《二嫁王妃宠上天》 第1章 醒来 初春,上唐兵变。三皇子弑父夺位,七皇子伺机平反,在一场残酷的刀箭洗礼中,武直门外血流成河,朝野震动。 京都上安城外,葱笼山小木屋。阳光晴好的天气,屋里躺着的庄清和却睡得极不安稳,他眼珠子混乱的滚动着,周身浸满冷汗。 他正处在一个血腥可怕又混乱奇怪的梦中—— “他现在必须喝药,不然肯定撑不过今天晚上。”少女急切的声音在耳衅响起,有湿毛巾在脸上擦过。 混沌中睁开眼,他看见那个满头是汗,目光焦灼的少女正在处理着他胸口上血肉模糊的伤口。 他在混乱中抓到她的手,柔嫩温热,少女忙在他耳边安慰:“别紧张,你吃的药里我虽放了一剂有催情作用的羊红膻,但这对你目前的伤唔” 他按住了少女的头不管不顾亲住了对方,少女傻眼了。 他现在混沌不明,脑子浆糊一般,只觉身上躁热无比;眼前莫明又出现了刀光剑影,有人在身后大声喊着:“别让他跑了,砍下他人头,主上重重有赏。” 一场月夜下的死战在他脑子里慢慢展开,越来越清晰 直到感觉少女拼命的挣扎,他意识又回到病床上,嘴里的温甜那么真实,身体最原始的欲望催动着他钳住少女越发深吻来劲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在他脸上,痛让他松开了手。晕倒前,他模糊中看见少女一脸愤恨地朝他张牙舞爪。 梦惊醒了,因为他摔下了床,望着这木屋里的一切,陈设十分简单,一床一桌两凳,透过屏风隐约可见外屋墙上整齐列挂着好些打猎用具 葱笼山正是青翠浓郁的时节,秦婉初嗅着山林间散发的那一阵阵木香,感受阳光穿透十几米高的百年老树,稀疏光线直达人脸上的柔和惬意。坐在溪边赤脚在水里肆意拨弄着,与那些来回的鱼儿们逗趣。 “三姑娘,木屋的食材不够了,我下山去采买一趟。”身后传来她护卫秦节的声音。 秦婉初点头,盯着水里的鱼儿没有理会他。 秦节凑上来放慢轻声:“那个人醒了。” 秦婉初眼睛一亮,提着裙摆从水里跳了上来:“真的?” 秦节还想说什么,他家姑娘已经跑了,无奈的叹了口气冲那赤脚少女的背影喊道:“你又忘了穿鞋。” “采买完再给我带回来。”少女扬了扬手,头也没回一下。 秦节摇了摇头也只好折身往山下去了。 庄清和正打算躺回床上时,瞥见门口突然跃进一个身影,阳光洒落她一身,只见她光着脚丫提着裙摆跑了进来。 盯着少女他怔住了,俏丽姣好的面容在阳光的衬托下显得那么可爱清新,秋水盈盈般的大眼睛直慑他心魂,自己突然的紧张是怎么回事,对了,她和梦中那个自己强吻的少女好像长得一模一样。 秦婉初扶住他:“你怎么在床下,快起来。” 扶他坐上床,秦婉初熟稔地探他额头,把脉,查眼珠全程自然得令他感到一阵错愕。 二人并肩坐在床边,她一双柔嫩白皙的玉足就这么在他面前晃荡着,略显俏皮,与她探脉查病的严肃模样倒不太相符。 他尽量不去看那双惹眼的纤纤玉足:“多谢姑娘救命之恩,还未请教姑娘怎么称呼?” “我叫秦婉初。”她偏头一笑,“没有发烧了,人也清醒了。倒不枉这小半个月我和秦节的辛苦救治,你这小命算是捡回来了。” 他竟睡了半个月 “秦婉初”她说了一大堆,可他就记住了这三个字,嘴里来回咀嚼着她的名字,感觉怎么样念都好听极了,望着她脑子里又浮现出那个梦,那个狂热又霸道的吻太真实,到现在还能回味到她唇齿间的清香 秦婉初不知他在想些什么,见他沉默半天不说话,便拿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他这才抬头说:“屋外林子里有只野兔蹿过。” “”秦婉初怔愣一息,旋即起身到外屋拿起了墙上挂着的弓箭出了屋。 “姑娘”后者不明所以挪着脚步跟了出去,站到门口正好看到少女拉弓上箭,目光认真而禀肃的盯着前方草丛里微动的地方。 紧接着,一道干脆利落的箭离弦而去,正中那只小野兔,少女洒然收弓,傲气地转头冲倚在门框边的伤者俏皮的眨巴了下眼睛,然后活蹦乱跳的捡兔子去了,少女朝他扬了扬手中战利品,笑得明媚生花。 他早已看呆,太阳的光晕一圈圈绕着她周身,就像仙女下凡,又似精灵在跳舞,活力四射,肆意盎然,绿意青翠的树林间,连那些花草树叶似乎都染上了她青春活力的气息。 他从未这般肆意的活过,心中那扇幽暗的黑门这一刻被打开,她的出现使五彩缤纷填充了他的人生,目不转晴地看她提着野兔朝自己走来,他知道,他的生命里终于被灌进了不一样的温度,心上有什么东西开始渐渐不一样了。 “你真神,在屋里就感觉到这小家伙了?”她满眼充满了崇拜。 “我没什么特长,唯听力过人。”他淡淡一笑,当一个人在黑暗中待得久了,五官中只有耳朵会开始越发敏锐起来。 “这特长好!正好一会儿杀了它给你补身体。”秦婉初食指放在唇边又似想到了什么,“前面溪里的鱼儿正肥,不如也去叉几条回来煮鱼汤,那个于你伤口恢复更有利。” 说做就做,少女将中箭奄奄一息的野兔往屋内一角扔去,折身又从墙上换了一柄鱼叉下来,回身望着他:“你要随我同去溪边散散步吗?” “好。”为何不呢! 秦婉初扛着鱼叉,光着脚,轻快地踩着青草地出发了。他看着她洒意的背影笑容一次深过一次。有点野,有点俏,很不一样,他喜欢。 路上,庄清和说:“你会医术,还会武功,真令人意想不到。” “我出身将门世家,从小就被逼着习武,虽很不愿,但一点花拳绣腿总还是会的。”她嬉笑着说,“至于医术嘛其实我都是为我爹学的。” “你爹?” “我爹早年间征战沙场落下了一身疾病,如今上了年纪每到秋冬时节身上各处关节和旧伤总是犯痛难熬。”秦婉初提起这些便一脸难受,“可惜即使看了再多名医仍只能缓解无法根治,所以我很小就想学好医术,盼望有一天可以亲手将我爹那一身顽疾根除,让他老人家可以过一个畅快舒服的晚年。” “征战沙场?姑娘到底是”庄清和疑惑了,原以为在这山林间相遇,她应该是个普通猎户家的女儿什么的,但似乎事情并不是这样。 秦婉初看着他神秘的笑了:“你问太多了吧。我救你呢仅是为了历练自己的医术,拿你当试验品罢了,你不必过于谢我,好了之后自请回家我们老死不必往来,所以,不要问得太深,懂?!” 试验品庄清和对于她救自己的初衷感到无奈又好笑,怪不得她从始至终都没问他姓甚名谁,家住何方。随之问:“那我问一点与姑娘无关的可行?” 她点头,示意他问。 “我已昏迷半个月,姑娘可知如今的上唐皇帝是谁?” 秦婉初眸色闪了闪,道:“半个月前武直门兵变,三皇子弑帝被七皇子平反斩杀,如今的上唐天子正是之前的七皇子,上唐也改国号为天启了。” 老七吗?!庄清和感觉身上一阵阵气血上涌。 第2章 婚约 秦婉初乃归德将军秦府嫡三小姐,秦家是上唐三朝元老,她虽只是闺阁姑娘,但涉及权贵皇室多少还是知道些。 所以对于庄清和的身份秦婉初早有猜测。 遇见他是在十七天前的一个春夜暴雨里,而武直门兵变则发生在十五天前。 加上救庄清和时他虽一身衣服被刀剑挑得七零八落,但那衣料却绝非普通人家穿得起的,最重要的是还在贴身衣物里找到一块绯色龙形玉珏! 那是皇室中人专用。 不过她只想当好医者并不想掺合其他,所以她不问他身份,也不对他说明自己的身份,做好了这只是一场萍水相逢的打算。 见他神色微异,秦婉初怕他担忧于伤不利,忙又道:“当初你伤得极重,救你回来时仅剩一口气吊着。我知你可能担心家里人,不过你才刚醒一身的伤尚需调养,不然” 他摆了摆手,既然大局已定,短时间想太多也无用,看出秦婉初用意,心里不禁感到温暖,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在意过他的感受。 那场暗杀庄清和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已是一脸坚毅神色:“你是我的大夫,我自然听你的。” 这话让秦婉初感觉自己的医术得到了极大认可,一时面露喜悦,到了溪边她径直跳进水里,管他三七二十一先玩闹一番。 他第一次见一个姑娘家赤着脚肆无忌惮的嬉闹,也许真只当他是练医术的工具,以后不会再有来往,所以她不在乎在他面前释放天性吧。 他倒是从出生就没这样笑过,很是舒心。但突然他脸色一僵,腰上有些不舒服,伸手一摸竟摸出一根银针来,这一看就是大夫针灸所用,他盯着眼前玩水的少女苦笑了一下,算了,这根针只要不是留在了他体内,都还可以接受。 转而他问“我看木屋里的工具很齐全啊,像个猎户用的,倒不似个医者的地方。” “家里人拦不住我学医,但因着世家的关系也不好四处张扬,便在这儿特意给我修了小木屋,供我采药时休息所用,里面的工具自然也是为了方便我在这儿的行动。” 出身世家他默默记着她说的话。 秦婉初不以为意地说着,然后高举起手里的鱼叉,上头正叉着两条鲫鱼:“叉到了,看来今晚菜色很丰盛哦。” “三姑娘。”庄清和还没来得及表达自己的崇拜之意,秦节满面风尘的回来了,“你猜我刚在城里遇到谁了?” “谁?” “谢家公子回来了。”秦节欢喜地说,“刚进城呢。” “你说云昭回来了?”秦婉初惊得丢下手里的鱼叉,“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谢大人一家在城门口亲自相迎呢,连我们老将军也去了。” “他怎么回来都不提前跟我说一声。”秦婉初喜出望外,急忙套穿鞋袜便要往山下去,“我得回去看看,这儿交给你了。” 庄清和一脸疑惑的柞在那儿:“谢家公子” “是我们姑娘的未婚夫。”秦节笑着解释。 庄清和心口一窒,突然感觉有点难受。 户部尚书谢府之内,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缘是其长子谢云昭在祈州带兵剿匪有功,天启帝特封五品中参军步军副校,今日下午抵京任职。长子入仕,而且还是高官但谢府向来低调,只宴请了关系匪好的归德将军秦府一家上门作客。 其一是庆祝谢云昭回京任职,二则是为了与秦府商谈两个孩子幼年时就定下的婚约! 秦修然从不喜出席宴会,今日肯来也是为了多年不见的谢云昭。一到谢府听说他进宫谢恩还未回来,他便一个人寻了个安静无人的凉亭,拿了本山川怪志闲看起来。 这一看就看到明月初升,待他回神旁边不知何时站了个翩翩佳公子。身着白底瑞锦纹长袍,玉冠束发,精神饱满,着实一副玉树临风的模样。 “修然兄还是喜欢看这些奇谈怪志之书?”他撩袍子自然地在秦修然旁边坐定,笑得一脸狡黠。 “云昭!”秦修然认出他,立刻伸出拳头,对方也很有默契的拿拳头跟他碰了一下,“五年不见,果然长得一表人材,谦谦君子模样了哈。” “谦谦君子?你是在说你自己吧。”谢云昭笑着打趣。 秦修然眉头一挑,轻哼:“你少来这套,放眼整个上安城,像我们这等世家权贵的二世子们,唯你一战成名,令人艳羡。你不知道你封官归京的消息传来,我爹就把我摁在地上骂了好几天。” 秦修然学着老父亲的模样,那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瞧瞧人家云昭,还比你小一岁呢,随他二叔出门历练几年,再归来已是五品副校,你呢,离了秦府啥也不是,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谢云昭只是笑笑:“剿匪之事纯属侥幸,只是我也该回来了,阿初已经十八了婚事不能再拖,我妹妹云婳与阿初同龄,我爹的意思,我与阿初成婚后就要赶紧商议云婳的婚事,天启帝正在大肆选妃” 秦修然赶紧摆手,摇头说:“扯远了,我可不想听那些。” 谢云昭讪讪然,他知道秦修然自小有一个游侠诗人梦,不爱朝堂政权事,他吞吐了两下说:“对了,怎么没见着阿初?” 秦修然将手里的书一合,抬头一脸神秘地问:“想知道什么?就知道我们兄弟的情谊哪比得上你对未婚妻的思念啊。” 这话说得谢云昭俊脸一红,秦修然见他不好意思起来,便道:“你走时阿初只有十三岁,你答应她两年后待她十五时就会回京娶她,可惜,你却一走五年,啧啧。” “她怨我了。”他忙问。 “云昭!”突然一道空灵轻妙的声音在亭子外头响起。 二人抬眼看去,只见一袭淡青色身影直往这头奔来。谢云昭看清那正是秦婉初,她跑得满头微汗,发钗歪斜,但他的心早已被那一声云昭给叫乱了。 秦修然看着自家三妹不顾形象的跑来,他在谢云昭耳边低声说:“瞧见了,我家三妹那也是出落得亭亭玉立,倾城绝颜,就是有点不懂矜持,不过她打小啥样你也知道” “修然,前厅点心甚好,你快去吃点吧。”谢云昭拍了他一下,便朝秦婉初跑了去—— 秦修然哼笑,重色轻友! “阿初。”谢云昭奔上去像小时候一样一把将她抱住,连转了好几个圈,“我回来娶你了,你高兴吗?” 一连三天,秦婉初没有去葱笼山,只有秦节留在那里照顾庄清和。 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庄清和体会到了思念一个人的痛苦与纠结,也终于明白他竟就这么奇妙的爱上了那个姑娘,一发不可收拾。 他自小在别人手里讨生活,学得一身的隐忍宽让本事,最会的就是克制大度,什么都别争别抢。但他也知道这从来不是真正的自己,特别是对秦婉初的思念让他越发坚定,这一次至少这个姑娘自己不能隐忍大度,他要为自己拼一回。 就算得知她有婚约在身又如何,还未成亲就没定局,况且谁说得清是他更优秀还是她那个未婚夫更优秀呢。 庄清和站在窗边望着外头湛蓝的天空,她值得这世上最好的,而他就是那个最好。 第3章 赶人 “朱帝起义录!”秦婉初翻着谢云昭随身带的那本书,“我记得我们很小的时候就看过这本书了,为何谢伯父叮嘱你重看?” 谢云昭将书收起,摇头道:“我爹和秦伯父暗中得知先帝一直在查四姓传承的事,天启帝登基后也十分觊觎,怕是有意要将四份传承据为己有,而关于传承很多的未解之秘似乎就在这书中,所以” 皇帝要夺传承,秦婉初下意识的摸向自己左肩后背,苦恼的抿了抿唇。谢云昭牵紧她的手,一路踩着青草地往木屋的方向去。 谢云昭叹了口气:“眼下看着一切风平浪静,实则内里惊涛骇浪。天启帝登基本就疑点重重,朝堂政局难稳的当下,人人自危生怕站错了队引来杀身之祸,但我爹和你爹却无暇顾及这些,全部精力都耗在这本朱帝起义录上了。” 她讨厌抢东西的人,明明好好守着自己的东西不就好了,非要去抢不属于自己的。 看出秦婉初的担忧,谢云昭忙又笑着说:“天启帝应该还不知道秦、谢两姓的传承在你和云婳身上,况且有我在谁也别想伤害到你。 秦婉初将手紧紧扣在左肩后背处,深吸了一口气说:“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配出治好我爹一身顽疾的药,你我一世相安。但若有人想从我身上抢走传承,伤害我的家人,我也绝不会罢休。” 谢云昭伸手笑着替她拨弄着额前流海,一脸宠溺神色。 偏巧听到脚步声的庄清和走了出来,倚在门边看见了这对璧人,微风和熙,阳光有度,五天了,她总算想起这儿还有个病人需要照料,可是竟还带了别的人来,庄清和不舒服了。 “你出来了?”秦婉初笑着走过去打量他的气色,“嗯,脸和嘴唇都比之前有血色多了,看来有听话好好喝药,秦节照顾得也不错,伤口恢复得怎么样了?” 庄清和的目光在她与谢云昭之间来回变换,秦婉初忙说:“他叫谢云昭,我未婚夫,听闻了你的事今天特意随我同来看你的。” 谢云昭朝他淡淡点了点头,庄清和只道:“伤口恢复得如何,还得秦姑娘亲眼看过才能决断。” 说得也有道理,庄清和朝里屋走去,一边走一边脱去上衣,说:“姑娘进来复查如何?” 秦婉初正要随他进去,谢云昭伸手拦住了她,笑着说:“查验伤口这种事我也做得来。” 庄清和眉头几不可见的动了一动,冷笑:“那把脉谢公子也会?” 谢云昭:“” 秦婉初扒开谢云昭:“你别添乱了,他的伤不轻,儿戏不得,秦节打水去了,你也去帮忙,一会儿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秦婉初进屋去给庄清和查伤把脉,谢云昭抓了抓头皮,好像现在后悔让她学医也有些晚了,立在边上看自己的未婚妻对着另一个男子的赤身翻来覆去的看 谢云昭白眼一翻,得,他还是去帮秦节的忙吧。 看到谢云昭走开了庄清和这才得意的笑了起来,这笑甚像个调皮的孩子,没有心机的偷到了糖果。 “你怎么才来?”庄清和有些埋怨。 “云昭刚回来,我带他在上安城里逛了几天,看看上安这五年的变化,再说了”她眼里含笑,这几日两家也一直在商量婚期之事,她怎好乱跑。 见她笑得春花烂漫庄清和内心却有些不是滋味:“他离开五年了?” 秦婉初点头,庄清和哼了哼:“如果我有心爱的人,是绝计不肯离她半步的。” “”秦婉初没听出这话的酸味,只觉得庄清和真是个好男人,不住点头,“就是说嘛,云昭应该跟你好好学学。” 午饭后,因为给庄清和换了药方,秦婉初带着秦节去上安城里买药。谢云昭留下照顾庄清和,其实也是他自己主动要求的。 庄清和坐在门沿边上闭目听树梢上鸟儿的脆鸣,谢云昭倚靠在旁边双手拢在袖底,目不转睛的打量他。 “可看够了。”庄清和侧目盯了他一眼,被一个男人打量让人很不舒服。 “阿初说她救了一个身份贵重的人,我怕她行差踏错,所以央着她带我一起来瞧瞧。”谢云昭说,虽然秦婉初的本意只是想救庄清和,历练自己的医术,但谢云昭总归不太放心。 庄清和眉心一锁,她说他是一个身份贵重的人,看来她也早对他的身份有几分猜测了,只是未曾明言罢了。 说起来这几日庄清和也沉下心来细细分析了她的真实身份,上唐的武门世家没几个,又姓秦,思来想去她的身份很好辨别了。 “哦?!”庄清和呵笑了一声。 “五皇子殿下确实是身份贵重之人,委屈你在这山野间养病,说起来是我们招待不周。” 庄清和看向谢云昭:“先帝皇子众多,你怎知我就是五皇子?” 就算他身上那块玉珏出卖了他的皇室身份,但要理清究竟是哪一位还是不容易吧。 谢云昭从怀里拿出一张卷起的告示递给他,他打开一看,竟是天启帝十天前出的一张寻人告示—— 五皇子庄清和,于武直门兵变前被三皇子约至城外,意图加害,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凡有其线索者,皆赏重金。 还附了一张他的画像。 庄清和眼底闪过冷色,信手将告示揉成了团丢了出去。 谢云昭默看着他的态度,没有言语,良久,庄清和问他:“想说什么,说吧。” “据阿初所说殿下已在这里养伤二十几天了,我看殿下虽不能提刀扛枪但也行动自如了,何不归去,也可解皇上之忧。” 赶他走?庄清和剑眉一挑:“你是想带我回去领赏?” “你是阿初救的,她本意只为救死扶伤,以全自己的医术罢了。我只是从殿下身份考虑,所以才出言相劝,但绝没有其他想法。” “秦姑娘刚刚为我诊脉说我外伤虽恢复得不错,但内伤还需调养。现在回去也只是废人一个,我想在这儿把伤养好再走,诚如你所说,也是为全秦姑娘精进医术之心。” 谢云昭一噎。 这话无懈可击,但谢云昭不喜欢秦婉初跟别的男子如此亲近,况且庄清和身份敏感,他怕这人会留成麻烦。 转念,谢云昭又道:“也是,虽然阿初与殿下只会是萍水相逢,但我也在朝任职,以后难免要遇到殿下的。正好两个月后我与阿初大婚,便头一个请殿下赏光!” 说不过就拿婚约来堵他是吧,庄清和嘴角抽了抽,抬头正好看见秦婉初和秦节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来。 谢云昭忙上去帮忙,庄清和扯着嗓子说:“秦姑娘,这些时日我渐渐恢复,倒是想起些早前伤重昏迷时的一些事情,记忆里好像我发高烧那回是不是亲过唔” 话到一半被秦婉初一个箭步冲上来捂住了那张嘴。 谢云昭:“” 庄清和:“” 秦节一拍手:“谢少爷,刚回来的路上姑娘说想吃野山桃,后山有好几棵野山桃树,我们去摘些呗。” “可是” “走吧。” 谢云昭被秦节强行拉走了。 秦婉初狠力一把将那柔弱不能自理的伤者推进了门,反手将门猛的一关,气呼呼地瞪着他:“你刚才说说说想起什么了?” 第4章 成为秘密 她的紧张慌乱落在他眼里,还有此刻这一副凶巴巴恨不得要吃人的样子,竟都显得可爱俏皮,原来喜欢一个人不管她做什么,都会是那副令人喜欢的模样。 庄清和笑了笑,转身在凳子上坐定,不紧不慢说:“就记得迷糊中亲吻了一个姑娘” 他神思向往,忆起那日之事,这些天那个梦越来越清晰,加上自己一路被追杀那段本来就是真。他便认定,那个吻一定也是真实的,绝不仅仅只是一个无聊的春梦而已。 如今从秦婉初态度上越发验证,他们之间确实有一个吻存在的。 “住嘴。”她立起眉毛吼他,急得在屋里瞎转圈。本来以为这件事已经彻底过去,庄清和永远也不会记得的,可他还是想起了。 “你?”她指着他,一张小脸早已羞得通红,“到底记起多少。” 又要他住嘴,又要他说。庄清和却反问:“我亲了你,是吗?” 虽然没有确认的必要了,但他还是想听她亲口承认,这种捉弄人的小把戏很有情调。 “没有。”她滴血般颜色的脸,斩钉截铁的否认。 好没有说服力,庄清和好整以暇的看着她:“那你紧张什么,脸都红到耳根了,刚才还特意避开自己的未婚夫,莫不是” “你不要胡说八道,那天不能作数的。” “哦?” “因为”她紧张到结巴,转过身不敢看他,“哎呀,那天带你回来又下了大雨,外头电闪雷鸣,药材缺乏去不了城里,眼看你高烧不退就要断气了,我只好铤而走险给你药材里换了一味羊红膻。” 她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他静静听着,她继续道:“虽然这药有催情的作用,但也对你当时的情况是有效的,情况紧急吧,有什么药用什么药了。本想着你伤得那么重,应该不会有什么不好的效果,哪知道” 他强吻了她,几欲让她喘不过气来,这个吻也是让她狠狠缓了好些天才缓过劲儿来的,如今被再度提及,秦婉初反而有些作贼心虚,但说到底她是姑娘家,吃亏的终于是她吧。 她哼了哼声,说:“我,我不介意啊,也原谅你了,毕竟你也是因为药物的作用才” 她尴尬的样子让他觉得好笑,反问:“只是亲了你?” “那你还想怎样?”秦婉初几乎是要跳起脚来质问,随之吐出一口浊气,“不过这件事你不许对任何人讲,特别是云昭。” “为何?” “这老天爷,这还要问为何?”她抓着桌上的茶碗真恨不能直接砸他头上,“你想想我和云昭自小定婚,除了牵过小手,他都没亲过我,却让你占了便宜,我也是为你的安全考虑,他知道了铁定要杀了你。” “初吻啊。”庄清和更得意了,笑得眼睛眯成了缝。 “你怎么笑得出来。”秦婉初咬牙切齿,“我大哥说天启帝一登基就大肆征选后妃,民间的,世家的,反正适龄的漂亮的都不放过,简直就像色中恶鬼,我看,不仅是他,你们庄家一个个都是色中恶鬼” 话说到一半瞟到庄清和意味深长的眼神,她一顿,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忙呸了两声,转而软了态度:“那什么看在我是你救命恩人的份上,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让它成为我们之间永远的秘密,好不好。” “我们之间的秘密。”庄清和玩味的挑起嘴角。 秦婉初点头,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庄清和笑了:“说起来是我占了便宜,如今你不让我负责只让我保密,好像于我实在没有什么可亏的。” “可不是,你这可是大赚特赚呢。”秦婉初笑着附和。 庄清和望着她,一时笑更深了,这两个人之间一旦有了秘密,哪里以后还少得了来往呢,这点小把柄够他拿捏这小丫头好些时候了吧。 “这次确实挺赚的。”他话中有话,看她的眼神越深了些。 秦婉初意识到话说得不太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去看看他们有没有摘到桃子。” 皇宫之内,通勤殿中。 翡翠桌,琉璃盏,天启帝庄清越一手抓着葡萄吃,,一手捏着月光杯,好生惬意。 大概因为是一个爹的缘故,庄清和与庄清越眉眼间有五六分相似,但天启帝的唇角总喜欢斜斜的掀起,给人一种散漫邪意的感觉。 下头立着的河中侯世子崔季桓淡淡看着,直到天启帝开口:“说吧,查得如何了?” 他这才拱手回话:“按照先帝所查四姓传承只会出现在女辈身上,以皇室为例,确实传承在安浅郡主身上,所以秦、谢两家的传承自然也只会在女辈身上。” 天启帝转头拨弄着乌漆楠木桌案旁的灯芯,目光冷然地听着崔季桓说下去:“秦、谢两家都没有纳妾的规矩,谢家只有一子一女,所以,传承只能是在谢家嫡女谢云婳的身上。” “有些道理,但是查证了吗?”天启帝微偏着头,勾起嘴角一脸邪态地问道,他要的可是万无一失,而不是推测。 崔他桓似乎早就习惯了这种表情,只道:“我已经在谢家安插进了我的人,十分可靠,据她所报,曾亲眼见过谢云婳入浴,她的左肩后背上,与安浅公主一模一样。” 嚓—— 只听得一声细碎又尖锐的声响,天启帝生生折断了手中那根挑拨灯芯的签子,崔季桓继续说:“至于秦府,秦家有一子二女,长女去年已经嫁给国子监司业杜大人的长子杜长明为妻,而杜长明跟臣正是自小好友,感情十分好。” “哦。”天启帝忍不住清笑了一声。 “他曾亲口对我说过他妻子左肩后背处,有红色印记,还跟我抱怨不太好看呢。” “他妻子身上的私密,何以会对你说?” “自然是臣有意将其灌醉之后,又有意引导。” “如此倒十分可信了。”天启帝转身一撩衣袍,将坐在黑龙纹暗雕的大梨木椅里,“但话说回来,秦家到底是两个女儿,秦婉若查了,那个小女儿秦” “秦家小女叫秦婉初。”崔季桓说,“关于这一点皇上大可放心,虽然已经九成九确定我们要的人就是秦婉若,但为保万全,我自然也不会放过调查秦婉初,只是此事已近落定,臣才想来赶紧向皇上汇报。” “这么说秦家小女那边你已经有办法了?” “三日之内必给皇上一个完美答复。”崔季桓满脸肯定。 漏夜更深,庄清和躺在床上睡不着,他还在想着白天秦婉初的模样,一颦一笑都惹他心动。 突然耳尖地他听得门外异动,他坐起身:“秦节?” 秦节就睡在对面屋里,但入夜之后一般不走动。 “殿下,请恕属下来迟。”一个黑影潜进屋来对着床上的人便跪了下去。 “阿七。”庄清和松了眉头,自己的人总算找来了。 “殿下”阿七抬起头几欲落泪,可怜兮兮。 庄清和:“”贴身侍卫变多愁善感的妇人了? 他冷哼:“我还没死。” 阿七嘤嘤声一收,庄清和道:“这段时间你也受苦了,我知朝中巨变,老三他” “殿下,时不我待,还请速速还朝吧。”阿七恳求道。 庄清和沉眸冷思,一脸寒气,许久后才说:“好。” 第5章 王爷归来 四月七日,庄清和养伤满一个月零三天,这日留信离开了葱笼山小木屋。 当天下午,秦节背着一大筐草药回到秦府,秦婉初院里的小丫头们倒是忙活了一整天,毕竟这么多草药要分类要洗晒,可是个累人的活儿。 秦婉初则在屋里捣鼓着一份春日养生汤,她让贴身丫头洛儿一共包了四份养生汤药材,一份让洛儿送去给父亲秦老将军,另拿着三份正打算出门便听到隔壁院里传来打骂声。 谢云昭背着手走进院来:“修然这是又惹秦伯父生气了?” “三天一吵,五天一打。”秦婉初在院里的圆桌边坐下,叹了口气,“这么多年我都习以为常了。” “还是因为修然死活不肯入仕,一心想离开秦家周游天下?” 洛儿提着草药包又回来了,苦着个脸对秦婉初说:“姑娘,还是待会儿再送过去吧,老将军这会儿正” “今天又是为甚?”秦婉初忙问。 “据说是大少爷跟将军提出要学谢少爷外出历练,等过年的再回来,于仕途也有利。”洛儿说。 谢云昭被茶水呛了一口,只笑道:“他为了能离家出走,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但秦老将军太了解儿子了,他一旦真的走了,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所以秦老将军便放下话来:“你要出去历练可以,先跟叶家完婚,她什么时候怀上我们秦家的嫡孙,你就什么时候可以出门历练。” 秦修然忿然:“你这分明是把我当生育的机器了。” “是你先不把秦氏这么一大家子人放在眼里,置秦家一门的前途于不顾,那我也只好无情了。” “是,我不孝,那你怎么不自己再生一个去,尽可着我一个人虐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句话,大战一触即发。 秦婉初默然无声,谢云昭看着她:“怎么苦着个脸,他们父子争吵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你还真担心啊?” “姑娘哪是担心将军和少爷啊,姑娘是替叶家姑娘觉得屈呢。”洛儿在一旁说。 谢云昭这才恍然回悟:“与叶千茗的婚事已经定下好些年了,本来三年前就该成亲的吧。” 洛儿点头:“可我们少爷左拖右拖,如今叶家姑娘已经十九了,多少人家背地里笑话呢,但叶家姑娘待我家少爷真诚就一直死等着,我们姑娘也” 秦婉初叹了口气:“你说我们两个再过两个月都要成亲了,我哥他到底怎么想的呀。” 她闷闷不乐,谢云昭也跟着不开心,但这种事情他也不好劝。见桌上摆着几包草药包便赶紧转移话题:“你这是又配了什么新药?” “不是给我爹的顽疾配的。”她果然笑了,“就是普通的春日养生汤,我爹一份,你爹一份,顾师一份,一会儿你给谢伯父带回去。” 顾师是北街顾家药铺的坐镇名医,在京中颇负盛名,乃是杏林高手。秦婉初从十一二岁便常去顾家药铺插科打诨,跟那儿熟得跟自己家一般,虽然顾师总说不收徒弟,但这些年秦婉初的医术大半是他指点的,秦婉初待他也一如亚父。 “那这儿还有一份呢?”谢云昭笑着问,心想不会是给他的吧。 “给那个姓庄的。”她摊了摊手说,“你说他是五皇子是真的吗?可惜他伤好得七七八八后就留信离开了,但若真是五皇子想来以后你在朝上还能遇着他,要是真遇着了就给他吧。” 谢云昭的脸色一点点难看下去,秦婉初却恍若未觉还在自言自语:“他的伤并未真正痊愈,走时我也未来得及给他再复诊一下,说起来自你回来后,我对这个伤患就不怎么上心了,要是留下什么后遗症,就像我爹那一身的毛病,将来不好治了可” “秦婉初。”他一拍桌面打断了未婚妻的担心。 秦婉初怔了一下,他伸手过来捏住她的下巴,目光凌厉地盯着她,“第一他若自己没把握是不会走的;第二既然已走了就与你无关了;第三你给一个萍水相逢的外人准备养生汤,却忽略自己的未婚夫,不太应该啊。” “他是我的伤患嘛,我只是想他好得扎实些。”她说着说着弱了口气,因为某人的脸色实在不好看。 秦婉初笑着摸了摸他的脸:“这是吃醋了?” 谢云昭侧过脸去不说话,秦婉初摇着他手腕:“好了,你身强体壮的哪需要什么养生汤啊,你有我不就够了。” 这话倒有够甜,但还不够。谢云昭转头盯着她:“亲我一下我就原谅你。” 洛儿一捂眼:“奴婢还有事,先去忙了。” 一院子的下人一下子都有急事,离开了院子,安静的院落,相偕而坐的二人,秦婉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谢云昭伸手揽住她的纤腰一把将人勾进了怀里,声音轻柔:“当年离开时你只有十三岁,让你亲一下你跑得比兔子还快,如今,你总不会还要拒绝我吧。” 正是情意翻浓时,枝头鸟儿也成双。 却忽听得外头传来叫声:“圣上口谕——” 二人惊得站起,像偷东西被逮到的小偷,秦婉初率先跑了出去。谢云昭叹了口气,又没亲到,不过算了,只有两个月就成亲了,也不急这一时。 宫里来传话的公公进门时,还听到秦老将军的棍棒打在秦修然背上的声音,光听着都叫一个痛哦。 不过这公公倒是救了秦修然一命,不然今天秦修然的背非废不可。 “皇上有命,五日后宫内设宴,庆祝儒诚王平安归来。朝中大臣凡四品以上皆携家眷参席,不得推诿。” “儒诚王?”老将军有些疑惑。 公公忙说:“便是昔日的五皇子殿下啊,昨儿个平安回来了,皇上这不是高兴嘛,要在宫里摆筵席以示庆贺,就在刚刚已经下了圣旨,封五皇子殿下为儒诚王,携参军知政要职。” 秦夫人忙给公公塞去打赏的钱,老将军恭送公公一路出了府门,自然也免不得要对这事细细打探一番。 收了十足十的银两,公公也是上道的人,对老将军说:“咱们皇上刚登基,可身边先皇留下的皇子没几个了,甚至还有几个当初参与了三皇子的造反被” 公公叹了一气继续又说:“况且皇上跟儒诚王那是打小的情分,本来感情就深厚。如今先帝诸皇子就剩儒诚王还能替皇上分忧,所以这次宫宴不仅是为迎他回朝,更重要的是太后有心想在世家中给儒诚王挑位称心如意的王妃。” 怪不得,特意让大臣们都带上家眷,老将军了然。 “老将军家这不是没合适的人嘛,皇上可是给咱家发了话,有那适龄的姑娘家,还要让人准备个才艺表演呢。” “有劳公公跑一趟了,儒诚王平安归来,我等皆喜不自胜。”老将军恭送公公出了门,心里也多少有点儿谱了。 第6章 儒诚王的身世 那头秦老将军忙着应酬宫里来的公公,这头秦夫人便命人把儿子抬回了屋,又让秦婉初赶紧过来给秦修然瞧伤。 摒退下人,谢云昭给秦婉初打下手,二人小心翼翼的往秦修然满是鞭痕的后背上药,秦修然趴在床上,时不时痛得他皱脸嘶叫,秦婉初也只会更用力,骂他不争气。 “谁要你逞强的,要我说父亲打得对,一家子的兴衰荣辱你不顾了,和千茗的婚事也一拖再拖,成天就想着天高海阔,林深云广,你什么出身?云游诗人这条路岂是你能选的。” 世家子,从出身就肩挑世族兴衰的重任,但如果可以,秦修然并不想出身在这样的家族里。结婚生子,繁衍后代,入仕为官,兴家盛族非他所欲也。 不过秦修然并没有说话,仍旧把头埋在枕头里。今天吵到激动处,确实跟父亲说了很多过份的话,此刻面对妹妹的责怪无话可说。 秦婉初见他不言语,便又道:“大哥,你不会是想玩真的吧。” 看出秦修然的囧境,谢云昭忙接了话茬:“五皇子回朝便又是封王又宫宴的,太后还有心要借宫宴为他选王妃,看来意在拉拢了。” 秦婉初知道谢云昭是在为秦修然开脱避开话题,不过既然确定那个人确实就是五皇子,秦婉初倒也对这个五皇子知道一点点,她说:“儒诚王本来就跟皇上和太后是一条船上的吧,不然当初兵变前三皇子也不会为了忌惮先行约他于城外伏杀。” 谢云昭跟秦修然对视了一眼,秦修然叹了口气,说:“大部分的人都是你这样想的。” 秦婉初不解地偏头,那不然呢。 “儒诚王庄清和,这个人深不可测。”秦修然啧啧摇了摇头。 秦婉初不明所以的转头看向谢云昭,谢云昭的脑海里倒还回想着那日在小木屋,与庄清和倚门而谈的事。 他淡笑了一下,说:“儒诚王乃是宫女所出,当年也是太后力保才留下一命,便一直养在太后宫里。” “他是太后养子,圣上是太后亲子,二人从小一处长大,读书睡觉吃饭可以说小时候形影不离,长大后在朝堂中亦是进,同进;退,同退。但所有人都知道儒诚王的出身就决定了他卑微的身份,所以没人觉得他会对大局有什么影响,毕竟圣上才是嫡子,因此大家都把儒诚王自然而然的归于跟圣上是一派的。” 秦婉初点头,对呀,反正她就是这么认为的。先帝在位时她听得最多的就是三皇子如何如何;七皇子如何如何,鲜少有人提到五皇子,即使有提到也一定是跟七皇子一道。 便是她这么个闺阁姑娘也深知未来的天子不是三皇子定就是七皇子,只是没想到这个过渡不是以立储的太平方式,却是以一场血腥的兵变来完成。 秦修然翻了个白眼:“你跟她一个姑娘家说这些有什么用?” 秦婉初上药的棉布狠狠戳在他背上伤口里,秦修然:“啊啊妹妹,好三妹,我我错了” 秦婉初阴差阳错救了庄清和,而以后他与庄清和也必会有所往来这是避免不了的,秦婉初又即将为他新妇,只怕有些事还是让她清楚些比较好。 谢云昭笑着说:“我们在自家里说说,无妨。” “但听你们的口气,皇上和太后这次似乎是有意拉拢儒诚王,如果他们是这样的关系完全不需要拉拢吧。”秦婉初说,更像是补偿不好嘛。 谢云昭摇头:“当年太后肯留下儒诚王,你以为真只是为了皇室血脉吗?先帝后妃众多,岂会缺儿子。” 这倒也是,秦婉初说:“太后心善啊。” “呵,她当时一直没有子嗣,为巩固自己的后位才在皇上面前保下那怀孕宫女,许那宫女诞下皇子便封为美人,可惜那宫女生产当日血崩死了,只留下五皇子。”秦修然冷笑了一声。 这不是什么隐私,几乎人人都知道。 谢云昭接着说:“换言之,圣上未出生前,儒诚王只是太后巩固后位的工具;圣上出生后,儒诚王便是为他们母子身先士卒,铺路青云的棋子。” 这也太 秦婉初抿着唇,想着小木屋里那个人,他还挺可怜的,还未出生就开始被人利用,想想都好压抑啊。 秦修然又道“可是近两年情况却有微变,前年儒诚王在南方治水有功,得先帝亲赏府邸,去年又在秋猎等各种场合里渐露头角。相比于碌碌无为,只会喝花酒毫无建树的圣上而言,谁庸谁优,一眼可见。” 秦婉初有点不明白了,歪着头等大哥的下文。 “朝堂上的半点风吹草动都会被人反复研究,一个在太后和圣上面前做了二十几年的工具人、隐形人,突然开始有了自己的功绩,自己的亲卫兵,这代表什么?”秦修然深吸了一口气,“三皇子不是傻子,难道会看不懂这风向的变动,他既然决心起事,何以对儒诚王痛下杀手而不是婉转邀买呢?毕竟多一个战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强吧。” 谢云昭点了点头:“其实但凡想到这一点都会明白,武直门兵变这里头很有些猫腻,儒诚王又碰巧在兵变前夕遭伏,更是巧合得令人怀疑;加上圣上登基后竟然在十多天之后才想起要寻找自己的哥哥。” “儒诚王再怎么出身卑微到底是皇室血脉,满朝文武盯着,圣上断没有如此轻慢忽视之理,可既然轻慢了,为何现在又如此礼遇相加呢?” “武直门兵变本就疑点重重,有些问题令人深思不解。那些玩权者谁都不是简单的。”秦修然摊了摊手,“有太后和太后娘家赵氏撑腰的皇上不简单,而能在太后和皇上手底下仰鼻息而活二十几年却完好无损的儒诚王,只会更不简单。我只是怕这场风波远没有平定,你们身在朝堂漩涡之中,这种敏感时刻,站对阵营最为重要,还是要小心为上的好。” 秦婉初瞪着他:“你就只过嘴瘾,到最后这些跟你都没关系了是吧。” 秦修然把脸捂进被子,只道:“云昭赶紧把你媳妇领走。” “你” 谢云昭忙拉住秦婉初才制止了她再次‘伤害’秦修然,出了秦修然的屋,秦婉初气不打一处来:“他就是活该。” “已经这么躺着了就别再说他了。”谢云昭笑着哄她,“其实跟你说这么多就是想让你知道,最近行事还是多加小心些,圣上若当真是处了二十几年的兄弟都可以下毒手,那若真夺起传承来,也绝不会对我们秦、谢两家老臣有所忌讳了。” 秦婉初眉头一紧,点了点头,谢云昭又说:“是不是要去顾家药铺给顾师送养生汤?我陪你去。” 她忙摇头:“我知道你刚上职,其实还有得忙呢,不必日日都来陪我的,你去忙你的吧,顾家药铺我闭着眼都能走到,还用你陪啊。” 谢云昭一脸不舍,她笑着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好了,去忙你的吧。” 得了这个吻,谢云昭心花怒放,把她紧紧抱了一通这才走了。 第7章 再遇 庄清和被封王任职,第一时间去华东宫看望了太后,直到众妃来请安他才从侧门离去,但还是瞥到了庭院里等候着的那一群花红柳绿,胭脂香味老远便直逼鼻门,说实话,即使是出身皇室,庄清和也是头一回看到这么多娇艳漂亮的姑娘站在一堆。 先帝在世时,后宫妃嫔最多的时候也不过二十来人,便已被御史说成是有乱,性之象了。可如今 身后跟随的阿七倒是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我去” 这么多女人,太后每天的晨昏定省也是个累人的活计啊,再一想皇帝呃,那方面可真是个能人。 阿七的不慎言虽然小声,但还是招来了庄清和的一记警告眼神,主仆两个加快速度离开了华东宫。不过庄清和并没有察觉到,庭院里众多妃子中有一双眼睛一直锁定着他离开的背影,直到消失。 回到宫墙之内,他便不能再是葱笼山想笑就笑的伤者,而需得是克制谨言的儒诚王,这一点他倒做得很顺,毕竟他不喜欢也做了二十几年了。 “圣上登基,第一条法令就是先加一重赋税?”庄清和问阿七。 阿七点头:“是啊,据问好多地方多有埋怨,也有文官进言但皇上执意加赋;紧接着便是大肆选妃” “本王听说他为庆贺登基还赦免了所有的死刑犯。” “说是为了普天同庆,要让每个人感受到他的福泽。”阿七说,“天牢里无论是秋后问斩的还是才定罪的,统统都赦了。可怜大理寺为了抓这里头好些十恶不赦之人,折进去多少兄弟,费了多少心血。” “直接免罪释放,也只有他想得出来。”庄清和眉心一紧。 “还不止呢。”阿七说,“之后又以赵氏为中心在朝中进行了一波朝政人员的清算说什么精减人员,不过就是维护赵氏在朝的政权罢了。” 庄清和叹了口气,“走吧,去向圣上谢恩。” 在通勤殿,他等了两盏茶的工夫,首领李公公才让他进去。 进去之后只见皇帝正坐在小榻边被人伺候着穿衣服,庄清和眉头一紧,早朝散后,他居然又回床上睡回笼觉去了?! 不过在那年轻皇帝转过头来看向他时,他的脸色早已恢复了一往的平静淡然,眉角永远带着笑意,这副温和如水的表情多年来早已刻进了他的脸骨之中,是一种习惯了。 “老五,见过母后了。”皇帝大踏步上前,双后拍在他肩头上,显得十分亲昵。 “是,所以特过来向圣上谢恩。”庄清和微垂着头说。 皇上哈哈一笑:“你我兄弟之间,何需这般客气。只要你永远站在朕这一边,天下万物想要什么,朕就给你什么。” 皇上勾着他的肩头一路领他到桌旁坐下,一脸的喜笑颜开。庄清和仍旧是那副不变的表情:“皇上,臣与天下万民全部都是站在皇上这一边的,这是理所当然。” “哈哈哈哈。”皇上仰头大笑了起来,伸手在他背上意味不明的重拍了两下。 伤势未全愈,庄清和强忍了痛。 “母后最高兴的就看到我们兄弟齐心了,以前如果有不愉快的我们尽可忘了,从此以后,上唐天下,永远是我们兄弟的。”他笑着说,“母后一直说朕治国有所欠缺,朕就一直在想只要你回来了,朕的欠缺便一定会被弥补完善,对不对。” 庄清和笑了笑:“臣不敢大言不惭,但一定为上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出了宫门,庄清和重重呼出一口浊气,面容也松散开来,但纵是这样不乐的表情却也比之前的微笑看起来自然多了。 阿七问庄清和:“王爷觉得皇上是真心拉拢你吗?” “怎么不是真心?”庄清和冷哼,“武直门兵变,老三一党几乎被屠尽,剩下的几位兄弟要么因多言被终生幽禁;要么被发配远地为王,如今的上安天子脚下,能为他所用的先帝皇子,只我一人,如果连我也要苛待,满朝文武将如何看他这位新帝?” 提及先帝诸子的悲惨遭遇,阿七叹了口气,虽然被追杀重伤,但比起武直门夺嫡的血腥一夜,他家主子终究还是有幸逃过了一劫。 “那就好。”阿七抚着胸口说。 庄清和却不敢懈怠,他说:“让你查的人,如何了?” 阿七笑了一笑:“有进展,王爷随属下去个地方就知道了。” 这日下午—— 秦婉初换了一身普通的青锻掐花对襟外裳,头上挽着十字发髻,只别了一根银钗,一个小家碧玉的姑娘出现在顾家药铺里。 顾川瞅见她进来便笑着说:“姑娘来寻我叔叔吗,真不巧,他今天有客,不如姑娘去里面等等。” 顾川是顾师的侄儿,打小就在顾师手下干活,是这铺子里说一不二的二当家,秦婉初冲他点了点头,便进去了。 不过顾师可是非疑难杂症不接手的,今天这是遇到什么病人了竟亲自看病,秦婉初奈不住好奇便让洛儿在外头放风,自己悄悄贴到门边透过那细微门缝偷看。 以往顾师知道她会偷师都有在门边给她留个小缝的习惯,可这次竟把门关得严实,是因为她没来吗?秦婉初轻轻推了一下门朝里看去—— “这次兵变残酷血腥,先帝诸子八成都折在了兵变里,儒诚王是唯一将自己完美的从武直门兵变里摘出来的人,如今又得圣上重用,妥妥的大赢家啊。”顾师提着个酒壶一脸微醺的模样,轻捋着自己的胡须,有些吊儿郎当的样子。 坐在上首的庄清和眉目一沉没有说话,顾师又继续说:“你要找的那个司元,三皇子原来的贴身侍从嘛,呵,对,人是我救的,不过已经傻了,王爷现在想问什么可问不出来,不过我愿意替王爷免费养着这人,他那傻病我有把握治好。” “什么条件?”庄清和淡淡问,眸光猛的朝门口一盯。 他耳力极好,轻微响动逃不过他去;阿七会意,立刻闪身推开房门,长剑一出,直逼秦婉初面门—— 好在秦婉初会点拳脚,堪堪躲过摔倒在阶下,庄清和看清是她大叫了一声:“住手。” 阿七及时收手手,顾师眉头一挑:“哟,丫头来了。” 庄清和忙起身上前扶她起来,打量她今日穿戴得又素静又文雅,又清纯又可爱,虽全然不似一个大家闺秀,但看起来真漂亮,真干净,让人眼前一亮。 没想到这么快又碰面了,他的心跳得极快,扶她的手都有些紧张。秦婉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你们忙,我我走错地方了。” “来都来了跑什么?”顾师却一把拎住她衣领,“进来给王爷倒茶。” “我,奉茶?”秦婉初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们聊事我进去也不合适,还是不进去了。” “王爷,不合适吗?”顾师好死不死的扭头问庄清和。 庄清和笑了:“没什么不合适。”他知秦婉初不欲人知道葱笼山的事,他自也不会提及。 秦婉初呵呵,心想我真是谢谢你了。又听顾师说:“就是说嘛,说起来秦谢庄卫,你们两家先祖可是一同扛枪上阵过的,自家人。” 我呸。秦婉初别嘴,当世四姓在朱帝在世时确实名噪一时,可后来朱帝病亡,卫氏战死,庄氏称帝,秦谢为臣,四姓早已不能以当年论了。 第8章 荒野遇险 如今世上只怕已极少有人记得当年四姓之风采,朱帝之雄姿。唯秦、谢两家几世的深厚友情仍维系如当初,真要说还有什么能证明当世四姓曾同生共死过的话,应该也只有那从未真正面世的四姓传承的存在了。 庄清和也是自小就读过《朱帝起义录》的,明白秦谢庄卫四姓的关系,这也是秦、谢两家三朝元老,深得皇室敬重的原因之一。 “大白天的你喝多了吧。”秦婉初伸手弹了弹顾师手里的酒壶,瞪着他,“给你做了份养生汤放到外头桌上了,我先走了。” “哎,堂堂归德将军府的秦三小姐,确实不是我一个市井小民可以指使的,您慢走。”顾师摇头晃脑,好一副委屈模样。 秦婉初的脚步生生顿在那里,这些年为了让顾师收她为徒光明正大授术她费尽了心血,但顾师宁可偶尔让她偷技却就是死活不肯收徒,如若不然,以她之天资早就可以治好父亲的顽疾了。 她转头咬牙切齿问:“奉茶可以,收徒茶一并喝了。” “不必了。”顾师却大手一摆,哼声,“其实我跟王爷早就谈完了,刚才让你奉茶只是想试一试你,啧啧。” “”如果她有病,一定一口老血溅一地了。 庄清和没有吱声,其实和顾师确实是谈到最后了,这个名义上的医师可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这一趟不白来;但是他却还没真正答应顾师的合作要求,如今这人却自作主张,明显是不给他反悔的机会。 顾师接着又说:“城外皇陵脚下的李家庄有个我的病人,今天该给他送药了,你去吧。” 已经被顾师摆过一道的秦婉初,这次也实在不好再拒绝,那头庄清和却又说:“本王正好要去皇陵,但未坐车辇前来,可否借姑娘马车同行?” “诶,正好顺路啊。”顾师一拍手,笑得很欠打。 “不方便。”她冷着脸子拒绝道,开什么玩笑,她一个闺阁在室女跟一个外男同乘?! “本王可坐马车外头。”庄清和忙解释,“也只是想着脚程前往,来回太慢,恐回来已经天黑,所以” “你就行个方便嘛,堂堂儒诚王你竟然也说拒绝就拒绝?”顾师掐了她一下,“快点头。” 秦婉初捂着手腕,委屈地看着他,他呵呵:“果然是千金小姐,我们使唤不得。” “你要不要脸?”秦婉初可怜兮兮地怼他。 顾师把脸凑上去拍了两下,哼声:“值几个钱?” “你?” 庄清和看得憋笑不已,秦婉初一口闷气堵在胸上出不来,憋屈得很。庄清和也不欲她这般为难,便又道:“算了,不为难” “她不为难。”顾师跟庄清和使眼色。 庄清和反而有些为难了,秦婉初咬牙:“走吧。” 微风里,碧绿林中,马车行辕在官道上,一面是嶙峋山壁;一面是葱绿斜坡,弯弯曲曲的道路使得马车行得并不平整,颠簸得秦婉初有些难受。 洛儿看出了自家小姐的不悦,握着秦婉初的手说:“算了小姐,就当秦节不在,他们是我们的护卫好了。” “儒诚王给你当护卫,好大的脸面。”秦婉初别嘴,心里把顾师剐了一万遍,待将他的医术学尽,定叫他好看。 其实阿七知道,庄清和之所以要借秦家的马车去皇陵,也是为了避开暗中那些跟查的耳目,毕竟去皇陵暗中祭拜的事情不能让皇上知道,否则不知要闹出多少风波。 终于到了分路处,庄清和主仆勒停了马车跳将下去,洛儿赶紧出去,庄清和瞧着那不再拨动分毫的车帘,知道某个少女是不肯露面的。 “我们主仆没有回去的马车,还望姑娘一会回这儿再停留等待一下,我们必来汇合。”庄清和冲着车内人道。 今天真是出门没看黄历,秦婉初叹气:“王爷吩咐,自当从命。” 冰冷的地下宫殿,闪烁不明的晦暗灯光,庄严肃穆又显出几分寒气的墓碑,令人的心也一度坠入沉重边界。 待阿七想法子把守皇陵的人都引开之后,庄清和才进去,他没有去先帝的陵寝,而去了皇子墓。 三皇子庄清平是因叛乱被杀,不得好死之人是不能被葬进皇陵的,据说后来还是昌平王皇叔求情,念在庄清平之前日夜守护在先帝病床前的情分上,才让他得以葬入皇陵。 他伸手抚向墓碑上那几个烫金镶边的凹体字,眉头紧锁:“老三啊老三,父皇所有的皇子里,唯你最纯善至孝;可如今他们都说是你造反,亲手杀了父皇” 如果登基为帝的是庄清平,也许庄清和不会有那么多的痛苦和感慨,可到最后,竟让那个脓包做了天下之主。 这时,外头传来一声尖锐的鸟鸣声,是阿七的信号。 他眼神坚毅:“我一定会查清武直门兵变的真相,还你清白。” 主仆两个隐秘而来,隐秘而去,未惊动任何人。 回程,阿七忍不住问庄清和:“王爷,我们真的要跟那个顾师合作?” “顾师至少八十岁了,这样一把老骨头还能为了什么事拼呢。”庄清和不由得一笑,“本王在他眼里看到了一股奇怪的怒火,难以平息的痛苦。先留着吧,也许以后真能用得上呢,至少现在他不是乐意替我们养着司元嘛。” 这倒也是,似又想起了什么,阿七问:“王爷,顾师也就罢了,属下看你看那个姑娘的眼神不太对劲啊。” 提到秦婉初,庄清和的心里便不由得柔成了一块,面上的笑都漾上了三月春风的温度。 “你看你看,就是这个表情,属下从未见您这样过!” “她就是葱笼山救我之人。”庄清和笑着说,“不过这事不要声张,她不喜。” “”阿七懵了懵。 说话间二人已经到了地方,树林里那辆马车孤零零地就停在当时他们分别时的位置,一只小鸟落在马车上头,啾啾唱鸣。 阿七在车辕上轻敲了两下:“姑娘” 才一出声,庄清和便伸手拦住了他,然后猛的一把掀开了马车帘子,里头果然空无一人。 阿七这时也才发现,马车后头一片狼藉树叶翻飞,还有一只姑娘家的绣花鞋落在那里,场面一看就是经过了一场打斗。 二人卸了马儿朝着地上打斗拖痕一路追将过去—— 庄清和心急如焚,只希望秦婉初没事。 好在他们没追出多远便在一片田野边上遇上了,秦婉初主仆正被一群黑衣蒙面人围攻。 庄清和赶到时秦婉初被两个蒙面人制住了双手,另一个人径直扯开了她的衣领,一片雪白的香肩顿时暴露在空气里。 一块石子凌空飞起,霎时便将那扯开秦婉初衣领的手给弹开了,庄清和跳下马来,厉声吩咐:“杀。” 第9章 洛儿被抓 阿七拔剑而起,飞起一脚,左右一踢将秦婉初从歹人手中救回,秦婉初赶紧捂着被扯坏了领口的肩头说:“洛儿,快救洛儿。” 洛儿已经被两个蒙面歹人劫持上马了,只听他们中有人说:“带丫头走也是一样,别耽误了。” 一骑绝尘,洛儿被强行掳走了,另外几个蒙面歹人则纷纷冲向阿七,顿时厮杀成一团 庄清和趁机将秦婉初抱走,但秦婉初十分抗拒,不断在他身上挣扎:“放我下来,我要去救洛儿。” 庄清和身上的伤本来就没好全,被她折腾的又有些伤口崩开之势,他只能放下她,但劝慰的话还说出口,她已翻身上了马,眼见她就要奔出而去,庄清和赶紧拦在马前。 “你让开,别以为你是王爷我就不敢怎么样?”她盛气凌人,目光坚毅,但眸色里已经急出泪花儿了。 好在这时,能干的阿七已经解决了那些歹人,相处多年的主仆就是有这样的默契,不需要庄清和再下达什么命令,他快速翻身上了歹人的马,然后便绝尘追去—— 庄清和这才说:“你一介女流追去能如何?不过是给那些人送人头罢,况且,据我的观察他们的目标好像是你,所以你的丫头不会有事,况且阿七已经去了,必能平安将你丫头救回来。” 秦婉初也明白这道理,可是她心急如焚,一脸无措。庄清和又道:“当务之急是你马车上有没有更换的衣服?” 他指了指秦婉初还暴露在外面的雪白香肩,配上她此刻楚楚可怜又手足无措的模样,简直可以令一个喜欢她的男人心痒难耐,只想将她搂在怀里好好安慰才好。 秦婉初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将衣领拉住勉强遮住自己的隐私,她调转马头回马车那边去了。 庄清和呼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地上那几个被阿七解决掉的蒙面人,他一一扯下面纱,没有半个熟悉的面孔;再检查他们使用的武器,刀柄底座处霍然印着‘河中’两个字。 他眉头一紧:“河中侯?!” 他没敢多做停留,转头赶紧追秦婉初去了,待他回到马车,秦婉初正在车内换整衣服,他守在马车外一动未动,令他疑惑怎么会是河中侯的人,河中侯崔府为什么要与秦府为敌? 本以为只是普通贼寇见色起义,可若是崔府的人,事情就绝不简单了;今日秦婉初穿得小家碧玉与她那丫头洛儿几乎无甚两样,可那些人带走洛儿时却很肯定洛儿是丫头,秦婉初才是正主,所以 正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时,秦婉初已然换了一身青色交枝花纹的衣裙,她撩帘子看向马车外一直默默守护着的庄清和,她松了口气,说:“之前,对不起。” 庄清和看她虽一脸担忧却也恢复了理智,他摇头:“无碍。” “多谢王爷搭救之恩。”秦婉初甚是后怕,想今日若无儒诚王在旁,她恐怕凶多吉少了,看来以后还是要把秦节时刻带着才行。 “何苦言谢。”他忍不住笑,他们之间可真说不好究竟谁该谢谁,他道,“天色将晚,我们先行回去,你放心,我会给阿七发信号让他救了人径直送回秦府去。” 于是二人掉转马头回城。 难得的独处时间,庄清和分外珍惜,想说什么又怕说错,不说什么又怕尴尬。他从没想到自己竟也会如此患得患失,小心翼翼到生怕一个表情都会令她生了厌。 许久他才挤出一句话来:“之前离开小木屋未向你当面辞谢,实在抱歉。” 秦婉初心里挂着洛儿,哪有心情想这事,她摇了摇头:“还请王爷忘了葱笼山小木屋。” “救命之恩,岂可相忘?”庄清和不干了,他这一辈子都不能忘。 “真要这样说,今天王爷也救了我,算两清了。” 就这么迫不及待要跟他划清界线?还是因为有谢云昭在,所以她才会拒他于千里之外。庄清和淡笑了笑:“这只能说,我们有缘。” 秦婉初怔愣了一下,一时没明白过来这话的意思,但马车已经到了秦府。秦婉初忙道:“我到了。” 庄清和心里暗叹,也只好自觉的下了马车,说:“不必过于担心,我向你保证你的丫头会平安回来。” 他的话温和清润,平和坚定,给人一种不得不信的踏实感。对上他认真保证的眼神秦婉初不由自主的就点了点头。 却说另一头,洛儿被劫走,一路被蒙眼带到了一处柴房里。被揭开眼睛上的纱布时她惊惶害怕,手足无措。 很快,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背着双手走了进来,这个男人她并不认识,以前也没见过,但他阴寒的双眼令洛儿混身颤抖。 “爷,她就是秦三姑娘的贴身丫头。”蒙面人对男子恭敬行礼回话。 “让你们抓主子,你们给我抓个丫头回来?”崔季桓冷着眉目质问属下们。 几人赶紧跪下,说:“当时有人蹿出来救了秦家那姑娘,我们也是没办法,但想着这丫头既是多年贴身照顾的,那爷的疑惑也未必不能解。” 想来倒也是。他走近洛儿,洛儿跌在地上柴堆里一步步往后退,害怕至极。 “你你们为什么要害我家小姐?” “这个时候了还想着你家小姐?”崔季桓蹲下来伸手勾住洛儿的下巴,丫头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他心头一动,“想不到秦家的一个丫头也生得颇有姿色,想来你家小姐岂不是更美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洛儿已经吓得哭了出来,整个人缩在了屋子角落里,已然躲无可躲。 “别怕,我只想问个简单的问题,你只要乖我保证不会伤害你。”崔季桓扬手让所有人都退出去了,屋里只剩他们两个,他伸手抓着洛儿的脚,喜欢得把玩个不停,“跟我说说,伺候你家小姐多少年了?” 洛儿只觉得恶心无比,几次想缩回脚却都被他握得更紧,她带着哭腔说:“我我九岁时就在小姐身边了。” “哦,那可真是很久了,算是你家小姐的心腹了吧。” 那当然,秦婉初身边最得力最信任的人便是洛儿和秦节。 “那跟我说说,你家小姐身上有没有什么奇怪的胎记或者印痕之类的东西。”崔季桓突然把脸整个的凑上去,直逼洛儿的面门,气息全都扑在她脸上。 崔季桓一手钳制着她的下巴,声音压得低低地:“想仔细了再回答我,你的眼睛会告诉我你有没有说谎,嗯?” 洛儿摇头:“你你无耻,我家小姐端庄人品,世家千金,岂是你这种人能污辱的。” 第10章 游花灯节 “真有骨气。”崔季桓笑了,明明那么害怕,却还愿意护着自家主子,看来这丫头挺忠心;可反过来,如此心腹丫头若能收为己用,就如谢府一般,从此在秦府有一双属于自己的眼睛,那以后行事岂非越发轻松有效率。 “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她肩头上有块红色印记,这印记还不小呢,占了大半个左肩。” “你胡说。”洛儿吼起来,“小姐冰清玉洁,是我见过生得最白晳肤美的女子,身上更是干净得没半点瑕疵,才没有那种丑印记。” 崔季桓眉梢一挑:“是吗?” 洛儿激动地看着崔季桓一脸得逞的笑,她咬牙:“你,你诈我。” 其实在来见洛儿之前,下属们就已经跟崔季桓报告过劫人的过程了,扯开秦婉初的衣领,当场见证了她雪白干净的左后肩。但是再次向洛儿口中证实,总归更让人放心。 看来,秦家传承拥有者,正是秦婉若无疑了。 不过,传承得到之后,皇上对付秦谢两家也是迟早之事,所以在秦谢两家早点安下钉子,是崔季桓现在要做的事情。 所以,洛儿来的真是太是时候了,他欺身上去说:“小丫头,能让我动情的没几个,不如你跟了我如何,我保证这绝对是你这辈子最明智的选择。” 洛儿瞪着他:“你,休,想。” 她已经说了对不起秦婉初的话,还想她再背叛她家小姐,绝不可能。 崔季桓却突然脸色一沉,伸手扒开了她两条腿强行压了下去,洛儿吓得尖叫,崔季桓大力抓着她的脖子,厉声说:“真当我是跟你商量呢?” “放,放开我”洛儿被抓得快要窒息,感觉一只大手正在扒着她的衣服和裤子,她惊惧害怕,拼命挣扎,可却在这重力钳制下根本动弹不得 今晚是上安城的花灯节。 庄清和回府的路上便已看见街市上在开始张灯结彩,他知道每年花灯节,都是少男少女们结伴夜游,赏灯约会的好时节,没有任何一对情人愿意错过这样美妙的夜晚。 即使是没有情人,结伴的友人今晚也是要出来赏灯看花,吃喝玩乐的。 庄清和眉头一动,到了王府门口他便派人去请中参军步军副校谢云昭过府议事,他如今掌着半个军政司,谢云昭妥妥的算他的下属,召他议事合情合理啊。 秦婉初回府后直接去找了秦修然,他还趴在床上养伤,但听完秦婉初说了今天的事情也一时惊忡不已。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赶紧去告诉父亲;还有怎么还扯上儒诚王了;你出门为何不把秦节带上?”秦修然喝声质问妹妹,“还有,你刚才说你想了一路终于想通,那些人不是普通贼匪,而是冲着你背上的印记来的?” 他连珠炮似的问题把秦婉初反而吓得一怔愣,她说:“告诉了爹娘,我以后只怕再也出不了门了;今天我本来只是去顾家药铺的,又想着前段时间秦节不是外出了很久嘛,就给他放了两天假;我哪知道” 其实也是联想到前不久谢云昭才提醒了她传承之事,没想到竟然这么快真有人杀上门来。 “你没事吧。”秦修然抓住妹妹的手腕急切地问道。 她摇头:“我一点事没有,你知道的我自小不喜欢那个印记,所以七岁时就让母亲找人做了人皮贴上,这些年我贴人皮的功夫愈发高明,任谁也不看不出我后背的端倪,只有沐浴的时候接触了水,人皮才会脱落,所以我不喜欢洗澡的时候有人伺候。” 也就是说那些人虽然扯了她的衣领但也并没有看到想看到东西,秦修然仍旧皱眉:“可这想想就让人后怕。” “你说我要不要跟云昭说一下,还有云婳,那些人对我下手,看来是已经猜到传承在我们秦谢两家的女儿身上,我怕云婳也” 正说话间,秦节探了个头进来说:“姑娘,谢家姑娘和叶家姑娘来寻你了,说是约你同去赏花灯。” 秦婉初愣然,她也是回来后才想起今天是花灯节,原以为不多时谢云昭要来找她的,他回来后的第一个花灯节自然是要一起过的,没想到他竟没来。 秦修然拉着妹妹的手说:“去吧,不必害怕。他们没有找到要找的,自会排除掉你,但云婳难保不会被下手,让秦节陪你们去逛花灯,顺便告诉云婳让她这段时间千万小心。” 秦婉初点头,这话也有理。堂堂将门之后岂会被小小刺杀给吓破了胆,那今后还要不要出门生活了。 秦节又跑了回来:“姑娘,洛儿回来了。” 秦婉初惊喜地站了起来:“他果然不骗我。” 崔季桓欺负完洛儿便把她随手扔在了路边草地里,阿七赶到时她就那么生无可恋的躺着泪流了一地。 回来的路上洛儿本来已经收拾好心情了,可洗完澡出来一见到秦婉初又哭了起来,秦婉初迎上去抱住她急了:“怎么哭了,是不是他们欺负你了,我一定会放过这些混蛋。” 洛儿把眼泪一擦,摇头:“没有,就是见到小姐我,我高兴。” “真的?” 洛儿点头:“真的。” “那你没事吧。” 洛儿张了张口,心里有八百万条毒蛇盘踞着,纠缠着;她想告诉秦婉初她被人欺负了,可是她又说不出口,这种事她不知道要怎么说出来。 “你怎么回事,去是不去?”一道冰冷的声音砸进耳朵,秦婉初扭头便见谢云婳与叶千茗走了进来。 谢云婳一袭绯裙目光清冷,那张精致漂亮的小脸蛋薄施粉黛,便已巧笑嫣然,美目流转,给人一种冷情傲慢的感觉。这姑娘生得太漂亮,令人一见难望,纵是跟她关系这么好,又这么熟悉她的秦婉初见了,也每每心中感叹——谢云婳不愧为上安城里才貌双绝的第一美人。 就是冷傲了些。 像叶千茗这样,大大咧咧,笑容满面,可亲可近,秦婉初觉得更让人喜欢些,所以她一向都习惯了挽叶千茗的手腕,这次也是一样,她抓着叶千茗的手腕笑着说:“我去换个衣服,就来。” 叶千茗捂嘴乐了:“那还不快去,谢大小姐可等不耐烦了。” 秦婉初吐了吐舌头,赶紧进屋去换衣服了。洛儿跟着进去伺候:“姑娘,今天发生这种事,你还有心思去逛花灯?” 秦婉初笑了:“我们不是都平安无事了嘛,且今天我还真得去,有些事要跟云婳姐姐说。不过你刚回来一定受惊不小,就在家好好休息吧,我让秦节再带个小丫头随行就好了。” 洛儿摇头:“不,伺候小姐是洛儿的本分,我也已经换洗好了,让奴婢陪小姐去吧。” 洛儿坚持,秦婉初也不好再说什么。 第11章 湖上偶遇 上安每年举办得最华丽最热闹的大节日里,花灯节绝对是排得上号的,而今年的花灯节犹为更甚,因为新帝登基,又喜操办,礼部早已闻风而动。 是以上安城的整个天空中都交织横穿着无数精美的灯笼,华丽织景把天上那轮弯月的光辉也给比了下去;流光溢彩的街市之上,人头攒动,几乎每个人的手里都提着一只形状各异,漂亮华丽的小灯笼。 人声鼎沸里,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酒旗幡旌里,五彩色,黑白色,各色交杂,色彩缤纷 谁家的姑娘又猜中了安庆酒楼前的灯谜,引得掌声阵阵;谁家公子又写出了绝世难得的好诗,招来姑娘们的声声尖叫。几个姑娘左瞧瞧右看看,也被这喜庆快活的气氛给带动了。 便是一向清冷的谢云婳,眉梢也渐染了笑意。 秦婉初拉了拉谢云婳的衣角,刚要张口便听谢云婳说:“我哥本来是要约你赏花灯的,可临出门被儒诚王的人请过府去商议军事了。” “”她还未开口谢云婳就已知她要问什么,秦婉初尴尬地笑了笑,“哦。” 这个儒诚王在搞什么?大晚上的约人谈公事,什么时间不能谈非要现在谈,无趣得很。秦婉初别着嘴,叶千茗拉着她低声问:“听说你哥这次被打得狠了?” 秦婉初笑了:“你既担心,早前去我家等我时怎么不自己去他院里瞧瞧呢?” 叶千茗瞪着秦婉初,秦婉初笑了:“放心吧,有我在,保证你未来夫君死不掉,也废不了。” “去游船如何?”谢云婳转头看着落后于她的两个人。 秦、叶二人连连点头,也不知为何,在谢云婳面前她们好像莫名的有种附和感,也许是谢云婳清冷的眉眼实在过于逼人了。 待谢云婳转过身去,叶千茗暗暗掐了秦婉初一把:“叫你胡说。” “我胡说什么了,你难道不是我未来嫂子吗?” 二人一路欢歌笑语,可落在身后紧随伺候的洛儿眼里,总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洛儿的心情还一直留在那间地狱般的柴房里,一直就没走出来过。 直到已经上船谢云婳才发现那二人落后好远,旁边她的丫头采青提醒她:“要不等等秦三姑娘和” “成天不知道有多少私密话要讲,你看她们打闹的样子一点世家小姐的风范也没有了。”谢云婳板起脸孔说,“算了,我们先去湖中心玩一圈再回来,懒得等。” 说着便让船家开撑开了水面去—— 小篷船一路慢慢在宽大的湖面行进,湖水之上到处都是别人放的许愿灯,各色各样,美轮美奂。星星点点的灯光汇成一片异样的海洋,闪烁于湖面之上,美得叫人窒息。 只是更叫人窒息的是小船头坐着的谢云婳,在如此沉静如水的月色下,明灿交杂的油灯映照下,她一袭白裙,美得那么不真实,就像是画中仙有了生命。 湖面上游荡的船不少,好些人还在船上放起了烟火,当真是喜庆的日子,一切看上去都那么的令人欣喜而高兴,崔季桓和一身黑色便装的年轻皇帝今晚也出来游船了,立在船头的皇帝目光四下探望,一眼就锁定了那天仙下凡般的谢云婳。 她坐在船头,不声不响,只是一副看景色的模样就已让人心动不已,再一笑,简直要把人的魂给勾了去。 皇帝一把抓住了崔季桓的手臂,目光瞪得老圆,心跳加剧得厉害:“这世上,居然有这么美的姑娘?朕不是在做梦吧。” “公子若是喜欢,不如上去问问是哪家的姑娘?”崔季桓将公子二字咬得极重,以此提醒皇帝慎言。 皇帝这也才反应过来,他笑得得意:“快些划过去,礼部那群饭桶,选了那么久的妃,居然会把这样的仙女给错过了。” 两船很快相交,皇上故意往谢云婳身上浇了水去,然后又笑着说对不起,谢云婳显然没有要理他的意思,起身便要回船里头去。 皇帝整颗心也跟着她走了:“姑娘,我打湿你的衣裙实在莽撞,不如告诉我你家住何方,我改日登门道歉。” 采青瞪了二人一眼:“不要脸的登徒子,我家小姐也是你能肖想的。” “采青。”谢云婳唤了一声,丫头便也跟着进去了。 崔季桓从没见谁敢这么大胆跟皇帝说话,以为皇帝要发怒了,却见他满脸的春心荡漾,出气都有些喘了,他揪着崔季桓低声说:“这姑娘太绝了,今晚真不虚此行。” “美则美矣,就是太冷了些。”崔季桓苦笑。 “你懂什么,越是这样的女人才会让男人越发有征服的欲望。”皇帝冷哼,又给崔季桓使了个眼色。 崔季桓了然,便冲谢云婳道:“姑娘怎么这般说话,纵使是我们无礼在先,但也是无心之失,如何扯上了登徒子之类的恶言,还是说姑娘这是怕了我们,这才躲得这么快?” 谢云婳复又挑起帘子,冷冰冰地看着二人:“我怕了你们?” 皇帝在旁边呵呵笑:“他胡说八道,姑娘不要往心里去。” 崔季桓心里翻了个大白眼。 谢云婳冷笑:“我乃户部尚书谢家嫡女,既然公子诚心要道歉,那我在谢府坐等二位上门。” 说罢她再度放下帘子,而崔季桓和皇帝惊愕无比的对视了一眼,谢府?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 “倒是早有耳闻谢家嫡女,才貌双绝,无人能比。”崔季桓说。 皇帝感叹:“名副其实也,崔季桓,你给朕听好了,这个女人我要定了。” “早前选妃,谢家就明言嫡女自出生便身体带恙,难以伺候在君前。因此被排除了。”崔季桓提醒说。 “云婳姐姐。”正这时,后面又一小篷船急急驶来,秦婉初立在船头朝这边招手,身形在月光灯火下显得摇曳多姿,活泼美妙。 皇帝还沉迷在谢云婳的美中,盯着美人不肯挑动的那帘子也不肯移目,崔季桓转头看见那船头少女,反是心头猛然一动,对了嘛,像这般爱笑又灵动的姑娘才更美。 随之崔季桓看到了秦婉初身后的洛儿,显然洛儿也看到了他,脸色已然惨白,崔季桓眸光一沉,嘴上露出一抹玩味地笑:没想到,主子果然比丫头更美,更惹人怜爱。 秦婉初的船甫一靠近,她便提着裙子跳了过去,随之叶千茗也在自家丫头金铃的扶持下跳去了谢云婳的小船上。 洛儿因为见到崔季桓而心生惧意,整个人不自觉的往后退,眼见那边姑娘们汇合,有说有笑,崔季桓忽然跨过一条腿来拉住了往后退的洛儿的手,将她强行拉到自己面前说:“姑娘不介意的话,我扶你过去吧。” 洛儿吓得要大叫,崔季桓的手上一用力,低声在她耳边说:“两个时辰前才发生了那种事,你家小姐竟然也有心思来逛花灯,看来你在她心里也不过如此。” 洛儿一把推开了他去,正好这时秦婉初看过来:“洛儿?” 洛儿忙不迭的跨过船去,慌张得差点就摔进水里了,崔季桓暗笑了一声。只见秦婉初的目光移了过来,盯在了崔季桓和皇帝的身上。 第12章 卫氏后人 采青这时出来说:“就是他们打湿了小姐的衣裙,小姐雅兴尽败,正打算回去呢。” “确实是我们鲁莽了,不如让我送姑娘回去吧。”皇帝赶紧道。 “我既出得来,难道还回不去了吗?”谢云婳从里头走了出来,目光比天上的月色还要清冷几分,“竟要劳烦不相识的陌生人相送?你们若再不走,就真有登徒子之嫌了。” 叶千茗和秦婉初对视了一眼,想来也只有谢云婳魂力如此怼人了,她们的话多少还要看看对方穿着打扮,若是京城贵族少不得还要给两分薄面,但谢云婳可是出了名的冷美人,谁的面子都不给。 这生硬冷板的话听得皇帝甚不舒服,但她越是高傲冷清,皇帝反而越感兴趣,他点头:“姑娘说得对,是我又失言了,那就此别过。” 崔季桓和皇帝的船慢悠悠远去,直奔那灯火辉煌的街市中央。谢云婳暗自松了口气,洛儿也如是。 “云婳,这生得太美是不是特烦恼啊,走哪儿都有人盯着。”叶千茗忍不住打趣。 谢云婳不满地盯着二人:“你们两个刚才究竟在说什么悄悄话,丢我一个人在这儿才引来那些苍蝇老鼠的,现下还好意思开我玩笑?” “呵,生得那样俊美的两个男子,你竟然还说是苍蝇老鼠?”叶千茗惊笑,“云婳,这要哪样的儿郎才配得过你啊?” “哦,俊美?”谢云婳挑眉,“拿你家修然换如何?” 秦婉初忙拉着谢云婳说:“好了好了,不是说要回府换衣服嘛,我陪你去。” “可是花灯初上就要走?”叶千茗不满的别嘴,“这还没开始玩儿呢。” “让阿初陪云婳回去吧,我陪你游船。”突然不知何时他们的身后又驶来一条小船,叶千茗回首正对上秦修然温和的笑容,她的心猛的漏跳了一拍,脸刷的红了起来。 秦婉初见哥哥带伤出来甚是高兴:“这回我们不走是不成了。” 叶千茗拿眼剜她,她径直把叶千茗推到秦修然的船上,接着便吩咐船家往回驶去—— 叶千茗被好友扔给未婚夫一时手足无措,她可没想过今晚还能有这种脸红心跳的好事,虽然她期待了好几年,可是秦修然从来没有这样主动过。 秦修然看着她无处安放的双手,和不知往哪儿看的眼神,他笑了,说:“湖中央虽清影丛丛,月色如洒,但到底清冷,我让人多带了件衣服,你先披上,免得着凉,又得便宜阿初给她试手了。” 秦婉初打了个喷嚏,难道是谢云昭想她了?!她暗笑了笑拉着谢云婳进了船内坐下,正好也有事要跟谢云婳单独说。 秦修然拿了衣服亲自给她披上,月光映在湖面,也映出船上的才子佳人,相依相偎,如此相配。她仰头望着面前温柔如水的男人,心底早已软成一团,没有拒绝他的衣服,任他拉着自己手,带自己去任何地方。 看烟花在空中绽放,灿烂华丽,小船载着二人晃悠悠往远处去了。秦修然是想了很久才决定今晚陪叶千茗好好玩一趟的,这是这么多年来,他欠叶千茗的。 直到很多年以后,想起这灿烂绚丽的一晚,叶千茗仍旧觉得那是她这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可惜有些事后来就永远定格在了当初,怎么也回不去了。 洛儿和采青两个丫头在船头吃糕点,秦节一直本着警惕的心守在另一边保护两位小姐。 船内谢云婳听着秦婉初说今天在城外林子遇到的事情,也是一脸惊惧之色,但很快她就恢复了平静,她说:“我才不像你三天两头的往外跑,自然不会遇上这种事。” 秦婉初吐了吐舌头,能不打击她嘛。 秦婉初拉着谢云婳的手说:“云婳姐姐,你看我和云昭,我哥和千茗都成双成对了,你就没想过你的婚事?” “父亲跟我讲过,碍于我身负传承的事情,也不好将我外嫁,所以打算在祈州老家那头族里替我找一个合适的青年。” 委实说这安排有点委屈谢云婳了,但让秦婉初佩服谢云婳的一点就是她真的很有牺牲精神,从小就特别懂事,背上印记秦婉初一向嫌丑所以早早贴了人皮遮住,可谢云婳坦然受之。 她生得倾国倾城,世间少有,便是做国母也绝对够格;可是她却在婚事上从不张扬多想,因为知道传承的责任,所以一切都听家里安排,即使明知对方可能压根不配自己,她也能欣然接受。 除了性子过于孤傲清冷,说话有时能气死个人,谢云婳真的很好。 见秦婉初一时慨然沉默,谢云婳笑了,说:“母亲也不愿我嫁出京去,所以也有可能会让对方搬来京中吧,说不好我以后就算成亲了还是会想要赖在家里呢,嫂子,到时候你不会介意吧。” 一句嫂子彻底给秦婉初整不会了,她难为情的笑起来:“你又开始毒舌了。” 华灯初上的上安城内热闹非凡,注定是一个不眠的欢乐之夜。 谢府之内,烛光通明的谢家主书房里,他正在泡脚,旁边的秦老将军却在喝茶,老哥俩多年的交情显得十分随意,没有任何的客套。 “想当初若不是发现先帝在查四姓传承,我们也不会多个心眼留意起来。”秦老将军哼声,“可没想到如今查来查去竟查出当年父辈们这样的真相来。” “当年秦谢庄卫四姓随朱帝征战天下,威名远扬,当世四姓的名头震耳发聩。可惜朱帝没等到天下一统就病逝了,卫家战死,庄氏称帝,我们秦谢两家甘为臣子。” 谢大人聊远当年,满脸感慨,“朱帝分别留给我们四家的那份隐秘传承也就无人再提及,本以为也就这样了,但没想到庄氏这般狼子野心,也罢,知道真相总比生生世世被蒙在鼓里的好。” “那这真相要跟孩子们说吗?”秦老将军问。 “说是要说的,虽然事情已过三世,但我始终相信这人在做,天在看,有些账总归是要还的。” “可不是,天启帝如今也虎视眈眈地盯着传承,仍在暗中细查,大有不到手不罢休之意啊。” “庄氏!哼。”谢大人眼底蕴起怒意,“他若忘了这帝位是如何来的;忘了当年朱帝的告诫,我倒不介意给他回忆一下。” “眼下倒有另一件要紧事得办。” 你是说找卫氏后人?” “如果我们所查不假,卫氏当有后人留世,孩子也该跟云昭修然他们一般大了吧。且先不说我们该好好弥补卫氏,便是天启帝只怕也不会放过卫氏。” “是啊,卫氏身上也有一份传承。”谢大人叹了口气,“话说回来,修然已二十四了,还不入仕?” 秦老将军站起身望着窗外不时闪过的烟花叹了口气,他说:“修然的个性你又不是不了解,秦家终究困不住他的,这些年我劝也劝累了,骂也骂够了,其实有时候想想,有传承背在身上未解,终究我们世世要被当年的事所困扰,若我们两家能有一个孩子脱出这桎梏,得真正的自在,也未偿不是件好事。” “你竟想得这么开,他可是你唯一的嫡子。”谢大人眉头紧皱。 “所以你说父辈干嘛非要立下不准纳妾的规矩,哈哈哈哈。” 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活像两个老小孩。 第13章 宫宴选妃 自花灯节那夜之后,崔季桓这两日每每做梦总要梦到湖中心那只小船,那个青衣花裙的姑娘站在船头摇动着双手,一脸灿烂笑容的朝他迎面而来—— 好容易熬到宫宴这日,崔季桓原以为能再见到秦婉初,却不想她和谢云婳竟都来不了了。 本来就很失意了,皇上听闻谢云婳无法参加宫宴,也在殿上发了一通的气,还是皇后来左哄右哄才让他准时去锦元殿开席。 谢云婳因无婚约在身,之前为避选妃就已经称病了,这次不参加宫宴既可避了在今上跟前露脸也算合情合理;而秦婉初则是因还有两月便要出嫁,她也不喜进宫拘着,便没有去。 正好今天二姐秦婉若出了月子,便与谢云婳相约一道去看望秦婉若了。 才一个多月的小奶娃柔软可爱,特别是睡着的时候像青嫩的小团子,总让人忍不住想捏上一把。秦婉初和谢云婳的手就这么在囡囡的脸上来来回回,直看得秦婉若想笑。 “我给囡囡准备了小衣服,可好看了。”秦婉初让洛儿把带来的礼物拿出来摆到桌面上。 这是她第一个小侄女,自然又上心又欢喜。 谢云婳也是一样,让采青拿出一个小盒子来:“我也备了个小礼物,是个长命锁,阿若姐你快瞧瞧喜不喜欢。” 秦婉若看着桌上的礼物喜笑颜开:“还是你们有心了,宫宴都不参加,竟来陪我看孩子。” 二人相视一笑,秦婉若又指着秦婉初送的小衣服问:“不是你亲手绣的吧。” 秦婉初摇头:“我本来是有心想亲手绣一件的,可是绣大半个月一朵花儿也绣不好,手还扎得到处是洞,洛儿就劝我还是去买现成的好了,反正都是我这做小姨的心意嘛。” 秦婉若松了口气:“只要不是你亲手绣的,我和囡囡都喜欢。” “”秦婉初脸色一顿,就这么嫌弃她的绣工? 秦婉若抓着妹妹的手安慰:“哎呀,反正只要云昭不嫌弃你那狗扒式绣工不就好了嘛。” 旁边喝茶的谢云婳清笑了一下,声音很轻但嘲讽的意思已然传达到秦婉初的耳里了,秦婉初闷闷不乐,转而道:“大哥也没去参加宫宴,他前几日被爹打了因着这伤便推脱不去,说也奇怪这次爹竟由了他,没有再像往常那般闹起来了。” 秦婉若摇头叹了口气:“爹这些年跟他大架小架吵得也够多了,吵累了吧。” “千茗得知修然哥没进宫,也临时改了主意,称病不去了。”谢云婳说,“好像是去找你哥了,说起来自那夜花灯节后,他俩关系倒近了许多,说不得好事将近,秦伯父总归觉得是得了一头,便不管他了吧。” 谢云婳这话倒分析得有几分在理,秦婉若点头:“云婳说得对,大哥那倔脾气总得慢慢改,但凡千茗能让他回一下头,这也是好的。” 秦婉初点头,她自然也是希望那两个人好的。 谢云婳握着秦婉若的手又问:“我之前风闻姐夫似乎对囡囡是个女儿颇有些微词?” 秦婉若明显的脸上僵了一下,她笑了:“男人嘛,自然都更喜欢男孩子一点,我和长明才成亲一年多,待过两年我再生一个小子,也就好了。” 这话听得秦婉初甚不舒服,只道:“姐夫若是敢对你不好,你可不要瞒着,我们秦家又不是吃素的。” 秦婉若苦笑,赶紧道:“哪里就到那个地步?你姐夫平时对我挺好的,你看我这手镯便是前两日他才买来送我的。” 望见秦婉若手腕上的镯子,秦婉初脸色才好了些。 “不过你们今日避开了锦元殿的宫宴许也是好事。”秦婉若叹气道,“如今朝局不稳,反皇党与护皇党暗中较着股劲儿;皇上有意拉拢儒诚王,成败皆在今日的赐婚之上,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暗波涌动,姑娘家少参与好。” 自天启帝登基,朝中就渐渐分成了两派—— 反皇党一直怀疑武直门兵变的事实,加上天启帝上位一无仁政,二无恤下,实非明君之相,所以很多人一直不服天启帝。 护皇党则大多是武直门兵变中天启帝的亲卫,特别是太后母家赵氏一族,加上天启帝为七皇子时就多方邀买人心,自然中间也有一些想稳固大局者。 今日宴会之上最重头的戏就是诸位贵女的献技,儒诚王作为新晋亲王,是先帝仅剩不多的血脉;又在朝中被委以重任的;再加上那修长身恣,不世俊颜,早在一回朝之时就成了无数京中贵女的梦中情郎了。 要说这世间之事真是惊奇,中德帝在位时,庄清和因出身低微不受待见,几乎所有皇子们的婚事都落定了,却没人想到要给他娶个老婆,也没人上门说亲,京中贵女们似乎也都齐齐失忆皇室还有这么个人可以选择。 可天启帝登基后,从开始寻找庄清和的下落开始,无数人先是猜测皇帝的用意,近而琢磨起庄清和的未来和前途;再到如今他被封王重用,庄清和突然就从不受宠没存在感的皇子变成了朝中肱骨,他的惊华风貌,如玉品质似乎一下子就爆发了出来,成了未嫁贵女们趋之若鹜之人。 所以,今天登台表演的贵女千金着实多,个个才艺双绝,美貌无双。有跳舞的;有弹琴的;有献唱的;还有另辟蹊径誓要在庄清和心中留下印象变魔术的 待贵女们表演结束,皇帝开始一轮嘉奖,太后也站出来对赵家和其他几家自认为表演很不错的贵女进行了赞赏,其实这个环节就是在提示庄清和,要选妃就请从这些被赞赏的姑娘中选择。 大家都心知肚明,不过庄清和的脸上一直都是那副淡淡的笑,令人看不出其想法来。 等一切差不多了,太后就对皇帝语重心长地说:“如今老五平安归来,你们兄弟各司其位总算一切归了正道,不过哀家今天还有一事想求皇帝作主。” 皇上笑着说:“母后但说无妨。” “你倒是有后宫佳丽三千,可老五还是独身一人,偌大的王府连个可心人儿都没有。”太后叹气,“可叫哀家我如何能真正放下心来。” “你如今做了皇帝,老五的婚事自然是该由你来主张,他王府后宅安宁人丁兴旺,才更好在朝中为你效力啊,老五,你说对不对。” 一直等待被点名的庄清和早做好了起身行礼之势,他笑着说:“劳母后挂碍,儿臣也确实到了该成亲的年纪。” 众臣闻言心道这儒诚王果然始终如一的追随着皇帝太后,看来今天皇帝太后要选的这位王妃多半要成了。 第14章 恩将仇报 “哈哈哈,老五的心情朕明白了。”皇帝甚是高兴,道,“难得今天这么多世家千金都在场,每位风采不一,你也都见识了,特别是母后最后嘉奖的几位,那个赵希灵,还有宋慈墨就很不错嘛。” 一开口皇帝就直接点了太后母家赵氏女和相府千金宋家女,谁不知道这可都是实打实的护皇派。 谢云昭坐在宴会厅靠后的位置,一直静静看着这场表演,心想这可只差没对庄清和说:“你就其中选一个做老婆吧,赏你了。” 他脑海里浮现出秦婉初的笑容,心满意足的笑了。花灯节那晚被庄清和这厮无故绊住,导致他没能陪秦婉初过节他就一直心有怨怼,不过今天对比庄清和的处境,他觉得自己可真是太幸福了。 要知道今天这场宫宴无数人等着看庄清和的反应,自己的终身大事被人拿捏,还是当着这么多朝臣命妇们的面,若庄清和当真一点骨气没有,全盘接受了太后跟皇帝的安排,俨然就是在告诉所有人:他庄清和就是甘当太后和皇帝最忠实的狗,绝无怨言。 反皇党们那是切切希望能出现一个敢于拒绝皇帝的可用之人,让他们在绝望中看到一点希望,先帝诸子如今就庄清和堪当大用,自然希望都被放在了他身上。 只是刚才听到庄清和那一番话,反皇党们不免暗自摇头,看来他果然是护皇党了。 “诸女皆才貌双绝,令人向往。”庄清和淡淡说,“不过皇上,其实臣心中早已有属意之人,还望皇上务必成全。” 说着他当众跪了下去,这反皇党们看到了希望,个个抻长了脖子望着。 护皇党们面面相觑,心思不一。 “哦,不知是哪家姑娘有此殊荣,老五不妨直说。”太后的脸色比皇帝缓得多,径直问来。 “母后,早前你曾问及儿臣当初被追杀沦落在外,是如何得救的。” 太后和皇上对视了一眼,皇上问:“哦,这跟你说你有心上人有何关系吗?” 谢云昭眉头一紧,有不好的预感掠过心头。 庄清和脸上的笑真了几分,说:“是一位姑娘救了臣,虽为男女大防,她一直以纱覆面,但她的善良与真诚,和气与灵动深深打动了臣,臣曾在重伤难起时对着先祖英灵发过誓,今生若有命还朝,必娶她为妻,以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殿上轰动了,大家都忍不住交头接耳,对此事态度难明。 太后的脸色有点不太好看了,皇上似乎也完全没想到庄清和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只问:“那她是哪家姑娘,若是身份相称,自然朕是要成全有情人的嘛。” 反正身份称不称也是皇帝说了算,到时候随便一个理由把这心上人贬成个侧妃侍妾什么的,正妃之位还不得是他和太后选定之人,多简单的事。 “其实臣也不知。”庄清和说,“不过我这儿有一张她留下的帕子,也许可以凭这张帕子寻到这位姑娘。” 谢云昭彻底笑不出来了,眼底乌黑一片。这厮居然恩将仇报!好,好得很! 估计殿上那么多的人,护皇党也好,反皇党也罢,都想了无数次今天宴会可能会出现的各种局面,但是这一种,绝对无人想到。 有冒头的护皇派大臣当即就冲了出来:“王爷你这人也不认识,也不知道往哪儿找,这还拿到皇上和太后面前说,是不是也太牵强了点。” 这时候需要一些说‘直话’的大臣冲在前头,让彼此双方都找到台阶下,所以皇上稳坐着钓鱼台没有吭声。 但立刻也有反皇党的大臣,有别样的说辞:“王爷之前已经申明,这事他是向先祖英灵们起的誓,况且因有那女子相救才有今天王爷能回朝,王爷此举恩情并重,实我辈典范,还请皇上太后恩准。” 这话一出,不给护皇党大臣反口的机会,无数反皇党大臣立刻跟着上前求恩准,特别是御史台有几个大臣,十分积极。 “皇上既有心赐婚自然是赐一个美满幸福的姻缘,而合称王爷心意那是最重要的,皇上与王爷兄弟情深,便是我等不言,皇上也必会准了王爷的请求的。” “就是,况且这么多的美人贵女当前,王爷却为当初情缘毫不动心,可见其情真,一如皇上跟王爷多年的感情,人嘛,贵在从一而终。” 儒诚王心底翻了个大白眼,他确实是有心在这件事上借助反皇党们的推风之势,但从一而终都出来了,令人好笑。 他恭敬道:“还请皇上准臣公开寻找此女,若得此女,臣此生无憾也。” 这话的意思可就太多重了! 皇上眯眼,庄清和是想告诉他,有了这个女人就什么也不想争不想要了?!或是皇上不肯的话,那他就有憾,这有憾之人就会拼命去补憾,这方得不到就要从另一方去寻安慰 呵! “王爷,臣可不同意你这说法,你说皇上费尽心思召集京都贵女任你挑选,可到头来” “李大人。”太后站了起来,温声打断了那臣子的话,笑着去将庄清和牵了起来,慈爱地道,“你从小就不曾有过特别喜欢的东西,难得这回碰上了,哀家为你高兴,只是这般你该早些说出来,也免得皇帝操这闲心不是。” 虽有松口迹象,但这不懂事的罪还是得他来担,庄清和温和地笑着,没有反驳,一力承下。 他心中一直有千万个理由可以回驳眼前这个一脸慈爱的女人,但他从来都不说一句话。 “是儿臣考虑不周,不曾想到皇上今天要为我选妃。” “好了,这大好的事情可不能因这么个小插曲给闹了,哀家今儿个就作主,许你寻这女子,届时寻到了哀家亲自来赐婚,皇帝,你可给哀家这个薄面?!” 这是在给皇上找台阶下了,太后都说了话,皇帝还能说什么呢,他哈哈一笑:“母后果然还是偏疼老五,赶明儿朕也要到外面去走一遭,说不定也能得老五这天降姻缘呢,到时候母后可别忘了替朕纳妃啊,哈哈哈。” 说着玩笑话,殿上的气氛立刻便轻松了下来,众人也都跟着皇帝和太后笑了起来。只有庄清和明白,太后始终没有说要让那女子做他的王妃,这只说赐婚,赐什么婚可就难说了,不过今天且先这样吧,往后日子还长着呢,他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眸光暗中朝谢云昭坐的方向瞥去,那人已不知何时离席而去。庄清和眉目渐深,他当众求娶秦婉初,虽掌握着分寸未一次性将事实交待全,但想来谢云昭定不满他。 不过那又怎么样,秦婉初,他抢定了! 太后亲自握着庄清和的手走回他的座位,趁着诸人欢笑间,她说:“那位姑娘还不知要何时才寻得到,可你身边不能少了伺候的人,哀家明天让人挑两三个漂亮得体的送去你府上,好歹是二十好几的人了,府里头干净得像张白纸,可不像话。” 该来的总会来,虽迟但到啊。庄清和眉目间的笑未有丝毫变化,知道现下再拒绝,可就真的是不懂事了,没必要在这事上跟太后讲自己对那姑娘的情深义重,他笑着说:“儿臣多谢母后。” 第15章 王爷被打了 叶千茗没去参加宫宴,而是去一家茶楼赴秦修然的约了。 这几日她几乎每天都跟秦修然在一处,踏春赏花、拜佛会友这么多年来她从没觉得这样幸福过,她甚至想,秦修然如此明目张胆的对她好,这次一定是做好了娶她的准备。 从十二岁定亲那年开始,到今年她十九了,虽然等成了老姑娘,等成了上安城贵女圈里的一个笑话,但没关系,幸福虽迟但到就好。 不过今天她到茶楼时,却在拐角的地方看见秦修然倚窗而坐的对面位置上已经有人了,这人倒不是别人,而是秦老将军。 宫宴之后,太后赏赐了所有上台表演的贵女,又特别留了几位看重的贵女说话,大抵也有安抚之意。 等太后做完这些便听身边人来报说皇帝在通勤殿里大发雷霆,崔季桓也劝不住,太后心知他在生气什么,便赶紧摆驾过去。 到了门口太后摒退伺候的人正准备进去,便听里头皇帝急切地对崔季桓道:“朕不管,你赶紧给朕想个法子,朕现在就要把谢家那个嫡女弄进宫来,现在就要。” 太后眉头一紧推门而入,一见到太后进来崔季桓赶紧垂下头去行礼,皇上烦躁的趴到榻上根本不想理她。 太后免了崔季桓的礼说:“世子今天辛苦了,先回府吧。” 崔季桓懂事的退出去了,太后这才瞪着皇帝:“跟你说了多少回了,在臣子面前永远要有你该有的威严,你是皇帝他是臣,你刚才那求着他的口吻算怎么回事?” 皇帝正烦着呢,一脸焦躁地看着她说:“当初老五失踪朕说了不用找就让他死在外头干净,你非说事情摆在明面上,丢了一个皇室不寻朕又是新帝登基恐落人口舌什么的,好,朕找。” “现在他回来了,态度阴阳不明,朕就说过在父皇没死前他就跟我们不是一条心了,留不得;你又说帝位已稳,大局已定,若是他暴毙反遭人怀疑,不如重用让他清楚局势,再一赐婚就永远是朕的狗了。” “好啊,你出的好计策,搞成现在这样,没想到他来这出吧,哈哈。”皇帝在屋里像个疯子一样转着圈圈,一副嘲笑的口吻,“救他的是个女人,你信吗;他要和那个身份来历都不明的女人成亲,你信吗?” “你生他的气,又怎么扯到谢家去了?”太后转而坐下,脸上虽难掩愠意却也还保持着端庄。 “谢家嫡女谢云婳,母后见过没,那简直惊为天人啊。朕一定要得到这个女人!”他想着谢云婳的模样,一脸馋滟色相,“庄清和让朕不高兴,朕又一时奈何他不得,朕总得找点高兴的事吧,难道这也不许?” “你才选完了妃,因着选妃的事御史台弹劾的折子都堆成山高了。”太后瞪着他说,“如今还想纳妃?” “谢家欺君。”皇帝吼道,“那谢云婳朕亲眼见过了,根本无病,谢家却报她有病故意不参与选秀,什么意思?看不起朕?朕偏要纳了他女儿,看他能如何。” “糊涂。”太后一摔茶杯,皇帝被清脆的瓷杯响给惊了一吓,太后冷哼,“秦、谢两家迟早是要对付的,区区一个女人你早晚会得到,堂堂帝王却因这点小事失态?至于老五那头,世家贵女那边哀家已经都点醒过了,听得懂话的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即使这些贵女听不懂哀家的点醒,也不要紧,老五不管找了什么样的女人,这个女人都只能是妾,王妃的位置哀家和你不发话,谁也动不了。” 摔杯子的声音,以及此刻太后脸上浸染的一重重愠怒都让皇帝霎时清醒,他自小害怕太后摔东西,他整个人都会因此颤抖,常年来已经变成了一种自然反射了。 太后背过身去,眸色一片深沉:“老五是哀家一手带大的,生是哀家的人,死也只能是哀家的鬼,所以这辈子他都必须也只能是我们的狗,为我们尽忠效力。” 皇帝点了点头,但他总觉得这太复杂,他还是更想一刀杀了庄清和,因为先帝在位时,庄清和对他们母子已生反骨之相,甚至还拒绝过他发出的谋位邀请,这种人怎么留得。 可太后似乎看穿了皇帝的心思,她走过去握住皇帝的手开始语重心长:“你要知道,他活着比他死了对你的意义才更大,就像小时候他总可以为你扛下无数的指责与谩骂,而如今也是一样。” “哀家心知你做不来一个千秋万代的明君,甚至总爱胡来,如此就更需要一个能替你承担一切的人,你明白吗,哀家这么做全都是因为你啊。” 皇帝点头:“儿臣明白了,一定会按照母后说的去做,老五,就让他永远都做一个为我们母子服务的工具吧。” 太后冷淡地笑了:“他的命是哀家给的,这是他的本分。” 却说另一头,庄清和刚回王府,管家就递上来一张便条纸和一封信。 管家说:“这便纸是小谢大人送来的,信则是平昌王送来。” 庄清和打开便条,上面只有草草一行字:东街城门下,来见。 光是看字庄清和就能感觉到某人满盛的怒意,他笑了,再看平昌王的信,哦!平昌王倒是写了满满一整张纸,且用词亲切,示意他在哪里换什么样的马车,到哪里又会有谁来接应,最后会在哪里停下,然后就能见到他,总之就是有事相约。 一个搞得这么直接,一个搞得这么复杂。 “王爷?” “去东街。” 选择东街城门处是因为谢云昭知道秦婉初和谢云婳今天去杜府了,他进宫赴宴前答应了秦婉初出宫来杜府接她,然后带她出城玩,以补花灯节那晚的缺席,而这里正好是必经之地。 谢云昭也不想再麻烦刻意寻地点,也就将就了。好在庄清和没让他等太久,谢云昭见他已然换了一身便衣,背手而来,穿过人群到达他所站的城墙根处。 谢云昭意外他竟只身而来,连阿七都没带。 不过正好,他扭动手腕,一个拳头重重砸在庄清和的脸上,庄清和半点没避,生生被他这一拳给狠狠撂到了地上—— 虽然城墙边没有人来往,但还是被一些街上的行人看到,只是见两人衣着不凡也都没人敢上前过问。 庄清和吐了一口血渍,刚好了旧伤,又添新伤,他这快成久病痨了。 谢云昭目光凌厉地看着他扶墙站起,冷哼说:“就算是亲王,敢动阿初,我也照打不误。” 庄清和扯着衣角擦着嘴边的血,神色淡然的看向他,谢云昭毫不客气地指着他:“我不管你打什么主意,总之立刻统统打消,否则” “否则如何?”庄清和平静地问道,直起身体,哼笑了两声,“知道本王为什么只身前来吗?” 第16章 抢未婚妻 庄清和在殿上请旨要找秦婉初,甚至要娶秦婉初的时候,谢云昭就生了要杀他的心,可奈何人家终究是亲王,自己只是小小五品。 虽是如此,但这一拳他还打得,大不了就是被削职下狱,他谢云昭还不怕。但要跟他抢秦婉初,绝对不可能。 庄清和说:“本王未经你同意,动你未婚妻的歪念,算我不对,这一拳我受了。你也看到了,本王没有带任何人来,也是作好了给你出气的准备,并不会追究。” “你当我怕你追究?”决定要向他挥拳的时候,谢云昭就不知怕为何物。 谢云昭冷笑一声:“你也知道这样做不对,觊觎臣子之妻,若是说出去王爷怕是要成整个上安城的笑话了。” “她还不是你的妻。”庄清和纠正道,“我今天就是要跟你说明白,第一,我在殿上说那些话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且你也听见了,我未明言她的身份,不会给她带去烦恼。” “第二,这么做,除了我确实对她有意以外,更重要的是眼下我要拖住皇上和太后,本王的婚事决不能任由他们主宰。” 谢云昭不是傻子,相反,他年纪轻轻能官居五品且还不是靠家中荫护,可见其少年有成,人才出众。所以庄清和也知非得要自己说出几句真话,今日这场面才镇得下来。 “你对她有意?”谢云昭眉毛一抖,气得舌头都打结了,伸手过来一把揪住庄清和的衣领,“你一早就知她是有未婚夫的人,你还对她有意,信不信” 庄清和一把推开谢云昭,也皱起了眉头,打断他的话:“本王还是那句话,她还不是你的妻,就算是定亲又如何,她有权选择更好的。” 谢云昭一时听得哭笑不得,他几度伸手真想再朝那人脸上挥一拳。 “你放心,我不会让她为难,更不会因我而让她陷入囧局。我喜欢她,用最光明正大的方式来追求,你要娶她,也凭你自己的魅力和能力吧。” “你是不知道我和她自小定婚吗?” “知道。” “那你又知不知道她对我深爱不已,绝不可能移情别恋。” “也许吧。” “我和她还有两个月就成亲了。” “那也是两个月之后的事。” “庄清和” “你如此激动,是害怕了吗?”庄清和眸光清冷地对上谢云昭怒不可遏的脸色,笑得很挑衅。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谢云昭握紧拳头,他已经做好了随时跟庄清和大打一架的准备。 二人认真的眸光一对上,谁也不相让,庄清和说:“我喜欢她,所以无论如何我也要试一试,也许比起你,我更适合呢。” 温和的空气里阳光暖暖的,街上行人嘈杂不堪。微风拂过,却吹不动那两个人坚毅冷冰的眸光半分。 从杜府出来,没走多远秦婉初就看见了城墙边上的谢云昭,她忙朝谢云昭跑过去,一边跑一边喊:“云昭。” “姑娘,真是大少爷,我们也过去吧。”采青拉着谢云婳说。 谢云婳摇头:“我柞那儿不就多余了,我们自己回去吧。” 谢云婳没管秦婉初,径直回府去了,秦婉初直到跑近了才看到庄清和也在,她有点意外:“王” 这曲膝礼才到一半就被谢云昭给扯了起来,他拉着秦婉初头也不回的走掉了,秦婉初有些没回过味儿来,扭头冲还立在城墙下的庄清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直到走得远了,秦婉初才推了谢云昭两下:“人家可是王爷,你也太无礼了吧,还当是在葱笼山” “别跟我提葱笼山。”都是在葱笼山惹下的祸根,谢云昭一肚子的火气,说话也冲得很。 “”秦婉初愣住了,谢云昭从不这样跟她说话。 谢云昭回过神来见把秦婉初吓住了,这才赶紧握住她的手,缓了脸色:“对不起,我” “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他否认得贼快,可紧接着他又问,“阿初,你还记得之前在葱笼山你照顾他的时候,有没有落下什么东西在他那里。” 今天庄清和当众说他那儿有一张帕子,刚才怒头之上竟把这茬给忘了,下次一定要想法子把那帕子要回来。 说不提葱笼山,结果他还不是自己提。 “突然问这个做什么?”秦婉初想了想说,“我好像没掉什么东西啊,哦对了。” “怎么了?”谢云昭紧张起来。 “秦节说他好像掉了一张擦汗用的帕子,这后来一直找不到了,估计是在王爷那儿” “”谢云昭无语,如果是这样他倒不用担心了。他笑起来,“阿初,昨天你哥跟我说城外正是踏青的好时节,今天我们一起去玩玩。” “是啊,千茗也跟我说了,她和我哥这两天玩了好多地方呢。” 谢云昭紧握着少女的手一刻也不肯松开,见她笑得灿烂明媚不觉也跟着高兴起来,自己竟然因庄清和的话而差点乱了心,他和秦婉初可是从小的情份,岂是他庄清和说拆就拆得掉的。 庄清和望着二人相携远去的背影,不觉一阵落寞。他失望不是因为此刻秦婉初眼里只有一个谢云昭,却是因为谢云昭确实是一位值得托付的好男人。 宴会前庄清和就已经打算好要在宴会上说出这事来,也料到了会惹怒谢云昭,但他做了很多假设,假设谢云昭对件事的态度究竟会如何! 他是亲王,官位远高于谢云昭,权力更是远大于谢云昭,说得难听点,若得罪庄清和,而庄清和又是一个小人的话,想分分钟捏死谢云昭简直不要太轻松。 所以在前程甚至是身家性命和自己心爱的姑娘之间相比,谢云昭究竟如何选择成了庄清和看清谢云昭为人的关键。 然而,谢云昭没有懦弱的假装无事;没有谄媚的主动献殷;没有无用的苦苦哀求。 而是不顾一切的挥了他一拳,庄清和自问,若是换了是他站在谢云昭的位置上,也会这样做的。一个男人,岂容别人肖想自己的女人。 所以庄清和有些失望,如何谢云昭不是年少有成;不是玉树临风;不是为人正直;不是对秦婉初一往情深,也许庄清和抢起来会毫无负担。 可偏偏他就是,除了身份上稍逊色他一筹,谢云昭可以说方方面面都那么出色,真不愧是会被秦婉初喜欢的男子。 可却为难了庄清和。 阿七按吩咐等到了规定的时间才去接庄清和,见庄清和在城墙下独自沉思不免奇怪:“王爷啊王爷你脸怎么受伤了” “大惊小怪做什么。”庄清和瞪他一眼,想他多稳重沉着的主子,怎么养了这么一个乍呼的属下,不知是随了谁。 “走吧,去赴皇叔之约。” 第17章 论劝人的功力 自那天花灯节回府后洛儿就染了风寒,这几天一直在府里休息,秦婉初去杜府也没有带她。偏巧今天药吃得差不多了,洛儿便想抓药可又不想麻烦别人,便自己出门去了。 本来是想去顾家药铺的,那样她根本不需要花钱,毕竟她和秦婉初可算得上那儿的半个伙计了,上上下下熟悉得就跟秦府一个样儿。 但洛儿没去那边,因为想着之前发生的事就是从顾家药铺起的,她心里总有些膈应,便随便找了家铺子抓药,付钱的时候身后却突然伸出一只手来,几块碎银子铺在掌柜台面上,身后的男人说:“她的药钱,我来付。” 这个声音 洛儿霎时僵住了,一时失了心神,竟任由他掌着自己的肩头,没魂没神的出了药铺。洛儿看着满大街熙熙攘攘的行人,她下意识想逃,他放在她肩头上的手用了力,轻轻就钳制住了她,一股温热的气息扑在她脖子上,声音如鬼魅一般:“听说你病了,我特意来看你,别不给面子。” 说着便将她推进了旁边的马车。 洛儿只敢缩在马车内一角,恐惧地看着他,警惕地护着自己。 崔季桓看她这副模样,内心笑了一下,淡然地坐在旁边,说:“花灯节那夜偶遇,我就说过你家小姐不甚关心你,看来还真是被我说着了。你好歹是个贴身伺候的上等丫头,抓药竟然还自己来,她都不给你请个大夫?” 洛儿别过脸去:“休以为这样就可以离间我与小姐的感情。” 崔季桓眯了眯眼,洛儿说:“我八岁没了娘,爹娶了后娘后竟合伙要将我卖到青楼去,若不是偶然得遇小姐出手相救,将我带回秦府,悉心教导,我何以有今天。” “这么说来,相比从前,今天的生活于你确实好很多。”崔季桓啧啧了两声,“可是你就没想过以后。” 洛儿不解地看着他,他笑了笑说:“让我来告诉你吧,做为一个贴身丫头的命运无非两种,一是未来你家小姐嫁人后,被你家小姐安排给她丈夫做小妾以固她的宠;二是你家小姐随便从小厮下人里头给你寻一个,嫁人了事。” “而这两种还都算是比较好的未来了,我们再来展开说说,你家小姐与谢家嫡公子早年就有婚约对吧,据闻二人感情不错,由此看来做未来姑爷的妾这条路是不可能了。也就是说你只能随便配给一个车夫马夫小厮护卫什么的了!但这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 “这意味着你一生一世都要过伺候人的生活,都要处在这社会的最低层看人脸色,仰人鼻息;若是遇到个男人对你好也就罢了,若是不好呢?哦,忘了提醒你,你已经破了身子,新婚之夜可怎么交待得过去,若交待不过去,你那未来男人如何会对你好?” 洛儿听得满脸泪水,恨恨地瞪着他。这个时代,女子贞操是大事,不清白的姑娘几乎等同于判了死刑,根本不会有人要,除非是那种确实娶不到老婆的男人,可那会是什么样的男人,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吧。 他却欺身而上径直捏住了她的下巴,笑着说:“但你现在有第三条路可以走,你应该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吧,做我河中侯世子的妾不委屈你吧!” “你不过是想利用我对付我家小姐罢了。” “想对付一个小姑娘,我有的是办法,就算没有你,也还会有其他的路,你说呢。”他笑着道,“但是那天我就跟你说过,能让我心动的还没几个,你有那个福气何不抓住这个机会呢!况且我又不是要你家小姐的命,相反我还会好好待她呢。” “你” “怎么样,我们来谈谈。”崔季桓伸手撩动着她的发丝,语气开始动情,“毕竟你都已经是我的人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此时,另一辆马车里—— 平昌王说:“我不想跟你兜圈子,我是反皇党一派的。” 呵,确实有够直白,庄清和其实想到了今天宫宴的事情一出,反皇党嗅到了他态度里的暧昧必会有所行动,但动作这么快是他没想到的,而且一出面就直接把皇叔给搬到面前来。 他当真变得这么需要争取了嘛,要知道当初的他可是默默无闻一卒子,谁都能踩上一脚,谁都可以无视他的存在,虽然记忆里与平昌王的交际并不算多,平昌王对他也从来不咸不淡,但他对平昌王多少还是知道些。 平昌王,先帝胞弟,虽非一母同胞却也是宠妃所出,庄清和的皇爷爷,也就是上唐开国皇帝周始帝,据说当年也很有心要将帝位传给平昌王的,而且连诏书都写好了,却临了改了主意,这儿还有个轰动一时流传至今的故事——皇子一怒为红颜,宁可自断帝王路。 没错,平昌王当年最终无缘帝位,是因为死活不肯娶周始帝为他定下的女子,非要娶自己中意的那个姑娘,于是就只能当个王爷了。 当时的平昌王好像也确实没那么在意帝位,最终抱得了美人归,在王府逍遥快活,小两口日子风生水起,而且他也确实为了自己的王妃罢黜后院一直不曾纳妾,但天妒红颜吧,王妃在生产第二胎的时候不幸难产身故,平昌王自那时起便淡出了朝野,浓进了洒馆,很长一段时间里消沉颓废,至今未续弦。 庄清和还记得平昌王似乎也是从王妃死后开始,对先帝态度急转直下,常常在宫宴上就要破口骂人,先帝也从来不多计较。不过从前几年开始,平昌王慢慢好转振作起来了,又恢复了年轻时候那个彬彬文质的王爷模样。 “我知道老三在世时,皇叔就一向与老三更亲近,所以你是反皇党,我并不意外。”庄清和笑着说。 平昌王轻笑了两声:“故而你觉得我是想替三皇子报仇,所以才不满如今的新帝?照你这推断,你自小与新帝亲近,你合该是新帝的人,没有争议了。” 庄清和摇头,只说:“我只是看不惯为什么一定要出现这种局面,一定要你是这一派人,我是那一派人呢?明明大家都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 庄清和的话倒是让平昌王微微震惊了一下,他瞳孔微缩,冷哼:“是啊,世上的事就是有许多无奈。” “那今天皇叔特意找我来?” “目的还不明显?”他笑了,“自然是劝你站在我们这一边了,你今日在宫宴的表现应该知道意味着什么。” “我似乎也没有表现出要反对皇帝什么吧。” “却也没有表现出对那个脓包有多亲厚。”平昌王一笑,“我知你踌躇,不敢轻易表态。前两年你慢慢开始在一些事情中崭露头角,在先帝面前表现出了自己鲜为人知的杰出一面,想来也是早就不想再寄那对母子之篱下讨生活了吧。” “就算我当初真有什么打算,但现也是大局已定,多说无益。” “朝中跟你一样抱着这想法的大臣比比皆是。”他说,“秦老将军和谢大人也是如此,我明白你们不想再掀起动荡,想为天下人寻求一个稳当生存环境的心情,可如果这个人根本就德不配位,无法为苍生谋求福祉呢?” 第18章 关于谁来当皇帝这事 关于天启帝德不配位,无法为苍生谋求福祉这一说。其实倒也不需要平昌王再展开来跟庄清和细说了,抛开他坐上帝位的种种疑点不说;便是他登基后那一出出旨意便不是明君所为。 而且就算平昌王不说,庄清和也明白,天启帝确实不是好帝王的人选! 许久,他问:“皇叔,关于武直门兵变事件的前后,你知道多少?” 平昌王狠狠提了一口气,最后又松下这一口气,反问:“你呢,你又知道多少,或者说儒诚王参与了多少?” 庄清和眸底一亮,有阴影自眼底一闪而过。他看向平昌王似乎是想从他眼底看穿些什么。 “当初我虽是三皇子的人,一心想扶他上位,但从未听他提及要发动兵变夺权。”平昌王说道,“事发当晚三皇子是突然收到宫中先帝病急的消息,然后赶进宫去,之后就再没出得来。” “而我亦是在兵变结束,一切定局之后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平昌王眯眼,“这就是我所知道的全部。” 庄清和知道,接下来该换他说了,他喉结微动,道:“事发前一天,老三的贴身护卫司元来找我,说老三想在城外见我一面;我去了城外之后未见到老三,但司元带着事先就埋伏在那里的人对我进行了围攻,扬言是老三的意思,我侥幸逃脱却也重伤,昏迷半月之久,再回来就已经是这样了。” “三皇子的一切动向都不会瞒我,所以我敢断定,他绝没有让司元约过你。”平昌王说。 “那事后皇叔就没有查一查,特别是这个司元?” “背主的东西,哼,早就不知道死哪儿去了。”平昌王哼声,“不过一直伺候先帝汤药的那个御医王显中,在事发后蹊跷死亡,所以我查了一下,发现他在事发前一段时间里,跟天启帝倒是走得极为相近。” 似乎一切事情都指向了同一个方向,已经非常明确的让人看到了真相的轮廓,但还是令庄清和奇怪,他说:“纵使我们猜得都是真的,可没有证据也说明不了什么。况且皇室的夺嫡之争向来残酷,没有真正的对错之分,成者为王,败者寇罢了。” “令我意外的是皇叔竟还愿意搅和在这其中,这可不像是你一向处世的风格。” 平昌王笑了,说:“你我皆出生皇室,也都经历过九死一生,夺嫡凶险,所以多余的话不必冗说。我要反他自有我的道理,也知这道理今天不给你看个明白你是不会相信我来见你的真心,所以这马车正是要带着我们去见我要给你看的道理。” 庄清和眉头一紧,掀开了车帘,这才发现马车不知何已经行驶在了郊野田间,前头不远可见岁和寺的大门。 “岁和寺?”他更加疑惑了。 平昌王说:“带你去见一个人,一个十分重要的我们的亲人。” 不知为何,感觉平昌王说这话时语气分外的沉重,让庄清和都不自觉感到压抑。 庄清和看着他,又问:“我另有疑惑。” “说。” “如果我真的加入你们;如果我们又真的成功搬倒了天启帝,反皇党打算让我做皇帝,还是皇叔你来做这皇帝?” 平昌王双眼一亮意味不明的看向庄清和,突然笑了:“我果然没看错你,敢这么问,是个有魄力的。” 对嘛,一山不容二虎,皇室可用之人已然不多,屈指可数间,他们叔侄妥妥的佼佼者了。 “当年我就不屑那帝王之位,更何况如今已半截入土之人。”平昌王看着窗外一片绿油油的风景,叹了口气。 “但还有荣渊啊。” 庄荣渊,平昌王独子,只比庄清和小三四岁吧,虽交际不深,但庄清和倒知这小世子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 平昌王好笑的盯了庄清和一眼,说:“看来你是势必要问个清楚了。好,今天就不妨把底线抛给你,如果你不肯上我们的船,那么扶荣渊上位也未偿不可,但你若肯弃暗投明,荣渊那浑不吝小子自然得让开,我心里还清楚你比他更有帝王之相,况且他日我死后,那小子也不可能是你的对手,与其让他战战兢兢做个皇帝,不如让他同我一样做个王爷来得潇洒。” “反皇党都这么想的?” “他们以我为首。”平昌王挑了下眉头。 庄清和笑了笑,这时外头的小书僮说:“王爷,我们到了。” 平昌王说:“走吧,见了这个人你就会明白,我反天启帝的理由也许复杂多样,但这中间绝没有我自己想称帝为王的原因。” 岁和寺今天上香的人不多,大抵平昌王又提前支会过寺院这边,所以他们所行一路都安静少人,只有那些苍劲古树在空气里透着沁人芬香,一路伴行。 直至行到一处独辟小院,这里已是岁和寺最深处了,但这处小院看上去倒像是一户小农家,完全不像是寺院产业。平昌王领着他一路进了小院,茅草屋门前一个十六七岁大小的少女正蹲在那里抱着只小兔子哭得伤心至极。 大概是看到少女在哭,平昌王加快了脚步跑上去抱住了少女,一脸关切:“浅儿,发生什么事了?” 少女抬头看向来人,扑在他怀里哭得更伤心了:“爹爹,我的小汤圆死了。” 平昌王看着她怀里的小白兔,抚着她的头安慰:“没事,爹爹改明儿让你哥重新给你买一只来。” 她摇头:“不,我就要我的小汤圆。” 平昌王从袖底里拿出两根糖葫芦来递给她,笑着说:“你看爹给你带什么来了,这可是你最爱吃的糖葫芦,你乖乖的听话,小汤圆明天就会回来,你相信爹爹,好不好。” 一见到糖葫芦少女便开心的笑了起来,接过糖葫芦一抹脸上的泪花说:“糖葫芦,我最喜欢吃糖葫芦了,谢谢爹爹,爹爹最好了。” 少女得了糖葫芦便兴高采烈得跑开了,在院子面前那片菜园子里高兴得又蹦又跳,先前的阴霾一扫而空。 庄清和从始至终看着,一脸阴沉,平昌王什么时候多出个女儿;而这个女儿明显已经十六七岁了,却表现得像个七八岁的孩子。 平昌王站起身与庄清和肩并肩,看着在菜园子里活蹦乱跳的少女,他说:“为了她,便是要我覆了这天下,我也会毫不犹豫去做。” 庄清和眉心一紧,看向平昌王,平昌王又加了一句:“若是我没有完成,我儿子荣渊也会接着做下去。” “她”庄清和甚是迷惑,“是皇叔的女儿?” “庄安浅,出生便封了郡主,你该叫一声妹妹。” 安浅郡主!皇室有这么个人?庄清和从未听说过,他疑惑更重了。平昌王讽刺地笑出了声,说:“她出生时被人发现背部有一片奇异的红色胎记,闻此,先帝,也就是你父皇以一盏茶的速度奔赴我王府,然后断言说这是不祥之兆。” “当夜便下令斩杀了给王妃接生的所有人,包括在门外帮忙递东西的小厮也没放过,王妃也是这样被斩杀的。” 不是说难产而死吗?!庄清和紧了紧手,却见平昌王说这些时一脸的镇静,就似是在说别家的事一般。 “既然不祥,为何还让她活了下来?”庄清和问。 第19章 不祥之女 “你也信她不祥?”平昌王好笑地看着庄清和。 庄清和摇头,说:“一开始皇叔说她出生就被封了郡主,之后却又说她被父皇断为不祥之女,出生当夜就给王府带来了血光之灾,甚至连王妃” 庄清和看了他一眼,平昌王低垂着眼睑看不清此刻表情。 “这前后,岂非矛盾。” 平昌王双手拢在袖底望着菜园子里天真欢快的少女,他眉眼间一片浓浓的慈祥父爱,他说:“一开始我也不明白先帝这么做的原因,但后来却也渐渐查到了。他当夜杀了所有知情者,除了本王。” 平昌王看向庄清和,淡淡一眼,却别有深意:“却又在血流成河的院落里抱着刚出生的婴儿,笑得令人心底发毛,当即下旨封安浅为郡主,又说郡主自小染病体弱,加上身上异象不祥,只能带出王府养大。” “我当时极力反对,他已经当着我的面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杀了我的妻子,如今又想带走我的女儿,便是再蠢也知道他另有所图。”平昌王叹了口气,“我说除非今晚他杀光王府所有的人,包括我在内,否则休想将浅儿带走。他深夜来王府本就于规矩不合,多少双眼睛看着,王妃可以是难产而亡,陪产的人可以是我一怒而杀,但我怎么死的,他可交待不出来。” 庄清和眉头轻皱,只听平昌王继续道:“看我态度这般坚决他也只好暂时作罢,与我各退一步,将安浅连夜秘密送到这岁和寺寄养。当时对外宣称王妃难产而死,极少提及孩子的存活问题,即使真有人问我与他也都只是浅浅带过,所以鲜少有人知道浅儿的存在。” “郡主身上有一个父皇很忌惮的秘密?”庄清和问。 平昌王看着他,微笑:“你很聪明,不过不是忌惮,而是欣喜。” “欣喜?” “至于浅儿身上的秘密现在本王不能告诉你。”平昌王说,“查清这个中缘由本王也是费了好些年工夫的,现在能告诉你的就是这个秘密于当世四姓有关,十分重要,而且先帝生前一生都致力于在寻找和探索这个东西,甚至可以说他成功了一半,如今天启帝继位,想来也已经从先帝遗物中知晓了不少有关这件事的秘密,他不会轻易放过浅儿的。” “我不太明白。”庄清和说。 “这么跟你说吧,先帝留着浅儿,应该是在等浅儿长大,长到足够的年龄以完成他想得到的那样东西;可惜先帝应该自己也没想到他没能等到浅儿长大就先死了,据我所查,天启帝已然知道这些,知道多少我不清楚,但浅儿是他必要的人。” “而你不想交出郡主。” “当然不想,浅儿的事,除了我和先帝几乎无人知道,但如今天启帝继位后,知道了浅儿的存在,一直在明里暗里的要我交出浅儿来,说什么接回来合家欢乐,其实就是想知道浅儿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一旦让他知道浅儿的住所,他一定会将浅儿绑去。” “这个秘密会使郡主丧命吗?” “秘密本身不会,但天启帝会让知道秘密的人活着吗?”平昌王冷笑,“本来我一直在为难要怎么阻止先帝迫害浅儿,但现在,先帝死了,天启帝不知浅儿在这里,就等于老天爷将浅儿还回了我身边,当年我没本事护不住她娘,如今我誓要护住她,绝对不会让她沦为天启帝野心的工具。” 庄清和望着那少女陷入了沉思,这件事确实被埋得太深了,若非今天平昌王主动带他前来,他也完全不知道有这样一个过往存在,一个活生生的人被完全抹灭的人生 “对了,这个秘密因有关当世四姓,所以秦、谢两家也牵涉其中,我们也一直在极力游说希望两家能加入我们的阵营,虽然他们也跟你现在一样在犹豫中,但本王一直觉得我们走到一起,是迟早的事情。” “与秦、谢两家有关?”庄清和惊讶,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秘密? 平昌王点头:“多的不能再说了,除非你现在就表态。” 庄清和眉头一深,确实,平昌王抛出来给他看的已经足够多了,光是庄安浅的存在就已经够让庄清和消化上一整夜了。 “怪不得当年王妃刚过世那会,你对父皇的态度那么恶劣。”庄清和叹了口气,“不过,郡主看上去已经十六七岁,可心智” “她被送到这儿,是先帝找人养的她,我也无权过问,甚至当时没有来探看的权利。”平昌王说,“自然先帝从未对她开启教化,宫里那些嬷嬷哪个不是看人下菜碟的东西,被分配到这种地方照顾一个奶娃娃谁能甘心,自然照顾得都不尽心,浅儿八岁那年不慎摔落井底,虽被人及时救起了,但因高烧损坏了大脑,大夫说她此生心智都只能停留在八岁了。” “竟然是这样。” “先帝因这事震怒,斩杀了当时伺候的嬷嬷和两个护卫,还将他们五马分尸以示帝怒,之后照顾的人倒也不敢不再尽心,相似的事便也就没再发生过。”平昌王说,“另外,她今年已经十八了,不是十六也不是十七。” 庄清和看着她年岁显小,不过是从小伙食不好,生活过得艰苦的原因罢了。换了寻常人家的姑娘,十八岁也早说亲了,她堂堂郡主却前路难明。 今天,叶千茗终究是独自一个人来,一个人回。她没有打搅那父子二人的谈话。 “父亲知道我不喜耍刀弄枪,当初肯那么用心的学武其实完全是为了将来游历天下时护身所用。” 秦老将军没有像往常那样发火,骂他不学无术,不思进取,而是静静的看着儿子,耐心听着。 “从小看那些奇志怪淡,博览天下之事,虽知我上唐是这片大陆上最强大的国家,四方来贺,十分繁华;但在上唐之外呢,还有那么多风土各异,景色不同的国家,还有那些名水名川,我感觉他们每一处都在热闹的召唤着我,我内心深处有一个强烈的声音在对我说,去吧,去看看,去走遍天下,让你洒意的诗篇刻进每一处美妙的地界。” 叶千茗回想自己躲在拐角处听到的这些话,一遍一遍像刀刮过她的心。 秦修然没有被打断,越说越带劲,眼里绽放着万丈光芒,甚至手上的动作都开始夸张起来,就好像已经看见了那些他日思夜想的山河美景,已经抒意的胸中那无边的诗情画意。 “我曾看过前朝一位李姓的大诗人游历洛国嘉临河的诗,真是气势磅礴,令人向往,如果我也能走遍那些地方,也能写出这样的诗篇,我一定要画出一篇各国山川图来,每一处山川都要标上一首我自己的诗,然后编记入册再成书” 黄昏的光晕带着别样的柔情,斜斜的从天空洒进窗来,照在父子二人的身上,桌上的茶已经凉了,茶杯里安静的倒映着秦修然兴奋向往而又热烈的表情,相对秦老将军,却显得过分安静,与其说在听儿子细说些什么,不如说他一直在看儿子的动作表情。 秦老将军在看,叶千茗也在看。她以为和她在一起时的秦修然已经笑得很开怀了,却全然没想到这一刻的秦修然更加光采照人,是她从未曾想及的那种好。 第20章 王爷有旧疾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整个上安城里最热闹的当属儒诚王府了,几乎每天王府门口都被堵得水泄不通,全都是来自认救命恩人的! 从权贵世家到市井小民,几乎整个上安城里但凡家里有适婚女子的人家都来过了,都说是当初救庄清和的那个姑娘,都说庄清和手里那张帕子是自己的。 据闻儒诚王府管家曾一天接待了一百多个姑娘的求见,什么叫门槛都被踏烂了,众人总算是见识了。 谢云昭本来还在想要怎么让庄清和知难而退,所以每天都在庄清和必经的路上与秦婉初‘不经意’的出现在他面前,当然了不为别的,就为了在庄清和面前显摆他和未婚妻有多恩爱。 不过现下倒不必谢云昭苦恼了,庄清和面对那么多的追求者已经够苦恼了。 这天太后派人来王府宣旨,说要见庄清和。 华东宫里的一处八角凉亭里,春日的繁盛将角亭包裹,一簇簇颜色各异的花卉竞相争放,空气里漂浮着一股浓粉的香味。 太后身边围着一个淡紫色宫裙的姑娘,正有说有笑,一派其乐融融之象。庄清和漫步过来,老远太后就瞧见了他,朝他招手:“老五,听说你最近出趟府可不容易,得翻墙才行啊,快过来让哀家瞧瞧,可被那些姑娘们折腾憔悴了没。” 这话引得众人轰堂大笑,庄清和忙上前行礼问安,那紫衣姑娘也赶紧起身向他行礼。 太后忙说:“这位是丞相大人宋府的嫡千金宋慈墨,宫宴那日你们见过的,今日特意进宫来向哀家问安的。” 庄清和微微点头示意了一下,便挨着太后的另一边坐下了:“不知母后突然宣儿臣进见,所为何事?” 太后笑了,反问:“这两天来冒认你救命恩人的姑娘还那么多?” 庄清和表情淡淡地:“是有很多。” “那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当初未经深思熟虑说出这件事实属儿臣的错,如今惹出这一摊子事自然是该儿臣自己受着,想来过段时日,事情淡下去自然就不会有这些无聊之人上门了。” “这些人里头没有你真正要找的那位的姑娘吧。”太后一脸笃定地问。 庄清和愣了愣,笑了:“应该没有。” “当然没有。”太后说着转身握住旁边宋慈墨的手,“因为你要找的人在这儿。” 宋慈墨一脸害羞的低下头去,庄清和怔愣了片刻随即摆出一副惊讶不已的神色:“母后” 太后哈哈大笑:“哀家一猜你就是这表情,没想到吧。其实哀家也没想到,墨儿还是你自己给他说吧。” 宋慈墨轻咬了咬嘴唇柔声回道:“本来臣女已经忘记这件事了,只是那天王爷在殿上提及臣女才觉得有些奇怪,特来说给太后分析。” 庄清和好整以暇地听着,宋慈墨继续道:“大抵两个多月前,臣女去城外岁和寺上香回来的途中,无意在一草丛里发现了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只是当时他伤得很重脸上也很脏我未看清他长什么样子,加上当时也怕极了但想着这到底是一条人命,便赶紧命人将他搬上马车去寻了附近的村医诊治。” “之后我便出钱把他安排在了城外,不过因为常挂心他的伤去看过两三回,有一回碰到他高热还留下照顾了他一整夜,只是那时候我一直有些,不敢看他,也不敢让他看我,就戴着面纱,如今细想来” “墨儿救的人也只能是你了。”太后笑着接过话去。 所以这才是太后今天宣他进宫的真实目的,看来宫宴过后太后就已经心中有计了吧,宋慈墨是如何靠自己的手段从那么多太后相中的贵女里脱颖而出的,庄清和并不想知道,但太后也着实聪明,如此一招让庄清和反不知该说什么了。 庄清和盯着宋慈墨,目光毫无避讳之意,宋慈墨笑着给他添茶,但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耳根子一下就刷红了,忙低下头去,她也很清楚,庄清和想试探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其实庄清和只想看看一个人究竟是怎么做到如此厚脸皮的。 “这件事因为毕竟有关外男,臣女一直不敢声张,不过臣女未见过那个人的真容,其实到底是不是王爷,并不真的清楚。” 这样一说,宋慈墨就把事情变得高级了!若是她所说故事与庄清和脑子里的真相有出入,且是她故事中填补不了的出入,她也大可说当初救的人应该就不是庄清和了;可若是出入不大,故事可行性极高,那么今天这救命恩人铁定就是要认下了。 “老五,你以为如何?”太后看向庄清和。 这一句‘你以为如何’何止是在问庄清和要不要认下这个‘救命恩人’;更是在向庄清和坦白,无论如何他的婚事,太后都是要插手的,今天这场戏,就看庄清和要不要自觉的接着演了。 即使他不演也没关系,想来太后那头还有的是法子等着与他过招吧。 庄清和想到王府门口天天堵着的那些人,加上谢云昭这两日老是刻意牵着秦婉初在他面前秀恩爱,他也很苦恼,叹了口气伸手抚住了额头:“母后不知,儿臣只要一回想从前的一些事情,特别是被追杀和养伤时期的好些细节就头痛无比” 阿七甚是配合的赶紧站出来扶住自家主子,欲哭无泪的装作可怜:“是啊太后,自王爷回来就一直有这病根,好些事情记得不甚清楚了。” “本王亦不知当初救我的那位姑娘究竟是谁,手中也只有一方帕子,想努力回想又” “王爷你可别再想了。”阿七忙说。 庄清和看向旁边的宋慈墨:“若真是宋小姐,想来也一定清楚我这病根,当初为了治疗你还在旁边说年纪轻轻落下这病实在可怜呢,这是我仅有能记起的一点,若是能对得上号,那想来就是宋小姐了。” 这皮球又踢回来了! 宋慈墨下意识的看了太后一眼,太后默然没有说话。 宋慈墨笑了笑说:“是啊,我确实是说过这话,是因为重伤的缘故,又发了高烧,王爷当时才,才落下这病根的。” “合上了。”太后笑着站起身说,“如此便错不了了。老五” 庄清和整个人半倒下了桌子去,阿七赶紧扛住他说:“王爷旧疾犯了,还容太后恕罪,让属下带王爷先回府休息,他每次一发病总难受得很,必须要喝药才行,宋小姐也一定是知道的吧。” 宋慈墨敢说她不知道嘛,不知道那就不是庄清和的救命恩人了,可若说知道,今天这婚就赐不下来了。 她扯了扯嘴角,太后已经扬手:“那就赶紧送你家王爷回去歇着。” 阿七半扛着庄清和,溜了。 宋慈墨有些不甘,太后却笑了:“不必摆出不开心的样子,他肯囫囵认下已是出乎意料,即使没有明言,但总之如此也可以直接坐实你是他救命恩人的事实,哀家即刻就会让人将此事宣扬出去,他当初既在宫宴上信誓旦旦要娶这救命恩人,如今也就非你不可了。” 宋慈墨会心一笑,忙跪下谢恩:“一切多仰仗太后娘娘悉心教导,他日若真有幸得入王府,臣女断不会忘了太后与皇上的这份恩情,定会竭尽心力以求报答。” 太后满意地将她扶起,拍着她的手说:“你是个懂事的。” 第21章 成亲后的打算 一出宫,庄清和整个人都焉了半截,走到半道上他突然说:“去秦府。” 宫宴上把有心上人的事情说出来除了想向某些人表明自己的心迹外,也是为了阻止皇上和太后的赐婚;但蜂拥而至想来认帕子的人那么多是他没料到的,也许这中间也有太后暗中操作的功劳。 但太后这招确实高明,庄清和虽未直接承认宋兹墨,但也用模糊的态度表明了一些事情,虽可阻止府外那些人,可同时也让太后奸计得逞了一半。 他莫名的有些烦躁,这一刻很想见到秦婉初。 阿七以为庄清和是要去光明正大拜访秦老将军,结果他家主子却是找了无人小巷,翻了个棵歪脖子树进秦府。 秦府人员构成简单,就只有一处闺女院落也只能是秦婉初的,所以他很快就找到了秦婉初的住所,她院外的那棵羊蹄荚树倒是长得极好,又刚能藏身。庄清和站在树顶端向下看,院落里,三个少女正在玩投壶游戏—— 秦谢都是武将出身,养的孩子们多少有些武艺傍身,秦婉初因自小恋上医术于武道倒不甚精通,因此谢云婳在这方面比她学得好多了。 唔 其实方方面面,谢云婳都远胜于她,除了医术不会。 所以当谢云婳蒙着眼睛投中双耳的时候,秦婉初惊叫出声:“云婳姐你都这么厉害了,放眼整个上京城,玩投壶怕是没人玩得过你了。” 谢云婳不以为意的哼了一声:“唯手熟耳。” 秦婉初:“” 她取了一支短箭眯了只眼睛俏皮的瞄准了一把,然后投出—— 与壶擦肩而过,谢云婳讽刺:“手真臭。” “我这是没用心而已,再来一次就是了。”秦婉初再投。 谢云婳则转头看着旁边一直没怎么吭声的叶千茗:“今天哑巴了?” 叶千茗不知想什么想得出神,被谢云婳喊回神不免一惊,她忙摇头,冲秦婉初笑着说:“你投几次了,该我了吧。” 秦婉初被换下来,坐在谢云婳身旁给叶千茗加油鼓劲。谢云婳淡淡道:“她有心事。” “她这两天是有点奇怪。”秦婉初捏着下巴故作分析状,“明明之前跟我大哥黏得不行,这两天我大哥约她,她竟然都拒绝了,还主动跑来找我们两个,是害怕我们说她重色轻友吗?” “对喜欢的人避而不见,无非两种情况。”谢云婳白了秦婉初一眼,说,“一是她不爱你大哥了;二是她有暂时无法面对你大哥的苦衷。” “她怎么可能不爱我大哥,从十二岁等到十九岁诶,好容易我大哥这段时间对她变了态度,你竟然说她不爱了?” “那就是后种情况。” 秦婉初默然,望着叶千茗手持短箭,紧蹙蛾眉的样子,双眼深得看不到焦距,真的有心事啊 秦婉初张口刚要唤她,却被谢云婳拉住,说:“别问她,你看不出来嘛她现在不想说,问了也白问。” 秦婉初皱眉,谢云婳又道:“听我哥说,你已经试验出了可以治秦伯父顽疾的药了?” 秦婉初笑着点头:“还没有真正实践过,因为差一味药。不过云昭答应我了,等我们成亲他便找个借口外调出京,然后带着我一起寻这味药。” “什么药这么难寻?” “至少十年生的王不留行草,若无此味药一切都是枉然。”秦婉初讲起这个那可就头头是道了,她说,“但药铺里卖的王不留行都不够年份,不能入我这份药单。可父亲是个老古板,说什么待嫁女这时候远行简直荒唐,死活不让我出门。” “秦伯父也没错吧。”谢云婳挑眉,“江湖危机重重,纵有秦节护你也难保不出意外,大婚在即,新娘远去,确实不妥;况且秦伯父老早就说过,他那一身病本不指望治好,是你钻牛角尖而已。” “那是你”没见过他寒冬腊月里痛得起不来身的样子,秦婉初咬了咬牙,终究没说什么,秦老将军不同意她将心思都放在医术上,无非是想安慰她罢了。 “好了,你也不要摆出不高兴的样子,你爹不懂你,我哥这不是宠溺你嘛,居然答应还未过门的妻子在过门后就寻借口调出京,只为陪你找那什么药草,啧啧。” 说到这,秦婉初脸上露出满足开心的笑来,谢云昭就是这点好,她不管多无理多奇怪的要求,但凡能做到的,他都会答应她。 这个恋人间才会有的笑容落在树顶上那人眼里,实在刺目得很,她的心里满满都是谢云昭,自己似乎一点机会都没有。 可是心底里有个声音在放肆的叫喊着,他不甘心,从小到大他最会的就是隐忍宽容,大度让步,所以他从未得到过任何他称心如意的东西,衣服也好,武器也罢 如果逼迫,以他的身份自然可以让秦婉初嫁过来,可是她又怎么会快乐,他要的是葱笼山上那个灵气逼人,活力四射,春意盎然的姑娘啊。 这时又听叶千茗走过来问二人:“还有两日就是临月公主的赏花聚会了,你们今年去吧。” 秦、谢二人点了点头,好像没有不去的理由吧。 秦婉初说:“云昭说那天他刚好营里有事没法陪我,所以我勉为其难陪你们去参加赏花聚会吧。” 两道冰冷的目光射在她脸上,她干笑了两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有点炫耀了。叶千茗叹了口气:“那我也去。” 树梢之上掉落几片青叶子在秦婉初身上,秦婉初奇怪的朝上望了望,稀疏的树叶间,阳光斑驳,一眼到顶。 树上那人早不知去向。 回到王府,庄清和又收到了两份东西。一份来自平昌王府;一份则来自北街的顾家药铺。 打开了平昌王世子庄荣渊亲自送来的木盒,世子亲自送来,一定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吧。 盒子里静静躺着一本书,他拿起来一看:“朱帝起义录!” 这本书他早年间就看过来,倒不是什么很稀缺或珍贵的东西市面上四五文钱就能买到一本。 他有些奇怪,转而又打开了顾川送来的那蓝布包,布包里赫然也放着一本《朱帝起义录》 这下他眼神变得惊奇了,将两本《朱帝起义录》放到一起,他看向管家,管家说:“世子和那顾川来送东西,都说让王爷一定要细读。” “说了一样的话?” “几乎是同一个意思。”管家说。 有意思极了!庄清和眉头微拧,管家又说:“临月公主过两天要在外郊她的私人花宅里办春日赏花聚会,帖子递过来了,说是邀请王爷参加。” “去回她,本王一定准时到场。” 第22章 权宜之计 这日秦婉初闲来无事便去杜府看了一下秦婉若和小侄女,回来的路上临时起意想吃西街王婆家做的酥酪饼,便欢欢喜喜的去买饼,可是饼还没买到,倒是在王婆家摊旁边的酒摊上看到个熟人。 “大哥”秦婉初惊得眼珠子要掉下来了。 秦节上前扒拉了一下桌上烂醉如泥那人,抬头惊道:“还真是大公子。” 秦婉初坐过去:“大哥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大白天跑到这小巷子里来买醉啊,这要是让爹知道” “千茗。”秦修然软撑起半个身体看向她,伸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今日终于有,有空了” 这恍惚的眼神,可见醉得厉害。 “千茗这两日躲你,是不是你做什么惹她不开心的事了?” 秦修然突然站起身走过来把她给抱住了,而且抱得很紧很紧:“对不起,对不起千茗,你能理解我现在的痛苦吗?” 秦婉初差点没背过气去,嘴里念道:“不能理解。” “大公子,你清醒一点吧,这是三小姐。”秦节在旁边提醒。 但秦修然显然已醉得不省人事,抓着妹妹的手一往情深的样子,倒是令人看得动容,他说:“我本以为,以为我此生之志再无实现的可能,可那天父亲他,他他他竟然同意了,你明白吗,他说他愿意放我走。” “他说他放我自由,把家族重任都交给阿初,让我去寻,寻我自己那片天地就算往后再多苦难,也都是阿初的事情了。” 秦婉初:“我真谢谢你。” “我知道这很自私,可机会太难得了,我深知再难有第二次,可我不知道究竟该怎么选择。”秦修然哭得伤心,似个刚死了丈夫的寡妇,“秦家有阿初我倒是舍得下。” “呵。”秦婉初翻了个白眼,她现在想弑兄。 “可你要怎么办,我想带你走,叶家怎么会允许,可若娶你,岂非让你为我守活寡;我不想让你为我白白消磨一世,可我又舍不得放下你。千茗这些年我不是不知道你的心意,我何尝不是与你一样,其实一直都想靠近,但我真的怕,怕靠得太近,一往情深,再也走不掉。” “哥?”秦婉初倒不知道秦修然心里原来这么深爱叶千茗。 “每一次看见你冲我笑,和我聊起以后的事,我都怕得要命,我给不了你想要的安定;我注定是个一生都要漂泊流浪的人,又怎么舍得你跟着我吃苦。如果你不是世家女,只是个普通市井的女孩有多好,万水千山,我带着你,我们一起” 秦修然靠过来,一脸泪一脸鼻涕的想亲她。 看清这意图,秦婉初一掌呼了过去,秦节赶紧扶住秦修然,秦婉初瞪眼:“不带醉成这样的,快快快,赶紧给扛回府去,真是丢人现眼。” 秦节背起秦修然,秦婉初一脸火大的走在前面,迎头便看见庄清和走了过来—— 庄清和看见她,脸上扬起笑:“秦姑娘这是” “呃大哥喝了点酒” “千茗”背上那人又开始要胡言乱语。 秦婉初一拳过去,秦修然安静了。 庄清和被吓了一跳,这一拳,那鼻子得好久才恢复得了吧。秦婉初冲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让王爷看笑话了,我们先回了,王爷您忙。” 庄清和笑着说:“这西街到秦府还有好长一段路,让秦节这么背着秦大公子怕是吃不消吧,正好本王马车在那边,载你们一程?也算报答那日三小姐借本王便利。” 秦婉初忙笑着摇头,却凑过去低声对他说:“那什么,其实我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庄清和迷糊了。 “云昭都跟我讲了宫宴上的事情,也说了王爷事后跟他解释清楚了,您都是为了阻止赐婚想出的权宜之计。”她低声对他说,“所以我和云昭不会介怀的,反正这现在不是都在传宋慈墨是救你的正主嘛,她可是相府千金,人又生得美,与王爷乃绝配,王爷千万不要错过啊。” 庄清和讶然,随后冷笑出声:“谢云昭是这么跟你说的。” 秦婉初点头:“所以王爷千万不要觉得亏欠我什么的,但凡能帮到王爷一丝半毫的,我都觉得特高兴,真的。” 这话可真有够冠冕堂皇的,庄清和扯了扯嘴角,真想把少女脸上的假笑一并扯下来。 “阿初。”偏巧这时谢云婳的马车停在了他们面前,她挑帘子看向几人,“还真是你,大白天的在干吗呢?” “云婳姐姐,见到你真是太好了,我哥他喝醉了,你赶紧送我们一程。”不由分说秦婉初已经提着裙角爬上了谢家的马车。 庄清和心底甚是失落,但他还是笑着问:“这位姑娘是?” “谢家嫡女,见过王爷。”谢云婳不卑不亢的向他示了个礼,但好像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原来是谢家姑娘” “谁让你把秦修然放车内来的?”谢云婳冷着眉目,不客气地伸脚把人给踢了出去,“醉成这样让他上我的马车已是给面子了,让他趴在外头。” “哦。”秦节垂下头好像有些怕这位主。 庄清和被无视得彻底,又见秦婉初挽着谢云婳胳膊说:“去趟玲珑斋吧,听说他们出了一款新步摇,叫什么蜜色缠枝镂花钗,很漂亮。” “很贵的,你买不起。” “去看看又不一定非要买。” “你哥还醉着呢。” “哎呀,你管他,让他躺车上睡着算了。” 马车就这样走掉了。 庄清和木在原地,一时哭笑不得。心里暗自默念:“蜜色缠枝镂花钗!” 阿七不满地说:“他们就这样把王爷给忘在这儿?” 他是挺多余的,不过这感觉倒也很熟悉,以前他就是这样没存在感的人,但他也从不在意。不过如今他在意了,他誓要把自己变成秦婉初眼里不得不重要的人,让她无法忽视的人。 “行了,走吧,去顾家药铺。” 对于顾师送来的书竟然和平昌王府不谋而合,这令庄清和甚感意外,总觉得这里面有些蹊跷,他得弄明白。 转而他问阿七:“上京这两日人人都在传宋慈墨是本王的救命恩人这件事吗?” 他倒是知道太后有意炒作以坐实宋慈墨和他的关系,但今天听秦婉初也这样讲,看来事情发展得够快。 阿七点头:“好多人见风使舵都给相府送去贺礼了,都说王爷您金口已开,如今人又找到了,没有不娶的道理。而且” 阿七叹了口气才继续说:“临月公主的赏花宴,太后这次据闻也要亲临,公主又主动邀请了你,摆明了是想在赏花宴上把你和宋家女的婚事敲定啊。” “真是心急。”他冷笑。 “那王爷,这赏花宴我们还去吗?”阿七问 “去。”他笑着说,“太后这几天拼了命的为本王和那宋家女造势,本王若不现身,岂非辜负太后一片心意。” 第23章 赏花宴 临月公主与天启帝是一母同胞,都是太后所出。她素喜花草,特别命人在城外买了一处宅子专司种花养卉,名为花宅。 整个上安估计也只有她的花宅是花种最全,各个时节都五彩缤纷的吧。而且临月喜客,几乎每个季度都要在花宅办一次赏花宴。 像这种交际的好机会,许多人是不会错过的,更重要的是她的宴会有一个不成文的习俗——那就是年轻人们暗自相看的场所,况且又有谁会不给嫡长公主面子呢! 最重要的是今年的赏花宴有一个极大的看头,那就是太后亲临,据闻是有意要给儒诚王和相府千金宋慈墨赐婚了。 因着这事庄清和的府门前总归是清静了,毕竟庄清和默认了宋慈墨的身份,那些想浑水摸鱼的姑娘们再争下去就没有意义了,谁让人家宋慈墨还是太后钦点呢,想争也争不过啊。 所以今年的赏花宴那是大有看头的,一大早芬芳满园的花宅便已经陆陆续续有人来了,临月公主也忙前忙后,毕竟太后要来,生怕出什么差错。 一进花宅叶千茗便四下寻找秦婉初,秦婉初正跟谢云婳坐在一处小亭里吃糕点,看着院子里四处走动的花花绿绿的姑娘们,真是春风露浓,花香满园的好时节。 “你竟然亲自跟谢伯父说想早点成婚?”秦婉初嘴里的糕点差点没喷出来。 “是啊,我父亲答应等你与大哥完婚后就即刻让老家那边选定的人进京来相看,只要合适,就地成婚。” “这,这么急?”秦婉初拿帕子擦着嘴角,一时间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要说她和谢云昭吧好歹是青梅竹马,叶千茗与秦修然那也是定婚好些年了,彼此相熟,但谢云婳在她的想象里,这么一个天仙似的人儿,又这么懂事矜贵,不该这么草草定婚的。 “这是之前不就议定的事吗,早一些晚一些都无妨。”谢云婳看出她眼底的不甘,握住她的手难得的语气温柔,“况且我自相信无论我嫁给谁,都可以过得很好。” 秦婉初点头,这一点她也相信,谢云婳人生得美,又懂持家之道,还十分顾大局晓利弊,任哪个男子娶了她,都是他的福气。 “在说什么呢?”叶千茗挑帘子进了亭子,“竟然不等我。” 二人看着叶千茗,秦婉初一下就想到了前日秦修然大醉之事,她预感叶千茗和秦修然之间是有了什么问题,但她又不知要怎么问出口才好。 “千茗。”亭子外不远处,秦修然的声音传了过来。 叶千茗见了他眸色闪了闪,秦修然招手:“园子里花色正好,听闻那边临月公主还新培植了五彩色的绣球花,不如,一道去观赏?” “好”叶千茗知道她躲不掉了,该来的总要来的。 “你哥还真是开窍了。”谢云婳挑眉,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是真的放弃了自己的远大理想,决定赴身仕途,从此老婆孩子热坑头了。” 秦婉初眼里却是掩不住的担忧,秦修然醉酒的话言犹在耳,如果说之前秦修然在纠结没想好到底要怎么选,那今天他主动找叶千茗看花,可见一定是心里有定论了。 秦婉若甩着帕子进来:“可让我好找,原来妹妹们在这里,前厅院里儒诚王和宋慈墨相继到场,好多贵女围着呢,追问是不是王爷送的宋小姐过来,啧啧,那场面” 秦婉初站起身说:“我也去看看热闹” “诶,我一来你就走,阿初”秦婉若的话被抛之风里,秦婉初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谢云婳给秦婉若重倒了一杯茶:“阿若姐坐下说话吧,阿初向来喜欢看热闹,由她去吧。” “你说她过两月就要出嫁的人了,还这么莽撞。”秦婉若叹气,“她若有你一半稳重,我呀就不用过于操心了。” “那估计阿若姐还是得操心着。” “”秦婉若笑了笑,这谢云婳说话就是一点也不客气。 秦婉初对前厅的热闹才没兴趣,她追着秦修然他们去了,就想知道秦修然心里究竟是怎么决定的,她有预感,今天秦修然一定会跟叶千茗说些什么的。 秦婉初走得急,但还是没能追上秦修然。见她一时张望难定,洛儿忙道:“小姐,前厅该走这边啊。” “谁要去前厅看那劳什子的热闹,我要去找大哥。”她说 洛儿眉心一动,指着旁边一条羊肠小道说:“三小姐,如果大公子是要跟叶小姐说些体己话应该不会去人多地宽的地方吧。” 洛儿说得有理,秦婉初伸手在洛儿额头上印了个大拇指,提着裙子进了那花枝交缠的小道,看着秦婉初走进去,洛儿的心七上八下,心想小姐你千万不要怪洛儿 这幽静小道直通一处歇脚的六角花亭,只是这里鲜少人来往,地面花枝满铺,看来也未及时打理。 不过也只至亭子,是条死路,一进来秦婉初便见崔季桓坐在亭边盯着自己的手掌看个不停,他一身白衣锦服,绿枝掩印下倒着实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洛儿停在小道深处不敢再进,崔季桓抬头看向她:“秦三姑娘?” “你的手流血了?”秦婉初见他满掌心的血色,赶紧蹲下去拿帕子替他包扎,“怎么弄的?” 崔季桓笑得眸色甚深,洛儿果然没骗他,秦婉初一见了伤者就很来劲。他摇头:“就是自己不小心划伤了,想着公主的赏花宴还没开始呢自己先见了血不太好,就躲这里打算随便清理一下。” “这怎么行,万一感染了怎么办,洛儿。”她扭头喊了一句,“把我随身带的小布包拿过来。” 秦婉初认真给崔季桓处理起伤口来,好在掌边伤口不大,不是什么大事。 崔季桓看着洛儿拿出来那小布包,里面好些救急的药一应俱全,他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洛儿一眼,洛儿忙别开眼去,崔季桓说:“没想到秦三姑娘还懂医术,真是让人惊叹。” 被人夸了,秦婉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少女娇艳可爱的面容配上这一笑,顿时让旁边所有的花草都失色了,崔季桓一时看得呆住。 “也就是略懂皮毛而已。”她笑着说。 “今天真是要多谢三姑娘,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崔季桓看着她,眼睛完全移不开。 秦婉初看着他愣了愣,问:“你怎知我是秦家三姑娘?呃瞧着你甚眼熟” “在下河中侯世子,威武郎将崔季桓是也。”他笑着说。 “花灯节那天晚上,我们在湖面上遇到的两个男子” “对,其中一个是我。”崔季桓笑着说,“原来姑娘还记得?” 崔季桓顺势又道:“那夜在湖上与姑娘匆匆一眼,季桓” “还当是什么清静场所,竟这么多人?”随着一道清冷的声音传过来,只见一袭暗色红纹长袍姗然而来,出现在他们面前。 “王爷?”洛儿惊出声 秦婉初也吓了一跳,这人走路没声音的,地上那么多花枝竟都半点没发出响动。 儒诚王?!崔季桓眉心一紧。 第24章 退亲 各人心思落在庄清和眼里,他不动声色的站到秦婉初和崔季桓的中间去,声音显得犹为生硬:“真是奇了怪了,你们孤男寡女的躲在这儿是要做什么?” 这叫什么话?!秦婉初忙撇清:“王爷千万别误会,崔世子手受了伤我给他包扎一下而已,正要走呢。” 说着便要往外跑,崔季桓虽然恼恨,却也只能点头表示就是这么个事儿。 “王爷又怎么会在这里?”崔季桓反问,按说他应该被宋慈墨缠着才对吧。 是啊,一进花宅宋慈墨和他都双双被人们缠着,问东问西,好不容易甩开了众人,宋慈墨却一路跟着,一会跟他聊天气;一会跟他聊人生,呵,俨然一副自己已经是儒诚王妃的模样了。 他也是好不容易才把宋慈墨打发走,又因一时找不到秦婉初,便想着找个清静地儿避避,不曾想,清静地也不清静,崔季桓和秦婉初的对话都落在他耳朵里了。 秦婉初好脾气,他可没这脾气,同是男人,他会看不出崔季桓的企图吗! “想清静清静。”庄清和一脸淡漠,见秦婉初已经逃也似的出去了,他便立刻又说,“看来也未必清静得了,崔世子自己在这儿养伤吧。” 说着他便尾随秦婉初出去了。 崔季桓:“” 却说庄清和追着秦婉初出来,秦婉初见他跟着自己,笑得不太好意思:“王爷,听说太后已经到了,大家都在前厅叙话呢,宋小姐也在那儿。” “本王一直以为我们算是老朋友了,用不着这么拘谨刻板吧。”庄清和却仍旧执着的跟着她。他可是知道,今天校练场有事谢云昭没来。 秦婉初怔了一下,一来二去倒确实算熟悉吧,但她不喜欢被绑架的关系。 她只好停下脚步对庄清和说:“我只是普通臣女,哪敢跟王爷攀朋友关系。”这话非常明确的提醒着庄清和,葱笼山前后的事都不能算数。 “可本王看你和崔季桓聊得还挺热闹的。”庄清和有些不满了。 有吗?!她笑了笑:“王爷,你看这四零八落的到处是人,我只是觉着你一直这么跟着我好像也不太好,还是说王爷有什么吩咐,你只管说,我但凡能做到的一定帮王爷。” “也没什么就是之前去了趟顾家药铺,顾师让本王带话给你,说你好些天没过去了,再不去看望他老人家,他就要生气了。” 这可是实话,而且顾师说的半个字他都没有改,真的就纯传话筒! 秦婉初怄然,说:“知道了。” “你走这么快,是要去哪里吗?”庄清和赶紧又问。 “我在找我哥。”秦婉初泄气地说,但好像找不到了。 “秦大公子?”庄清和想了想说,“刚才本王从东边来的时候倒好像瞥到一眼,就在绣球花东北角的地方。” “对,大哥是说他要带千茗去看绣球花来着。”秦婉初一拍手说,“多谢王爷。” 说着她便又折身往园子东北角去了,庄清和还是一路跟着。 秦婉初一边走一边看旁边紧跟不舍的某王爷:“” “哦,本王也想去那边,同路。” “呵呵。” 宋慈墨跟丢了庄清和,便也只能在太后旁边坐着伺候,好些个没去游园的贵女内妇们都围着太后坐了一圈。 “其实大家都不必拘束于此,各去游园吧,陪着我这个老太婆有什么好玩的。”太后笑着说,“倒是慈墨,哀家要交给你一个任务,你呢,去园子里把老五给哀家寻来,就说哀家有要紧事跟他讲。” 知道庄清和一味推开宋慈墨不欲彻底坐实关系,太后便直接给宋慈墨一个光明正大接近庄清和的理由,如此大家都好办事。 临月公主养的绣球花,美艳动人,娇嫩欲滴,一团团一簇簇十分惹人怜爱。而且花形各异,颜色纷呈令人目不暇接,确实是一处好风景。 一整簇高高的绣球花遮挡的墙角边,叶千茗蹲在那里赏花:“修然,这朵紫色的绣球花真漂亮,你看” “千茗,那天我在茶楼等了你很久,可你都没有来。”秦修然说。 叶千茗握着那朵花,神色开始不自然,但还是强装出笑容:“对不起,那天” “这几天你也一直不肯见我,是出什么事了吗?” 她摇头,站起身冲他笑笑:“没。” 花影相映,美人如斯。秦修然有一瞬间的恍忽,但立刻他目光又变得坚定,说:“我今天是有事想跟你说,关于我们的事。” “我知道我们的婚事拖很久了,不过没关系,我说过的,我愿意等你。”叶千茗低下头娇羞地笑了。 “不是” “放心吧修然,我不会强逼你一定这时候娶我的,或者就像谢云昭那样,先入仕吧。” “你知道我不会入仕的。” “”叶千茗显得有些慌张。 “你一直拦我的话,是知道我要说什么吗?”秦修然看着她,眸色也开始显得柔软起来。 叶千茗背过身去,眉头皱起:“那天我去茶楼了。秦伯父和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秦婉初听到这儿作势想走过去,庄清和忙拉住她将她带到了另一边躲进了绣球花丛里,拨开脸边那朵粉色绣球花他低声对秦婉初说:“偷听要有偷听的规矩,毕竟是他们自己的事。” 去掺和确实不对,可秦婉初真的好急啊,她生怕秦修然会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 叶千茗转身定定地看着秦修然:“你心里有决断了,是不是。” 秦修然看着她,眸色深沉,没有说话。 “说吧。”叶千茗重重呼出一口气,“直接了当告诉我,你是要圆你的江湖梦,还是要娶我。” “千茗我很想说,我都想要。”秦修然声音变得很沉,“可是这世上就是这样,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我” 叶千茗听他说到这儿泪水便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她忍不住苦笑一声:“秦伯父拦了你那么多年,突然却转了态度同意放你走,确实是千年难得的机会啊。” “千茗”秦修然也是这一刻才知道,这些天她躲他,原来也是一直在怕这一刻,他们的心情原是一样的,受煎熬的从来不是他一个。 想到这儿秦修然便心如刀绞,他不想给她带去痛苦,可她的痛苦偏偏都是与他有关。 “我明白了。”叶千茗别过头去,擦了一把脸边的泪故作坚强,“恭喜你梦想成真,从此天高海阔,江湖远去,无忧无虑,无牵无挂。” “如果你想让我留下来,我会留下来的。”秦修然想伸手去牵她但被她躲开了。 她说:“在你眼里我是这么脆弱的人吗?不必为了可怜我放弃你的理想。” “不是”秦修然想说不是可怜她,他也很爱她,她也是他的一个梦啊。 叶千茗背过身去不再看他,深吸一口气说:“但你要记住,是我叶千茗不要你秦修然的,明天我就会让我父亲去秦府退亲,从今往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第25章 又一个秘密 秦修然是三年前科举的文武双状元,当时在上安城里可是十分炙手可热的。庄清和记得那时候似乎就有传言说他与叶家嫡女的婚事应该要近了,而且连吏部的任职文书都下了。 可是秦修然拒绝了。他说他参加科举是被秦老将军逼的;还说他不想当官只想云游天下,那时可是说什么的都有。叶家还闹了一回退婚,最后是叶千茗以死相逼才作罢的。 关于秦修然,庄清和也就知道这么多了。 他坐在墙边把玩着手里那朵粉色绣球花,看旁边少女久久不能回过神来,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劝,好像这时候说什么都不太对。 突然,秦婉初脸上出现两行清泪,庄清和被吓到了,忙拿帕子出来替她擦泪,安慰她说:“你哥有他自己的路要走,人各有志嘛,更何况男儿脚下的路原就在四方,如果这是他的选择,我们就尊重他吧。” 秦婉初还是木木的坐在那里抱着膝盖不肯说话。 庄清和又说:“其实若是这种情况叶家姑娘就算嫁给你哥也未必会幸福,也许她将来会遇到一个更好更适合他的男子呢,你哥放手也是对的。” 秦婉初扯过庄清和手里的帕子自顾自擦起泪来,她说:“这点道理谁不懂啊,我就是,就是一时心里憋着口气,想发火想打人,想出气可我不知道该去怪谁。” “” “连我爹那个老古董都莫名其妙想通了,要放我哥走,你说我再去阻止他追求自己的人生理想吧是不是不够意思。”秦婉初眼泪汪汪的看着庄清和,“可就这样放我哥走了,千茗苦等这些年,对我哥的深情一切都成了笑话嘛。” 她为叶千茗感到不值。 庄清和叹了口气:“如果她不怕吃苦,能跟你哥一起走,倒也不失传为一段佳话,可惜” 可惜这种‘如果’终究是绝无实现之可能,本来秦修然能离开就已经够离谱了,世家女未婚离家,跟人跑了这种话题传出来,别说叶千茗自己的名声坏了,叶家所有的女眷都毁了,叶家也毁了。 “但人生无常,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啊。”庄清和看着她,她哭得像个小花猫,他有点想笑,又知道这时候笑不太对,所以憋得有点辛苦。 秦婉初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她望着花丛中那一方小小的蓝天白云,说:“可能是因为我从小就过得很如意,没有什么是很糟糕的,出身、家族、婚姻,一切都让我很满意,所以我不喜欢生活有什么变化,就这样按部就班的走下去不好吗?” 庄清和眉头微动,看着她:“一成不变的生活不会带来什么惊喜,也许偶尔的变化会有不同的惊喜呢。” 她摇头:“你看我哥和千茗,惊不惊喜?” 庄清和:“”也不能这样比较吧,他心中微微苦涩。 转而他笑着说:“多想也是无用,不如讲点开心的,说说你和谢云昭吧。”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他想确定谢云昭在她心里究竟是多重的份量。 秦婉初显然被秦修然的事打击得有点回不过味来,神情恹恹地说:“我和云昭有什么好说的,下下个月初八成亲,王爷记得来喝喜酒啊。” 庄清和却说:“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个人比谢云昭对你更好,更爱你,你会不会” “王爷开什么玩笑。”秦婉初被他逗笑了,“我二姐说,这世上也就云昭不嫌弃我,除了他估计没人肯要我的。虽然我不太同意,好歹我也算生得貌美如花对吧。” 庄清和笑着点头。 “但有时候想想我二姐说得也不是没道理,我除了做饭强一点,会点医术外,在上安城这么多的贵女里头,真真是不起眼。” 她掰着手指头在那儿算:“你看,一来我虽长得不赖,可到底没有云婳那般倾城倾国色,可以叫哪个男人一见就发疯发狂吧;二来我虽会点简单的女工诗画什么的,但也没把这些练到如赵家嫡女赵希灵那般惊为天人。” 上安两个绝代贵女,一个貌美无双谢云婳,一个才艺惊人赵希灵。 “可你就是你,喜欢你的人就是喜欢你啊。”庄清和说。 庄清和是在说他自己,可秦婉初却以为他是在指谢云昭。 “那当然了,我和云昭打小就知道以后长大了是要成亲的,彼此感情自然不同。”她扭头看向庄清和,见他一脸认真的表情她愣了愣,忙敛了神色,“那个什么今天让王爷见笑了。” 低头手里还拽着他的帕子,她想还给他,可又被自己擦脏了,庄清和看出她的局促,说:“洗干净还我吧。” 一张帕子而已,真小气。不过秦婉初也不敢多言,只是笑笑,自己失态得久了,竟莫名就忘了身边这人的身份。 “那个,今天这事” “放心,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庄清和故意把秘密二字咬得极重,这真是让人很难不想起他们之间的第一个秘密。 秦婉初脸色刷的一下红到了耳根,庄清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宫宴上我说的那些话” “都找了两圈了也没见王爷身影,他该不会一早回去了吧。”这时花丛外面响起一个贵女的声音。 秦婉初怔了怔,眼珠子一转赶紧趴地上爬着离开了花丛,庄清和想叫住她被她用严厉的眼神警告了,她打死也不要被人发现自己跟儒诚王躲在花丛里聊天。 看她这略显狼狈模样的离开庄清和甚觉得好笑,不过自己也确实消失得够久了,太后那头恐不好交待,便站起身大大方的从花丛中走了出去—— 要说这宋慈墨眼睛也是尖,一见庄清和迎面行来,她便立刻崴了脚,戏演得略显得有点过了,庄清和眉目一紧但还是上前扶了她一把。 “王爷,没想到你在这儿,太后让臣女找你过去呢。”说着她便皱着眉嘶了一声,“好痛。” “宋小姐一定是崴到脚了。”旁边有贵女说,“刚才寻王爷走了好多路,走得太急了吧。” 宋慈墨看着庄清和,眉目传情:“不打紧的,我没事。” 不知为何看着宋慈墨做作这一套,他突然就想起了崔季桓来,怎么如今这男的女的都喜欢用装弱扮病这一套寻求关注了嘛! 他笑了笑放开宋慈墨说:“既然宋小姐无碍,那看来也不需要本王帮助了,太后既寻本王,本王先行过去了。” 丢下宋慈墨他大踏步走了,宋慈墨愣住了,想在后头追又觉得崴了脚的她跑太快不应该,可不赶紧追上去,太后只见着庄清和没见着她,只怕要发火了。 第26章 赐婚 崔季桓远远的看着这一幕,望着坐在地上被庄清和丢下的宋慈墨,眼里闪过算计之色。 从赏花宴回去之后,秦夫人便不让秦婉初外出会客交际了,还有两个月就要成亲了,她连谢云昭都被通知不能见了,这让她甚是苦恼。 第二天,叶家来退亲,秦老将军说了无数个对不起,毕竟将叶千茗的年龄硬生生拖到这么大,是他们秦家的不对。 秦夫人作主当众收叶千茗为干女儿,给叶千茗添了好些贵重礼品作以后她出嫁的嫁妆,其实秦婉初都看见了,这里头好些东西是秦修然精挑细选拿出来,以母亲的名义送给叶千茗的。 但这之后,叶千茗就再没有出现在秦府过,秦婉初为此伤感了好久好久。 三天之后,秦修然走了,走前秦老将军莫名其妙跟儿子大吵了一架,然后对外宣称秦修然离家出走,是大不孝,从秦家族谱上除名了。 秦婉初知道这一切都是秦老将军故意为之,她问父亲:“爹,你到底是怎么想通的?” 这个疑惑确实很困扰人。 秦老将军却递给她一本《朱帝起义录》,说:“这两个月既要在家安心待嫁,闲来无事就多看看这本书吧。” “嫁衣云婳会替我绣好送来,我根本无事可做,虽然是闲,但这本书我一早就看过了啊。”秦婉初说,“之前谢伯父也让云昭看这书来着,这书到底有什么玄妙啊。” “也许只有书里能给你答案。”秦老将军狡黠地笑了笑。 秦婉初有些疑惑,不知为何,放秦修然走后,父亲就给她一种释然了的感觉。 这些天庄清和也甚是忙碌,不仅是军机处公务上的事情,更多的是来自反皇党的压力,跟宋家的亲事倒还可以囫囵的能拖一时算一时;可昌平王那边却囫囵不了,庄荣渊小世子已经找他喝了两回酒了。 顾师这两天传来消息说司元的病有好起之状,恢复指日可待,庄清和在想,若是能从司元这个活人口中得知武直门兵变的真相,也算有一个人证,届时自己再作选择也不算迟。 但眼下有一件事是他迫切要解决的,那就是秦婉初和谢云昭的婚事,眼看是越来越近了,他却找不到一个好的方法能阻止。 直到这天他进宫见皇上,本是有事商议,却见远远的亭子里皇上正在跟崔季桓、谢云昭说话。 待得近了才见皇上脸色有些愠怒:“小谢大人这是想抗旨不遵。” 崔季桓在一旁笑着提醒:“小谢大人,赐婚可是天家恩赏,你怎敢说不?” 崔季桓告诉皇上秦、谢两家有姻亲,两个月后就要成亲了,这秦谢本来关系就好得跟一家似的,再一联姻不就真的铁板一块了嘛,皇上想拆开对付就属实不易了,不如阻止这场婚约。 其实崔季桓的真正意图是不想秦婉初嫁给谢云昭,至少在他和皇帝的大计得逞前,秦婉初不能属于任何一个人,而待到大计完成,秦婉初还不都由他拿捏。 皇上向来信他,被他那么一说觉得十分有理,便决心要拆散秦婉初和谢云昭,这才想出要给谢云昭强行赐婚一招来。 “那肖玉儿可是兵部尚书的嫡千金,配你那是绰绰有余,小谢大人你还是谢恩吧。”崔季桓在旁边添油加醋。 谢云昭冷哼,却道:“皇上有所不知,臣早年已与秦家三女有婚约在身,而且两家已商定下下个月便会成亲,所以不是臣不接这圣旨,只是臣没法接这圣旨。” “你说的那个秦家三小姐”皇上轻哼,“朕知道,听闻她经常都喜欢去城外野玩,十分不顾礼节,前几天秦家还闹出了嫡子离家出走的丑闻,叶家退亲的事可是闹得满城风雨,这样人家的姑娘怎么比得上朕给你挑选的人呢。” 谢云昭眉头一紧:“但婚约是家中父母所定,况且阿初是臣心尖上的人,除了她臣不欲再娶旁人,还望皇上成全。” “哪怕抗旨?”皇上低下头来冷冷地瞪着他。 谢云昭挺直了腰背,只道:“万望皇上成全。” 眼看亭子里气氛一下子紧张到了顶点,庄清和想了想走了过去:“臣参见皇上。” “老五来了,快快快,上来坐。”皇上笑着去拉庄清和,又说,“正好,朕打算给小谢大人赐婚,兵部尚书肖家嫡女肖玉儿,听说人长得温婉漂亮,还知书达礼,但小谢大人似乎对朕非常不满啊。” 本来赐婚只是崔季桓出的主意,他也觉得还行;但没想到谢云昭会反抗,他这一反抗吧,皇上反而越发想做成这件事,要知道天下是他的,谁都没有反抗的权利。 庄清和笑了笑,说:“皇上不知道秦谢两家早就姻亲,想恩赏臣子的心其实我们都明白,不过若是传出去说肖家姑娘因仗着皇家赐婚抢了秦家从小定下的夫婿,终究对肖家姑娘的名声不好。” 崔季桓眉头一动,怎么感觉这庄清和处处都在跟他作对。 “再者今天皇上突然提及只怕小谢大人根本反应不过来呢,不如让他回去仔细想想,也好跟谢大人商量一下,再来回话吧。” 崔季桓有些不明白庄清和的意思,抬头正好对上庄清和冲他使眼色,他愣了愣赶紧道:“多谢王爷,王爷说得极是,还望皇上成全。” 各退一步让大家脸上都好看,不至于闹得太僵。皇上哼了一声:“老五说得倒有几分道理,算朕考虑不周,不过朕会再向谢大人提一提的。你先回去吧!” 谢云昭虽然还想说什么,但终究忍了下来,行了一礼,离开了。 皇上看着庄清和,说:“朕知你今日进宫是为了观云台的事,说吧,不过说点新意出来,可别跟那些不开眼的御史台臣子一个样儿。” 庄清和眉头一紧,说:“皇上欲召集土木能士建天下第一高楼观云台,以观天象,晓上唐运势,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是皇上自然做什么都可以。” “这么说你同意朕建观云台?”皇上高兴地笑了,“太好了,自朕提出要修观云台以来,朝里好多臣子反对朕,说什么朕不该动辄大兴土木;加重赋税,还说可能会造成民不聊生,怨声载道,呵,分明是他们没这魄力。” “但钦天监那帮人,如果需要这么一栋高楼才能为我上唐观星象,占天运,那臣倒觉得根本没有留他们的必要了。”庄清和转而却说,“自古以来,也从未见哪朝哪代观天象需要什么天下第一高楼。不过话说回来,最近边境来报,北狄国屡屡骚扰我国边境,大有进犯之势,皇上要早作” “区区一个北狄还不够朕放在眼里,让守边将军给他们一个下马威。”皇上不耐烦的摆手,“我们还是来说说建观云台的事,朕已经召集了不少能工巧匠,他们看了图纸都说若真能建起此高楼必将是名垂青史之政绩啊,就是需要耗费大量人力物资,征丁势在必行” 第27章 非你不娶 小时候庄清和就觉得老七是一个孺子不可教的人,自私自利,枉顾他人;没想到如今当了皇帝还是这副模样,旁人轻轻一扇风点火,什么建天下第一高楼,彰显上唐盛风,名垂青史,他就来劲儿了。 丝毫不顾建这样一栋楼要耗费的人力物力财力给民生带来多大的压力,本来他登基已经加了一重赋税,民间早有微词,再来搞这样一栋楼,这是想玩火啊,而且最重要的是根本没有建这栋楼的意义存在。 但明着劝他显然行不通的,庄清和也不打算劝他了。 不过崔季桓这样的人跟在皇帝身边,也是个祸患,而且庄清和也一直不明白当初崔季桓在野外伏杀秦婉初的意义,但这后来崔季桓又没再行动,反叫他无从查起了。 谢云昭回府把皇上要赐婚的事一说,谢大人一拍桌子骂了一句荒唐便穿上官服进宫面圣去了。 有父亲亲自出面游说,想来婚事倒不必担心,谢云昭转而去了王府,今天庄清和为他解围他还是要去感谢一下的,再者他也想知道庄清和的意图。 管家领他到会客茶室,庄清和正一个人在煮茶,满室茶香袅袅,倒是显出一派悠然自得之相,看样子他早猜到自己会来。 关上门,谢云昭举起茶杯先道了一句谢,庄清和摇头:“不必谢本王,本王无意帮你,况且你也知道,本王巴不得你和她成不了。” 谢云昭差点被茶给烫着,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庄清和他又问:“那王爷为何还要替我说话呢?” “比起这个,你现更应该考虑的难道不是为什么皇上要莫名其妙给你赐婚吗?”庄清和提醒他,“秦谢两家定亲的事皇上稍一打听就知道,若真有心要给你指婚不可能连你有没有未婚妻这么大的事都不查,一上来就押着你逼你答应赐婚,不奇怪吗?” “我父亲说皇上不,其实从先帝开始,就一直有些忌惮秦谢两家,也许是不想我们两家联姻吧。”谢云昭叹了口气,经今天一事他倒也看得出来,庄清和虽算个情敌,却也不失为一个正人君子,至少不会落井下石。 所以,倒也值得他坦诚相对,说两句真话。 “崔季桓早前曾派杀手刺杀过阿初。”庄清和抿了一口茶,好些日子没亲自煮过茶了,手艺有点退步了。 谢云昭一惊:“什么?” “你竟不知道?”庄清和也感到意外,“她没跟你说?” 谢云昭眉头一紧,他摇头:“连秦伯父也没提及,估计她是不想让我们担心,这个傻丫头” 看着他紧张的模样庄清和叹然,他也是真的爱秦婉初了。随之庄清和又说:”崔季桓如果是受了帝命,那么只怕你们秦谢两家就不仅仅只是被皇上忌惮而已了。” 谢云昭暗自紧了紧手,庄清和想起了平昌王和顾师送自己的那本《朱帝起义录》里面记了太多当世四姓的事情。 他问:“为什么崔季桓要盯着阿初不放?” 对付秦谢两家,主要是当政的秦老将军和谢大人吧,秦家一个闺阁女,皇上在忌惮什么呢?! 谢云昭眼神闪了闪,没有说话,但这个眼神却也让庄清和明白,秦婉初身上一定有着什么让皇上猜忌的东西存在。 “王爷。”这时管家在外头敲门,“秦家三小姐来了,说是来寻小谢大人。” 谢云昭赶紧起身:“阿初定是知道了赐婚的事。” 庄清和站起身打开了门,秦婉初正一脸焦急的站在抱厦里等着,一见谢云昭出来便迎了上去:“云昭,我听父亲说” 谢云昭向她摆了摆头,她这才顾忌到旁边的庄清和,庄清和叹了口气,说:“既然都找到这儿来了,那本王把茶室留给你们二人,你们慢慢说。” 谢云昭道了一句谢,拉着秦婉初进屋,关切地问:“你怎么出来了,秦伯母不是说成亲前不让你出门了吗,我前两天去找你,她都不肯让我见。” “我都听说了你还想瞒我吗?”秦婉初不满地瞪着他,“说,你是不是想攀皇上给的高枝,不要我了。” 庄清和站在抱厦里没有走,好心把自己的屋滕给心上人和她喜欢的人说话,但也没讲自己不会偷听啊。 皇上要赐婚虽在庄清和的意料之外,但他也很想知道谢云昭会怎么做,拒绝皇上的恩赏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于刚入仕途的他而言可是很不利;但若如了皇上的意,以后就可平步青云,说起来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呢。 “你在想什么呢。”谢云昭敲了她脑顶一下,“说,是不是偷翻墙出来的?” “是又怎么样。”秦婉初眼睛看着别处,一脸的不高兴,“我未婚夫都要被人抢走了,还要我在屋里干等着被命运宣判不成?” “那也该在谢府等我回去,你一个姑娘家贸然跑到王府来” “我一刻也等不了了,听他们说你来了王府我就跟来了,我就要你一句话,你是要那个什么肖玉儿,还是要我?” 谢云昭笑了,抱住她说:“傻丫头,这种蠢问题也值得你问。” 他看着她,温和地笑:“阿初,你记住,这辈子我非你不娶;不管谁拦在中间,就算是皇帝我也绝不会妥协。” 秦婉初这才笑了,又问:“那赐婚的事情怎么办?你真的要抗旨吗?” “我爹已经进宫找皇上理论了,他到底是三朝元老,皇上也该知道分寸,实在不行我就带你远走高飞” “你傻啊,我们飞了,秦谢两家怎么办,皇上还不是把火都撒我们家人身上。” “也是。”谢云昭笑了笑,“皇上本就不怎么得民心,大不了我们秦谢两家倒戈反皇党,再不济就反了他庄” “住嘴。”秦婉初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门边,在他肩上拍了一下,“你怎么什么话都敢说,不要命了。” 谢云昭却不以为意:“反正,谁也不能让我和你分开。” 秦婉初轻轻靠在他肩上,满意的笑了:“其实我知道你不会娶旁人的,但是到底是皇上的旨意,我害怕” “还好意思说呢,你老实告诉我,之前你是不是被人刺杀过?”谢云昭想起庄清和的话,质问她。 她愣了愣,只能乖乖点头:“我跟我哥说过,他没跟你讲?” 把责任推给一个都不在京中的人,谢云昭无奈地叹了口气,问:“那些人是不是冲着传承来的?” 传承?!庄清和眉头一紧,脸色不由一变。 秦婉初点头:“我还一直怕云婳姐也会出事呢,但她好像没事。” 谢云昭却摇头苦笑说:“如果真是冲着传承来的,那他们何必多冒险去查云婳。” “什么意思?”秦婉初不懂了。 “他们既奔着你去,可见已经知道四姓传承只会出现在我们四姓女子身上,我们谢家只有云婳一个女儿。” 秦婉初一怔随后了然,也是,查谢云婳反而显得多此一举了。 第28章 皇上被怼 二人在屋里你侬我侬,依依难舍。庄清和在屋外呆若木鸡,冷冷清清的站着,只有拢在袖底的双手紧紧握着一根银针,针刺进了掌心亦无可察觉。 谢云昭把额头轻轻抵在秦婉初的额头上,撩着她耳旁的细发,说:“不过这些事你都不用担心,也不用管,我会解决的。” 秦婉初嗯了一声,点点头,谢云昭慢慢靠近她,目光停在她的樱桃小口上,一点点的贴近,一点点的抚弄着她的脸庞,她没有拒绝慢慢闭上眼睛。谢云昭微低下头正欲亲上心上人的唇,门突然被推开了—— 二人一惊乍,赶紧放开了彼此,秦婉初有些不好意思的躲到了谢云昭身后,庄清和此刻的脸色十分难看,特别是那双深沉的眼睛,神色摄人,像临近爆走的魔鬼。 他眯了眯眼,哼声:“如果已经说好了,就各回各家吧,别忘了这儿是本王的府邸。” 太过分了,当着他的面亲亲我我也就算了,还想亲嘴?!想得美。 秦婉初有些奇怪不明白庄清和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生气,难道是因为他们在他家里肆无忌惮?不过刚才确实有点不好意思。 谢云昭轻轻拍了下秦婉初的手背,说:“你先去前厅等我,我还有几句话要跟王爷说。” 秦婉初乖巧的点头,懂事的走了。 她的顺从落在庄清和眼里,都变得令人十分烦躁。 秦婉初走后,谢云昭才走近庄清和,笑着说:“我与阿初刚才是情难自抑,让王爷见笑了。” 这是在炫耀吗?!庄清和眉头挑了挑盯向谢云昭,只听他又说:“不过想来王爷也看到了,阿初真的是太爱我了,你似乎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谢云昭笑着走了,庄清和盯着他的背影,心想秦婉初是不是真的太爱他不知道,但他真的是太欠打了。他开始后悔自己是不是对这个谢云昭太仁慈了,既然是决心要抢女人,他该铁石心肠一些才对。 可是,他每一次的试探却都越发证明了那两个人的相爱,甚至也越发证明谢云昭确实是个值得托付的人,他但凡混蛋一点点,庄清和都不会像现在这样的纠结。 可淋过雨的人,才会想着要替别人撑伞。 谢大人怒气冲冲到了通勤殿,皇上正在欣赏美人跳舞,新宠幸的李美人身段妖娆,舞姿一绝,令皇上垂涎三尺,也才堪堪暂时忘却了不能得到谢云婳的痛苦。 “皇上,臣有事要请示,还请准臣进殿。”谢大人站在殿外,声音铿锵有力,透着一股令人不能拒绝的威严。 皇上感到一阵头痛,但还是把美人遣了下去。谢大人上得殿来,却见皇上略有些衣衫不整,满殿酒味,他皱眉:“皇上还是应该多将心思放在民生社稷之上才好,莫要被酒色迷花了眼。” 知道谢大人说话一向呛人,比御史台那几个的嘴还臭,皇上扬手说:“是是是,谢爱卿说得极对。” “今日臣来是听闻皇上想为犬子赐婚,实在令人大跌眼镜。”谢大人继续呛声,“难道皇上竟不知道我谢家与秦家早有婚约?” 谢大人摆明了没有要商量,这是来质问的。其实谢大人一肚子气早就想撒了,只是因着四姓传承的事到底都是大家蒙在鼓里的,你不说我不说,窗户纸没捅破所以也不好发作,但现下真真是给了他机会啊。 皇上怔愣了一下,还以为放谢云昭回去,他总能琢磨明白,接受圣意赐婚与一意孤行娶秦家女孰轻孰重,不曾想谢大人竟问到了他脸上,这让他一瞬间感到了冒犯。 正要发作,谢大人却比他发作得更快,一步步逼近皇帝道:“秦谢两家的关系可直追朱帝时期,虽不能再以当世四姓自居,但想来皇上也是知道这个中情由的,两家联姻也是孩子们自小定下,皇上还是莫要做那自作聪明的事才好。” 李公公守在殿外听着里头的皇帝被三朝元老给训得一愣一愣的,他叹了口气,也只有谢大人敢如此放肆了。 “说到当世四姓,皇家庄室也曾是其中之一,朕也是念及此情才会想给小谢大人赐婚啊,并没想到原来他已有” “不管皇上是想到还是没想到,总归这件事还是莫要再提。”谢大人横眉一瞪哼了一声,“皇上自登基以来未有仁政恤下之策,外头传言属实难听,还是多花些工夫在政绩民生上吧。” “谢爱卿,朕可以放弃赐婚,但是你说朕无仁政恤下是什么意思,是在猜疑朕非明君吗?”皇上一拍桌子,怒了,若非顾忌秦谢两家的在朝根基以及太后的交待,他真想现在就扭下这老匹夫的头来。 “是也不是皇上自己掂量,就拿最近你想建那劳什子的观云台来说吧,依臣之建议,还是不要建了吧。” “你?” “劳民伤财,非良政也。”谢大人说罢,一摆袖袍转身而去。 皇上怒不可遏,他叫道:“想让朕不建观云台,不是不可以,谢大人只需做一件事便可让朕罢了此念。” 谢大人转头看向皇上,皇上笑着说:“让你的嫡女入宫为妃,秦谢两家要联姻,庄谢二姓亦不可断了情谊啊。” 谢大人脸上闪过惊疑不定之色,但很快恢复,他握紧了拳头说:“早前就跟礼部的人说过了,婳儿先天不足,难以在君前伺候。况且皇上已有无数美人相伴,不缺这一个,老臣就这么一个女儿,还是饶了老臣吧。” 谢大人怒气冲冲的来,怒气冲冲的走。皇上倒在是殿上发了好一通的脾气,崔季桓被召进宫时,皇上仍怒气未消,一见到崔季桓他便说:“事情都查得差不多了吧。” “秦谢两家的传承都查清楚了,平昌王府的安浅郡主下落也渐有眉目。” “好得很,待安浅的位置找出来我们就行动。” “可是为什么一定要先动平昌王府呢,其实秦谢两家” “不可。”皇上摆手,冷声道,“母后说了,皇叔是反皇党实在过于惹眼,灭了他也可给朝中那些反皇党们一个警告,逆我者死。” “这也算是朕给秦谢两家的一个机会,杀鸡儆猴嘛。”他冷笑,“到时候谢家若肯把女儿双手奉上讨朕欢心,留他们命亦不是不可啊。” “那秦谢两家的婚事”崔季桓担心地问。其实皇上要对哪一方先动手都无所谓,崔季桓担心的还是怕秦婉初做了谢家妇。 “左右不过是拖时间,皇后最近又病了,传出话去,就说萨满巫师作了法,皇后的病因天相所碍,一年之内全国上下都不得有嫁娶喜事。” “皇上英明。”崔季桓笑了,如此拖上一拖也是一样,待一年之后早就翻天覆地了。 第29章 等不起了 这天之后,皇上对兵部尚书肖大人说:“哎!朕本是一片好心,想那谢家子一表人材,又是剿匪英雄,新晋武官,与爱卿之女真真是相配至极,哪成想谢家竟不愿意,哦对了,秦家也不是很高兴,说他们定了婚约要成亲了。” 皇上怄了一口气故作为难:“反倒叫朕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肖爱卿,之前朕信誓旦旦答应了你,如今这弄巧成拙,真是” 肖大人也只能忙说无碍,让皇上不必介怀,但心里早就把秦谢两家给记恨上了。 肖玉儿得到这消息时正在家里与宋慈墨插花,她们也算是自小一块长大的好朋友,十分相熟。 之前父亲说皇上要为她的婚事作主,看定了谢家那个新入仕的谢云昭,她就打听过,这人少年有成,年纪轻轻就入了五品,未来不可限量;而且还生得仪表堂堂,眉清目秀,俨然一个端方君子。 若非之前被儒诚王回京的消息给掩盖了风华,他在京都里贵女圈的呼声可也是不低的,只是似乎谢家一向行事都比较低调,便是回京任职这么大的事也只请了秦家一家作客,没有大操大办。 所以肖玉儿面上不说,心里是千百万个愿意的,但却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乌龙的结局,虽然像是给她出气一般,皇上下旨说因皇后的病因,一年内不许上唐有嫁娶,但她还是被气着了。 她肖玉儿也是捧在掌心的娇娇女,什么时候被人这样轻视过,他谢家竟不屑一顾,那个秦家女什么玩意儿来头,也敢跟她争。 她越想越气不由得折断了一根花枝,宋慈墨轻笑了一声,说:“你不必如此生气的,那个女人让你出糗,你也可以让她出糗啊。” 肖玉儿不解地看着宋慈墨,宋慈墨冷哼一声,前两天听说秦家那个姑娘竟然只身跑去王府,虽然不知是干什么,但哪有好端端的闺阁女去敲人王府大门的,恬不知耻,宋慈墨也很看不惯秦婉初,所以正好借机会打压一下她。 她贴近肖玉儿低声说了几句,肖玉儿眉头轻皱:“这” “在皇上赐婚前你和你爹就私下跟不少好友亲戚都说过好事将近的消息,可如此却赐婚不成,连皇上都不能成全,可见你被坑得多惨,这一切可都是那个女人造成的,你还同情她不成?”宋慈墨冷哼。 肖玉儿咬牙:“说得对,我倒要看看她是多倾城绝色不得了。” 秦婉初还不知道自己莫名被人记恨上了,她还在为婚事伤神,原定的两个月后如今因为皇后生病,亲成不了了,只能被改到一年后的春天。 虽然因这个秦夫人解了她的禁许她出门,可更令她哀伤的是今天一早谢云昭带来消息,说早朝上尚书右丞赵大人为自己的庶长子求娶忠勇伯叶家嫡女! 秦婉初坐不住了,赵家在朝中根深蒂固,关系四通八达,又是皇上最宠幸之臣,更是太后母家,那庞大的权势自不必讲。可庶长子听闻当年赵大人宠幸侍妾致使妾室先行生下长子,正妻的嫡子反而还小了一岁,这本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但有当时的皇后也就是现在的太后压阵,赵家这丑闻才没在京都权贵圈里成为笑柄。 可私下里谁不笑话这丑闻呢,因着这个赵家庶长子听闻倒是几分争气,可惜在家族里始终是个另类般的存在,性情也渐渐变得古怪,动辄打骂下人,也因这脾气,他久久没有成亲。 就算抛开这些都是不说,庶子终究是庶子,怎么有脸配忠勇伯嫡女!叶家的地位那可是叶大人当年在战场上一拳一拳打出来的。 “赐婚了吗?”秦婉初抓着谢云昭的手焦急地问,“千茗怎么说,她也愿意?” 谢云昭点头,就是觉得这事不对劲,又想着叶千茗和秦婉初这么好的关系他才想支会秦婉初一声,他拉着秦婉初说:“你也别激动,皇上赐婚叶家也只能接着,毕竟不像之前给我赐婚,我到底跟你确实有十几的婚约在身,又有个蛮横的爹,可叶家” “那个赵家的庶长子听闻脾气特别怪,千茗嫁给她又是低嫁,实在是”秦婉初咬牙,她好不甘心。 “赵家是护皇党,一直在想法拉拢中立派,叶家未表态,如今联姻也是皇上乐见其成,毕竟这样忠勇伯就成了名副其实的护皇党了。”谢云昭从朝政方面分析说。 秦婉初哪有心情分析这些,她只顾忌叶千茗,拉着谢云昭说:“云昭你快想想办法我想见千茗一面,自与我家解婚约,我每每去叶家她都不肯见我,还说什么秦家的人以后都不见了,分明是在生我哥的气嘛,她如今随便答应婚事,不是在赌气嘛。” “好,这件事我来办。” 为了办成这事,谢云昭央了谢云婳老半天要她办一个茶话会,邀请京都八成以上的贵女到府里来玩,谢云婳最烦这些事了,但谢云昭更烦,她只好答应了。 其实邀请再多的贵女,目的还是只有一个就是让叶千茗能放下戒心前来,就算不跟秦家来往了,可谢云婳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所以秦婉初如愿在谢家见到了叶千茗。 叶千茗被人左哄右骗进谢云婳的闺房,看见秦婉初也在里面时才知上了当,但当下已不好再走,只能板起个面孔来。 谢云婳叹了口气说:“她为了能见你一面也算是煞费苦心了,好歹听一句吧。” 叶千茗面色微有动容,秦婉初走过去拉住她:“就算和我哥解了婚约,但我们还是好朋友啊,难道不是吗?” 叶千茗咬牙面露难色,她说:“阿初,你应该知道我不见你们秦家人不是因为对你们有恨,我确实是不想面对。” “那你就随随便便应承别的婚事吗?”秦婉初看着她,“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啊。” 叶千茗淡笑了笑说:“这是皇上赐婚,天大的殊荣,我忠勇伯府哪有拒绝的道理;况且赵家如今在朝中如日中天,那庶长子赵楚平我见过了,长得还不错,又颇有文学见识,未必就比秦修然差。” “你这分明是气话。”秦婉初甩开她的手说,“只说这好的,怎么不说那赵楚平是个庶出,还性情古怪呢,我可是让秦节查了,年前他才打死了一个通房小妾,这种人” “阿初。”叶千茗叫住秦婉初,温声说,“我已经十九岁了。” 秦婉初怔了怔,一直没开口的谢云婳这时才说:“阿初,这才是重点,千茗已经等不起了。” 第30章 求签 谢云婳轻轻在她肩上拍了拍,也放缓声音说:“赵家虽有太后作靠山,在朝中势力颇大,但终究还没有那个脸面拿一个庶子到忠勇伯跟前打晃,这样的求娶本来放到哪里都是不合称的。” “可是赵家却这样做了,不仅仅是他们这位庶长子赵楚平颇有两分能力,可以为赵家分担,更因为千茗是退过亲的,而且年龄已被耽误大了,放眼整个京都十九了还没出嫁的贵女,有几个?” “阿初,我知你是有点关心则乱了,怕她因修然的事情枉顾自己的终身大事,但你也忘了,她已经几乎没得选了。” 对秦婉初说完,谢云婳转而又对叶千茗说:“千茗,其实相信这桩婚事背后所牵扯的朝政关系你爹也跟你说过了,但诚如如今所见到的,赵家敢求赐婚其实也是摆明了知道你叶千茗没得选了,如此一来,未嫁之前你就先矮了一截。” “所以,还是要想清楚,是宁可高傲的单着,还是将就去成亲?这到底是你的终身大事,一旦成亲再无反悔之余地,那个赵楚平,阿初说她查过了,其实我也让我哥查了,脾气确实总之一言难尽,他未必是良配。” 谢云婳叹了口气:“我言尽于此,其他的你们自己想吧。” 秦婉初坐回凳子上,怄气道:“都是我哥不好。” 叶千茗鼻尖一酸也有想哭的感觉,可是与秦家退婚后的那几晚她已经流干了泪,既已放那个男人去寻他的天地,她也不必再怀念从前,也当继续往前走。 她走过去握住秦婉初的手说:“阿初,谢谢你。” 秦婉初不解地看着她,叶千茗笑了,说:“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怕我所嫁非人,不过路是我自己选的。放你哥走也好;退亲也好;同意嫁进赵也好所有一切都是我自己所选,所以,我不后悔。” “不过你们千万不要因为我嫁进了赵家,以后就不当我是好朋友了啊。”叶千茗带着哭腔强作镇定说,“我们三个还是好朋友,等明年春天再一起去赏花,去踏春,好不好。” 秦婉初强忍着泪意,说不出半个字。 谢云婳叹了口气,说:“好。” 可惜,她们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天是她们三个这辈子最后一次聚在一起了,今天之后,再无以后。 不过虽说是赐婚,但叶千茗和赵楚平的婚事还是只能定在来年,秦婉初作别了谢云婳打算离开谢府,本来今天来谢府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见叶千茗,实则今天她还想去见一见顾师。 走到花廊下,正好看到宋慈墨身边围着几个贵女有说有笑,说起来最近这位宋家千金真真是京都里炙手可热的人物,虽然和儒诚王庄清和的婚事未正式定下,如今因着皇后的病,估计定婚也要等明年了吧。 但宋慈墨俨然已成了所有贵女们的中心人物,走哪儿都有一堆人围着转;比起后宫满员的多情皇帝,庄清和不仅是清风白雪般的人物,那王府后院更是连个妾都没有,据闻太后送的几个美人都被他当丫鬟使了。想这般男子哪个姑娘不动心呢,谁都夸宋慈墨命好。 秦婉初慢慢走近贵女人群,脑海里浮现出庄清和那个人,坦白讲,他确实是个不错的。 “当然灵了,我这啊就是在岁和寺求的。”宋慈墨对旁边的贵女说,“听说那儿的和尚可是最灵验的,不仅可断姻缘测命数,连你命中几子几女可能断得清清楚楚。” “慈墨,你莫不是去岁和寺求了上天给你一个如意郎君,所以才碰上了王爷吧。”有人打趣她。 她知道这些人嫉妒,很多人也心知肚明救命恩人一说不过是太后造谣,但那又如何,被选中的就是她,吃醋也没有用。 她挑眉:“谁说不是呢,说起来我与王爷就是在岁和寺外见的第一面呢,所以啊这人生的缘份真真是妙不可言。” “哎呀那我也要去岁和寺求求佛,指不定也能赐我一个好儿郎呢。” “你就别想了,这天下好儿郎已经让慈墨给霸占了。” “哈哈哈” 众贵女一边说一边掩嘴笑了起来,秦婉初快步离开了他们,所谓茶话会就是大家聚在一起聊八卦,不过她跟这些人不太熟悉,也聊不到一块儿去,求神拜佛的事她是不太信的,不过灵不灵是一说,但她也很希望叶千茗能遇到一个良人,还是替她去求一求吧。 但今天先去顾家药铺看望顾师。 待到两日后,秦婉初才让洛儿买了香烛去岁和寺,出发时秦婉初问洛儿:“你最近做事老爱出神,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洛儿忙摇头:“没” 秦婉初叹了口气:“会不会是上次着凉还没有好全,这几天你都在府里伺候吧,去岁和寺让秦节跟着就行了。” “姑娘,我没事,让我去吧,你总是把我丢在府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呢。”洛儿低着头说。 “想什么呢。”秦婉初在她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想了想说,“既然你要去那也成,就一起去吧。” 洛儿这才笑了。 临上车时洛儿瞟到秦府拐角的小巷口边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冲她邪魅一笑,一闪而过,洛儿眉心微紧。 她知道崔季桓不是她轻易摆脱得了的人,可是这淤泥似乎已经越陷越深,而且上一次被崔季桓叫过去,竟然在他床上看到了宋慈墨,这种天塌的丑事被她瞧见崔季桓也毫不顾忌,可见他根本不在意洛儿会怎么做,相反,应该说他根本不害怕洛儿会反他。 这样一个男人令洛儿感到窒息和害怕,每次面对秦婉初的询问,她都小心翼翼又纠结紧张,到底怎么做才是对,她也不知道了。 岁和寺一向香火鼎盛,今天也是客似云来,空气里浓浓檀香,烟飘袅袅。秦婉初在大雄宝殿为叶千茗祈完福,一时兴起也想去抽个签文,倒想看看是不是真的如宋慈墨说的那般灵验。 秦婉初拿着签文去找解签的和尚,但走到一半,她眼珠一转扭头对秦节和洛儿说:“洛儿,我想吃王婆家的酥酪饼,你去给我买点好不好。” “啊?”洛儿一脸为难,“姑娘,这从岁和寺去西街好远的。” “你买好就直接回府。”秦婉初拍了拍她的肩头,转而又对秦节说,“听说岁和寺后山有一棵红李树,这时候正是结果的时候,你去给我摘点呗。” “姑娘” “去不去。”秦婉初瞪他。 秦节叹气,只好拉着洛儿一起离开了,洛儿不解地问秦节:“姑娘干嘛刻意把我们都支开?” “估计她想解的签文不愿意被人知道吧。”秦节摆手,“我们姑娘你还不清楚她,谁知道她究竟想求什么。” 洛儿眉目微沉:“姑娘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 “估计是想问有关小谢大人的事。”秦节呵呵一笑,走了。 洛儿扭头看了一眼,终究没说什么还是走了。 第31章 打和尚 秦婉初从进岁和寺开始就已经被肖玉儿给盯上了,两天前在谢家的茶话会上撒的网,本来没想她会一次入网,不成想她竟真来了。 肖玉儿闪身离开了大雄宝殿。 秦婉初拿着那张签文去找解签的和尚大师,对方打开纸看了一遍轻念:“雾里看花,花非花;水中观月,月非月。天地作良缘,万物晓初心。” 他问:“姑娘要问什么?” “我和我未来夫婿会有几个孩子?”她压低声音问,显得特别不好意思。 大师轻咳了两声,估计也是没想到她会这般问,呵呵一笑:“还以为姑娘是要问姻缘呢,却是问子嗣?” 姻缘什么的都定好了,不必浪费这个精力问了吧,但她还是好奇她和谢云昭将来会有几个孩子,会是什么模样。 “如此具体的问题是无法给出解答的,但我倒是可以告诉姑娘,你会和心爱的人有孩子的。” 废话!秦婉初白眼一翻,看来也不过是神棍,自己竟还偏信宋慈墨的厥词,真是智商被拉低了。 “不过姑娘确定不问问姻缘?”大师捻着胡须眯着眼问。 庄清和买了两串糖葫芦来岁和寺,他是来看庄安浅的,自那日与平昌王叙过之后,他便常独自悄悄前来。 但路过大雄宝殿的时候竟然看到个熟悉的身影,他驻步看去,只见少女食指抿在唇边:“这有什么好问的,我已经定亲了,本来两个月后就要成亲的,但现下被改到明年开春了。” 她竟然也在岁和寺,庄清和不自觉露出微笑,不过今天还有正事,他决定先忙正事再来找她。 庄清和走后,大师呵呵一笑:“本来定好的婚事却改了期,也许本来并肩的良人也不能走到最后,很多看似平常的变化,都是命数啊。” “什么意思?” “姑娘,花非花,月非月。若真从签文来说你此生至少要嫁两次,嗯,搞不好要嫁三次才能与真正相爱之人修成正果啊” 大师还在侃侃而谈,秦婉初已经生气得揪住了他的胡须:“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才要嫁两次,你嫁八次都没人要。” “我我我是和尚啊,当然没人要了,你快放开,快放开我,还懂不懂礼数了你?”他解了这么多年的签文还没被人当众殴打过,简直耻辱。 秦婉初却将旁边的签筒当惊堂木般一拍,举着拳头说:“我看你就是个神棍,什么大师,满口胡说八道。我劝你最好不要再在这里解什么签文误人子弟了,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你你,你无理。”大师气得眉毛胡须一起抖,不少上香的人围过来指指点点,“你告诉我你是哪家的,我我,我非要等到你二婚,不,你三婚的时候去喝你的喜酒,把酒泼在你脸上质问你不可。” 秦婉初咬牙切齿:“你说什么” 眼见要吵得不可开交,旁边寺庙的主持和几个小和尚赶紧出来拉架,不住劝秦婉初,带着她离开殿上去后面禅房休息。 秦婉初虽是一时气急,但也没真想闹事,被人拉开劝住,便也就没在说什么,只对拉着自己的小和尚发泄了两句:“什么人呐,哪有开口闭口说我一个还未出阁的姑娘要嫁三次的,这种话传出去让我未婚夫怎么想。” “是是是,我们大师啊就是爱说实呸,就是老爱说些乱七八糟,姑娘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先去您的禅房好好休息一下,喝点水。” 却说另一边庄清和正陪庄安浅在读那本《朱帝起义录》,后脚庄荣渊便到了,小世子惯喜穿一身红色鲜艳的衣服,高高的马尾,整个人显得精神而干练。 “安浅,哥给你带了玩五哥。”庄荣渊意外于庄清和的存在,随后笑了,“没想到你也来陪安浅。” “今天正好闲来无事。”庄清和淡淡说,“对了,我刚到的时候,伺候安浅的婆子说她在屋后头那块寒冰池里泡澡,她向来身体不好,为何还让她泡冷水澡?” 庄荣渊笑了笑,说:“安浅的病向来奇怪,自那年高烧烧坏脑子之后,一位游方名医诊断说需得寒冰冷水入药一月一泡才能维持她的身体机能,为此先帝倒是大费周折,为了给她续命不惜暗中从北上极寒之地运回了好几大块寒冰石,在后院处开凿了那块不大不小的一方水池,就专为给她泡澡用。” 这确实是个怪病,庄清和想。 庄荣渊伸手轻轻抚着妹妹的头发,摇头说:“她本来自小没被带好就落了一身的病根,林林总总的一身的毛病早不知积了多少,那寒冰池如今还能维持她的生命也算是奇迹了,只希望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很好了。” 她本来可以无忧无虑健健康康地长大,可惜 “哥,我好累啊。” 庄荣渊忙将庄安浅抱了起来,小声说:“好,累了就睡一会儿。” 庄荣渊把庄安浅放进了里屋的床上,出来时见庄清和要走,便说:“伺候的婆子去城里买东西了,得好一会儿才回得来,这儿无人看守,不如五哥替妹妹守一会儿?” “那你呢?”庄清和奇怪,他明明也在这儿。 庄荣渊笑了:“我还有任务在身呢。” 是反皇党又要做什么吗,庄清和眉心微紧,庄荣渊刚走出屋却又折身对他说:“五哥虽然一直没有表态,但从你对安浅的态度我也看得出来,你心里很清楚谁是谁非,不然安浅这么重要的秘密你一早就告发给皇上了对不对。” 庄清和还来不及说什么,庄荣渊已经走掉了。 不过不得不说平昌王这一招确实做得很冒险很大胆,拿庄安浅来试他,他若一心扶帝,早把平昌王给卖了,虽然平昌王也可立刻转移安浅,但到底是在皇上面前露了一次底,但庄清和没有出卖他,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算是他的一种表态了。 所以庄荣渊才这么放心大胆把妹妹交到他手上。 不过庄清和这会儿急着想见心上人,便叫阿七在门口守着,自己去前面找秦婉初了。 秦婉初被小和尚安慰了两句也转好了,喝了两大杯小和尚递上来的茶水,她这才笑着说:“我没事了,其实跟你们大师吵起来也是我不对,怪也只能怪他说话确实太臭了。” “你就先下去吧,不用一直在这儿候着我,一会我的护卫也就回来了。”她呵呵一笑。 小和尚低低地点了点头,这才出去了,一转角便遇见肖玉儿等在那里,肖玉儿拦着那小和尚,冷声问:“成了吗?” “放心吧,她正在气头上,喝了整整两大碗茶呢。” “太好了。”肖玉儿面露奸笑,“还是慈墨出的主意好,我倒要看看今天她怎么遗臭万年。” 第32章 犯错 早前庄清和纠结不知要怎么阻止那二人临近的婚期,没成想中间被崔季桓一搞,全上唐人的婚事都被搁置到明年了,虽然如此是暂时解了燃眉之急,但到底治标不治本,还是该想个法子,叫那二人能解除掉婚约才是关键。 庄清和一直在想,到底要用什么办法才能让秦婉初正视他的存在,并且喜欢上他,甚至能动摇到她内心谢云昭地位的那一部分,但一直都没想出好主意来。 不过今天能遇到她是真的很高兴,他就说过他们之间是很有缘分的嘛。远远的他看见肖玉儿和一个小和尚在说话,甚觉奇怪便靠近了两步,耳尖的他不需要贴得太近也能听清那二人的话,不过一时还不太明白。 正当他疑惑间,却见肖玉儿叫了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进旁边的禅房,看起来鬼鬼祟祟,不像做什么好事,庄清和本来就疑心肖玉儿跟和尚说的话,便悄悄跟了进去—— 却不想见那男子推开禅房门,屋里坐着的竟是秦婉初,不过她的状态有点不对劲,昏昏欲睡的样子,见有陌生人进来也不惊讶,只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你你” “小美人儿,我知道你现在浑身难受像火烧一样是不是,没关系,我这不是来解救你了嘛。”那男人甚猥琐的凑上去就要对秦婉初上下其手。 庄清和猛的踢门而入,门框飞起直接打在那男人身上,将他给打倒在地上,还未及他看清来人,庄清和又一脚狠狠踩在他脸门上:“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对世家千金用药欲图不轨,你究竟有几个脑袋?” “你你,你是哪根葱,凭”男子的脸被狠狠踩在地上根本就没看到冲进来的人的正面,不免心中忿恨狂躁。 秦婉初小脸扑红,看见庄清和眨了眨眼,笑了:“王爷你怎么在这儿。” 她三步两晃的半倒在他肩上,似乎膝盖一下子失去了重心,她努力摇头使自己清楚:“我,我好像病了,能不能” 庄清和见她情况不对,便一脚踢晕了脚下的男人,转身将秦婉初打横抱起,急速离开。 寺庙人多眼杂,前面是万不敢去了,这后面供休息的禅房倒是鲜少人活动,但也不敢保证不会被人看到,而且肖玉儿做这样的事估计就是等着秦婉初当众出丑,一定会叫大波人过来,所以这儿不能停留。 于是庄清和当即理甭思路,如今可去之处只有四进院后面那处偏僻又无人知晓的小茅屋,也就是庄安浅住的地方。 那儿方圆十里内都被平昌王布了控,除了被平昌王默许的人之外,旁人是断断进不去的。 庄清和抱着人一路飞奔回茅屋,秦婉初似乎已经药效发作,脸越来越红,身上越来越烫,眼神也开始迷离不清,伸手在庄清和身上一顿乱摸。 “王爷,我我发现你长得好,好好看啊。” 庄清和看着怀里不断撩拨自己的某人,他皱眉,这样玩火很容易引火烧身啊。 好容易到了茅屋,阿七正蹲在门边数蚂蚁,庄清和急忙道:“阿七,速去三进院供贵人们休息所用的禅房处,左起第二间禅房,把里面晕倒的男人扣走,记住暗中行动莫要被人发现,更不能让那个男的死了。” “王爷?”阿七一头雾水,见他怀里还抱了一个,咦,这不是秦家三姑娘嘛,她好像 “还不快去。”庄清和厉声喝道。 阿七这才扔了手里的小木棒,飞奔离去—— 还好屋里庄安浅睡得比较沉,不然这还真不知要如何解释。庄清和抱着人进了屋,可刚想把她放下,她却紧紧搂着他不肯下来,黏在他身上一只手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摸进了他的里衣里。 柔若无骨又火热无比的小手在他胸膛上来回摩擦,真是要命。他一把抓住那只不安份的手,低头看着少女渐欲迷离的双眼,他说:“你知道自己是被下药了吧。” “是啊。”秦婉初脑子里还是有些清楚意识的,知道自己喝的那茶里有问题,可是她喝太多了,真的控制不住自己,脑海里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个说:“这么帅的男人摆在面前,上啊。” “不行,怎么能做这种事情,况且对不住云昭啊。”另一个说。 “你还有心思管这个,是庄清和不够好看吗?” “可是我和云昭有婚约了。” “总好过被之前那个猥琐男侮辱吧,放心这又不怪你,你被下药了嘛,先做,做完再来说后悔的事。” “我我,好,做就做,反正我身不由己。” 欲望的小人完全占了上风,她紧紧贴在他身上贪婪地吸着他身上男子的味道,不住大喘气:“那我好不好看,不亏你吧。” “”庄清和已经极力忍耐一路了,一听她这样说简直无法再忍,抱着她便滚到了旁边的小榻上—— 狂风暴雨般的吻让二人都回想起了当初在葱笼山那个雨夜,那第一个秘密。 不过这次不是点到为止,而是越发深入,庄清和紧紧扣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插进她的头发里,舌头长驱直入无度索取着她过分的甜美,最难让人抑制的是她的迎和,那么顺从那么乖巧,也这么紧紧抱着他,甚至主动去脱他的衣服。 这一刻,天地都被忘却了,万物都不存在了。 他们只想融进那如水般的温柔里,似火的欲望在燃烧,把紧紧纠缠的两个人扣在一起,难分难解。 直到庄清和要解开她衣服的时候听到她喊了一句:“云昭” 他像被什么击中了一般,霎时就清醒了过来,大口呼着气看着躺在自己身下千娇百媚的少女,半露的香肩,勾魂的眼神,无不在挑逗着他的欲望,可他全无欲望了。 他推开秦婉初从她身上站了起来,刚才亲吻得太忘我了,他几乎就忘了有些事是不能现在做的。 可秦婉初哪管这些已经从后面又抱住了他,去扒他的衣服:“你怎么停下了,你不喜欢我吗?” 少女捧着他的脸不住的亲吻他,想从他这儿得到一丝回应,庄清和突然扛起秦婉初转身出了茅屋,绕过屋子到屋后那片寒冰池,真是老天有眼。 他径直将少女扔进了池水里—— “啊——”秦婉初被突然刺骨的寒凉冷得尖叫,柞在池水里瑟瑟发抖。 “你清醒一下。”庄清和转身刚要走却被她抓住了脚,然后一用力,他重心未稳被秦婉初给带到了池水里。 她又欺身上来了:“你在躲我吗。” 到底是喝了多少药,竟未清醒。庄清和眉心一紧,将她扣在池边冷声说:“知不知道你这是在犯错?” “我都不怕一错到底,你怕什么。”她吐着芬芳气息扑进他怀里,一把扯掉了他本来就快要掉的衣服。 看着男人裸露出来的结实胸膛,秦婉初迷失得更快了,凑上去吻住了他 第33章 王爷最擅长克制 她的吻又香又甜,又软又糯。令他在欲望中一次次沉沦,他抱着她给她想要的回应,不就是吻吗,不就是男女最正常不过的交合嘛,她即不怕,他一个大男人还会怕不成。 秦婉初像是生怕他会跑掉一般,紧紧抱住他主动脱了自己的外衣,嫩黄色的小肚兜露在外面又因在池子里湿透而紧贴肌肤,那姣好而完美的身段就这样呈现在他面前,试问哪个男人还控制得住。 虽然寒冰池里很冷,可他们两个都很热,搞得连池水也有些热了。 庄清和抱着她说:“去岸边。” “嗯”她只是嘤咛任由他动作。 这池水是庄安浅治病所用,可不能被他们这这那那的给坏了药性。 庄清和先上了岸,秦婉初等着他抱自己,可他却突然伸手将她整个头都给按进了池水里,一息两息三息七息过后,放手。她从池水下面露出脸来,大喘着气:“庄清和你这个王八蛋。” 庄清和早在放开她之际已经转身穿好衣服了,扭头,正好看到少女在水里扑腾,露在外面的后背因为浸了水的缘故,左肩上的人皮脱落,那大块红色弯曲如地图般的印迹展现在他面前。 他怔住了,这么大一块红色印记,几乎占据了少女一整个左肩的肩胛骨。他愣愣地看着秦婉初,秦婉初还在发脾气:“你居然骗我,你给我滚下来。” “你应该清醒一点了吧。”庄清和笑了笑,要知道他虽自小最擅长的就是克制,可要克制她的主动真的很难,他也是做了好多心理建设才决心推开她的,不然他何尝不想做过不管不顾真正的王八蛋。 他也不是圣人,他也要赶紧出去吹吹冷空气,平息一下自己身体里的火气。 被他浸在水里七息的时候秦婉初倒是清醒了一些,可是身体里像有虫在爬,这冰冷的水又不能灌到自己体内,她仍难受得紧,不知道对方究竟给她下的什么猛药。 见庄清和扭头走了,秦婉初在水里拍打着,咒骂他:“庄清和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你是不是怕了,你给我回来。” “怪不得太后赐你那么多个美女,你都不碰,你一定就是个龙阳,不,你是个太监,你这个混蛋,你玩不起” 少女的咒骂声不绝于耳,庄清和走到屋前沉沉叹了口气,死丫头究竟知不知道他费了多大的力才放开她的,这时候要她,对她不公平。她是因中了药才会这样,可他没有中药,又怎能趁人之危,他喜欢她,绝不会用这种方式。 害怕秦婉初会吵到庄安浅,庄清和收拾了一下心情转头进了屋,还好庄安浅好像泡过澡后总是睡得很沉,这时候仍旧睡着,没有被外头的吵闹声惊扰到。 秦婉初后背的红色印记又浮现在他脑海里,他闭上眼,想起在野外遇到崔季桓伏击那次,那个蒙面人也是去扯秦婉初左边肩头的衣服,睁开眼,他看着床上静静躺着的庄安浅。 他坐过去,伸手轻轻扯了下少女左肩上的衣服,如果直觉没有错,如果他猜想的是对的 平昌王所说的那个红色印记 果然,庄安浅的左肩上竟和秦婉初一模一样,红色,弯曲,一整块,如地图般,如盖的章烙在那肩胛骨上。 庄清和赶紧替庄安浅带好衣领,他现在有点头大了,为什么两个完全都不认识的少女,身上却会有几乎完全相同的印记。 这绝不是偶然。 秦婉初背上的红色印记,似乎弯曲和条条沟沟的地方多些,而庄安浅背上的印记,则一整块红色的地方多些,乍一看是几乎相同的,但仔细看,是有区别的。 庄清和灵台一现,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身出去捡起了那本之前被扔在桌上的《朱帝起义录》,这一看就看了整整半个多时辰。 一直看到庄安浅醒过来,阿七也回来了,说把那个男的给扣到安全的地方了,不过寺庙里好像乱了一阵,肖玉儿纠了好一批千金贵妇们来上香,又领着他们去禅房休息,偏巧去了秦婉初那间房,但她们显然扑了空。 阿七说宋慈墨也在其中,庄清和只点了点头,对此没说什么,之前在肖玉儿和那和尚的对话里就已经听到过宋慈墨的名字了。 他让阿七陪庄安浅在菜园子里玩一会儿,自己则找了一身安浅的衣服去后屋寒冰池边上,快一个时辰了,再怎么浓烈的药效也该被这寒冰池泡掉了吧。 听到脚步声响起,秦婉初一直贴着池边一动不动的呆愣状总算有了点反应,她眼珠动了一下,然后便猛的将整个头都钻进了水下,她可是没脸见任何人了。 庄清和站在岸边忍不住笑了,说:“看来是彻底清醒了啊。” 水底下冒了两三个泡,但那少女显然没有要露面的意思。 庄清和就这么在池水边走来走去,嘴里低低数着数:“一、二、三十、十一二十三、二十四” 有点意思!庄清和看着水面上那水泡越来越多,知道某个人憋不了多久了,他悠哉优哉继续数:“三十三、三十四”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秦婉初终归是憋不住了,冒出水面瞪着他,“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转身离开吗。” “这时候知道什么叫不要脸了?”庄清和笑她,满脸狡黠。这一刻他无比庆幸,庆幸自己之前克制住了冲动,至少他在她面前是光明磊落的。 但她似乎磊落不起来了,半张脸隐在水下,只留两个眼睛一只鼻子在水面上,她眼神显然刻意在闪躲他:“为什么每次遇见你都这么倒霉。” “喂,说清楚,是我发现你被人下药冲进去救你,然后你说起来,‘每次遇见你都这么倒霉’这种话,应该由本王来说吧。” 秦婉初转过身去不想看他,虽然药效已经彻底被泡没了,而且就在药劲过了之后神智恢复之时,她自己也无比庆幸没有犯错,一时间之前有多渴望和庄清和私缠;清醒后就有多庆幸庄清和保持了最后的理性。 毕竟一个女人失了贞洁实是一件太可怕的事,就算谢云昭再爱她,不介意会娶她,终于他们之间还是会因此而起隔阂的,她的一生都要被今天的事给烙下阴影,可以说庄清和的理智救了她,不至于让她掉落诟病的深渊,还能堂堂正正的做一个清白姑娘。 她一背过去,左肩上的印记又展露在庄清和面前,庄清和问她:“你背上的印记,是从出生就有的吗?” 一说到印记秦婉初伸手一捂扭头瞪了他一眼,想起来穿衣服,可衣服早湿透完了,见她手足无措,庄清和便把带来的庄安浅的衣服扔到旁边草丛上,背过身去说:“先穿这个吧。” 第34章 秘密太多 秦婉初倒不怕他突然转过身来意图不轨什么的,毕竟真要不轨,早前就顺水推舟了。 他是一个真正的君子,不能以小人之心度之。 这是秦婉初今天之后对庄清和的评价,所以倒是很坦然的爬了上来,悉悉索索地把衣服穿好了,就是一套普通的农家素衣,但显得稍微短小了一点点。 庄清和不知道该不该让秦婉初见到庄安浅,如果见到了怕平昌王知道此事会对秦婉初不利,所以只好在池边的树下草丛里坐下,秦婉初也泡得有些清冷和头昏,便也倚着他旁边坐下了。 庄清和倒是奇怪她没有第一时间嚷着要回家,他看着她,似乎在沉思些什么,许久才弱弱地问他:“其实我算是失贞了对不对。” “” 原来刚才是在回想之前二人痴缠的画面?!庄清和忍不住笑出了声,不过那确实值得好好回味,她可真是娇艳欲滴啊,不过这种话现在心里想想就好了。 见他笑得欠打,秦婉初突然有点想哭,之前的事光是想想就很不要脸,自己居然还主动她真的挖个坑把自己埋了的心都有了。 “那你嫁给我吧。”他说。 “什么?”秦婉初想哭的冲动一下子又止住了。 庄清和耸耸肩:“你的意思不是说失身于本王了吗,既是这样,我娶了你不就好了。” “做梦。”她别嘴,“我还不想被皇上和太后记恨上,我还想多活几十年呢。” 庄清和淡淡笑着,却也透着一丝无奈。 “阿初。” “王爷。”秦婉初突然打断他的话,转头认真且严肃地盯着他,“今天的事情你绝对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 “哦对了,还有关于你看见的我背上的印记,你也要统统忘掉,就算是,算是我们之间” “我们之间的秘密。”他接口道,“阿初,我们之间真的好多秘密啊。” “”秦婉初脸色一难,见他却笑得温和柔情,竟有一瞬让她觉得很安心,但随即她变了脸色,“你你不要叫我阿初,叫我秦三姑娘。” “你脸红了?” 秦婉初咬牙,不想理会他。 “奇怪了,你什么模样我没见过,这时候还脸红?” “你?”秦婉初想起自己迫不及待在他面前宽衣解待,二人亲得难分难解的时候,啊啊啊啊真是要了老命了。 她应该恨毒了这个男人,可是又不得不承认他是个正人君子;她应该骂他占自己便宜,可偏偏又是他救命恩人。甚至他真的从心底里让她觉得很暖心,很贴心,而且又长得这么好看,还为她想得这么周全,恨而不得,好难啊。 可是,也很难面对他。 她侧过脸去,声音低低地:“王爷就不要再得了便宜还卖乖了,我觉得我们之间就是冤孽,我一定是上一辈子把你得罪得狠了,这辈子老天爷让你来惩罚我的。” 她对他的感觉似乎在改变,至少不是像以前那样一味的拒之千里。 庄清和笑了,说:“你今天累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我自己回去。” “走这边。”庄清和没有纠结这一点,她现在不想和他待也是情理之中,提醒她径直从屋后离开,不要去前屋碰上庄安浅,她身上的麻烦应该够敏感的,还是暂时别让平昌王盯上的好。 秦婉初有些失魂落魄的走了,庄清和一路目送她离开的背影,眉头深深紧锁,秦婉初啊秦婉初,如果你已经有了谢云昭这样完美的爱人,又为什么要让我爱上你。 老天爷啊老天爷,如果和秦婉初注定有缘无份,那为什么一次次让命运与她相逢,一次次让这爱意越陷越深。 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这天晚上庄清和邀谢云昭到王府喝酒,谢云昭一百万个不想去,但又碍于对方身份只得去了。 庄清和真的在院子里摆了酒,初夏的风还带着一丝丝清冷拂得人脸上生痛,他就着旁边桌上的灯看着阿七交上来的那张单子,那是一张铸造暗器和冶炼铁兵的设计图。 看罢,庄清和将那张纸收起,说:“看来推进得还不错。” “这是先帝还在世时王爷就在暗中计划的事情了,只是因着武直门兵变,王爷失踪而停搁了许久,但匠人们一直都在期待着王爷的归来,重启暗器门,罗生手的锻造。” “记得做得再隐秘一些。”庄清和眸色清冷,之前想暗暗打造一支属于自己的暗卫并不是起了什么二心,只是想让自己一步步拥有可以与老七抗衡的力量,让自己不用一生都被老七母子所控制。 但如今这支卫队是越发需要建造了,皇帝太后对自己戒备心太重,一面重用一面防备,可见其内心其实还是只想把他当工具;朝中护皇党反皇党叫嚣尘上,他有预感,崩盘是迟早的事,自己处在这中间若无自保之力,难保不会成为下一个三皇子。 正说到这儿,管家来报说谢云昭到了,庄清和点了点头对阿七示意了一下,阿七便下去了。 谢云昭漫步行来,月色倾华泻了满园,树影幢幢随微风摇摆,庄清和剑眉星目一身白衣坐在那里,真真是一副好颜色。 其实他也不赖,负手慢行,官服威武,清冷的眉头略显疲态,看来今天的公务不少。不过立在庄清和跟前,二人倒交相辉映成一副美男画,若有少女见了,一定是要尖叫的。 谢云昭才一撩袍子打算行礼,庄清和摆手:“你我之间就别整这些虚的了,今天叫你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要你去处理。” “王爷请吩咐。” 庄清和眉头挑了一下,虽然不满他这态度,但脑子莫名划过秦婉初今天倒在自己怀里的模样,他感觉自己又像是打赢了一场无声的仗,忍不住笑了。 这时阿七已将那男子提了上来,正是今天在岁和寺意欲对秦婉初不轨之人。 谢云昭看着那被五花大绑满脸被揍得鼻青脸肿的男人,有些疑惑,庄清和说:“今天阿初去岁和寺上香,本王后来查了一下,她好像是为叶家姑娘祈福去的。” 这事谢云昭知道,后来走时秦节遍寻不见秦婉初差点没把岁和寺给翻过来,只差没报官了,好在关键时刻秦婉初又出来了。 “接下去的事,你来说。”庄清和看向地上那香肠嘴男人。 男人早已被阿七的刑罚弄得只剩半条命了,而且也签了伏罪状,这时候实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便当着二人的面将肖玉儿如何找上他,给他多少钱,让他去岁和寺奸,污一个被她事先下了药的姑娘的事合盘托出了。 谢云昭眉头一紧:“岁和寺,你们竟然在寺庙谋划这种脏污之事?” “秦节之所以找不到阿初,是因为她就是那个肖玉儿要谋害之人,当时中了药差点被这个男的得逞,好在本王及时出现,她才幸免于难。”庄清和说。 “什么?”谢云昭眼睛一立,惊得变了脸色。 第35章 谢云昭的态度 庄清和自然不会放过想谋害秦婉初的人,但是他现下滕不出手去专门对付一个贵女,也正好借这机会看看谢云昭的态度,况且他其实也有意想在谢云昭面前炫耀。 毕竟秦婉初身陷险境时未婚夫不在,他却在。一定能狠狠刺痛某个人的心,庄清和还是很乐意做这种事情的。 阿七把男人的伏罪状交给了谢云昭,谢云昭看罢眉头一紧:“肖玉儿” “说起来都是你惹的祸。”庄清和坐在椅子里,漫不经心地看着他,“这肖玉儿定是记恨你没有接受赐婚,可是却把仇算到了阿初的头上,你打算怎么做?” “自古女子贞洁最重要,毁人清白者无疑于杀人诛心。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同为女子竟还能想出如此奸险之计,简直令人作呕。”谢云昭俯身蹲到那男子面前,看着他目光凌厉,突然剑光一闪—— 还未见他拔剑,那人人头已经骨碌滚地,估计到死他都还没想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吧。 庄清和看着血溅当场的男人眯了眯眼,谢云昭扭头看向庄清和:“伏罪状可否给在下?” “自然。”庄清和笑了笑。 “望王爷原谅我在你府上大开杀戒,只是有些人留着也是浪费空气。”谢云昭道,“另外还要感谢今天王爷仗义出手,救了阿初。” 庄清和点了点头:“本王不介意。” 说完这话空气突然凝滞了,阿七感到一阵窒息的难受,往后退了两步说:“属下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退。” 那二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没有要再开口的意思。 最后还是谢云昭叹了口气,问:“你怎么救的她?” 庄清和笑了:“还当你不会问呢?原来还是介意。” 谢云昭双目染怒,声音也变得冷了几分:“我有权知道吧,至于介不介意那是我和她之间的事。” “她喝了整整两大碗催情的药啧啧。”庄清和大喘气,直逼得旁边竖耳倾听的某人急不可耐。 庄清和偏偏不紧不慢:“本王费了一两个时辰才让她降了火呢。” 这话歧义甚大,令人浮想连篇。 谢云昭肉眼可见的心率增快,胸口起伏不定,但他没有再问下去,把那伏罪状往怀里一揣,扭头走了。 庄清和眼一眯,叫住他:“就不好奇吗?你说女子清白最重要,就不想知道她到底还清不清白。” 谢云昭深深吸了一口气,侧头眸光清冷地看向庄清和,这个侧身真真是绝美无双,便是庄清和这样阳春白雪的人物也不得不承认,谢云昭是个端方美物。 “于世人,于礼教而言,是这样。于我而言,只要是她,无所谓。” “就算我跟她有了肌肤之亲,你也不介意?”庄清和急得从椅子里站了起来,他不相信,他绝不相信这世上有这样的男人,会不介意自己的未婚妻婚前失贞,这特么是个神话还差不多。 谢云昭突然转身急步向庄清和而去,扔了手中带血的剑,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浑蛋我怎么可能不介意,我最心爱的女人被别人欺负,而我竟什么都不知道。可你要我怎么办?她说她要去岁和寺上香,可我太忙了根本陪不了她,如果是我陪着她去,根本不可能发生这种事。” “你口口声声说喜欢她,可你才认识她多久,我与她可是十数年的感情,休要拿你那些小人心思来衡量我与她的感情。就算她真的失身了,在我眼里也一样是干净的,是清白的,错的是我,是我没有保护好她。” 谢云昭说得急了,眼里竟噙了泪水:“你真当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以为这样就能让我打退堂鼓吗?庄清和,肖玉儿谋害她也许是真,但我也怀疑你就这么巧的出现在她面前。” 对,他是有理由怀疑的,也应该怀疑。 “你听清楚,我爱她不是说说而已,就算你们有肌肤之亲又如何,你所得到的不过一时半刻的欢愉罢了;我会得到的是一生一世,如何能相提并论。”谢云昭一把将他推开去,转身捡起剑,离开了。 庄清和头皮一阵发麻,他看着谢云昭急急离去的背影,喊了一句:“我跟她是清白的,什么事都是没有。” 谢云昭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直接走了。 庄清和又加大了声音:“但我不会放弃她,感情不是以认识的年限而定的。” 谢云昭听没听见他不知道,反正他喊出来心里舒服多了。 明明是想用这件事让谢云昭知难而退,可没想到谢云昭说出那么一大堆深刻情义的话来,反叫他今晚的举动变得小人又难看了。 但是,庄清和知道,谢云昭是个他值得用真心去对待的情敌,而不是靠这些手段阴谋,光明正大才是他们之间真正较量的方式。 谢云昭离开王府没有回家,也没有去秦府找秦婉初,而是立刻找地方换了一身黑色夜行衣,然后悄无声息潜进了肖家。 庄清和待谢云昭走后许久才平复心情,虽然肖玉儿留给谢云昭解决了,但是这件事阿七也查清是宋慈墨一手策划,谢云昭有句话说得对——同为女子竟还能想出如此奸险之计,简直令人作呕。 而且如果真是因之前皇上给谢云昭和肖玉儿赐婚之事而迁怒,哪也不算什么深仇大恨,为什么一上来肖、宋二人就用如此险恶伎俩对付秦婉初。 看来宋慈墨也得好好查查了。 此刻的宋慈墨正躺在崔季桓的怀里说着今天设计秦婉初的事情,本来是件得意的事,却不知被谁给搅黄了,令她甚是烦心。 崔季桓听罢,一把将人给推到了床下,任她被摔得青一块紫一块:“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她动手,谁让你这么做的?” 宋慈墨讶然:“你发这么大脾气做什么,这与你又有什么相干?” “宋慈墨你给我搞清楚,你的主要目的就是让儒诚王爱上你,然后娶你做王妃。”崔季桓欺身上来伸手狠狠捏着她下巴,目露凶光,“他日躺在王府的大床上时,别忘了我才是你的第一个男人就好,其他的事情你胆敢乱来,我就杀了你信不信?” 宋慈墨被吓得一愣一愣,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不住的点头。 “她没事最好,她要是有事你今天就死定了。”崔季桓冷哼,“以后不准再这样自作聪明。” 宋慈墨紧咬着牙不明白为什么秦婉初这么重要,王府可以随便进出,崔季桓如今也要护着她,到底是为什么?! 她被崔季桓盯上的那一刻就感到过万分绝望,可她没有办法,但她却知道如何让一个女人真正绝望,那就是尝一尝她此刻的感觉,毁人清白真是再爽也没有了,崔季桓毁了她所有的幻想,她就要毁了所以挡她路的人的幻想。 第36章 克夫女 今日早朝,兵部尚书肖大人告了假没来,皇上又提及要建观云台的事,而且已让人开始征丁,大有罢黜百家言,一意孤行。 朝堂上矛盾激化的厉害,庄清和只好把北狄国犯境的事情又提了一提,皇上显然还是不上心,这时又传来上安城外好几处边村出现了山贼劫匪抢劫横行,十分嚣张,一时派谁去平这波山贼又成了皇上的难题。 下朝后,各人心思不一,庄清和打算去一趟顾家药铺,有些事还得再问一问,而且听说司元的病情也好得差不多了,是时候了。 路上他听见好些人在议论兵部尚书肖府的事情,他便让阿七去打听了一下,原来今天一早肖玉儿说岁和寺的大师测算她命中克夫,于夫家不利,只有去城外的青云观修行一年才能消灾解难,化解这克夫命。 按说就算自己真有克夫命也没有谁会把这摆到明面上来讲的,可肖玉儿偏偏当着家里上上下下那么多人讲了,想肖家那些个庶出的听见了,这时候上不打击一向偏执骄横嫡出才怪,自然很快传得大街小巷都知道了。 所以肖玉儿有克夫命,自请青云观修行一年的事不胫而走,半天时光就闹得满城风雨,原来肖大人说生病不上朝,是因这事病的。 阿七说:“今天一早,肖家就有马车从后门走了,想是已经把人送去青云观了。” 庄清和冷笑:“想不到这谢云昭不出手则矣,一出手倒也麻辣。” “可不是,正是说亲的年纪,却被逼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克夫命,还要去青云观修行一年,白白浪费最好的时光。就算一年后回来,时移事易,什么都不一样了,一个修行过还克夫的女人,谁敢轻易娶她。” 阿七叹气:“她这辈子几乎算完了。” 不过谢云昭手里有那封伏罪状在,肖玉儿不认也难,若是闹到府衙,肖家毫无胜算不说,还会把所有女眷的名声都搭进去,说不好肖大的人官职都难保,啧啧,权衡之下,还是牺牲一个女儿息事宁人划算些。 秦婉初听着洛儿情急火燎的说着现下上安城里传播速度最快的新八卦——肖家克夫女自请上青云观修行。 她吃了一半的冰糖果酿突然就没有味道了。端着碗盏目光呆愣地看着洛儿,洛儿说:“姑娘你说肖家姑娘这是哪根筋没对,竟做出这种事来。” “还没到盛夏你就在开始吃这么凉的东西了。”谢云昭不知何时来的,从后头一把夺了她手里的冰糖果酿,“到时候肚子又叫痛。” 秦婉初还在想昨天的事,那之后她特意让秦节查了查,她又不傻平时也没得罪什么人,为什么会有人这么恨她,用那种法子整她。 秦节说后来去过她禅房的就是肖玉儿,还带了一大堆人去,这事在寺里掀起不小的风波,其实都不必查,一清二楚摆那儿的。 秦婉初稍作一想也知道,先下药,再放个男的进来,接着便一大堆人闯进来,这是要干嘛! 可是她想不通哪儿得罪过肖玉儿,但她也不是好惹的,今天一早她正在想要怎么回一个礼给肖玉儿时,不曾想她就自请出京修行了,这是要闹哪出,连报仇的机会都不给她?! 她冲谢云昭笑了笑:“没加冰,不凉。” 谢云昭俯下身在她额前亲了一下,温声说:“我今天无事,正好扎了风筝,带你去园子里放风筝吧。” “这么好。”秦婉初笑着站起来。 谢云昭点头:“这段时间确实比较忙,而且北狄国有进犯之势,上安城外又出现了贼匪,恐一时难靖了,难得今天有机会自然是要陪你的。” 秦婉初点头:“那你等我,我去换身干练点的衣服。” “好。” 秦婉初转身进屋去了,谢云昭坐在她坐过的位置上,吃她吃过的冰糖果酿,还好,确实不算冰。 前一段时间因为婚期推后秦婉初很不高兴,但谢云昭总是在忙,也没来得及好好安慰,想来自己回来之后说是重聚了,可因入仕还是极少陪在她身边。 之前野外遇险,这次岁和寺被陷害。他不知道还有多少危险潜伏在她身边,他应该要时时陪着她才对,而不是总置她一个人于危险却事来后感叹无能为力。 很快,秦婉初换了一身俏丽的红色戎装,白缎绑着手腕和脚腕显得干净利落,谢云昭笑了:“你这是打算跟我比拼一场啊。” “那当然,这几年我放风筝可没输过谁。” “是嘛,那我倒要见识见识了。” 庄清和每次见顾师,他都是把自己关在屋里,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眯着眼捣鼓自己的药材。 这次也是一样。 “王爷来得忒勤啊。” 庄清和哼声:“传承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师一愣,转头看向他:“从哪儿听来的?” “本王已经都查清楚了,四姓传承,是不是就是四姓女辈左肩后那个红色印记。”庄清和开门见山的问他,“不要再跟本王兜兜转,今天若不合盘托出,本王的耐心可就耗尽了。” 顾师停了手上摆弄的药材,招手让庄清和在一旁坐下,他说:“看来给你看那本书没白看啊,不过,还是没看透。” 庄清和看着他没有说话。 顾师继续说:“你身为庄氏一族竟不知道传承的事,不过也难怪,你们庄氏称帝之后,传承这样隐秘的事情就只传帝位了,旁枝是无从知晓的。” “说重点。” “你急什么,这事还得从朱帝那时候说起呢。”顾师哼声,抿了口茶不仅不慢道来,“朱帝当年病重,怕自己命不久矣,便将当世四姓叫到床前,说他若病故必定将帝位传给四姓中的一人,而且还会将一个大秘宝散分成四份传给他们四人。” “所以帝位后来传给了庄氏?”庄清和说。 顾师眸光闪了闪没有对这话给出答案,只继续道:“朱帝所藏大秘宝便是如今所说的四姓传承,朱帝病亡前将所藏秘宝的地方绘成了一副画,又将这画剪成了四份,分别交给了秦谢庄卫四人,由他们分开保管。” “朱帝深知这份秘宝的诱惑性和强大性,所以让四人起了毒誓除非是天下危难关头,否则绝不动此秘宝,而即使真到了要寻此秘宝之时也需得由四姓人全部同意才能重现此宝,但凡有一个人不同意,都绝不能寻宝。” “所以这秘宝就作为四家的传承一起沿到今天。”庄清和问,“可为什么是要刻在女儿家的身上呢,明明这样重要的东西留给家中嫡子不是更稳妥吗?” 顾师冷哼:“男子者,掌权,杀夺也。自然还是姑娘家更能保守秘密,而且这是朱帝死前的叮嘱,传承刻于左肩之后,左肩所贴为心脏之处,永远跳动着的是赤诚忠贞之心,保存的是当初对朱帝的不二誓言。” “可是,卫氏已在当时平定天下的大战中战死了啊。”庄清和说,“传承那时候就已然断了。” “王爷,所以我才让你再细看《朱帝起义录》。”顾师冷笑了一下。 第37章 真相 真当年朱帝之所以让秦谢庄卫分别保管大秘宝,最大的一个目的还是希望借此让四姓能永结为好,互相牵制的同时又是互帮互助的关系。 但显然有人并不这样想。顾师看着庄清和眉头深锁陷入沉思,他起身说:“司元清醒了,我还是带你去看看他吧。” 庄清和还是有些疑惑,如果传承是出生就刻上去的,那秦谢两家还好解释,他们禀承着朱帝当年的遗言,一直一代代往下传递;可他们庄氏呢!传承若只把握在皇帝手中,那为什么会出现在庄安浅的后背上? 而且从平昌王的话里也可见,他们一开始都不知传承之事,庄安浅似乎是生来就带着传承,这太奇怪了;而先帝似乎也是在见到庄安浅背后的传承才相信这件事的真实性,这中间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一环被遗忘了。 跟着顾师来到隔壁房间,司元穿着一身白色里衣,表情木木的呆坐在床边,听见开门声,他才缓缓抬起头来—— 司元怔了怔:“五皇子?” “是儒诚王殿下了。”顾师哼笑一声,“你们一定有很多话要聊,我就不打扰了。” 顾师退了出去,贴心的给二人关好了门户。庄清和坐到旁边的黑漆独凳上,沉静地看着司元。 司元似乎已经反应过来了什么,苦笑了一下:“没想到救我的人竟然会是你。” “不是本王救的你。”庄清和淡然道,相反托司元的福,他自己也差点没能回得来呢。 “不过,本王似乎是第一个找到你的人。”庄清和说,“顺便说一句,王显中,本王已经查过了。所以你应该有些话要跟本王交待吧。” 特意把王显中先摆出来,就是想让司元知道,王显中被天启帝母子收买,在先帝喝的药里下毒之事,早已一清二楚。 天启帝此时正百无聊赖的看着面前一大堆的折子,随便打开一本,红笔划一下,接着下一本,再下一本,几乎不看里面的内容。 似乎是提笔提得累了,他烦躁地把笔往地上一扔,冲旁边站着的崔季桓发火:“你到底想没想到办法,朕不过是想要一个女人,就这么难吗?” 他可是天子,却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得不到,想想都觉得憋屈。 崔季桓眉头一紧,心里把天启帝骂了个狗血淋头,什么时候了还只想着男欢女爱的事。 他说:“臣在秦家的探子带回消息称后天秦婉初和谢云婳将去城东的月老庙上香,虽然暂时臣还没有好办法可以让谢云婳入宫,但皇上可再度微服前往,也可在她面前多留些好感。” “月老庙?”皇上眼前一亮,“会佳人?” 崔季桓点头,今天谢云昭去秦府陪秦婉初放风筝说起的事,之后洛儿就把出行计划告诉了他。 皇上笑了:“想想就觉得很浪漫吧,好,你赶紧去安排。” “是。”崔季桓应声,“跟踪平昌王的探子好些都是被他发现了,要不要” “老不死的。”皇上一咬牙,“他既敬酒不吃,那就上罚酒。” “是。” 从司元养病的房间里出来,庄清和第一次感觉到夏天的到来,因为阳光有躁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顾师就在天井里晒着草药,见他出来便转过晒药筛子走过来:“王爷脸色很凝重啊。” “托你做件事。”他说。 “王爷尽管吩咐。” “把司元想法子交给皇叔。” “平昌王。”顾师一愣,旋即笑了,“王爷心里有定论了。” 平昌王有权知道真相,他只负责把真相送上,至于平昌王知道之后会怎么做,那就是他的事了。 他清冷地瞪了顾师一眼,笑了,笑得甚是邪魅:“顾师,现在我们来说说你吧。” 顾师一噎,打起哈哈:“我有什么好说的,王爷出来得久了,还是赶紧回去吧。” “事至如今,你若不说实话,我们的合作就到此为止了。”庄清和冷声说。 “呵,王爷这分明是觉得我没利用价值了吧。”顾师也摆起了冷脸子,双手一插腰叹了口气说,“北城外杨柳村一户金姓铁匠,生性好友,家里常常聚着四五六七个同行好友;还有人说有时即使是到了半夜,还能听到金铁匠打铁的声音。” 庄清和双手一紧,有些错愕地看向顾师,顾师不以为然:“王爷,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既决心要造一所暗器门,练一批罗生手,又怎会半点蛛丝蚂迹都不留下。” “不过你大可放心,我是唯一知道的外人,除我之外没人知道,所以你大可现在杀我灭口。”顾师笑了笑,“但若王爷肯继续跟我合作,我保证,你吃不了亏。” 顾师居然能查到他这么隐秘的事情,这个人绝不简单。 转而顾师又说:“王爷是个心思玲珑剔透之人,又深谙隐忍之道,这么多年也不容易;而我在这方面与王爷几乎是一模一样,我们都是懂得克制隐忍之人,可千万不要因一时大意满盘皆输啊。” “顺便告诉你,卫氏还有后人在世,四姓传承终有重聚的一天;但这四张传承图若是落到小人手中,将是天下之祸,王爷,你也是四姓后人,有扛起这责任的义务啊。” “卫氏还有后人?”庄清和惊讶。 顾师点头。庄清和眸色闪动,这件事越扯越大了,顾师嘴里所谓的小人他知道是指谁,如果有人已经动了歪念,那么背负四姓传承的四个姑娘就成了整个事件的关键。 “老七”庄清和仰望蓝天,烈日耀目使他睁不开眼。 你收买王显中、司元,借老三之手加害于我,又一手挑起武直门兵变,毒死先帝,斩杀老三,坐上帝位 庄清和承认历朝历代那张龙椅总有着魔幻般的吸引力,若非是他从小被天启帝母子压制,一生梦想就是凭自己的实力摆脱那对母子控制的话,但凡多一点力量,再强大一点,他也许也会觊觎那张龙椅吧。 所以天启帝为了夺嫡不择手段他可以理解,但不会原谅,所以就算不能杀了天启帝,但也要设法为老三正名,还他一个公道。 这件事做起来已经很有难度了,可如今天启帝不好好珍惜血与剑换来的皇位,好好做个皇帝,却一心想找四姓传承,为那个大秘宝而机关算尽。 这不是逼着他庄清和反吗,所有人劝他的理由都那么掷地有声,让他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 第38章 白首不相离 说起去月老庙还是秦婉初提议的,因为谢云昭说谢云婳与祈州老家那边的婚事将定,秦婉初便想约谢云婳去月老庙许愿,不管怎么说祝她能选到一位称心如意的夫君。 相比起谢云婳的无奈;叶千茗的不得已;秦婉初觉得自己真的是最幸运的一个了。 上月老庙要爬八十八阶的石梯,谢云昭先是紧牵着她的手走,爬到一半她直呼爬不动了,谢云昭便背着她上去。 谢云婳扶着采青的手,气喘吁吁地在后面攀着,时不时停下来倚着石阶旁的柱子休息一下,看着前面谢云昭背着秦婉初有说有笑的,她气得直翻白眼。 “我就知道不该答应这死丫头来什么月老庙。”谢云婳咬牙切齿,“故意在我面前秀吧,祝你们相看两相厌。” 采青忍不住笑了:“姑娘,少爷跟秦三姑娘的感情你又不是不知道,只怕不止这一回,以后成了亲,在谢府里你还不得天天看他们二人腻歪在一块啊。” 谢云婳一愣,想想是啊,真等秦婉初做了她嫂子,更有得她受的,眼前这点恩爱就不算什么了,她拍了拍额头:“真是不要脸。” “不过姑娘也别伤神,以姑娘这样的人才,未来姑父指不定比这还疼你呢。” “谢姑娘。”天启帝穿着一身宝蓝色缠枝印花锦袍,还特意拿了把折扇在手里,文质彬彬地出现在她面前,“真巧,你也来月老庙?” 谢云婳看了他一眼:“我们认识吗?” 居然把他给忘了,天启帝有些恼怒,不过看来崔季桓说得也对,他应该多在谢云婳面前晃一晃的,姑娘家嘛,只要稍对她好一点,她就会感动得无以复加。 “花灯节那晚我们见过的,姑娘忘了。” 旁边采青叫了起来:“哦对了姑娘,就是那个在湖面上打湿你裙子的人。” 谢云婳眼看前头谢云昭背着秦婉初的身影越来越远,她继续慢慢往上走:“哦。” 美人淡漠的态度深深刺伤了皇帝,从来没被一个女人这样无视过的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失落感,但同时又燃起了一个男人内心底最深的征服欲。 “据说这有八十八级阶梯呢,要爬上去也不容易,不如我扶着姑娘?”天启帝提议说。 谢云婳指了指采青:“我已经有人扶了,你若无事还是先走吧,我不喜欢跟陌生人说话。” “” 崔季桓被皇上下令不许来打扰他跟美人邂逅,倒也自在,他先行上了月老庙,但却在偏殿等候的时候,看见谢云昭背着秦婉初奔跑了上来。 谢云昭竟然也跟来了,这是意料之外,真是大煞风景;本来还想着皇上缠住了谢云婳,他便也有机会再跟秦婉初来一场‘偶遇’了。 计划泡汤的崔季桓也没办法,只得先悄悄躲了起来。 秦婉初拿出帕子给谢云昭擦额头的汗:“背着我爬这么远,累了吧。” 谢云昭握住她的手笑得甜蜜:“不累。” “哎呀,云婳被我们甩好远,要不你回去接应一下她吧。” “不必了,采青自会伺候好她;况且她也不喜欢横在我们中间的。”谢云昭却说,“我们也去绑一个许愿带吧。” 月老庙门前有一棵枝桠茂盛,冠盖庞大的老桃树,上头绑满了红色飘带,满满一树迎风招展着,都是恋人们对美好生活的憧憬。 既然来了,自然是要绑的,二人去庙里求了一根红绸,在门口的桌上拿笔在上头写下了心愿: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落款是二人的名字。 相视一笑,牵着手便往老桃树下去了,谢云昭攀上树端,将红绸系在了最迎风的枝桠上。然后轻轻跳落树下,秦婉初迎上去:“系得真好。” 谢云昭笑了笑,说:“阿初,虽然我们的婚期被推后了,但是早一点晚一点我们誓必是要成亲的。所以我希望往后不管发生什么事,好的坏的,你都不要瞒着我,好吗?” 这话意有所指,秦婉初想到了之前岁和寺的事情,她低下脑袋点了点头。谢云昭握紧她的手说:“当然了我知道很多时候你怕我担心,所以才不选择告诉我,但我还是希望我们之间是坦诚相待的!” “云昭”秦婉初咬着下唇皮,几欲告诉他那天在岁和寺发生的全部事情,可是和庄清和的那一段她实在是开不了口,甚至这几晚做梦她都常常会梦回那一段。 她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思春了,简直耻辱到不行,就算真是姑娘家的悸动,那她悸动的对象也合该是谢云昭才对,为什么回回梦到的都是庄清和,难道就因为那天跟他 谢云昭见她面露难色有些奇怪,忙又说:“我的意思是从今往后,今天之前的事我们都不去想了,那都是过去了,我们要向前看嘛。” 谢云昭柔和的笑彻底让她放下了心防,他总能让她感觉到安心,她点头:“你说得对,你放心以后不管什么事我都会跟你商量的,但你可别嫌我烦。” 谢云昭一手捧着她半张脸,满眼都是宠溺,声音也是似水般温柔:“我怎么会嫌你烦,阿初,我只怕你会离开我。” “我还怕你离开我呢。”秦婉初笑了,“你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许不要我,不然的话” “我们已要在许愿带上写下了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这辈子除非是死,否则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把我从你身边带走。” 秦婉初把头主动挨到他额头边,笑得清甜:“云昭,有你真好。” 谢云昭伸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望着少女清澈而充满爱意的眼神,他沦陷了,轻轻将唇覆上去,少女紧紧扣着他的腰带,似乎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他笑了,搂过她深深吻 阳光白云如此悠悠,满树红带迎风飘扬。 在又爬了二十来阶梯之后,天启帝落后谢云婳五梯之距离,这个距离的产生有两个原因,一是谢云婳实在不想听这人叭叭所以努力拼命往上爬;二是天启帝自身修炼不足,着实有些跟不上去了。 采青不免暗笑,对谢云婳说:“姑娘你看,之前还大言不惭说要扶你呢,结果这才爬了多远,自己先不行了,啧啧。” 谢云婳虽说是武将世家出身有些功夫底子在身上,但天启帝也好歹是自小习武的人啊,竟然在爬阶梯上输给一个姑娘家,确实不太像话。 谢云婳冷哼一声,转头看了他一眼,说:“不行就别逞能了,实话告诉你吧,你这种接近姑娘的小把戏我见得多了,一点新意也没有。而且不管你怎么做,我都绝不可能喜欢你,绝不可能。” 第39章 亲得太忘我 谢云婳生得天仙一般的人物,从小到大的追求者不知凡几,天启帝嘛不知道要排到哪一号去了。 所以谢云婳对这些个男人讨好姑娘家的招术早就烂熟于心,不仅不会有半点悸动,反而觉得厌烦至极,所以又怎么可能会看不穿天启帝的真实想法呢。 但是‘不行就别逞能’、‘绝不可能喜欢你’这样的话同时用来打击一个男人那绝对是双陪的伤害力,特别是一个心理还很偏执的人,伤害只会再加倍,天启帝听到这话瞬间就感到脑顶冲了血。 这一刻,他想扭断谢云婳的脖子,这个女人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能勾得男人三迷五道便摆出一副我行我素的模样,真是令人讨厌,他想冲上去抓住她,又奈何没有多余的力气。 谢云婳懒得理他,才不管他会怎么想,扭头走了。 许愿树下,十指紧扣的二人相依而坐,秦婉初才问:“今天月老庙都没有人,是不是你提前清了场?” 他点头:“这样安全一点,而且也不妨碍我们谈情说爱啊。” 他笑得邪邪地让秦婉初反而红了脸,在他背上捶了一下:“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花花肠子。” 谢云昭只是笑,眼神瞟向庙里头,眸光闪了闪,看来之前偷看的某只小老鼠已经走了。 “不说这个,说点正事。”他一秒正经,“修然走的前一晚来找过我。” “我哥。”秦婉初微微惊讶,秦修然当初走得十分仓促,如今算来也差不多有一个多月了。 崔季桓点头:“他是来校练场找的我,应该没有跟任何人说,所以我也就没对谁提起过,不过我想还是应该跟你说一下。” “他跟你说什么了?” “天启帝对我们两家有所猜忌,我爹说似乎是觊觎四姓传承,所以我想针对这件事天启帝迟早是会有所动作的。你哥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特意走前叮嘱我保护好你和云婳。” “他就知道托付这个托付那个,有本事自己别走啊。” 谢云昭笑了,伸手在她鼻尖上点了一下说:“他说如果有一天家族真到了需要他回来的话,就告诉他,天涯海角他也一定立刻赶到。” “你知道怎么联系他?”秦婉初惊讶。 他点头,但随即又说:“你可别问我啊,我与你哥有君子约定,绝不能告诉任何人的,他还说了,特别是你。” “阿初,其实我告诉你这些就是想跟你说,每个人要走的路都不尽相同,如果你哥的追求在天高海阔间就让他去吧,秦谢两家这不是还有我们嘛,我一定会把你和云婳保护得很好很好,绝不会让你们受到任何伤害。” 秦婉初摇头:“四姓传承是我们要一力保护的东西,我虽没有云婳姐那般识大局,但也明白,有些事是我们做为秦谢后人必须要承担的,所以又怎么能只让你一个人扛下所有呢,未来不管如何,我们都一起面对。” “说得真好,一起面对。”谢云婳气喘吁吁的爬了上来,扶着旁边的柱子瞪着树下悠哉游哉的一对情人,“一个是我的亲哥,一个是我从小玩到大的好姐妹,真就忍心让我一个人生生爬上来?” “就是,少爷,你知不知道我们姑娘差点被一个陌生男子给调戏了。”采青也跟着摆出一副嫉恶如仇的表情来。 秦婉初:“云婳姐,对不起。” “别,我再也担不起你叫我姐了,等你们成了亲我还得叫你嫂子呢。”谢云婳哼声,“还说什么是为了我来的月老庙,你们想谈情说爱就直说,何苦拉着我?” 谢云昭笑了,忙上前去扶住妹妹说:“好了别生气了,本来我们也想到你的,但是刚才在树下亲得太忘我了,就把你给忘了。” 秦婉初:“”用不用这么直接说真话,不会说话就别开口。 谢云婳:“”你可真是我亲哥。 她退了两步:“我走开,你们继续吧,别被我打扰了。” “云婳姐” “没事,反正成亲后有的是时间机会。”谢云昭厚着脸皮继续道。 “”二脸懵怔。 秦婉初拿眼狠狠剜了谢云昭一眼,转头拉着谢云婳:“我们进去拜月老,为了你云昭特意提前清了场的,安静得很,你想许什么愿,许多少愿都可以。” 谢云婳挑了挑眉:“为我?是为你清的场吧。” 秦婉初:“呵呵。” 待秦婉初与谢云婳进了庙去,谢云昭则找了个借口溜走了。 他闪身跳上庙外那几棵大树,几个纵身,凭着高超的轻功极快消失于月老庙。从进月老庙他就察觉到了崔季桓的气息,大概是他没有敌意,所以也未刻意隐藏,但谢云昭还是很在意。 庄清和说之前在野外算计秦婉初的便是崔季桓,但崔季桓的身份与肖玉儿之流天差地别,他不能简单粗暴解决,却也不能让其过于嚣张。 在一处绿油油的斜坡追上崔季桓,他拦住崔季桓的去路,冷笑出声:“既然来了却不现身,崔世子这是何意?” 崔季桓眸光闪烁,语气生硬:“只是不好打扰你与未婚妻的恩爱。” “是吗?”谢云昭突然一摆衣袍伸出一手作出了武斗起势,“不过今天正好有空,早听闻崔世子在上安京城武艺超群,鲜有对手,今日可否给在下一个薄面,指教一二。” 之前亲眼见他与秦婉初在许愿树腻歪,崔季桓确实想锤死他,但他忙着去接应皇上哪有空跟他打,他哼声:“你有空,我没空,改日” “何必改日。”他打断了崔季桓的话,径直一掌朝他面门逼去。 劲风过处,空气里都带着杀意,谢云昭招招致命,非平常切磋。崔季桓闪躲了几招之后看出其用意,虽奇怪,但也迫不得已只能硬接,四拳两掌,二人缠斗的身影在青绿开阔的斜坡上如游龙戏水般来来回回,一时难分高下。 打到激烈处谢云昭突然说:“崔世子之前在野外伏击阿初,这件事若是被抖出来,只怕你今日宠臣地位不保。” 他没有直接问是不是皇帝指使崔季桓做的,毕竟那样显得太傻了,但他也要让崔季桓和皇帝都明白,他秦谢两家不是傻傻被蒙在鼓里的小白兔,任他们揉捏。 崔季桓一惊,下盘不稳,被谢云昭有机可趁,一个扫腿把他直接压倒于地,谢云昭擒住了他的双手,崔季桓目露凶光的盯着他,他笑了笑,放开了手。 “小谢大人刚才那话何意,我竟不知。” “不知最好。”谢云昭冷哼,“看来崔世子武艺还需加强啊,否则就是杂念太多无法聚精会神。” 谢云昭笑了笑,扬长而去。 崔季桓咬牙,一拳锤在地上,谢云昭,你给我等着 第40章 送礼被拒 又过了几日,秦婉初带着亲自做的糕点去顾家药铺看望顾师,顾师吃糕点倒是吃得很欢心,可一说到拜师的事他立刻就装糊涂,秦婉初真想把他两只眼睛戳瞎。 闷闷不乐正打算离开时,庄清和却来了。见到庄清和进屋,秦婉初没由来的一慌,不见他还好,一见他难免要想起那天的事情,不由得红了大半张脸。 其实庄清和今天来找顾师并无什么大事,只是听说秦婉初来了,特意紧赶慢赶赶来的,就因好久没见她了,想念得紧。 庄清和一来,顾师就找借口溜走了,别说秦婉初怀疑他的用心,庄清和也怀疑顾师是不是刻意的,不过正好,他笑着坐到秦婉初对面,拿出了一个红漆木的精致盒子推到她面前:“这个送给你。” “好端端的王爷为何送我东西?”秦婉初站起身,也不看他,只道,“我突然想起我也还有事,先走了。” “阿初。”庄清和叫住她,“你是在故意躲我吗?” “没有啊。”秦婉初冲他眯眼一笑,“还有王爷,我说过了,请叫我秦三姑娘,谢谢。” “阿初,这是我在玲珑斋选了好久的首饰觉得特别适合你,我们认识这么久了,即便是生死关头也经历了好几回,算是极好的朋友了吧,你不会连这点心意都不肯收吧。” 说着他在她面前打开了那只小木盒子,里面躺着一枝华丽漂亮的钗子,秦婉初一眼认出便是早前玲珑斋才出的那款新品——蜜色缠枝镂花钗! 钗上的白玉梨花娇美清润,缠枝花色艳丽端方,玉是难得好玉,制作工艺更是一绝,这支钗在上安一度买到五十八两一枝,价高得离谱,非普通人家难以享用。 她惊奇地看向庄清和,这也是他进屋来这么久她终于敢正面看他,他笑得清润,就像钗上的梨花,透白清澈,温润玉色。 “上次听你在谢家姑娘面前提过这钗子,我就去买了一枝,既然喜欢就收下吧。” 那个时候就买好了?!秦婉初由惊奇变得有些惊慌:“王爷” “你也不要误会,当时买这钗子只想着报答你在忽笼山的救命之恩,并没料到后来会在岁” 和寺发生那些事 这话没说完就被秦婉初抢了白:“王爷,我早说过了,葱笼山莫要再提,你的救命恩人是宋家小姐,至于后来种种,我很感激王爷几度救我于危难,但就像我之前说的,我们之间就像是被诅咒的孽缘,还是离彼此都远些的好。” 她伸手把那木盒子轻轻关合上了,笑着说:“王爷,你的心意我感受到了,但礼物就免了吧,我不想让云昭有任何误会。” 庄清和见软得不行,便只好来硬的,笑着收起了盒子,说:“既然如此,那之前你从我这儿顺走的帕子,总该还我吧。” “”帕子?!秦婉初一个头两个大,这才想起之前临月公主的赏花宴上,自己哭鼻子顺手牵羊了一张庄清和的帕子,当时还说要洗干净了再还,没成想他竟还记着。 庄清和笑着说:“就像你说的,我的贴身之物一直在你那里,难免要被谢云昭看见了造成误会的。” 秦婉初笑得尴尬至极,庄清和眯眼:“怎么,你不想还?还是说你想偷偷藏起来当定情信物,也好” “王爷你怎么信口胡说啊。”秦婉初以前还觉得庄清和身世可怜,现在怎么越看越像个得理不饶人的混蛋。 “我只是不知道把那张帕子丢哪儿去了。” “没关系,你慢慢找,总之记得欠我一张帕子就好,我随时会找你要的。”庄清和笑得有些得意。 这些日子他渐渐领悟了一些事情,关于秦婉初,就像谢云昭说的,他们到底是数十年的感情,自己既然要试,总得要有些耐心才好,慢慢的熬。 真扣门。秦婉初吐了吐舌头,这时门外传来谢云昭的声音:“顾师,又在晒药啊。” “哦小谢大人啊,你今天怎么有空到我小店里来啊。”顾师笑着打招呼,“来找丫头的吧,真不巧,她和王爷正在屋里促膝长谈呢。” 啊啊啊啊—— 顾师你个混蛋,什么在屋里,什么促膝长谈,会不会说话。秦婉初狂躁的推开门,走上去就狠狠踩了顾师一脚,然后才小鸟依人的倚到谢云昭身旁:“云昭,你怎么来了。” 谢云昭看了一眼随秦婉初出来的庄清和,眸色微动:“你前日说想去游船,我租好船了,但去秦府,洛儿说你来顾家药铺了。” “好好好,我们去游船。”秦婉初挽着谢云昭手腕,欢天喜地的走了。 顾师捂着自己的脚:“嘶,就这态度还想当我徒弟,做梦。” 庄清和:“” 日子就这么悠绵缓和的过下去,盛夏的青绿,秋日的金黄 天启帝力排众议,在皇城旁边开始动工修建观云台,上唐无数精丁壮士被征,土木工程转瞬开启。 太后几次要给庄清和与宋慈墨赐婚,但庄清和不是在军营忙,就是在校练场忙,各种借口都被他用了一遍。 谢云昭虽然很忙,但却总是在拼命找时间陪秦婉初,即使秦婉初一再告诉他不用刻意陪自己,他还是会至少两天一陪。 二人今天逛街;明天爬山,谈情说爱不亦乐乎。不过令秦婉初奇怪的是每一次总能不经意遇到庄清和,而且似乎每次一见到庄清和,谢云昭就会把她拉得更紧。 是的,谢云昭故意在庄清和面前显摆的。 这几个月秦婉初过得甚逍遥快乐,除了有一晚曾惊魂一现,说起来那算一场乌龙—— 当时盛夏的一个晚上,她在窗前研读医书至深夜,子时要吹灯休息时,却不经意瞥见茂盛树梢中站着一个人影。 当时她吓得半死,差点惊叫出声,但那个人影瞬时就消失不见了,秦节被吵起来却并未查到什么蛛丝蚂迹,想是自己看书看得眼花了,出现了幻觉。 可秦婉初总觉得那时不是幻觉,所以这之后她总熬到深夜才睡,有时是研读医书;有时是制作吃食,就只为验证自己没有眼花,只是后来好几晚都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霜降前后,上安城外的贼匪越发猖狂,天子脚下有人如此枉顾王法若不出兵剿灭实在有损上唐天威。 十月二十三这日,皇上下旨命儒诚王为剿匪将军,谢云昭为先锋,赴上安东城外刘家村灭匪。 第41章 怀璧其罪 剿匪的任务是庄清和主动揽的,跟皇上说的理由是自己自封王以来还未有任何建功立业,皇上便同意了。 但没想到皇上会把谢云昭也塞进来,理由是谢云昭曾有剿匪经验,也罢,他们终究是要纠缠不休的。 出发前的一个晚上,他又去看了秦婉初,她闺房外那棵羊蹄甲树他一站就是好几个月,早就熟悉每一个枝桠,甚至是每一片叶子,深知站在什么位置是死角,绝不可能被人发觉。 大概是谢云昭感觉到了他的威胁,所以这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总跟秦婉初形影不离,庄清和几乎失去了接近她的机会,但静下来之后,他倒也想通了一些事情。 以前他总是拼命想要接近秦婉初,却完全忽略了秦婉初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他想理清这一点,所以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默默注视,暗中观察她的生活习性,兴趣爱好,脾气秉性,喜怒哀乐 他渐渐开始理解她,明白她。但说实话,有谢云昭这样一座大山拦在中间,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动摇她的心,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对谢云昭,友情以上,但爱情未达。 这让他明白自己是有机会的,但机会却也很渺小。 十月二十八日,剿匪大军向山里进发后的第二天,皇上突然下旨给谢家,封谢云婳为谢妃,即日恭迎进宫。 圣旨下达的时候整个谢府都懵了,谢大人拿着那明黄圣旨一时错愕不已。 来传旨的公公说接谢妃的马车傍晚时分便会到谢府大门,请谢大人务必让谢妃梳理干净。 秦婉初得到消息快马飞鞭去了谢府,谢云婳正一个人在屋里刺绣,见她来拍了拍旁边的凳子:“坐。” “你居然还有心思刺绣?”秦婉初急得满头大汗,“皇上怎么会突然下旨封妃,明明之前就跟礼部通报过你有病在身啊。” 谢云婳让采青给秦婉初端了杯茶,不紧不慢地说:“我爹已经拿着圣旨进宫找皇上理论了,你知道我爹那暴脾气,这事还不能盖棺定论。” 虽然莫名,但圣旨已下,岂有回旋之余地,那皇上岂不是打自己的脸。谢云婳接着又说:“而且我与祈州老家那方的亲事已经定下了,年后他们就会上京城来与我爹商量婚期。” “我只是怕早前谢府已经为云昭拒过一次婚了,再拒第二次” 是啊,哪有臣子一而再,再而三的藐视天恩的。 “大不了就是进宫,那我也是谢妃,你见了我还得行礼呢。”谢云婳讽笑。 “亏你想得开。”秦婉初别嘴,“皇上生性多疑猜忌,刚愎自用,自以为是,最重要的还贪恋美色,你瞧瞧他那满宫的妃嫔” “你哪儿得知皇上这般多评价,传出去也不怕被砍头。” “外头都这么传。”秦婉初也不管不顾了,哼声说,“说他自上位以来,一无仁政二无恤下,又是加赋又是征丁,枉顾冤狱不说,现下还要修那劳什子的观云台,劳民伤财” “好了。”谢云婳赶紧抓着她手腕让她住了嘴,“其实我也觉得这次封妃很奇怪,我细想了想,必是我在什么地方惹了皇上的眼。” “可你我都未见过圣驾,如何惹他的眼?” 谢云婳摇头,秦婉初想了想说:“必是你生得太过倾国倾城的话传到了他耳里,他那种色胚子,管你是不是病秧子,先召进宫再说。” “我爹进宫前跟我说,无论如何他也不会把我送进宫的。”谢云婳叹了口气,“不仅仅是因为我背上印记的关系,更因为皇上不是什么可托付终身的良人。” 这话甚得秦婉初的心,她连连点头,谢云婳起身望着门外天边云卷云舒:“可是阿初,圣意不可揣测,若真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我也不能因我一个人而陷整个谢家于危难” “婳儿大义,巾帼有胜须眉。”这时门外响起秦老将军的声音。 两个少女赶紧出来,秦老将军冲秦婉初笑了笑:“死丫头跑这么快。” “爹你怎么来了?”秦婉初上前挽着他胳膊。 “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不来。”秦老将军摆手摒退了满院的下人,连采青和洛儿也没留下。 秦老将军看着谢云婳说:“不过,我秦谢两家还不至于要牺牲一个女娃来向命运低头。” “爹,你这意思” 秦老将军叹了口气,说:“早前你被伏击的事,你哥走前跟我说过了。” 秦婉初:“” “我知道你怕我们担心所以没提。”秦老将军抚着女儿满头秀发,笑了笑,“如今皇上又把主意打到婳儿身上,这三番五次,他所求的不过那两图罢了。” “爹的意思,封妃是假,皇上真正的意图” 秦老将军点头:“所以老谢就算去跟皇上争论,皇上也不会相让。” “那我们怎么办?”谢云婳咬着牙问。 秦老将军拿出两张朱砂湿胶纸给二人,这种湿胶纸是专用于拓印和临时保存所用,他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秦老将军拿着那两张湿胶纸走到通勤殿时,正听到里面谢大人与皇上据理力争:“就算皇上不念四姓旧情,也多少念在云昭正在刘家村剿匪,收回圣意吧。” “谢爱卿,朕看你就是故意想跟朕为难;之前朕想给小谢大人赐婚你说他有婚约了,如今谢云婳,你还是说她刚定了亲,你口口声声的四姓旧情,可却不肯让你女儿入宫伺候?” 皇上一拍桌子,他这怒气可是积了好几个月了,若不是崔季桓劝他,几个月前从月老庙回来他就想强行封妃的了。 “还是说,你谢家压根就没把朕放在眼里?”他怒喝一声。 谢大人双手一紧,冷声道:“臣不敢,只是臣只有这一女儿,只想她一生平安顺遂,没有入宫为妃之志。” “依朕看你根本就是忘了谢家老一辈的教诲了,或者说自我庄氏称帝以来你们谢家就一直心有不满?” 这话问得十分严重,若不慎答恐招性命之祸。 谢大人气极反笑:“不满?!皇上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臣若当真不满还会等到今天?皇上恐还不知道当初庄氏是怎么称帝的吧,臣也不怕今天跟你好好说道说道,当年朱帝病逝,本” “谢大人。”一声晴空霹雳吼,秦老将军奔上殿来,一拳重重砸在谢大人脸上将人给打倒在地。 转而他向皇上请罪:“谢大人爱女心切,以致神智不清,胡言乱语,还望皇上看在他谢家三代忠烈,莫要当真,饶他死罪。” 谢大人被狠狠揍了一拳,也总算醒悟过来,有些话即使是到了话赶话的份上,也是不能轻易说出口的,因为会回不了头。 “秦爱卿如果也是来劝朕收回圣命的话,就免开尊口了。”皇上一摆衣袍,冷哼。 “不,臣是来向皇上献上秦谢两家的传承图的。” 第42章 交出传承图 这话一出,整个殿上鸦雀无声,静得落针可闻。李公公是伺候皇上多年的人,甚会看脸色,忙招着殿上所有伺候的宫人太监鱼贯离去。 谢大人坐在地上捂着脸还没反应过来,只见秦老将军已经躬着身将那两幅红色湿胶纸拓印画恭敬呈上—— 皇上的目光定定地落在那两张画上,一时有些不敢相信,这么轻易就得到了朝思暮想的东西?! 下头秦老将军说:“其实四姓传承留着也并无什么作用了,本来我秦谢两家一早就该将传承奉于皇家的,但只因一直守着当年朱帝遗言,才未敢专断。” “如今四海归一,天下大定,皇上乃真龙天子,所有东西都归皇上所有,传承亦不列外。”秦老将军铿锵有力地说道,“还望皇上收下这两幅画吧。” 皇上抬头看向秦老将军,冷笑:“没了?” “婳儿确有婚约在身,是刚定的,皇上派人一查便知。”他声音放缓了一些,“谢大人是个轴性子,皇上是了解的,而婳儿的性子与她爹一模一样,这样的姑娘不适合入宫伺候,怕气得皇上吃不下饭,所以谢夫人说愿用传承换皇上收回成命。” “请皇上收回成命。”谢大人也赶紧跪下呼喊。 皇上看着桌上摆着的两幅红色拓印画,他完全没想到秦老将军会一上来就砸这么大一个炸弹,话被说到这份上,他反而被堵得无路可走了。若是再一意孤行,恐伤两位三朝元老之心,又因女人之端,御史台那边又收不了场了。 秦老将军扶着谢大人出的宫门,秦老将军苦笑着向他道歉:“交出传承,这是不遵当年朱帝遗言,也破坏了父辈守了这么多年的秘密,是我的罪孽,也只有等死后再去向先人们道歉了。” “你别说了。”谢大人哼了一声,“你当我傻,看不出来你是为了救婳儿吗,故意趁着我进了宫才做这件事,就是不想让我跟你一起当四姓传承的叛徒,呵,真高尚,一个人扛下所有罪过。” “老谢” 谢大人摆手,看向前方—— 秦婉初和谢云婳站在两架马车前,正一脸期待又焦急地等着他们。 “爹。”二人齐齐奔向前。 谢云婳眼眶微湿:“爹,我们” “放心吧,一切都解决了。”谢大人拍着女儿的手安慰,“皇上已经收回成命。” 秦婉初问:“皇上一直暗中查找四姓传承,如今我们双手奉上了,他总不会再有什么怨言了吧,也不会再盯着我们两家不放了吧。” 按道理讲确实是这样。 秦老将军对女儿说:“你们两个先上马车,我跟你谢伯父再说两句话。” 两个少女点点头,转身上马车去了。 秦老将军安慰谢大人说:“其实我也是深想过的,虽然我违背了先祖誓言,交出了传承;但皇上的最终目的是要集齐四姓传承,所以就算他现在得到了三家,卫氏那一张仍如大海捞针。” “你说得对,我们只要赶在皇上之前寻到卫氏后人,也可阻止他欲壑难填的野心。” 秦婉初和谢云婳各自上了各家的马车,却又挑着车帘子对话:“阿初,这次回家后恐怕伯母又不又会让你随便出来了。” 是啊,这马上就到年关,过了年婚期将近,这一次总不会再出什么岔子了。 她嘻笑了笑:“估计吧。” “那我们下次见面指不定是你和我哥大婚之日呢。” “说什么呢,回家了。”谢大人把女儿推进马车,自己也上了马车。 “爹,对不起,害你和秦伯父不得不交出传承,我” “你不用自责,说到底其实也不过是两张死图罢了。”谢大人笑着说,“便是你祖父还在世也会支持我们这样做的,对我来说,你过得幸福才是最大的宝藏。” 谢云婳笑着点了点头。 太后看着皇上递上来那两张图,这已经让人在新纸上重新描过了,显得越清晰。 皇上笑着说:“朕本意其实只是想纳谢云婳进宫,顺便逼谢家一把,但没想到他们竟然就这么把传承拱手奉上了,哈哈哈,早知道这么简单” “皇帝还是不要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太后冷哼,“秦谢两家知道皇帝的用意,所以想直接断了皇上再打其主意的念想,但话说回来,如此轻松把传承交出,谁知道是真是假。” “这他们不敢欺君吧。” “谢大人几番拒你,还怕欺君。”太后冷哼,“况且,当年朱帝是让四姓发下了毒誓的,自家传承秘密保护,绝不能出让给任何一方;四姓中只要有一人不允许,传承就不能现世。” 皇上眉眼一敛:“母后提醒得对,不是亲自弄到手的东西还是该多验上一验,秦谢两家不过是想借此息事宁人,但他们想岔了,朕打从一开始除了想得到传承,更没想过要再留四姓之人在这世上。” “这就对了,有威胁的东西,灭了就好。” 皇上点头,而且今天那谢大人似乎还话外有话,不知他们还藏着什么秘密,还是对皇家不利的秘密,如果是这样就更不能留了。待事成之后,亲自从谢云婳和秦婉若身上得到传承,再比对这两张自然就知这到底是不是真的了。 却说另一边,剿匪大军扎营山里,十一月初对刘家村山匪进行了第一次围剿。这一批山匪确实穷凶极恶,而且纠结众多,甚至暗屯兵器,势力庞大,好在这次出了兵,若不及时剿灭,恐后患无穷。 庄清和的折子传回朝堂时,也是震惊了朝野,没成想天子脚下竟养虎为患而不自知,个个后怕不已。 不过庄清和的军队首战告捷,虽未一举歼灭但也让士气大涨。 这晚庄清和巡营回来,在一处晦暗树下见谢云昭正坐在那儿独自饮酒,便走了过去,不由分说夺了他的酒猛灌了一口。 “没想到你竟喜欢喝这么烈的酒。” “王爷喝不惯?”他笑着问。 庄清和摇头,却道:“你写的剿匪方案本王今天看了,稍修改了几个地方,应该可行。” 谢云昭将长剑重重柞在旁边土里,望着天上那轮明月说:“王爷,正好今晚得空,不如我们谈点儿正事吧。” 庄清和忍不住笑了:“本王以为现在谈的就是正事呢。” 谢云昭把酒又递给他,二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喝着。 他说:“这几日与王爷共事剿匪,刀里来火里去,说实话我很佩服王爷为人,若有舞台给你,你必闪耀人前,从前实在过于埋没了。” “这么夸本王,是想跟本王称兄道弟?” “对。”谢云昭苦笑一把,“所以,你放弃阿初吧,为我们献上最诚挚的祝福,而我们做最好的朋友,肝胆相照。” 第43章 爱情是件很难说清的事情 “阿初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庄清和在他旁边坐下,篝火的光映得二人面目明暗交杂。 “什么?” “你给本王那么中肯的评价,本王自然也还是要回馈你一个评价的。”他笑了笑,“崔季桓那等小人跟你没有可比性,所以你很好。” “那是当然了。”谢云昭笑了笑。 庄清和又说:“不过她真的爱你吗?像不可分割的恋人那样爱你。” “你什么意思?”谢云昭瞪着他,“她当然爱我了,她说过要我无论如何不要离开她,我们也许下了白首不相离的誓言,难道这不是爱情吗?” “她只是不希望生活发生变化而已。”庄清和却不为所动,“从小锦衣玉食,父母疼爱,又有宠她的哥哥姐姐,家庭一片和睦;外加自小许了你这么一位无可挑剔的未婚夫,她很满足。” 这是她的优点,可同时也限制了她人生的更多可能,让她失去了去尝试更多不同的机会。 “她接受安排,然后去适应安排,数十年渐渐的深入骨髓,便将这自然而然认为是爱恋。”庄清和冷笑了一声,“也许对你她确实很放不下,毕竟你给她的是细云流水般的情爱,一点点在她生命里扎根。” “可你忘了,除了你她几乎没接触过其他外男,面对我给她的种种刺激与不同体验,你真能保证她不会动摇,即使是不会放弃你,可内心多少还是会被我留下些影子吧。” “她对你的在意也许是有的,但绝还没有到达男女之情。只是刚好你们青梅竹马;刚好你们定了婚;刚好你又确实不错;刚好你们两家关系也近;最重要的一点是,刚好她不想让生活发生什么大的变故,仅此而已。” 谢云昭怔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多来。 “细想一下,你们分开了五年,她是否对你倾诉过噬骨刻心的想念;生活中一定还有很多很多类似的细节,证明着你对她仅仅是生活赐予的刚好;而不是浓烈缠绵到无法替代的爱情。” “一派胡言。”谢云昭冷哼,“之前你想方设法想让我知难而退,如今又拐着弯的想说服我相信她不爱我?呵,你不乐意接受我的提议就直说,大不了咱俩还是情敌,这种说词简直荒唐。” 谢云昭抢过他手里的酒袋,起身走了。 庄清和耸了耸肩无所谓的笑了笑,他急了,其实已经说明他内心慌了,定是哪一句话戳到了他的软助上。 谢云昭回到自己帐内便和衣躺下了,想睡,脑子却越发清醒,满耳朵都塞满了庄清和刚才的那些话。 分开的五年,谢云昭常写信回来,秦婉初也会给他写信,他们在信里说得最多的还是两地的各种变化,以及最近的一些新鲜事,倒是鲜少提及婚事与思念,那时候他总以为姑娘家不好意思,可被庄清和那么一说,好像变成了真是爱不够,没想到那处去。 他还记得秦婉若和谢云婳以前都爱开玩笑说如果他不要秦婉初,这世上就没人会娶秦婉初了;后来秦婉初也常自嘲:“我好像就只能嫁给你了。” 谢云昭捂着头拼命摇,别想了,秦婉初最爱的人就是我,就算不是我也不会是别人,想什么呢,庄清和?他休想得逞。 崔季桓最近忙着替皇上查平昌王府的事情,好容易有了眉目便赶紧进宫汇报。 皇上很高兴,问他:“真的查清楚了?” “岁和寺,错不了。”崔季桓冷笑,“我们的人分几批盯着平昌王,他就算再警觉也还是会有松懈的时候,好几个月跟踪追查也总算是水落石出了。” “好得很,正好,秦谢两家献了两副还不知真假的传承画上来,就先且看在他们态度不错的份上放到一边,先对付皇叔这头吧。”皇上冷笑了一声。 “是。” 罚酒已盛上,只等被罚人上桌。 这晚,洛儿伺候秦婉初卸了妆发,便又在衣柜里打算找一身宽松的里衣给秦婉初换上,不小心从里面翻出一张男士汗帕来,洛儿奇怪:“姑娘,你衣柜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秦婉初看去,不正是庄清和那张帕子吗! 她一惊,忙将那帕子抢过去,洛儿笑了:“一看就是男子的东西,是小谢大人的吧。” “啊,嗯,嗯!”她有些尴尬地低头。 洛儿又说:“姑娘,小谢大人与儒诚王一起去剿匪,走了快有一个月了吧。你想不想他!” 想他秦婉初好像没认真想过这个问题,他们是未婚夫妻又这么恩爱,自然是想他的吧。 她点头:“当然想他了,不过这次他又不是要走五年,要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的。” “说得也是。” “好了洛儿,一会儿我自己换衣服,你也下去休息吧。”秦婉初说。 洛儿哦了一声,便只好下去了。 秦婉初把那张帕子收好,想着等他剿匪回来便赶紧还回去吧,免得时间一久又不知被塞去哪里,万一哪天被谢云昭看到,反而不好解释了。 这一晚秦婉初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自己身处一片迷雾之中,她有些找不到方向,好容易看到前方有一点亮光,她拼命往亮光的地方跑去。 然后便看到一个朦胧的身影立在她面前,那人朝他伸手,声音在天地间变得混沌不明:“来,我牵着你。” “云昭?”她下意识地问。 那人似乎顿了顿,没有说话。 可是这人的声音又不像是谢云昭,她有点不敢伸手,那人又问他:“处安思变,世界上不是所有东西都一成不变的,谢云昭能给你的,我未必就给不了。” 他一把拉住了她,她一惊,想挣脱开,却又根本甩不开。他拉着她一路跑,浓浓迷雾在他们的奔跑中慢慢淡去,最后,天地一片清明,阳光,蓝天,白云,绿水,青山,草地 他转头看着她:“就不想真正爱一场吗,来尝一尝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滋味。” 她呆呆地看着他,他越靠越近,鼻息扑在她脸上,嘴轻轻吻在她额头上,他说:“我知道,你对我是有感觉的。” “如果想让我靠近,就大胆点告诉我。” “啊——”秦婉初惊叫一声从梦里醒了过来,汗水湿透了衣服,她从床上坐起余惊未平。 她竟然又梦到庄清和了,怎么回事?她忙闭着眼调整呼息,平心静气,平心静气 许久后她睁开清明的双眼,说:“我爱的人是谢云昭,对,谢云昭。” 第44章 平昌王之死 十一月底,庄清和与谢云昭班师回朝,贼匪头目刘书君等五六人皆被下了大狱待审。皇上在宫里为他们办了庆宫宴,喝得酩酊大醉,许多大臣都被皇上亲手灌了酒,也不知他为何这般高兴,就因为剿匪胜利? 谢云昭也是回府后才得知谢云婳差点被逼入宫的事,虽然对就这样交出了传承很是不甘,但想到至少换了妹妹平安无事,他也没说什么,眼下最重要的是筹划起开春后的成亲典礼。 庄清和一回府,阿七就向他汇报了暗器门罗生手等的铸造已近尾声,待全部完成,庄清和可抽时间亲自检测。 不过眼下他还是更想先见一见朝思暮想的姑娘。 还是那棵老树,那个站了好几个月的枝桠上。庄清和再度见到秦婉初,她正在试嫁衣,大红色,一片喜庆,绣工精美,一看就不是出自秦婉初自己的手。 “姑娘,你真美。”洛儿不住感叹。 这时秦节悄悄领着谢云昭进院,他悄无声息推开门,少女正拿着自己的凤冠在那儿给洛儿演示:“一拜天地” “这么急不可耐,就拜上了?”谢云昭从她身后抱住了她。 她吓了一大跳,转头见来人是他更惊:“你你你怎么进来的?我娘不是说不许你成亲前上门吗,也不许我去谢家。” 他笑了笑说:“这还不简单,我收买了秦节,他从后门悄悄带我进来的。” 秦婉初偏头剜了秦节一眼,秦节笑了,跟洛儿招手说:“我们先下去了,姑娘和谢少爷说话吧。” 秦婉初跺了一脚:“秦节这个叛徒。” “听你这口气,好像不想我来啊。”谢云昭一脸不满的样子,“亏我宫宴一散就紧赶慢赶来见你,可知这一个多月,我对某人可是想得肝肠寸断。” 秦婉初听得捂嘴直笑:“这么严重,那让我看看,肝肠断没断,没断就打断。” 谢云昭作势就要脱衣服:“好啊,你可检查仔细了,反正要成亲了,干脆今晚我就不走了,你的床还睡得下我吧。” 秦婉初听得脸刷的一红,踢了他一脚:“赶紧给我穿好衣服,胡说八道什么呢。” 谢云昭一把抱住她,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一口,说:“阿初,你穿嫁衣的样子真是好美啊,成亲那天岂非要把我迷死。” 秦婉初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突然,谢云昭脑子里闪过一个声音:你对她仅仅是生活赐予的刚好;而不是浓烈缠绵到无法替代的爱情! 呃,真是魔怔了。谢云昭暗自咬牙切齿,他搂着秦婉初问:“你爱我,你是因为爱我才嫁给我的,对不对?” “不是因为没有选择;不是因为从小定亲;不是因为我还算不错” “你在说什么?”秦婉初不解地看着他,甚是不明。 谢云昭一脸委屈,眉目紧皱,他靠着秦婉初说:“我要你跟我说,你爱我,很爱很爱我。” “好好好,我爱你,你是我这辈子最爱最爱的人。”秦婉初捧着他的脸一本正经地说道,“人家都说成亲前女孩子很容易胡思乱想,甚至会恐婚;可我怎么觉得好像你才是胡思乱想那一个。” 谢云昭亲了她一口:“可能是吧,反正,我承受不了失去你的痛苦。所以阿初,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屋里紧紧抱作一团的两个人甚是刺人心目,庄清和除了感叹爱上不该爱的人,也无从怪谁,落寞的离开了。 第二天,上安发生了一件杀人案,朝野内外震动。 平昌王在岁和寺遭遇一帮不明蒙面歹徒袭击,身首异处,死状凄惨。据说他是去看望常年生病寄住在寺里的小女儿安浅郡主,结果正好碰上歹徒袭击岁和寺,为护女儿,才命毙寺中。 而安浅郡主被人找到的时候衣衫不整的被扔在菜园子里,不知道是被人侵犯了,还是跟歹徒纠缠而被扯坏了衣服,但好在虽奄奄一息,终究还有一口气在。 听闻消息,庄清和手里的书啪嗒一声落到了地上,他胡乱披上官服便往宫里去了—— 通勤殿里,庄荣渊哭得眼花鼻子乱,趴在殿下哀恸不已:“皇上一定要为我父王报仇雪恨呐,不仅是我父王,整个岁和寺都被那些歹徒翻得乱七八糟,砍杀了十几个和尚,简直就是穷凶极恶。” “胆敢在天子脚上犯事,还杀害皇亲国戚,简直就是在挑战朕的威严。”皇上哼声,安慰说,“世子不必伤心,皇叔的仇,朕一定会报。” “给朕宣大理寺。”皇上一拍桌子,“朕要命他们三天之内务必找出真凶,简直反了天了。” “皇上,儒诚王来了。” “老五来了,宣。” 庄清和进殿,先看了一眼趴跪在地上的庄荣渊,庄荣渊也暗中朝他看了一眼,这一眼深沉而复杂,清明却又可怕。 庄清和行了礼,说:“皇上,臣突闻皇叔噩耗,岁和寺惊案,可否让臣参与协助大理寺共查此案,早日擒住那伙歹徒。” 皇上眉头动了动,突然殿外响起了太后的声音:“老五就不要掺和这事了。” 皇上忙命人给太后搬了椅子,太后坐定后,说:“据闻是觊觎岁和寺真经的一些流徒,估计杀人的时候也不知道平昌王身份,不过大理寺必会查清一切,将那些人绳之以法。” “眼下最重要的是安抚人心。”太后将庄荣渊从地上扶起来,叹了口气说,“哀家也很难过,可是孩子,逝者已去,你要坚强啊,更何况你还有个妹妹呢。” 皇上忙说:“太后说得对,传朕旨意,厚葬皇叔;封世子庄荣渊为平昌郡王,袭承父位。” “安浅郡主再住在岁和寺也不安全了,把她接回府里住吧。”太后说。 庄荣渊点头:“臣臣突蒙家难,简直头脑一片空白不知所然,可否请儒诚王帮忙承办丧事,臣实在是” 庄荣渊在此之前给所有人的印象就是一个逗街纨绔的小世子,爱穿一身红衣,流恋风月场所,也从不关心政治国事。 如今他说没有治家之能,要求庄清和帮助也在情理之中,皇上不疑有他,只觉得这样反而可以让庄清和避开亲自调查岁和寺惊案一事,便恩准了。 堂兄弟二人一同出宫,庄清和沉默着,庄荣渊也没有说话。 只是一出宫门,庄荣渊便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目光变得尤为狠戾。他踏上马车,转头对庄清和说:“治丧一事就有劳五哥了。” “本王同你一起去王府,我想见一见安浅。”他说。 第45章 早有杀心 岁和寺杀戮那一晚庄安浅被吓得不轻,醒后就大病不起,接回平昌王府便一直靠汤药吊着一口气,整个人恹恹的。 庄荣渊也只让庄清和隔着帘子看了一眼,就带着他离开了妹妹的房间,大厅里还停着平昌王的棺椁,整个王府在冬日里显得越发萧条清冷。 庄荣渊说:“顾师说她需要静养,最好是谁也不见为好。” 庄清和点头表示理解,庄荣渊低下头突然又说:“这次我让顾师给安浅做了一个更全面的诊治,顾师说她的身体自小就弱,又沉年积疴,一身是病,寒冰池也是以毒攻毒罢了,虽有克制之用却也令她身体消耗甚大,经那晚一吓,她身体愈发不行了。” “顾师也没有办法吗?”庄清和皱着眉问。 庄荣渊摇头:“给她开了药,但也给她断了言,说即使穷尽天地灵宝供养,她最多恐也只能活到二十八岁。” 庄安浅的一生就这样被判了死刑,庄清和心里极不好受,庄荣渊伸手轻轻抚着父亲的棺椁,冷笑了一声:“荒野流徒作案,真愧他们想得出来。” “所以”庄清和试探着问。 “你第一时间进宫,想把案子揽到自己手里来查,不也是为了试探皇上的态度嘛。”庄荣渊看他一眼,笑得讽刺,“太后亲自出面阻拦,你应该心里也有结论了吧。” 庄清和握紧了手:“那安浅” “我让府上的嬷嬷给她查检过了,虽是受了惊吓,但她并无其他事,只背上印记处留了湿胶纸拓印的痕迹。” 这便是铁证了,那些人就是冲着传承去的。 “不惜让整个岁和寺作陪,借什么流匪之手,我绝不会放过这个狗皇帝。”庄荣渊的目光盯着虚无处,变得凌厉而凶狠。 “皇上为什么突然出手?”庄清和想不明白。 “崔季桓的人一直暗中在查安浅的下落,我父王几次私下跟他交手过,也不知父王在哪儿露了马脚让他们查出了岁和寺,既然已得安浅下落皇上又怎么可能耐着性子等,他想收拾我父王早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父王是反皇党的头目,自武直门兵变一直不满皇上,更是在朝上处处与之作对,太后又曾侧面向他讨要过安浅,被拒了,试想他们怎么可能不生杀心,借着这次的事不仅可以杀了反皇党头目以示威震,又可以得到传承,一石二鸟,何乐而不为。” 皇上对平昌王早有杀心庄清和是知道的,他对皇上的反抗实在是太过明显了。但是用如此手段实非一个帝王所为,所以猛一得知这事庄清和心里总还抱着一点期许,想着也许这不是皇上的手段,可如今看来,他对天启帝期望得过高了。 “也就是说皇上已经得到一张传承图了。”庄清和说,“事已至此,你又在皇上面前演了那么一出,以后就都装傻充楞吧,免得再遭皇上猜疑。” 庄荣渊看着庄清和,冷笑:“庄清和,如今你怎么说。” 庄清和眉头一紧,庄荣渊继续道:“我父王在世时虽一力拉拢你,但也只是想向世人证明天启帝根本不配坐在那个位置上,另择贤明才是上唐长治久安的出路;你把顾师推到父王跟前让他得知了武直门兵变的真相,他也一直在致力于揭发天启帝。” “联名奏请重查武直门兵变还三皇子清白,并要求皇上下请罪书的折子都写好了,现在还放在他书房的案桌上,朝中二十几位大臣都签了字,其中不乏还有中立党的大臣,可却在折子递交的前一晚出了事,这个狗皇帝一定是提前得到了消息。” 庄清和一愣,如果是这样,对皇上而言平昌王是必死不可了。他叹了口气,司元是他让顾师带给平昌王的,说起来是他间接害死了平昌王。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庄荣渊冷笑,“狗皇帝既然要用简单粗暴的方式解决问题,全然不顾颜面,也好,我要改变我父王一贯的反皇党作风,我要夺嫡。” 他的表情十分认真,倒是看得庄清和吓了一跳,庄荣渊笑了:“你不用拿这种眼神看我,就算真要反他,也不会是现在,我还没傻到用鸡蛋碰石头,总要等我积蓄了足够的力量。” “荣渊,一旦战争起,受苦的将是天下百姓” “你不要在这儿跟我说这些,显得你多高尚。”庄荣渊怒极反笑地吼道,“就他那皇帝当得呵,上位之后干过一件人事儿吗?我自问我是没什么才能,但我也敢说,那个位子给我坐,老子比他可以做得好十倍,百倍” “荣渊。”他声音越来越大,庄清和赶紧制止了他。 庄荣渊呼了口气,哼笑:“你知道的,我们父子原本都没有称帝的心,如果你肯站在我这边,皇帝你来当,我绝不说二话,只有一点,砍下他的脑袋,为我父王和母妃报仇,为我妹妹这被毁的一生,报仇雪恨。” 庄清和一时说不出话来,平昌王府的遭遇从庄安浅出生开始就一直蒙着一层阴影,直到今天,似乎所有绷紧的弦都断掉了,庄荣渊自小被平昌王教得藏拙显笨,也只为避开皇帝的猜忌,可所有的退步都没有用。 “顺便跟你说一声,皇上手里的传承图不是一张,而是三张。”庄荣渊垂下脑袋,声音也放缓了不少。 “三张?”庄清和讶然,“秦谢两家” “你出兵剿匪这段时间,皇上逼谢家嫡女入宫为妃,秦谢两家似乎也早知对他们的种种试探猜忌都是因传承而起,所以为护家人主动上交了两张传承图,不过这也算是个上策吧,至少这样皇上得到了满足,短时间里不会动秦谢两家,到底是三朝元老嘛。” 怎么会这样,庄清和为天下稳定计,一而再再而三的想给天启帝机会,但凡能不乱他都不想乱,平昌王父子没有称帝的野心,他又何尝有,可为什么,为什么天启帝总干这种令人恶心的事。 “所以,我接下来做的事情就是暗中屯兵积力,拉拢关系,寻找卫氏后人,然后我要娶卫氏后人为妻,将最后那张传承图永远的封在我平昌王府门下,让他永远也凑不齐四图。” 庄荣渊说这话时的眼睛里透着凶狠阴戾的光芒,这让庄清和一度有点不认识,甚至感到一股寒凉之意。 “荣渊本王知道皇叔的死激怒了你,可你不能因为这个而让自己走上歧途,你要积蓄力量与他对抗,这无话可说,但你说你要娶卫氏后人为妻是不是过于荒唐了。” 庄荣渊冷笑,庄清和握住他的手说:“你现在沉没在愤怒仇恨的血海里不能自拔,所以说出这话情有可原,但以后不能再有这样的想法。” 第46章 拒婚 回京复命时庄清和其实耳闻了皇上强纳谢家女的事情,但说的是钦天监那边推算谢云婳命格与皇上相冲,犯大忌不宜进宫伺候,所以才收回了成命。 不过,他确实没想到真实的内幕会是这样的,庄清和几乎可以还原皇上的所有行动,先是逼得秦谢两家不得不作出表态,交出了传承;又顶在平昌王知道了武直门兵变真相要对付他之前作出了行动,杀人夺图,丧心病狂。 但与秦谢两家不同的是,平昌王确实无论如何都不会交出安浅来,先帝已经让平昌王失望透顶,王妃的死本就是他一生难平的伤,所有的愧疚难过都转移到了安浅的身上,平昌王如何可会助天启帝呢。 可正是因为这样,庄清和更不能看庄荣渊因这事而走火入魔,平昌王一脉就只庄荣渊一人,安浅她哎,总之庄清和总觉得他有责任在这时候规劝庄荣渊。 “愤怒仇恨的血海。”庄荣渊听得哈哈大笑起来,他站到门口看着外头大好的阳光感叹,“庄清和,我母妃死的那年我四岁,你知道在我四岁之前过的是什么样幸福快乐的生活?” 他朝庄清和吼过去:“我父王和母妃是我见过的这世间上最最恩爱的夫妻,作为他们的独子,我打从出生就生活在其乐融融被爱包围的家庭里,我父王不贪权,一生就只想给我母妃幸福,可这样的好日才也不过到我四岁就戛然而止。” “我母妃做错了什么要被先帝扣上不祥的帽子杀死,你知道她死的那天晚上我们王府沉浸在怎样一种悲伤里吗,母妃死了,妹妹被带走,父王一蹶不振,我一度成了没人管的孩子,甚至还有人指着我鼻子骂我一家都是不祥之人。”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父王才跟我说,以后要我不要在人前处处出风头,要我低调做人,就算成为一个花花公子也没有关系,他说心无大志的人才活得更长久。”庄荣渊说着说着掩面痛哭起来,“先帝死后,妹妹算是我们平昌王府失而复得的宝贝,我看得出来父王把对母妃所有的思念与愧疚都寄托在了妹妹身上,可到最后” “庄清和你现在明白了吗,从我母妃死的那天起,我就一直活在愤怒仇恨的血海里,我没有冲动,这就是我的决定,我甚至后悔,后悔没有劝我父王一开始就做这样的决定。” “可你不能把自己的终身大事都算计进去啊,这对你不公平,对卫氏也不公平。且先不说找卫氏后人形同大海捞针,就算真找到了,人家真的有女儿吗;又真的跟你年龄相称吗;哪怕一切都如你之愿,人家姑娘就一定愿意嫁给你吗?” “还是说到那时你也想要不择手段,那你岂不是成了与天启帝一样的人,如果你让我加入你,却是以你现在这样的姿态,那对不起,我不能回应你。” “卫氏的事还远得很。”庄荣渊冷笑,“我倒不知道你竟然是个这么专情的人。” 庄清和眉头一紧,只道:“我只是想提醒你,皇叔不在了,你我就算不是同盟还是至亲,我也希望你将来能找到一位称心如意的姑娘成亲,就像你父王和母妃一样。” 庄荣渊眉头一动,似有触动,庄清和拍了拍他肩头,说:“治丧之事全权交给我来处理,你不要太过悲伤了。” “就算是这样我也要想办法先拉拢秦谢两家。” 庄清和想了想说:“他们都是中立党,应该也是不想掺和朝政党争之事,况且又才献出了传承图,这时候恐不好说服。” “那也要尽力一试,父王曾跟我说过,四姓传承埋藏的是一个可颠覆天下的大秘宝,朱帝当年如何的势如破竹,以神速结束天下割据,建立上唐,都跟这个大秘宝有不可分割的关系,所以这东西绝不能落入天启帝手中。” 庄清和眉头一紧,就算是这样,只要先天启帝一步寻到卫氏后人并将其掌控于自己手中,便也可断了天启帝的想法,秦谢两家的传承已然在天启帝手中了啊,为反帝拉拢势力而去说服秦谢两家尚可说得过去,可为了传承 庄清和没有再多说下去,只恐庄荣渊怕也动了传承的心思。 平昌王府的丧事办得极其隆重,太后甚至亲自下榻致哀,又因安浅郡主初回王府赏了无数珍宝,还给她封赏了食户。 虽然这件事震惊朝野,但大理寺以两天时间光速抓捕了那群流匪,并处以极刑在大家看来也算是给平昌王府一个交待了。只是安浅郡主进入大家视线,让所有人都不由得一惊,显然大家都不知道平昌王竟然还有个女儿,这又增加了贵族圈茶余饭后的谈资。 有人欢喜有人忧,皇上高兴得几夜合不拢眼,毕竟一下就得到了三张传承图,虽然有两张对他来讲还有待查证,但却是难得的进步。 而秦谢两家大有劫后余生的感觉,在感叹平昌王府遭遇的同时,也无比庆幸自己提前将传承图奉上了,否则谁知道下一个被这样粗暴灭掉的会不会是自己呢。 旁人对安浅郡主的归来只是感到惊奇,秦谢两家却是看得明白,结合当年平昌王妃的死,他们也是早有猜想,如今几乎算是证实,自然知道这件事跟传承有关。 这个年过得甚是揪心,平昌王府几个月来一直挂着白绸,在一片喜庆的年色里平添了几分诡异与清淡之色。 不过这些变动都没有惊扰到秦婉初,她被关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待嫁,除了偶尔秦节这个‘叛徒’会把谢云昭带过来跟她见一面以诉衷肠外,她也没见了过其他人了。 开春之后,天气渐暖,虽还有料峭寒意,但草场绿茵渐起,太后为了促成宋慈墨与庄清和的婚事,便决定要办一场春猎,尽邀名门权贵。 早在宋慈墨挑动肖玉儿对付秦婉初那一回,庄清和就让阿七详查了宋家女,名门贵女?不过如此,他本就无意婚事,宋慈墨又被查到污点反而令他更有理由拒婚了,所以当太后向他提及春猎之事,他拒绝了。 他说:“关于儿臣重伤被救的事情,儿臣前段时间已经全部都想起来了。” 太后不解地看着他,他说:“可能是大夫开的药起了作用,我想事情头痛的毛病已经好了。所以记起来那位救我的姑娘了,我认得她,她并不是宋家小姐。” “什么?”太后大惊失色,这是要明言拒婚吗? 庄清和点头:“前段时间又是剿匪,又是替皇叔治丧,加上年下繁忙,儿臣才没机会向母后说清楚,这是儿臣的过失。不过儿臣确实想起来了,救儿臣的是秦家三姑娘,不是宋家嫡女。” 第47章 要娶你 庄清和拒婚相府,说出自己被救真相。他中意的那位姑娘原来是归德将军秦府嫡三姑娘秦婉初,并不是相府嫡千金宋慈墨。 这巴掌不仅是打在了相府的脸上,更是打在了太后的脸上,宋慈墨羞愤相加,在太后面前哭着以后再没脸见人了,丞相大人也向皇上诉苦话里话外,儒诚王都必须要给他们相府一个交待。 可庄清和老神在在,一句之前没有记起来,如今记起来了,自然不能将错就错,恐误宋姑娘终身,如此而已。这堵得所有人无话可说,太后一旦施压,庄清和便顾左右而言其他,甚至不惜把平昌王的死又提出来,大有要再查之意,太后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宋慈墨眼看自己要成为弃子,经此闹剧她成为整个上安城的笑话不说,将来婚事只怕越发艰难,而且她已经跟崔季桓暗通款曲,若不嫁庄清和,这辈子就没什么希望了,所以当崔季桓向她施压,让她务必想法子让庄清和非她不娶时,她知道她只能铤而走险了。 此刻也顾不得礼义廉耻,宋慈墨只身跑到王府求见庄清和,本以为庄清和可能不会见,她甚至做好了在门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但没想到庄清和竟让管家把她请了进去。 她暗自庆幸,也许自己还有机会。 被带上大厅时,庄清和正在擦拭手中那柄长剑,昨天刚向太后拒婚,事情就闹得沸沸扬扬,谢云昭又约了他今天去校场一见,看来这次免不了一战。 他收好剑看向厅上来人,吩咐下人:“给宋小姐上茶。” 宋慈墨刚要开口,他又说:“本王约了人,半盏茶之后就要走,所以你想说什么,尽快。” “王爷为何突然不肯要我。”她带着哭腔,可怜巴巴的吸着鼻子,“我们的婚事原是板上钉钉的,全上安城都知道我要嫁入王府,如今王爷却对太后说那样的话,这不是置我于死地吗?” 庄清和冷笑了一下,说:“宋姑娘,本王从来没有承认过你就是救本王的那位姑娘吧;今天你来了,我也不怕直言告诉你,其实从一开始本王就一直都很清楚救我的是阿初,不是你。” “”宋慈墨瞪大眼睛惊怔不已,一时如遭雷劈,“你你说什么?” 那这大半年时间,他竟只是在做戏? “你不过是本王用来与太后周旋的工具罢了。”庄清和冷哼,“本王今日准你进府向我倒苦水,也不过是看在我利用了你一场的份上。” “庄清和。”她怒喝一声,“你拿我当什么,可以随意玩弄的玩具吗,你们争权夺利却要我陪上一生” “嘘——”庄清和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她小声些,讽笑道,“你何必在本王面前演得这般楚楚可怜,你傍上太后一心想用婚姻谋一个位高权重、荣华富贵。难道不也是一开始就是在玩弄本王吗?从你拿自己的婚姻来陪着我们开这场赌局的时候,就要知道,赌,是有输有赢的,既然输了,就认栽吧。” 宋慈墨几欲站立不住,她以前总觉得庄清和人前人和都温厚谦实,看他待人接物,说话口气都那么的彬彬有礼,何曾想竟会是如此绝情冷漠的一个男人。 她半跪下去泣不成声:“可是我输不起,我输不起。” 庄清和从她身旁走开,语气淡漠:“那就是你的事了。” 宋慈墨一把抓住他的衣角,哀求道:“王爷,我求求你,就算你有另外中意的人也将我一并娶了好不好,我不求正妃之位,哪怕,哪怕只是侧妃,我也认了。” 她必须要进王府,就算被太后当成了弃子也没有关系;可崔季桓那里她真的输不起,她太明白了,那个男人一旦发觉她没有利用价值会毫不犹豫抛弃她,而与崔季桓的关系让她根本承受不起被抛弃的后果。 她不能背负污名,那样的话她完了,整个宋家的姑娘们都要跟着玩完。 庄清和蹲下身上伸手将她揪着自己衣角的手一点点掰开,他说:“本王拒婚,至少大多数人骂的还是本王不讲情面,算是给你留着最后的遮羞布,宋慈墨,不要逼本王把你那些勾当都说出来,到那时,你才是真的陷入了绝境。” 庄清和转身出去,对管家吩咐:“送客。” 庄清和走后,管家进门只见宋慈墨趴在地上痛哭不止,他走上前:“宋小姐” 宋慈墨握紧双手垂着头,说:“反正王爷也出府了,我现下真的站不起来,容我在客房休息一会儿好不好。” “这” “难道真的要这么绝情吗,容我收拾一下心情都不可以吗,真的要让所有人看着我哭着离开王府,才甘心吗?” 管家叹了口气,招来两个小丫头:“扶宋小姐去西厢房梳洗一下。” 秦婉初乔装成丫头模样,趁着四下无人悄悄从后门溜出去了。她被秦夫人关了两三个月了,再关下去就要成傻子了。 一出来她伸了个懒腰:“啊,还是外面的空气好。” 先去谢府找谢云婳,谢云婳见到她惊得下巴都要掉了,秦婉初走过去把她下巴轻轻合上,笑嘻嘻地说:“小美人有没有想我啊。” 采青从外头进来,一见秦婉初也吓得不轻:“秦我的妈呀,你怎么会在这儿?” 秦婉初坐在桌旁自顾自吃起桌上的糕点:“你们干什么,见了我跟见了鬼似的。” 采青跟谢云婳对视了一眼,谢云婳坐过去说:“秦伯母不是不许你出门吗?” “所以我偷偷跑出来了啊,我都快被关出病来了,你也不来看看我。” “我哥不是说让秦夫人给你加派守卫吗,怎么还让你跑出来了?”谢云婳不解的咕哝的一句。 秦婉初一愣:“守卫?我又不是犯人,软禁我不成?” 谢云婳尴尬的笑了笑,秦婉初这才注意到这主仆两个的表情都十分奇怪,她一拍桌子问:“你们有事瞒着我?” 采青一个激灵:“哎呀瞧奴婢这记性,我去给三姑娘倒茶来。” 谢云婳也站起身,说:“我的刺绣” “云婳?”秦婉初拦住她,突然一惊,“不会是云昭出什么事了吧,你们故意瞒着不想告诉我?” “说什么呢。”谢云婳白他一眼。 “那你吞吞吐吐的到底几个意思?” “我哥发了话让我们所有人都不许对你说,所以你别来问我。”谢云婳也不装了,直接了当说。 “”秦婉初不解地看着她。 谢云婳坐到自己的刺绣前打算继续完成那副刺绣,秦婉初径直取了旁边的剪刀直直堵在她面前,说:“不告诉我,我就划烂你千辛万苦绣的画。” “秦婉初?”谢云婳瞪着她,“我不能做一个言而无信之人,再说了满上安城全都知道这事,你自己出去打听,干吗非逼我啊。” 她可不想被谢云昭捶。 秦婉初的剪刀尖直直朝绣面逼去,吓得谢云婳赶紧抓着她的手只能求饶:“行了行了,我怕了你好吧,不过你可千万不要说是我告诉你的。” 秦婉初点头,谢云婳吸了口气看着她说:“儒诚王要娶你。” 第48章 喜欢你很久了 关于儒诚王庄清和要娶秦婉初这件事,秦夫人甫一听说是并不信的,就包括秦老将军都觉得这不过是庄清和与太后周旋的新计俩,不过把他女儿拉下水就不对了,秦老将军打算改天请庄清和好好喝酒说道说道。 所以虽然谢云昭去秦府耳提面命让上上下下都务必瞒着秦婉初这事,甚至让秦夫人增加人手守着秦婉初,别让她知道这事或者跑出去了,但秦夫人并没放在心上,只觉得未来女婿有些过于紧张了。 这件事发酵得太快,毕竟这八卦实在太有料了,一面是庄清和直接拒绝赐婚;一面是宋慈墨被弃啪啪打脸;一面又是秦家面对权势都高于谢家的庄清和,婚事会不会有变。 所有人都抻长了脖子等着看戏。 庄清和到校场时,谢云昭早就清了场,宽阔的校练场上就只有他们二人,谢云昭举着剑说:“打一架吧。” 真够开门见山的,庄清和也不含糊,当即拔出了剑—— 一匹快马飞奔在街道之上,马蹄之急踏踏有声,少女甩着手里的长鞭,直奔校练场而去。 从谢云婳那里得知昨天发生的一切,她整个人都懵了,一听谢云婳说谢云昭一大早约了儒诚王去校练场,她暗自预感不好,便急匆匆飞奔而去。 庄清和竟然要娶她?!最后的最后还是把葱笼山的事情都说了出来,果然,好人不好做,秦婉初紧咬着唇。她此刻本应该十分担心庄清和会对谢云昭不利,毕竟一个是皇室亲王,手握大权;一个只是小小五品,实没相抗衡的力量。 可她现在整个脑子却都充斥着和庄清和的种种,从葱笼山遇到他,那个雨夜被莫名夺走了初吻开始,似乎他们之间就一直纠缠不清;在秦婉初的眼里,虽然庄清和一再占她便宜,但他一直是个正人君子,上安城贵女们所传的阳春白雪般的天神存在的人物,她也觉得是这般的。 “那你嫁给我吧。” 岁和寺那次,他半开玩笑的话在她耳畔响起,她狠命摇了摇头,为什么,为什么此刻自己竟会想这些。 可是这几个月来她最常梦到的一个人就是庄清和了,有时候半夜惊醒,连她自己都恍惚,为什么总会梦到他?! 她一紧缰绳,摒弃满脑子的纷乱:“秦婉初,你在想什么呢。就像他们说的,他说要娶你,也不过是与太后周旋的计策罢了,难道他还真会喜欢你不成。” 但万一,他真的是喜欢自己呢!秦婉初整颗心都被庄清和要娶她这个消息给搅乱了,不自觉已到了校场,却没勒住缰绳直直冲了进去,她拉不停马差点没从马背上摔下来。 突然冲进比试的少女也吓了谢云昭和庄清和一大跳,看清马上人,谢云昭扔了手中剑,一个箭步冲上去跨坐于马背上,助她勒停了马,她惊魂未定,拍着胸脯:“好险好险。” 谢云昭扶她下马,问她:“你怎么会来?” 秦婉初一掌拍在他脸上,火辣辣的痛让他一时没回过神来,她说:“你忘了你在月老庙说的话了吗?你说过无论什么事都要跟我一起商量的,可如今却联合所有人单单瞒我一个。” 谢云昭捂着脸看着她,目光闪烁:“阿初” 他们的婚期定在立春那天,而立春就在下个月,他怎么能容忍这个节骨眼上节外生枝,早知道是这样,一开始他就应该想法子杀了庄清和,以绝后患。 “阿初。”庄清和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你来了也好,我有话要跟你说。” 秦婉初没由来混身一紧,似乎有一股电流从脚掌底流经了她全身直冲脑门,又酥又麻又可怕。 她有多久没见过他了?这是闪过她脑海的第一个念头,原以为就算平常做做春梦也没什么大不了,定是每个少女都有的正常情况,可再听到他的声音,也不知道究竟哪里出了错,她就是莫名的有点想哭。 “她没话跟你说。”谢云昭将她揽到身后,瞪着庄清和,“我们还没有打完,继续打吧。” 秦婉初躲在谢云昭的身后,她发现自己竟始终不敢看向对面那人,她内心也彷徨踌躇,跟庄清和之间,好像没有那么深厚的感情吧,就算之前发生过什么,那又怎么能动摇她的心呢,她的心可一直都是向着谢云昭的。 “谢云昭,你心里很明白就算今天我们拼个你死我活也没有什么意义。”庄清和说,“这是我和阿初之间的事,你让开。” “你不要太过分。”谢云昭拿剑挡在他们之间,显然没有要让开的意思,“从一开始你就知她名花有主,还非要来撩拨,知不知道你这种挖墙角的行为真的很令人讨厌。” “更何况,你凭什么觉得你随便表个白,就能动摇我和阿初十几年的感情。”谢云昭收剑,拉住秦婉初,“我们回去。” 秦婉初像牵线木偶被谢云昭生拉硬拽着离开,却不想庄清和已经抢步上前也拉住了秦婉初另一只手,他说:“感情不分先来后到,我说过你们一天未成亲,她都有选择的权利,既然你觉得我动摇不了你们之间的感情,那你急着走什么,你在害怕什么?” 秦婉初怔怔的看着他,看他跟谢云昭说这些话时一脸认真而笃定的模样。 “还是说,那晚我在山里跟你说的话,你也觉察出我没说错对不对。”庄清和笑了一声,“就算面上不承认,心里也早明白,对阿初而言,你不过是” “住嘴。”谢云昭喝制他,那种话他绝不能容庄清和说出来,还是当着秦婉初的面,他把秦婉初往自己那头拉了一把,“我们走。” “阿初,你听我说”那头庄清和又扯了她一把。 “跟我走。” “听我说” 秦婉初被他们扯得手臂痛,看着他们两个都焦急万分的样子,她竟忍不住流泪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哭,难道是因为她内心里不想跟谢云昭就这样离开,但又害怕听庄清和说些什么。 为什么自己这么矛盾呢,难道自己真是个朝秦暮楚,水性杨花的女人不成。 “你怎么哭了?”谢云昭被她吓到了,赶紧拿帕子给她擦脸上的泪。 “对不起阿初,我不是有意想惹你生气。” “你还说,都是因为你。”谢云昭吼了庄清和一句。 庄清和没有说话,秦婉初把手从他们二人手中抽了出来,接连退了好几步,谢云昭想说什么秦婉初直向他摇头,她看着庄清和,庄清和说:“阿初,我喜欢你很久了。” 第49章 选择 “从葱笼山开始,从第一眼开始。我相信这么长时间以来,你一定也能感觉出我的这份情意来,就算你不想承认也不要紧,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爱你,想跟你在一起,但也并不想给你施加压力,如果无形中让你感到了压力,那是我的过错。” “但你知道我没有机会了,因为下个月你要成亲了,我怕我不告诉你,将来回想起来会后悔终生。不过,我是坚信你心里也是对我有感觉的,所以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追求。” “你不必急于否认,我也不会逼着你承认,你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以慢慢的想,我和云昭之间,到底要选谁。我曾跟他说过,我喜欢你一定光明正大来追求,今天我还是那句话,我想娶你为妻,一定遵从你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他一步步慢慢朝他靠近,这些话他早就想说了,如今说了出来,心里倒也释然了。 秦婉初心里慌得不行,只听他又说:“我知道云昭对你很好,似乎我并没有什么优点,我也不想诋毁他来抬高自己,更何况他确实很优秀,没有可以诋毁的地方。但是阿初,你要明白,喜欢一个人是一辈子的事情,并不是他很优秀就是理由。” “我只想告诉你,我不比他差,他许诺你的我也统统都可以做到,甚至比他做得更好,我只想用这一生来守护你,爱你是我用尽全力唯一想做的事情。” “你别说了。”秦婉初压低声音阻止他再说下去,这些话很动听,可是她不敢再听下去了。 庄清和身后一直没有再说话的谢云昭就那么定定地站在那里,看着另一个男人对自己的未婚妻深情表白,他知道再阻止也没有意义,更何况也许庄清和说得对,始终阻止不了的事情,终究要看秦婉初自己的心意。 十几年来,他们认定彼此,从未出过任何的岔子,说起来感情一帆风顺得令人咋舌。他倒也想知道,他和庄清和之间,秦婉初会怎么说。 庄清和俯身捡起自己的剑,转身离开,他说:“我不会逼你一定现在做决定,这一个月,你可以慢慢想,阿初,我希望你能遵从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不必被任何外界因素干扰。” 秦婉初看着谢云昭朝自己走来,他表情不似之前那样焦急,反而添了几分无奈。 秦婉初脑子里顿时就闪过了秦谢两家的那些事 她像被什么电了一下,突然道:“不用等一个月。” 庄清和回身看向她,谢云昭也愣了一下。两个人都目光灼灼地望向她,她抬步,朝谢云昭走去,伸手牵住他。 不得不说,这一刻谢云昭的心才真正稳了。 她看向庄清和,笑了笑说:“对不起,承蒙王爷错爱。但我只想嫁给云昭!” 她握住谢云昭的手紧了紧,感觉出他手心出了密密的细汗,她朝谢云昭温暖的笑了起来,这笑可直抵阳春三月的暖风,吹进谢云昭心里,踏实,安心。 庄清和留在原地,看二人策马而去,夕阳像被打碎了的黄金,错落的洒在天边,映得世间万物生辉,他想,他永远也忘不了今天她离去的身影,忘不了这突然如坠九天寒冰的挫败感。 许久,他望着手里的剑苦笑,算了,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会这样选的不是嘛!至少,自己没有留下遗憾。 这一晚庄清和喝了很多酒,很多很多,向来克制的他从前向来是不许自己喝醉的,可是今晚他醉得不省人事。 所以早早就倒在床上休息了,不过并没有真正睡着,而是睁着双眼愣愣的盯着床帐发呆,嘴里念念有词:“阿初” 突然,门开了,他虽然醉了,但没有糊涂,他坐起身:“谁?” 宋慈墨悄悄潜进屋,看着床上那个烂醉如泥的人,她心中大喜,真是天助我也。 “王爷。”她的声音柔媚得像春风化水,浓浓情意任何男人听了都会酥了浑身骨头。 “阿初?!”他眼神有些迷离,扑过来抱住她,“你来了。你今天说的都是违心话我知道,你分明就还是墨守陈规不肯改变,你在害怕什么?” “王爷!”宋慈墨听不懂他说的什么,反正他醉了这是下手的最佳时机,更何况他好像还把自己错认成别人,正好。 她抱住庄清和,踮起脚尖便亲了过去。庄清和搂着她也给了最激烈的回应,两个人很快抱作一团倒在了地上,亲得忘我,可当扒开她衣服没在左肩上看到印记的时候,庄清和猛然清醒了。 他一把推开身上女人,怒不可遏:“你好大的胆子。” 宋慈墨不明白哪里出了错,她伸手摸向那个男人:“王” “滚。”庄清和起身打开房门,冷风呼呼的朝他脸上灌来,他的酒意顿时醒了大半,“阿七,管家,都给本王滚过来。” 庄清和鲜少在府里发这样的火,这一吼整个府里的人都被吓了起来,管家火速赶来,当看到地上衣衫半解的宋慈墨时,他整个人被吓得一哆嗦。 “本五看你这狗头脑袋是不想要了。” “王爷饶命,属下这这这就把人拉走。”说着便让两个王府护卫上前强行将哭哭啼啼的宋慈墨拖走了。 下午的时候管家好心留宋慈墨在王府梳整,过不稍时去看时却被伺候她的两个丫头告知她已经离开了,管家也没多想,没成想这女人这么有心机,竟然潜伏在王府里,夜深而出,伺机行动。 好歹是世家女,竟然做出爬床这种行为,实在不雅至极。 把人从后门丢出,管家恶恨恨地道:“宋姑娘最好掂量清楚,今晚之事胆敢说出去半个字,小心你项上人头。” 管家很清楚,对这个女人再不必客气了,好在是没酿成大祸,不然没命的只会是他。他们主子虽面上温和,可骨子里冷狂得很。 其实一夜无眠的何止庄清和,谢云昭和秦婉初也没睡得着。 谢云昭睡不着是因为一直在想秦婉初今天的表情,他总感觉当庄清和说要给她一个月的时候她是犹豫的,可好像当看见他的时候,她似乎才又决定了断这件事情。 虽只是小小的细节,甚至可能只是他无端的猜想,但就是扰得谢云昭睡不着。明明秦婉初最后选择了他,但他心里好像还是空了一截。 而秦婉初的失眠则全是因为庄清和,她只知道她绝不能做对不起谢云昭的事,可她从没想过人生的另一种可能,也不知道自己的心究竟天平是往哪一边偏的。 裹在被子里,她有些恨庄清和了,为什么要说出来,让她现在感觉像犯了罪一样,明明没什么,好像变成了有什么。 第50章 想见你 谢云昭向秦婉初说:“离成亲只有十几天时间了,这段日子我不再往秦府跑,你也安心在家里待着,哪儿也别去了,好吗?” 秦婉初乖巧的点了点头:“好,我都听你的。” 庄清和拒婚,据闻宋慈墨在家里哭得肝肠寸断,倒是去过一回王府,大家都抻长了脖子等着她讨点什么说法出来,不曾想,半点动静也没有闹出。 虽是这样,但太后早早就邀遍了京都名流,春猎势在必行。而在春猎的前一天,庄清和却又突然跟太后说,自己要参加春猎,好像是因为北狄国进犯,已嚣张吞并边境一城,上唐震怒,庄清和一直在请战,但皇上却一心扑在修筑观云台的事上,未给明确答复。 春猎前一晚,庄清和去了秦婉初院外那棵树上,树梢上被人踩过的痕迹十分明显,俨然两个脚印深深被印在了上面。 秦婉初坐在窗前手里拿着一张帕子在发呆,不知在想什么,他见院中已无伺候的人,便悄悄潜进了她房间—— “你终于找到我的方帕了?”他略带戏谑地问她。 她被吓得魂飞天外,从凳子上直接翻落地上,瞧见他,脸一会惨白一会绯红,倒是好看得很。只是忙着把手里的帕子藏起来,好像生怕被他发现似的。 “你王爷,你你这大晚上的闯姑娘家闺房,是不是不合规矩。”她吓得语无伦次。 “明明是我的方帕,你藏起来做什么,是不打算还我了,要留着着当念想?”庄清和指了指了她双手藏在背后这笨拙又可爱的小动作,却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她一怔,脸刷的一下又红了。她藏帕子因为怕他觉得自己竟然会对着他的东西失神,搞得好像自己心里有他似的;可不藏又好像不对劲。 她吞吞吐吐的把帕子递给他:“你拿着你的东西赶紧走吧,万一被人发现” “我已经向皇上请战出征北狄国。虽然皇上还没有同意,但春猎那天我已经想到了说服他的办法。”他继续自顾自地说着,“我想整顿大军到出发,不会超过五天时间,这一去我就赶不上你们大婚了,再回来我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何况战场上刀剑无眼,能不能活着回来也是个问题。” “”秦婉初张了张嘴,说,“我听我爹说,请战北狄国的有不少人,也未必非要王爷去吧。” “不,我要去。”他却摇头说,“因为我不想待在这里看你跟他成亲。” “”秦婉初心里一揪,真的非要把话说得这么直白嘛,那如果他死在战场上呢?!岂不是要她愧疚一辈子。 “所以别劝我留下来。”庄清和苦笑了一下,说,“明天春猎,我能见到你吗?” 秦婉初愣了愣,他说:“我想见到你,也许是你成亲前的最后一面了。” “我”她想说她答应了谢云昭成亲前不再离开家里,可话到嘴边又怎么都说不出来。 “阿初,我会尊重你所有的选择和决定,如果你觉得这样做才是最好的安排,我都接受,我也不会后悔让自己爱上你。” 别再说了,秦婉初背过身去:“王爷赶紧走吧,我要休息了。” 身后那人没有说话,也没有发出任何动静。秦婉初不知他想干什么,她纠结了很久才艰难的回头去看他,但是身后早已空无一人,不知何时,他来无声,去无影。 秦婉初深深呼了口气,跌坐在地上,为什么他听话的走了,她又有种失落感呢。 春猎的排场很大,几乎每个人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单独更衣营帐,谢云婳没有来,因为之前的纳妃事情,但凡跟皇家有关系的活动,她都鲜少露面。 秦婉初换了一身红色戎装,在初春的阳光下显得活力四射。她央求了秦夫人好久才说动让她来参加春猎,可是当出现在春猎场上的时候她又忐忑不已,自己为什么非要来? 第一场上唐勇士们在发号令之后,驾着马飞奔进了猎场,很快消失不见,太后跟皇上打起赌约,赌今年的头彩会是哪位少年夺得。 秦婉初转了一圈,满眼都是那些拼命给自家人加油助威的贵女们,还有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赌头彩的人。她没有见到庄清和,心里松了口气,可又失落了一口气。 好在在猎场边遇到了叶千茗,两个人许久不见拉着说了好多话,秦婉初才知道,她和叶千茗的婚事竟都在立春那一天。 “阿初,真没想到我们两个到最后竟然会在同一天出嫁。”叶千茗拉着她说。 秦婉初笑了笑:“是啊,事世难料嘛。” “诶,你身后那草丛里是什么,好像是只小猫啊。” 秦婉初转头看去,果然是只混身洁白的小猫咪,但它腿上有血迹一看就是受伤了,被二人发现,它受惊的朝远处奔走。秦婉初赶紧追了上去—— “阿初” “千茗你在那儿等我,我把它抓回来给它疗伤。” 叶千茗笑着摇了摇头,这丫头都要成亲的人了还跟从前一个样,不管是受伤的人还是动物,总能让她来劲。 秦婉初一路追着那只受伤猫咪进了一处帐篷,忙活半天猫儿没抓到,等回过神来时已不知自己在哪里,她瞧着这帐篷都是男子用品,一看就是个男人的,她尴了个尬,正打算悄悄溜走,却在门口迎头跟进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她捂着额头看向来人,正要说对不起,却发现来的竟是庄清和。她明显感觉自己的心跳快了两分,怔在原地。 “你怎么在这里?”庄清和显然没有见到她的喜悦,反是一脸责备的口吻。 “我,我不知道这是王爷的”秦婉初低下头,有点不知所措。 这时却又听外头响起其他男子的声音,庄清和一把拽住她将她往屋外拉,走了一步好像发现不行,又倒退回屋里,庄清和在屋里寻了一圈,最终拉着她躲进了桌案边那个宽大的更衣柜里。 秦婉初不明所以的跟他躲进同一个柜里,奇怪地看着他,庄清和拿手指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她点了点头,她现在也不敢出声。 透过衣柜两扇门的缝隙,秦婉初只见崔季桓拿着把弓箭踏步进来,将弓箭往地上一摔,生气地怒骂:“居然都爬上床了还能失败,宋慈墨啊宋慈墨你可真是个人才。” 随他之后进帐篷的是脸色憔悴的宋慈墨,她咬着牙一脸紧张害怕地看着他:“我能有什么办法,庄清和他根本软硬不吃,我” “这么说,你是没法子让他回转心意娶你了?”崔季桓冷冰冰地问道。 第51章 好戏上演 秦婉初算是看懂这阵仗了,这营帐是崔季桓的。庄清和为什么来她不知道;但眼下估计他们两个是要被迫看一场好戏了。 宋慈墨委屈地说:“庄清和一心都扑在秦家那个贱人身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那个小贱人都要跟谢家嫡子成亲了,他却非要” “住嘴。”崔季桓瞪着她,“秦谢两家的婚事未生变化,也就是说立春当天成亲照常进行,秦婉初没有因这事动摇,可见是你自己努力不够。” “我他的心不在我这儿,我能有什么办法。”宋慈墨也很无奈,连爬床这种事都做了,她真的觉得她尽力了。 崔季桓咬着牙也是一脸的不甘,原本还想着搭上宋慈墨这根线,有太后作主,宋慈墨成为儒诚王妃不过时间问题,等她真正进了王府,那她才是崔季桓真正掌握庄清和的有力武器。 崔季桓看得出来,皇上重用庄清和是有用意的,但他也知道庄清和不是个好拿捏的,若不早做打算,只怕将来很多事就来不及了。 可如今看来,庄清和果然不是个简单的,这颗钉子还没安,就已经废了。 宋慈墨小心翼翼地拉了拉崔季桓的衣袖:“季桓,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是眼下已经无回转之力,撇下秦家不说,皇上已经同意让他带兵出征,平定边境北狄之乱” “够了,这些还用着你来说。”崔季桓冷哼。 秦婉初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庄清和,衣柜再大也只有这么点儿地方,二人几乎贴面而站。他们的谈话她都不在意,但听到皇上已经同意他出征,秦婉初还是没由来的一慌,他真的要走! 对庄清和来说,这时候避开是最好的,无论是平息上安城这些日子以来有关他的种种流言;还是用来疗情伤忘记他爱过秦婉初的种种 他冲秦婉初笑了笑,秦婉初低下头没有看他。 “那,那我们”宋慈墨其实今天主动来找崔季桓还是想解决她自己的终身大事,庄清和那边已经无望,可她已非完璧之身,崔季桓再过河拆桥不要她,她就真完蛋了。 对于一个失去利用价值的女人,崔季桓根本连看都不想多看一眼,虽然娶相府嫡女为妻也不失为一个好联姻,但宋慈墨在上安的名声已经因这次拒婚变得很难听了——冒认王爷的救命恩人,妄想攀亲皇家。试问别人会怎么想她! 不过眼下不好直接拒绝宋慈墨,因为崔季桓心里已又生一计,宋慈墨何许还能再最后体现一下她的存在价值。 他转头换上一副笑脸,伸手搂住宋慈墨:“你担心什么,怕我不要你吗?” 宋慈墨自然是害怕的,崔季桓突然将她抱起放到了旁边的桌案上,伸手撩拨她的长发,笑着说:“好墨儿,其实你嫁不成庄清和岂非更好,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在一起了。” 秦婉初看得一愣一愣的,这这这这是什么情况?! 旁边的庄清和却是一脸淡漠,好像对这样的情况早就了解了。 “季桓,你当真会娶我。”宋慈墨很清楚,崔季桓一开始搭上她就是因为利用,因为知道她会当儒诚王妃,虽然恨他,可路行此处,她已经没有办法了。 再怎么说,好歹相府千金嫁河中侯世子,也还算是个门当户对的婚事,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吧。 “你早就是我的人了,不嫁给我还想去嫁庄清和?”崔季桓挑眉,那也得人家要你啊。 宋慈墨这才笑了,伸手勾住他脖子:“季桓,虽然不能入王府替你办事,但是你要相信,待我做了你的妻子,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无怨无悔帮你的。” 崔季桓笑了,勾着她下巴说:“我就喜欢你这懂事的样子。” 说着他将宋慈墨推倒在桌上,欺身而上 秦婉初吓得下意识的捂住眼睛。 “嗯嗯嗯,轻点嘛” 偏偏那些奇怪的声音又充斥满耳,秦婉初又去捂耳朵,眼睛得了解放不由得又看到外头桌上那场‘春’宴。 她别过头去,整张脸都是羞得通红。他们怎么能这样,青天白日的,还要不要脸了。偏偏和庄清和被堵在这衣柜里,明明做错事的是那两个人,可她却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庄清和显然看出了她的尴尬与纠结,伸手将她抱进怀里,她一怔还没来得及反应,庄清和伸手帮她把耳朵捂得更严实了。 她抬头看向他,他笑得有点奇怪,她吓得赶紧又低下头。只盼着外头那两个人赶紧结束这场‘活动’,好让她出去,再这么下去,她快要受不了了。 一盏茶时间过去了,秦婉初在庄清和怀里全身僵着,动都不敢动。 两盏茶时间过去了,秦婉初僵得脚痛脖子酸,想换个姿势,又觉得不好意思。 半个时辰过去了,秦婉初实在等不了了,小小活动一下再说。庄清和替她揉了揉肩头,低声在她耳边说:“耐心些。” 秦婉初有些恼火地看向他,却见他不知何时满脸通红,眼神也没有之前那么清澈了。这种表情之前在岁和寺的时候她见识过了。 她赶紧低下头,这才想起他都替她捂耳朵了,可他却全程清楚的听着外头动静,更难受的是他吧。 她越发不敢动了,庄清和突然放开了她,只听外头传来崔季桓风雨过后的迷离声音:“你还是那么棒,倒叫我有些舍不得。” 哕—— 秦婉初翻了个大白眼。 突然又听他说:“反正时间还早,再来一次如何?” 那两个人又翻滚到一堆去了,秦婉初心里大叫了无数声,一脸的生无可恋,她真想冲出去大吼一声:“你们到底有完没完。” 庄清和显然也没想到还有二次春,又赶紧捂住了秦婉初的耳朵,秦婉初伸手打开他的手,一脸无奈又痛恨的表情,然后破罐破摔的蹲了下去,拿只手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盯着门缝外看。 庄清和被她这波操作给逗笑了,这颇有点无赖的感觉了。庄清和也跟着她蹲下去,将声音压到最低说:“他技巧也太单一了,无趣。” 秦婉初已经无所谓了,既然那两个人都不在乎,她这个看客还怕什么,说到底她真正在意的不过是旁边多了个男人,话说回来她又不嫁给庄清和,所以矜持就没必要了,回过头来想想这种好戏,不看白不看啊。 不过没想到庄清和会蹲过来跟她讨论起来,她别过脸去没有说话,庄清和一直静静看着她,也没有再说其他的,他知道,这辈子,看一眼,少一眼了。 第52章 自杀 后来皇帝的人来找崔季桓,那两个才胡乱穿好了衣服,纷纷离开帐篷。 那两个‘干柴烈火’一走,秦婉初赶紧推开衣柜冲了出去,屋里散发着一股子淫靡气息,她嫌弃的咦了一声,只想赶紧逃离现场。 庄清和没有拉着她,让她先走是对的,免得被人看到落人口舌,他不想再因他给她带来任何麻烦,就让她利落纯粹的去嫁给心仪的人。 才将将跑出来,秦婉初大喘了两口气,外头树林里的新鲜空气和温暖阳光将之前的糟糕心情和阴霾一扫而空,大自然的治愈能力总是令人钦佩。 这时她看到前面不远处一个穿着黑色铠甲的少年怀里正抱着刚刚那只腿受伤的小猫儿。 她几步冲上去:“原来这只猫是你的呀。” 少年抬起头,只见他生得浓眉大眼,气宇轩昂。他冲秦婉初笑了笑:“不是,就是看它受了伤,就给它包扎了一下。” 秦婉初从他怀里接过猫儿,检查了一下:“包得还挺不错嘛。我刚才跟着它追了好远都没追着它,还是你厉害,你怎么抓到它的,哦对了,还没问,大人怎么称呼,我是归德将军府秦将军三女。” 他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在下羽林中郎将林舒望,秦三姑娘可别大人大人的叫,我最崇拜的就是秦老将军这样的人物了,你叫我名字就好。” 秦婉初笑了,她还没见过一个大男人害羞呢,想前一个跟她一同被堵在衣柜里观看好戏的男人,还跟她没羞没臊的讨论戏情,她摇了摇头,想他做什么。 “不过它这腿得上点药才行,不然容易感染。” “我也这样想,但是我身上没有药。” “这有何难,我有。”秦婉初把猫儿放到林舒望怀里,然后便拿出了随便身携带的医药包,开始认真的给它重新上药包扎。 林舒望深看了她两眼,不免奇怪:“所有贵女们都在前头给猎场上的人加油助威,三姑娘为何不去,却来这儿抓猫儿。” 常理下,是没有哪个姑娘会在这种场合在意这种小事的。 秦婉初不以为意:“我不喜欢那种场合。” “可是小谢大人也在里面。”秦谢两家立春那天将结秦晋之好,这是整个上安都知道的事情了,而且秦家还不为儒诚王的示好而心动,这一点让林舒望也一度很是佩服。 “就算我不在,他也会夺冠的。”秦婉初笑着说,况且,她不想让谢云昭知道她在这里,“哦对了,你见过我的事不要跟别人说,不然我就跟别人说你玩忽职守,守备春猎时竟然跑出来救猫。” 这威胁 林舒望笑了:“好,我答应你。” 秦婉初替猫儿包扎好,又逗弄了一会儿小猫儿才跟林舒望告别,她在春阳下冲他招手作别,笑得如沐春风的样子林舒望怔怔看了许久,直到她背影消失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 春猎第二天,上安城又传出了死人案件。 这次死的却是相府嫡千金宋慈墨! 说是第二天一大早她的丫头进门伺候的时候,便发现她已经吊在横梁上,早没了气儿。 仵作检查说是头一晚入夜没多久就已经死了,在屋里吊了一整晚竟然无人发觉,整个相府的下人们光是想想都觉得发慌害怕。 而在宋慈墨的屋里找到了一封遗书,上面说她被儒诚王拒婚而羞愧难当,再无颜活在世上,不如死了干净。 宋夫人直接哭死在屋里好几回,宋丞相也在通勤殿外泪洒台阶。 皇上被弄得甚是烦躁,这事真是没完没了了。但到底相府死了嫡女,虽然庄清和眼看要出征,却也不得不找过来问清楚。 说起来这事跟庄清和看似没多大关系,但奈何死者遗书上句句冲着他,宋丞相也是一口一个非要庄清和还他女儿。 皇上想来觉得靠这事打压一下庄清和,也许倒也不失为一个好策。庄清和到通勤殿的时候,殿上宋丞相,崔季桓,甚至是太后都到齐了,好像就只差他了。 庄清和看了一眼崔季桓,那人眼观鼻鼻观心老神在在,庄清和冷哼了一下,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他朝皇上太后行了礼,说:“臣正在整顿大军突闻相府噩耗,也深感同情,不过宋小姐是自杀,不知皇上召臣前来所谓何事?” “王爷,我女儿是因你才自杀的,难道你就一点都没有愧疚感吗?”宋丞相气怒不已,“知道现下整个京都都怎么传的吗?你绝情无义,自私自利,害死我女儿,难道你不该拿个说法出来吗?” “宋爱卿。”皇上和稀泥,“你也不要太激动了,毕竟人死不能复生嘛。” 太后也跟着叹了口气:“说起来这事哀家也有很大责任,当初是哀家看这孩子什么都好,又优秀又守礼,才想要指给老五,没成想事情到最后竟弄成这样。” “如此说来,倒全是本王的不是了。”庄清和看向宋丞相,挑了挑眉。 宋丞相气得胸口起伏不定:“你,你这是什么态度,你一句不娶毁我女儿终身,如今还害了她性命,难不成老臣连问一句都不能问了吗,皇上,求你一定要为我那可怜的女儿做主啊。” “害你女儿终身的可不是本王。”庄清和冷哼,他已经很给宋慈墨面子了,而且就昨天在崔季桓帐篷里看到的情况,宋慈墨显然已经放弃了要嫁给他的念头,一心只想给自己找个下家。 他眸光一闪盯了崔季桓一眼,呵,是个狠人。 皇上说:“老五,没人说这是你的错,只是终究事情因你而起,人家相府也确实失去了嫡长女,你也不能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啊。” “如此你们是一定要逼本王说出真话吗?”庄清和皱眉,以为他会上当,会因为一条人命而顺从的让他们发落?左不过是又要借机给他指婚,搞不好还要让他把宋慈墨的灵位请回王府去。 呵,做梦。 宋慈墨的事闹得挺大,京都新闻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有人说她还挺有骨气;也有人说她过于扭捏,这就要自杀。 但事情传进秦婉初耳里的时候,她大吃了一惊,不应该的。她是亲眼看见了昨天的情况,深知宋慈墨与崔季桓的事情,而且她已经做好了要嫁给崔季桓为妻的准备,又怎么会春猎结束就回去自杀呢? 还留那样一封遗书,字字言言都指证庄清和对不起她,秦婉初嚼着嘴里的糕点,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第53章 非自杀 正在秦婉初百思不得其解时,秦节又从外头带了新消息回来,说就在刚刚庄清和被皇上召进宫问责了。 秦婉初知事情不对,宋慈墨的死就是冲着庄清和去的。她转身回房给谢云昭写了张便条,拿出来交给秦节说:“立刻快马去谢府交给云昭,亲手交给他,明白吗?” 秦节有些不明所以,他还打算坐下来陪秦婉初吃瓜子磕八卦呢,不过秦婉初吩咐了他也只好照做。 谢云昭本来还因不能出征北狄国的事感到有些遗憾,但为了成亲大典,有些事情也只能放弃了。秦节来时他正在院子里练剑,挥舞得满身是汗。 “云昭,宋慈墨与崔世子有染,绝无自杀可能,儒诚王是被设计了。” 秦婉初传给他的字条只有简单的一行字,其实秦婉初也很犹豫,她是想救庄清和的,可又怕跟谢云昭说得太明他会吃醋,但说得不明白吧,又怕谢云昭领悟不到她的意思。 谢云昭盯着那行字看了许久,突然轻笑一声,他不是傻子,还不至于看不出她话里的意思。其实她就算明说又如何,他是那么小气的人吗,撇开他们情敌关系不说,他向来欣赏庄清和,更何况,如今他们已经不是情敌了吧。 此时的通勤殿内—— 宋丞相一脸懵怔:“什么真相,王爷你还想说什么?” “本王拒婚的原因其实一开始只说了一个。”庄清和叹了口气,他不欲让事情变得复杂,但如果别人都把鞋底子扔他脸上了,他还不还击的话未免也太好脾气了,“她不是本王的救命恩人是其一,其二则是因她早与别人私通,其身不正,如今有颜面入我皇室?” 这话一出殿上众皆惊愕,宋丞相更是第一时间反驳,愤怒气骂:“儒诚王,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我女儿已经死了,如今你还想拿这种话污蔑她的清白,今天若不与老臣分说清楚,老臣便撞死在这大殿之上。” 崔季桓脸色微微一变,庄清和竟然私查过宋慈墨,而且还知道了他们的事情这是他始料未及的,不过这并不打紧,如今宋慈墨已经死了,所谓死无对证啊,宋丞相这激动程度也绝不可能让庄清和得逞的。 所以崔季桓仍没有说话。 “老五,你这话稍有不慎毁的可是整个宋府的姑娘们。”皇上也大惊失色,“你想清楚了再说。” 庄清和冷哼一声:“找个嬷嬷验上一验不就知道了吗,这有什么好慎言的。” 宋丞相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得一脸鼻涕:“皇上,我女儿已经死了,难道真的要为这莫须有之罪名,辱她尸身吗?老臣绝不允许。” “是啊老五,你这说法实在太羞辱人了。”太后也跟着说,“不是哀家替宋大人说话,墨儿的名声哀家还担得起。” “到底是相府嫡女,你这样说确实不妥,你也不能为了摆脱自己的责任就说这种没谱的话啊。”皇上也显然不信。 呵,不给验尸,又非要说法,庄清和叹了口气,崔季桓至今稳得住脚,大概也是吃准了这一点吧,虽然不敢断言宋慈墨是他害死的,但也铁定跟他有关系。 只可惜庄清和也没料到宋慈墨会死,崔季桓会有此后招,是以他被召进宫前真的一点准备也没有,如今恐要只靠一条舌头,怕是周旋不开这些牛鬼神蛇,要知道整个大殿上,没一个会真正站在他这边为他说话的。 说实话,虽然他不屑这种技俩,但这一刻也有一点感到无奈,这世上哪怕有一个人真心为他,或是站在他这一边的,也许他此刻也不会觉得这样无助吧。 “皇上,小谢大人在外求见,说,说是关于宋小姐被杀一案,他有证据要面呈圣上。”李公公在门外禀报。 庄清和脸上闪过诧异之色,谢云昭! “被杀?!”宋丞相又被惊到了,“我我女儿怎么会是被杀,她明明是” “宣。”皇上突然觉得这场戏越来越好看了。 随谢云昭一同进殿的还有一名老嬷嬷和一个小丫头,二人行礼过后,皇上急不可耐地问:“谢云昭,听说你查出宋小姐是被杀的?” 谢云昭让李公公呈了几张纸给皇上,说:“皇上,这里面是宋小姐的遗书以及她平时闲来无事的一些抄本。臣已比对过笔记,并非出自同一人之手。” 皇上和太后一惊,这也就是说遗书是伪造的。 宋丞相先是看了一眼谢云昭身后的那个小丫头,一脸惊讶:“莲枝,你怎么会” 那小丫头低着头不敢说话。 皇上与太后看罢,又将那些纸张转交给宋丞相,宋丞相这时才细细分辩起来,看罢他也不得不承认,虽有相似之处,看得出伪造遗书之人是刻意模仿,但却不是他女儿的笔迹。 怎么会这样,他糊涂了:“墨儿她是被杀的?” 谢云昭向宋丞相一拱手,说:“还要先向宋大人道个歉,我临时召集了羽林中郎将林舒望大人与我一同强闯了丞相府,为查真相,搜了宋小姐的闺房,也让这位老嬷嬷给宋小姐验了尸。” 事情闹得挺大,宋府上下现在把谢云昭给恨透了,宋夫人守着女儿的遗体又哭晕了几回,林舒望也是头一回干这种事,此时还留在丞相府安抚,恐生他变。 庄清和看向谢云昭,谢云昭冲他笑了一笑,才继续说道:“皇上这位老嬷嬷也是以前皇宫里伺候的老人,深谙查身之道,经她亲自验看过,宋小姐已非完璧之身,也就是说在生前她就已经自愿或非自愿的被人玷污了。” 其实最后一句话还是说给宋丞相听的,至少这样以后大家可以传宋慈墨是非自愿被人毁了清白,然后以死自证的,到底好听些。 宋丞相上气不接下气,几欲晕倒。 太后的脸色也不好看,她才说了宋慈墨的人品名声她可以担保,转眼这就打脸了?! 那老嬷嬷一上来便行礼端庄,深谙宫廷礼仪,回话也是头头是道,令人信服,这下换崔季桓慌了。 谢云昭继续道:“仵作验尸的结果在这儿,还请皇上太后过目。” 看罢了验尸报告,皇上问:“上面写的是脖子上两道勒痕,怀疑是被人勒死后再吊上横梁?这” “没错,诚如皇上看到的,是有人故意设计宋小姐自杀假象,再借遗书之故算计儒诚王。”谢云昭说,“儒诚王才接了征北扫乱的出军印章,立刻就有人借事说法,故意陷害,这背后用心,皇上不可不细究。” 这话一下就把整件事的严重程度给提升了,从儿女私情纠缠变成了国家政事之争。 “可能宋小姐确实是被人污了清白,一时想不通才会自杀,那个人怕惹祸上身所以造了这么一封遗书想转移大家视线。”崔季桓总算开口了,“但小谢大人实没必要把这事跟征北划上等号吧,试问满朝文武有谁敢拦皇上征北扫乱?” 第54章 出征 谢云昭很清楚,如果不在反扑的第一时间把这件事情的重要性往大了说,那么事情被重重拿起,轻轻放下,即便是今后再提及此事,庄清和还是免不了被人说成绝情寡义,枉顾贵女性命。 北狄国近半年来在北境猖狂不已,但朝中主战主和吵得不可开交,虽然不肯定是不是朝中已浸入了北狄奸细,但借着这件事让皇上重视征北,明白信任和重用阵前大帅的重要性,倒也不枉此行了。 所以谢云昭根本不在意崔季桓说的话,旁边庄清和淡然道:“臣与宋丞相的心情是一样的,恳请皇上彻查宋小姐之死,还臣一个清白。” 宋丞相到底是浸淫官道十数载的老人,那脑筋转得比谁都快,虽然不肯承认自己女儿生前失贞,但眼下局势显然再查下去对宋家极为不利,就算宋慈墨真是被杀,最后也能将凶手绳之以法,可失贞事大,这是要赔上整个宋前女儿们名声的事情。 一衡量,孰轻孰重,一眼即知。 他道:“皇上我宋家绝不背这莫须有之罪名,墨儿已死了,求皇上让她入土为安吧,看在老臣为上唐尽心尽力十几年的份上,别再让我女儿不得安宁了。” 这是要退了。 谢云昭趁胜追击:“关于宋小姐被杀之事,其实她的贴身丫头倒是知道一些情况。” 谢云昭看向他身后那名丫头,莲枝咬了咬牙,跪了下去,说:“小,小姐其实很早前就跟人暗通款曲了,王爷拒婚之后小姐也一直很慌,但见王爷没有回心转意的意思,就就把主意打到了那个男人身上,想着只要自己能顺利嫁出去,也不算污了宋家的名声。” 宋丞相直挺挺晕了过去,李公公赶紧叫大夫。 眼见殿上要乱成一团,崔季桓又在旁边吼着不要再说下去,庄清和却大喝一声制止了所有想和稀泥的人,他眸光清冷地逼视着莲枝:“说下去。” “春猎那天,小姐好像跟那个人说好了,那个人也答应了要娶她,所以春猎回来那天小姐心情还挺不错的,直到奴婢伺候小姐上床离开了房间,她都一直是高兴的。”莲枝半带着哭腔说,“所以,奴婢怎么也不相信小姐会自杀,而且还是春猎第二天自杀。” 太后惊呼一声向后座靠去,她抚着额头只感觉一阵阵的天晕地转。 崔季桓一脚踢过去,将那丫头踹到地上:“你好大胆子,知不知道当着天子的面胡说八道是什么下场,是不是有人给了你什么好处,才让你在这” “崔世子。”庄清和目光冷冷的挡在他和莲枝中间,冷哼,“你在紧张什么?” 本来这事和崔季桓一点关系也没有,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没说话,可现在突然紧张,一再失态,别说庄清和了,皇上也看出端倪了。他瞥了眼太后,太后目光也是冷冷的,一甩衣袍哼声:“真是令人恶心的闹剧,皇帝还是赶紧安慰一下宋丞相,让老五回去好好整顿军机以待出发北境吧,别再为这种小事烦心了。” 太后站起身直说头痛得不行,就让人扶着离开了。 谢云昭这才对皇上说:“由此可见,宋慈墨在死前已经放下了跟儒诚王的婚事,试问又如何会再因为这件事而走上绝路上。” 皇上摆了摆手,示意谢云昭不要再说下去,庄清和也朝他递了个眼色,谢云昭住了口。 皇上恨恨的瞪了崔季桓一眼,他说:“宋家小姐的事情就交给崔世子去查吧,今天劳你们两个齐齐进宫,朕也乏了,都散了吧。” 谢云昭与庄清和并头行了一礼,这便离开了。 这头人都走完了,皇上才把桌案上的一只茶杯狠狠摔到崔季桓的脚边,崔季桓赶紧跪下,也不敢说话。 皇上指着他怒不可遏:“你好大的胆子,太后指的婚,你也敢染指。” “皇上。”崔季桓急着想解释,但皇上显然不想听。 他说:“别跟朕说这事跟你没关系,刚刚殿上那么多人,谁看不出来你心虚了。当朕不知道你脑子里打的什么主意吗,哼,朕告诉你,这次朕保了你,宋家的事怎么了结你自己看着办,但若下次还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朕就扒了你的皮。” 崔季桓眉头深皱,虽想辩驳,最后也只道:“臣知错了。” 庄清和也知道想仅凭一个小丫头之言就扳倒崔季桓是绝不可能的,而且刚刚的情况是皇上显然已经猜到崔季桓从中乱来的事情,却还是毫无悬念的选择了保他,可见这人在皇上跟前的宠信程度绝非一般。 今天的事情能到这地步已经很不容易了,也只好点到为止,以后的事,再徐徐图之吧。 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不知从哪儿吹来的清风,令人神清气爽。 在宫门分别,庄清和对谢云昭说:“今日,多谢了。” 谢云昭只笑了笑,说:“小事一桩,倒是那个莲枝,我答应了她事成之后要去相府替她赎身,这件事就交给王爷去办吧。” 庄清和也笑了,他爽朗应道:“好。” 谢云昭翻身上马,庄清和突然又说:“新婚快乐。” 谢云昭怔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王爷当真不等立春后再出兵?” 其实离立春也只有十二天了。 庄清和摇头,他说:“别劝本王留下观礼,我怕我会忍不住跑到你谢家抢新娘,那可就不好收场了。” “”谢云昭无了个语。 庄清和又说:“你会让她幸福的对吧。” 谢云昭一勒缰绳:“当然。” “好,那我们约定好,如果你敢让她过得不好,我一定会把她重新抢回来。” “那王爷怕是没机会了。”谢云昭笑了笑,一夹马肚子,绝尘而去。 庄清和目送他离开,嘴角漾起一丝开心的笑。虽然谢云昭没说,但他心里清楚一定是秦婉初让他来解救自己的。 因为也只有秦婉初才知道宋慈墨和崔季桓私通的真相,才会这样指引谢云昭去查那些事情。原来在他最绝望的时候,是有人一直关心他的。 两天后,以庄清和为征北大元帅的二十万大军辞别上安城,踏上了征战北境的路途。 也是这天早上,秦婉初起床后在窗口发现一个精致的红漆木盒子,她打开一看,里面静静躺着那枝蜜色缠枝镂花钗,她曾向庄清和拒收,可没想到,最后这枝钗子还是到了她手里。 盒子里还附了一张纸条:新婚快乐!你一定要幸福。 望着手里这提前收到的新婚贺礼,秦婉初很是沉默了许久。 第55章 大婚 最近,外番王爷和州县刺史们相继入宫述职,礼部迎来送往,是一年里最忙碌的时候。 天启帝喜好宴客,每每有他看得顺眼的州官入朝述职,总要摆上一两桌宫宴,连着好几日,宫里笙歌不断,丝竹绕梁。 崔季桓来见皇上有时也只能等着,今天也是一样,一来就碰了鼻,李公公说皇上正在宴请昨日进上安城的郡河刺史李沛之大人。 因祈州在郡河县管辖范围之内,一年前谢云昭平匪有功,请功的折子还是祈州县令谢云昭叔叔递到郡河,由郡河刺史李沛之正式呈到朝中,才有了谢云昭的今天。 李沛之也是一向欣赏谢云昭,所以一进宫就向皇上提了这个人才,皇上见他这么说了便也在宫宴上邀请了谢云昭作陪,倒是聊得十分尽兴。 宫宴之后,谢云昭邀请李沛之到谢府做客,又请他留到自己新婚之后再走,一听说还有几天就是谢云昭大婚,李沛之倒很高兴,但是回京述职的官员,无皇命是不能在上安滞留超过三天的,所以李沛之还是得走。 离开谢府之后,李沛之在回驿馆的路上遇到了平昌郡王庄荣渊,他似乎是特意等在这必经的路上。 宫宴散后,皇上见了崔季桓,崔季桓向皇上禀告了他们秘密行动的准备进程,皇上很满意,他说:“无论外头怎么乱,你都要记住,你眼下那件事才是最要紧的,别再像之前那样搞出岔子了,这一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是。” 成亲的头一天,顾师不请自到谢府,谢云昭很高兴的接见了他,说:“早前不是已经让人给您老送了喜帖,怎么今天过来了,不会是没把日子看清楚吧。” 顾师看谢府上下一片喜气洋洋,大红喜字,大红绸缎随处可见,处处张灯结彩,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开心的笑,只为迎接明天的大好日子。 他呵呵一笑:“我要出趟远门,明天怕是没那个福气来观礼了。” “这时候走?”谢云昭不解,“阿初知道了,一定会难过的。” 他摆手:“所以我这不是提前来给你们送贺礼了嘛,来。” 说着只见他拿出一个精致盒子来推到谢云昭跟前,谢云昭不解的打开,里面是三颗黑色药丸。 谢云昭苦笑:“顾师我成亲,你送我药?” “是好药。”顾师向他眨巴了下眼睛,“你一颗,你媳妇一颗。” 谢云昭心里翻了个白眼,再是什么补药也不是这时候送吧,但顾师向来行事奇怪,他也没追问,只道:“那这还多一颗呢?” “给你妹妹谢云婳。” “哟,送我和阿初的成亲礼物,竟然还顺带给婳儿带了一颗?” “这不是材料有多,就多搓了一颗嘛,顺便了。”顾师嘿嘿一笑,“来,你现在就吃,我看着吃。” “这?” 不由分说,顾师就把那颗药丸子直接灌到谢云昭嘴里,完了还不忘再灌他一杯水,看着他咽下去了,顾师才安心地点头:“好了,这两颗,你记得明天成亲典礼前务必让你媳妇和你妹妹都吃下去,听见没。” 谢云昭翻了个大白眼,就没见过谁在人家成亲前一天,跑人屋里灌药的。 “你听见没?”顾师拍了他一下。 他只得点头:“我知道了,不过你真的不留下来参加成亲典礼吗?” 顾师一摆手,已经扬长而去:“以后再见吧。” 出得谢府,顾师抬头看了看天空,晴好的天气,云层里隐有一丝乌黑,是大雨欲来之兆! 立春! 今天是个好日子! 天没亮秦婉初就被拉了起来,五六个丫头围着她团团转,穿衣,上妆,教导她各种礼仪规矩 不多时,秦节跑进来说:“姑爷来了,被二房三房的几个少爷堵在门口要赏钱呢。” 秦婉初手里握着个苹果,据说这个苹果预示平平安安,是不能吃的。她扶着重重的凤冠笑了笑,虽然秦修然不在,但好在秦家旁枝的几房堂兄弟还挺给力,不然她出嫁连个堵门的都没有就可笑了。 洛儿看着旁边的婆婆给秦婉初披上红盖头,一片喜庆里头,她的表情显得却有些木愣:“姑娘,你真好看。” 秦婉初伸手在她脸上轻轻捏了一把,说:“总算等到这一天了,洛儿,待我跟云昭成亲后,就给你说一门好亲事,好不好。” 这话打得洛儿措不及防,她摇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姑娘” “好端端的哭什么。”秦婉初只当她是感动的,笑着说,“你跟我这么多年,我们虽为主仆,实则情同姐妹,你放心,你的大事我是一直记着的,断断不能委屈了你。” 洛儿越发哭得伤心,径直跑了出去,秦婉初一身重得很,也不好去追她,只能端庄坐着,旁边丫头还扑上来给她补妆:“刚说了两句话,姑娘唇边的妆有些花了。” 一照镜子,秦婉初都不认识镜里那个天仙般的姑娘了,这么美还是她嘛,哪儿就花妆了。只怕谢云昭要认不出她了,她忍不住笑起来。 洛儿跑到府里园子的假山后头躲起来哭了一场,晚了,姑娘,一切都晚了。 辞别父母,谢云昭一身大红喜袍牵着那红绸,红绸的另一端是他心心念念的姑娘,就这样出了秦府的门。 上花轿,音乐起,鲜花喜糖撒了一地,十里长街,满铺红绸,迎亲的队伍缓慢向着谢府而去 随着礼乐声起,秦婉初跨过火盆,进了谢府大门。 “一拜天地。” 就在秦谢两府喜结连理之时,寒凉北境上,庄清和的大军也跟北狄军第一次交上了手,战马嘶鸣,鼓声急,将士洒热血。 “二拜高堂。” 秦谢两府今天都高朋满座,虽然京里赵氏庶长子与叶千茗也是今天成亲,但不妨碍他们仍旧宾客盈门。 “夫妻对拜。” 战场兵戈起,便是一场无月的争端,庄清和白色的铠甲在几场战役里被染成了血红,但长枪在手,勇猛无前,他一直积极进取没有停下脚步,只有阿七知道,他不想让自己停下来,因为今天是个好日子。 “送入洞房。” 欢天喜地,共结连理。这个好日子里所有人都多多少少喝了酒,秦谢两家的家主就更逃不掉了,生生被灌得大醉。 而谢云昭更是首当其冲,被几个同僚堂兄弟拉着,喝得面红耳赤。原来还想着要把顾师给的药丸先给秦婉初和谢云婳,如今也醉得找不着北了。 直到暮色四合,宾客散尽,天色一点点暗下来,谢府外的围墙边一群训练有素的黑衣人,悄悄围了上来—— 而谢府之内,谢大人醉了一下午才堪堪发觉奇怪,他问谢夫人:“我喝了酒后就一直混身无力,刚刚连拿茶杯都使不上劲,你呢?” 谢夫人点头:“可不是,我也这般,说你喝了几坛子醉倒了,可我也就喝了那么两小杯而已啊。” 谢大人眉心一紧:“不好。” 第56章 变故 和谢大人夫妇有同样症状的是秦老将军夫妇,不过在他们反应过来之时,已经有大批黑衣蒙面人闯进了府里,大开杀戒。 皓月当空,树影之下,秦府在这样的好日子里几乎毫无防备,被杀了个措手不及,而唯一最强有力的战斗力秦老将军,却在此刻根本提不起长枪。 与秦府一样的是谢府,数百名黑衣蒙面人或从围墙翻进来,或直接从大门闯进去。 见人就杀,逢人便砍,没有一丝犹豫,前一刻喜庆的气氛,这一刻恐怖的阴影霎时笼盖在谢府上空。 “洛儿?”秦婉初一整天没吃东西了,手里捧着的苹果又不能吃,她饿得不行,想让洛儿偷拿点东西来吃。 可是叫了好几声,新房里一点动静也没有,她半撩起红盖头看了一眼,屋里空无一人,好像早前洛儿说肚子不舒服然后出去后,就一直没回来。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看着手里的苹果,好想吃啊。 云昭也真是的,都这个点了竟然还不回房,宾客应该都走完了才对吧,他还能有什么事。 秦婉初放下红盖头,抑制住了想出去瞧瞧的冲动,毕竟今天情况特殊,她还是守礼些好,虽然跟谢家熟得很,但到底今天自己是新嫁娘啊。 “啊——” 突然,窗外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秦婉初吓得一激灵,刚刚,什么声音? “救命啊。” 这次她听得真切,外头是有人在叫救命吗?随着窗外有火光闪动,她怔了怔,一时有点不知所然。 惨叫声此起彼伏,刀剑刺进人肉血的声音格外刺耳,秦婉初绝不可能听错,她诧然的站起身跑到门口,一定是出事了。 可不待她推开门,门就被一双血手推开了,她吓得大惊失色,跌坐在地上。谢云昭一身是血,手拿长剑走了进来,昏暗的月色下他的神色显得几分疲惫,几分恐怖。 “云,云昭?” 谢云昭伸手将她头上没掉完的红盖头轻轻揭开,新娘美丽焕发的容颜呈现在眼前,他笑了,蹲下身说:“阿初,你今天好美。” “云昭你怎么一身是血,出什么事了?”秦婉初扑上来拉住他,左看右看,身上好多刀口,所有伤都在汩汩流血。 她吓得哭了出来,谢云昭伸手轻轻抚着脸上的泪,但却不想手上的血染花了她的脸。 谢云昭笑得有气无力,那些酒使他浑身都散了力,是化功散,他也后知后觉,天亮之前他是绝不可能提得起任何力气的。 而现下他居然还有力气能与那些人勉强一战,想是因顾师那颗药丸的缘故,他从怀里掏出那颗药丸径直塞进了秦婉初嘴里。 他抱着秦婉初说:“答应我,活下去。” “云昭?”秦婉初直是摇头,这到底怎么回事,今天明明他们的大婚啊,是他们最幸福最开心的一天。 谢云昭捧着她的脸,似乎力气也到了尽绝的边缘,他苦笑说:“他们人太多了,有备而来,你记住装死就好,一定要想法子逃出去,去,去找庄清和,只有把你,把你交到他手上,我我才能放心” “你在说什么?”秦婉初抱住他,哭得声嘶力竭,“我们已经是夫妻了,就算是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我不怕,不要把我推开,好不好。” 谢云昭眼角噙着泪,笑了:“阿初,真的好想和你永远在一起,可惜我终究无法陪你了。” “不,不云昭。”她扑上去,可谢云昭绝然回身关上了门,任她怎么扑打呼喊,门外的人死死抵着,就是不让她出来。 然后就是刀剑碰撞发出的声音,她听见有人喊:“他是谢府嫡子,必须杀了他。” “好啊,来啊。”谢云昭用尽全身力气喊出这一句,便扑进那黑压压的人群,一战到底。 透过门缝,秦婉初看到谢云昭被十几人围攻,被那些人一刀一个洞的砍着,她跌坐在地上,泪无声的流,脸上死灰一般难看。 晴月当空的夜晚,突然响起几道惊雷,大雨倾盆而至。 那些黑衣人在死寂和充满血腥的谢府里游走,寻找活口,但凡有活者都再补上一刀。秦婉初生无可恋的扔下凤冠,披着那一身华丽漂亮的嫁衣,打开了门,不必由他们搜过来,她也不想活了。 来到外头,浓浓的血腥味充鼻而来,秦婉初所到之处无不是尸横遍野,整个谢府之内,连只活的鸡都没有,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全是尸体,她踩在血流成河的地上,抱起地上满身是血的谢云昭的尸体。 也不知这一刻模糊她视线的到底是泪还是雨,她紧紧抱着新婚丈夫的尸身大声哭喊起来。 一群黑衣人朝她围过来,他们举着明晃晃的刀,即使有雨水冲刷,却还是没冲掉刀上的丝丝鲜血。 “云昭,你说过我们要永远在一起的,你答应过我的。” 她看不见那些朝她逼来的黑衣人,只看着怀里被雨水冲洗干净了脸庞的男人,他闭着眼睛那么安详,可是再也不会逗她开心了。 有黑衣人举起刀朝她砍过来,却有人拦住了他:“等一下,上头交待了,新娘子一样要抓活的。” “老大。”突然又有几个黑衣人押着一个浑身是伤的女子从另一处院落走了过来,“是不是她,我瞧着满院就她最漂亮了。” 秦婉初抬眼看去,她一惊,爬了起来:“云婳姐。” 那酒谢云婳虽喝得少,但也喝了,所以虽然拼命抵抗还是受了些伤,不过这些人似乎没有要杀她的意思,只是把她绑了起来,却反而让她亲眼目睹了家族一夜被灭的惨状。 “阿初。”她也朝秦婉初的方向奔来,但被黑衣人死死制住了。 “看来没错了,带走。” 一声令下,几个黑衣人押着谢云婳从一地尸身里离开了,秦婉初追上去:“你们放开云婳姐” 但她没追上两步,就被另外两个黑衣人给死死架住了,另一人说:“大功告成,秦府那头也传来消息,已经全灭了,走吧,别逗留了。” 秦婉初一惊,全灭了! 她四肢百骸如被电击,一口鲜血吐出来,她大吼:“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我们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 一个手刀劈来,她晕了过去。 “不能耽误,走。” “羽林军巡查,所有人统统站出,违者当场即诛。”突然,雨夜里一声清冷的喝声打断了黑衣人们的行动。 紧接着只见一排排整装有素的羽林军队冲了进来,团团将他们围了起来。 为首的林舒望腰配长刀,铠甲在夜雨里如他整个人一般泛着冷光:“何方歹徒如此大,竟敢趁夜行凶,杀害秦谢两府上下几百口人,给我拿下。” 第57章 是救兵!不是救兵? 从充满期待满心欢喜的新婚到满目疮痍遍地血泪的灭门,原来只需要一瞬间,这天堂到地狱的路如此之短暂,令人措不及防,甚至连一丝思考的时间都没有。 秦婉初晕倒前只觉得天晕地眩,如果可以,她希望这是死亡的感觉,隐约间听到林舒望的叫喊声,看见那抹春猎当天见过的颜色 留在谢府收尾的十来个黑衣人显然没想到会惊动到羽林军,毕竟夜防也不是他们所巡,而且按照上头人所说,今晚巡夜的所有军卫都已经打过招呼了,无论城中什么变化,都不会有人找上门来。 可这又是怎么回事。 林舒望中午还在谢家吃的宴席观了礼,说起来灌谢云昭的酒里也有他的份。 不过因下午还有公事,他只喝了一小口酒就离开了,但到下午整个人还有些不得劲,询问了御医才知,自己不知何故误食了化功散。 这药对人身体没有什么大碍,不过药量达到一定程度可让人至少八个时辰内失去力气,若药量再大一点,恐会半身不遂。 好在他只喝了一小口,御医给开了点药吃了后就没事了,但他越想越不对劲,今晚本不是他值勤但就是心里有些慌,便打算四处走走看看。 大概心中疑窦越来越浓,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谢府门口,这才发现异样,有机会召集人手前来相救,可惜他还是来晚了,满地的尸山血海,便是出身武门,他自问也没见过这样血腥可怕的场面。 “放开她。”林舒望瞪着那人,“束手就擒,否则” 话还没说完,那些黑衣人反而杀扑上来,一时与一队羽林军们战成一团—— 双方厮杀,难解难分,黑衣人们显然低估了林舒望的能力,虽不及全盛之谢云昭,但轻松制杀好几人,也不在话下。 一时黑衣人们有些慌了。 林舒望摸了一把脸边新伤口,哼道:“看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林将军。”雨夜里又是一声清喝,只见几把油纸伞先出现在众人视线之内,然后是京兆尹张大人趁夜疾来。 “下官接到打更人报案,真没想到竟有凶徒趁秦谢两府办喜事行凶,一路行来简直触目惊心。” “凶手就在此处,张大人既来了,还不快将他们都抓起来。” 张大人一声令下,一队官卫冲过来,柄柄长枪朝着那十来个黑衣人,那些人眼见失势,便立刻扔了手中刀剑束手就擒。 张大人的人将那些行凶者个个绑起来带走,连带着晕倒的秦婉初也不例外。林舒望一惊:“张大人,她是秦家三姑娘,谢府的新嫁娘,是受害者。” “林将军没查过案吧。”张大人却眯眼一笑,“秦谢两府没一个人活下来,却唯独她没死,那些黑衣人为什么不杀她,你不觉得奇怪?” 林舒望一时怔住:“许是我来得及时,他们没来得及动手,又或者他们见色起意” “林将军,试问整个上安城谁不知道谢家嫡女才是真姝色,这秦家三姑娘便是再漂亮的新嫁娘,那些见色起意者更不可能放过的还是谢家嫡女吧,为何独独留她,依下官看,她也是这场屠杀的参与者。” “荒谬。”林舒望怒喝,“说她是参与者,张大人是糊涂了吧,试问天下哪有女儿谋害家人亲夫的。” “呵,林将军还是太年轻,我不与你计较。不过她作为唯一的目击证人,无论如何也是要跟我回趟大牢的,秦谢两府三朝元老,此案也一定是移交圣上亲裁,究竟如何,到时自有说法。” “倒是林将军,无令出兵,是不是要想想怎么跟上面交待。”张大人冷哼一声,也显然没有要跟林舒望在这事上纠缠下去的意思,一甩衣袍冒雨离去了。 大雨冲刷着谢府的重重腥味,也冲刷着林舒望此刻复杂难过的心情。突然一道精光闪过脑际,那些黑衣人面对羽林军的包围都敢冲杀,为何面对比羽林军弱了一半不止的京兆尹军卫,却束手就擒没有丝毫抵抗呢?! 他带着人赶紧离开了谢府,第一时间确实是该赶紧向上头禀报实情,再多疑窦也得从后再处理,而现下是找机会加入到此案审查中,最好可以把秦谢两府尸首处理的权利弄到手。 几波人马来了又走,大雨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所有人都在这场暴风雨里悄悄熟睡着。 许久,一个穿着蓑衣戴斗笠的人影在上安大雨的街道里出现,他慢慢朝谢府而去,轻松推开了谢府后门。 呵,满院的血腥味,大雨也冲不去。京兆尹的人根本也没有尽心办事,不然即使是冒雨也该来收尸的。 他一路潜进府,在众多尸海里翻找,终于,在新房外找到了那一抹醒目红衣,他把谢云昭从尸体堆里拖出来,径直扛在了背上,一个闪电打来,亮光照在他脸上,顾师那沟壑纵横的脸在夜色里显得极为镇定平静。 他伸手在谢云昭脖子上抹了一下,松了口气:“还好,还有一口气在,看来那药丸还是起了作用的。” 而与此同时,一辆马车在雨夜里停到了谢府门前,从外头看,红绸满堆的谢府仍如白天一个模样,除了没有守夜的人在外,似乎这就是一座平静安详的宅院。 李沛之轻轻挑起车帘子看着那紧闭的谢府大门,他在犹豫要不要进去恭贺一声,但又怕自己悄悄潜回来与庄荣渊秘见的事情会暴露。 想了许久,他还是决定悄然离开。这时赶马车的小厮说:“大人,可否停一会儿,小的想小解一下。” “速去速回。”李沛之吩咐。 “是是是。”小厮放下马鞭冒着雨跑到墙边一个隐秘角落里小解去了。 而另一头顾师把谢云昭扛出了府,只见大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他呵笑:“顾川来得还挺快,是个办事的。” 他把人扔上马车推了进去,吩咐说:“再等一会儿,还有两个。” 言罢,顾师调头又回谢府去了,他要去扒谢云婳和秦婉初,只要她们两个吃了那药丸,无论多重的伤,有他及时救治,便不会有性命之忧。 李沛之看着突然被扔进来的血人,一脸懵怔,挑开帘子正要问时,车外却又空无一人,这时小解的小厮回来了,见李沛之一脸惊怒之色,以为是怪自己去得久了。 赶紧爬上马车,一扬马鞭:“驾!大人,我们这就走,保证今晚就出上安地界。” 李沛之差点一个踉跄摔在血人身上,他还没说话,马车已经扬鞭而去,他仔细看了看躺在自己脚下的血人,这时才分辩出那竟是谢云昭! 第58章 暴君 顾师在尸山血海里翻找了大半天,始终没找到秦婉初和谢云婳,垂头丧气地出了谢府,这时顾川已经赶着马车过来,冒着大雨给顾师拿了伞来:“叔叔?” “算了找不到了,我们也不能再耽误了,先走吧。”顾师爬上马车,却见马车内空无一人,他转身看向顾川,“人呢?” “什么人?”顾川左右一看,甚是疑惑,“我来了之后就一直遵从你的吩咐等在这里,一个人也没见着啊。” “我之前明明” 顾师想说什么,可仔细一打量才发现,此马车与彼马车很有些不同,暗夜,大雨,让人忽略了很多东西,也容易弄错对象。 “叔叔?” “你过来时可以有看到马车离开?”顾师忙问 顾川摇头。 顾师一拍额头,这下事情弄大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秦婉初和谢云婳找不着也就罢了,谢云昭也被他给弄丢了 “走吧,回去了。”过不多时,顾师爬进了马车不再说什么。 顾川一头的雾水:“叔叔,我们就这样走了,什么也不做了?” “做什么?”顾师冷哼,“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如今,全看老天爷的意思了。” 这一夜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秦婉初虽然是被林舒望所救,却是被京兆尹的人给带走的;而之后又被闻讯赶来的内侍总管直接领走,说是天子要直审此案。 再之后,秦婉初并没有见到皇上,就被直接扔进了阴暗潮湿的天牢。不过看在她是要案重犯的面子上,给了她一个独立单间,四四方方的牢房里只有她一个人,不过为限制她行动,在她未醒来之前就被直接绑上了十字架。 一盆冷水兜头浇在她脸上,她在迷蒙中渐渐转醒,隐约听到有人在旁边说:“那边那些人已经打好了招呼,上面的意思是务必尽快将此事落定,最好是今晚就让她签字画押。” “那直接写了伏罪状,强行让她按了手印不就是了事了。” “不行,事情惊动了羽林卫,林舒望那个楞头青已经把事情捅上来了,只怕过不稍时就会派人来协查,他又是第一个出现在案发现场的人,不好辞却,不能让他发现端倪。” 就在秦婉初还一雾水弄不清情况之事,突然一根浸了盐水的长鞭狠狠甩在了身上,虽然那身华丽漂亮的喜服还在身上,可即便隔着好几重的衣服,她还是霎时痛叫出声—— 那些行刑的人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将秦婉初狠狠鞭刑伺候一顿,待打得秦婉初叫痛的声音已经虚弱下去,才有人走过来捉住她下巴恶狠狠地说:“秦三姑娘,那些黑衣蒙面人已经招供,就是你因不满婚事串通他们,于成亲之夜犯下屠府大案,我劝你还是赶紧招供画押,少受皮肉之苦。” 秦婉初一张小脸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犹为惨白,浑身的辣痛令她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几欲说话却又根本发不出声音。 她又不笨,自然能猜出几分事情的真相。她突然冷笑朝那人脸上啐了一口:“无耻。” “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继续打。” 秦婉初被送下大牢顶罪,而另一边被带走的谢云婳,此时却被关在一间装饰华美的房间里,这里一切尽善尽美,摆设陈列皆是上品。可眼下的她根本无心欣赏这些,恁她在屋里如何喊叫拍打,就是没人给她开门,她也出不去。 直过了大半夜光景,本来就中了化功散的她已经快虚脱了,只能倚坐在门边无力哭喊,这时门突然开了。 一双明黄攒金丝描龙纹的靴子出现在她眼里,她顺着看上去,天启帝一袭明黄长袍双手背起大摇大摆地进屋,他从背后拿出一碗热气乎乎的馄饨放到桌上,说:“你叫了大半夜,累了吧,要不要吃点东西。” “是你”谢云婳认出了他,一脸的惊讶,只瞧着那一身装扮,她有些失神,“你,你到底是” “看来这回你总算是记得朕了。”天启帝冷笑一声,走过去扶起她。 “你是皇上。”谢云婳一惊赶紧又跪了下去,“臣,臣女参见陛下,此前不知陛下身份,多有冒犯不对,你怎么会” 她分明是被那群黑衣人带走关在这里的,她惊愕地看向天启帝。 天启帝眸光深沉,冷笑:“别怀疑,相信你的猜想。” “你?”谢云婳整个身子软倒下去,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直是摇头,“不,不,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天启帝却不以为意:“为什么不可能,你们秦谢两家不是早就知道从先帝起,你们就已经遭到猜忌,该不会天真的以为,朕会像先帝一样畏首顾尾,难以下手吧。” 谢云婳脑子里突然嗡的一声,如有十万只蜜蜂一起蛰了她的脑仁,痛,好痛,万分的痛。 她捂着头,泪水不受控制地流出来:“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为什么,我爹和秦伯父那么忠心,你为什么?” “忠心?”天启帝哈哈大笑,“与其说是忠心朕,不如说他们更忠心当年朱帝留下的遗言罢了,况且你秦谢两家一直在暗查当年我庄氏称帝的背后真相,此举为何?还敢跟朕讲没有二心。” “可是我们已经把两幅传承图都交给你了,你到底还想要我们如何?”谢云婳不受控制地朝他嘶吼起来,任泪水在脸上决堤,她真的心痛啊,替秦谢两家不值,竟为这样的人忠心付出,最后却讨得这样一个下场。 “传承图是真是假,朕自会验证。”皇上突然伸手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说起来你爹死活都不肯让你进宫,这才是真正激怒朕,让朕感到最可恨的事情,朕就是要看看,他九泉之下看着自己一心维护的女儿最终还是睡上了朕的龙榻,他会是什么感想。” 谢云婳一脸恐惧害怕的看着他,眼前这个人犹如一条毒蛇朝她逼来,还吐着舌信子,她想逃却又苦于所遁无门。 “无耻。”她冲天启帝吼道,“你残害忠良,不施仁政,就是一个暴君,迟早老天爷也会收了你的。”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甩在谢云婳脸上,她被生生打得趴在了地上迟迟起不来。 天启帝伸出一脚径直踩在她头顶上,将她越发的踩在地面上,居高临下的狂笑:“朕什么时候残害忠良了?忘了告诉你,虽然朕的计划出了一点小岔子,竟让林舒望那浑小子插了一脚,但朕已经有了新计,秦婉初既然没死成,那正好,就让她来顶这个罪。” “与人私通,策划新婚夜逃跑,计划被发现,临时起意杀害秦谢两府满门,怎么样,这个罪你觉得够不够堵天下悠悠众口。”皇上俯身冷冰冰地看向谢云婳。 第59章 活下去 此刻远在北境的庄清和,连日的征战,士兵已疲劳不堪,虽他想日夜不停的进取,却也不得不顾及一下大军,便在树林里扎营暂歇。 举着油灯查看地图,听着旁边谋士将领们分析着眼下北境局势,庄清和也在想着下一战要怎么打,突然旁边一只茶盏掉落地上摔了个稀碎,在这漏夜里发出无比清脆又尖锐的响声。 小士兵赶紧上前收拾:“王爷恕罪,是小的奉茶不稳,还请王爷责罚。” 旁边一个将领不耐烦地赶人:“没看到我们正在商讨军机要事,真是不吉利,赶紧走。” 庄清和盯着地上那一地碎渣,不知为何心里没由来的慌张,能在他们谈事时进来奉热茶的士兵,哪个不是训练有素者,何以会犯这样的小错,还真是不吉利。 低头他又看着自己手里那盏油灯,灯心一跳一跳,闪烁着微弱的光芒。阿初,我心慌是因为你吗,是因为你成亲了吗 “王爷,王爷你以为如何?” 旁边的人叫了好几声,庄清和才回过神来,他一敛心神,笑道:“不错,不过我们加快进程,取道镇宁关,不能给北狄以喘息之机” 和战场上的紧张不同,谢云婳所面对的紧张却也是致命的。 原以为的天降横祸,却不想是早有预谋,原来不管他们秦谢两家怎么退,怎么求和都没有用。 她冷笑起来,耸动的肩膀显得单调而可怜:“我知道了,你杀平昌王,也是为了传承图吧。” “你真是,不仅人生得倾国倾城,美艳无双,这头脑还这么机灵,朕真是更喜欢你了。”皇上把放在她头上的脚拿开,伸手轻轻抚过她的脸颊,却被她无情躲开。 “呵呵。”她讽刺地大笑起来,“庄清越,你真是我见过的最丧心病狂的人,你一定会不得好死,会遗臭万年,会被世人唾骂” 话骂到一半天启帝伸手死死钳住了她的下巴制止了她继续说下去,她以凌狠不惧的目光迎着他的怒视,没有半丝退步。 天启帝突然笑了:“对,就是这样,你要一直这么强硬下去,这才有意思。” 天启帝放开了她,她咳了几声,笑着说:“你不会得逞的,因为阿初是绝不可能认下这桩罪状的,你太小看我秦谢两家的儿女了。” “你这么一说朕突然有点舍不得了。”天启帝啧啧两声,“本来还让崔季桓想法子让秦婉初快些认罪,不过眼下朕倒觉得留着她慢慢折磨,让你每天看着最好的朋友,哦不对,现在是你大嫂了吧,看着她被一点点折磨得不成人样,一定很过瘾。” 谢云婳眸光一闪,恨恨的瞪着他,她是不怕死,可也怕生不如死。 “顺便再告诉你一声,明天朕会找个借口召秦婉若进宫。”他说,“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秦婉若作为秦家嫁出去的女儿还是应该被慰问的,到时你可要替朕好好劝劝她,让她交出背上的传承图,可好。” 谢云婳一怔,秦婉若?传承图?她脑子里电光火石,对了,天启帝竟然让秦婉初顶罪,原来他得到的消息一直以为传承图在她和秦婉若的身上?! 天启帝逼近她,又说:“看你这一副满身是刺的样子,朕今晚想跟你欢爱的念头是成不了了。” “呸。”谢云婳啐了一口在他脸上,就算是死她也不会委身给仇人。 天启帝一抹脸上的口水,笑了:“不急,朕绝不在这事上逼你,迟早会让你心甘情愿爬上龙床。” 做梦!谢云婳瞪着她。 “朕等着看你低下这颗高傲的头颅。”天启帝哈哈大笑着走了,他就是要享受这个征服美人的过程,这才有意思嘛。 第二天,秦谢两府惨遭灭门的事情传遍了大街小巷,有传闻说是之前谢云昭去刘家村剿匪时的余孽,为报复所为,那伙人原就臭名昭著,手段凶惨;也有传闻说是秦婉初不满婚事,串通外贼想逃跑被抓了现行,所以才造成了血案。 总之,秦婉初是跟那伙人一起被抓的,这时还在牢里听审,而那伙黑衣人已经画押说一切都是秦婉初主谋,事情似乎再明朗不过了,上安城百姓的头顶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灰色,一时流言四起,朝野震惊。 崔季桓来到阴暗的天牢里看秦婉初时,她正在受刑,尖细的银针插进她的十个手指头,所谓十指连心,她痛得昏死过去又痛醒过来,惨叫声响彻了整个天牢。 旁边牢里的男犯都不免摇头:“换了是老子,早招了,这姑娘也真是能挺。” 崔季桓一进来,上刑的几个人住了手,崔季桓示意他们都下去。待到牢里就剩他们两个的时候,他慢慢靠那满是血腥味的十字架。 架上绑着的人浑身都被鲜血浸透了,分不出是衣服的红还是血的红。她满头是汗,头发一绺绺贴在脸上,疲惫至极,却满眼忿恨。 他看了一下那还不断往下流着鲜血的十个手指头,皱眉说:“三姑娘,认了吧,你画了押,我保你平安离开天牢,绝不会有性命之忧。” 原本没想到秦婉初会被活抓来顶罪,崔季桓还想着把她和谢云婳一并绑走,一个交给皇帝,一个自己私留,到时就可以主仆两个一并收入府里,神不知鬼不觉。 可没想到林舒望那个浑蛋竟生生横插一杠,令他恼火不已,皇上昨晚见过谢云婳后竟然又改变主意,说要留着秦婉初慢慢折磨,非听她亲口认下罪状不可。 “滚。”秦婉初吐气如丝,在喉咙里低低咒骂了一句。 崔季桓眉头一紧,还想劝说她什么,只见林舒望来了,他赶紧退了一步。林舒望有些奇怪地看向崔季桓,崔季桓只是笑笑:“三姑娘曾救过我,所以我想来探望一下。” 林舒望叹了口气:“崔世子也不相信这么荒唐的事对不对,三姑娘是个善良柔韧的人,怎么可能做那种丧心病狂的事情。” 林舒望永远记得那个和他一起救助受伤小猫的姑娘,那样细心和善的人却被污蔑杀害自己的至亲,这怎么可能嘛。 崔季桓没有说什么,只道:“皇上还在等我,我就先过去了。” 崔季桓走后,林舒望才看向十字架上的秦婉初,他说:“三姑娘你放心,虽然我眼下还没有办法救你出去,但我一定会设法替你证明,还你清白的,秦谢两家可就只剩你一个人了,无论如何你也要挺住啊。” 只剩她一个人嘛! 秦婉初满眼的悲哀之色,她看着林舒望,张了张嘴,林舒望赶紧靠上去,只听她说:“儒诚王找,找儒诚王” 没错,她要活下去,不管多难她都要活下去。 第60章 秦婉若之死 秦婉若被带进宫原以为皇上是要在通勤殿见她,却没想到小太监一路把她领到了一处偏僻的宫门,小太监把她扔那儿就走了,崔季桓不知从哪儿闪身出来,说继续领她向前。 她甚是疑惑,却也没怀疑什么,跟着崔季桓进了一处人烟少至的宫殿,抬头只见庆合宫三个字。 她听说过,这处宫殿是周始帝时期的一位美人所住,后来吊死在宫里,此处就荒废了,之前天启帝大选妃嫔,重新修葺了庆合宫,本是要给新进宫嫔所住,但后来许多妃子宁可跟别人挤一个宫殿,也不愿住到庆合宫。 庆合宫最终还是空下了。 进了大殿,她就没见着一个伺候的人,还是上了厅还终于得见天启帝,还有坐在旁边的谢云婳。 “云婳?!”秦婉若大惊失色。 谢云婳看到她,坚强的脸色终于崩溃,哭着扑了上去,一把抱住了秦婉若:“阿若姐姐,你为什么要进宫,你为什么要来,你不该来的。” 秦婉若看她一脸憔悴,又是惊讶又是奇怪:“你怎么会在宫里,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阿初变成了凶手,好端端的,大家爹,娘,他们” 秦婉若当然要进宫,她本想一见到皇上就求他重审此案,找出真凶,但秦婉初绝不可能是凶手,这太荒唐了,简直是她听过最滑稽可笑的事情。 但她全然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谢云婳。 当然更她没想到的是谢云婳接下来说的话:“阿若姐,你看清楚站在你面前的两个人,庄清越,崔季桓,他们就是残害我秦谢两府上下几百口人的真凶啊!假借山匪报复的理由,胡编乱造,残害忠良,屠我满门。” “你说什么?” “如今还要让阿初背负这千古罪人的骂名,就因为猜忌,因为莫须有的罪名,为了那所谓的四姓传承。”谢云婳越说越气愤,“他们诓你进宫,不是为了安抚,是为了抢夺你背上的传承图,是为了灭口啊。” 秦婉若一时如遭雷击,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谢云婳,再看屋里皇上和崔季桓二人,那两个从始至终就任由谢云婳说下去,也没有出声阻拦。 “传承图,我”秦婉若只觉得奇怪,她怎么会有传承图,传承图明明在秦婉初的背上。 可是目光触及谢云婳盛满泪光的双眼,她愣住了。 天启帝哼声:“叙旧叙完了。” 秦婉若看向天启帝,怒问:“云婳说的是真的?皇上当真残害忠良,枉顾秦谢上下几百口人命吗?甚至还不惜做出陷害阿初,囚禁云婳这等下流事来。” 天启帝只冷笑了一声:“多余的话朕不想多说,朕知道秦谢两家的传承就在二位的背上,如今二位齐聚于此,天赐缘分啊,怎么样,不需要朕吩咐了吧,脱吧。” 秦婉若几欲站立不稳,从知道秦谢两家出事以来她就坐立难安,哭了好几场,想回家却被杜长明关在杜府哪儿也不准去,她只差没自杀去找家人问清楚事情原委了。 她以为进宫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他们两家是三朝元老啊,为上唐立下汗马功劳啊,皇上怎么能容忍这种事发生,一定会彻查给她一个明白的。 可原来她以为的不是她以为的,真相的残酷远比现实来得还要猛烈。 崔季桓在旁边已经准备好了两张湿胶纸,谢云婳紧紧握了握秦婉若的手,秦婉若冷笑了两声,她算是看明白了,今天她是不可能活着走出这庆合宫了。 “我爹之前就已经向皇上献上了两幅传承图,皇上何以还要再多此一举呢。”秦婉若质问道。 “少废话赶紧脱,难不成还想让我亲自动手不成。”崔季桓不耐烦的催她。 谢云婳拦在秦婉若身前:“放阿若姐姐走,我答应你们所有的要求。” “云婳。”秦婉若虽然不知道皇帝为什么留着谢云婳没杀,但好像不止是为了传承,总之,只要有一线希望,就要活下去。 她知道谢云婳真正想说的是什么,她想告诉天启帝秦婉若背上的红印并非真正的传承,可事到如今,即使说出来,天启帝又怎会留她性命,与其这样,不如死前摆这狗皇帝一道。 “你别傻了,从诓我进宫开始,他们就没想让我活着出去。”秦婉若说。 “阿若姐。”谢云婳泣不成声。 突然,秦婉若拔下头上钗子,朝着天启头扑了上去:“就算是死,我也要拉这狗皇帝垫背——” 天启帝一惊,但崔季桓早料到了秦婉若在知道真相后会反扑,说时迟那时快,与秦婉若几乎同时奔到了天启帝面前,一刀毙命,鲜血从她脖子处喷涌而出。 钗头刚好逼到天启帝面门,天启帝一脚将她踢到地上。谢云婳扑上去抱着秦婉若痛哭起来:“不不,不要再这样了,阿若姐。” 她拼命捂住秦婉若的脖子不想让那些血再流出来了,秦婉若抓着她的手,把她拉到嘴边低声说:“想办法和阿初一起活下去。” “不不,阿若姐,啊是我害了你。”谢云婳抱着她哭得声嘶力竭。如果昨晚天启帝提起要召秦婉若进宫她就说明传承不在秦婉若身上的话,会不会秦婉若根本不用死。 可是她选择沉默,是,因为想看天启帝刚愎自用,作茧自缚,她为什么要告诉仇人,他真正想要的东西其实一开始就找错了方向。 秦婉若跟她的想法几乎不谋而合,她笑着对谢云婳说:“这样很好,至少护住了阿初。” 谢云婳抓着头,痛苦不已,虽然这样可以使秦婉初彻底被排除在传承之外,可天启帝也未必会让她活下来啊。 “我不是个好姐姐,到最后,也没能护得住你们任何一个。”秦婉若苦笑了一下,“但我相信,你们一定,一定都是坚强的。” 秦婉若倒在谢云婳怀里,没了气息,谢云婳抱着她恸哭不已,为什么老天爷这么残忍,要她看着每一个她爱的人从她眼前消失。 “烦死了。”天启帝等不及了,走上来一把推开了谢云婳,又径直抓起秦婉若,然后不顾谢云婳的阻拦喊叫,扒开了秦婉若的上衣。 谢云婳看得心如刀绞,为什么,她阿若姐姐那么好的人,死了还受这种侮辱。 “庄清越,我死都不会放过你的。”谢云婳冲他吼道。 那两个人才不管谢云婳如何叫嚣,崔季桓拿着湿胶纸把秦婉若左肩背上的红印拓了下去。 转头,两个人逼近谢云婳,虽然传承早就给天启帝了,但被人这样强行脱掉衣服,她还是感到无尽的羞耻 第61章 地狱受刑 近两个多月以来,从阳春三月到炎炎初夏。整个上安城看上去安详和谐没有任何变化,但暗地里,很多事已经在悄然转变。 有关两个月前秦谢两府被一夜灭门的惨案虽然震惊,但经过漫长时间的洗礼,加上开春之后又是各种宫宴和庆祀活动,人们已俨然从一开始的见面就谈,到现在的提及摇头,不再多言了。 再有人提及,也不过会说一句:“那个秦婉初好像还没有认罪呢。” “她倒是命硬,被关了两个多月还没死,要是我早就自己撞死以谢天下了。” 秦婉初知道自己不可能轻易死得掉,那些人每天变着花样的给她换刑罚,上完刑罚之后又立刻有人来给她上药,虽然只是胡乱的把药倒在她衣服开裂的伤口处,但配合每日的米汤米糊,很明显,有人不想让她死得太轻松。 这两个多月的地狱生活让秦婉初渐渐想明白了很多事,很多人,痛苦不堪里也在这里见了不少的人。 一开始是叶千茗。 而带叶千茗进来的是崔季桓,不过他没有进牢房来,而是站在牢房外头看着。 叶千茗捧着已不成人形的秦婉初的脸,泣不成声:“怎么会变成这样,阿初。” 秦婉初想笑,可嘴唇干裂,眼角带伤,她知道她现在一定笑得比哭还难看。叶千茗是来劝她的:“我知道不可能是你,可是现在所有证据都对你不利,那些被活抓的狂贼一个个咬死了你,阿初,要不你就认了吧,崔世子跟我保证过,只要你肯认,他有法子保你平安,不会让你上断头台的。” 秦婉初没有说话。 后来,林舒望又断断续续来过几次。 他说:“我给北境那边发了好封密信过去,可是王爷都没有回音,但捷报一直在传回来,我想会不会是他忙于战事,根本无暇顾及” “三姑娘,恕我无能,我真的找不到能替你洗刷冤屈的证据,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再后来,顾师也来了。 他的出现在秦婉初的意料之外,他是扮成给她送粥的打杂小吏进来的,因为一直被绑在十字架上,每次她吃东西都是被小吏强行灌喂。 顾师喂她吃粥的时候小声跟她说:“秦谢两府一死就是几百号人,朝廷仵作忙不过来,那几天面向市井招了十好几个帮手,我有幸与顾川一道混了进去。” “你父母,谢云昭父母,皆是我亲自所殓。”他说,“他们都死不明目,秦老将军胸口被刺两刀致命,除此之外,身上各种刀剑砍伤总计二十处之多,殓尸时几乎已无半寸好皮。” 秦婉初满是伤口的双手动了一下,想握紧又因才受了针刑而僵直得根本握不紧。 “秦夫人脖子上和胸口上五处刀伤,谢大人是被人一刀钉在了脑门,死状极其凄惨,谢夫人也是一样,身上到处是伤,被人拖行数米,鲜血染出一条路来” “至于谢云昭,身上被砍了几十刀,不知是不是出于泄愤,死后整张脸都被那些人砍烂,若不是那一身红衣,几乎已无法辨别身份。” 秦婉初激动的起伏着胸口,早已经哭干的眼睛又湿润了。 “案发第二天,秦婉若被召进宫,但被送回家时,下人发现坐在轿子里的秦婉若已经没有气息,杜府说是受刺激过度,受不了打击而暴毙。” 秦婉初闭了闭眼,喉咙里发出沙沙声:“姐姐” “你姐姐死后半个月不到,你姐姐那还未满周岁的女儿感染风寒,也去世了。” “十天前,有可靠消息传回上安,说你哥哥秦修然在江南遭遇不明贼匪追杀,于湖上一场大战后,落水而亡,尸身至今没有找到。” 连大哥也 顾师凑上来在她耳畔轻言:“虽然外头传言秦谢两家只剩你一个了,但我知道谢云婳至今下落不明,我会全力寻找她,丫头,你也要努力活下去。” 顾师知道以秦婉初现在的状况,若无足够强大的力量定支撑不到她能得救的那天,而此刻,仇恨就是她最好的力量来源。 秦婉初不知道的是秦婉若死后没几天,谢云婳也来看过她。 天启帝给她披了一身黑色大披风,又让崔季桓提前遣开了天牢人员,那时秦婉初正受了一场大刑而晕过去,所以并没见到谢云婳。 此时的她已经没有人形,甚至除了那一身红衣和长发几乎很难从外貌辨认这是一个姑娘。谢云婳看着她身上手在流血、腰在流血、腿也在流血,她无助的哭了起来。 想抱秦婉初,又不知怎么下手,只无奈无措地站在她面前。天启帝说:“朕会一直留着她的命,好让你也知道在这世上,你还有一个姐妹活着。” 谢云婳瞪着天启帝,目光幽幽,说:“你杀了我吧。” “美人如斯,朕可舍不得。”天启帝伸手在她脸上轻轻抚过,她恶心的躲开了,天启帝并不以为意,继续说,“虽然朕说会留她的命慢慢折磨,但如果朕真的哪天觉得不顺心了,不一定杀你,但一定会杀了她来出气。” 谢云婳直直地拿眼盯着他,他笑了,说:“谢云婳,事到如今她认不认这罪已经不那么重要了,想让她活下去也不是没可能。” 谢云婳垂下头,天启帝接着说:“重点就看你怎么做了,她是生,是死,全在你一念之间啊。” 谢云婳软软地跪倒在地上,她痛苦无助的狠狠抓着天牢那凹凸不平的地面,柔弱白皙的十指直在地上扣出了鲜血,血与泥和在一起,痛却混然不觉。 天启帝只这么冷冷地看着她,看着她挣扎许久后,慢慢转过身子跪着到了他的脚边,伸手抓着他的裤角,声音颤抖地说:“你放,放了她,我我什么都答应你” “你说什么?”天启帝蹲下身伸手轻轻勾起美人的下巴,她哭得梨花带雨,那种破碎的迷离之美反而在她脸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朕没听清。”他笑着在她耳边呼出一口气。 谢云婳死心的闭了闭眼,最后两颗珍珠般的泪水滚落脸颊,她说:“只要你肯放了阿初,我就是你的女人,凭你发落。” 他们秦谢两家无论如何总要有一个活着,必须活着。 而庄清和在北境几乎可以说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他的勇猛善战已经传遍了整个北境,短短两月不竟将北狄国侵占国土收回,还连连逼退北狄至北寒最边之地。 他一心陷在战里,每日坐也好、站也好、睡也好、吃也好满脑子想的都是战,也许这反而成就了他的一世功名。虽然七天前已经修整好军队,可以回京复命了,但是他迟迟没有动身,还是一直以各种借口赖在北境没有走。 直到这晚半夜被一个噩梦惊醒,听到帐外阿七的声音:“这已经是第八封信了,真的不给王爷看吗?” “王爷说了,有关上安城的所有消息他都不想知道。” “阿七。”庄清和披了衣服起来,“谁写了那么多信给本王,拿进来。” 第62章 二嫁 四月十八日,春和日丽,有微风。 庄清和率大军全胜归朝,天启帝大悦,嘉奖三军,犒赏将士,临凤阁赐宴,庄清和战神之名响彻了整个上唐。 四月十八日下午,庄清和辞却天启帝所有奖赏,但求赐婚。愿以平定北境之悉功迎秦婉初进王府,一夜之间,上安所有翘首以盼,满心期待的姑娘们闻之梦碎,众皆哗然。 也是这时候所有人才想起,秦婉初曾在武直门兵变时救过庄清和,而庄清和也曾在宫宴大殿上许下诺言,非此女不娶,虽之前因秦婉初有婚约之故终究作罢,但现下已经没有什么能阻挡他了。 他还记得这个诺言,即使是在知道秦谢两家的事情后他仍痴痴要娶秦婉初,这样长情的男子,世间难求,无数女子直恨得咬碎那满口银牙,捶头问为什么当初救了庄清和的不是自己。 四月十九日,太后亲临王府,为赐婚之事问责庄清和。 四月十九日晚,庄清和见了林舒望与庄荣渊,亲自连夜下天牢越权提问那群被活抓的贼匪,在林舒望和庄荣渊的调查帮助下,加上庄清和的铁血大刑伺候,最终拿到了匪首签字画押承认他们污蔑秦婉初为案首的事实。 四月二十日,庄清和拿着那纸罪状在通勤殿外长跪不起,只为求皇上应允他娶秦婉初的要求。 面对匪首的突然反口,秦婉初清白被证实。当初立春血案乃是刘家村土匪余孽为报复而为,重压之下,皇上同意释放秦婉初为其正名,但却并不同意庄清和提出的赐婚。 庄清和在通勤殿外,一跪就是三天,不吃不喝。 朝臣流言四起,特别是军中大臣大多偏向庄清和,加上他又是如今征北归来的大英雄,名声本就甚嚣其上,无数大臣联名上书,要求皇上看在庄清和在北境立功无数的份上,允他婚事。 四月二十四日,天启帝下旨,将秦婉初无罪释放,为安抚三朝元老遗孤所受之苦,亲赐白银万两,归还秦谢两府于秦婉初,并封她为平安郡主,但因其终究是谢氏妇,二嫁女不能做皇室正妻,只能以侧妃之位入王府。 庄清和妥协了,他很清楚不能再跟皇上死熬下去,皇上能容忍他在通勤殿苦跪三日,不过都是看在北境之功的份上,不敢明着说什么罢了。 但他再得寸进尺的话,恐天启帝真发了怒,再天大的功劳也是白搭,且更是不利于牢中早已重伤不起的秦婉初。 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接秦婉初入王府,救治那一身的伤,为她续命要紧。 四月二十四日下午,庄清和亲自前往天牢迎接自己的侧妃入府。当看到被绑在十字架上早已失去知觉昏迷不醒的血人时,他整颗心都揪住了。 还是那身红嫁衣,却早不复当日之华丽光彩,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血污凝结在一块,远远望去就像一张宽大的红色烂抹布挂在十字架上。 他扑上去,那张明媚的脸变得血肉模糊,头发一绺绺全都被血黏在一起,伸手抱她时,却只触到那脏污满是破洞的红衣上都是黏糊糊的血迹,想去替她解开绑着她的绳索,却发现绳索早已浸进了手腕伤口里,血液凝固在上面,又脏又可怕。 纵是在战场上见惯了刀光剑影,他也没见了过伤成这样的人,他甚至不知道绑在这里的人到底还有没有气息。 等把她小心翼翼从十字架上放下来后,他抱住她,闻着她身上散发的血腥味与血臭味,他的心就像被十几把刀同时贯穿,痛到无法呼吸:“对不起,我来晚了。” 抬头他定定地看着立在那儿的十字架,上面布满血迹和鞭打的斑驳痕迹,一块块,一束束,有连成一片的,有血淋淋看不清原来木桩颜色的 他眉头一紧,吩咐阿七:“把这个十字桩抬回王府。” “啊?”阿七不解。 庄清和已经抱着他的妻子扬长而去,十字桩上的血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天牢中阴暗潮湿的空气侵袭着他周身;那条通往外头的长长的阴湿的走廊那天一直回响着他的脚步声,每一步都沉重而却实。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一天,他在心里暗暗发誓,这种事情再也不会有第二回。 谢云婳得知庄清和救下秦婉初的那一天,割腕自杀了。 可惜,天启帝发现得及时,又把她救回来了。 睁开眼看见天启帝那张令她日夜都恶心的脸,她心如死灰地别过头去。天启帝冷哼:“一得知秦婉初得救,你就迫不及待的去死?” 这近三个月以来谢云婳备受折磨,不仅是身体上的,更重要是心理上的,每一次天启帝将她压在身下,除了给她身体上最难堪的体验,还要用各种恶心的言语攻击她的心灵,她早就受不了了,一天也受不了了。 可是,天启帝答应她的会放了秦婉初,却根本没做到,除了让秦婉初一直人不人鬼不鬼的活在天牢里,却还是一如当初,用秦婉初的生死钳制着她,让她甘心俯首在他身下承欢,受辱至今。 她早已没有活的念头,所以得知秦婉初有救之后,她除了开心就是想死。 但天启帝从把她禁锢在庆合宫里的那天起,或者说从她成为天启帝不能张扬的脔宠的那天起,她的生命就不由她自己作主了,至少在天启帝没过足瘾之前,她是死不成的。 “告诉你,就算没了秦婉初,你如今也逃不掉,再想寻死想想这庆合宫里伺候你的两个小宫人,他们可都是无辜的,难道要他们为你陪葬。” 谢云婳漠然地盯着天启帝,天启帝笑了:“乖,养好伤,哄好朕,朕保证就算没法给你名正言顺的名份,但你绝对是朕最爱的宠姬,三千后宫都不及你。” 谢云婳被子底下的手紧紧握住,没有说话,她如今就同行尸走肉没有两样,已无力去思考些什么了。 天启帝冷冷一笑站起身来,说:“说起来,朕已经把从你和秦婉若身上得来的传承图与秦老将军进献的两张对比过了,果然不出朕所料,你们秦谢两家真是老奸巨滑,两幅中有一幅与朕所得不同,可见是假的。” “用一半真一半假来糊弄朕,确实是高明,可惜你们没想到朕更技高一筹。”他眉眼一挑,说,“朕没为此事来迁怒你已经很给你面子了,所以要懂得知足。” 天启帝扬长而去,留下床上的谢云婳嘴角突然掀起了一丝笑来,秦伯父,您当初一片赤诚,如今却被人自作聪明,天启帝你真是天下第一糊涂蛋,名副其实的昏君一个。 第63章 骗人入伙 给秦婉初脱下那身血衣就花了整整半天的工夫,庄清和不敢假手他人,生怕别人不尽心会撕痛了她。那些血一层层日日凝固于她血肉之上,伤口好了又裂开,身上几乎惨不忍睹。 等给秦婉初洗完这个澡,擦干净身上,就已经天黑了。 顾师一早被他揪到王府,直等到晚上饥肠辘辘,庄清和一脸疲态的从房间里出来,顾师说:“先吃饭吧。” “本王是让你来府里吃饭的?”庄清和瞪他一眼,顾师被他这眼神给吓着了,这回倒是不敢多言,忍着咕咕叫的肚子跟庄清和进了屋。 一看到床上躺着的少女,顾师眉头蹙起,对庄清和说:“王爷去前厅等吧,诊治得费些工夫。” “也好,林将军和荣渊在前厅也等了一天了,本王有些话正好问他们。” 庄清和转身出去了,顾师来到床前,仔细替她把了把脉,他松了口气,谢云昭倒是听话,把那颗药给她吃了,不然她定挺不过这三个月。 “丫头,你受苦了。”他轻轻在她额上抚了抚,转身又从背箱里取出银针,一面准备给她用针,一面自言自语,“你别怪我狠心,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但是我也没办法,也许有些路就是必须要走一遭的。” 秦婉初能这么快速的被救出来,林舒望和庄荣渊功不可没,在庄清和还没回来之前,他们就已经在暗中奔走,多方调查了,很多事情比庄清和清楚多了。 看到庄清和独自出来,林舒望赶紧迎上去:“王爷,三姑娘不是,我是说侧妃她没事吧。” 没事?就算是不受刑,只将你绑在十字架上三个月,你能受得了?! 庄清和也想象不来,这三个月她究竟是怎么挺过来的,但给她这份罪受的那些人,接下来一个都别想逃。 见庄清和不说话,庄荣渊扒拉了一下林舒望,对庄清和说:“救她出狱用的多是无奈之举,真相并不是像那些山匪所说,你应该清楚吧。” 面对庄荣渊此刻的冷静与镇定,庄清和莫名想到了平昌王死的时候,那时的庄荣渊满身是刺,只恨不能立刻扑上去把天启帝咬出几个血窟窿来。 那时庄清和劝他要冷静,可现在他却有和庄荣渊差不多的心境,冷静个屁,有些人的无耻与残暴程度早已远远超出了人的想象范围。 庄清和示意了阿七一下,阿七退出去将房门关严,屋里就只余他们三人,庄荣渊坐在桌旁一只手轻轻敲击着桌面说:“不管刘家村那些山匪多么的凶残狂妄,到底主力已被你和谢云昭歼灭,再怎么想报复,也没有直冲两大世家而来的道理。” “我也觉得奇怪,就算是想报复小谢大人,可秦家做错什么了?”林舒望还没有觉察到他们要谈的事是多么的恐怖,甚至也没有想自己为什么会和这两个人一起被关在这屋里密谈。 “我事后调查,发现秦谢两家大婚当日的所有酒都被人提前下了化功散,以林将军自己所说,几乎好多去喝了喜酒回来的客人,事后都说出现了乏力困顿的现象,可见,这是一场预谋。” 庄清和静静听着,没有搭话。 庄荣渊继续说:“林将军曾说当晚是偶然发现事发才闯进去,可是两府血案这么大的动静,竟没有惊动一个巡夜的卫兵,不奇怪吗?而且林将军刚到不久,京兆尹的人就到了。” “是啊,而且那些人一看就训练有素,绝不是普通山匪可比。明知我们是羽林卫仍敢与我对抗,可见到京兆尹一来,他们竟就弃械投降了。”林舒望皱着眉说,“这整个事都透着蹊跷,会不会是朝中有人想对付秦谢两家,所以才” 连林舒望什么内情都不知道的外人都看出来,秦谢灭门与朝政脱不干系,庄清和冷笑了一声,看向庄荣渊:“确实是本王小看了他,他对平昌王用那种手段痛下杀手的时候,本王就该想到,秦谢两家无论怎么退,他都不会饶过他们。” “谁?你们说谁,这怎么又跟平昌王扯上关系了。”林舒望有点不解。 “其实我倒是猜到了,但也没想到他会直接故计重施,而且一个活口不留,手段之残忍出乎了我的想象。”庄荣渊叹了口气,如果一早知道天启帝会如此残暴不仁,他会出手制止的,可谁能料到他会偏偏选在新婚那天动手。 简单粗暴的手段永远直接有效。 不过新婚那天人员复杂,迎来送往难以防备,倒也确实是个动手的绝佳时机。 “你们是已经知道是谁做的了?”林舒望忙问。 庄荣渊看向庄清和:“怎么样,你现在怎么说?” 这是平昌王府第几次向他发了同邀请了?他自己也记不清,庄清和笑了说:“本王知道你暗中在组建一支天字军,只待时机成熟便要起事。但武器还是个很复杂没有解决的问题吧,正好,本王的暗器门可以给你派上用场。” 庄荣渊一喜,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就等你这句话了。” “”林舒望突然就有点跟不上节奏了,“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天字军,什么起事?” 庄清和看向林舒望,笑了笑:“把你留下来的目的就是要把你骗进天字军,是吧荣渊。” 庄荣渊得意地笑了起来,拍着林舒望的肩头说:“我告诉你,立春血案的始作俑者和当初岁和寺惊案的凶手都是同一个人,那就你一直效忠的天启帝,你说他枉杀皇亲,残害忠良,还横征暴敛,强征壮丁,大兴土木修什么观云台,百姓早就对他积怨已久,该不该反。” 林舒望吓得一屁股坐在了身后的板凳上,他刚刚听见了什么? 秦谢两家被灭和平昌王的死都是皇帝所为! 虽然众人对天启帝确都多有怨怼,他也很看不上天启帝的应政朝策,可是要造反是他做梦都没想过的事情。 庄清和看他惊讶的样子,在旁边冷不丁加了一句:“林将军,你没有选择了,参与了我们这么秘密的谈话,得知了这么恐怖的事情,要么今天开始你是天字军的一员;要么今天把命留下。” 林舒望一惊,看了眼庄清和淡漠的神色,又看了下庄荣渊笑得狡黠的样子,他才知道自己中计了,从一开始被关在这间屋子里的时候,他们说话不背着他,这就已经在给他下套了。 见林舒望认命的垂下头,庄荣渊笑了,转头对庄清和说:“不过真是令我没想到,我和我父王当初费尽心机拉拢你,虽你也不满天启帝良久,但总想着要为天下计,能不乱就不乱,可如今那个秦婉初一受难,你就想都不想加入我天字军,果然,这英雄是要靠美人来激化的。” “说正事,皇帝虽灭了秦谢两家,但以他多疑猜忌的性格必要亲自验证秦老将军之前献给他的传承图,所以谢云婳应该不可能真的死了吧。”他问。 第64章 死不了,活不成 这世上论谁最了解天启帝为人,其实就是庄清和了。 他们可是从小一块儿在太后膝下长大的,只是一个是在蜜罐里被纵容溺爱着成长;而一个是被关着小黑屋饱受鄙夷地成长。 从小到大,庄清和给他背过多少黑锅,顶过多少罪,受过多少罚早已记不清楚。也因此练就了一身克制容忍的本事;包括他那超出常人的听力也是在小黑屋里关出来的技能。 所以庄清和从一开始就不认为他会是个好皇帝,才会为三皇子的死那么不值,可是从武直门兵变开始,这个天启帝就没干过一件人事。 为了一己私欲所犯下的罪孽已经罄竹难书,不仅仅是对平昌王,对秦谢两家;对自己那个帝位更是没有半点敬畏之心。 这几个月来听说他又加了一重赋税,民间的苛损杂税已经让百姓不堪其荷,但他却不知收敛;上位这一年多来冤狱急剧增多,贱杀百姓的事时有发生,更别提他非要修那观云台,强征了多少百姓家的家庭主力,造成了多少人员流失与不必要的负重 在北境得知秦婉初遭遇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决定要反天启帝了,他可以什么都不要,本来从出生到现在他未想过一定要去争抢什么,不过是想逃出那对母子的桎梏罢了。 可秦婉初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眷念,如果她没能得到幸福,他为什么不出手,如果一定要用强力才能护她一世安好,他不介意颠覆这天下。 他只是后悔为什么当初要躲开,如果他没有躲去北境,如果他留下来,哪怕是真的去抢亲了,把她的婚事搞成一团糟,就算是让她恨自己,也不会比她现在的境况更惨了吧。 所以他现在的唯一目标就是护住她,护好她。 他看着庄荣渊,说:“你不也一直在找传承吗?” “我也猜测谢云婳应该还活着,只是一直苦于追查不到她的下落。”对此庄荣渊也一脸无奈,“顺便说一下,秦婉若暴毙之后,我去挖过她的尸身。” 林舒望哕了一口,本想喝口茶的,作罢了。 庄荣渊继续说:“果不出我所料,根本不是杜家对外所说那样因伤心过度而病逝,而是被人一刀抹了脖子。她背上的传承图也有被湿胶纸拓印过的痕迹,可见皇上确如你所说,根本不信秦老将军交的两幅图,而一心要自己求证,所以” 庄清和眉头一紧,秦婉若的后背也有传承图?! 秦家的传承图在秦婉初身上才对呀,为什么皇上把主意打到了秦婉若身上? 对了,上午给秦婉初脱衣服擦洗的时候,她虽然被用刑极狠,身上嫁衣几乎无一块好皮,但没有被人扒过衣服的痕迹。 秦婉若一向有在后背贴人皮遮挡红印的习惯,他当初也是把她丢到水里才偶然得见那红印,看来是她这习惯无意中误导了皇上。 但秦婉若背上也有红印,这不应该啊。 看来有些疑惑只有等秦婉初醒了再问。 “本王记得,皇上之前曾想过要强行纳谢云婳入宫为妃。”庄清和说,“以他色急声纵的性个,恐怕” “你的意思是”庄荣渊站起身一脸惊讶,这一点他还真没想过。 “这件事你暂时别查了。”庄清和说,“这段时间你们的行动已经够多了,恐再查下去要被人怀疑了,这件事交给本王来做。” “其实天启帝心里明白得很,知道我们早就怀疑他了,但他就是个昏君无赖,觉得我们没有证据,加上他是万万人之上,这天下之主,谁也奈何不得他,根本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庄荣渊冷哼。 想平昌王死后,天启帝一开始还让人暗中留意过他,也是生怕他会发现什么端倪,生了反心;但庄荣渊连日留恋花楼,又往府里纳了好几房美妾,成日的混天度日,之后天启帝就不再理会他了。 庄荣渊当时就想这个昏君还真是自大无比。 庄清和握着双手,眸色深沉:“要的就是他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这话冰冷中透着酸刻,令人听得一阵头皮发麻,庄荣渊眼里闪过讶异之色,这一个女人的力量真有这么大吗?! 而林舒望也吞咽了一下,他这到底是不是上了贼船,可他也不敢问。 这时阿七在门外敲门说:“顾师已经诊治完了,有话要跟王爷说。” 庄清和赶紧打开门,见顾师背着箱包站在廊下,三人赶紧出去,庄清和问:“如何?” 顾师摇了摇头,说:“死不了,可想活下来,难。” “这话什么意思?”林舒望不解了。 庄清和心里一紧,说:“如果我一定要救呢,我知道你有办法,说吧。” 顾师仰望夜空,叹了口气,说:“她伤得太重了,身上什么伤都有,能有这一口气吊着已然是奇迹。” “说重点。”庄清和怒吼一声,他不想听这些废话,他只想知道怎么才能救她。 这一吼把在站的所有人都给吓了一跳,顾师吞吐了两下,才说:“我确实还有一个办法。只是这个方子里所需的好几味药对其药性都极其苛刻!” “说。” “射干、珍珠、马兰和王不留行。” 庄荣渊气笑了:“什么呀,这不哪个药铺都能买得到嘛。” 顾师冷哼:“对,药材确实都是很普通很常见的。但,射干我要至少十年生射干之根,只有这样年深的射干根才能真正去除她现在身体里所积淤血。” “珍珠,我要至少百年蚌老珍珠,这样的珍珠对消痰安神有奇效;而马兰,我只要它的纯花心籽,其他多余的一点不要,但光花心籽就需要至少五斤之量。这是为治她身上被毒物所咬的那些伤口。” 林舒望仔细听着,想那马兰一朵花心籽不过几粒,要收集满五斤之多,呃 “至于王不留行,主治刀箭外伤,可我只要它内部白色生子,至少七斤。只有用这些再外加一些其他药物炼化,她恐才有一线生机。” “”众人不说话了。 庄荣渊别嘴:“十年生射干根?现在的药草哪个不是一长出来就被拔了还等着它长十年?还有什么百年珍珠?有这玩意儿吗,顾师你别不是救不了人在这儿瞎说一气,信不信” “她现在的情况什么时候收集到这些东西最好?”庄清和打断了庄荣渊的话,径直问顾师。 “最好是十天内。” “好。”他一口答应。 第65章 一切只为她 为了收集满足顾师所说那些苛刻条件的药材,庄清和给了阿七一天时间,让他务必先查清哪里能弄到这些东西,庄荣渊和林舒望也表示一定会极力相帮,但凡有消息,一定立刻告诉他。 等人都走完已经是深夜,庄清和没有胃口吃东西,让人把他的东西搬到了秦婉初的房里,从今天开始他要睡在秦婉初的榻旁边,日夜守护着她,绝不让她再出半点岔子。 管家说之前让他挑选的几个伺候秦婉初的丫头已经选定,只待庄清和过目,庄清和坐在秦婉初的床边看着被领进来的五六个小姑娘,他揉了揉眉心,已是疲乏得很了。 但是有关秦婉初的事情,哪怕只是细枝末节,他也不想有丝毫差错。 所以他强挺起精神仔细打量了这几个姑娘,又让她们把手伸出来看了一下,虽然都是管家严选过的了,但留下来贴身照顾者,还是要手柔细些好,免得粗手大脚的硌着他家娘子。 看罢,他指了指左起第二个姑娘,说:“以后就由你贴身照顾侧妃起居,其他人留在院子里听唤。” “是。”几人齐声应答,正要出去,庄清和把那个指名贴身照顾的留了下来。 他说:“你知道本王为什么让你做侧妃的贴身丫头吗?” 圆脸可爱的小姑娘愣愣地摇头,不过倒也机灵:“奴婢一定会把侧妃照顾得很好的。”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四喜。” “倒是个好名字,希望她会喜欢。”庄清和低头看着床上安静躺着的秦婉初,他说,“因为你手比较嫩白,长得也挺可爱,比她们好看些,她喜欢漂亮的事物,留在她身边的自然也要尽善尽美。” “”四喜眨巴了下眼睛,所以挑伺候的人不该挑能干活的吗?! “本王今晚只交待你一次,你最好记清楚,若是将来做不好,仔细本王拧了你的脑袋。” “”四喜吓得一哆嗦,不是说他们王爷挺和善的吗? “既然挑了你上来做她的贴身丫头,以为就要事事以她为中心,只有她才是最重要的,特别是这几个月,她的伤未好全之前你要做的就是一刻不能离了她的身,时时照应她。” “是,奴婢省得。” “不过你放心,只要你伺候得好,你的主子是个很好说话的人,跟着她你断断吃不了亏。”庄清和说,“况且从今往后王府不会再有任何女人出现,她就是这儿唯一的女主人,你懂本王的话了吗?” 四喜怔了怔,脑子一时有点脱线,但还是赶紧点头:“是,是,奴婢明白了,奴婢一定会尽心尽力照顾好侧妃,事事以侧妃为先,绝不出任何岔子。” 庄清和点头,扬手说:“给本王铺个地铺,在她还没好之前本王都睡她床边,你睡外头屋里的榻上,以备晚上她万一有不时之需。” “好。” 说实话,四喜有些懵怔,要她睡在外屋应急也就罢了;可庄清和也要留在这儿,这侧妃现在就跟死人似的躺着一动不动,能有什么可侍应的。 但她看得出来这位侧妃对庄清和十分重要,也知道为了迎这位侧妃入王府,他们王爷那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的,她自然不敢有半点怠慢。 四喜在外屋躺下了,但她能感觉到里面的庄清和许久都没有睡,明明她看庄清和一脸的疲态,却还一直守在床边熬到快天亮。 庄清和确实想睡极了,可是坐在她床边看着床上根本都醒不过来的人,他哪里还睡得着,握着她那缠满纱带的双手,他痛苦至极,这些伤痛为什么不都留在他身上,他愿意为她承受全部的痛苦与伤痛。 “阿初,是我当初太过小心翼翼了吗,看你身边已经有了他,我就总怕我的出现会给你带来伤害,会让你左右为难,你知道的,我最不想看你因我而陷困顿,所以才一直给你最大限度的自由选择。” “或许我从一开始就应该强硬一点,不要管他谢云昭有多完美,那样你是不是就不用受这些苦了。”庄清和伸手轻轻抚着她眉间碎发,想着当初那个葱笼山上冲他笑得天真烂漫的姑娘。 “不过罢了,虽然是以这种方式,但你既然来到了我身边,这辈子我决计不会再让你离开,也不会再让你受丁点苦楚。” 第二天,四喜自认自己起得很早了,因为被提拔成了近身伺候的一等丫头,而且还是伺候这府里唯一的女主人,她自然是要好好表现的,可没想到她天没见亮起来收拾的时候里屋庄清和已然不知所踪。 庄清和下了早朝没有急着离开,而是进了趟宫,虽说是以给太后请安的名头,但实则他是想探一探那深宫内苑的情况,阿七那头要探明那些药材还需些时间,他正好趁着间隙查一查谢云婳的下落。 他知道秦婉初一定会希望谢云婳还活着,如果能在她苏醒前找回谢云婳,她醒了也会算有件令她开心的事吧。 太后有些恹恹的说是头风犯了,没见他。他知道太后还在为他在通勤跪了三日,非要娶秦婉初的事而恼他,但那又如何,就算要他跪十日跪一年他也跪,实在不行,现在就反天启帝,就算没胜算至少把秦婉初抢到手。 他没有急着出宫,而是在宫里转悠了一大圈,在一处宫道上迎面撞见一驾车辇行来,看那阵势至少是妃位,他忙侧到旁边让路。 车辇在他身旁停住,架上的人朝他笑了笑:“王爷今日怎么有空进宫?” 庄清和抬头看向她,是容妃。这个人他有点印象,是天启帝身边他见过的少数妃位以上的几个妃嫔中的一个,不过对容妃的印象并不止于这一点,而是这个女人十分厉害,短短一年时间就让自己从一个小小的没阶美人直升到了妃位,而且现下是天启帝颇为受宠的妃子。 天启帝性情偏暴躁,常常动辄发火,之前还因小事发怒而动手杀了一个妃子,但容妃却是少数人里能在天启帝生气时劝得了一两句的人。 “来向太后请好,容妃别来无恙。”他淡笑了笑。 “王爷手边是什么?”容妃指着他左手衣袖处。 “什么?”庄清和看了看,没什么啊。 容妃示意宫人放她下来,她走上前可突然眼前一黑她差点摔倒,庄清和见势不对赶紧伸手扶住她。 这女人什么都好,就是好像有个什么老毛病,爱犯晕。 不过接住容妃手的那一刻,他脸色一紧,手里被塞进来什么东西,容妃被宫女扶过去,她笑了笑:“本宫这毛病就是这样,突然一动眼前就犯黑,让王爷见笑了。” 庄清和不动声色:“听说娘娘是气血难供之症,太医要求你多吃些甜食补给,娘娘可随身带点,以备不时之需。” 容妃看着他怔了怔,庄清和拱手一礼:“本王还有要事在身,就先告辞了。” 第66章 容妃 与庄清和分别许久,容妃那只被他扶了一把的手仍旧在暗暗颤抖。这是第一次与他有肢体上的接触!自他回朝以来,她的目光就一直暗暗跟随着他! 为了能更多时间更多机会的见到他,不惜去讨好那个恶心的昏君,一步步成了天启帝枕边最受宠的妃子之一,一切都只了他而已。 每一次的短暂相见,她都拼尽了全力克制自己激动的心情,严防自己说话时的声音不要有一丝紧张颤抖。 回到寝宫,贴身宫女依兰给她端了一盘甜糕来,说:“娘娘,这是皇上命人给您送来的。” 容妃看也没看一眼,突然又说:“依兰,让御膳房做些易于随身携带的糖果甜食,本宫以后出门都要带一些。” 依兰笑了:“不过是王爷随口一句,您就奉为天旨照做。” “只要是他说的,我都愿意去做。”容妃却说。 “可是娘娘的心意王爷却根本不知道啊,当初王爷为了拖和宋家的婚事,用了各种理由,但实则太后那头还不是娘娘在暗中斡旋,不然就那些烂借口怎么阻挡得了太后赐婚;就连后来王爷暗中查宋慈墨的私事,也是娘娘想方设法引导,才让王爷的人查到了宋慈墨与崔世子私通的事实” “就更别提在皇上面前明里暗里替王爷说了多少话了,娘娘自当姑娘的时候起就一直恋慕王爷,从他是一个无人问津的皇子起,到现在成为上唐赫赫有名的战神,初衷不改,可惜” 依兰替她家主子感到不值,当时武直门兵变后天启帝登基,大肆选妃,容妃做为朝臣官女也被迫入了宫。 容妃眼神微微一黯,她笑了:“无妨,我只想看到他开心。” “说起来王爷在通勤殿外跪那三天,娘娘也急得不行,旁敲侧击的劝皇上答应王爷的请求。娘娘,你真的甘心看王爷就这样把那秦氏女纳进王府?” 容妃笑了,无奈地说:“依兰,之前我阻止宋慈墨嫁进王府不是因为我嫉妒她可以与王爷议亲,而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王爷压根不喜欢宋慈墨,我怎么能看他娶自己不喜欢的女人呢。” “但这个秦婉初不一样,她是王爷拼尽一身剐求来的女人,虽然我也有时候觉得很不甘心,可她就是王爷心尖尖的人。”她苦笑,“既然是他想要的,我当然要尽我全力助他得到。” “娘娘?” “况且我从一开始就已经失去了能站在他身边的资格,能换种方式守护他也不错,他想要的我都会拼尽全力为他去做。” “包括把那个女人的在宫的消息冒死传递给他?”依兰小声问。 容妃点头:“谢家女与秦家女是自小的姐妹关系,王爷一定会为了他这侧妃找寻谢家女的下落,我为何不助他,况且皇上私下里干这种恶心龌龊的事情,就对了吗?” 依兰对容妃竖了个大拇指,容妃抚着额头脸色不太好看,依兰忙问:“娘娘是不是又头晕了,这血里糖份低的毛病也是恼人,虽说是皇上赏的,你还是将就着吃一口垫巴下先吧。” 庄清和紧紧篡着手心的那张纸条,等回到府才敢打开看,宫里人多眼杂,他实在不敢有丝毫差错,本来跟容妃也不过泛泛交情,万一这是一个局,那就麻烦了。 纸条上只有简单的三个字:庆合宫。 庄清和眉头一紧,心里绕过百八十个念头,随之他赶紧套车去了一趟平昌王府,他接下来要为秦婉初取那四样药材,这件事如果是真的,也只有交给庄荣渊来办,他才放心。 所谓重压之下必有才人,阿七就是这样的才人,庄清和只给了一天时间,他再无法也只能遍布罗网寻找药材踪迹,直到深夜才回王府。 此时庄清和已经把该办的事办完,该交待的事也交待毕了,正坐在秦婉初床前给她喂药,她总是吃进的少,吐出的多,整个人有时在半昏迷状态,有时在全昏迷状态。 “顾师认识很多药友医师,他说齐家庄那边有一个他的老友擅栽种药材,昨日去信问了,他那边有十年生的射干,只是顾师说这人性格怪癖,从不肯轻易让与药材,他那儿的药材向来千金难求,而且院子里养了十几条凶恶藏獒” “齐家庄?”庄清和计较着脚程,“骑马的的话半天就能到,倒不远,其他的呢。” 阿七眉头一紧,他家主子到底有没有认真听他说话,就算去了人家也未必给啊。 “马兰倒是好取,顾师自己的院子里就有,只是光采花籽有些劳精费神,极耗人体力,不过属下已经吩咐了好几个人去顾师那边分批采取,务必让他们在三天之内采齐五斤。” “嗯。” “王不留行其实之前三姑娘不是,我是说侧妃为了给秦老将军治病就提过此药,也找寻过其下落,葱笼山里就有,只是此药多生长于悬崖峭壁之上,极险之地” “都不是问题,珍珠呢?” “我们的人打听了方圆十里地里所有的珍珠商贩,甚至是皇宫里的供货商也没放过,倒是有人说连华县临海,那里常出精品珍珠,也一直有人传言海里有百年老蚌出没,但也还伴有巨蟒随行,所以很多捕捞人不敢轻易靠近打它的主意。” “好,本王出去七日,七日之内必归,明天你去把顾师直接请到王府来,告诉他在阿初未全愈前就不要走了。” “王爷,这些东西可不好取,让属下” “本王会带些人手去,但是你留下,这里需要人保护。” 而此时的通勤殿内—— 崔季桓本是有要事禀报,却在殿内等了半个多时辰皇上才姗姗来迟,而且又是从庆合宫那头过来,一脸的魇足知味,崔季桓眉头一紧。 “皇上,关于庆合宫您要早做打算才行。”崔季桓劝道。 皇上怔了怔,挑眉笑道:“听说秦谢两家出事后没几天你就在府里纳了个新妾。” 崔季桓眼色一深,他知道有些事瞒不过皇上,但他纳洛儿与皇上私藏谢云婳完全是两个性质的事。 “是,不过那女人眼下对臣还有些作用,而且身份都已被臣替换过了,绝不会惹上麻烦。” 皇上冷哼:“你的意思是谢云婳就会成为朕的麻烦吗?” 崔季桓深吸了口气,说:“如今立春命案已经定性,当晚被捕凶徒都已伏诛,但秦婉初到底被庄清和救走了,她若暗中深究此事况且皇宫里毕竟不能长久藏人,万一哪天被人撞破,皇上就不好解释了。” 这倒也是,皇上皱起眉头,却道:“可是朕现在真舍不得杀她啊,你不知道每次看她在朕面前主动脱去衣服,与朕欢好,啧啧,那味道,那种征服感、满足感” 皇上想象着谢云婳那完美的身段一脸的贪恋:“她可是迄今为止朕最得意的作品。” “皇上既舍不得现在杀,那至少也要想法子转移位置才行,皇宫之中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第67章 被转移了 八日后,庄清和带着药材回来。 不过他是坐着一辆别家的马车进的上安城,马车一路将他送至王府门口,管家赶紧迎出来,只见一只洁白素手轻轻掀起车帘,管家愣了愣,然后才是庄清和一脸疲态的从车内下来。 “王,王爷?”管家大惊失色,赶紧上前扶住人。 庄清和出门时一身便衣干净利落,可这回来却是一身破烂不堪,脸上身上到处是伤,虽然看得出好多地方临时包扎过了,血却还是渗了出来,他左手吊着,右腿绑成棕子,背上背着的布包都有浓重的血腥味。 一个姑娘从马车内探出头来,她对管家说:“您是王府管家吧,赶紧扶王爷回府休整,他身上至少二十几处伤,必须马上处理。” “谢谢您送我们王爷回来。” 姑娘瓜子脸,生得干净漂亮,笑起来左脸上还有个洒窝,倒是娇艳动人。她摇了摇头:“我是户部主事沈牧之女沈玉华,也是凑巧上个月跟祖母去山上礼佛小住,今日回来路上被山贼所劫,所幸被王爷所救,说起来该我们谢谢王爷才对。” 庄清和一摆手:“正好那些山贼手里有本王想要的药材,救沈小姐也是顺便,但沈小姐也给本王行了方便送本王回来,便算扯平了,就此别过吧。” 沈玉华怔了怔,还想说什么,庄清和已经抬脚进府去了,旁边管家忙跟沈玉华赔着笑脸:“我们王爷就是这样,冷面热心,他也是担心我们侧妃才会心急进府,小姐莫怪。” 沈玉华眼色一暗,随之又笑了笑:“那我改日再登门答谢王爷的相救之恩。” 管家一路追着庄清和进去,只见他所行之处都流下一地的鲜血。秦婉初床前,顾师怔愣地看着他:“要不,我先给你治治吧,别她一醒来怕又得守寡。” “本王没那么脆弱。”庄清和把背上的布包扔给他,“东西已齐,如果救不活她,你就给她陪葬。” 顾师看了看包里的东西,果然都是他那日所说的那些药材,一样不缺,他深深一叹,抬头说:“放心,一定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丫头。不过她的伤眼下不急,这炼药还需些时日,还是让我先给你看看吧。” 顾师这么一说庄清和终究放心些了,这才到外屋坐下让顾师诊伤。 庄清和腿上至少五处兽类咬伤,好几个伤口已经化脓,扯开裤筒,那脓黄水与鲜血混合流下,看得人直犯恶心。 “怎么这么多咬伤。”顾师问。 旁边阿七也是看得心疼不已,便是在战场上他也没见他家王爷一次性受过这么多伤。 庄清和淡淡道:“齐家庄你那位药友养的藏獒们咬的。” “”顾师怔了一下,“你这是跟狗混战了吗?” “差不多吧。” 旁边阿七也帮着顾师替庄清和小心翼翼脱去上衣,膀子上和胸口上多是利刃与撞伤,青一块紫一块,好几处刀口已裂开至少六七公分,看着着实可怖。 “这些伤又是怎么回事,别告诉我你打不过那些山贼啊。”顾师不解。 “那海里倒确实有条大蟒,想从它身旁夺来老蚌倒费了些神。”他淡淡说。 他说得淡然,实则只有他自己知道,大海里,冰冷的海水,纠缠在他身上的大蟒几度要他性命,可以说从出生到现在,他第一次感受到了生命的威胁。 但他知道他必须胜,他只能胜,因为秦婉初还在等着他回来。 阿七突然哭了:“王爷你这,这” 四喜端着热水进来,看到庄清和脱去上衣露出的那一身伤,还有那双腿上的伤口,她头皮一阵发麻,忍不住惊呼一声。 庄清和目光冷冷的瞪着阿七,阿七紧紧闭上嘴巴,不敢哭了。 四喜把水放到旁边正要拿帕子给他擦身上的血,他却说:“你进去伺候侧妃,这儿有阿七和顾师就够了。” 顾师让他到榻上躺下,说:“你好几处伤口需要缝合,我让人煮了麻沸散来再处理。” 他点头,顾师突然又说:“值得吗?” 他不解地看着顾师,顾师笑了笑:“你身上这些伤,好几处只怕要留下永久的疤痕,这小丫头的心里可从来都只有谢云昭,你为她做这么多,牺牲这么多” “谢云昭已经死了,她现在是我的女人。”庄清和瞪了顾师一眼。 顾师目光闪了闪,叹了口气:“好,想不到庄氏还有你这样的汉子。” “你好像对我们皇室有很大的敌意。” “没,我小小一介草民,岂敢。” 庄清和懒得跟他硬扯,又对阿七说:“庄荣渊在哪儿,我要见他。” 深夜,庄荣渊赶来王府,因为庄清和被顾师强行命令卧床休息,没法他只好在秦婉初旁边的屋里临时支了个床,庄荣渊看见他时,他正半坐在床边上,双腿绑得严严实实,左手吊着石膏,额头上,胸口上,肩头上到处都是新缠的纱带,活像个木乃伊。 庄荣渊被他这副形状给乐到了,笑得直捶床,半天直不起身体,还是庄清和伸手把他掀翻在地,他才止了笑。 “我跟你说,秦婉初以后要是不给你生十个八个胖小子,这都说不过去啊。”庄荣渊笑道,“你这简直也太拼了吧。” “你找到人没?”庄清和懒得理他,而是直奔主题。 庄荣渊一听这话才变得正经,他摇头:“我亲自夜探了庆合宫,不过你也知道深宫内苑,我多得小心些,所以等了好几日才等到这机会。只是去时庆合宫已经空无一人,但我仔细查了,那里之前确实有人住过的痕迹。” 庆合宫是宫里什么样的所在,他们都心知肚明,又怎么可能会有人住,宫典上可没这记载。 “晚了吗?”庄清和眉头一紧。 庄荣渊也叹了口气:“但里面没有血腥味,我猜人还没死,只怕是被转移了。” “谢云婳是阿初最好的姐妹,况且秦谢两家就剩她们两个了,谢家的传承图也在谢云婳身上,于情于理,于公于私,我们都务必要找到她,救出她。”庄清和说。 庄荣渊点头:“对了,你是怎么查到庆合宫的?” 庄清和眉梢一挑,关于这一点他还没想好要怎么跟人说,他笑了笑,反问道:“说起传承图,你之前说你去挖过秦婉若的尸体,老实告诉我是不是也拓印了她背上的传承图。” “”庄荣渊愣然,“我这不算偷不算抢吧。” “画一份给我。”庄清和说。 “干嘛?” “我总觉得秦家的传承图有些蹊跷,等阿初醒了我要拿这张传承图问一问她。” 第68章 终于醒了 风月阁,是上安城里最大最繁华的销金窟,也是权贵名流们纸醉金迷、眠花宿柳的第一选择地。 一场翻云覆雨,天启帝心满意足的从谢云婳身上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笑着说:“虽然把你移出皇宫后,朕不能时常来看你,但你放心,朕会让崔季桓照顾好你,只要一得空就来宠幸你,绝不会让你过于孤枕难眠的。” 他伸手在谢云婳脸上轻轻抚了抚,刚承了雨露的女人云鬓凌乱,脸色酡红,正是最迷人的模样,天启帝忍不住又在她上狠狠亲了一口。 她已经不像从前那样,他一伸手就本能的躲开,如今的她任他在她身上如何施为,都没多大反应,一双眼睛永远望着的是虚空里,没有焦距。 天启帝听了崔季桓的话,把谢云婳从庆合宫转移了出去,本来是想让崔季桓寻一处隐秘的宅院安置她,但崔季桓想得比较深,恐今后他带着天启帝便衣常来常往于一处总会引人怀疑,倒不如藏木于林。 天启帝一听觉得很有道理,便随口找了理由拨了笔款子给他,让他把风月阁直接给盘了下来,风月阁就这样不动声色间暗中成为了崔季桓的私人产业,崔季桓便在这里最里面的院落里单辟出一间房给谢云婳,并告诫了风月阁的妈妈,这个女人的一切事都不能问,只需当小姐般小心伺候着就行。 此后天启帝便每隔一段时间来风月阁一趟,每次都是崔季桓领着他从后门入,虽比从前麻烦了些,却也比之前保险多了。 反而这样一来,天启帝不能天天看见美人,却越发的迷恋谢云婳。 庄清和再次进宫给太后请安,太后总算抹不开面子见了他,母子两个不过照常寒暄两句没有多的话说。 不过在太后那里正好见到容妃,她是听说太后头风犯了前来侍疾的。 直给太后揉肩到午饭时间太后才让她离开,出了太后寝宫,她捏了捏自己酸痛的肩膀走在回宫的路上,却在一处林荫半道上看见庄清和立在那里,他看向自己,容妃立刻便知道他是特意在等自己。 容妃四下看了看,吩咐依兰:“本宫老毛病犯了,要去旁边假山后坐着休息一下。” 依兰立刻心领神会,便到路口望风去了。 庄清和与容妃行至假山后,容妃才急道:“王爷太不小心了,怎么能这么明目张胆等在小道上,若是被人” “本王只想问清楚娘娘为何要帮我?”庄清和问。 容妃一愣,她紧张的握紧双手,随后却道:“那你,你救出她了吗?” “她被皇上转移了。” “什么?”容妃一惊,“一定是崔季桓那个奸臣出的主意,昏君那个色鬼还想不到这层。” 看容妃提及天启帝时的那种不屑与讨厌之情,全不似作做出来的,庄清和甚是疑惑地看着她,他可是见识过这个女人依在天启帝怀里撒娇的样子的。 “看来娘娘也不知道她被转移到哪里去了?”本还想能从容妃这儿再得到些有用消息,看来也是枉然了。 容妃摇头,但随即又道:“不过王爷放心,我一定会想方设法留意最近皇上的动向,或者从他口中套出些有用的消息。” “顺便问一下,你既知道之前谢家姑娘在庆合宫,那皇上一直将她私囚在那里” 容妃讽笑了一下:“王爷何必多此一问,皇上垂涎谢家女美貌,又痛恨谢大人不肯让女儿入宫,这一朝得了美人,还不得好好把玩。” 庄清和眉头一紧,谢云婳是何等孤傲清冷的人,他是见识过的。 “娘娘,你”本来庄清和还想问清楚她到底为何要帮自己。 可这时外头却传来依兰的声音:“你们这是给良妃送东西吗?哎呀真不巧我们娘娘老毛病又犯了,头晕得很,就坐假山后休息一下。” 容妃一急,赶紧转身出去,庄清和一把拉住了她,她一怔,手心传来他温热的感觉,令人心痒酥麻。 庄清和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纸包来递给她,说:“栗子糖,本王昨日特意问过太医了,娘娘是天生的缺糖体质,常常会大脑供给不足导致头晕眼花,这个给你,甜的,多吃些。” 容妃接过了糖,不及说谢谢,外头依兰有催促的声音传来,容妃赶紧转身出去了。 庄清和打算再来见容妃之前便仔细查过容妃的全部,从她还在家当姑娘时开始到后来进宫,事无巨细。 说起来她来历身世倒是干净得很,当初进宫似乎也不太情愿,因为父亲只是一个六品小官她只封了个美人,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被皇上宠幸,后来突然在后宫崛起好像还是他回朝后不起的事情。 不知容妃是以前受过秦谢两家的恩惠还是其他原因助他,但若这人是真心相助,这条线倒不该断了。 五月底,天气一天炎热过一天。 沈玉华备了厚礼,精妆细扮在父亲沈牧的陪同下敲响了王府的大门。 他们是特意来感谢庄清和的救命之恩的,庄清和看着沈家这大包小包的礼品,他倒是觉得有些好笑了:“沈大人太客气了,当初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沈玉华赶紧上前关切地问:“王爷当初受了极重的伤,如今可好些了?” “都过了大半个月了,本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庄清和说,其实好几处伤口还没好全,因为这段时间一直在劳累奔波,根本没怎么休息好。 “小女在家整天念叨着王爷的伤,一心要来登门相谢,不然怎么也过意不去。”沈牧笑着解释,“如今看见王爷无碍,她也放心了。” “本王身上的伤并不全是为救沈小姐所致,沈小姐不必” “王爷。”突然四喜站在门口一脸惊忡地叫了他一句。 看她无措的样子,庄清和站了起来:“阿初怎么了?” “侧妃,侧妃她醒了。”四喜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王爷快去看看吧。” 庄清和霎时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立刻就飞奔出去—— 厅上沈家父女怔忡相望,还是不稍时管家上来道歉,好生送了他们出去。 一出了王府沈牧就劝女儿:“算了吧,你也看见了,儒诚王那个眼里心里就只有那个半死不活的侧妃,况且你是不知道当初他为了娶这个女人可是费尽了心机。” “爹也说她半死不活了。”沈玉华冷哼,却不以为意,“不过是个二嫁女,还是侧妃,有什么可在意。王爷到底没有娶正妻,我如何就没有机会。” 第69章 人生巨变 四喜照顾秦婉初这一个多月以来,勤勉尽心,而且一天天看着她身上的那些伤渐渐好转,庄清和脸上也日渐多了笑容,四喜也跟着开心不已。 如今秦婉初总算醒了,四喜只觉得皇天不负苦心人,一切努力都没有白费,自然忍不住潸然泪下。不过秦婉初睁开眼看到这个陌生丫头突然又哭又笑,倒是奇怪了很久。 四喜跑出去了,秦婉初自己撑着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她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只觉得浑身都跟散了架一样,酸软,不舒服。 不多时,庄清和推门进来,四目相望,庄清和扑到床边捧着她的脸,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声音里满是哽咽:“你醒了,你真的醒了,你真的醒了。” 秦婉初愣愣地看着他,他眼里包含泪水,一脸的惊喜却又忧忡的神色。她张了张口,声音有些失真:“王爷” 他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切切地说:“别叫我王爷,叫我阿和。” 四喜在旁边也是喜极而泣,甚是感动:“侧妃昏迷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样子,王爷日夜守在床边亲自伺候,为了给侧妃弄来那些药材更是” “四喜。”庄清和转头打断了四喜的话,“快去叫顾师来,立刻。” 四喜这才反应过来:“好,奴婢这就去。” 四喜转身出去了,秦婉初脑筋一时有些转不过来:“侧妃?” 庄清和握住她的手说:“这些细枝末节,等你身体好后我再跟你细说,你现在什么都别多想,就只安心养好身体就行。” 秦婉初抚着头回想着自己彻底昏倒前的事情,她看着庄清和:“是王爷救了我?” 这时顾师走到门口,不过没有急着进去。 庄清和点头,秦婉初一把紧紧抓住他的衣袖:“皇上怎么说,我们两家的血案最后怎么样了,云婳姐,云婳姐,她还活着,我亲眼看见她被那些人抓走的。” “阿初,你别激动。”庄清和赶紧抱住她说,“我们也在极力寻找谢云婳的下落,关于立春血案,皇上已经下旨还你清白封你为平安郡主,也斩杀了那些凶徒。” “不,这件事没这么简单。”秦婉初摇头。 “我知道。”庄清和声音大了一些这才制止住秦婉初的激动,“我们都知道,但是阿初,有些事得慢慢来。” 秦婉初愣了愣,她看了眼自己所处的这房间,垂下肩膀:“这里是你的王府?” 庄清和点头:“你是我的侧妃。” “”秦婉初讶然的望着他。 庄清和伸手轻轻将她额前碎发撩到耳后,温声说:“不能以王妃之礼将你迎进王府是我毕生最大的遗憾,但是阿初,我向你保证,这辈子,我庄清和只有你一个,你就是我名副其实的王妃,再也不会有其他女人了。” 这是重点吗? 秦婉初有些反应不过来,她这才发觉他们两个实在贴得太近,从庄清和坐到床边他们就一直又搂又抱。 她赶紧推开庄清和,直是摇头:“这怎么能行,我已经嫁人了,我是云昭的妻子,我不能再嫁给你的,我不能” 她的反抗在他的意料之内,不过真正看到她眼里的拒绝之意时,庄清和的心还是没由来的被针刺了一下的痛。 “丫头醒了。”顾师适时进门,“来来来,我给你诊诊,好得如何了。” 庄清和默然的站起身退到一旁,顾师在他背上轻轻拍了一下,这才坐到床边的小凳上:“躺了可一个多月了,人都快散架了吧,一醒来就这么激动可不好,饿不饿,我已经让人煮了粥上来,一会儿喝点。” 秦婉初点了点头,她确实有些饿,连着好几大个月都没有好好吃过饭。 顾师看了庄清和一眼,说:“王爷日理万机,去忙你的吧,这儿有我呢。” 庄清和看得出来顾师是故意支开他,这时候再多说什么也只能引得秦婉初反感,避开是正确的,他看了眼秦婉初,秦婉初坐在床边却没有看他。 待到庄清和走了,顾师才说:“丫头,你能活下来着实不容易,这一次可谓是真的经历了九死一生,往后,要好好惜命啊。” 秦婉初黯然伤神的流了泪,那两行清泪悄然划过脸庞,流进嘴里一股咸咸的味道。她别过头去,顾师知道她心里伤心,是啊,那些事哪有不想来伤心的。 顾师又道:“王爷有句话说得对,很多事得慢慢来,你活着这就是最重要的,丫头,想开些,人生嘛,总是有起起落落的,没有一成不变。” “对了,我已经决定了从今天起收你为徒,等你身体好后可以立刻来我药铺跟我光明正大的学师哦。”顾师笑着说,“快,叫声师父来听听。” “我爹已经死了,我还学医做什么?”秦婉初讽刺不已,“不过也好,从今往后,每个冬天我爹都不会再感到痛苦难捱了,他真正的解脱了。” 顾师眉头一紧,握住她的手叹了口气,秦婉初一抹脸上的泪,又道:“不过真是好笑,为什么偏偏要让我这个窝囊废活着呢,他们都不在了,我还活在这世上做什么。” “你怎么能这样想?” “难道不是吗?”秦婉初看着顾师质问道,“我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做不了,就连要活下来都得依靠着别人,云昭已经不在了,我却连为他守身都不能,还要嫁给其他人,这算什么,活下来是老天爷给我的惩罚吗?” 门外庄清和倚墙而立,默然无声。 突然听到屋里传来茶杯打碎的声音,庄清和一惊,正在进去却听顾师突然怒喝:“这有何难,我立刻给你煮碗鹤顶红来,保你活不过半个时辰。” 秦婉初一怔,顾师瞪着她问:“要不要,要我立刻给你煮来。” 秦婉初:“” “看,死挺简单的。可你不知道为了让你活下来有多少人费尽心血,有多少人为你日夜不眠,特别是儒诚王,我知道你与谢云昭情深意重,名义上你已经是他的妻子,但是这不妨碍另一个男人待你情深似海吧。” “丫头,他真的为你付出太多了,对着我们外人他总是过于凌厉,可在你面前却又一再软弱,你可知是为何。”顾师缓下声音来劝她,“我知道你这刚醒来面对巨变难以接受,这没关系,慢慢来,你总得要知道,秦谢两家的大仇要有人报的,这件大事只有你能做,也只能你来做。” 秦婉初沉默良久,双手抱着膝盖,说:“我好饿啊。” 第70章 谢他 顾师的唯一目的就是要让秦婉初活下来,其实对于其他的他并不甚关心。当初他冒大雨去谢府,拼命想把谢云昭兄妹及秦婉初三人一并救出,也是这个目的,可惜那晚只把谢云昭拖了出来,结果还把人给弄丢了。 虽然谢云昭吃了他的救心药丸,但若无他及时救治恐那一身伤八成也是无力回天,这些日子顾师也一直在暗中打听,若谢云昭活着归来,无论是暗中还是明目,他总会得到些消息,但却一直没有痕迹。 恐怕早已凶多吉少,这大概就是天命吧,这个小插曲顾师没有对任何人说,毕竟说来也是无用,反而徒添别人的希望,他太明白人生在世,总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秦婉初醒来这些日子一直郁郁寡欢,她林林总总想了很多事情,每天晚上都做恶梦,纵有顾师为她专门调的安神药,仍不见多大效果。 虽然偶尔在四喜的苦口劝说下,她会抹不过面子起身在院子里转转,康复四肢,但多数时候她还是一个人蜷缩着身子坐在床沿边发呆。 顾师今天给她调了一盒凝肤膏来,欢天喜地交给四喜,说:“这东西可是我费尽心机专门针对你调的,记得每日沐浴完让四喜给你涂上。” 秦婉初没说话,也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 顾师笑着说:“你身上外伤都好得差不多了,可难免留下一些难看的疤痕,怎么说都是姑娘家,留那么多疤不好看,所以就给你调了这个药,放心,用了它保管让你浑身肌肤焕发如新,如琼脂凝玉,白晳透亮,一如初生婴儿,剥壳鸡蛋” “行了。”秦婉初打断他的推销,不以为意地说,“我擦就是了。” “好。”顾师尴尬地笑了笑,从前总是秦婉初想方设法逗他开心找话与他聊,如今,她却总是说不过两三个字就闭了口,沉默的样子完全没有往日的欢脱。 四喜算着时辰去厨房给秦婉初端药来,回到院子却见庄清和立在门外,通过窗户翘首朝屋里张望着,四喜心中一苦走上来说:“王爷进去吧?” 庄清和苦笑了一下,只说:“她现在怎么会想见我,好好伺候,本王还有事先走了。” 看着庄清和失落地离开,四喜只感觉端着的那只药碗直有千斤般重,她推门进去,顾师早走了,秦婉初一如往常,一个人蜷缩在床沿边,空洞的双眼不知在想什么。 四喜端着药过去喂她,秦婉初也跟牵线木偶似的,喂一口吃一口。眼见药碗见底,四喜几次想张的口却始终没张开,秦婉初看着小丫头有口难言,一脸纠结的表情,说:“想说什么就说吧。” “侧妃,那奴婢可真说了。” 自醒来,这小半月来四喜伺候她尽心尽力,也不多话,虽然偶尔有点脱线,但不妨碍她是个好丫头,秦婉初看着她,只听她道:“奴婢不知道为什么侧妃醒来后就不喜欢见王爷,难道侧妃不喜欢王爷吗?” 初初醒来那天,她在庄清和面前失态激动,不知是不是吓到他了,诚如顾师说的那般,他变得小心翼翼,几乎不敢在她面前出现。不过秦婉初也一直没在意,他没出现在她面前反而让她觉得轻松。 “奴婢只知道为了把侧妃从天牢里救出来,王爷不惜赌上在北境的悉数之功,甚至在通勤殿苦跪了三日,冒着生命危险与皇上较劲;侧妃进府更是日夜守护在床旁,为了替你拿到救命的关键四味药,不惜亲身犯险,弄得一身累伤回来。” “可就因为你不喜见到他,他就不敢在你面前贸然出现,可他又担心你,这段日子以来几乎天天都站在门外看你,一日三餐总要瞧着你吃了他才能安心去做正事,每夜你恶梦他都在门外替你捏汗紧张,提醒奴婢伺候好你” 四喜咬着牙,一脸难过:“奴婢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哪个男子对喜欢的姑娘这样上心过,更何况他还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啊,就算侧妃心情不好,但你心里的悲伤事也不是王爷造成的啊,他那么爱你,你就不能哪怕施舍他一个眼神嘛?” 救她的种种细节,顾师这些日子左一句右一句倒是讲给她听了些。这丫头想不到还挺会说,秦婉初头靠在床边上,勉强一笑:“他每天都来?” 四喜重重点头。 秦婉初垂下头没有再说什么,这些日子她一心只想着秦谢两家的事情了,倒还没仔细考虑过庄清和这边。 这晚,早早的吃过晚饭秦婉初就对四喜说:“你以后回你自己的房去睡,我的伤也好得七七八八了,用不着你再夜夜守在外屋侍应。” “这怎么行,王爷说了” “他既把你给了我。”秦婉初说,“你就是我的人,听我的还是听他的?” 四喜哦了一声,只好照办。不过秦婉初并没有急着入睡,反正她也不怎么睡得安稳,直等到窗外果真出现了一个人影,她站起身披了外衣,走出去开了门。 庄清和并不防她还没有睡下,更没想到她会突然来开门,与她撞了个正面,他显得有些尴尬窘迫,他僵着脸笑了一下:“我来看你恢复得怎么样了。” 话毕一阵夜风袭来吹起秦婉初单薄的衣衫迎风飘动,庄清和一急,赶紧脱下外衣给她裹住:“这儿风太大了,赶紧进屋去。” 大夏天的,风再大也有股躁意,根本就让人感觉不到冷好嘛。 秦婉初被推进了屋,庄清和却痴痴站在门外,秦婉初看他踌躇的样子不免觉得好笑,她说:“王爷不打算进来?” 她的话就像甜蜜的圣旨,庄清和这才笑着进屋关上了门。 秦婉初说:“遭逢大难,得蒙王爷舍命相救,我还没有好生谢过王爷。” 说着她曲膝就要行一个郑重的大礼,这看得庄清和眉头紧蹙,满心难受,赶紧扶住她:“这是何意?” “我无意为报,至少让我说声谢谢致个意。”她说。 庄清和只觉得如鲠在喉,有些话想说又在仔细掂量中不敢轻易说出来。 他走到窗下,推开窗户望着外面姣姣月色,月华如水,倾了院子一地,满世界在他眼里都是那么温柔,独独眼前这个女人,令他感觉很是寒冷。 “阿初,我不想说当初是为了救你出天牢不得已才用了纳你为妃的计策;毕竟我对你的心意你是知道的,我也不想瞒你什么,所以我更乐意跟你说,当初,我就是一心想娶你为妻,才救你性命。” “我知道你现在没有心情谈儿女情长,没关系,我们有一辈子,很长的,我可以等,慢慢来。” 第71章 王爷要圆房 秦婉初在桌旁坐下,说:“那日醒来我有些失态,如果说了什么让王爷不高兴的话,王爷不要往心里去,不过诚如你说的,我如今确实没有谈儿女感情的心情,更无暇去想这些。” “但有一点我心里是很明确的。”她说,“我感谢王爷救了我,可是我已是谢家妇,云昭尸骨未寒,我如何能转头再嫁他人。王爷的情意恕婉初没有那个福份享受,不如给我一纸休书,早早理清了这关系,也免得” “他已经死了。”庄清和看向她,目光变得有些清冷,“秦婉初,我明白我永远也不可能比得过谢云昭了,因为他死了,俗话说得好,这世间只有永远失去的和最难得到的才是最令人心动和眷念的。” “但他死了就是死了,要陪你走完这一辈子的人,注定是我庄清和。”他走到她面前,冷眉寒目盯着她,“你听清楚,我没有逼你现在就接受我,所以你大可不必拿这套说词来拒绝,我费了多少心血才让你来到我身边?你觉得我会轻易放你走吗。” 秦婉初没见过他这副神情,一时有些怔然,她偏过头去,却说:“可我心里想着他,却又和你生活,我注定无法做好你的侧妃,给不了你想要的,如此霸占着你身边的位置,这对你也不公平。” “那是因为你现在心里难过才这样说。”庄清和道,“如果谢云昭泉下有知,他会不会也想让你得到幸福,而不是因为他一生活在困苦和孤寂中。” 秦婉初愣住了,不得不说庄清和这话让秦婉初一下子就回到了新婚当晚,谢云昭满身是血扑进屋来,他抓着她的手最后跟她说的话,却是让她无论如何要去寻找庄清和,还说只有把她交给庄清和,他才能安心。 秦婉初本来好几天都没哭了,可突然这一下又哭了出来。 庄清和好似是看穿了她,紧接着又说:“回朝之后我特意问过林舒望,他说是你引导他,让他写信告诉我上安发生的一切。” “阿初,你知道我得知这一切的时候心里有多开心嘛,至少在你绝望伤心的时候你有想到我,这证明你心里并不是全然无我。”庄清和拉住她的手说,“所以,别这么着急的给我们的关系判死刑好吗。” 秦婉初甩开他的手,别过头去:“不,不是的。我和云昭说过,我们要白首不相离的,如今他先我而去,我虽不能立刻同他去了,但至少我应该为他守身,王爷,这跟我是不是现在处在极度的伤心里没有关系,无论过去多久,我都是这个说法,我无法做你的侧妃,你放我走吧。” 庄清和苦笑一下,站起身,深深吸了口气后他说:“阿初,是我待你总是过于小心翼翼了,也许我不能太多顾忌。更不该非要去和一个死人争什么,你要怎么想就怎么想吧,但是休书,休想。” 秦婉初一愣,只见庄清和已经转身开门离开了,她紧皱着眉头一脸难受。 这之后庄清和没有再刻意避开,开始变得大胆起来,秦婉初突然就发现自己那晚苦口婆心的找他谈话,好像起到的是反作用。 这日午后,沈玉华又带着好些药品来王府,说是听说了秦婉初苏醒,特意来看望秦婉初的。彼时庄清和正坐在她床边喂她吃药,虽然秦婉初不太想让他喂,但是他的眼神告诉她:我非要喂。 沈玉华不顾四喜阻拦闯进秦婉初的屋子,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听说侧妃醒了,很是替王爷高兴,所以忍不住想过来探望一下,王爷和侧妃不会怪我鲁莽吧。” 秦婉初对沈玉华这个贵女没什么印象,不太识得,除了觉得脸有点相熟,大抵是从前在什么宴会上碰到过吧,便也没觉得什么了。 庄清和端着药碗有些不悦:“本王好像之前就跟沈小姐说过吧,无事就不要到王府来,侧妃身体不好,需要静养,实在无人能照应沈小姐。” 沈玉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却见床边坐着的秦婉初,虽然一脸病态,素面朝天,但满头秀发归于一肩旁,柔柔弱弱的样子反添了几分清娇之态,她冒着会让庄清和生气的风险也要闯进来见一见秦婉初,就是想知道这到底是怎样一个女人,可以迷得庄清和分不清东南西北。 但秦婉初好像并没有把心思留在她身上,她只是趁机去拖庄清和手里那只药碗,但庄清和显然看出她的意图,抓住她的小手握在他手心就这么钳制住她了。 秦婉初:“” 庄清和看向沈玉华:“沈小姐无事就先回去吧。” 沈玉华有些讪讪的,碰了鼻子灰,尴尴尬尬的走掉了。 一出王府沈玉华才一脚踢在自己的马车车辕边上,气怒道:“她那是什么意思,居然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我好歹是打着去探望她的名义好吧,而王爷居然也就这么放纵她。” 丫头小筱赶紧安慰:“小姐还未来之前不就都知道是什么状态嘛,王爷宠这个侧妃那可是满上安都知道的。” “病怏怏的有什么好看。”沈玉华揪着手里的帕子怒道,“况且还是个二嫁妇,就算曾经贵为世家女,可如今也不过空有一个郡主头衔,无根无基” 说到一半沈玉华突然眼前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小筱看着她家小姐,怔然:“姑娘” “我怎么之前没想到呢。”沈玉华冷笑,“她秦婉初现在除了仗着王爷宠她点,根本什么都是没有,无足为惧啊;况且她新婚当夜遭遇灭门,这样的新妇说她命硬克夫都不为过吧,也只有王爷不嫌弃敢娶她,要是王爷有什么好歹也是她克的。” 沈玉华的心思无人知晓,庄清和喂完了秦婉初的药,便说:“我昨日打听到赵少夫人去岁和寺理佛,所以让阿七给她送了信,希望她抽空可以来府里看看你,没想到她也一直在想法子来见你,今日一早就派人给我回了信,说明天一定想法子来王府一趟。” 秦婉初先是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庄清和说的赵少夫人是谁,她眼中闪过惊喜之色:“当真。” 见她总算真的高兴了了一下,也不枉费这苦心,庄清和点头:“我何曾骗你。” 秦婉初笑了,会心的笑。 突然又听坐在她面前的男人说:“我看你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我会问问顾师你的情况,待病大好后,我们就圆房吧。” 四喜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圆房两个字,她双眼一放光,赶紧把腿退出了房,嘿嘿嘿的笑着离开了,还不忘把院里所有下人都一并给叫走。 “什么?”秦婉初吃惊地看着他。 “我说圆,房。” 得,这回他说得字正腔圆,声音洪亮,她听得极为清楚。 第72章 还活着的人 庄清和总算是看清了,面对秦婉初再不能像从前那样过于小心谨慎,他得要主动出击,不然就算是娶到手,恐这辈子真想在一起,也不知是猴年马月了。 他是可以耐心等她,但也希望她是在往他的方向走,而不是他一味等,她却一味往反方向跑。 “阿初,我娶你做我娘子,总不会是想做慈善收留无家可归的小可怜吧。”他笑了笑伸手抚弄她鬓前碎发,“自然是想跟你绵延子嗣,终老一生的。” 秦婉初直往床内躲,惊愕地说:“我我我我我说过我是不会做你的侧妃的。” “我也说过我不会放你走。” “你你你你你你还说过你愿意等,不会勉强我的。” “这你倒又记得清楚了。”庄清和被她气笑了,“可也得是你愿意往我的方向来,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介意强行拉你到我身边。” “强强强扭的瓜不甜” “甜不甜,等圆了房我再慢慢告诉你。”他凑过去冲她笑得邪魅。 秦婉初眼珠子直是乱转,显然是在拼命想着拒绝的办法,突然她眼前一亮:“我我我我现在热孝在身,不能” “已经过去快半年了。”庄清和说,头三个月才叫热孝好嘛,就连那晚她说的谢云昭尸骨未寒都有些过于勉强了。 秦婉初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庄清和又道:“阿初,云昭以前总说你们有十几年感情,而我认识你日子过浅,又如何会了解你的种种;所以我就一直在暗暗的去了解你,想探索你所有的一切。” “其实我知道你是个不喜欢改变的人,明白从前的你什么都有,不愿意生活中有任何的风波出现。可是阿初,你得明白,人生就是世事无常的,当意外降临我们就要学着去接受。” 秦婉初不解地看着他,他说:“一个不想改变的人,也永远无法改变现状,改变自己,改变命运,把握人生。” 看她警惕的样子,庄清和突然觉得事情变得好玩了,也许他从一开始就应该大胆些,不用管太多,直接接近她多好。 庄清和果然不骗她,第二天吃过午饭,阿七就带着叶千茗来了,彼时秦婉初正在园子里的六角亭里看风景,顾师说让她多出来走走,看看绿植花朵换换心情,对她有好处。 好在今天庄清和有事没在王府,不然秦婉初肯定不肯出屋的,昨天庄清和说的话可把她吓够呛,她总怕庄清和会突然心血来潮找她圆房,她忍不住打了个冷噤,不行得想法子跟顾师打个招呼,让顾师跟庄清和说她短时间里好不了。 “阿初。”叶千茗是用跑的来见她。 秦婉初跟着迎上去,叶千茗一抱住她就忍不住先哭了起来:“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啊。” 秦婉初前段时间哭得太多了,如今倒是哭不出来了,她苦笑了笑:“哭什么啊,你看我这不是没事了嘛。” 叶千茗直是点头,又说:“好在有王爷,不然当真是” 秦婉初懂她话里的意思,两个人不免一时都悲切起来,叶千茗抹了把脸又说:“哎呀不要说不高兴的事,好不容易见到你,说些开心的。阿初,我可羡慕你了。” “啊?”这话秦婉初可听不懂了,羡慕她家破人亡,新婚成寡? “云昭那么爱你,如今王爷又这么爱你。”叶千茗说,“这女人一生能遇到一个真心对待自己的男人就属不易了,你有幸遇到两个,真是天赐的福分。” 秦婉初垂下头,庄清和是很好,可她受不起。 转而秦婉初拉着她的手道:“别说我,我的情况全天下都知道的。说说你吧,那个赵” “赵楚平。” “对,他对你好不好,你过得幸福吗?”秦婉初之前还一直难过叶千茗没能嫁进他们秦家做她的大嫂,可现如今,她真是庆幸叶千茗与秦家解了婚约,这无形中算是救了叶千茗一命,让她免了一死啊。 叶千茗笑了笑说:“也就那样吧,反正不好不坏的,日子还过得去。” “千茗你可不要骗我,我真心希望你能幸福的。” “我知道。” 秦婉初握着她的手无意间看到她手腕处有淤青,她一惊:“千茗,你的手” 叶千茗赶紧躲开,拿衣袖挡得严严实实:“小伤而已,自己不小心在桌子边上磕的,可跟你那一身伤比不得。” 秦婉初一脸怀疑的神色,叶千茗又道:“其实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什么事?” “洛儿还活着。” “什么?”秦婉初一惊,站了起来。 叶千茗见总算成功转移了她的注意力,这才安心了些,她继续说:“我也是前段时间跟我丈夫赵楚平一道去河中侯府做客,偶然在院子里见到她的,她如今是崔季桓收在房里的一个小妾,见到我的时候她还挺慌张的。” “后来我问了她,她才说出事那晚她本来是一直在新房陪着你的,但因为肚子痛就去了趟茅房。出来时就见谢府里火光四起,已经杀起来了,她没见过这阵仗一时吓得不轻,就悄悄从后门溜出去了。” 秦婉初重重出了一口气:“她还活着总归是好事,那她现在过得好吗?” 叶千茗摇头,又点头:“应该还算可以吧。她说她后来流落街头被崔季桓看上就带回府去了,好像崔季桓还挺宠她的。” 秦婉初若有所思:“那个崔季桓本不是什么好人,只希望他是真心待洛儿的。” “阿初,还有一件事。”她又说。 秦婉初看着她,对于上安的变动,她一个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月的人确实一概不晓,庄清和也对她提得及少,大抵是不想她操心,只想她先养好伤吧。 “不过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并不知真假。” “什么事?” “阿若姐姐的死他们都说十分蹊跷。”叶千茗皱着眉说,“那段时间上安好多人都是在传,而且阿若姐死后不久,她的女儿也染病去世实在太巧了,我专门暗中托人打听了,却从杜府的下人嘴里打听到好像说阿若姐的女儿本来是好端端的,一夜间染了病,当夜就去世了,而且那之后也是草草下葬,杜长明半点难过的意思都没有。” “我早就耳闻杜长明对姐姐并不好,因为嫌弃她生的是女儿,对姐姐很是冷落。从前还顾忌着我爹,秦府一倒,姐姐哪里还有什么靠山,但杜长明应该还不至于对自己的亲生女儿” 叶千茗握着她的手紧了一紧:“阿初,总之这事透着奇怪,你最好多个心眼儿。而且杜长明大概三个月前又娶了新妻,前两天我听赵楚平在说杜府要办宴,说是新妻被诊出已有一个月身孕。” “什么?”秦婉初惊怒不已,“算算时间,姐姐去世才不过五六个月,而他竟然三个月前就娶了新妻,岂不是在姐姐刚死就续弦?” 第73章 叫错一次亲一次 外面天翻地覆,而她却还躲在这王府一角里偷渡闲生。见过叶千茗之后,秦婉初真正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这么悠哉优哉的养病下去,即使病还没好全她也得想法子破局。 她一个人坐在窗前一直想到傍晚,直到四喜提着药澡水进来告诉她可以泡澡了,她才回过神来,顾师为了让她身体尽快恢复,这段时间一直给她调了药澡沐浴,虽然味道不太好闻,但泡过之后确实身心舒畅多了,而且也不再噩梦连连。 秦婉初坐进浴桶里便吩咐四喜:“四喜,我床头边上那本书给我拿过来一下。” 四喜低着头一个劲儿替她整理着换下来的衣物。 秦婉初:“四喜?” “啊?侧妃您叫我,什,什么事?” “你怎么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一提这个四喜就来气,她咬牙:“今儿个奴婢出府,不想竟听到坊间流传着一些对侧妃不好的言论,听得简直要气死个人了。” “关于我的?”秦婉初倒一时来的兴趣,“说来听听。” 四喜摇头:“侧妃还是不要听那些污言秽语了,免得脏了你的耳朵。” “反正眼下无事,就当图个乐呗。” 见秦婉初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又想她家侧妃身上发生那些事,想来这几句言语应该还真伤不了她什么。 四喜便道:“外头都说侧妃是天硬命,克夫克家克亲人。还说之前谢家好端端,偏偏成亲那日就出了灭门之祸,还偏偏又只有侧妃才活了下来,这都是证明,谁要娶了你准没好事。” “风言风语传得可厉害了,就连茶馆里说书的都讲得绘声绘色,竟还拿着侧妃的命格在那装模作样的盘算,说你将来肯定还会害得王爷” 四喜见秦婉初的脸色渐渐变得不太好看,便不敢再说下去,秦婉初沐浴向来不喜欢有人在旁边伺候,便让四喜下去了。 虽然不知道这些流言蜚语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可叶千茗来见自己的时候竟然只字未提,也是怕会伤到她吗?她苦笑了一下。天硬命?! 倒还真跟流言说得有那么几分像,发生这么多事,自己什么都改变不了。左不能为谢云昭守身;右又不能真心实意待庄清和,说起来自己这尴尬的处境,对他们两个男人来说都不公平。 可庄清和死活不肯休她,看来只能她自己想办法解决了。 秦婉初却并不知道今天庄清和也为外面那些流言困扰得够烦,庄荣渊告诉他这些突然从市井冒出来的流言时,庄清和也很惊讶,秦婉初已经够惨了,竟还有人暗地里中伤。 但不像是天启帝所为,昏君现在一心想着要找到卫氏后人,整个心都扑在这件事上,至少短时间里不会留意起秦婉初了。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都得立刻解决,所以庄清和让阿七带了人直接去封了两三座说书的茶馆,但凡敢拿秦婉初的事捕风捉影,造谣诽谤者直接拉进大狱。 他这雷霆手段一出倒确实镇压住了那些长舌者,一时间都说庄清和冷面无情,为了个天硬命的女人,四处滥抓无辜。 平昌王府的后院,庄安浅正在院子里摘花,她自己给自己插了满头的花,一袭天青碧色的裙子活像个花仙子在花丛中飞舞。 旁边亭子里庄荣渊和庄清和正在喝晚茶,庄荣渊笑他:“不急着回去看看你家那小媳妇今天乖没乖?” 庄清和瞪了他一眼,今天有叶千茗去陪她,她应该会很高兴的。 “你这铁血镇压的手段可是一下子把老百姓给吓够呛,就不怕皇上借机发难?” “本王只抓了那些当众散布谣言者,自是师出有名,你真当本王是傻子吗?” “是是是,英雄一怒为红颜嘛。”庄荣渊呵呵一笑。 庄清和盯着园子里欢欣跳跃的庄安浅,一时陷入了沉思。 庄荣渊又道:“对了,我最近去了几趟风月阁,无意中发现那地方不知何时竟成了崔季桓的私人产业,他居然还搞这种东西?” “你都可以流恋风月场所,他为什么就不行。”庄清和冷哼,“本王要回府了。” “我是在跟你说认真的。”庄荣渊耸了耸肩。 “跟你商量个事。” “嗯?” “把安浅借我一段时间。” 庄安浅玲珑赤子心,虽是成人模样却又是孩子心性,没有大人间那些利益得失的计较和尔虞我诈的复杂。 如果有她陪秦婉初一段时间,想来秦婉初也一定会更快走出阴霾吧。 把庄安浅带回王府让管家把人安顿好,他便赶紧去看望秦婉初,一整天没见到她了,不知道她今天好不好。 踩着细碎的月光,道道清影斑驳的落在地上,印在他身上,他脚步不自觉加快。推开门,闻到一股子药香味,刚刚沐浴完的氤熏之气还没在屋里散尽,令人感觉有一点闷。 听到开门声,秦婉初只以为是四喜回来了,她背对着他,裸露着整个光洁顺滑的背部,说:“四喜你进来得正好,顾师给的凝肤膏在桌上,帮我擦一下背吧。” 刚把秦婉初从牢里抱回来那时她整个人身上就没块好皮,如今在这数月的精心调养下,加上顾师给的这药膏,她果然又恢复如初了,骨感分明,轻薄顺滑的背部也只隐约可见几道浅浅的伤痕了。 庄清和没有说话,伸手取了药,轻轻在她背上擦拭起来,她的身体他也不是第一回见了,岁和寺那回的放纵,少女娇艳欲滴;从牢里捞她出来时的残破,少女天可怜见。 但每一回见了总让他忍不住心跳加速,也许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吧。 手指轻轻触碰到她柔嫩的肌肤,他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也许是他的慌张和异样引起了秦婉初的怀疑,她扭头看向他,被吓够呛,抱着旁边的衣服胡乱遮住自己身体,赶紧跳出几米远:“怎,怎么是你呀?” “那应该是谁?”他笑着问,把她的局促脸红收入眼底,一时觉得特别开心。 秦婉初赶紧穿好衣服:“我我,我伤还没好全。” 庄清和愣了愣,这才想起昨天跟她说的话,这丫头真以为他会强行跟她圆房吗? 他走上前搂住她的腰,声音轻柔:“但我看你恢复得挺不错。” “庄清和你别乱来啊,我跟你说你你要是把逼急了,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她唯唯诺诺地威胁他。 “这也不是长久之计,阿初我说过你不能再叫我王爷或者名字了,叫我阿和。”庄清和认真地道,至少从改变称呼开始,慢慢来吧。 “什么?” “叫我阿和,叫一声来听听。” “什么恶趣味,不叫。”她推开他胡乱的套好身上的衣服。 庄清和却笑了:“好,反正我今天把规矩摆这儿,以后你只能叫我阿和,若是叫错,我就要惩罚你。” “” “就罚就罚亲你一下。”庄清和挑着眉头说,“嗯对,就是这样,叫错一次亲一次,直到你记住为止。” 第74章 新姐妹 秦婉初一直觉得庄清和是个正人君子,但现在才发现他也有不正经的一面。她坐在旁边没有说话,庄清和又走过来伸手撩动她的下巴,完全一副浪荡子的模样。 “庄清和你有完没完?”秦婉初打开他的手。 庄清和眉梢一挑:“我亲爱的侧妃,你叫错了。” 秦婉初怔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他便已经抱住她亲了过来,双唇覆上她双唇的时候,她不自觉的浑身颤抖起来,好在他没有过于过分,撬开她双唇后却浅尝辄止的放开了她。 这波操作直接把秦婉初给弄不会了,有那么一瞬她甚至觉得自己做好了被他攻破的准备,可他又退了。 庄清和撩拨得人春心荡漾,笑着深看了她两眼,这才起身说:“我不介意你多叫错几次。” “你就是无耻。”秦婉初骂他。 “我亲我自己的侧妃,这说到哪儿去都只能算恩爱吧。”庄清和呵呵一笑,“怎么就和无耻扯上关系了。” “你”偏偏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好在庄清和没有再继续打趣她,见好就收,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秦婉初正在喝粥,心里盘算着要怎么逃出这座王府,然后就去找谢云婳,她相信谢云婳一定还活着。 正在心里计较着这些时,却见庄清和牵着一个少女的手走来,少女满脸娇俏的笑容,像春日里的迎春花,灿烂又明媚,她几乎是跳跃着走到厅上,自顾自坐下来开吃:“嗯五哥,这个小笼包好好吃。” “”秦婉初不解地看着她。 庄清和说:“你应该知道平昌王有个心智不全的女儿吧。” 平昌王出事的时候这件事就闹得挺大,整个上安都是震惊了,秦婉初也不甚了解内情,但只知道后来庄荣渊袭承王位,虽只是郡王了但皇上还是保留了他全部的礼制俸禄,还让他把小郡主带回王府照顾。 她指了指庄安浅,庄清和点头:“安浅郡主,跟你其实是同年的,只是自小身体不好,看上去总比同龄人弱小些。” 庄安浅伸手把秦婉初手里那个蒸饺拿过去吃了,还说:“这个漂亮姐姐真浪费,不吃不如给我啊。” 她说她不吃了吗?秦婉初无奈的叹了口气。 “浅儿会在王府住一段时间,但她身边向来离不得人,你就帮忙多照顾一下吧。”庄清和说。 “你让我照顾她?”秦婉初挤眉弄眼一脸的不可置信,“那什么,我我还是伤者呢。” “只需要看着她,别让她做有危险的事情就行了,其他的都不用管。” 那不是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绑她身上了。秦婉初打眼看了下庄安浅,少女冲她笑得明媚开朗,抓着秦婉初的手就问:“五哥说以后你陪我,那漂亮姐姐一会儿我们玩什么?我前段时间学了投壶,还有摸牌,对了对了,我还会爬树” 秦婉初眉心一沉,她看出来了,庄清和故意把这么一个只会笑,没有烦恼,天天就知道玩的丫头往她面前塞的用心良苦,她偷看了庄清和一眼,如果不是他倒确实是良配。 “浅儿中午想吃什么,我好让厨房提前准备。”庄清和问她。 “浅儿想吃八宝鸭、白斩兔还有红烧肉,一定要有红烧肉,对了,四喜丸子也不能少。”庄安浅掰着手指着算,“烂肉粉条、糖炒大扁、葱爆牛柳、水晶冬瓜玲珑汤嗯,暂时就想到这些。” 还暂时?!秦婉初笑呵呵地讽刺她:“我说小郡主,就你这胃口但凡生在普通一点的家庭里,都养不活你啊。” 庄清和不以为意,吩咐旁边管家:“让厨房照做,以后一日三餐都问浅儿,照她的标准安排。” “是。” 秦婉初本来还准备了吐槽的话,可听到庄清和那么说她又说不出口了,因为她心里很清楚这都是庄清和为她做的,大病初愈她一直吃得不甚多,有时候一天只两餐,都是粥居多。 如今刻意把庄安浅安排过来,他的良苦用心她都是看在眼里,可越发这样,她越发觉得难受,她真的能承受他给的这么重的好意吗? “我听四喜说,外头有传言” “外头传什么你不要听信。”庄清和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截了话去道,“好好养伤,看好浅儿,就是你现在该做的事,其他的我自会处理。” 他就当真一点也不介意?!秦婉初奇怪地看着他,他塞了个小笼包到她嘴里,笑得极为宠溺:“好好吃饭。” 庄安浅在旁边看了,也凑过去张开嘴巴:“五哥五哥,我也要我也要。” “”庄清和怔忡,秦婉初咬着嘴里的包子打量着庄清和,就看他怎么做。 庄清和看了旁边的四喜一眼,四喜赶紧上前也捏了个小笼包塞进了庄安浅张口以待的嘴里:“郡主吃吧。” 秦婉初忍不住笑了,虽然是偷偷笑的,但庄清和看见了,但凡她现在能笑一笑,他都觉得做的一切值得。 之后的一段时间,秦婉初就和庄安浅绑定了,吃饭睡觉,玩闹嬉戏,秦婉初感觉庄安浅就像个不会累的机械人,永远都活力四射,永远都有用不完的力气。这也导致她之前计划好的逃跑根本没空施展! 才从池塘里拔了莲藕起来,她立刻便又爬到树上去摘青梅,就算摔下来吓得旁边的人半死,她又站起来跑去采花了。 伺候的下人们多半跟不上她的脚步,秦婉初前两天还跟着跑一跑,后面实在跑不动了,就搬跟躺椅往院子里一躺,晒日光浴,管她怎么上房揭瓦,下河摸鱼。 不过大概因为秦婉初什么都由着她,渐渐的秦婉初说什么她倒也信,偶尔两个人也能安静的坐下来看会书,秦婉初就给她讲那本《朱帝起义录》,从第一页,不知不觉几天时间就讲了一大半了。 庄清和每每看到她们相携而坐,温暖和谐的画面便觉得十分温馨,就是有一点不太好,庄安浅变得越来越黏秦婉初,连晚上睡觉也要跟她一起。 这令庄清和时不时感到郁闷,明明眼看秦婉初的伤好全乎了,自己却反而伸不了手了。 这天秦婉初说要跟庄安浅做一个小游戏,她去厨房给庄安浅做好吃的,但是庄安浅不能跟来要在房间里乖乖睡觉,要是有人来问也不让人进来,只告诉下人她们两个都还睡着不想起来。 秦婉初还跟庄安浅说,如果她照做的话,就会给她端很好吃的红烧肉来,要是发现她没有照做,今天就没有红烧肉了。庄安浅自尝过了秦婉初的手艺便对其他厨子做的菜都嗤之以鼻,但偏偏秦婉初只凭心情下厨,难得今天她愿意下厨,自然她说什么,庄安浅都应她,还一再保证肯定会照她们说好的去做。 第75章 逃跑 一个只有六七岁心智的少女,但凡你对她好一点点,就很好骗。秦婉初利用庄安浅对她的信任,就这样简单的把人蒙混过去了。 得了自由身,她找了一套下人的衣服,趁着府里所有人都以为她和庄安浅还躺在里屋床上嬉笑打闹的空当,悄悄穿过王府鲜有人至的小路,一路从后门跑出去了。 真正离开的时候她还是有些不舍,脑子里回想的都是庄清和对她的好和这些日子以来的付出,可是他越对她好,她越受之有愧,唯有离开才能减轻一点这种心理负担。 不过她前脚刚离开王府,后脚就被人给盯上了。沈玉华四下找人散播有关秦婉初天硬命女的流言,本是想引起庄清和的警觉,却不想生生被庄清和铁血镇压,如今整个上安城里没有人再敢光明正大谈论这件事了。 沈玉华这几日正在恼恨之中,本还想找些借口来王府探探情况,却不想被管家告知侧妃要静养,不见客。 但她没想到今天竟然会意外撞见秦婉初穿着一身下人衣服从后门溜出来,看那鬼鬼祟祟的样子就不像是要干好事,沈玉华在拐角的地方拦住了她,装出惊讶的样子:“呀,这不是儒诚王侧妃嘛,娘娘你这身妆扮是要去哪儿啊?” 秦婉初吓了一跳,没想到才出来就碰见个半熟人,她尴尬地笑了笑,眼珠子一转说:“嗯我打算出城一趟,哦对了,我跟王爷说过了,呵呵。” 看她生硬的表情沈玉华眉头一紧,这身妆扮说是要逃跑还差不多,逃跑这个念头萌生出来,沈玉华把自己给吓了一跳,随之她计上心来:“这么巧,我也要出城,不如载侧妃一程?” 秦婉初左右看看,无人,也不客气的上了马车:“那就多谢沈小姐行方便了。” “瞧你说的,说起来王爷是我的救命恩人,若能给王府带来便利也是我的荣幸。”她笑着说,“侧妃要去哪儿?” “嗯,把我放到城外的城隍庙就好,我去那拜佛,王爷说他晚点会来接我。” 沈玉华打量她这一身,还有这蹩脚的说谎语气,沈玉华也不拆穿她,若是能把她扔得远远的,真的从此不再回到王府,那才最好呢,她一点也不介意助秦婉初一臂之力。 于是马车就这样驶离了大街,向着城门而去。 待马车走远,崔季桓才从旁边的茶馆里抬起头来,总算让他等到了。 本以为只要耐心些等到秦婉初在牢中认了罪,他再来一招偷梁换柱将她救出,从此秦婉初就是他养在后院的娇宠,谁也夺不过。 可庄清和突然率大军归来,满身荣耀,一纸战功,只换秦婉初;更遑论通勤殿外跪那三天三夜,崔季桓自问他还没有疯到庄清和这个地步,为了个女人,不管不顾。 但结果就是庄清和成功了,崔季桓早就该想到当初自己的情敌远不止一个谢云昭的,可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他一直在等一个机会,一个可以翻转的机会,而今天,机会就来了。 他立刻吩咐手下人去行动,秦婉初,他务必要活抓,但如果半道遇到庄清和阻拦,那就杀无赦,反正是蒙面行事,谁也不必给谁面子。 沈玉华把秦婉初放在了城隍庙便离开了,秦婉初见已离了上安城心里总算稍安一些,不过她不能真正离开上安,她不知道谢云婳眼下在什么地方,既然出来了,先找地方落脚,然后再想法子探听消息。 望着天地茫茫,前后空旷,野草迎风吹,破庙孤零零,她头一回感觉到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深刻意味。 秦婉初,从今往后就真的只你一个人了,天大地大,仇深似海,都只能你一个人扛起来了。 抬脚,她打算进这破败的城隍庙看看情况,但是还没进庙就被一柄明晃晃的长刀给闪到了眼睛。 她本能一退,只见四五个青衣蒙面人齐刷刷朝她奔来,举刀霍霍,直逼其性命,秦婉初一惊,一个扫腿绊倒一个,赶紧朝山下跑去,她明白她那点三脚猫工夫还远不可能是这些人的对手。 对方穷追不舍,嘴里还喊道:“杀了她,上头重重有赏。” 她一出来就被盯上了?仇家! 秦婉初慌忙奔逃,崎岖山路,坎坷不平,好在她对山地有一点习惯性了解,毕竟自小在葱笼山摸爬打滚,凭着这点长处,她绕着几棵大树跟这些人拼命周旋。 就在她体力快耗尽,眼看没有退路时,突然身后一阵劲风起,又见六名黑衣蒙面人从树顶冲下。 黑衣蒙面人与青衣蒙面人正面相接,刀剑撞击的声音在空中响起,一时战做一团,秦婉初看得有点呆愣,这又是什么情况。 突然,一个黑衣蒙面人拉住了她的手腕:“姑娘,跟我们走,我们是来保护你的。” 秦婉初忙问:“你,你们是王爷的人吗?” 她下意识的问题连她自己也没意识到,危险到来的时候,她内心真正渴望的还是他的到来。 对方没有回答,只拉着她一个劲儿往前跑,秦婉初倒也机警,立刻觉出不对劲,一把甩开了他:“说,你们又是谁派来的。” “是谁派来的姑娘很快自会知道,现在还是乖乖跟我们走才是上策。”却见身后几个黑衣人已经把那几名青衣人给解决掉了。 拖着带血的长刀,一步步逼近她,这情形让她没由来的又想到了那个黑风血腥的夜晚,谢府满地的尸横遍野,血,到处都是血 她一时感到一阵天晕地眩,一个黑衣人抓住了她的手,另一个说:“别耽误,走。” “咻——” 突然空气里传来一支箭疾来的声音,冷箭狠狠将那只抓着秦婉初手的黑衣人给直接钉死在了旁边树上,其余黑衣人立刻察看起四周,警觉起来。 庄清和从天而降,左腿一个黑衣人,右腿一个黑衣人,冷不防就直接又干翻两个,另外三个举刀向他,眸光一凝:“儒诚王?杀。” 他们扑杀过来,庄清和也不客气,将秦婉初推开一边,拔出长剑与之厮杀起来,秦婉初好容易才回过神来,只见得叶飞砂走,狂花乱舞,庄清和招招致命毫不留情。 而那些黑衣人也显然不像对待她那样小心了,面对庄清和也是下了死手,林子里的打斗声惊飞树顶一丛丛的鸟儿,傍晚天边的余霞渐渐变得暗沉,庄清和虽然以出其不意的方法迅速干掉了几个黑衣人,但令他没想到的是些黑衣人多半是死士,战斗力不输阿七。 第76章 情,不知所起 他之前为秦婉初取那四味药所受之伤虽然表面看着是好了,但一直连着劳累奔波,根本没好好修养,又一心都扑在秦婉初的伤上,就没怎么顾及自己。 所以这一经大战,不经战的伤口立刻就暴露原形,很快好几处裂开,鲜血喷出。他捂着伤半跪在地上,没想到之前受的那些伤会这么重。 看着那几个黑衣人朝自己逼来,他看向旁边的秦婉初大喝一声:“快跑。” 秦婉初怔了怔,当即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从地上抓起一把沙土就朝那些黑衣人扔了过去,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黑衣人们视线被阻这两息之间,庄清和忍痛举起刀来,直接斩杀。 然后转身抱住秦婉初,凌空而起,朝着树林外头逃去—— 黑衣人没有被他杀完,难保不会反扑,当下逃命要紧,庄清和顾不得身上伤口迸裂带来的疼痛,抱着秦婉初,一路狂奔,直到天色黑沉,夜暮四合,月亮当空,满天繁星,他们在一处不知名的荒野停下脚步。 庄清和也确实逃不动了,况且大晚上的再一味乱逃只会更加迷路,还是停下歇一歇吧。 二人找了棵枯败的老树,依着树根坐下,秦婉初这才摸到他胸口全是血:“你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明明” 明明没见那些人怎么伤到他啊,秦婉初赶紧替他扯开上衣,身上那些裂开的可怖伤口展现在她眼前,她忍不住惊呼一声,再傻也知道这些伤不可能是刚才一战造成的。 她这才想起顾师之前说的庄清和为了给她取药,历经艰险,那时只是一句带过,她也没有多想,可如今望着一身的伤口,血流不止,她才知道替她取药这件事当初是多么的艰险,多么的恐怖。 可是她如今孑然一身,也没有药包在身上,根本没法替他处理伤口,只能拿帕子替他擦血,扯布条给他勒住一些流血不止的伤口。 “我们得赶紧回去,你的伤必须马上处理。”她说。 他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到近前,夜空下,她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以及重重的呼吸声。他说:“告诉我为什么要逃。” 今日回到王府发觉庄安浅不对劲时,已经不知道秦婉初逃走多久了,那个时候他只恨自己没有提前防备,偌大王府竟就让她这么堂而皇之的跑掉了,他心急如焚,只怕这辈子都见不到她了。 秦婉初低下头,却说:“你应该有能联系阿七的方法吧,赶紧联系他来接你啊,你的伤” “为什么要逃?”他凌狠的逼问她,目光变得严厉,“你休想在这事上蒙混过关。” 为什么一定要问呢,秦婉初咬着唇一脸的纠结。 “你说不出来,我来替你说。”他突然道,秦婉初惊愕地看着他,只见他无比认真的看着她,说,“你觉得嫁给我是对不起谢云昭,在王府虚度日子,更是对不起秦谢两家几百口亡灵。” “你又觉得和我在一起,又不能纯粹的对我好,放下所有过往跟我在一起,是对我不起,你无法夹在两头为难之中,惶惶不可终日,所以即使知道自己一个人前行更艰难,你还是要选择离开。” “你觉得只有这样才是最洒脱的,也是最正确的做法,对不对。” 秦婉初别过脸去,他却伸手将她的脸扳正,逼着她与自己对视,目光的压迫使她有些透不过气来。 庄清和说:“你更害怕面对我对你的好,你会逐渐忘记谢云昭,你私心里觉得那是不对的,你不敢做过这样的改变。所以面对我的好你只会越发愧疚,越发不知所措,你就想,既然没法回应我的好,那离开才是最正确的选择,是也不是。” “不,不是。”她怎么能承认她会害怕他的好,那岂不是承认她会爱上他。 庄清和放开了她,望着天上那轮明月,一时他显得有些惘然,他说:“阿初,我没有逼你一定要现在就来爱我,就来接受我的爱。可你却连机会都不肯给我一个,对你来说,守着那些枯败的记忆,比伤透我的心更容易,是吗?” 秦婉初听得心碎了一地,这种心碎痛苦的感觉以前从未有过。当听他说伤透他的心的时候,秦婉初就有些忍不住了。 “我知道你一直拼命想让我好起来,不仅是身体上的伤,还有心灵上的伤,我也知道你为此费尽了苦心,可是王爷,我们之间是有差距的,我已经不是从前秦府的三小姐,心里更埋着我的亡夫,于情于理,于公于私,如何做得了你的侧妃呢?” 他欺身上来,冷不丁的亲了她一下,她怔了怔,他笑着说:“你叫错称呼了。” 秦婉初一时哭笑不得,这种时候他还在玩这种把戏。 “阿初,我真的很爱你,给我一个机会好吗?”他握紧她的手说,“不必现在就给我答复,你只要留在我的身边,无论多久,我都等得起,哪怕是一辈子,但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开心。” “这对你不公平。” “公平?喜欢你这件事情,从来就没有公平可讲,我心甘情愿。”他伸手抚着她的额头,渐渐把手插进她满头秀发里,“阿初,为了你,刀山火海我都不怕。我知道你心里凄凄惶然,这世上已经没有你的亲人了,放眼一看,你再也没有可以信任和依靠的人。” “但是没关系,你有我,你永远都有我。”他说,“让我做你唯一的依靠,来依赖我,来让我成为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好不好。” 是啊,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他了,可是她却犹豫着要不要他。 “别害怕,如果要说我非有什么企图,那就是只想让你获得幸福。”庄清和把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之上,“我爱你,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他眉头一紧,捂着身上隐隐作痛的伤口,秦婉初赶紧扶住他,急道:“你别再说了,我信你我都信你,我跟你回去,再也不会逃跑了好不好。” 庄清和疲累的笑了笑,又问她:“是因为这份情义才留下的,对吗?” 她点头:“是,是。我求你了,赶紧让你的人来接我们,行不行。” 庄清和这才拿出腰间的药包来,说:“不需要他们,有你就够了。” 秦婉初傻住了,一拳打在他肩上:“有药你不早说,你是不是想死啊?” “呃,娘子,好痛。” “你?你再胡说八道?”秦婉初不客气地将他推倒在地上,按着最严重的一处伤,一边擦血一边拿药出来。 庄清和看着压着自己的女人,脸上分明还挂着泪却又满眼凶狠的模样,甚是娇憨可爱。 他说:“你要是再敢逃” “怎么样?” 他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会想杀了你,可是我又舍不得。” 这世上唯有对她,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虽然不知道未来究竟会发展成什么样,但是不得不说此刻他的话真的很打动人,秦婉初说:“我不会再逃了,除非你主动给我一纸休书。” 第77章 老地方 夜暮暗沉,四下荒凉,无法分辩所处位置的他们不敢妄动,只好在荒野将就了一夜。 第二日秦婉初醒来时,身旁昨晚点的火堆已经熄灭,身上披着庄清和的外衣,但庄清和却不知去向,正当她疑惑时,庄清和左手提着水袋,右手抓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回来了。 他把水递给她,又打开布包,里面都是些红红绿绿的野果子,他说:“我探了下四周的路,好在我们没跑离上安多远,先吃点的东西,然后我带你去个地方。” 虽然夏天天亮得都早,但眼下太阳也才露白而已,空气里还有股潮湿的气味,他却已经把周遭情况都打探清楚,还给她带了早饭回来,真是贴心。 她抓了两个野果子充饥:“不回王府吗?” 庄清和看着她笑了笑:“你之前想离开王府,除了对我心有芥蒂外,无非还因为想早点查清真相为秦谢两家几百口人报仇雪恨。” “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什么?” “这些日子一直避开与你详谈这事,就是想让你安下心把身体养好再说,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拖着病怏怏的身体就算是仇人站在你面前,你也未必有扇他耳光的力气。” 庄清和带着秦婉初先是找了一家农户,用身上玉饰买了一匹马,然后二人共骑一马去了葱笼山。 葱笼山还是从前的模样,小木屋周边爬满的树藤,几乎要与树林本色融为一体,夏日里疯长的草蔓,各种叫不出名字的野花,香气四溢,盛情开放。鸟儿的啁鸣永远令人感觉那么的舒心散漫,只要一踏足这里,就总能让人觉得洒脱自在。 那条溪流一年四季潺潺不断的流着水,永远那么的清澈透亮,秦婉初迫不及待的脱了鞋袜跳进了水里,这沁透心扉的感觉好久都是没有体验过了。 不过她不明白庄清和为什么会带她来这里。 庄清和说:“从北境回来,得知秦谢两家出事之后,我就立刻派人把这里暗中看管了起来,以避免被外人涉足发现或利用,所以这里现在是我的地盘。” 秦婉初别了别嘴,明明就是她的地盘,虽然想怼他,但一想到自己现在都是他的,好像也怼不过,便没有说话。 庄清和也脱了鞋袜与她并肩坐在溪边泡脚,然后对她将立春血案的真相娓娓道来,其实对于凶手秦婉初心里早有猜想,自己明明也是受害者,可为什么被人反诬为凶手,被关进大牢三个月之久,又为什么姐姐在进宫后就死了 所有疑惑早就指向一点,只是秦婉初还一直未敢真正确定,直到从庄清和嘴里听到一切,他所查的,林舒望和庄荣渊所查的,全部一切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秦婉初还是不由得震惊失色。 除了秦谢两家的立春血案外,庄清和为了让她理清事情的全部,把之前岁和寺惊案,也就是平昌王的死也如实告诉了她,当得知这一切时,知道这段时间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庄安浅竟也是传承拥有者之一,她一时呆愣住,竟说不出话来。 “他怎么配”秦婉初双手紧紧抓着卷到膝上的裙摆,“怎么也配那九五之尊的位子。” 残杀皇室亲叔,迫害无辜忠良,这分明是强盗所为,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昏君,暴君。 “为了得到传承,他已经疯了。”庄清和说,“况且无论是皇叔也好,还是你们秦谢两家也罢,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留活口,对他那样的人来说,只会觉得那传承的秘密只配他一个人拥有,任何知情者,都没有资格活着,给他造成不必要的威胁。” 有威胁,就杀掉。 不顺者,也杀掉。 这就是天启帝的行事风格,只要能达到目的,他才不会管什么手段。 “我与他自小一起长大,对他太了解了。”庄清和说,“就连武直门兵变,也是他一手挑起,弑父杀兄,你觉得他会是什么好东西。” 秦婉初怔然,早知道武直门兵变没那么简单,但没想到庄清和原来早查清一切了,她忙问:“那你被人追杀?” “自然不是三哥为所,是他买通了三哥身边的侍卫将我调离,意欲要兵变前杀了我,但没想到我命大罢了。” “而他,觉得没了我这个阻碍三哥那个孝子根本不足为惧,买通了伺候先帝的太医王显中,让他在先帝的药里下了药,待时机成熟,一碗毒药要了先帝的命,又假传圣旨连夜召三哥进宫侍疾,接着带兵攻进武直门,诬陷三哥毒害先帝,以拨乱反正的姿态蒙蔽了所有人。” 秦婉初觉得自己像是在听天书,就算是戏本子里的昏君,也不敢这么干,他这才登基多久?两年不到,就相继搞出这么多事情,除了这些大案惨案,更是毫无仁政恤下,大兴土木,横征暴敛,百姓对他深苦久矣。 长此以往 秦婉初不敢多想。 “阿初,其实先帝和三哥的死对我来说还并不足以让我恨他,我对先帝没什么感情,三哥对我也只是萍水的照顾,虽想过要设法还他清白,但没想到因这事要去动摇那张皇位。真正让我从小到大恨透了那对母子的原因,是我生母的死。” 这件事庄清和从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但对秦婉初,他想携手共度一生的人,他并不想有任何的隐瞒。 况且他也很清楚,唯有同类的悲伤才能唤起在一起更深的渴望,才能让她知道他们都是真正被天启帝伤害的人,都是真正视天启帝为血仇的人。而不让会让秦婉初觉得他终究姓庄,是皇室中人,指不定哪天又会倒戈相向。 他不想秦婉初有这样的顾虑,所以很多事一早就说清楚,会好很多。 “你的生母?”秦婉初知道他的出身,但从来没有听人提及过这些细节,“不是说生下你之后就血崩去世了吗?” 庄清和苦笑一下,说:“先帝一夜乱情,人都没看清就毁了我母亲清白,有了身孕之后还险遭落胎棒杀,虽然那时候所有人都说皇后大义,救了我母亲不说还将她俸养在自己殿里,好吃好喝伺候着。” “可当时的皇后不过是因为自己嫁给先帝已经两年却一直苦于没能生下嫡子,她急需一个孩子来稳固自己的地位,我母亲的出现恰当逢时,所以她养着我母亲,在我母亲生下我之后就杀了我母亲,对外宣称血崩,然后抢走了她的孩子。” “皇后很高兴我是个皇子,但也仅是高兴我的存在能体现她的仁慈与博爱,让皇上更高看她两眼,多来她殿里几次,所以从一出生我就是一个工具,就算是皇后殿里一个洒扫的宫女也可以给我脸色看。” “七皇子,也就是如今的天启帝出生后我的状况就更加不堪了,因为皇后觉得我又有些多余了,好在天启帝是个脓包,处处闯祸需要人背黑锅的时候,我总能派上些用场,至今我都清晰记得很清楚,皇后当年那关我的小黑屋总共有多少块地砖,多少块墙砖。” 第78章 庄清和的秘密 相比秦婉初幸福美满的家庭,快乐健康的童年。庄清和虽生在帝王家,看着有个高贵的皇子身份,可却永远背着低贱出身的名头,被人看不起,处处受尽冷眼刁难。 童年?更是从来没有被温暖过。 当年的皇后是精明的,也看出自己的儿子不是那块帝王将相的料,深知得有个人衬托着,还得有个人时时能替自己儿子料理祸事,而庄清和这个她精心养起来的工具,就正当发挥作用的时候。 所以庄清和打小就懂得看人眼色,明白少语克制的重要性。待到成年,他虽仍受太后操弄,继续为天启帝干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事,但也渐渐开始暗中积蓄自己的力量。 本来那两年他已经凭着自己的能力渐渐在先帝面前斩露头角,展现自己的实力,甚至先帝还夸过他两回,赐了他府邸搬出宫住,这也意味着,脱离那对母子掌控指日可待,这是他当时最大的渴望。 但没想到后来就发生了武直门兵变的事。 兵变前天启帝曾私下里找过他,抱怨三皇子处处在先帝面前抢风头,献殷勤,害怕先帝会把皇位传给三皇子,意欲夺位,但一向事事都会听从这对母子吩咐的庄清和,这一次拒绝了。 毕竟,什么事能做,什么事决不能做,他心里是清楚的。就那对母子的脾性,兵变成了,也会被灭口;兵变失败,自然一切都会推咎在他一个人身上,就像小时候天启帝犯了任何的错,最后都是他来背锅。 庄清和说:“在那对母子身边这么多年,我其实一早就摸清了所有的事实,况且他们也没有刻意瞒我,可能对他们来说没有瞒我的必要吧,一个被控制的工具永远只是工具,没有资格叫板。” “也是这两年发现我渐有了逆鳞,太后才开始担忧,直到现在,他们就算想对我如何,也得要掂量一下了。” 是啊,武直门兵变后,一切天翻地覆,庄清和再不是透明不起眼,出身卑微的皇子,刘家村剿匪、北境平乱,战神之名已经响彻了整个上唐,又有兵权在握,太后一直以为自己养的是猫,当猛虎成患,也后悔不及了。 “我后来还查到一件事。”庄清和说,“我的生母,就是那个连名字都没有留下的普通宫女,她本来有一个定了亲的对象,而且当时也只有一年她就可以满岁离宫,然后成亲过自己的生活。” “却没想到” 秦婉初伸手握紧他的手,他倒是舒畅的叹出一口气,这些从未对人说过的话,今天说出来,反倒像出了一口浊气,舒服多了。 “你一定从小就过得很压抑,很辛苦吧。” 秦婉初皱着眉头满眼怜惜的看着他,这眼神竟一时惹得他鼻头发酸,这些年他习惯了被当成工具使用,习惯就连那些下人也给他脸色,习惯了委屈,习惯了痛苦,练就一身的克制本事,隐忍不发。 却从来没有哭过,但被她这一劝,他居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他伸手抱住她:“我有了你,以后就都不会了。” 也许正是因为自小生活造成的压抑克制性格,才让他在初见秦婉初时,感觉像是一个小太阳闯进了生活,油然而生的喜欢,难以言表。 “阿初,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他说,“而且都是不共戴天的血仇,我永远都会跟你站在一边,痛你之痛,恨你之恨,想你所想,思你所思。” 他温热的气息扑在她脖子上,痒痒的,酥酥的,但话是真的很动听。她轻轻推开他,说:“你要是一早把这些都先告诉我了,我铁定不会搞什么逃跑啊,你现在这样弄得我好像很不识好歹。” 庄清和笑了,心想她是多少有点不知好歹的。 他说:“阿初,我希望你留下永远是因为我对你的这份情义,如果不是,那那么多的努力和付出都是白费。” “我不想你因为觉得和我在一起可以更便捷的报仇,可以更好的查到想要的一切信息,能更快的接近仇人等等一切外因而选择留下。”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用这个来劝她,即使是昨晚那种情况他也没有说出这些事情来,秦婉初眉头一紧,说:“那你就没想过,如果我一气之下执意要走呢。” “阿初,你若肯留下,定是心中多少有我的;若是怎么都不肯留下,只能说你确实对我没感觉,绑一个无论如何都是不会喜欢的女子在身边,何尝不是一种互相折磨,真是那样,我放你走就是。” “王”她刚一张口就收到了他警告的眼神,她怔了一下,赶紧改口,“阿和,我,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庄清和伸手撩了撩了她的头发,笑着说:“眼下其实最重要的一件事,是想法子救出谢云婳来。” 她一惊,抬头:“你已经查到云婳姐的下落了?” 庄清和点头:“本来我昨日回府就想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想着你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跟你说清一切也是时候了,但没想到,你竟然给我玩逃跑这出。” “”秦婉初别过头去,不太好意思。 “那她现在”她又赶紧问道。 “前些日子庄荣渊就查到风月阁成了崔季桓的私人产业,那时候我们都还没甚在意,可昨日我进宫,容妃告诉我皇上这段时间每隔几就会微服出宫一趟,而且每次都是秘而不发,除了身边的李公公和崔季桓无人知晓。” “她也是打探了甚多时日,身边人跟李公公走得相近,李公公好酒,无意中醉酒后说漏了嘴她才知道的。” 秦婉初没怎么听明白。 庄清和便坦白开说:“崔季桓买下风月阁,将谢云婳藏匿其中,供皇上每隔几日前来亵玩,大概就是这么个事。” “你,你说什么?”秦婉初大惊失色,站了起来,“云婳姐竟然流落青楼?那个狗,狗皇帝竟敢” “阿初,对于谢云婳的境况,你一定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秦谢两家出事至今已有半年,你养伤就养了近三个月时间,这么长一段时间里,她孤身一人落入虎口,怎能有好结果。” 秦婉初紧紧扣着手,慌张到不能自已:“不,不这不是真的。” 庄清和赶紧抱住她安慰她:“阿初,想想你自己当时初从牢里出来时的情况,也知道谢云婳不会比你更好。但眼下最庆幸的是我们已经查清,她还活着,这才是最重要的。” 第79章 暗器门 半年,整整大半年的光景啊,秦婉初不敢想象谢云婳是怎么过的。 她抓住庄清和的手急道:“那我们赶紧回去,现在就去救她,现在就去。” 庄清和按住她急切的手,说:“你别着急,今天一早你还没醒的时候我就发信号让阿七来过一趟了,让他把我们安全的消息带了回去;至于救谢云婳的事,如今我只查到她身在风月阁,其他的还一概不知,不过我已经跟庄荣渊说了,让他这几日赶紧摸清风月阁的情况。” “任何时候,我们总要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他安慰她,“贸然前去,打草惊蛇,恐让崔季桓生疑再转移人不说,若是天启帝一怒之下杀了谢云婳,一切就都白费了。” 秦婉初无奈的点头,说得也是。 庄清和说:“我明白你心里着急,当初得知你被困大牢,满身伤痕累累的时候我何尝不是,可纵是如此,我也费了整整七日的时间才把你救出来。” 看庄清和说得风轻云淡,想起往事脸上还有隐不住的心疼溢出来。秦婉初也一时怔然,因为她记得四喜曾跟她说过一句话,四喜说:“当时侧妃情况多复杂啊,可我们王爷一回朝,战袍都没脱竟用了七日不到的时间就把你从牢里捞出来了。” 她欠庄清和的,真是一辈子也还不清了。 “眼下我们还是耐心些,等庄荣渊那头查清了确切消息,再来计划如何行动的事。”庄清和说着,又伸手捂住伤口,脸色渐发苍白。 秦婉初赶紧扶住他:“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先回木屋躺会儿吧。” 二人回到木屋,庄清和确实有些不支,便躺到床上休息,秦婉初找出木屋里从前堆积还能用的草药,给他熬起了药,又拿出昨晚用过的药膏给他换药,做这些事她向来得心应手。 见她忙起来,渐渐对手上的事情认真,而一时抛开谢云婳的事,也是好事,免得她总是无谓担心。 秦婉初给他换药,他笑着打趣说:“你看,当初我也是躺在这张床上被你救治,那时我们还只是陌生人;如今我还是躺在这张床上被你救治,但你已经是我的侧妃了。” 时移事移,万物多变,秦婉初也不由得感叹,不得不承认,生活就是多变的,太多的事情让他们始料未及,如果一年半前告诉她自己从草堆堆里捡回来这个血人,才会是她将来的真命天子,她打死也不会相信的。 “岁和寺里解签文的那个大师曾告诉我,说我这辈子会嫁三次。”她苦笑说,“那天我把他给胖揍了一顿,我与云昭青梅竹马,非彼此不可,何来二嫁三嫁,可如今想来,世事难料,人生多变。” “嫁三次?”庄清和眉头一紧,看着秦婉初。 秦婉初挑了挑眉:“是啊,所以王爷也未必是我真命天子,我那三婚儿郎指不定才是我这辈子最后的归宿呢。” 庄清和一把将她拉到胸前,狠狠吻了一口,秦婉初还不及反应,他又狠亲了一下,说:“叫错称呼,罚。” 秦婉初想推开他,他却死死钳制着她,说:“你这辈子都没有第三嫁了。” “王爷还是先养好伤再说吧。”秦婉初笑着说,但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因为这次她立刻意识到自己又叫错了。 果然那个人毫不客气的亲了她,这次亲得很过分,不似之前几次的蜻蜓点水,也不是浅尝辄止,而是一路攻城略城,深入腹地,极尽了挑逗之能事,不管不顾贪婪的索取她过多的甘甜滋味 一番露骨的纠缠后,庄清和才依依不舍的放开她,他很满足,感觉到她从一开始的抗拒推搡到后来的听到由命,甚至渐入佳境,他知道,这两颗心慢慢的越贴越近了。 秦婉初看着庄清和笑得一脸奸计得逞的样子,她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赶紧坐起身,胡乱理着长发说:“我,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万一平昌郡王那边有了消息又找不到我们人,那可怎么办?” “不急,我还想再带你去个地方。”庄清和笑着说。 在葱笼山一日,小木屋里度过了一夜。次日清晨,二人骑着那匹马,再度奔赴另一个地点——杨柳村。 金大力的家是柳杨村里最普通最简单的一处小宅院,人人都知道他就是村里一个老实本分的铁匠。 但世人都不知道的是,从四年前开始金大力就已经是庄清和的属下,专门为他督造暗器门。 堂屋进去的左侧卧室,窗棂里放着一个关公像,轻轻扭动它,屋里墙上挂着的一副猛虎下山图所贴的墙面便自动转开,通过这道机关隐形门,一路往里走,是一条黑黝黝长长的楼梯。 庄清和小心翼翼的扶着秦婉初,另一只手举着火把,带着她一路下去,再到里面平地里,便是另一番天地了,宽阔的走廊,两面都长期点着油灯,走过走廊便是一处开阔地界,一间偌大的房间呈现在二人面前。 正中央有一个硕大的炼炉,此时正燃着熊熊烈火,无数的匠人围着炼炉忙碌着,他们大多光着膀子,打铁的声音,吹笑起,火花滋滋声在这里此起彼伏。 而四面墙壁上挂满了各种精巧奇怪的装备武器,有大到几人高大的;也有小到如银针难以叫人发觉的。秦婉初还留意到房间挨着墙壁的两面修了高高的楼梯,上面似乎是供监工者所用,几乎没人在上面走动。 庄清和拉着她上了二楼阁楼,俯看着下头忙碌的人群,他说:“我五年前有幸结识了一位暗器高手,觉得十分有趣,那时候我就一直在想着要如何脱离那对母子的掌控,所以除了暗中蓄养自己的死士,也决定要练出一批令人意想不到的防身武器。” “我花了整整一年多的时间找到金大力,他的冶炼技术无人能敌,你看这么多的精美机巧的大小暗器皆是出自他手,从设计图到制造成物,一年前我又想光有这样一批暗器是不够的,毕竟我一个人能放在身上的暗器是有限的,若是我拥有一支训练有素的暗器师,那一定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秦婉初惊愕,在葱笼山时,他已经跟她说过与庄荣渊联手那些事,天字军的存在,以及庄荣渊要反天启帝的种种,但没想到庄清和竟也暗中做了这么多事。 庄清和说:“这儿是冶练暗器的地方,另还有一处专门训练暗器使用的地方,那儿有无数我的死士,我把他们称之为罗生手,他们个个精于武功,对各种暗器使用熟稔于心,迟早有一日,他们会成为我们对付天启帝的王牌之师。阿初,你放心,虽然报仇这条路很远很难,但一定会实现的。” 第80章 回王府 秦婉初看着他认真的神色,她知道是因为她出了事后他才同意了庄荣渊的邀请,也是那个时候才决定要反天启帝的吧,这种造反的事情,一旦走漏了风声就是诛连九族的罪。 虽然他们没有九族了,但是碎尸万段,五马分尸一定是最基本的惩罚,可是庄清和并没有一丝踌躇和迟疑,好像对于她想达成的目的,无论是什么他都会义无反顾帮她去做。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这问题很傻,问的人傻,做的人也傻,但她还是忍不住想问。 “我想成为你的全部,就像你已经成为我的全部一样。” 他每一次的回答总能让她忍不住心跳加速,感动不已。他对她毫无保留,把所有的底牌都亮给了她,这样的信任既让她感动又让她忐忑,她真的承受得起吗,她无数次的问自己。 回去的路上,秦婉初说:“阿和,有两件事我想让你帮我查一下。” 庄清和眉毛眼睛不规则的动了一下,秦婉初看他挤眉弄眼一时有些奇怪:“怎么了?” “突然叫对称呼,让我很不习惯。” “”秦婉初瞪了他一眼,“我是在说认真的。” “嗯。”他笑了笑。 “你说平昌郡王亲自检查过我姐姐的尸体,发现她是死于刀伤,虽然知道这一定是天启帝干的,但是对于我那小侄女的死我也很怀疑,她是我姐姐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血,怎么会突然间” “你怀疑杜府?” 秦婉初点头:“杜家本来就是护皇党一派的,见风使舵也是有的,而且杜长明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姐姐过世不足两月就娶新妻,如果再让我发现我小侄女的死不简单,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看她一脸坚毅狠决的表情,庄清和笑了,他点了点头:“放心,只要你想查,我一定替你查清这个中原委。” “还有一件事,千茗跟我说洛儿还活着,但是现在在河中侯府,是崔季桓的小妾,我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而且她既又是当时的幸存者,说不定还能知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情况,能不能想法子查一查她的情况。” “崔季桓纳了你的贴身丫头?”庄清和一惊,这件事是他没想到的,而且他立刻敏锐的察觉到这中间有阴谋的味道。 秦婉初点头,庄清和说:“这事是得好好查查,不过你离崔季桓越远越好,这次你逃出来两波追杀你的人里头,有一批就是崔季桓的。” “我猜到是凶手想灭口,也知道崔季桓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放心” “我想说的都不是这些。”庄清和笑着说,“崔季桓馋你的身子,你一点也看不出来他的企图吗?” 呃 秦婉初脸色一阵发红,她掐了庄清和一把:“什么馋我身子,你会不会说话,说他喜欢我,说他贪恋我的美貌,难道不好听些吗?” 对于这一点秦婉初其实也早有猜想了,当初在牢里,崔季桓就暗示过让她认罪,还说他有法子保她的命,甚至不惜找来叶千茗,骗叶千茗也这样劝她。 “别,他还不配喜欢你,更不配贪恋你的美貌。”庄清和却说,“他的真实目的就是馋你的身子,可不许拿他跟我和谢云昭作比较。” “”秦婉初无语,发现这个人有时候很自大啊。 回到王府,四喜哭得一脸鼻涕一脸泪的扑上来:“侧妃你总算回来了,吓死奴婢了,求求你可千万不要再跑了好不好,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你要跑也带着奴婢一起跑吧。” 秦婉初有些不解地看着四喜,虽然相处好几个月,也挺喜欢这丫头的,但他们的感情真的好到了这个地步,连王府这么好的差事都不要,要跟她亡命天涯? 阿七在旁边无情的拆穿:“侧妃逃府,所以一干人等都被打了板子,四喜身为贴身照顾者,犹甚,打了二十板手心,罚两个月月钱,两天不许吃饭” “等,等一下。”秦婉初惊怔地看着旁边老神在在的庄清和。 庄清和却不以为意:“连主子都能搞丢,难道不该罚吗?” “她是我的人你怎么能私自处罚?”秦婉初忍不住吼了他一句,赶紧转身检查四喜的手,那双本来柔嫩的十指都成红萝卜了,纱带缠了一层又一层,秦婉初看得心疼不已,转头又吼庄清和,“你当初不就是看她手生得还不错才指过来伺候我的吗,现在你把她打成这样,她还怎么伺候我?” “她既然伺候不好,那就换个人伺候。” “不行。”秦婉初怒道,“我只要四喜,庄清和,你以后再敢不经我同意就动我的人,我就” 庄清和凑上来扣住她的头亲了一口,场面一度尴尬住,在场人不少,阿七、四喜和管家,还有一干伺候的其他下人 “又叫错。”庄清和笑着提醒她,“还是说侧妃就是故意想让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你。” 秦婉初狠狠推开她,拉着四喜回院子去了。 阿七在旁边给庄清和竖了个大拇指:“王爷高明啊,侧妃果然舍不得四喜受伤。” “她总要在这里建立起自己的关系和情感来,这样一切才能真正的长久。” “对了,平昌郡王说你要是回来了就赶紧去一趟郡王府,他有事找你。” 看来是谢云婳那边的情况已经摸清了,庄清和点了点头。 秦婉初带着四喜回去,本来想赶紧给四喜再检查一下手上的伤,却不想碰到庄安浅正在自己屋里大吵大闹,几个丫头婆子一个也劝不住这撒泼打滚的少女。 “浅儿,你这是怎么了?”秦婉初拉住她,赶紧问道。 庄安浅一见着她就哭了:“阿初姐姐你骗我,你说了给我做红烧肉回来的,可是我都两天没见着你人了,你这个骗子。” 旁边下人赶紧解释:“这两天郡主不好好吃饭,也不好好睡觉,就一心念着侧妃说的红烧肉,谁也劝不住。” “好好好,都是我不对,不就是红烧肉嘛,浅儿只要不哭了,我带着你去厨房看着我做给你吃,怎么样?” “真的?”庄安浅眼前一亮。 结果,半个下午,秦婉初都没出得来厨房,庄安浅是个胃口大的,往厨房里一坐,除了红烧肉,还另点了一大桌乱七八糟考验人工夫的菜色,要不是看在自己之前利用了她实在过意不去,秦婉初才不受这小丫头片子支使。 好容易挨到太阳下山,她累得吃不下饭,庄安浅累得直打嗝。回到院落,庄清和正坐在厅上等她,见她两手空空回来,不免皱眉:“做了一下午的菜,竟然没给我留一个?” “”秦婉初一脸的生无可恋,“都在浅儿的肚子里,我累了我要睡了。” “荣渊让我过府一趟,应该是谢云婳的事有着落了。” 她一怔,眼睛立刻放出光芒:“真的吗?那带我一起去好不好。” “我一直在等着你回来,就是想带你一起过去,听听他怎么说。” 第81章 放火 庄荣渊看着庄清和大晚上的牵着自己小媳妇的手一前一后入了他的王府,端给秦婉初的茶他先喝了一口,然后就对着平昌郡王府的下人摇头吩咐:“茶太苦了,换杯菊花来。” 庄荣渊翻了个白眼:“你们夫妻两个跑到外面去游山玩水,我却在这儿冒着生命危险给你们查事情进展,你们不觉得心里亏得慌吗?” 庄清和不以为意:“你为什么那么在意谢云婳的死活,还用我来明说?为我们查?你不觉得亏得慌吗?” 秦婉初赶紧拦住庄清和:“你们别吵了,王爷,阿和已经把之前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了,说起来,这么久了我还没有好好感谢过你呢。” 庄荣渊好整以暇的看着秦婉初,凑过脸去问:“那五嫂打算怎么来谢我?” “严格来说,我只是阿和的侧妃,你不能叫我五嫂。”秦婉初别过脸去。 “别啊,庄清和可说了,除了你谁都不会再娶了,那你不是我五嫂是什么?”庄荣渊嘿嘿一笑。 旁边庄清和伸手覆在庄荣渊脸上一把把他推开去,然后坐到二人中间,说:“别磨蹭,说正事要紧。” 关上房门,庄荣渊这才说道:“这几日我几乎天天宿在风月阁里,暗线明线,甚至是我在那儿的相好的,能查的我可全都查了。” 庄清和和秦婉初认真的看着他,只听他继续道:“风月阁是三进大院,最外的待客大院有四楼,二院三楼,三院也是三楼,最里面大多是给风月阁里自己人住的,二楼左边拐角的一处大房间据说是他们风月阁的禁地,除了崔季桓以外,就连风月阁的妈妈也不能随便涉足。” “我的人查到那间房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人看守,进出只有一个丫头端水递饭,曾有人见过里面住着一个美人,但从来没见她出来过,只偶过几天崔季桓会来一趟,不过据查崔季桓每次都是带着另一个公子哥同来,他不会进那间屋,可这个陌生的公子哥每次都会在那间屋停留到深夜,甚至有时天亮才走。” “时间一长,风月阁内部也有不少的传言,有说那屋里的美人是崔季桓包养的外室,也有说是崔季桓替别人养的女人,但总之崔季桓对她十分重视,派去伺候这个女人的丫头是崔府的死契心腹,曾经风月阁的妈妈瞥见那女人长得美还曾试探崔季桓想让她出来为风月阁迎客,但被崔季桓重扇了几个耳光,很不客气的训了一顿。” “也是自那以后,风月阁的人都知道,那个被关起来不见天日的女人,谁都不敢打其主意,而那个女人严格说起来连崔季桓也没有见过,她在那个屋里除了伺候她的那个丫头应该也就只见过那个偶尔来看她的公子哥。” “看守换值是什么时候?”庄清和问。 “不用打这个主意了,他们换值也是当面换,中间没有给那间屋留出任何的空隙。”庄荣渊说,“而且屋里一直有崔府那个丫头守着,即使是那个丫头不在的时候,也一定是那个公子哥在那屋里。” “也就是说,密不透风。”庄清和皱眉。 庄荣渊点头:“没错,我曾收买过一个酒客让他故意闯到三进院去试试路,但是才到二楼,那些守卫就冲过来杀了他,可以说看守这件事上他们收到的命令应该无论对错,格杀勿论。” “那岂不是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秦婉初咬牙。 “崔季桓是个聪明人。”庄清和说,“把谢云婳从庆合宫转移出来,没有选择空旷无人的偏僻宅落安置,却反而把人扔进了全是女人的青楼,风月阁这种地方,一旦乱起来会引发的恐慌和危机可想而知,他料定我们就算是查到了,想动手一定会投鼠忌器,可一旦被他闻到风吹草动,只怕下一个转移地点早就已经被他想好了。” “看守的有几个人?”秦婉初又问。 “门口只有两个明着的守卫,但我的人暗中观察了一下,三进院里从洒扫的丫头,到劈刀的伙夫,甚至是园丁,每个人都是崔季桓派在那儿的暗桩。” “为了守谢云婳,倒真是难为他了。” “不,他估计也是在等我们自投罗网吧。”庄荣渊冷哼,“他清楚一定会有人暗中查立春血案的真相,也一定会有人发觉谢云婳没有死,自然就会去救她。” “你怎么想?”庄清和看着庄荣渊,问道。 “想要制胜,这次只能出其不意。”庄荣渊说。 秦婉初紧紧握着手,她说:“既然天启帝喜欢用简单粗暴的方式解决问题,那我们这次不如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两位王爷同时看向她,她眸色里映着桌上那盏油灯,灯光反射出她脸上果决凌厉的模样。 她说:“我有一计,只是需要动用阿和的罗生手们。” 七月底的天气,流火星光,从早到晚都是炙热无比。风月阁里每天都人来人往,纸醉金迷,这个时节的姑娘们越发穿得少,轻薄的一层纱衣往身上一披仍还要往肩下一挎再挎,越是这样,越是引得过路的少老爷们心痒难耐。 这日傍晚,难得看太阳下山终于有了点凉爽的意味,姑娘摇着手里的美人扇伺候着旁边的爷们喝酒,却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呼叫起来:“不好了,着火了着火了。” 有个小厮跑了进来,慌里慌张地说:“不好了,旁边酒馆着火了,恐马上要烧到这边来,大家快逃啊。” 一听这话,众皆一慌,刚刚还满座笑语,丝竹管弦的宾客们,如今都作鸟兽散,一窝蜂你挤我,我挤你跑到了街上去,就连二楼三楼上还在睡大觉的客人也都被惊了起来。 敲锣打鼓的声音刺耳的响起,提醒着每一个还没逃跑的客人,危险逼近,一时间好多连裤子都是没提好的客人,肚兜都没系好的姑娘,一股脑儿的涌出了风月阁,直看得大街上人人乐得前仰后合。 “着火了吗,哪儿着火了,哪儿哪儿?” 一跑出来大家伙就都开始找火源,风月阁的妈妈后知后觉:“妈的,酒馆根本没着火,刚刚谁乱传消息?” 可此刻却根本找不到刚才跑进屋传消息的小厮。 “妈妈不好了,我们楼内起火了。” 妈妈一惊,这才知道是着了道了,有人故意假传着火消息,把客人们都逼出风月阁,结果却是为了烧她的楼,她惊叫着要进去,可是里头熊熊烈火扑面而来,她又跳又急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报官,报官,赶紧给我报官” 第82章 救谢云婳 逼退了风月阁里所有多余的人,风月阁几乎就成了一座空楼,但是三进院里果然如庄荣渊所说,根本不为着火所动摇,但没关系,庄荣渊昨日流恋花地暗中放置的火种,今天派上了大用场。 随着一点火星,整个大楼立刻被大火吞没,三进院也跟着烧了起来,纵是再怎么不动如山,那些守卫们也不得不急忙灭火,眼看火舌卷上二楼,混乱里不知谁叫了一句:“快让姑娘出来避火。” 一个丫头抓着谢云婳的手把她拉出了房间,但是根本躲无可躲。 突然,抓着谢云婳手的那个丫头,背脊一挺,眼珠一瞪,直挺挺倒在了地上,谢云婳惊怔的看着突然死在自己面前的丫头,她后脑勺上正正钉进了一根细小寸长的飞箭。 丫头嘴里流出黑血,谢云婳一惊,有毒。她警觉地看着四周,第一反应是皇上终于厌弃了她,想用这种方式把她烧死在这儿,甚至让整个风月阁作陪也在所不惜。 可紧接着,旁边灭火的那些守卫,一个接着一个倒下,根本不知道从哪儿飞来的暗器,几乎是百发百中,一箭一个,沾之必死。 火光冲天里谢云婳又惊又怕地看着身边不断倒下的人,也有不少守卫反应过来,纷纷拔刀相抗:“有敌人,保护好姑娘,不然你我都得没” 话没完,那个守卫就中箭而死了。 随着守卫被暗器削弱得差不多了,无数黑色身影凌空而来,个个拉着长长的绳子落进院子,守卫们见敌人现身,立刻大喊着杀冲了上去,火光里乱作一团,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这些黑衣人没有一个拿刀执剑的,皆是腰配机关,或手持或脚蹬,身上随时能射发出令人意想不到的无数暗器,各种各样,令人防不胜防。 守卫们没想到敌人会来这一出,根本没有应对之策,火光越来越近,就算不战死也要被烧死了,但他们没有办法,如果逃,被崔季桓抓回来,还是死。 突然一个黑衣人抓住了谢云婳的手,伸手扑灭她裙摆上卷上来的火舌,说:“秦三姑娘让我们来救姑娘,请跟我们走。” 说着一拉手边的长绳,带着谢云婳凌空而去—— 谢云婳一时怔忡说不出话来,她不敢相信竟是秦婉初来救她了,她真的等到了?还一度以为自己这辈子都等不到了。 目的是救人,所以当谢云婳成功脱逃,其他黑衣人也都相继退离,丝毫没有恋战之意。 而整个风月阁还处在极度混乱不堪中,这大火要扑灭少说也得费好半天工夫,就算是灭了,风月阁短时间里怕是兴不起来了。 庄荣渊从来没想到能一击即中,不过庄清和的罗生手确实不同凡响,不仅给敌人以出奇不意的效果,而且快刀斩乱麻,避免了给自己造成更多更大的伤害。 秦婉初也问过庄清和:“这个时候就暴露出罗生手其实对你是不利的,但是如果只是短兵相接,我又怕根本不是那些守卫的对手,那些人一定也都是死士,我怕” 她怕不能一击即中,必打草惊蛇,想再救一定难上加难。 庄清和笑了笑:“你放手去做,罗生手本就是为了解决棘手情况而生,既然现在是用的时候为何不用呢?” 为了以防万一,谢云婳被救出后没有立刻送到儒诚王府,也没有去平昌郡王府,应秦婉初的要求,庄清和让人把谢云婳送回了原来的谢府。 秦谢两府出事之后一度被封,后来秦婉初被放出来,封了郡主又嫁入了王府,秦谢两府才归还给了她,不过她一养病就是近三个月,也一直没有时间回去过,两府也一直锁着,无人进出。 不过因为是秦婉初的产业,庄清和接手后一直有让人按时去打扫,他知道秦婉初迟早会有想回去看看的时候,他不愿意让她看到凋零孤寂的院落,就算是空无一人,也要保持原来的干净整洁。 不过没想到,头一个回到谢府的,会是谢云婳。 一连几日,谢云婳被安置在谢府之内,有人按时送吃送喝,但没有人出现看过她。 秦婉初也没有来。 庄清和告诉她:“虽然我们成功救出了谢云婳,但是风月阁的事也一定会引起天启帝的怀疑,他若追查,我们现在稍有异动都会被他知晓,所以眼下最好的是一动不如一静,待这阵风头过去才能真正保住谢云婳。” 庄荣渊也这样说。 果然,风月阁出事当天晚上,崔季桓就被皇上叫到通勤殿骂了足足两个时辰,好像还挨了打,之后就听说崔季桓派人四处寻找什么东西,好像说是风月阁起火丢了很重要的物件。 那天出入过风月阁的所有人都没放过,甚至牵涉到了七大姑八大姨也跟着搜了一遍,所以很多王公贵族都在被搜之列,虽然大家都心有怨怼,但也知道崔季桓是打着皇上的名头在行事,没人敢真有异议。 平昌郡王府被毫不留情的搜了一遍,到了儒诚王府的时候,崔季桓不得不多少给战神些面子,只让人四下里走走转转,倒是秦婉初很大方的打开了所有院落房门,让他务必搜仔细些。 搜查的风波一直延续了好几天才平定下去,因为始终找不到谢云婳,崔季桓无法交差,最后只好拿了具烧焦的尸体糊弄皇上,本来对崔季桓来说传承到手,谢云婳就没有留的必要了。 八月初,院里的金桂已经在飘香。 谢云婳回到自己以前住的闺房已经差不多八九日了,望着屋里屋外熟悉的一切,她心中无限感慨。 坐在院子里浓郁香味的金桂树下,她伸手接着那星星点点飘落的桂花,好久都没有这样惬意过了。 突然,她闻到门口飘来一阵食物的香味,抬头望去,只见秦婉初穿一身青碧色束腰长裙,端着一碗香喷喷的面条笑着走了进来。 谢云婳赶紧从椅子里站了起来:“阿初。” “云婳姐。”秦婉初跑过去,放下面条便先跟她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谢云婳喜极而泣:“太好了,我们都还活着,太好了。” “是啊,我们都还活着。”秦婉初还记得那晚谢云婳在她面前被抓,从此再无彼此消息,那个时候真的是太孤立无援,太恐惧害怕了。 这时谢云婳注意到随秦婉初进来的还有庄清和,她赶紧抹了脸上的泪,刚要行礼,庄清和忙扶她起来,说:“谢小姐还要见谅,把你私自安置在这里,又没敢第一时间来见你,只因天启帝那边需要些时间来处置。” 谢云婳摇头:“我都明白的,你们为了救我也一定费了很大的劲吧。” 秦婉初拉她坐下:“现在都没事了,云婳姐,你今天还没吃饭呢,先吃点东西,我们再慢慢聊好不好。” 第83章 一切都太晚 谢云婳却笑着摇了摇头,她说:“阿初,我想跟你说说话。” 这话无疑是在告诉庄清和,让他避开。庄清和识趣的站起了身,谢云婳又叫住了他:“王爷,能否为我准备一张湿胶纸。” “”庄清和看了秦婉初一眼,秦婉初点了点头,庄清和这才点头应下。 庄清和离开后,谢云婳才拉着秦婉初的手问:“他对你好吗?” 对于这个问题她不知道怎么回答谢云婳才好,正纠结间,却听谢云婳说:“他为了你不惜舍尽北境之功,通勤殿外长跪三天三夜,一定是极爱护你的。” “云婳姐” 她知道她现在再说些自己多么忠于谢云昭的话都显得空洞苍白,毕竟什么都抵不过已经发生的事实,她已经是庄清和的侧妃,这一点是无法改变的。 “不过我看你面色红润,身上的伤也都全好了,眉目神情间也轻松愉快,他定是待你好的。”谢云婳说,“这样我也就放心了,秦伯父秦伯母在天之灵,我哥在天之灵,也都尽可放心了。” “云婳姐。”秦婉初忍不住哽咽,“人生巨变,太多的事情都向着我们不可预料,不能阻止的方向发展,很多人很多事,都回不到从前的模样了。” 谢云婳轻轻抚着她脸上的泪痕,笑了:“真没想到,有一天,阿初也会说这样的话。” 这时,庄清和拿着张湿胶纸回来了,见两个姑娘都一脸凄凄的模样,便放下纸说:“你们慢慢聊,我在外面等。” 谢云婳拿着湿胶纸拉着秦婉初,进了自己的闺房。 关上门之后,谢云婳便褪去了全部上衣露出背上的传承图来,她说:“阿初,把我背上的传承图印下去。” “现在?为何?” “照做。” 秦婉初虽不解,但还是撕开湿胶纸,轻轻贴在了谢云婳背上,这时她发现谢云婳脖子上、胸前,锁骨上,甚至是后腰上到处都是青的红的淤痕。 “你身上怎么这么多伤?”她问,“是不是那个狗皇帝” 话说到一半秦婉初又住了嘴,她不敢问这半年谢云婳怎么过的,也不愿意让谢云婳提及。 谢云婳却只轻轻笑了一下,偏头看着她:“你也是成亲的人了,不知道这是什么痕迹吗?” “”她还真不知道。 看着少女天真疑惑的表情,谢云婳叹了口气:“王爷一定爱极了你,所以不肯在恩爱的时候伤你吧。” “我?我们”秦婉初说不出话来,但也大概明白了那些伤是怎么回事。 “一定很痛吧。”秦婉初垂下头,心里难受极了,为什么偏偏是谢云婳,明明她那么好。 谢云婳扯着胸前的衣服有意不让肚子露出来,直到拓印结束,她重新穿好衣服,才说:“阿初,这段时间一定很难熬吧。” 是啊,太难熬了,庄清和对她那么好,她尚且有那么一段时间食不知味,睡难安寝,又何况谢云婳在那个狗皇帝的手里。 “但是现在都熬过来了,没事了。”秦婉初笑着说。 “最绝望的时候你想过自杀吗?”谢云婳问她。 在牢里的时候她想过,无数次想这次晕过去就再也不要被冷水泼醒了,可是一次次顾师在她耳旁说的那些话都催促着她务必活下去,亲人们的惨状,每每在午夜梦回缠上她的心房,她如何能干休。 “我倒是自杀过,可惜没成功。后来我就想通了,我为什么要死,就算是真的要死,我也要死得有点价值才行。”谢云婳说,“所以我一直苦苦熬着,等着,期盼着有一天重见天日,好在皇天不负苦心人,我总算跟你团聚了。” “我们永远都不会再分开了。”秦婉初对她说。 她只是笑笑,说:“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活着见你吗?” 秦婉初看着她,她说:“阿若姐是在我怀里咽下最后一口气的,阿初,你要永远都记得是天启帝毁了我们,杀了我们所有的亲人。” “姐姐死的时候你在旁边?”秦婉初被惊到了。 谢云婳点头:“这件事情你务必要知道,因为这对以后报仇定有大用。” “什么意思?” “天启帝不信秦伯父交到他手上的两副传承图,灭了我们两家,重新从我身上拓印了一份,又把阿若姐骗到宫里,杀之夺图。” “我姐姐?”秦婉初震惊了,“姐姐根本没有不对,你,你是说” 谢云婳重重的点了点头:“我也不知道天启帝是哪儿来的情报,知道阿若姐背上有红印,还认定了她背上的是传承图。但那个时候我和阿若姐都心照不宣没有说出真相,我们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保你。” “保住了你就是保住了传承图,只要不让他阴谋得逞,一切就都是值得的,所以阿若姐到死都没有说出真相。天启帝狂妄自大,刚愎自用,丢弃秦伯父好心献上的真图不要,却误以为自己亲手夺来的是真的,视之为宝,呵,我每次只要一想到这儿就觉得痛快无比。” “所以,皇上杀姐姐不是因为她姓秦而要斩草除根,而是误以为她是传承拥有者?” “阿初,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但是你要知道你的命是多少人费尽心血换回来的。为了秦谢两家,为了保护传承图,也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天启帝如今自以为自己得到了三副图,可实则他手里只有两副是真的。” “他现在一心要找卫氏后人,你也一定要抢在他的前面找到卫氏后人,绝不能让卫氏的传承图落到他手里,我知道平昌郡王与你们儒诚王府一向交好,若可以把庄氏的传承图也弄一份到自己手里,这样你手上就有三份传承图了,再加上卫氏的,你一定可以先天启帝一步集齐四副图。” “我爹曾说过,这个传承是可以巅覆天下的东西,有了它,覆了天启帝的皇位也一定不过轻而易举,血仇便可得报。” “所以,你才要我把你背上传承图拓印下来?”秦婉初看着她,“其实完全不用的,我和安浅郡主是好朋友,以后你、我和浅儿,我们三个传承拥有者永远在一起,任谁都分不开,再联手一起去找卫氏后人,一起对付天启帝,这不是很好吗?” “阿初,我撑到现在,就是要跟你说这件事,就是为了要把传承图留给你,但是,你要原谅我,我不能跟你一起,一起报仇了。” “你你说什么?”秦婉初拉住她,“你说什么傻话,我们都安全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任何危险威胁到我们。” “晚了,已经晚了。”她撩起衣服露出已经滚圆的肚子,“我已经怀了他的孩子,快要五个月了,打不掉了。” 第84章 无法落胎 谢云婳一向生得削瘦单薄,这半年来郁郁寡欢,孤独幽闭,越发显得形销骨立,所以外衣遮着她的身子,她若不说旁人半点也看不出她有身孕。 说那肚子有五个月,可秦婉初看着不过才微微隆起,许是她一向吃不好睡不着,影响了胎儿发育,但秦婉初更相信孕期未足五个月。 她摇头:“不,这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也一定有办法的。” 谢云婳赶紧抓住她的手:“阿初,别自欺欺人了。没有人能救得了我。” “就算打不掉又怎么样。孩子是孩子嘛,与那个恶魔无关,我只要你活着就好。” 秦婉初声嘶力竭地对她说,谢云婳却只是苦笑:“初初怀孕的时候我真的是绝望到每一次呼吸都觉得多余,但后来我又寄希望于这个孩子,希望天启帝看在我怀孕的份上可以饶了我,至少短时间里不用受他的欺负。” “可是你知道吗,他知道我怀孕却变本加厉欺负我,还说如果我能干就替他把这孩子生下来,他要向所有人炫耀这是庄氏和谢氏的孩子,要拿到我爹的坟前去质问他” 谢云婳几欲说不下去。 秦婉初光是听她这么说已经心如刀割,可想当时谢云婳是何等悲痛。 “他不许我吃打胎药,每次交欢之后都逼我喝安胎药,我只能无助的看着肚子的孩子一天天越来越大,可是阿初,我不能,不能生下这个孩子,如果生下这孩子我就是谢家的千古罪人,我还有何颜面见九泉之下的父母啊。” 秦婉初一拳狠狠捶在旁边的桌案上,咬牙吼道:“狗皇帝,我一定要把他碎尸万段。” 谢云婳转身看着窗外的大好天光,日头正明媚,万物皆可爱,窗棂上那盆紫罗兰还是她亲手栽下的,纵经血雨腥风,却还是生长得如此茂盛而美丽。 秦婉初知道这半年谢云婳一定是过得生不如死,比起她在牢里的皮肉之苦,谢云婳所受的却是精神鞭笞,每一日要如何面对灭门仇人,还要跟那个人同床共枕,甚至怀上他的孩子,这种侮辱等同于精神凌迟。 当初的谢云婳是何等傲气清冷的姑娘,优秀如她,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懂事如她,知书达礼令人称道。这样的她怎么受得了这般欺辱,可纵是这样,谢云婳再见她时,除了说话语气变得温柔,其他一切感觉都不曾改变。 她娓娓分析着情形,当前的局面,以及自己应该要交给秦婉初的东西,似乎每一点,每一处她早在心里过了几百遍,最后才把自己如今的窘境说出来。 “没关系,你不想生下他有的是办法。”秦婉初说,“只是你得受些苦楚了,胎死腹中或未足月催生让死胎落地等等,就算落子汤管不了用了,也一定还有其他办法的,我再向顾师问一下,保不齐他还有更安全的方法,云婳姐你信我,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挺过这关,一切就都过去了。” 谢云婳看秦婉初急切紧张的样子,她没有说话,秦婉初学医的,她自然是信秦婉初的话,可是 “对了,我现在就去找顾师过来。”说着秦婉初就开门出去,“云婳姐你放心,我很快就回来。” “阿初。”谢云婳叫住她。 秦婉初转头看向她,谢云婳冲她深深地笑了一下,从小一起长大,秦婉初从来没见谢云婳主动笑得这样好看过,那轻轻弯起的嘴角,长长的睫毛微微遮下,整个人似乎在发光。 她真漂亮啊。 “等我回来。”秦婉初说。 看着秦婉初消失在门口,谢云婳不得不收回张望的眼睛,她叹了口气:“阿初,就算没有这个孩子,我又还有何脸皮活在这个世上,你怎么能明白每晚无法入睡的煎熬,他强加在我身上的奇耻大辱早已令我千疮百孔。” 谢云婳早已不是从前的谢云婳,她回不去了。 庄清和就在抱厦里等着,其实耳尖的他也一直听着屋里的动静,见她跑出来忙跟上去,秦婉初说:“我要去找顾师。” “我去吧。”庄清和却说,“不过不好一直有人来往这谢府之内,恐会让人生疑,我的意思要不先把谢姑娘挪到王府去。” 秦婉初觉得也有道理:“那我们今天就把她带过去。” “晚上再行动。”他说,“我会让顾师这段时间也住在王府内,就像当初给你治病时一样,谢姑娘未痊愈前就不让他离开了。” “阿和,谢谢你。”秦婉初看着他眼里全是感激之情。 庄清和笑得有点无奈:“我想要的又不是你的谢谢。” “”秦婉初低头,“我,那我先进去跟她说。” 这天晚上,他们便把谢云婳接进了王府。秦婉初把庄安浅介绍给谢云婳,她希望用庄清和之前对她的办法来对谢云婳,希望庄安浅的孩子天性也能让谢云婳稍稍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庄安浅从来没见过谢云婳这么漂亮的姑娘,拉着她的手这一晚至少说了十几次:“姐姐,你长得好漂亮啊。” 庄安浅陪了谢云婳大半晚上,直到顾师来了府上,庄清和才让人把她带回去休息了。 等到谢云婳睡下,秦婉初才问顾师她的情况,顾师冲她摇了摇头:“初丫头,打胎的事还是作罢吧。” 她不解:“为什么,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把她肚里的孩子弄出来的,就算有些困难也没关系,她,她一定可能忍的。” 顾师叹了口气:“她的身子太弱了,而且你虽看她面上只是憔悴,但内里已经积郁成疾,沉疴于身,又是五个月的重身子,若贸然用猛药强行下胎的话,她会活不成的。” “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秦婉初绝望地坐在旁边凳子上。 “这么跟你说吧,就算是让她挨到孩子满月生产,以她现在这身子骨也未必能母子平顺,还是要早做打算啊。”顾师不得不把最坏的情况一并告诉她,也好让她心里有个准备。 谢云婳躺在里屋里静静听着他们的谈话,其实这些情况她都预料到了,一点也不意外。 秦婉初一夜都没睡,床都挪给庄安浅了,那丫头倒是有床百事足,倒头不久就开始说梦话,梦话里也全都是吃的,秦婉初真羡慕她,可以这么无忧无虑,什么都不烦恼。 秦婉初熬到快天亮的时候才堪堪眠了一会儿,清晨四喜给她梳头的时候她还昏昏欲睡。 这时派去伺候谢云婳洗漱的丫头慌里慌张的跑了进来:“侧妃,不好了不好了,姑娘,姑娘她没气了。” 第85章 谢云婳自杀 秦婉初早该想到的,谢云婳一副已经无所谓的态度,定是心里有了决定,她应该守在她的身边,寸步不离的。 这样谢云婳就没有割腕自杀的机会了。 庄清和把她拦在门外不肯让她进去,但她怎么能不进去,她推开庄清和跑进屋去时,谢云婳穿着整整齐齐,妆容头发干干净净,她就像是睡着了一般躺在床上,除了左手腕上那条深且长的刀痕,血已经凝固了。 她跌跌撞撞扑到床前,无声地流下泪来,她伸手摸向谢云婳的手,身子,还有脸,已经冰凉了,只怕昨晚她前脚和顾师离开,后脚谢云婳就已了结了自己吧。 “不,不要啊,云婳姐,不要留下我一个,不要这么残忍的对我”她扑在谢云婳冰凉的胸膛上放声大哭,悲怆像漫天的大海淹没了她,她感觉自己快要无法呼吸,这种痛,切肤难及。 庄清和让下人们都下去了,他走上前递给秦婉初一张纸条:“这是我在她枕边找到的,给你的。” 秦婉初拿过来打开,是谢云婳写下的绝笔:阿初,原谅我的懦弱,原谅我的无能,原谅我把所有的一切都推给了你一个人,以后长路漫漫,荆棘丛生,你不要学我,你要坚强,要勇敢。阿若姐死的时候她说她不是一个好姐姐,我也不是,但你是我们最值得骄傲的妹妹。 秦婉初把纸揉进怀里顿时泣不成声,她紧紧抓着谢云婳的手:“云婳姐你醒醒,你醒醒啊,别这样对我,求求你,你醒过来” 庄清和没有打扰她,关上门让她独自哭会儿。 庄荣渊还在前厅等着,见庄清和过来忙问:“真死了?” 庄清和点头,庄荣渊怄了个气:“费老大劲救的她,她居然自杀了?” 庄清和瞪了他一眼:“这话可不要在阿初面前提,她所经历的又岂是你能明白的痛。” “我知道,但是”庄荣渊喝了一口闷茶,“我只是觉得之前的努力” “没有白费。”庄清和打断他,“谢云婳向来是个懂大局的,她把传承图留给了阿初,而且,已经从她嘴里证实皇上从秦婉若那儿得到的那张传承图是假的。” 庄荣渊顿时一惊从椅子里跳了起来:“什么,假的?” “秦老将军给皇上的两张才是真图,皇上自己得到的两个,谢家的是真,秦家的是假。” 庄荣渊懵了,庄清和说:“秦家的传承在阿初身上。” 庄荣渊还在呆若木鸡中,许久,他转动脑袋慢慢回神,突然就哈哈大笑起来:“天启帝那个自以为是的傻瓜,那他岂不是把真的丢了,而把假的奉为圭臬?” 庄清和点头:“这一点对我们来说也是极为重要,因为这意味着局势暗中反转,如今我们有三图在手,天启帝只有两图,卫氏那张成为必争,但是阿初的安全也犹为重要,难保天启帝不会在整合传承图的时候发觉异样,而转头又怀疑上阿初。” “你说得对。”庄荣渊笑得合不拢嘴,“这可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那那个传承图” 庄清和挑了挑眉:“你就这么着急?阿初现在还守着谢云婳的遗体痛苦得难以自拔,难道要我现在问她要传承图吗?” “不是,我我的意思”庄荣渊不太好意思的摸了摸头,“我的意思我回去就赶紧把那张假的传承图扔了,你媳妇那边,我知道你自有办法的。” “要本王说,不如你把你们家那张传承图一并交给阿初保管,这样才是上上之策。” 庄荣渊怔了怔,只傻笑了两下:“有点道理哈,不过谁保管都一样。” 秦婉初倒在谢云婳的怀里,从早上流泪到下午,不吃不喝,谁来唤都不应声,沉默的瞪着双眼,安静的屋里似乎连空气都凝滞不通。 庄清和推开门,她正好坐起身来,扯着袖子擦眼底的泪痕。他走上前拿出帕子替她擦了起来,温声说:“你一天都没吃饭了。” 秦婉初站起身,半打阳光映在她身上,却映不出她冰冷的脸上有半点温度,她说:“吃饭。” 她扬长而去,倒是看得庄清和有一瞬的怔愣,他费尽心思劝了数月,终究抵不上谢云婳死在她面前来得足够震撼。 有句话说得好,穿过了寒冬,就不再畏惧寒冷。向死而生后,再多的痛苦折磨都不足为惧。 谢云婳也只能暗中草草下葬,头七那晚,秦婉初在院子里给她烧纸钱,跳跃的火光映着她的脸沉默淡漠,庄清和坐在她旁边帮她递着纸钱,许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眼看纸钱要烧完了,庄清和才开口:“你姐姐的女儿是被杜长明拿被子活活捂死的。” 这几天秦婉初操持着谢云婳的身后事,庄清和也没有闲着,他很积极的查着她想知道的事情,只是他一直在犹豫,这个当口告诉她这个事情对不对。 但转念一想,她已经不是以前的秦婉初了,谢云婳的死没有压垮她反而让她变得更坚毅的话,那小侄女的死也只能令她越快振作起来。 秦婉初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望着那熊熊燃烧起来的火焰,她突然无情的笑了一下:“好得很。” “阿初。”庄清和握住她的手,“我希望你坚强,但是也不希望你硬挺,如果你想哭” “我哭不出来。”秦婉初淡淡地说,“阿和,不管你相不相信我这双眼睛流不出眼泪了。” 庄清和只当她是在说自己已经绝望透顶,所以没有眼泪。 他说:“我知道你难过,不过有一个疑问我一直想问你。” 秦婉初看着他,他说:“我知道秦家的传承在你身上,但是为什么你姐姐的背上也有红印呢?” 传承只有一份,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两姐妹背上。 秦婉初讽刺地笑了一下,她说:“你就想知道这个?” 庄清和点头,这个问题困扰他很久了,他怎么也想不通。 秦婉初说:“小时候我一直很讨厌我背上这个红印,觉得太丑了,就算是母亲找了人皮给我贴上,我还是动不动就又吵又闹,每每在家里发起脾气,谁都拿我没办法。” “可是有一天,姐姐把我拉到她房里,脱了上衣给我看她背上的红印,她说那是她求母亲给她刺上去的。还说我们是姐妹,要丑一起丑,要美一起美,我这才高兴了,这以后就再也没有拿这个印记说过事。” 秦婉初捏了捏鼻梁,皱眉说:“可我怎么也没想到,姐姐为了哄我开心的印记,有一天会成为代我去死的铁证,阿和,该死的人是我,不是姐姐。” “还有云婳姐,她又做错了什么,要遭受如此非人的对待。” 秦婉初只感觉一阵头痛欲裂,庄清和抱住她,说:“你姐姐一定非常庆幸。” 秦婉初不解地看着他,他说:“因为那个印记不仅能讨她最爱的妹妹欢心,最后还有幸能救她最爱的妹妹一命,她定然觉得千值万值。” 第86章 被睡了 086:被睡了 秦婉初的心悲恸万分,每一次想到那些远去的亲人,无论是无声无息就消亡在她生命里的;还是像谢云婳这样切切实实最后倒在了她怀里的,都让她胸腔郁积如堵,想哭,那双眼睛却又再哭不出泪来。 老天爷定是觉得她前半生过得太平安顺遂了,所以才要惩罚她,让所有爱她的人,她爱的人统统都离去,都以这样残酷的方式跟她决别,不,和父母甚至连决别的机会都没有。 她的头轻轻放在庄清和的腿上,听他说:“其实活着的人才是最难的,我知道你定体会到了,阿初,没关系,无论多难,还有我在你身边。” 她愣睁着双眼看着他,男人棱角分明的脸在火光的映照下轮廓越发刚毅,他冲她笑了一下,秦婉初真想哭,可她摸了摸干干的眼角,她叹了口气。 庄清和伸手也摸了摸她眼角:“你的眼睛” 她无所谓的摇了摇头,她自己看不到,但庄清和看得分明,她眼白很红,满布血丝,这样睁着看人倒有几分可怖。 “怎么会这样?”庄清和皱眉,定是她这段时间哭得太多了。 她摇头:“可能是我的泪腺受到影响了吧,每次想哭眼睛都很涨,但就是再也流不出一滴泪来。” “什么时候开始的?” “云婳姐去世的第二天我就发现了” “那你怎么现在才说?” “我觉得倒也没什么,我也不想哭了。” 庄清和脸色绷起:“我明天让顾师给你瞧瞧。” “不用了,我不想瞧,这么长一段时间以来,我吃的药还少吗?”她苦笑。 庄清和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秦婉初又道:“阿和,给我讲点事情吧。” “你想听什么?” “什么事都行,只要不是令人难过的事。”她说,“对了,我想起上次你跟我说是容妃给你透露的云婳姐的消息,她是天启帝的后妃,怎么会帮你呢?” 庄清和摇头:“我猜是你们秦谢两家之前是不是有恩于她,所以她不是帮我,只是想帮谢云婳。不过她倒是跟我说以后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找她!” 秦婉初点点头没有说话,庄清和又继续说:“这段时间的相处感觉她人还不错,眼睛也很干净,不像崔季桓之流,满肚子的算计,我在想如果后宫里真有一个能让为我们服务的人,倒也不错,总有一天会用得到吧。”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秦婉初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直到发现她倒在他腿上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他才起身把她抱进了屋去。 她睡得极熟,想是这些日子因为谢云婳的事一直没怎么睡好,所以突然一放松下来,所有的疲倦与劳累便都涌了上来,自然而然倦睡而去。 望着她恬静的模样,庄清和心里涌起一股柔软,忍不住伸手抚摸了一下她的脸蛋。抬头见外面月儿高高,清辉如洒,他笑了,翻身睡进了她床里,这么好的机会,他定要抱着媳妇一觉睡到天亮。 不过睡到半夜庄清和迷迷糊糊中冷醒了,偏头却见旁边自家媳妇被子裹成了个棕子,他伸手扒进被子里,嗯?!却没摸到他媳妇,他赶紧爬起来找人,难道是中途睡醒发现他爬了床那丫头又跑了? 秦婉初倒是没跑,横在了床的另一头,继续呼呼大睡,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移过去,庄清和看得哭笑不得,他从来不知道秦婉初睡相这么不好,好容易把她抱了回来,她又像八爪鱼似的缠住了他,少女身上特有的一股馨香味,新清自然的扑鼻而来,她软柔无骨的身子却非常有韧性,说实话,让人很难克制内心最原始的冲动。 看来以后他们俩的床得换个大一点的,才够她翻滚。 秦婉初一觉睡到天亮,被窝里温暖又舒适,她往更暖和的地方拱了拱,伸手抱住面前这团结实的肉肉 她愣了愣,不对啊,她昨晚没跟庄安浅一起睡,庄安浅也没这么发达的股肉,她搓着眼睛看向睡在自己旁边的人,庄清和的眉眼染着清晨阳光的辉芒,笑容爽朗,神色俊逸,半开的衣衫,慵懒的头发,啊,简直就是秀色可餐。 “啊——”她吓出猪叫声,神魂失措的从床上翻起来,但却发现跟庄清和纠缠得太深,四条腿左右交缠,双手紧紧拥抱,根本没办法一下子挣脱开。 手忙脚乱里,她反而几度被绊进他怀里,两个人扯过来扯过去,四喜听到声音进来,但见两个人在床上打架,四喜不顾秦婉初的叫喊又跑出去偷懒去了。 好容易跟庄清和分开,秦婉初摔下床,屁股坐得生疼。庄清和坐在床上看着她:“难道以后你每天早上都准备这么练嗓子吗?” “你,你趁人之危。”秦婉初骂他,明知昨晚她心情不好,精神疲倦,竟然趁她睡着恬不知耻。 “那要到衙门去告我吗?”他好整以暇地问,“我可以替你写诉状。” “你?”秦婉初被堵得一个口气上不来,她爬起来瞪着他,“你你以前不这样的。” 在岁和寺的时候,她算是主动勾引,但他还是很君子的。可没想到他竟然也有这么性急的一面,真是看错他了。 “你以前也不是我侧妃啊。”他笑着走下床,一面慢悠悠穿衣服,一面踱步过来抱住她的腰,她还没反应过来就看他伸头在她脖子上狠狠嗫了一口。 “啊,痛。”秦婉初一把推开他,捂着脖子跑到梳妆台前,该死,留印子了,她恶狠狠地瞪着他。 庄清和低低一笑:“所有人都看到昨晚我们睡一起了,恩爱嘛,要是没留点恩爱的痕迹,那本王的能力是要受怀疑的,对不对。” 看着男人一脸奸笑地走了,秦婉初把手里的镜子反手朝他扔过去,骂道:“你还要不要脸,成天就知道把心思放在这些歪门邪道上” 然后,这天之后王府就炸开了锅,说王爷和侧妃终于圆房了,而且不仅一晚上没睡觉,连早上王爷都不放过侧妃,有四喜的口述为证,她在门口听得真真的,侧妃第二天还叫疼呢,脖子上藏都藏不住的痕迹。 秦婉初:“” 庄安浅跑过来问秦婉初:“他们都说你和五哥睡了。” 秦婉初:“”睡你个大头鬼,信不信现在就把守宫砂亮出来给你瞧瞧。 “还说五哥咬你了。”庄安浅继续说,“我不管我就一晚上没跟你睡,你就跟别人睡了,我今晚要跟你睡。” “好啊,我们以后都一起睡。”秦婉初笑着说,“你永远都不要离开我。” “好,我也要咬你。” “”秦婉初嘴角抽了抽,“浅儿,咬人不好,不要学你五哥。” 第87章 光复军 九月初,天气渐凉,日头慢慢从毒辣变得柔和,风也越来越高。 临祈县秋收前发生了一起民众抗议,据说是因为赋税过重,百姓实在缴不起税,甚至有些百姓已经卖儿抵女,日子却依旧清贫困苦,但这场抗议很快随着领头人被当众斩杀而扑灭。 九月中旬时,上丰县有数千百姓聚众造反,一时倒声势浩荡,不仅占了官府衙门,还直挺州郡,不过巡守很快出击,这场造反历时十二天被火速扑灭,为首者拉进了上安城,天启帝亲自监斩,五五分尸。 这场刑罚上安城所有百姓几乎都参加了,天启帝有意要告诫天下人,顺他者昌,逆他者亡。 但紧接着,河安、陇北、江原、中都等等无数地方,相继出现了农民起义,大大小小的造反事件,一时间如雪片一样飞入了皇宫,积压在天启帝的案头上。 通勤殿里,天启帝把那些奏折一股脑儿的都掀翻在地,崔季桓、庄清和等几位要臣立在下头,都没有言语。 如今的朝中反皇党已几乎不存在了,本以为自己的政权总算稳固,天下再没有能让他烦心的事,可没想到,小小庶民竟敢造反,天启帝质问他们:“怎么,难道朕养了一殿的文武大臣,关键时刻竟没有一个能想出对策来吗?” “各地造反不断,大多有效仿之意,特别是陇北一带,听说他们纠结的人数最多,已经六七千人了,不仅破开了州府,还扬言” “扬言什么?”天启帝看向那位说话的大臣,怒不可遏,“想攻进上安来不成?” “乌合之众,皇上不足为惧。”一位将军却说,“待臣领兵将他们一个个斩杀马下。” “但是,最近造反者多是普通百姓纠结在一起的,若一味的扑杀,恐也会令上唐其他百姓寒心啊,说到底皇上该想法子减轻赋税” “李大人此言差矣。”另一人哼声,“让皇上减轻赋税,那观云台修筑工事正在紧张之期,哪里有钱粮可继?况且如此一来岂不是让皇上向天下承认是他做错了吗,如果一有百姓起事皇上就退步,那这天下到底是皇上说了算,还是那群造反的百姓说了算?” “这话也有理,总不能让那些造反的乌合之众们觉得起来闹两下,皇上就能顺了他们的意。” 殿上你一言我一语,庄清和一直没有说话。 天启帝目光瞟了庄清和一眼,说:“老五,你觉得呢?” 庄清和眉头一紧,这时外头又有人来传报:“皇上不好了,江原八百里加急。” 李公公赶紧将急报转呈上去,众人的眼睛也都系在那张急报上,心想总不至于一群小老百姓造反,还能吞了江原地界不成。 皇上看罢了信,震惊到难以言表,他摇头:“不,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皇上?” 皇上把急报扔给几位大臣看,众人看罢,每张脸上都写着不可置信四个大写,庄清和看罢,也惊愕不已,但当下他就做了决定:“皇上,臣愿领兵去江源,剿灭这群反贼。” 皇上虽然震惊,但还没有糊涂,他摆手:“不必,这件事朕自会另派人去,小小光复军,还不足以让我们的上唐战神出马。” 听着像是夸他,但实则是不乐意他掺和这事。 庄清和回到王府时,秦婉初正在他书房里看资料,见他推门进来,赶紧迎上去:“阿和,我在你书桌里发现了好多杜家的罪证。” 秦婉初拿着那些纸张说:“这杜长明父子一向跟河中侯府相近,这些年来为非作歹,没少干丧尽天良的事情,但我没想到你竟然已经暗中查了他们这么多证据了。” 庄清和不以为意:“杜大人虽身为国子监司业,门生遍布,说起来是极高的职位了,又是人人称道的老师,但实则不过虚有书香门第之表,你且看他后院多少姬妾就能知一二了。” “这些年他暗中收取学子贿赂,染指科举,自先帝时期起就大肆敛财;你不知道的是你二姐还未嫁到杜家前,杜长明就曾于街市强抢民女,对方不从,杜长明就找人打折了人家姑娘父亲的一双腿,强纳了姑娘不说,一个月后却将一具尸体还给对方父母” “只是他们杜家藏私纳垢很有一套,这些事情都不曾暴露人前,但类似事情于杜家根本不算什么,你所看到的我搜集的那些罪证也不过冰山一角。” “太好了,我正愁不知怎么解决杜家呢,既然如此,那就从杜家开始,所有给我亲人以伤害的,我统统都要他们还回来。”秦婉初握紧手说。 “阿初,不过眼下还有另一件事我要跟你说。” “什么事?” “江原县发生了一起聚众造反事件。” “呵,阿和你知道现在外面百姓们都怎么传的吗?”秦婉初不以为意,还当他要说什么,秦婉初冷笑着说,“百姓们都说这九月啊是不太平的九月,天下有大乱之兆,百姓造反不断,左边平了,右边又冒出来了,上边平了,下边又冒出来了,大家都在等着看天启帝的笑话,这么多的窟窿他怎么补得过来。” “你所说都是是普通百姓们的抗议,我要说的这起起义,他们的带领人叫朱奕。”庄清和说,“我也是刚在大殿上议事时知道的,这个朱奕自称自己是朱帝之后,手里还握有四姓后人的强将,带着好几万人马,一路过关斩将,已风速拿下三关。” “”秦婉初腾的站了起来,“朱帝后人?” “这还不最要紧的,最令人震惊的是他向外散布消息,说当年朱帝重病,传位于卫氏,被庄氏提前得知,庄氏不满,于是提前毒杀了朱帝,诓骗秦谢两人是卫氏所为,但秦谢两人仍下不了手斩杀卫氏,最后才放任庄氏把卫氏送上绝命战场,让卫氏死在了战场上。” “这事情已经在江原一带传疯了,而且因着他打着朱帝旗号,又号称有四姓后人在手上,可信度极高,加入他军队的百姓源源不断,他还给自己的军队起名为光复军,口号是誓要夺回庄氏以不义手段取走的帝位,更要斩杀天启帝这个为非作歹,不行仁政的残暴帝君。” “如果他身边的四姓后人就是卫氏的话”秦婉初说。 “你和我想到一处去了。”庄清和说,“如今天下,除了你和我们庄氏,再也没有四姓后人了,所以朱奕身边的大概率就是我们要找的卫氏后人了。” 秦婉初和庄清和对视了一眼,庄清和忙又说:“我得去见一见庄荣渊。” 第88章 未来媳妇 庄清和与庄荣渊也没有经常都约在王府见面,其实很多时候他们都约在外面,以避人耳目。 这晚庄清和出去后便一直到深夜后都没有再回来。 秦婉初本来还想等他回来再问问情况,但庄安浅起夜的时候看她坐在外屋没睡,便也坐过来一脸兴奋的样子,以为秦婉初又一个人在玩什么好东西不跟她说。 这丫头晚上没睡好,白天很闹人,秦婉初便赶紧带着她回床上去休息了。躺上床的时候庄安浅突然说:“阿初姐姐,我那天看见你后背上跟我后背上有一模一样的印记,你也是不祥之人吗?” 秦婉初愣了一下,定是自己贴人皮的时候被这丫头看见了。关于庄安浅的全部,庄清和都跟她讲过,小时候都是先帝的人照顾她,既没有教化也没有善抚,这些不祥之语也一定是那个时候那些恶毒的嬷嬷说给她听的。 她笑了笑,对庄安浅说:“胡说,这不是不祥的印记,浅儿你要永远记住,有这个印记的姑娘都是老天爷赐的好运,未来有大福气等着你呢。” “真的?”庄安浅不太相信地问。 秦婉初点头:“当然是真的了,这印记可不是人人都有的,这世上总共也只有四个人才有,你、我还有那天来过我们府上的漂亮姐姐。” 后来他们都告诉庄安浅谢云婳离开王府回自己家去了,所以庄安浅并不知道谢云婳已经死了。 “那还有一个呢?”庄安浅抓着她的急忙问,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这印记不是只有她一个人有;这也不是不祥的印记,原来她有同伴的。 “还有一个姐姐嗯,或者妹妹吧,她估计应该在江原那边,但我相信我们一定很快很快就会见面了。” “我要见她,我现在就想见她,我想看她背上的印记是不是跟我们的一样。” 秦婉初笑了:“放心吧浅儿,命运让我们背负着这沉重的责任前任,就一定会让我们相遇的,只是别着急,多些耐心。” 庄安浅点头嗯了一声,秦婉初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她突然坐了起来,说:“浅儿,反正也睡不着,不如我们玩个游戏吧。” 庄清和跟她说过,庄荣渊一直有心想集齐四张传承图,恐也有心想探宝,但庄清和没有给过任何明确的回复,也暂时还没有要把秦谢两家的传承图交出来的意思。 但是秦婉初知道这个传承一定是一个极大的秘密,就如谢云婳说的,极有可能得到了它就可以覆了这天下,杀了天启帝报仇,如果是这样的话 她让四喜拿了两张湿胶纸来,然后跟庄安浅脱了衣服,互相拓印彼此背上的传承图,她要将这三张图先稳稳的保存在自己手里,无论这个传承隐瞒的是什么样的秘密,掌握在自己手里总别在别人手里好些。 庄荣渊告诉庄清和其实早在年初的时候,藩臣进见,他就私下见过郡河刺史李沛之,因为这个人在郡河一带声望极重,手握一方大权,当年还是平昌王引荐才让他得以入朝为官。 可以说平昌王是李沛之的恩师,平昌王出事时李沛之写了好几封信向庄荣渊问及情况,后来到了上安城他们才有空真正坐下来详谈。 “你跟本王说这个是何用意?” “我就是想告诉你,不仅是江原一带,郡河一带也马上要生变了。”庄荣渊冷笑着说,“五哥,看着吧,我们即将身处一个乱世,未来如何,洪流向着哪一方发展,可说不清楚。” “你鼓动李沛之造反?”庄清和皱着眉,这扯进来的人越来越多了。 庄荣渊摇头:“他只是知道了自己恩师的真正死因后义愤填鹰十分难过,走时告诉我说如果天启帝继续残暴不仁,置百姓于不顾,他便愿意策应我,以赌天下。” 如果真的要天下大乱,其实就算没有李沛之起事,到那时,也多的是王沛之张沛之,庄清和叹了口气,又问:“那江原朱奕,你怎么看。” “我会亲自派人去探查一番,如果卫氏后人真在他那里,那我们免不了亲自走一趟了。” 庄清和其实也是这个意思,不料庄荣渊突然又说:“毕竟,我未来媳妇儿可在他手上,总要想法子撬过来才行。” “”庄清和一脸无奈,“还当你当时只是气头上随口说说,你还真当真啊,就你这德性,谁肯嫁?” “呵,你这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啊,你倒是有媳妇天天抱着睡了,我还是光棍呢。”庄荣渊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画纸了揣摩,“我媳妇长得就是好看。” 什么饱汉子饿汉子,自从那晚爬过一次床之后,秦婉初每晚都抱着庄安浅睡觉,他压根连她的屋都没再进得了过。 他没好气的夺过庄荣渊手里的画相,却见那纸上竟是一张美人画,画上美人眼睛生得极为好看,小巧的一张脸透着一股子灵敏之气,让人想到了清晨滴珠的花朵。 “你这是又在哪儿留情了,还给人家姑娘画张画?”庄清和忍不住打趣,“这是要留着作纪念啊?” “还给我。”庄荣渊一把夺过,将那画纸好生收起,“这是卫家那小娘子的画相好不好,这点眼力劲儿都没有。” 庄清和一惊:“你见过她了?” “没有。” “那你” “好歹是我选定的天命之女,所以我特意按照我想象中喜欢的女人的模样画了这张画。”庄荣渊得意洋洋地说。 庄清和顿感一阵无聊,还真把人家卫家姑娘当媳妇了。 “敢情人家卫氏姑娘就必须得长这模样呗。”庄清和冷哼,“算了,我懒得跟你扯这些,江原那边,你的人去还是我的人去?” “还是我动吧,我是一个闲散人,没那么多人盯,你不一样,皇上和太后的眼睛只恨不能长你身上。”庄荣渊笑着说。 二人凌晨过后才分别回家,庄清和回到王府便去秦婉初房里看了看,两个少女都极不会睡觉,你的脚放在我肚皮上,我的手伸在你脑袋上。 庄清和几度想把秦婉初抱走,但奈何她们贴得太紧,看来得想个法子把庄安浅弄回平昌郡王府了。 所以第二日一大早用过了早饭,管家就把庄安浅的东西打包好,也套好了马车,前来请示庄清和。 庄清和点了点头:“好,我亲自送浅儿回家。” 秦婉初和庄安浅都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一个问:“你要送她走?” 另一个委屈巴巴地说:“我不走,我要和阿初姐姐在一起。” 第89章 说谎 当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当初只想着让庄安浅给秦婉初多少带来些欢乐,让她快些走出阴霾,却没想到姑娘间的友谊如此容易建立,再让庄安浅这么耗下去,他就是再等十年,估计也抱不上孩子。 所以他铁了心要送庄安浅走,庄安浅抓着秦婉初的手腕不肯放:“我不走,五哥我不爱你了,你为什么要送我走。” “王府又不缺她一口饭,你就让她留下嘛。”秦婉初也舍不得庄安浅走,虽然最最重要的原因是怕晚上空了床。 “荣渊的意思。”庄清和只能扯谎了,“浅儿本来身体就不好,时常要换药的,还是让她回郡王府比较妥当。” “虽然”秦婉初紧紧拉着庄安浅的手,看庄安浅一直躲在她身后不肯出来,她叹了口气,“可是庄荣渊还没有娶王妃,郡王府就一群下人伺候,没个主母,浅儿岂不是更没人陪,还不如让她留在我们这儿,至少还有我陪陪她嘛。” 庄清和走上前突然冷不防的伸出手一掌劈在庄安浅脖子上,她晕了。庄清和抱起人就往外走,说:“我中午不回来吃饭。” 秦婉初:“” 什么男人,一点商量的余地都不给。 平昌郡王府里,庄荣渊不明所以的看着庄清和把妹妹抱了进来。 庄荣渊:“什么情况?” “哦,她睡着了。”庄清和继续撒谎,“这些日子跟阿初在一起玩得太野了,估计她挺累的,就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吧。” “我是说你怎么突然把她送回来了,你不是说” “阿初说浅儿太黏人了,白天还好,晚上总要挤在她床上睡,她不是特别的习惯,我想着她在王府也确实待了够长日子的了,所以就送她回来了。”庄清和说谎的工夫见长,脸不红心不跳的。 庄荣渊凑上去看了看,庄清和退了几步,忙不迭说:“军机处还有要事,我就先走了。” 庄清和逃得快,以至于当庄荣渊发现妹妹是被劈晕的时候,他已经逃到了大门口。 “庄清和你这个王八犊子,你竟然敢打她?”庄荣渊提着八十长刀追了出来,“当初是你死乞扒挒的非要了她去,现在嫌她占你媳妇床了,我看是你嫌她影响你施展男人雄风了吧,信不信今天” “王爷,王爷息怒啊。”下人们一窝蜂拥上去抱住庄荣渊,才堪堪阻止了一场上安街头追逐战。 这方庄清和刚送庄安浅出了王府,后脚沈玉华便又登了王府的门。 秦婉初在正厅里接见了她,想到上次自己逃跑还得助于沈玉华,虽然现在想想自己说的话漏洞百出,而沈玉华竟然也丝毫没怀疑,种种奇怪,但她也没有在意过多。 沈玉华拉着她的手一个劲儿的夸:“之前见侧妃,侧妃还在病重,那时虽一脸病容却仍可瞧见几分颜色;如今再见侧妃,真真是令人大开眼界,我从未见过生得像侧妃这样漂亮可爱的女人。” 呵,那是你少见多怪,秦婉初心想,能感觉得出来沈玉华对她的讨好和接近之意,但这些话未必过于流于表面,掺假成分太重了。 “沈小姐说笑了,说起来上次得亏沈小姐帮忙,还没好好谢过沈小姐呢。” 沈玉华笑了,是啊,明明已经把你送出城了,而且还派了杀手,谁成想竟然没死,还又回来了,真是阴魂不散。 “侧妃太客气了。”沈玉华从怀里拿出一张请帖来说,“对了,前段时间我父亲送了了一株梨山海棠树,嫁接了垂丝海棠精品,正好开了花,美不胜收,想请侧妃后日到沈府一观,不知侧妃肯不肯给这个面子。” 说起来秦婉初既当了这个侧妃,还从来没有应酬过,但明明偌大的王府多的是人情来往,秦婉初多少能猜得到,定是庄清和没把这些事推到她面前来。 她看了看沈玉华,点头说:“好,沈小姐相约,我甚惹荣幸,一定前往。” 她既已决定好了要做的事,避不开的应酬该去就去,况且她也不可能永远在这后院被庄清和保护着吧,外面风风雨雨,总要冲着她来的。 沈玉华走后,秦婉初立刻便让阿七去查了一下,阿七回来说后日要去沈府的人倒是不少,沈玉华请了不少的贵妇,叶千茗也在此例,杜家少夫人也在此例。 秦婉初笑了笑,好得很,这么快,机会就来了,既然机会送上了门,那也不可辜负了,她转身回去准备了起来。 庄清和想着今晚总算是摆脱了庄安浅,虽然自己用了点卑鄙手段,但为了长久的幸福也值了,高高兴兴的下卯回府,阿七却告诉他秦婉初从吃了午饭就一直在自己屋里关着门,不知在捣鼓些什么。 庄清和推门进去,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他忙跑过去看窗边那个忙碌的少女身影:“你生病了吗,自己在捣药?” 秦婉初摇头,笑着将包好的一个药包放进了自己腰袋里,说:“这是我特意为杜少夫人准备的。” 庄清和看了眼小榻上那乱七八糟的药具和没用完的药草,他笑了:“我听阿七说了,后日你要去沈府赏花?” 秦婉初点头,又对他说:“以后有什么应酬之类的你不必自己压着,我既然承了这身份,该我担的责我自然会担,况且我总归是要出门的,对不对。” 庄清和点头:“你说得对,阿初,既然你知道该你担的责就该担起来,那我们是不是” 秦婉初一脚跳开,警惕地看着他:“我就知道你把浅儿送走没安好心。” “你怎么还两副面孔呢,是你自己说的该担的责要担。” “我我我没说这个。”秦婉初咬牙,她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而且就算是真的有准备了,她想她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吧,太突然了。 “你,你要是有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纳几房美妾,保证她们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庄清和眸色一暗,坐到旁边说:“我正好也有事要跟你说。” “嗯?” “清县那头的叛乱刚平,而前往平乱的是林舒望,他带了一些叛乱军的资料回来,因为东西是先过我的手,所以我在里面加了一些杜家暗通敌军的书信。” “你这是?” “就我书房里那些东西就算是拿出来也不足以皇上严惩杜家,你真的想要让杜家为你姐姐的死感到忏悔,为你小侄女的死付出代价,就只能用天启帝不得不怒到杀了他的理由。” “你说得对,还是你想得周全些。” “行了,夜深了,你早点休息吧。”庄清和说着便起身出去了。 秦婉初想叫住他的,但终究没有叫他,前一秒他还柔情款款的想求欢好;可后一秒他突然就变得正经了,是因为她说要给他纳妾所以不高兴了吗? 第90章 按规矩敬 庄清和走到一半又突然退了回来,秦婉初衣服刚脱到手肘处,被他吓了一跳,目光怔然:“你你怎么又回来了?” 庄清和看着她:“我只是有点不甘心,你竟然真的没有叫住我。” “”秦婉初垂下头,就算叫住他,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阿和,我一早就跟你说过,我” “不要跟我说什么给不了我想要的,这些老生常谈的话。”庄清和打断她,“也不要想着给我纳妾,我说过有你就够了。” “我”秦婉初看着他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如果你想让我断子绝孙,那我就断子绝孙;如果你想让我儿孙满堂,那我就儿孙满堂。反正都听你的。” “你别逼我。”秦婉初一脸难堪。 “有时候人是需要被逼一把的,不然永远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底线和能量在哪里。”庄清和却笑着说。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在你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非要你怎么样,毕竟抱着你睡觉却又什么都不做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庄清和说,“我回来就是想告诉你,你可以拒绝我,可以推开我,但是不能再用那种拙劣的理由,我是真的会生气。” 沈玉华的日子选得不甚好,一大早天空就阴雨连绵,赶上这秋天的第一场雨,冷意刺骨,有寒凉之意袭遍全身。 秦婉初选了件错边盘扣如意裙,天青色的油纸伞,踏着沈府花园里被淋得湿漉漉的青石板路,慢慢行到笑声四起的庭院里。 本来是要在花园里赏海棠的,但因为烦人的小雨不断,沈玉华便让下人把茶点瓜果都搬到了旁边的庭院里,廊下煮着热茶,屋里贵女妇人们三三两两的围成一团,庭院倒是宽大,否则容不下这么许多人。 “儒诚王侧妃来了。”不知是谁唤了一句。 随着沈玉华笑着转身朝秦婉初行过来,无数人的目光也都被吸引了过去,虽然那件轰动的事情过去八个月之久了,但上安城里无数人还是对秦婉初充满了一种奇异的探究。 有人奇怪她当初是怎么在牢里活下来的;有人奇怪她是什么样的绝色可以使庄清和神魂巅倒;也有人奇怪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无辜;更有人奇怪遭遇了家破人亡,她当真还能舒心的活下去 屋子里的笑语声似乎都因为她的到来而戛然而止,无数贵女少妇的回眸相望,目光里无不透露着探究,而且都是赤裸裸毫无避讳的打量,就好像非要从她身上盯出一个洞来,才罢休。 却见站在门口那女子,携着外头的一身清冷,俏然的立在那里,眉目舒展,表情婉和,淡定而平和。 自己做秦三小姐的时候,说起来也是世家贵女,身份就算没有郡主公主们显赫,却也是上安城里名流中数得上号的。但她向来低调,无论去哪儿都不喜欢张扬,且她原本不喜过于热闹和人多的地方,真有时成了焦点,也是因跟着谢云婳的缘故,她自己从来不曾在人群里显摆。 像今天这样,往这儿一站就能让所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真真是头一回。这也让她深刻明白,自己再也不是可以躲在父兄羽翼之下的小姑娘,而是必须要独挡一面的妇人。 短暂的探究之后,人群又开始了嘈杂,无非是窃窃私语对她从头到脚的一番评头论足。 沈玉华迎上去:“侧妃总算来了,还以为你不会来呢,天空下了雨,过来时没淋湿吧。” “还好。”秦婉初笑着应她。 沈玉华带她坐到旁边的长案边,这里或坐或站的倒是有好些贵女,秦婉初从前就识得,只是不熟悉罢了,这时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握住了她,她转头看去,却见叶千茗正冲她笑。 “千茗。”秦婉初紧紧拉住她,她正愁没个熟人呢。 叶千茗笑了笑,低声说:“你怎么会来的,我还当你这段时间里不会出来应酬的,像今天这种局,完全可以推了嘛。” 秦婉初的目光在人群里探寻起来,悄悄对她说:“我又不是见不得人,为何不能出来,再说了,你好久没去看我了,如今做了当家主母忙碌不堪,是不是忘了我这个好朋友了?” 叶千茗轻笑了笑:“你惯会打趣我,赵家什么样的情况你还不知道,我不过窝在自己的院子里,守着一日三餐过日子罢了。” 秦婉初扭头看她,却正看到她脖子上有条长长的红色勒痕,秦婉初眉头一紧,正要问她,旁边一个贵女端着茶走过来坐到了她面前:“侧妃娘娘,你的名声这一年里可是在上安城里如雷贯耳,我可是敬佩得很,老早就想敬你一杯了,今天难得能见到娘娘本人,我以茶代酒敬你,毕竟这整个上唐之内,一年嫁两次的,可亘古未有啊。” “哈哈哈哈。”这话一出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秦婉初奇怪的看着这个少女,她对这姑娘没什么印象。叶千茗忙凑过来提醒:“她是之前自请出上安清修的肖玉儿。” 哦,难怪。秦婉初了然,原来是跟她有旧恨的。不过之前不是说要离京一年的嘛,这好像未满一年吧,估计是谢云昭出了事,肖家无所顾忌了。 旁边有个女的又说了:“玉儿,你可不得该好好敬敬人家侧妃,王爷什么样的人物都能被拿下,指不定她还教你两招,也好叫你快些觅得如意郎君。” 肖玉儿在城外生生耽误一年,年龄被放大了不说,最主要的是之前自己说出来的克夫的名声如今实在有碍的很,纵使家里人怎么样跟媒婆说,很多男方还是不愿意,这也成了肖玉儿的心病。 沈玉华在旁边静静看着,没有声张,她陪祖母外出礼佛的三个月正好在庵里认识了肖玉儿,两个人关系倒是处得极好,也知道些这中间的龃龉。 今天让秦婉初来,本来目的也就是想要让她知道自己根本配不上庄清和。 秦婉初轻轻把茶碗推到了一边去,笑着对肖玉儿说:“你要来敬本妃,便该着正装,清心,焚香,净手,以大礼来敬,这才是礼节。” 庄清和是皇室,又大权在握,在朝中强势得很,谁不惧他两分。秦婉初纵只是个侧妃那跟普通人家的妾是有着极大区别的,侧妃是入了皇室玉牒,身份得到认可的妻妾,普通的贵女见了本来就是要行礼问安的。 况且她还是皇上亲自己赐婚的,又有了不同的意义。这话怼得肖玉儿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她还不知道秦婉初竟然生了这么一利嘴。 秦婉初已经在人群里找到了自己今天一直要找的目标人物,所以站起身不欲跟肖玉儿再多话,她朝不远处正立在窗下有说有笑的几个妇人走了过去—— 第91章 有些人就是欠收拾 叶千茗赶紧跟了上去,还冲她竖了个拇指头:“真没想到你这么会说。” 秦婉初撩了一把头发,不以为意:“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难道还当我是什么都不懂的秦家三姑娘吗?” 这话虽是笑着说出来的,但却听得叶千茗心里有股莫名的酸涩味,是啊,她们都不是曾经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了。 秦婉初低头问叶千茗:“那边窗边站的那个穿鹅黄裙子的妇人,是不是杜长明的新妇?” 叶千茗连连点头:“是她,她穿的衣服宽松,所以不怎么显怀,其实已经三四个月了吧。” 在此之前,秦婉初便让阿七去探过这位新杜少夫人的长相,就是为了便于认人,不过还是多求证一下比较好,但话又说回来,满坐女子里,能有几个是孕妇,所以杜少夫人的形态模样还是很好识出。 秦婉初走上前一把抓住了杜少夫人的手,笑着说:“如果我没认错,您就是杜少夫人吧。” 杜少夫人怔了怔,她显然没想到秦婉初会主动找上自己,虽然她也和其他人一样把秦谢两家的事当茶余饭后的谈资,对秦婉初今天的出现也感到一丝丝意外,不过她可没有要跟秦婉初结识的意思。 杜长明是崔季桓党,崔季桓和庄清和朝里朝外,明里暗中早就势同水火;所以杜少夫人是不会去刻意招惹秦婉初这个敏感的人的。 但秦婉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过来拉她的手,满脸的堆笑讨好,她也不好摆脸色,只笑了笑:“侧妃有礼了。” “诶,何必如此客气。说起来杜大人是我前姐夫,只是可怜我姐姐没有那个福气,不过我一看见你就喜欢得不得了。” 杜少夫人是很不喜欢别人在她面前提及杜长明的前妻的,她嘴角咧了咧没有说话。 秦婉初继续道:“听说夫人已经有身孕了,真是好福气,我姐夫是个好人,我姐姐当初没能替他留下一儿半女,你可一定要仔细小心些,替他生一个大胖小子。” 说话间,秦婉初已经挽上了杜少夫人的手腕,长裙遮下的地方,在别人看不到位置,秦婉初的手伸进了她腰间的腰袋里 杜少夫人几次想挣脱开她,却又不好太过用力,只能勉强维护持笑容:“侧妃可真会说话,杜府之内所有人可都知道,姐姐是个最慈善可人的人,你不怪我占了姐姐的位置,我已是十分感激了。” 人家秦婉初这么夸她,她总不好还当众说秦婉若的坏话吧。 “瞧你说的,我怎么会怪你呢,不过话说回来我倒确实有件事想求夫人。” “侧妃尽管提就是。” “我自大病初愈后,还没有去祭拜过姐姐和小侄女,能否请夫人行个方便,也好聊慰我倾诉对姐姐在天之灵的思念。” 杜少夫人的脸色一时变得有点难看,好多人都那么怔怔的看着她,表情有些奇怪。 秦婉若虽然死了,可与其他秦家人不一样,其他所有人的灵位都在秦家祠堂里,但秦婉若是杜家妇,死了之后灵位也只能放在杜家祠堂中,没有拿回秦家的道理。 但秦婉初真想去祭拜,让庄清和写个帖子给杜家说明,带着人过去就成了,实没有必要亲自跑到杜少夫人跟前,请求同意。 不过秦婉初就是刻意的,她就是要造成一种对于杜家她所求无门,最后只能跑到一个孕妇面前来央告,才能替姐姐上一柱香的假象。 她要把杜家的无情无义在人家铺垫满了,之后的一切才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杜少夫人脸色有些难看,她尴尬的笑了笑:“瞧侧妃说的,你想来我们杜府随时欢迎,何需征得谁的同意呢。” “真的,那就说定了。”秦婉初笑着说,这才松开了杜少夫人的手。 沈玉华突然说:“诸位,外面的雨停了,我们出去走走吧。” 雨过天青,凉风习习,枝头花苞犹待绽,满院绿色又一新。空气里有泥土的芬芳,众人随着沈玉华的带领到了院子里,那几株海棠当真是绝色,花开朵朵,在垂珠雨滴里显得越发娇艳美妙。 秦婉初今天的目的已经达成,却没有要跟这些人一起赏花的意思,她拖着叶千茗想提前离开,难得相聚,还不如她们两个出去找个酒馆坐下来好好喝一杯呢。 叶千茗也作此想,便相携一起打算去向沈玉华辞行。 沈玉华坐在临水的的亭子边上逗鱼,好些个贵女跟她在一处,其中便有肖玉儿,在屋里被秦婉初怼了之后肖玉儿便越发不满,走到哪里都在释放坏心情。 “沈玉华我可真搞不懂你,为什么非要请她来。”肖玉儿冷哼,“她可是公认的天硬命女,新婚就克死了全家,这种人走到哪儿都只会给人带来霉运气。” “你看她还神气活现的样子,不过是仗着如今王爷多宠她两分,待来日若是王妃进了门我看她辫子还怎么翘上天。”肖玉儿越说越来气,“真不知道她到底使了什么迷魂计把王爷迷成这样。” “肖姑娘当真是好教养。”叶千茗听不下去了,出言喝止她,“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议论侧妃,什么天硬命,王爷都亲自抓了那些散播谣言者,难道你也想尝尝大牢铁鞭的滋味吗?” 沈玉华忙起身笑道:“赵少夫人别生气,她就是图嘴快活罢了,没什么坏心思。” “切,叶千茗你少在这儿唬我。”肖玉儿把手里的鱼食一扔,冷冰冰的瞪上她,“你自己心里也在庆幸吧,还好当初没嫁进秦家,不然你也早成一具尸体了,哦对了,听说你之前那个未婚夫,秦家的嫡少爷也早死在江南一个不知名的江上了。” “亏得你竟然还跟秦婉初姐妹相称呢,难道你不恨秦家当初拖大你的年龄让你不得不最后嫁了个庶子吗?哦,我知道了,你一定也恨毒了她,故意跟她姐妹相称就是想看她的笑话吧。” “哈哈哈,说得也是呢。毕竟谁不知道你在赵家的日子并不好过,就算是躲过了死劫却躲不过这生劫,一切都是拜他们秦家所赐呢。可惜人家秦婉初的运气可比你好太多了,没了一个死心踏地的谢云昭,又来了一个深情款款的儒诚王,啧啧,叶千茗你怎么比得上呢。” “你,你”叶千茗气急,指着肖玉儿一时说不出话。 突然秦婉初从她身后站了出来,双手提着裙摆,抬起腿狠狠一脚,毫不留情的将肖玉儿给踢到了水里去。 只听到扑通一声,所有人都是闻声看过来,沈玉华也吓了一大跳:“快来人,肖姑娘落水了,快来人啊。” 第92章 王爷护短 肖玉儿自在沈家落水之后就病倒了,据说在床上躺了一天一晚。沈玉华倒是挺不好意思的送了大堆补品过去,坐在肖玉儿的床边,只差没把秦婉初祖宗十八代个个问候一遍。 秦婉初从下午回到王府就一直坐在书房等庄清和,好好的日子本来想跟叶千茗喝一杯的,也被破坏掉了,她心情很差。 但是见到庄清和的第一眼,她还是立刻迎了上去,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庄清和:“” 阿七:“” “对不起,我闯祸了。”她干脆利落地承认,“你罚我吧,不然,你对外也不好交待。” 阿七转过身找了个借口,溜了。 庄清和把书房门关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地上跪着的少女,虽然嘴上说着对不起,但表情却十分执拗,显然根本没觉得自己错了。 沈家发生的事情第一时间就传到了庄清和耳里,更何况今天下午肖家不仅是请了大夫到府里,肖大人还特意闹到宫里请了御医,这动静只怕挨不到明天就会来讨说法。 “爽不爽。”他蹲到她面前,笑着问她。 她怔了怔,看着他,许久,她点了点头:“爽。” 庄清和笑出了声,伸手将她拉了起来,说:“你又没做错,何必道歉;就算你真的做错了什么,我庄清和难道就软弱到要拿媳妇当挡箭牌的地步吗,把我当什么了。” “可是”她咬咬牙,“那个肖玉儿不过去水里滚了一圈,回家就又是发烧又是生病,大夫御医不要钱似的往府里请,听说除了沈家,还有好些同僚跑去看她,这不摆明了向全世界宣布我这个恶人推了她,导致她落水受伤嘛。” 这种事可大可小,最是需要小心处理。 “不过踢她的时候是真的爽,是吧。”庄清和笑着说。 秦婉初眨了瞅眼,突然就笑了:“谁让她嘴那么欠,把我说得如何不堪也就罢了,竟然连千茗也不放过,我就不明白了,满上安城那么多人,都对我又好奇又奇怪,却偏她是个管不住嘴的,我哪儿得罪她了我。” 把她踢下水的时候没想那么多,不过事后秦婉初还是有一丢丢后悔,后悔自己做事有点太欠考虑了,可再后来她又不后悔了,就算真收不了场好像也没什么,天大地大,她什么都没有,她什么都不怕。 “记住,以后再有人敢欺负你,你就继续这么做,什么都不用怕。”庄清和伸手抚着她头发笑着说,“一切有我呢。” 秦婉初心里莫明一安,感觉所有的忐忑都被他抚顺了,她看着他:“但是会给你造成很多麻烦吧。” “你害怕?” “我才不怕,我,我只是”秦婉初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好词来。 庄清和笑意更深了:“我说过要保护你一辈子的,这点小事,你就不用管了。不过经过今天这一遭,想来以后也轻易不会有人敢对你怎么样了。” 这倒也是,秦婉初挑了挑眉,笑了。 果不其然,次日清晨,才下早朝,肖大人就堵上了王府大门。 庄清和正在陪秦婉初吃饭,刚好说到如果秦婉初无聊可以去平昌郡王府找庄安浅,阿七就来报说肖大人在前厅一脸怒气地等着。 秦婉初站起身,大有要去会上一会的模样,庄清和轻轻按住她的肩膀,说:“来的是肖大人,你去做什么。” “我” “你乖乖待着,我去。” 庄清和双手拢在袖底,慢悠悠的穿过弯曲长廊,朱门画廊下,阳光在树枝边打下斑驳光影,他立在廊下看着肖大人在屋里急得转圈圈,不免觉得好笑。 “王爷。”见庄清和进屋,肖大人赶紧迎上去,他心里堵着一大口闷气呢,但面对儒诚王又不得不谨守礼节。 庄清和在上首坐下,看着肖大人笑了起来:“昨天的事本王已经都是知道了。难为肖大人竟还亲自跑一趟,其实大可不必亲自登门道歉的,我家侧妃是个宽容的人,不会为这点小事跟令嫒计较。” “”什么?!肖大人怔了个怔,他是耳朵出问题了,还是庄清和的脑子出问题了,刚刚听到了什么? 他来道歉?! 庄清和老神在在,似笑非笑。肖大人冷哼了一声:“玉儿不过是与旁边人闲话两句,侧妃就直接把人踢到水里,如此狂妄作为实在令人难以置信,况且还是刚下了雨的大冷天,到现今玉儿还病得倒在床上起不来,王爷,我肖家虽人微言轻但也不容人如此欺凌,今天无论如何也要侧妃给个说法。” “肖大人言重了,我家侧妃一向心地善良,与为宽和,怎么会做你说的那种事呢,要是真做了啧啧,那本王可得好好想想,到底你家嫡女是怎么把她给得罪狠了,非逼得她如此良善温和的人,竟都跳起脚来踢人了,哎。” “王爷,你这话什么意思,如今到底是玉儿躺在床上起不来,难不成倒成了她的不是吗?” “肖大人这话里话外,难道是想说谁倒在床上谁就有理?”庄清和挑眉,“那我家侧妃也可以一样倒在床上被气得起不来的,这很简单嘛。” 肖大人怒目圆睁,不可置信地看着庄清和,不是说儒诚王此人一向温和正直,为人宽和,行事说话都面面俱到,很会做人的,这怎么瞧着如此无赖呢。 见肖大人被他气得几欲说不出话来,庄清和站起身走过去伸手握住肖大人怒指过来的手指,凑到他耳边说:“要是肖大人心里真这么有气,那不如递张诉纸到衙门去,咱们慢慢分辩。” 说到底不过是姑娘家玩笑,真要闹到公堂可就是另外的说法了。秦婉初就算真再怎么不堪到底有庄清和护着,不必为下半辈子愁了,肖玉儿可不行,待字闺中的姑娘不仅染上了克夫的名声,已是难嫁,如今再惹场官司上身,她肖玉儿这辈子只怕要困死闺房内了。 这件事本来也闹得不大,至少儒诚王府这边从来没有对处刻意散布过什么,倒是肖家自己昨天请大夫闹得满城风雨,一副势不罢休的模样,再加上事情出在沈家,沈玉华刻意添油加醋往外说,事情便发酵得又快又狠。 然则无论外面传得多厉害,最后却还是无声无息的被压下来了,没有人见秦婉初做什么,肖家竟也没有非要怎么样,事情就这么结束了,以至于大家不得不感叹庄清和果然是被秦婉初灌了迷魂汤,这就护上了。 不过秦婉初才没那么多心思管这事,她让四喜这些天留意着杜府那边的动静,直到两天后四喜终于带回来好消息,说是杜少夫人胎不宁,已经连着请了好几个千金圣手去府里诊脉了。 秦婉初一拍桌子:“走,去杜府。” 第93章 算计 这些日子秦婉初一直在想谢云婳跟她说过的话,如果说谢家因为只有谢云婳一个女儿所以传承只能在她身上,而让天启帝根本就不必费心探查的话,那么他们秦家,传承到底在哪一个女儿身上确实成了一个需要好好证实的问题。 秦婉初曾在野外遇到过刺客,而且对方就冲着传承图来的,意图目的十分明确;但是秦婉初从未听秦婉若提起她有经历类似的事情,这种重要的事情秦婉若是不可能瞒着谁的,特别是秦婉若是知道传承的事情的,真在她身上发生过什么,她一早就回秦家说了。 可是,并没有。 但是天启帝却认准了传承在秦婉若的身上,这是为何? 秦婉初肩上长年都贴着人皮,就算被人划破了衣服也看不出端倪,但她知道谢云婳和秦婉若没有这个习惯,如果秦婉若没有遭遇过刺客,那么还能轻易被人知道后背红印的事情,就只有一个解释了。 秦婉初立在杜家的大堂之上,丫头规矩地奉了热茶,她则背着身端端看着头顶上那块硕大的朱漆牌匾,牌匾上笔走游龙写的是:忠义千秋。 杜长明着一身立领交花长袍走了上来:“不知道儒诚王侧妃突然驾临,有失远迎。” 秦婉初还记得第一回在秦家见到杜长明的时候,那天是杜家来提亲,本来父亲并不怎么乐意这门婚事,但是杜长明特别能说会道,哄得父亲很高兴,还一个劲儿的许诺会给秦婉若多好多幸福的生活 如今想来他们都被杜长明花团锦簇的外表面骗了,会说好听话的男人,大多是靠不住的。 偏偏二姐是个懂事到令人心疼的姑娘,成亲后就算是杜长明对她有什么不好,各种冷落她也从不会回娘说什么,最明显的还是她生了囡囡后,不仅是杜长明,整个杜家都对她十分不满,虽然她不说,但秦婉初这样的闺阁女也都知道杜长明冷落了她好几个月,每每见面都没什么好脸子。 “杜大人见外了,我们原本算一家人的,也无需这般客气。”秦婉初笑着说。只是绵软奇怪的笑里再不似从前那个少女。 杜长明点了点头:“我母亲今天上山礼佛不在家,偏偏内人胎象不稳这几日都在卧床休息,倒让你见笑了,连个招待的人都没有。不过夫人跟我说了,你是想来祭拜阿若,对不对。” 阿若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真的让秦婉初觉得好恶心啊。 她这段时日也渐渐想通了些事情,天启帝能悄无声息知道秦婉若背后红印之事,只能是通过杜长明这个当丈夫的,因为也只有他才是这世上知道秦婉若身上有印记的人。 真是令人可恨,明明是最亲的枕边人,就算是不喜欢,就算是冷落,可怎么就到了举刀相向的地步,好歹是为他生了孩子的正室嫡妻啊,出卖的时候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而更令人心寒的是,秦婉若前脚被天启帝害死,后脚这杜长明为了不被天启帝怀疑自己的忠心,竟然不惜杀了和姐姐唯一的孩子,以表他杜家的不二清白,真是太可笑了。 “希望没有给你们造成什么不便。” “怎么会呢。”杜长明笑了笑,“侧妃随我来就是。” 杜长明带着她一路穿过廊下,直往祠堂。路上秦婉初问他:“那日在沈家见到夫人还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胎象不稳呢,要紧吗?” 杜长明摇了摇头:“也是那日回来她就开始说肚子不舒服,常一阵紧一阵痛的,大夫说有流产先兆,我们就开始就有些紧张了,这不,今天请了萨满的巫师来府上作作法。” “老夫人也是为此事去礼佛的吗?”她问。 杜长明点头,秦婉初了然,她说:“希望老天保佑孩子没事,姐姐的囡囡没有保住我每每想起也总是痛心不已” 杜长明神色微暗,跟着她说:“阿若和囡囡我都很自责,说起来他们的死我是有责任的,哎” 秦婉初拿眼角余光一直看着他,这深情倒是演得不错,若是她什么都不知道定然要被杜长明此番表情给糊弄了,甚至会想好好安慰一下他,但现下秦婉初只感觉胃里一阵阵的恶心。 她在祠堂给秦婉若上香,不多时,杜少夫人那边的萨满巫师来人请了杜长明过去,杜长明走后,秦婉初看着姐姐和囡囡的灵位一时失神,满屋里灵位都是他们杜家的人,秦婉若和囡囡几乎没有位置,不过被挤到角落里,找都要找半天。 甚至她可以想见,不过因为她要来,可能杜家才把秦婉若的灵位摆上来吧。她叹了口气:“姐姐,你再忍耐一下,就快好了。” 拜祭完之后秦婉初没有急着走,她可是特意挑的今天过来,怎么能就这样走了呢。她让下人带她到杜少夫人的院落去,她要好好感谢一下杜少夫人,就算是见不着,远远的道句谢也好。 谁又能拒绝一个知书达礼的侧妃呢!况且这位侧妃才收拾了一个不长眼的贵女,眼下都说秦婉初脾气不好,不好相与,所以倒没有人再故意撞枪口来。 果然人一旦恶了之后,真正的恶人也会怕上三分。 她去时萨满的跳大神已经结束了,正好听见屋里巫师对杜长明说:“你那原配夫人所生的女儿的灵魂很不满如今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怨气纠缠这才冲撞了夫人的胎,加上夫人的生辰跟您原配夫人的也有日子冲撞,所以,若那两位的灵位不请出去,夫人这胎只怕是难稳了。” “就没有其他办法吗?”杜长明眯着眼问。 “这个时候了你还在想什么呢。”杜少夫人躺在床上脸色有些发白,这几日她可是饱受折磨,肚子一阵痛过一痛,几度都以为孩子要保不住了。 “那对母女已经死了还要来折磨我,杜长明我这肚子里可是你的儿子就算是不为我考虑你也要为你儿子考虑一下吧,赶紧给我把那两个死人扔出去,我再也不想在这府里见到她们的牌位。” 秦婉初立在廊下仔细分明地听着这些话,眼里闪过一丝嘲讽。 杜长明皱眉:“你能不能消停点,她到底是我八抬大轿娶进门的正室,若是秦家都死绝了也就罢了,但她那亲妹子如今是儒诚王的侧妃,现下还在我们府里呢,你这样大吼大叫是怕别人听不见吗?” “大人,侧妃在外面候着,说是想过来探望一下夫人。”这时有下人进来回话。 杜长明伸手指了指自家夫人,眼神里似乎在说:看吧,我说什么,说曹操,曹操到。 他转头对下人说:“还不快把侧妃请进来。” 第94章 无处安放的灵位 因为肖玉儿落水的事,现在整个上安都知道秦婉初是个不好相与的,虽然秦家倒了,但偏她靠着儒诚王这棵大树,儒诚王又护短得很,导致所有人对秦婉初大多有怨难申。 杜少夫人本就不想跟她交往,这几日身子不爽利得很,听说她又来府里祭拜,心头越发的不舒服,没想到秦婉初竟然还巴巴凑到她面前来惹她难受,她不喜,又不好意思说出来。 秦婉初坐到丫头搬过来的小凳子上对杜少夫人说:“那日见夫人还好好,怎么这说不舒服就不舒服呢,大夫怎么说的,胎儿可要紧?” 杜长明在旁边说:“劳侧妃挂心,萨满大师做了法,想过不几天也就安生了,不是什么大问题。” 杜少夫人跟着陪笑:“是啊,不是什么大事。” “实在对不起,刚刚过来的时候其实在院子外头多少听到几句。”秦婉初看向杜长明,“当真是我姐姐母女的灵位冲撞了夫人吗?” 杜少夫人脸上尴了个尬,也没有说话。杜长明下意识的转动了几下眼睛,却笑着说:“阿若在世时便一直是个温婉善良的女子,所谓冲撞也不过是命数之说” “但若真因此惹得夫人胎儿不宁,这也是个麻烦事啊,姐姐在天有灵也定不愿看因她的存在而给杜府造成这些事故。” “恕在下直言。”旁边那位大师开了口,“原夫人与小姐的灵位还是赶紧请走的好,否则” “会如何?”秦婉初问她。 大师叹了口气:“夫人此胎定不保。” “什么?”杜少夫人有些兜不住了,当即捶床就骂,“杜长明都是你干的好事,我一早就说” “住嘴。”杜长明狠戾的瞪她一眼。 她这才意识到秦婉初还坐在旁边,一时只能嘤嘤偷哭,耸动着肩膀好不可怜的样子。 秦婉初也着叹了口气:“竟这么严重,唉,难道就没有什么两全齐美的解决办法吗?” 杜少夫人一咬牙,突然反手拉住了秦婉初,眼角还挂着泪对她说:“侧妃,我知你是个好心人,也定不愿看杜府第一个长孙就出这样的事情对不对。” “这是自然了。”秦婉初点头。 “那我我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 “你疯了,在侧妃面前胡说八道什么。”杜长明想阻止她。 但她显然已管不了那么多了,为了腹中孩子她豁出去了,拉着秦婉初继续说:“能不能请你把你姐姐和囡囡的灵位请出杜府去,可以把她们安置回秦家,其实也是一样的,待,待我来日平安生下这孩子,一定让长明好生去将灵位再请回来。” “胡扯,阿若是我原配,囡囡更是我杜家的孩子,怎么能让他们的灵位回秦家去,这于理不合。” “长明我求求你了,我知道你是怕对不起阿若姐姐,但现在是没有办法啊,你总要为我肚里的孩子考虑一下吧。” 秦婉初皱着眉一脸为难的样子:“这种事倒确实亘古未有,若是讲出去只怕你们杜家要被诟病的,知道说是为了安你的胎,不知道的还当我多霸道,来了一回杜府竟生生把姐姐的灵位都请走了,这不是刻意跟你们过不去嘛。” “不不不,是我们杜家求你的,说起来一切都是我们杜家的不是,但这也只是权宜之计,待孩子出生,我们一定请法师为阿若姐姐和囡囡做一场大大的法事,也好安她们在天之灵,侧妃你说好不好。” 杜长明在旁边没有说话了。 秦婉初叹了口气:“瞧这事闹的,不过姐姐已然不在了,生者的事才是大事,杜家子嗣重要。若是这样做能让夫人安心产下孩子,说起来我姐姐泉下有知也一定会高兴的。” 杜少夫人松了口气,握紧她的手从来没一刻觉得秦婉初这么顺眼过,她笑着说:“这么说侧妃是答应了?” 秦婉初点头:“夫人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岂有不应之理。” 庄清和从军机衙门处下了卯便先去西街王婆家买了酥酷饼,知道今日秦婉初去了杜府,所以他特意等在杜府不远处的长街边上。 沈玉华从旁边铺子出来瞧见庄清和,顿时喜笑颜开迎了上去:“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王爷,王爷是在等人吗?” 庄清和冲她点了点头,沈玉华凑上去:“说起来我该跟王爷道个歉的,上次在我家惹得侧妃不高兴,与玉儿闹了一场,其实我这个东道主也是有些责任的。只是没想到后来事情搞得那么僵,玉儿到现在还下不来床,我心里甚是过意不去。” 庄清和眉头一紧,这话听着甚有些问题,不过他没有跟一个姑娘家计较的意思,只道:“沈姑娘无事就赶紧回去吧,不要耽误了。” 沈玉华怔了怔,连忙又说:“王爷这是在等谁?” 庄清和好整以暇的看了她一眼,笑了笑,说:“你说得没错,你是该道歉的,不过不是跟本王,而是该跟阿初道歉,都是你请去的客人,肖玉儿嚣张跋扈出言不逊得罪人,你就该在事情没闹大前好生劝着,也不至于有后来那么多的事,偏生你这个主人又劝不住。” 沈玉华脸色一僵,显然没想到在大街上他就直接劈头盖脸指责她了,一点情面也没留。 “阿初是个好性儿的,自然不多计较,但是本王性子可不太好,沈姑娘最好保证这种事不会再有下次。”庄清和看着她,“对了,听说最近你家在给你相看婆家,既然是这么敏感的时候,你还是该乖乖待在家里,莫要出来四处闲逛,更不要随便碰到个男的,就跟对方聊得火热,本王跟你也不算太熟。” “王爷何故如此说我,我,我也只是心里念着早前的救命之恩,对王爷觉得格外亲厚罢了,没有其他意思的。”沈玉华委屈巴巴地低下头,一脸的泫然欲泣,格外惹人怜爱。 “阿初。”庄清和远远的瞧见秦婉初出了杜府,便扒开了沈玉华朝秦婉初走了过去。 沈玉华咬紧牙,一脸难受的看着庄清和远去的背影,她就是搞不明白,到底秦婉初有什么魅力可以让庄清和这么对她。 “你特意在这儿等我吗?”秦婉初惊讶于他的出现。 庄清和看着她怀里的两块牌位,笑了:“看来我的侧妃十分能干啊,成功了?!” 秦婉初轻轻抚着怀里的灵位,松了口气说:“杜府怎么有资格供姐姐的灵位,况且,杜府即将有大事发生,我绝不能让姐姐和囡囡的灵位染上他杜府的尘埃,走吧。” 第95章 她的重要性 庄清和陪着秦婉初回了趟秦府,把秦婉若和囡囡的牌位放回了祠堂。 秦婉初站在满屋的长明灯前,望着那些冷冰冰的牌位很是默然了很久,她如今能做的事太有限了,也就仅是把姐姐的灵位从那个肮脏的地方带出来罢了。 庄清和问她:“杜少夫人的胎会如何?” 秦婉初苦笑一下:“你不会以为我给她下了什么要命的毒药吧。” “你不是那样的女子。”庄清和摇头说。 “给她下药前我确实纠结了很久,杜长明他也配有孩子吗?他不配,可是我也没有把气撒到一个未出生的孩子身上的理由,父之过,子不代偿。放心吧那些药只是让杜少夫人不舒服几天而已,不过倒是要感谢你替我找那些大夫和萨满大师,不然这场戏可唱不圆满。” 他握紧她的手:“我不要你的谢谢。” 秦婉初感觉到手心传来的属于他的温热,她笑了。庄清和从怀里拿出一支钗子来轻轻插到她头上,秦婉初怔了怔说:“这不是” “是我去北境前送给你的新婚礼物。”庄清和说,“接手秦府后,打扫时发现的,它被主人非常用心的装在一个很精美的盒子里,并且放在屋里最不容易惹眼的抽屉底下,看得出来,主人虽然没用它,却很爱护它。” 秦婉初脸色刷的一下就红透了,她忙解释说:“我我就是看这支钗子太贵重了,所以才把它好生收捡的。” 庄清和只看着她笑,也不说话。 这表情让秦婉初越发尴尬住,总觉得好像自己解释什么反而都像是在说:我一早就喜欢你了。 秦婉初只好转了话题:“上次你说过要查洛儿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河中侯府的事情可不比杜府,崔季桓跟他爹都是只狐狸,我现在也只摸清了洛儿确实在他府里,其他的也还不知道,再多些耐心吧。”庄清和说,“况且最近观云台的修筑也频频出事,昨天工人罢工,今天又查出监工贪污,实在闹心得很。” “天启帝残暴不仁,强征壮丁以修观云台,本来就令百姓怨声载道,依我看观云台那边迟早还要出大事的。”秦婉初冷哼。 “多行不义必自毙。”庄清和道,“如今四下起义群起,根本难以顾及,他却还在想着下个月太后的生辰宴要怎么大办,唉,昏君大多有相通的毛病。” 二人相携出了祠堂,秦婉初又问他:“如果将来起事,你与庄荣渊谁掌大权?” 这可真是个好问题。 庄清和看向她:“你希望是谁?” 秦婉初早就料想到这个问题了,只是一直没敢问他,她大胆猜测:“庄荣渊没想主动将浅儿的传承图交出来,而你也没有要把秦谢两家的传承图拿出来的意思,是不是都对彼此有所试探。” “但是你不是已经拿到了浅儿的传承图了吗?”庄清和笑道。 秦婉初耸肩:“总要做两手准备嘛,云婳姐姐说得很对,指不定哪天这会是我们最后的王牌呢。” 庄清和握住她的双手,站在她面前迎着阳光对她说:“阿初,这话我只跟你一个说,也只说这一次。” 他的表情无比认真严肃,让秦婉初也没由来的正了正身子。 他说:“我从未有意于那张椅子,但若是时势逼我到了那个份上,我也不是不可以去肖想,但所有的前提都是——你愿意陪我一起去想。” “如果你想让我去夺,我就去,如果你不想,那我就不要。” “为什么对我这样好,你有没有想过,我可能真的承受不起。”秦婉初低着头说。 庄清和抚着她耳发,笑得温和:“你是我无聊的人生里,唯一的光亮,所以,当然要有你才有意义。” 秦婉初心里淌过暖流,四肢百骸都觉得轻松舒服。庄清和在她唇边轻轻吻了一下,说:“带你在府里转转吧,难得回来一趟。” 秦婉初嗯了一声,庄清和便拉着她在秦府里四下游转,秦婉初给他讲秦府里每一处地方,每一处以前她喜欢的去处,哪里是她跌倒过的;哪里是她最爱去的。 而庄清和则告诉秦婉初她闺房外的那棵大树上的两个脚印是他留下的,那些日子他默默站过的地方,看见的所有 与此同时,顾家药铺里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他们穿一身江湖气息的侠客装,头上戴着厚厚的蓝布帷帽,一进门顾川就认出了他们,把人领到后院时,顾师正在天井里晒草药,瞧见二人,顿时一惊:“你们怎么来了?” 其中稍矮一点的那人揭去了帷帽,露出了那张漂亮的少女脸蛋:“想你了啊顾爷爷。” 旁边男子在少女背上捶了一下:“顾师,我是特意把她带过来给你的,我要在上安做点事情,这段时间就把她交给你看顾了。” “哥你胡说什么,你明明说来了上安要先去看望顾爷爷,所以才带我过来的。”少女横眉立眼瞪着他,“怎么现在成了要把我软禁在这儿了,那我千里迢迢跟你来上安是干什么?” “本来就是你不顾命令死活要跟来的。”男子冷哼一声,“顾师这儿很安全,你就” “我不。”少女双手一插腰。 “你们要做什么?”顾师打断了兄妹两个的拌嘴问道。 “这就与顾师无关了,总之我走的时候再来带她走。”男子说着便要离开。 少女跟上去:“我也要参加,你不许扔下我。” “修然给了我一封信让我来上安寻他的妹妹。”男子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来说,“如果你一定要掺和,不如把这件事办了。” 少女接过那封信,眉头轻蹙:“那个少女也是四姓后人?” “废话。”男子翻了个白眼,“顾师一定会帮你的。” 顾师眉头一紧:“秦修然?” 少女点了点头:“你一定认识他妹妹,对不对。” “他还活首。”顾师惊讶地问道。 少女耸了耸肩:“哎呀,这可就说来话长了,我慢慢跟你讲?” 顾师看向二人,说:“不管你们要做什么,我劝你们最好是什么都别做的好,赶紧离开上安,如今眼皮底下的安宁裹着的都是风云突变前的阴影,你们身份敏感,若是惹出大事” “顾师。”男子打断了顾师的话,“我们已经不是当年流落街头,三餐不继,性命难保的小乞丐了,有些事,必须做。” 第二日,天启帝在林舒望剿贼平叛的奏章里看到了杜大人私通外贼,联合造反百姓发动起兵的信件来往,顿时龙颜大怒,当即下了逮捕书,命三司会审,绝不姑息。 第96章 利用 杜家是突然间出的事,就连杜家自己似乎也没想到一夜间被人冠上了通敌叛国的罪名,从上到下数百口人被打下大狱,杜长明知道这个节骨眼上真正能救自己的只有崔季桓。 他曾帮着崔季桓暗中做了不少事情,崔季桓也承诺过他,只要皇帝宠信他一天,杜家就一定会跟着他荣华富贵。 更何况杜长明为了搭上崔季桓这条船,甚至使崔季桓信任自己,可是连老婆女儿都杀了的,到头来荣华富贵还没看到影,自己一家反被下了大牢,他也要让崔季桓明白,如果他们杜家通敌叛国罪名成立,那河中侯崔府,也绝不会好过。 崔季桓收到杜长明入狱前派人送来的求救信时,正在院子里练剑,望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他也有一瞬的怔愣,本以为那些人就算真要冲着谁来,自己这个皇帝身边的第一走狗才会是第一人选。 可没想到,头一个出事的会是杜家,这让他始料未及,而且对方为了咬死杜家,假资料做得十分详尽,毫无破绽。 不过诚如杜长明所想的,崔季桓不会看着杜家就这么出事,他确实还不想杜长明把很多本该带到土里的秘密都破罐子破摔的公之于众。 他将手里的纸揉成了一团,正要叫人更衣,洛儿端着一碗参汤站在院子门口,怯懦地看着他。 崔季桓眉心一动,伸手招了她过来,他很得意的是把一个从一开始就痛恨他,讨厌他的女人最后变成了依赖他,顺从他的奴隶。 他觉得在这一点上,他比天启帝可能干多了。所以他也一直私心里觉得如果秦婉初当初没被庄清和横插一脚救走的话,此刻也早该是他怀里的娇宠了。 “你要出去吗?”洛儿问他。 他点头:“出了点事情我要进趟宫,洛儿,有件事情看来只能你去做了。” 洛儿混身没由来的颤了一下,她料想得到如今的她还能为崔季桓做什么,她不想去做却又拒绝不了,走到这一步的她已经只能依靠崔季桓的宠爱才能活下去,否则就是摔进万丈深渊。 毕竟在崔季桓身边的女人想要长久,总要对他有所贡献,有所利用价值才行。 崔季桓伸手将她拉到近前,手扣在她后脖子上轻轻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洛儿咬着牙,听得一度变了脸色,但并不敢有半个不字。 话毕,崔季桓轻轻撩着她的头发,魅惑地笑道:“乖。好好收拾计划一下,今晚我来你屋里。” 秦婉初是第一次来赵府,赵府太大了,太后母家,势力庞大,真正的高门显赫家族。光是府邸的占地面积就比他们儒诚王府还大两倍。 赵家除了在朝中的势力盘根错结,自己家族内部人员也是庞大而复杂,几门几房,嫡子庶子一大堆,秦婉初从被人领着进门到一路转过弯曲回廊,还没见着叶千茗本人,赵府里不认识的几个贵女少爷就先见了不少。 赵家的人无论嫡庶,似乎对外都有一种油然而生的贵气傲慢,但这种傲慢是真正的自大和眼高于顶,却不是秦婉初从前在谢云婳眼里见惯的那种清视。 领她到赵楚平院落的下人说,大少夫人自那日在沈府回来后就一直身体不太舒服,所以这几日都在卧床休息,本来是不意见外客的,但今天听说来的是秦婉初,这才强打起精神起来见客的。 叶千茗在一处茶室见的秦婉初,她到时,叶千茗的茶已经煮好了,旁边赵楚平正拉着她在跟她耳语着什么,夫妻两个看起来亲近得很。 秦婉初站在廊下瞧着这一幕反而不知该不该进去,还是赵楚平瞧见了她这才轻轻松开了妻子的手肘,笑着拾级而下,路过秦婉初时淡淡点了下头,以示礼节:“问侧妃安,你是来找千茗的吧,你们慢慢聊,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秦婉初也笑了笑,目送赵楚平离开她才进了茶室,丫头们把茶室四周的帘子都卷了起来,通透的秋风吹得叶千茗收紧身上的衣服,她拉秦婉初坐下,又给她倒茶:“你怎么突然想到来赵府了?” “无论是我们出嫁前还是这出嫁后,大多时候上都是你来寻我,难不成我就不能来寻你了?”秦婉初笑着说,“况且如今我恶名在外,倒是没人敢随便为难我了,走哪儿大家都对我端着,也挺好。” 叶千茗被她的话惹笑了,说:“你那天在沈府的一脚不可谓不重,是踢进了整个上安城所有贵女的心里了。” “那肖玉儿还让她父亲找上王府门来,可惜还不是三言两语被阿和给劝退了,自此她无颜见人,也只好短时间里告病在家,不出门的好。”秦婉初笑着说。 叶千茗倒不知后来肖大人去王府过,她只怔怔看着秦婉初,突然感慨说:“阿初,这人生际遇当真是很难说啊,你虽不幸,却又很幸。” 秦婉初看她一脸伤春悲秋的表情,全然不似当初她们三个在一起时的快乐,她才想起自己这次来的目的,她握住叶千茗的手:“你在这儿真的过得好吗?” 叶千茗怔了怔,秦婉初说:“我们是好朋友,我不想瞒你,其实那天肖玉儿说的话我很在意,她说谁都知道你在赵家的日子并不好过。” 那时的激怒之言,她竟记下了。 叶千茗端了杯茶给她:“肖玉儿的话你也信,你这不是亲眼看见了吗,虽然楚平对我不似王爷对你那么情深似海的,但日子也还将就。” 秦婉初默了默,看着她又道:“听下人说你生病了?” “可能是那日在沈府淋了点雨的缘故,不是什么大事,可别听那些下人添油加醋。” 秦婉初伸手握住她的手,她却机警的甩开了,这个动作让秦婉初一度奇怪,叶千茗也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过激了,她苦笑了一下,说:“我,我正说给你倒茶呢。” 明明才给她倒了一杯茶。 秦婉初说:“千茗,你和我都不是那种擅于说谎的人,虽然我和云婳姐自小一起长大,而你是当初在跟我哥议亲后才开始频繁来往我家,与我们相熟,但你也得承认吧,我们三个的感情是最好的。” “这是当然。”叶千茗说。 “所以我和你都受云婳姐的影响,不敢乱说谎的,一旦说谎总是神情紧张,手脚无措,是不是。” 叶千茗神色游离,并不敢看秦婉初。 只听秦婉初说:“就像你现在这副模样。” 第97章 帝王心 就在崔季桓入宫的时候,另一边林舒望坐着马车从天牢离开,因为杜家是他揭发的,所以审理的事情他也有参与。 崔季桓没在通勤殿见到天启帝,李公公说天启帝陪着容妃去清心湖钓鱼去了,崔季桓眉头一紧,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心思陪女人钓鱼。 天启帝心情不好,容妃难得在他面前说得上几句话,也是为了哄他开心才说要带着他来钓鱼的,不过崔季桓的入宫在容妃的意料之中。 不,应该说在庄清和的意料之中,所以一早他就暗中交待过容妃,如果崔季桓要为杜府求情,那她就该发挥些作用了。 天启帝看着崔季桓疾步行来,拿着鱼竿一动未动:“你突然入宫又出了什么事吗?” 崔季桓看了眼旁边的容妃,天启帝却哼了一声:“有什么屁就放。” “皇上,崔世子找你定是有国事相商,臣妾还是先回避一下吧。”容妃懂事地说。 “不用。”天启帝的心情是真的很不好,自从失去了谢云婳他就总感觉对哪个女人都提不起兴趣来,容妃有时候说两句好听的多少还能让他舒心些,是后宫中鲜少在这时节能逗他开心的。 他便也多宠容妃几分,很多事情跟大臣谈事也不避她。 “皇上,杜家的事还有待查证,通敌之罪实乃子虚乌有,还请皇上务必详查。”崔季桓便也只好直言了。 容妃静静听着,没有说话。 天启帝目光灼灼地盯着水面上,只道:“有待查证?你去通勤殿案头上瞧瞧,山堆的折子里,占一半以上都是弹劾杜家的,有说杜大人霸占着国子监要职玩忽职守,收受学子贿赂的;有说杜长明前两年当街打死良家妇女的;还有说杜家强占良田,划公为私为自己谋私利的” 崔季桓一怔,对方先是用通敌罪狠狠捶了杜家一通,接着便又把这些陈年旧事都查证出来,就算通敌罪是假,但只要这所有乱七八糟的罪名里有一半以上是真的,真假一混,必激怒天启帝,天启帝向来权利为重,怎容得旁人在他眼皮底下玩权半分。 天启帝眉都是没抬一下,盯了崔季桓一眼:“里面条条框框皆有证可查,难道全都是假的。” “其他的事情臣不甚明了,但要说杜家通敌实在难以让人相信,皇上,就算杜家有罪也罪不至” “哎呀,皇上,鱼儿咬钩了。”容妃扑到天启帝怀里,“快拉。” 天启帝一惊,赶紧站起来拉鱼竿,但拉上来的鱼线空空如也,容妃跺脚:“鱼都跑了。” 天启帝转头就把气撒到了崔季桓身上:“都是你在这儿吵的,行了,朕知道你为什么要为杜家求情,放心吧,今天朕已经下了令让林将军不要再过问此案,审理的人都是朕的心腹。” 这话的意思是无论杜家最后倒出些什么秘密,都不会有泄秘的危险,崔季桓大可放心。 崔季桓眉头一紧:“皇上心里其实也明白的,杜家一向依附于臣,是很忠实的护皇党,绝不可能通敌叛国,这很明显是有人想栽赃陷害,难道皇上也要坐看那人成功吗?” “他今天陷害的是杜家,皇上觉得无所谓,明天又知他会陷害谁,皇上身边的大臣一个个被剪除,最后将会陷入孤立无援之地,所以还请皇上明鉴,臣非要一心护一个杜家,长远来看臣一心想护的是皇上您啊。” 天启帝眉头微动,似乎心里也有所松动。 旁边容妃突然奶声奶气地对天启帝说:“皇上,臣妾听闻外头现下对皇上的名声传得并不好听,殊不知不是杜家这等人为非作歹祸害了皇上的名声,导致皇上在百姓心里的形象一落千丈,若是任他们如此下去,人人效仿,说皇上宠信的尽是杜家这样的大臣,对皇上的威望也不好吧。” “臣妾一个女子倒是不知那些大道理,只知道从前在家做姑娘的时候杜家就很嚣张,欺压下臣,横行霸道是惯事,皇上如今正在修观云台,正是需要积攒百姓人气的时候,可别因小失大啊。” “嗯,容儿说得对。”天启帝抱住容妃,脸上绽露笑颜。 崔季桓眉心一紧,听天启帝转头对他说:“崔季桓,杜家私通铁证如山,朕总要给天下人一个交待的,况且说白了,你也很清楚,无论这件事杜家有无冤枉,朕宁可错杀也绝不姑息,上唐千秋大业,不能毁于一个可能清白的臣子手里。” 宁可错杀,绝不姑息。崔季桓知道自己再多说无意,反而可能让性情不定的天启帝怀疑上自己,所以他没有再说下去,但也经此明白,天启帝给自己画过的许多大饼,看来终究还是要靠自己去实现。 哼,妄想用杀一个杜家来挽回自己在百姓心里的形象地位吗?!崔季桓冷笑,也不瞧瞧外头都乱成什么样了,四处叛乱,平之又起,反反复复,就像是一个长了脓疮的人,药不对症,再怎么努力也是白搭。 出了皇宫崔季桓便第一时间去了一趟天牢,如果皇上那边劝不下来,那么至少他要亲自看到杜长明咽气,天启帝的话他可信不过,很多秘密还是要永远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能走得长久。 可是关押杜家的牢门里,他挨个看了个遍,除了杜长明的夫人拉着他不让他走,挺着个大肚子一个劲儿的叫屈外,崔季桓并没有见到杜长明本人。 杜大人已经被打得皮开肉绽,奄奄一息,看样子是活不过明天了。他问了牢头,牢头却说杜家所有人都在这儿了,崔季桓一怔,忙问今天有没有人来探监。 牢头想了想说林舒望来过,但是他是一个人来,一个人走的,而且事后清点人员,一个也没少。 崔季桓让他们赶紧再清点一下,杜长明只怕已经被调包出去了。他没敢在牢里多待,当即驾马离去,追林舒望去了。 秦婉初看出了叶千茗在说谎,趁她不备就拉过了她的手,掀开衣袖一看,整个手臂上全是伤痕,红的青的,开裂的,有些快要复原了,有些却明显是新添的。 秦婉初看着叶千茗一脸的不可置信:“这就是你说的过得很好?” 叶千茗忙把衣服扯了下去退了几步,她别过头说:“阿初你为什么非要来赵家,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还是走吧,求你了,以后都不要再来了。” “为什么?”秦婉初站起身不解地看着她。 叶千茗背过身去,握紧了拳头,说:“就当我们再也不朋友好了,总之,我不想再看见你。” “你要跟我绝交?”秦婉初难以相信。 第98章 绝交 本来以为今天在赵府耽误不了多少时间的,因为庄清和答应了她会想尽一切办法把杜长明捞到自己手里来,很多事还需要再从杜长明嘴里验证,所以她也答应了庄清和晚饭前一定会回去。 可是看到叶千茗那一手臂的伤这让她怎么敢轻易走,这还只是手臂,她未瞧见的身上又会有多少伤,秦婉初不敢想。 “是不是赵楚平打的?”秦婉初问她。 叶千茗闭眼深呼吸,随之转头看向秦婉初,说:“不管我过得好不好那都是我的事,秦婉初其实从我跟你秦家退婚以来,我们就不该再有关系的,今天我不怕把话再说得明白一点,我不想再跟你有所来往,你走吧以后都不要再来找我了。” “你们秦谢两家出事以来,其实你也就该知道你再也不是从前的千金大小姐了,如果不是仗着儒诚王喜欢你,秦婉初你就是那摔在泥地里花朵,早被碾压成泥不知什么模样了,上安城没一个权贵喜欢跟你来往,我也不喜欢。” 这些话就像针一样刺进秦婉初的耳朵,不好听,更不舒服,最最令人难受的是这些话竟是叶千茗对她说的。 可是秦婉初却很明白叶千茗不是那种落井下石,攀贵附权的女子。 “你为了不让我掺和你的生活,不惜与我绝交,不惜对我说出这么绝情的话吗?” “你也知道那是我的生活。”叶千茗冷哼,“但不管你信与不信,这都是我的真心话,我恨你,恨秦家,恨秦修然。秦婉初难道你一点都明白吗,如果不是秦修然,我不会过如今这样的生活。” “这不是我认识的叶千茗。”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是你对我说的。”叶千茗冷笑,“你都可以变,我为什么不能变?” “千茗,我只想听你的真心话。”秦婉初伸手去拉她,却被她躲开了,“你知道我已经没有朋友了,我不想失去你。” “这就是我的真心话。”叶千茗昂起头来迎着她的目光。 清冷的秋风穿堂而过,拂动两个姑娘的裙摆,发丝迎着风乱舞,四目相对,叶千茗眼神里有着陌生和疏离,秦婉初退了两步,走出了茶室,没有回头。 叶千茗瞧着她的背影,表情开始一点点控制不住。 突然秦婉初又转回头看向了她,叶千茗复又端起了冷漠的样子,秦婉初说:“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云婳并没有在立春血案那晚死去,一个月前阿和找到了她,那时她已沦落风月阁,受尽天启帝的折辱,我们拼尽全力救出了她,但她还是自杀了。” 叶千茗怔了怔,这信息量有点大,她闪烁着眼神看着秦婉初。 秦婉初说:“我一直不敢告诉你,不想让你知道云婳姐死得有多惨,我们之前说好了还要再聚,这辈子是不可能了。千茗,我不知道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我不想失去你,云婳姐死在我怀里的时候那种绝望和痛苦我再也不想尝了。” “所以无论你是出于什么目的对我说这些绝情的话,我今天都只想告诉你,无论我们经历有多难,至少你我在一起的时候还有曾经的余温。” 秦婉初走了许久,叶千茗仍立在那里回不过神来,直到她的贴身丫头金铃进来扶她,她才跌坐下去捂脸痛哭起来。 金铃也哭了,叶千茗的痛苦只有她才懂,自然不想看自家主子过得这么委屈,主仆两个抱成一团,叶千茗紧紧拉着金铃问:“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小姐。”金铃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未出嫁前的她们是多快乐啊,原以为会一辈子这么快乐,可原来想得幸福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每个人都有这一生的曲折要经历。 庄荣渊为了起事做了很多的准备,平昌郡王府地下有一座私牢,这里刑具齐全,不见天日,阴暗里透给人一种可怖的心理暗示。 林舒望在外面接的秦婉初,见到林舒望,秦婉初便想到了立春的那个晚上,她迎上去对林舒望说:“谢谢。” 林舒望怔了一下,随即笑了:“侧妃客气了,我其实什么都没做。” 秦婉初兴致不高,本来是还想跟林舒望说两句的,但她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了,林舒望似乎看出她情绪不好,忙道:“地牢阴暗,两位王爷对杜长明用了酷刑,要不你还是先不进去了吧。” 她摇头,摇摇晃晃的进去了,刚到牢门前便先跌了一跤,好在林舒望及时扶住她,她才堪堪站稳。 “侧妃,你没事吧。” 庄清和转头看向她,赶紧过来扶她,林舒望这才放开了手去,庄清和看她脸色不好忙问:“身体不舒服吗?” 秦婉初摇了摇头,却问他:“怎么样了?” 庄荣渊举着张纸在秦婉初眼前晃了几晃,说:“该招的都招了,怎么跟崔季桓勾结,替崔季桓干过些什么事,最主要的是如何把自己的老婆出卖给崔季桓让天启帝认定了你姐姐就是传承图继承者,最后怎么骗你姐姐进宫,又怎么亲手捂死了你小侄女” 秦婉初轻轻推开庄清和,看着那被架在十字架上,混身是伤的男人,她突然冷笑了一下。 杜长明见到她本来奄奄的精神倒一下子又振奋了起来,他冲着秦婉初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你们害我,秦婉初,你们秦家是自作自受,为什么要跟我过不去。” 秦婉初一步步走到他面前,问他:“秦家如何还轮不到你来评论,我姐姐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她?” 杜长明冷笑:“秦婉初,你想知道的,想得到的我全都已经招了,你还想让我怎么样?” “我只想知道为什么。”秦婉初吼道,“就算你们杜家不肯站在我们秦家这边,可姐姐是你的结发妻子,你怎能亲手推她入深渊;囡囡是你们的亲生女儿,虎毒不食子啊,你为什么” 她情绪有些不对,庄清和看出来了,他几步走过去扶住秦婉初,低声说:“你忘了我们只需从他嘴里套出这些事实就行,别为这种人伤神。” 秦婉初却像是失了控般,泪眼婆挲的看着杜长明。 杜长明却笑了:“本来娶秦婉若还想着你们秦家多少能帮衬我一些,可你爹是个老古董,不仅不擅钻营,也从不肯在朝堂上为我杜家多言一句,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还要供着秦婉若。” “你别忘了,她嫁给我,为我杜家开枝散叶是理所应当。囡囡不过是个女儿,本来我们一家就不喜欢,偏偏又遇到皇上要对付你们秦家,我不过顺水推舟罢了,说起来你们真正该恨的是天启帝,是崔季桓,他们是始作俑者,与我又有什么相” 他的话还没说完,秦婉初突然冲了上去,一把短匕狠狠插进了他的胸膛。 “哇。”庄荣渊腾的一下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看向庄清和。 庄清和也吓了一跳。 秦婉初仍不解气,把匕首抽出又狠狠插了进去,如此反复几次,定定看着杜长明睁着眼睛在她眼前咽气,直到庄清和把她拉开,她才罢手。 第99章 我不碰你 回王府的路上,秦婉初靠在马车最内里,失魂落魄不言不语。 庄清和已经问过四喜,今天她只去了赵府,对杜家的仇恨还不足以让她突然临阵失了理智,所以只能是在赵府出了什么事,但是四喜也说不清楚,毕竟秦婉初和叶千茗说话,他们做下人都在远处候着。 不过离开赵府秦婉初就不高兴,这却是事实。 庄清和握住她的手,她没有反应,他说:“你今天出门后,顾师来了一趟王府,听他说好像有人想见你,但你不在他也没有多说。” 秦婉初转动眼珠,看向庄清和,庄清和冲她笑了笑:“别不开心了,无论发生什么事,好歹说出来让我知道该怎么劝你嘛。” 秦婉初叹了口气,说:“很久很久以前,我曾以为我会嫁给云昭,千茗会嫁给我哥,我们都会很幸福,因为云昭很爱我,大哥很爱千茗。” “云婳虽然一直没有定亲,但我也清楚无论谁娶了她,她都会过得很好。”秦婉初挑起车帘看着外头阴沉沉的天,怕是又要下雨了,“可事实是我没有和云昭长相厮守;千茗也没有嫁给我哥,云婳也” “云婳姐已经死了,再也挽不回了。当我知道千茗可能过得也不幸福的时候,我真的有点绷不住,我不想她也不开心,老天爷不能这么不公平的,如果大哥在天有灵,他也应该保佑千茗获得幸福,可是好像一切都没有。” “叶千茗出什么事了吗?”庄清和问她。 秦婉初摇头:“我不知道,她说要跟我绝交,她要跟我绝交” 话说到最后已经哽咽,庄清和这才明白她今天情绪不对的真正症结所在,他说:“我让阿七查一下赵家那头,总能弄清楚叶千茗怎么回事。” 秦婉初看着他:“我刚刚杀人的样子,是不是很可怕。” 那些血溅到脸上,喷在身上秦婉初却一时半点感觉也没有,甚至只觉得自己捅得还不够,杜长明的心脏只怕被她捅成窟窿了吧。 庄清和将她揽入怀里,喃喃柔声:“阿初,我知道你心里难过。” 秦婉初抬头看着这个男人刀削般的下巴,脸庞轮廓分明,英气逼人。她说:“千茗说得真对。” “什么?” “她说我不幸,又很幸。”秦婉初也在心里对比了一下,谢云婳的惨状,叶千茗的不幸福,她何其有幸能遇到庄清和,能得他爱护,不求回报。 庄清和却笑了,说:“我也是一样,何其不幸,却又很幸。” “阿和。”秦婉初握住他的手说,“你,你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心里多准备一下,我一定一定好好做你的侧妃。” 庄清和一惊,推开了她定定地看着她。 他认真惊讶到飞起的面部表情反倒把秦婉初给吓了一跳,庄清和欺身过来把她抵到了马车壁上:“你说什么?”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给他肯定的回答,庄清和有些受宠若惊,不敢相信,情难自禁 总之,他太激动了。 “我,我没说什么。”秦婉初避开他的眼神。 他却扳着她的肩膀,低声婉求:“再说一遍,说你要好好成为我的侧妃。” 秦婉初:“” 马车巅了一下,秦婉初倒进他怀里,还没挣起来就被他反固在怀里动不了了,秦婉初瞪着他:“庄清和,你别过分。” 庄清和笑了,低头亲吻她的额头:“我等你叫错称呼等好久了,还以为你以后都不给我机会了呢。” “你?” 他一路向下亲吻她的脸颊,说:“阿初,我永远都不会去跟谢云昭比,甚至不在乎你心里一直有他,但只要你说你愿意接受我,和我在一起,这已经让我很开心了。” 秦婉初看着他,其实她一直没有跟庄清和说过,庄清和给她的感觉,和谢云昭给她的感觉一直都是不一样的,她也说不清到底对谁才是男女之情的爱,但她很依赖庄清和,越来越依赖,越来越离不开这种感觉一天比一天真实。 她想,至少从始至终,庄清和都以君子相待,是她认识的少数男人里都正直的一个,就算是谢云昭也在她面前夸过庄清和的。 再者,他们之间的纠缠,好像从认识那天起就没有断过,也许真是孽缘吧,这辈子都拆不开的。 庄清和吻上她的唇,一点点试探,秦婉初没有拒绝任由他攻城略地,一步步深入,马车在黄昏的街道里飞奔,马车里是一片缠绵绯恻 庄清和说:“我今晚过来跟你睡好不好。” 秦婉初推开他:“你别得寸进尺,不是说好要给我时间的吗?” 都快一年了,眼看入冬,眼看她松了口愿意接受他,他反而有些近乡情更怯。他笑着说:“我不碰你。” 要是信了男人这话,被吃干抹净就是迟早的事,秦婉初虽不懂这些道理但却真的不敢跟他靠得太近,她摇头:“那也不行。” “但是我们老是分房睡,会让人误会我们感情不好的。”庄清和开始磨她。 秦婉初笑了,说:“那要不你睡外屋吧。” “好啊。”就算是处屋也算是一个进步,庄清和满口答应。 刚进王府管家便说顾师来了,似乎一直在等秦婉初。 之前就听庄清和说顾师找她有事,二人到前厅时,顾师跟一个少女正坐在那里品茶,少女短裳长裤利落装扮,一眼庄清和就认出是江湖中人。 顾师见二人回来忙站了起来:“初丫头,给你带了个老朋友来,柔丫头。” 被叫住的少女立马站起了身,不待秦婉初打量她,她反而先围着秦婉初转了一圈,把人给上下打量了个够,而且是很明目张胆的打量,倒把秦婉初给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就是秦婉初?”少女偏着头,一双眼睛生得格外好看,灵动的朝她眨了眨。 庄清和皱眉:“顾师,本王这儿是王府,你别什么人都往我府里带。” 少女抬头瞪向庄清和:“庄狗,你给我闭嘴,你当我喜欢来你府上。” “你怎么说话的。”秦婉初反瞪着她,“倒是你,一点规矩都没有,到别人家里这么看人家,你娘就是这么教你的。” 少女哼哼:“我娘早死了,我就是那种有爹生没娘教的,怎么样。” “你?”秦婉初被她怼得说不出话来。 顾师在旁边清咳了一声:“她叫卫知柔,四姓后人之一。” 秦婉初和庄清和一听这话,皆是两脸一惊,庄清和看着顾师:“你说什么?” “你们不是一直在找她吗。”顾师却显然没有要多说的意思,只道,“她也有事要找你们。” 秦婉初惊愕地看着少女,少女却说:“你先把衣服脱了让我验明正身。” “” 第100章 卫知柔 秦婉初眉头紧皱,有些疑惑地看着顾师。 庄清和倒是打量起卫知柔来,他突然一咬牙,说:“怪不得长得有几分眼熟。” 这话甚有些歧意,秦婉初和卫知柔都齐齐盯向了他,庄清和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问题,忙对秦婉初解释:“阿初我不是那个意思,是因为我之前有看过她的画像。” 最后一句庄清和是悄悄对秦婉初说的,秦婉初仍然惊讶,庄清和只好小声对她解释:“庄荣渊画了一副她的画像,倒确实有六七分像,容后我再慢慢跟你解释。” “”秦婉初确实越听越糊涂了些。 卫知柔笑着说:“放心吧,不会一见面就真让你脱衣服的,顾爷爷既认定你,我自然认定你。” 庄清和眉头一紧看向顾师,顾师站起身说:“人我带到了,她的安全这些天就由你们王府负责,我先走了。” “什么?”庄清和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卫知柔把他推出了屋,说:“王爷不如去送送顾爷爷吧。”说罢就将门给关上了,这很明显是不愿意他加入她们的谈话了。 也罢,庄清和正好有好些疑问要问顾师,便追着顾师出去了。 屋里卫知柔二话不说先解了上衣,在秦婉初面前露出了肩背上的传承图,她说:“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疑惑,所以向你表示身份是有必要的。” 秦婉初确实很惊讶,她说:“我们确实一直在找卫氏后人,庄荣渊的人在江原朱奕叛军那里也获得了一些信息,说你们卫氏后人确实是跟着朱奕的,可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上安城呢?” “来见你啊。”卫知柔笑着说,“而且除了见你,我哥还要做一件极重要的事情。” “你哥?” 卫知柔点头:“今晚他们就行动,我跟他是分头行动的,他去做那件事,我来见你。” “见我?”秦婉初讶然,“见我做什么?” “你我同是四姓后人,秦谢两家被灭,就只剩你了,不见你,难道见姓庄的吗,说起来我和我哥早就承认庄氏是四姓之一了。” 秦婉初在旁边坐下,脑子里一时想了很多,她问卫知柔:“你们在江原起事,对外散播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吗?还有朱奕,他,他真的是朱帝之后?” “你有很多疑惑?”卫知柔笑着说,“庄氏夺位的事情是真的,我们一字未改。” 秦婉初睁大了眼睛看着她,她又说:“这件事在《朱帝起义录》一书中就有记载。” “不可能,这本书我从小就看,根本没有这一段。”秦婉初说。 卫知柔耸肩说:“府上有没有这本书,借用一下。” 庄清和推门进来,已经拿了书过来递给她,卫知柔眉头一紧:“我不喜欢别人偷听。” “你是江湖中人,就算你真是卫氏后人,谁知你目的是什么,我怎么可能让你和阿初单独相处。”庄清和冷哼,顾师什么也不肯说,他也不敢深追,也是突然反应过来,怕秦婉初有事,这才折了回来。 卫知柔了然的点了点头,看了眼秦婉初:“倒是夫妻情深哈。” 秦婉初眉眼一蹙,说:“你不是说这书里有真相?” 卫知柔点头,便又让庄清和拿了醋来,借着屋里的灯光,卫知柔把醋倒在了书的最后一页,用灯光烘干之后,书上的字迹便慢慢的被改变了,待到干透呈现在他们面前的便是与之前完全不一样的内容。 庄清和看着上面的记载,与江原朱奕起义所传那些所差无几,庄氏如何毒杀朱帝,抢夺本属于卫氏的帝位,又如何蒙骗秦谢二姓,并将卫氏哄上必死战场,最后坐稳帝位 卫知柔说:“每一本《朱帝起义录》最后一页的内容其实都是被刻意加工过的,只要照我这方法,每本书都可以参到真正的真相,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秦婉初叹了口气:“怪不得之前谢伯父一直让云昭详读《朱帝起义录》,看来出事前我爹和谢伯父就已经知道真相了。” “那朱奕”庄清和问。 卫知柔将手一摆,说:“做人不可以太贪心,已经从我这里拿走了一个秘密还想再要一个?王爷可想好了要拿什么同等的秘密跟我换?” 庄清和一愣,想不到这小丫头头脑倒挺灵活。 卫知柔转而看向秦婉初:“我来找你其实是另有一事要跟你说。” 秦婉初:“跟我说?” “朱奕手下除了我们卫氏后人,还有一位四姓后人。” 秦婉初一惊:“你说什么?” 卫知柔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来递给她:“其实你心里多少应该是有点谱的吧,你哥远走江湖虽然传回来的消息是已经落水身亡,但到底没有人看到他的尸体啊。” 阿初亲启! 那封信的信封上是这么写的,秦婉初却一眼认出这是秦修然的字迹,她迫不及待拆开了信,庄清和也不敢相信,凑上来跟她一起看,纸短字多,秦修然足足写了好几页,这是一封很厚的信。 里面详尽的写了秦修然如何被卫家兄妹从河道中救出,又是如何识得朱奕他们,如何得知当年庄氏夺位的真相,如何加入了朱奕的光复军,但因身体还未全部恢复无法加入这次卫知光兄妹进上安的行动,所以只能让卫家兄妹代为转信,以报平安 秦婉初抓住庄清和的肩膀激动到无以复加:“是大哥,是大哥的字迹不会错的,是他,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庄清和也为她高兴,不住的点头:“太好了阿初,太好了。” 一年到头,她总算听到了一点好消息。 转头她看向卫知柔:“大哥现在在哪儿,他信上说伤还未痊愈,他伤得很重吗,要不要紧。” 卫知柔摇头:“我哥救起他的时候他确实跟个死人无异,不过你放心,如今的他已经没有大碍了,而且深得朱奕大哥的信任和重用,是我们光复军很重要的一员。” 秦婉初这才重重松了一口气,把信件紧紧捂在胸前,说:“卫姑娘,谢谢你,谢谢你们兄妹,谢谢你们救了我大哥。” 卫知柔耸耸肩,说:“我大哥跟你大哥现在可是拜把子的过命兄弟,用不着这么客气,况且我们之所以将这信交给你,除了让你信任我们的身份,还有就是秦大哥说了,让我们带你走,上安已经不安全了,你应该随我们去江原,去秦大哥身边,我们一起对抗天启帝。” 庄清和下意识的拦到中间,表情一点点陷下去:“跟你们走,去江原?” 卫知柔点头:“对啊,秦大哥在那里,我们卫氏后人也在那里,秦婉初在这个上安其实没什么可留恋的了吧,她所应该在的地方本来就是江原。” “她不会跟你走的。”庄清和冷声道。 卫知柔好笑地看着他:“这恐怕得问她自己吧。” 第101章 艰难的抉择 当初秦谢两家出事之后秦婉初还一度庆幸秦修然提前离了家,老天爷似乎冥冥之中总在策划着全部的事情,秦修然的脱离秦家看似离经叛道,最后却又奇迹般为秦家留下了一条血脉。 可后来秦修然死亡的消息传回来,秦婉初听闻消息时绝望透顶,也不是没有想过也许消息有误,秦修然虽寄情山水,但武功可是得父亲亲传,绝不会低,怎么可能轻易就死了。 说秦谢两家是被谋害,提前有人在酒水里下了毒以致大家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但秦修然绝不可能出现同样的情况吧。所以秦婉初也曾一度心存侥幸,直到后来一直没有任何反转的消息传回,日子一天天过去,绝望在脑海里生根发芽,她那段时间的心境只能用荒烟蔓草,一片荒芜来形容,所以也早就不再抱什么希望了。 然而今天,卫知柔却突然带回了秦修然还活着的消息,这于秦婉初来说实在包含了太多的意义,她沉浸在激动和喜悦里还没反应过来,卫知柔却又突然告诉她,要带她走。 虽令人意外,可想想却也是情理之中。秦修然怎么还能容忍她在上安这个地方呢,这儿已然举目无亲,相反四下里虎视眈眈,无不都是敌人鹰爪。 去到秦修然身边,与亲哥哥一起并肩战斗,而且那里还有卫氏的后人在,似乎这才是她最正确的道路选择。 她看向庄清和,庄清和没有看她,只是瞪着卫知柔,火冒三丈的眼睛里全是压抑不住的敌意:“用不着问她,她不会走的。” 秦婉初低下头,卫知柔看向她:“秦婉初,你可别告诉我你爱上这个姓庄的王爷了,秦大哥还在江原等你呢。” 屋里只有庄清和的呼吸最重,像个沉溺于水的人,上气接不了下气。气氛也一瞬间变得奇怪又紧张起来。庄清和不敢看秦婉初,因为他害怕在她眼里看到令自己失望的神色。 好不容易秦婉初终于答应要跟他好好过日子,他们离彼此眼看越来越近,为什么突然欢喜的事情总要缠绕上令人窒息绝望的消息,他总是没有理由阻拦她,毕竟秦修然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可他又不能就这样轻易放她,这意味着他可能真的永远要失去她。 如果他从来不曾得到过,就像当初狠下心远走北境投身战斗,也许他不会有今天这样的恐惧和害怕;但既然得到了,他再也丢不开手,再也不能承受失去她的痛苦。 “我知道当初你身陷牢狱,是儒诚王救了你。”卫知柔说,“那个时候秦大哥一直处在昏迷里,我们还不知他的身份,更无从赶来救你;待到一切明朗开,你已经是儒诚王侧妃,每每想到这件事秦大哥都悔不当初,恨自己不应该离家出走,更不该眼睁睁丢你一个人在上安城独承受这一切,但好在,你也仅仅只是他的侧妃而已,不像正妃身份复杂些,来去之自由没有受到全部限制吧。” 是的,理论上说,庄清和给她一封休书,或者他们写下和离书,她就真正恢复自由身了。 “闭嘴。”庄清和低低地喝了一声,眼神里满布黑色的阴挚,杀气从他周身散布开来。 秦婉初抓住他的手腕,庄清和这才回过神来,看向秦婉初。秦婉初问卫知柔:“你们什么时候回江原?” 庄清和的心跳到了嗓子眼,狠狠吞咽了一下。 卫知柔摇头:“具体时间我也不清楚,如果行动顺利的话,明天就可以走,如果有意外出现,可能就得耽误些时日。” 转头,卫知柔坐在旁边的凳子上,耸肩说:“顾师就觉得我们的行动不会那么顺利,所以巴巴把我送到王府来,还说你们肯定会保证我的安全,切。” 卫知柔不以为意,她的安全什么时候需要姓庄的来保护了。 若不是看在顾师和秦婉初的面子上,她估计会毫不留情跟庄清和动起手来吧。 “那就等你们走的时候再说吧。”秦婉初笑了笑,“反正也不急,既然顾师把你留下了,不如你就留在王府,我让你给人备间客房。” 秦婉初拉着卫知柔下去了,庄清和木木的立在原地,紧握的双手直在手心扣出了鲜血亦未有所觉。 “你真的喜欢上他了?”一路上卫知柔都偏着头向秦婉初求证着这件事。 秦婉初提着灯笼走在前头,沉默着没有说话,关于走与不走,她心里也很矛盾,走,去与大哥汇合,那真是梦寐以求,只有天知道她多少个日日夜夜想与家人在一起,难得今天得到了大哥还活着的消息,这令人窒息的上安确实没有她可留恋的东西。 就连叶千茗今天都说要跟她绝交。 但是,她好像又不是真的能全部割舍下上安的一切,庄清和对她的点点滴滴,毫无保留的付出早已在她心里扎下了根,那个男人终究成了自己舍不下的那部分。 “秦修然说你与谢家嫡子谢云昭才是一对,我还以为你会为了他守身如玉,从一而终呢,没想到这么快移情别恋了。” 秦婉初还是什么都没说,她无话可说。 “你会跟我们走吗?”卫知柔问。 秦婉初看着她:“你们很想我跟你们走吗?” 卫知柔耸肩:“我也不怕给你交个底,朱奕大哥的意思是如果不能让你心甘情愿随我们下江原,那我和我哥就要强行带你走。” “”秦婉初怔然,“为什么?” “这不难理解吧,我们已经查过了,谢云婳死前你们见过,换言之,你手上现在有两张传承图,没错吧。所以无论是谢家那张还是你自己身上那张这对我们来说都是极重要需要守护的东西,又怎么可能容忍你继续留在天启帝的眼皮底下。” 果然,还是为了传承图。 秦婉初苦笑一下:“大可不必,天启帝不惜让我们家破人亡,秦谢两家的传承图早就在他手上了,我,不过是个弃子。” “朱奕大哥可不这样想。”卫知柔笑了笑。 突然,这时天边升起一道火红色烟花,咻的一下,出现即灭,十分短暂。卫知柔眉头一蹙:“不好。” “怎么了?” “是大哥的求救信号。”卫知柔转身,只见得她身形利落的攀上了旁边的大树,秦婉初还没反应过来,卫知柔已经纵身一跃消失在了大树上空 第102章 王爷的请求 虽然秦婉初不明所以,但求救信号这四个字就不是什么好征兆,所以卫知柔前脚一走,后脚她便赶紧又回了客厅,庄清和还愣愣地站在那里不知在想什么。 “阿和,出事了。”她冲上去抓住庄清和的手,“卫知柔的哥哥好像惹上麻烦了,卫知柔看到信号冲出去救人了,我们要不要” 庄清和看着她,心里想的却是什么卫氏后人,要是就这样死了才好。 “阿和?”秦婉初摇了他两下,他这才回过神来。 “我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想做什么,但我不好出面,我让庄荣渊赶去看看。” 秦婉初点头,庄清和出门唤来阿七交待了几句,阿七便出府去了。 待到阿七离开,秦婉初才道:“但愿不会有事,阿和你脸色不太好,还是早点休息吧。” 庄清和紧紧抓住她的手,说:“别走。” 秦婉初愣住了,她看着庄清和,庄清和说:“我知道那是你哥哥,但如果卫知柔的话都是骗你的呢,他们带你走只是为了得到你的传承图呢,这也不是不可能,对不对。” 庄清和向来都是条理清晰,擅于分析和克制的人,能这么短时间里就猜想出这些,已是不简单的,就是秦婉初也是从卫知柔嘴里亲口验证,才得真相。 可是大哥的笔迹不会有假的,卫知柔背上的印记也不是假的。其实庄清和与秦婉初心里都非常清楚,卫知柔说的这些全部都是真的。 况且就算是信不过卫知柔,顾师,他们也是信的。 “那卫知柔说要带我走的时候,你为什么连看都不敢看我?”秦婉初问他。 庄清和摇头,他说:“阿初,我太知道你了,我可以理解你想回到亲人身边的那种冲动与愿景;也能理解在秦修然这个亲哥哥和我这个你未必真正爱上的男人之间,你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亲哥哥,所以你让我怎么敢看你?” “但是阿初,理解归理解,我不能让你这么做。因为我知道如果这次放你走,这辈子我都见不到你了,对不对。” 当初秦婉初独自要逃,他尚且有一大堆义正言辞的理由可以挽留住她,那个时候他真的是她唯一的支撑,可现在却不一样了,这回她是要奔向自己唯一的亲人身边。 不仅可以满足她为谢云昭守身如一的愿望,还能与亲人并肩战斗,一起报仇,多么的大快人心。所以庄清和才会这么慌,怎么样比,他好像都没有胜算的机会。 秦婉初低下头,她说:“阿和,我确实不想骗你,当我得知大哥还活着的时候,我想见他,我真的真的很想见他,对他的思念就像涌水一般涌进了脑海,挡也挡不住。” 庄清和扶住旁边的桌角,几欲苦笑。 “但是,我确实很矛盾,一方面很想和卫家兄妹一起走;另一方面我也舍不得你,我知道你为我付出了很多,也知道我在你心里的意义。所以我才这么难以抉择,我也很痛苦,我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做。” 庄清和看着她,说:“阿初,你答应过要跟我好好过日子的,为我留下来好嘛,我不敢说在我身边会比在你去到你哥身边更轻松更快意,甚至可能要面对的凶险更多更严峻,但是我想和你在一起,迟早有一天,让我带着你去见你大哥,好不好。” 他抱住她,声音微有些哽咽:“只要知道他还活着,这对你来说就是最重要的意义不是吗;只要你们都还好好活着,迟早有一天,在这场混乱里一定会再碰面的,如果你哥知道你在我身边过得很好,很幸福,想来,他也不会阻止自己的亲妹妹重新获得幸福和快乐吧。” 月光皎皎如雪,清辉伴随着夜风慢慢飘进院子里,会客厅里的灯光漏了一大半在外面的青石板上,映照在屋旁的石榴树上,清影摇曳生姿,树上还隐隐可见好几颗没被摘下的红色石榴,在风里垂垂晃脑。 屋里的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不,应该说是庄清和单方面的紧紧抱着秦婉初,秦婉初一时幽怔不已,说不出话来,她也不知道这一刻是不是该回应他。 只有月色与灯光相缠,将二人的身影拖得老长。 卫知柔到达求救信号发射的郊外树林时,已经换了一身夜行装,黑色头套紧紧裹在脸上,只露出两只水汪汪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在外头。 树林里兵戈相击,刀光剑影,显然已经打起来了,卫知柔拔剑便上,冲着那些追来的兵官奋勇向前,少女的身影格外柔韧且利落,好几个兵官缠上来,她都能游刃有余的对付。 旁边好几个黑衣人傍上来,甚是惊讶:“知柔怎么是你,不是让你别来吗?” “我看到你们的求救信号了,我哥呢。” “别恋战,快走。”对方却冷静的下达着命令。 卫知柔愣了愣,一边对付敌人,一边又四下张望,所有的黑衣人里虽然只看见两只眼睛,但都是她无比熟悉的人,而这些人里头俨然没有哥哥卫知光。 她有些急了:“是不是出事了?” “走。”领头的人一声令下,所有黑衣人便都往树顶撤去,显然是要逃之夭夭了。 卫知柔一咬牙,眼下也只能先逃了。纵身上树,她身形矫捷的在树丛间穿梭来回,光复军的宗旨是逃跑的时候分散逃,待到安全之后再以拟定好的暗号接头。 所以所有的人接到逃跑的命令皆四下逃散而去,很快,黑衣人们便都消失于茫茫夜色,兵官们还在下头探查,卫知柔一路逃到一座荒庙,虽然不知今晚行动出了什么事,但眼下也只有先回儒诚王府去,相信庄清和那边总能打探到些有用的消息。 “哟,还有只漏网之鱼。” 本以为已经安全了,可一转头,却在荒庙前遇见个红衣胜火的公子哥,斜挑着眉头一脸的慵懒之相,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庄狗,滚开。”卫知柔不客气地举剑对着他。 庄荣渊眉梢挑动了一下,接到庄清和的消息他可是大吃一惊,虽然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但既然让他来掺一脚那就来呗,可是他都是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救谁,看了半天的混战,也根本没发现庄清和所说的女子。 “我还没自报家门呢,你怎么知道我姓庄?”庄荣渊笑嘻嘻地看着她。 卫知柔眉头一紧:“呵,上唐皇室啊,好得很,今天本姑奶奶就斩下你的人头祭奠当初死去的亲人们。” 说着便运力而起,长剑出击,直取庄荣渊项脖。庄荣渊岂是吃素的,转身一个反手握住了卫知柔的长剑尖端,月光反射在长剑之上,映出他略带戏谑的笑容。 “听声音,是个小姑娘啊。” “给我拿命来。”卫知柔可不好惹,朝着他就是一脚—— 第103章 媳妇终于来了 大抵因为听声音获知对方是女子,加上庄荣渊本来就不是真要跟她打,所以一时竟大意了,这一脚正正踢在了他怀里。 不过庄荣渊二十几年的武艺可不是白学的,一恍神他大吃一惊,反手就抓住了卫知柔的脚,卫知柔抽不出来恨恨地瞪着他:“放开。” 庄荣渊把玩着那只小脚,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姑娘家就不要学人家打打杀杀了,容易受哇,你玩真格的。” 话没说完,卫知柔一个旋身再踢他一脚,从他怀里挣脱开去,长剑一甩,直把庄荣渊逼退了好几步远。 庄荣渊也不敢再懈怠,二人在草地上来回几十招,虽然庄荣渊有意相让,但奈何对方招招致命,不给喘息之机,庄荣渊也只得认真应对起来。 在过了几十招之后卫知柔其实已经探出虚实,知道自己不是眼前男子的对手,这种情况下,逃为上策,所以她急着要走并未恋战,可庄荣渊却不干了,眼见小姑娘要逃欺身上来就拦住了对方去路—— 伸手抓卫知柔的肩膀的时候,哪知小姑娘一个错身庄荣渊大手狠狠抓在了她胸前 这柔软的触感,他本能的捏了两下,嗯,货真价实。 “啊——”卫知柔尖叫一声,长剑劈下来。 庄荣渊也慌了,他不是故意的,但好像也不是解释的时候,闪身一躲差点没站稳,赶紧伸手抓住她,不想又把她头上的头套给掀掉了。 少女回身躲他的时候,长发披肩而下,在夜风里飞舞开来。卫知柔看到自己满披的秀发被扯下,她一咬牙:“你给我去死。” 庄荣渊看着她一时呆住了,拿着手里的头套一时怔怔地立在那里,直到长剑逼近,杀气慑人,他才回过神来,下腰弯头躲过致命一击,抬头又是一剑逼来,庄荣渊赶紧旋身而起,一个反身拉住了少女的腰带,一扯—— 外衣被他给扯开了,黑色夜行衣包裹下的曼妙身姿在他眼前展露无疑,雪白的肌肤,红色的肚兜,在月色下呈现给人无尽的诱惑力。 庄荣渊看得流了鼻血,虽然他不想,但这是作为一个男人最本能的反应,他没有办法。 卫知柔低头看着自己胸前大片春光倾泄,她惊慌失措,震惊无比,仰天大吼 长这么大,她就没被人这么欺负过,她吼了一声之后就变成了哭腔:“我,我,我要把你大卸八块。” 她冲过去却反被庄荣渊给死死制住了双手,她越挣扎反而被他更狠的钳制在怀里。 “我没想跟你打的,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挑动我。” “王八蛋,你死定了,你死定了。”卫知柔还在叫嚣。 庄荣渊翻了个白眼,死死制住她的双手:“喂,你看看现在的情况好不好,到底谁死定了?” 卫知柔看着自己双手被反制,长剑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露出的胸前竟然还在他怀里摩擦啊啊啊她死定了。 庄荣渊看她神色渐渐缓转过来,这才将她一把抱住,笑着说:“早知道是你,我一开始就不动手了。” 卫知柔狠狠一脚踩在他脚上,钻心的痛让庄荣渊尖叫着放开了她的手,她赶紧退离好几步,警惕地看着他:“你,你认识我?” “庄清和让我来救的就是你吧,卫氏后人。”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不愧是我未来的媳妇,果然长得跟我想的一模一样。” 卫知柔瞪圆了眼:“你敢胡说八道,谁是你媳妇。有本事就留下名姓,看我哥回来不把你碎尸万段。” “那你可听好了。”庄荣渊笑嘻嘻地说,“我可是你未来的丈夫,平昌郡王庄荣渊是也。” 卫知柔一咬牙:“庄荣渊,回去给本姑奶奶洗干净脖子等着。”说罢,她转身快速消失在了黑夜里。 庄荣渊意犹未尽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虽然想追上去护送她回去,但她好像对自己敌意很大,今晚就算了吧。 “洗干净脖子等着,这么说,她是还会来找我了。”庄荣渊看着自己刚刚握过卫知柔胸部的那只手,不自觉的又空握了握,嘻嘻一笑,“太好了,我也不是孤家寡人了,我媳妇终于来找我了。” 早朝时崔季桓汇报昨晚他的人曾在郊外抓捕到两个光复军,那些人意欲潜入观云台的修筑工地,不知想做什么,好在被崔季桓一早就布置好的人给发觉了,一场激战后,抓住了他们其中两人,如今正在审理中。 这个消息朝野震动,光复军原本只在江原一带活跃,虽然一直散布着不利于庄氏帝位的各种消息,也大战小战与上唐军队接了好几回合,但是却没想到这些人竟然已经渗透到了上安城来。 这简直太可怕了。 本来光复军就一直是所有反叛军里最令人头疼,势力也最强大的一支,如今上安眼皮子底下出现光复军,不由得令人背后发麻,但同时天启帝也很庆幸:“给朕施用酷刑,务必问出光复军的目的,还有卫氏后人的下落。” 庄清和其实已经猜到这就是卫知柔所说的他们的行动吧,不过人落到天启帝手里,只怕也不会有好结果了。 但令他头疼的事情却远不止这一件,早朝才散,沈大人却拦住了他的去路,对庄清和说:“前两日小女突发疾症,卧床不起,一开始我们只当她是风寒了,可吃了几幅药也不见好,这几日偶听得外头风言风语,才知小女的病症是因王爷而起。” 庄清和皱了皱眉,沈玉华因他而病?这是什么事。 “看王爷表情是还不知道外头的传言?”沈大人奇怪地问道。 “什么传言?”庄清和确实不知,这几日他忙着对付杜家的事情,任何细节都不敢放松,哪有空去管其他事。 “也不知是哪起子人得知了当初玉华随祖母回京时,曾在野外遇到流匪,是系王爷所救才得以脱险,这本是好事,奈何当初王爷救玉华时曾与之同乘一车,甚至为玉华治疗过肩上小伤的事情都被人抖露了出来,以至于现在外头四处在传说,说玉华已经不清白了。” “玉华得知这些传闻,一病不起,日日在府里以泪洗面,下官也是药石无灵了。”沈大人说着便已泫然欲泣,一副老父亲捶痛在心的模样。 庄清和这下是真的丈二和尚有些难堪了,第一虽然当初救沈玉华的事是真的,同乘过一车的事也是真的,但上唐风气向来还比较开放,没有对女子的礼教严格到被男子沾手就毁清白的地步。 第二也是庄清和最奇怪的一点,当时救沈玉华,一身是伤的是他,被沈玉华包扎过伤口的还是他,但沈玉华本人,并没有受伤,什么给她救治肩伤,导致看了姑娘家的身体,毁她清白这样的桥段,根本不存在。 第104章 被利用了 沈大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庄清和也陷入了沉思,说实话他第一反应总感觉这是沈玉华自导自演,但是他一直觉得沈玉华是个心思剔透,十分聪明的姑娘,应该不至于会明知他心里没她,还要赌上自己一生的清白来搞这种事情。 所以庄清和一时也有些迷惘了。 沈大人说:“王爷,这解铃还需系铃人啊,玉华已经两天滴水未进了,我真怕她会出事,可否请王爷移步沈府,劝解一二,也许王爷说的话玉华会听的。” 这事确实蹊跷,庄清和点头:“走吧,本王也觉得奇怪。” 沈大人心下暗喜,只要能让庄清和进沈府,其实今天他们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外头说沈玉华早已失身庄清和的风言风语已经传开,这时节庄清和又亲自到沈府慰问沈玉华,其实也就变相坐实了这些传闻,只要如此,那么沈玉华所谋之事也就成了一半了。 庄清和还没有料到这么多,他其实心里想得更多的是卫知柔要带秦婉初走的事情,只想着赶紧平了眼下的谣传,以免传到秦婉初耳里,岂非越发让她坚定了要走的心。 沈玉华确实两天没有吃饭了,整个人看上去瘦弱不堪,脸色苍白,倒确实是一脸生病的相。 看到父亲果真成功请来庄清和,她心下大定,总不枉她谋划这一场。她强撑起半个身子柔柔弱弱地看向庄清和:“王爷让,让你见笑了,我竟不能起来行礼。” “本王听你父亲说了,还是躺着休息吧。”庄清和站在外屋遥遥地看着她,“关于外头的流言,本王让阿七去查问过了,你放心,本王定会揪出元凶,还沈姑娘清白。” 沈玉华微垂下头,一时只低低轻泣,没有说话,这模样倒是可怜到了极致,任谁看了也会同情。 庄清和却很疑惑:“只是我救姑娘是好几个月前的事情了,为何如今才有人拿着这事做文章?” 沈玉华轻轻咬了咬指甲,这才抬头一双泪眼看向庄清和,嗫嚅道:“这事说起来都怪玉华不好,前些日去岁和寺礼佛无意间与几个贵女聊到了救人的事情,大家就说起王爷对侧妃之情起于当初侧妃救过王爷” 沈玉华想了想又才继续说道:“料想当初王爷定是与侧妃近身相处过,王爷是重情义的人,自然要对侧妃负责,这样的情分大家都很羡慕,我也只是提了一嘴说王爷也救过我,却不想估计那时有人将这事记下来,竟添油加醋传出这样的流言来。” 沈玉华很会说话,在庄清和面前先是提了他和秦婉初的情分起于一场救命之恩;甚至还暗示庄清和非要娶秦婉初,大抵是因为当初近身相处过,不得已要负责罢了。 既然庄清和是个重情重义,懂礼守节的男人,那要对秦婉初负责,这如今自然也该对她沈玉华负责才对,毕竟如今流言四起,都说庄清和当初救沈玉华的时候看了她的身子,清白已毁,旁人是不可能娶沈玉华了。 后来她又说是旁人添油加醋传出去的话,那么流言里有不实的部分也与她无关了,但虽不是她亲传,但却伤害了她的人生,毕竟流言猛如虎,姑娘家的清白是大事,旁人永远只相信惊奇的一面,不会相信平淡无奇的事实。 “沈姑娘不必操心,这事本王来解决。”庄清和不傻,怎么可能听不出这话里的味道,不过眼下他没有多余的工夫跟沈玉华周旋,草草扔下一句便赶紧走了。 沈玉华还想说什么,却奈何起不来身,只能眼睁睁看他走掉,虽是如此她也很满足了,毕竟只要今天他来了,一切都好说。 秦婉初坐在廊下把弄着手里那支庄清和送的钗,四喜端了碗润梨水来,说:“秋冬干燥,侧妃喝碗梨水吧。” 秦婉初没看那碗,只点了点头,四喜问她:“侧妃在想王爷吗?” 秦婉初抬头忙摇头否认:“我只是” 她只是在想卫知柔说的话。 四喜却笑了:“侧妃不必说出来,奴婢都懂的,像我们王爷这么好的男人那可是世间难求了。不过就是因为王爷太好了,名声在外,总有那些苍蝇蚊子想贴上来,哼。” “什么意思?”秦婉初没听懂。 “侧妃不知道吗,最近市井里流言四起,说当初王爷救沈家姑娘的时候看了那沈玉华的身子,还说早前侧妃去过沈家一定是王爷的意思,有意与沈家结亲。” 四喜无奈地一拍手:“因为这事本来跟沈家在议亲的几个对象都齐齐撤了人,那沈玉华还气病了呢,听说两天没吃饭了,我们王爷大概也是可怜她,今天下了朝去沈府看望了一下。” 秦婉初手里的钗子叮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四喜忙又道:“不过侧妃放心,我们王爷最喜欢的人是你,其他谁也不看在眼里,这点流言他一定有办法解决的。但是侧妃也不要老是对王爷冷着个脸嘛,王爷到底是男人,喜欢柔情似水的姑娘。” 秦婉初听得头疼,她站起身说:“够了四喜,我累了,我想去休息一下。” “秦婉初。”这时却又听得一声厉喝,卫知柔不知何时立在门口插腰瞪眼地看着她。 秦婉初忙迎上去:“你昨晚走了之后就没回来,庄荣渊没找到你吗,你没事吧。” “你还有脸跟我提那个什么庄荣渊?”卫知柔一脚踢开了门,走进去,气呼呼的坐在椅子里。 秦婉初示意四喜下去了,她关好门看着卫知柔:“出什么事了?” “那个庄荣渊是个什么玩意儿,我一定要杀了他。”卫知柔一拍桌子,满脸怒气难消。 “昨晚阿和让他去救你来着,怎么了吗?” “救我?”卫知柔听得气不打一处来,“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就被他杀了。” “不会吧。”秦婉初一惊。 “怎么不会。”卫知柔站起身,手脚并用的比划起来,“他他,他就这样,这样扯开我的衣服,羞辱我。” “他,他脱你衣服?”秦婉初也惊讶了。 “他还,还还扯我头发。” “他扯你头发?”秦婉初跟着站了起来,“他还,还做什么了?” 卫知柔想了想,突然伸手捂住了脸欲哭无泪:“他,他还摸我的脚,还还捏,这样捏我的胸。” 卫知柔伸手过来一把抓住了秦婉初的胸,一比一还原了庄荣渊的不耻行为,秦婉初浑身一怔,没由来的后背一麻。 “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卫知柔跺脚大吼。 秦婉初也一时尴尬住了:“他,平时也不像是这样的人啊,怎么会” “你不相信我说的?”卫知柔一咬牙,“我就知道你被这两个姓庄的给迷惑了,根本靠不住,我哥也被他们抓了,我绝不放过他们的。” “你哥被抓了?”秦婉初惊讶反问。 卫知柔点头,这也是今天一早她跟其他几名光复军汇合后知道的消息。 “这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点。”秦婉初拉着她忙问。 第105章 皇帝的打算 庄清和在回府的路上又被军机处的大臣给拉走了,原来今天一大早观云台的民工们照常上工,却在乱石堆里挖出了一块刻字石块来,上书:庄氏夺位,已历三世,未有功绩,天启暴行,民怨宿积,天将亡之。 这样大不敬的反语引起了朝堂震动,观云台的民工们更是大肆吵闹,今天集体反抗罢工,都在嚷嚷天启帝不行仁政,摧残百姓致民众怨声载道,如今天现灭象,是老天爷也看不过去了,誓要天启帝出来给一个说法,不然观云台就不修了。 观云台工地上如今已经乱成了一团,兵部,大理寺纷纷出动镇压,但面对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百姓,谁也不敢动真格的。 倒是有几个护皇党押了几个百姓,却引来了更大的反抗,百姓们几欲要和官兵们大打出手,情形眼看就要势同水火难以稳住。 庄清和才理清情况,李公公便火急火燎的来机军处找人,庄清和又赶紧跟着李公公进了宫去—— 皇帝正在大发雷霆,对着崔季桓的鼻子一阵痛骂:“你昨晚既然已经跟光复军的人交上手了,为什么没察觉他们在观云台动了手脚,不仅没把这块写有反语的石头挖出来,反而还把事情给闹大了。” 崔季桓其实也是只猜中了其一,未猜中其二。 他确实提前得到了可靠消息称光复军悄悄潜进了上安,欲行不轨,昨晚光复军行动他也确实带着人与光复军交上了火,而且活抓了其中两人;但他却不知道光复军的确实行动到底是什么,毕竟人还没来得及审,哪成想今天一早观云台就先闹出了事。 “是臣大意了,臣立刻着手审理那两个光复军,一定给皇上一个交待。” “事情都出了还交待什么?”皇上冷哼,“算了,骂你也不顶用,你只管给朕往死里审这两人,务必多挖出些光复军的信息,也好给前线正在江原与之作战的几位将军一个反扑的机会。” “是。” “老五,你来的正好。”皇上转头看向庄清和,伸手在他肩上拍了两拍,“崔季桓去处理那两个光复军的问题,观云台的棘手事情只怕得由你来出面处理了。” 庄清和眉心一紧,却说:“皇上,光复军如此猖狂,已经到我们眼皮底下作妖,已经不能再容忍了,请皇上准臣带兵驰援江原,一举拿下光复军,以正国威。” 天启帝竟然想把观云台这最难收拾的烂摊子交给他,他可不想接,不如趁这个机会领兵去前线,如此就算秦婉初执意要走,至少他也去了江原,他们还是离得近,况且也只有亲自去会一会光复军,很多事情才能真正搞清楚。 但是天启帝却也有他的顾虑,庄清和扫平北境立下赫赫战功,战神之名响彻整个上唐,其影响力和在朝中的实力已非往昔可比,他并不想看庄清和一步步坐大,本来就已经难以掌控了,再立下战功,再扩大影响力,那真不知这上唐的真实皇帝究竟是庄非庄。 所以无论外头乱成如何一锅粥,不管是光复军作乱,还是百姓起义,他都没有派庄清和领兵上阵,不到万不得已,天启帝是绝不可能再用庄清和了。 “江原那边暂时处在了僵持境地,倒是不用特意前往。”天启帝笑着说,“再者说,小小叛军而已,杀鸡焉用牛刀。眼下还是观云台的事比较复杂,老五,可能需要你辛苦一点了。” 庄清和心中暗叹,看来想上前线的计划终究难以成行了。 这时两个御前侍卫抬着一块大石头进殿:“皇上,刻有反语的石头已经搬了回来,还请决断。” 石头是块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石头,上面刻的是篆体,几排大字赫然醒目——庄氏夺位,已历三世,未有功绩,天启暴行,民怨宿积,天将亡之。 天启帝气得一脚踢过去,该死,石头不痛他脚痛,他越发气怒:“光复军这个朱奕,待哪天抓到他,朕定要将他公开处刑,五马分尸。” “因为光复军的行动,庄氏当年杀朱帝夺位,谋害卫氏,蒙蔽秦谢的事情已经不算秘密了,几乎市井小民人人皆知。”庄清和说。 “当年的事情谁说得清楚。”天启帝当然不会承认,“更何况朱奕死咬着这点不放不过就是想给自己造反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罢了。” 这倒也确实是事实,无论当初庄氏的帝位是怎么夺得的,到底上唐已历三世,相安无事,就算是真的,这种事也该是皇家关起门来解决。 可是庄清和看了一眼怒不可遏的天启帝,天启帝啊天启帝终究是过于刚愎自用,也不想想为什么周始帝和中德帝在位时没有出现这种事情。 反是他在位不到两年就闹出这么多的惨案和造反事件,说到底还是天启帝自己暴行罄竹难书,激起民怨所致,这才是给人造反的真正理由。 “不过既然皇上将观云台的事交给臣来解决,那么臣可能就要针对眼下情况做出一些调整,恐会影响观云台的正常修筑工期,还望皇上允许。”庄清和也不想劝天启帝回头是岸,他这种状况,根本就听不了人劝的。 皇上点头:“朕烦闷得很,既交给你,观云台的任何事,大可先斩后奏,不必留情。” “是。” 崔季桓与庄清和一起离开的皇宫,本来崔季桓还以为庄清和必要向他打探那两个光复军的情况,但人是他抓的,这种功劳他可不想被其他任何人沾手,所以一路上都在想着如果庄清和开口,他要怎么婉拒。 却不想,庄清和一路风风火火,在宫门上了马,策马就去,头也不回,压根没理睬他。 崔季桓:“” 庄清和一夜未归,只阿七回来了一下,说是要处理观云台的事情,今晚只怕要宿在军机处了。 秦婉初等不了庄清和,只好带着卫知柔去了平昌郡王府。 庄荣渊是整个上安最最清闲的郡王爷,府里天天歌舞升平,好不逍遥快活。 听说秦婉初带了个陌生女子来的时候,庄荣渊还在一边听曲儿一边画画,抬头间秦婉初已经走到了近前:“王爷好兴致啊。” 庄荣渊怔了怔,瞧见她身后的卫知柔突然眼前一亮,却不妨秦婉初拿起了他刚画好的画像,眼里闪过鄙夷之色:“你竟然偷画卫知柔,你还要不要点脸?” 卫知柔上前抢过画一看,果然是自己,她怒瞪双眼:“庄荣渊你怎么这么恶心。” “冤枉啊,这是我早前画的,今天只是拿出来改一下,想改得更像你嘛。” “你无耻。”卫知柔走上去就是一脚狠狠把人踢倒在榻边。 第106章 王爷被爆锤 卫知柔一言不合又跟庄荣渊打起来了,不过是她追着庄荣渊在屋里绕柱跑,庄荣渊倒是一直躲,没有回手。 秦婉初这才想起早前庄清和跟她说过庄荣渊画过卫知柔一张画像,所以庄清和在第一次见到卫知柔的时候就说很眼熟,但秦婉初也不知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趁着那两个人在屋里转圈圈,秦婉初遣散了屋里吹拉弹唱的姑娘们,然后将门给关好,这才坐下倒了一杯茶给自己,慢悠悠地喝起来。 庄荣渊被卫知柔追着打得披头散发,他扑到秦婉初面前求救:“五嫂,行行好啊,救救我,我我媳妇疯了。” 秦婉初眉头一挑,卫知柔什么时候成他媳妇了,别说卫知柔了,换了她,她也要打人的。 卫知柔一脚踢在他屁股上:“你还敢胡说八道” 眼见庄荣渊被折磨得没个人样,秦婉初叹了口气,说:“知柔,你还想不想救你哥了。” 若非是看在卫氏兄妹救过秦修然,秦婉初才不想为了这事四下奔走,要说光复军,她对那个素未蒙面的朱奕还真没什么好感。 可能就是因为昨晚卫知柔给她交的那个底吧,她总感觉朱奕不是因为秦修然的缘故才来找她,而就是单纯的为了传承图。而现在的秦婉初对每一个想夺取传承图的人都表现不出好感来。 一语惊醒梦中人,卫知柔忙坐过来:“我没想到你是带我来见他,就他真能帮我吗?” 庄荣渊也坐了过来,虽然被卫知柔打得挺惨,却还是巴巴的挨着人家:“大哥出事了?出什么事了,快告诉我,上刀山下油锅,我一定帮你救他。” “大哥也是你叫的。”卫知柔嫌弃的坐到另一边去,本来还想怼两句的,可听到庄荣渊这么诚恳的要帮忙,她又不好多说什么。 秦婉初这才说:“卫知光昨晚被崔季桓的人抓了,现在光复军们都在拼命想办法救卫知光呢,知柔也被逼得没有办法了,可偏偏这时候皇上又命阿和亲自处理观云台的事情,他抽不出身,我们只好来寻你了。” 庄荣渊脸色一肃:“昨晚崔季桓抓了两个光复军,其中一个就是我大哥?” “是我大哥。”卫知柔瞪着他。 庄荣渊又道:“观云台的事情就是你们光复军搞出来的吧,竟然想到在天子脚下动土,你们光复军到底哪根筋不对。” 卫知柔刚要反驳,却听秦婉初也转过头来问她:“我也觉得奇怪,你们已经在江原起事,打着四姓后人和朱帝后人的旗号,把庄氏当年夺位的阴谋公之于众,已经算是有了一个正当造反的理由,如今又盘踞江原与上唐相抗,何故大老远跑这儿来闹这一出。” 卫知柔一咬牙,看了二人一眼,庄荣渊与秦婉初都是聪明人,立刻就看出了她心存芥蒂。 庄荣渊哈哈一笑说:“知柔不想说就不说,不过大哥我是一定会想办法救的。” 庄荣渊这么一讲,卫知柔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她说:“其实我只是跟着我哥,朱奕大哥他们的决策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他们在一起讨论过,说是想造就什么天象,只有这样才能让民心顺应。” “可你大哥应该是朱奕手下比较重要的强兵吧,竟然不惜折损他做这种事。”秦婉初还是不理解,这个朱奕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名正言顺,是多么的不择手段。 秦婉初一直觉得只有越发没有什么的人才会越发注重什么,因为本来就不够名正言顺,所以才会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名正言顺,无懈可击。 “我哥昨晚是为了救自己人,一时失手才会被抓的。”卫知柔皱着眉说,“其他人也在想法子探查关我哥他们二人的位置,一旦得到确切位置肯定要行动救人的,阿初,要是你们能探到朝堂上的消息,那对我们来说就帮大忙了。” 庄荣渊摇头,说:“知柔,你最好通知你们的人,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崔季桓可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么好对付。” 秦婉初点头:“是啊,这种情况下崔季桓就是用脚趾头也能猜到你们必然要劫狱,如果这时候你是崔季桓,你会怎么做。” 卫知柔咬牙:“必会提前设下埋伏,等我们自投罗网。” 庄荣渊偏头笑看着她:“我媳妇真聪明。” “你?”卫知柔一拳举起就要朝他砸过去。 “不过如果是我,我可能还会有意无意的向外面透露你哥的关押点和情况。”庄荣渊继续说,“所以,如果消息来得太容易,你们最好是多个心眼,别上当。” 卫知柔紧紧握着手:“可就算知道是崔季桓设的圈套那又怎么样,我一定要救我哥的。” 秦婉初叹了口气,一时也心软起来,握住卫知柔的手说:“放心吧,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救他,只是暂时让你们的人别妄动,免得中了崔季桓的计。” 转头秦婉初又对庄荣渊道:“王爷,秦谢两家已几乎绝迹,卫氏也只余他们兄妹二人,我也不想看到我们四姓后人一个个落得这般下场更何况,现在是崔季桓可能还不知道他抓的人里头有一个是卫氏后人,如果被他得知,情况会变得更糟。” 卫知柔点头,庄荣渊也是同感,他说:“五嫂说得对,一旦崔季桓知道卫氏后人就在手上,必会拿大哥威胁光复军交出知柔来,皇帝的目的就是你们卫氏的最后一张传承图。” “而且以天启帝的心狠手辣,必不会留卫氏后人在世。”秦婉初加了一句。 庄荣渊叹了口气:“先让我去天牢探探虚实,总要先把路探熟了,再来说其他。” 秦婉初点头,庄荣渊看向卫知柔:“你把被抓的两个人的画像画一副给我,免得我到了天牢认错了人,首先还是要先想法子让大哥知道我们是自己人。” 卫知柔看着二人:“你们真的愿意帮我们吗?” 秦婉初笑了笑:“都到这节骨眼上了,你才来问这个。” 卫知柔垂下头没有说话,秦婉初拉着她的手说:“其实我看得出来你也没什么心机,若非是对我信任,必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我,不过你大可放心,阿和与平昌郡王都是信得过的人。” 卫知柔点头,突然又看向庄荣渊:“但是你以后不准再胡说八道,不然我就” 庄荣渊笑了笑,凑在秦婉初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她生气的样子也太可爱了吧。” 秦婉初:“”她是不是有点多余了。 第107章 秦修然的顾虑 回府的路上,秦婉初便让卫知柔赶紧去通知他们的人,让他们暂时别轻举妄动,以免落入崔季桓的圈套中。 卫知柔连忙点头,但又担心:“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我哥他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朝中都知崔季桓抓了两个光复军,以天启帝的行事作风若当真要杀人,也一定提到菜市口当着百姓的面斩杀,以正国威,既然没有这消息传来,可见你哥暂时是安全的,崔季桓难得抓到敌军,自然还是想从你哥他们口中套出更多实用的信息吧。” 道理都懂,但卫知柔还是免不了担心。 秦婉初其实兴致也不高,不想多说其他的。 “那个庄荣渊,到底是皇室,到底靠不靠得住。”卫知柔对姓庄与生俱来的恨意刻进了骨子里,这些年又一直以扳倒庄氏为己任,一心想要复仇,自然对姓庄的没一个有好感。 可眼下,她竟到了不得不寄希望于一个姓庄的王爷,说来惭愧又可笑,可卫知光不在,她也根本没有主心骨。 秦婉初看了她一眼,本想跟她细说庄荣渊身上发生的事情,可想想还是没说,只道:“现在只有他能帮你,不过话说回来,我倒是奇怪我哥既然在你们那边,那你们必然也从我哥嘴里知道了秦谢两家被灭的真相,朱奕要起事,用了当年庄氏夺位的真相;用了他朱帝后人的事,也用了你们卫氏后人的事,可偏偏没有把天启帝灭秦谢两家的立春血案说出来。” 如果把天启帝为一己私欲滥杀无辜老臣的事情搬上台面,必然也是给天启帝以沉重一击,天下百姓必纷纷起来响应,毕竟秦修然就在朱奕那边,他就是活生生的证据。 卫知柔摇头,说:“一来秦大哥昏迷了很长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我们都不知道他的身份;二来我们起事时秦大哥才堪堪好一点,虽然知道了他的身体也知道了秦谢两家的遭遇,但当时天启帝在外的追兵未散,秦大哥的行踪未敢过于暴露。” “最后,其实后来朱奕大哥确实有跟秦大哥提议过将秦谢两家的冤案搬到台面上来,毕竟秦大哥在我们这边,他就是活生生的说明,天启帝抵赖不了。但是秦大哥严词拒绝了。” “为什么?”秦婉初不解。 卫知柔指了指秦婉初说:“因为你啊,秦大哥自醒来后便拼命搜集一切上安城里的消息,从得知你还活着开始,你的一举一动,所有事情他都知道,他只恨他自己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不然一定飞过来救你,不可能眼睁睁看你入王府为妾。” 秦婉初重重呼了口气:“为了我?” “这不好理解吗?他无法第一时间救你,而你虽然活了下来如今却不得不倚靠王府,倚靠庄清和。如果他在那头起事,大肆公布秦谢两家立春血案是天启帝所为,那将陷你于何地?” 秦修然自然可以举起反帝大旗在江原与天启帝正面相抗,无所畏惧;但是远在上安,在天子眼皮底的秦婉初呢,秦修然料不准庄清和对秦婉初是什么意思,不知庄清和会护她到何时;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一旦公布立春血案的真相,皇帝岂能容秦婉初活下去。 恐怕得知秦修然还活着的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是将秦婉初重新抓起来,以此威胁秦修然缴械投降。 卫知柔说:“这也是为什么这次我们一定要带你走的原因,你在这边终究对秦大哥多有掣肘,他为你左右为难,难以拼尽全力。” 秦婉初苦笑了一下,当初顾师说为了让她活下来,无数人拼尽了全力,付出最多的是庄清和,那时候她只看到了眼前的这些人,却没想秦修然远在江原,也为她设想了无数。 她抬头望着暮色四合的天空,阴沉沉的气氛令人压抑,她的命原来得来这么不容易。 卫知柔说:“你也趁这段时间好好想想吧,我先去通知我们的人。” 说着卫知柔绕进旁边的巷子消失不见,秦婉初抬脚进了王府,管家迎上来说:“王爷回来多时了,一直在侧妃屋里等你呢。” 秦婉初皱了下眉,不知为何听到庄清和在等她,她反而有些不高兴。 回到屋时庄清和正坐在她梳妆台前看她平时看的那本话本子,那是她偶然拿来消磨时间的民间小说,她倒不知道庄清和竟然也会对这种书感兴趣。 她倚着帘子站定,瞧着他:“王爷吃饭了吗?” 庄清和今天可谓是在外忙了一整天,回来是腰酸脖子痛,回府又没见到秦婉初他心里吓了一跳,还以为她已经不声不响的跟姓卫的跑了,问了之后才知道她是带着卫知柔去了平昌郡王府,其实庄清和已经猜出是为了什么事,所以才会定下心来等她回来。 今日的观云台也是乱作一团,好在他在百姓心中形象还不错,多少能说上几句话,一出面一开口民工倒也给面子,加上大理寺的调查快速,很快就先把几个带头挑事的先控制了,为了平民怒,庄清和给所有民工放了几天假,并承诺会查清石头事实,也安抚了大家不要以讹传讹,听信人为虚造谎言。 总之今天庄清和头痛了一整天。 结果她倒好,开口叫他王爷。 他竟不知,一天没见,他们生疏到这个地步了。 他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秦婉初走到近前,他拉住她的手将她扯到近前,在她嘴唇上亲了一口,秦婉初立即推开他:“你干什么。” “惩罚。”他笑着说。 秦婉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叫错了称呼,她别过头去:“今天很晚了,你无事还是早点休息吧。” “行走江湖的侠盗女贼爱上了权倾朝野的王爷。”庄清和却拿着他手里那本书笑着看向她,“原来除了医书,你还爱看这种故事。” 秦婉初一把夺过那本书:“你应该也累了一天了吧,无不无聊啊。” “崔季桓抓的人里头,是不是有卫知柔的哥哥。”他问。 秦婉初点头:“我们已经找过庄荣渊了,你最近事忙就不要过问了,也免得被崔季桓盯上。” 观云台的事还有得忙,他确实顾不太上,不过他道:“崔季桓可不是吃素的,想从他手里夺人,难。” 秦婉初靠在桌边叹了口气:“卫氏就剩他们两兄妹,况且还救过我哥,虽然我们可能会立场不同,所求不同,但于情于理,于公于私,我都得想法子救他。” 庄清和轻轻握住她的手:“你想救的人就是我想救的人。” 秦婉初轻轻掰开了他的手,却道:“你既然累了一天,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庄清和有些奇怪地看着她:“你不太高兴?” “我没有。” “你说谎。” 第108章 吃醋了 秦婉初见到庄清和时就有些不太耐烦的样子,开口三句不离让他赶紧走的话,这赶人不要赶得太明显。 庄清和对她的一举一动本来就敏感,怎能体察不出她情绪的变化。 “赵家的事情我已经查清了。”庄清和站起身握住她的手说,“叶千茗确实过得不太好。” 秦婉初看着他,只听他说:“赵楚平是长子庶出,在赵家的位置本来就有些尴尬,虽有才能,但即使是赵家主也有心提拔的是嫡出,对他多年的付出与努力向来装看不见,极少给他认可。” “即使有需要赵楚平的时候,也多数是出于平衡家族内部矛盾的考虑以及赵氏长远稳定的发展需要,所以赵楚平在赵家的状况就是郁郁不得志,身份还微显尴尬,这也造就了他易怒易暴的性格,赵家人都说他私下里并不好相处。” 这些秦婉初一早就知道了,当初叶千茗要嫁进赵家,对这个赵楚平她就调查过。 “娶叶千茗好像他也是被赵家主强逼的,毕竟那时候忠勇伯叶家跟你们秦谢两家一样属于中立派,赵家以太后为首,为了拉拢叶家,与叶家攀亲势在必行。可虽然叶千茗是嫡出到底退过亲,年龄也被拖大了。” “赵家主舍不得嫡子,但也不能拿一个无所事事的庶子来搪塞叶家,正好,赵楚平这个庶长子又有几分才能的身份也就凸现了出来。这段婚姻其实从一开始赵楚平和叶千茗就都不乐意,婚后不幸福也是理所当然。” “他是不是打她了。”秦婉初问。 庄清和点头:“阿七查到赵楚平在外对叶千茗还过得去,但一关起门来便各种羞辱打骂,叶千茗的身上应该长期都有伤,你是不是也是看到她身上的伤才怀疑的。” 秦婉初重重叹了口气:“赵楚平无法与赵家主抗衡对冲,所有的郁郁之结,胸臆难抒就全都撒到了千茗身上,这种男人真是令人恶心。” “只是眼下,我们可能还无法顾及这件事,”庄清和说。 卫氏兄妹的出现打乱了他们很多的计划,秦婉初点头,不过她说:“但我不能看千茗深陷泥沼,我一定要想法子救她。” 秦婉初拿出了秦修然写给她的信,最后一张纸放在桌上,庄清和看着上面的字,最后一排秦修然写的是:问千茗好,听说她嫁给了赵家子,希望她过得幸福,但不必告诉她我还活着的消息。 庄清和叹了口气:“看来你哥也没能放下叶千茗。” “当初的分别本来就是个错误。”秦婉初将信收好,又道,“可我又庆幸他们退了亲,不然千茗定无法逃脱立春血案,这世间之事真是复杂得让人头疼。” 庄清和替她按了按太阳穴,说:“别想太多,一件一件来吧。等庄荣渊那边传回消息,再来说怎么救卫知光的事情。” 秦婉初躲开了他的手,说:“你也要忙观云台的事吧,却还替我费心查千茗的事,太为难你了。” “你今天怎么老躲我。”庄清和奇怪地看着她。 秦婉初却说:“王府也差个王妃管事,王爷在外忙碌的时候不如也想想这件事。” “你说什么?” 秦婉初捏着手里的小说书,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说:“王爷今天不是还去了一趟沈府嘛,外头都传你娶我是因为当初的救命之恩,如今沈玉华因被你救还被你看了身子,王爷男子汉大丈夫不该背起责任嘛。” 庄清和苦笑一把:“外头的传言你也信?当初身受重的是我,况且我也是为了给你取药才会半路遇到她,她根本没有受过伤,何来看过她身子一定要为她负责之说,更何况” 庄清和话说到一半突然觉得不太对劲,他看着秦婉初皱起了眉头:“你在意我去过沈府?” “谁在意了,我只是提醒王爷,不管这事是真是假,人家沈姑娘的名声到底是毁了一半了,你若不娶她,她恐怕要跳江了。” 庄清和眉头越发紧了,他说:“我确实大意了,不该这时候轻易去沈府的,反而有坐实传言之嫌,若被人认定我有意娶她,那就更麻烦了。” 秦婉初在旁边翻了个白眼,现在才想起来不该去沈府,是不是有点忒晚了。 她的小眼神没逃过庄清和的眼睛,庄清和却笑了:“你吃醋了。” 秦婉初像触电般惊了一惊:“谁,谁吃醋了,我有什么好吃醋的,你别胡说八道,我刚才可都是诚心实意建议你的,绝对没有其他意思,更何况我秦婉初,我我才不是那种会拈酸吃醋的人。” 这么紧张,一说说一大堆。 庄清和突然心情大好,伸手在她鼻头上刮了一下,尽显闺房情调。他说:“阿初,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我终于搞清楚你今天心情不好的原因了,不过你吃醋的样子也很好看。” “我说了我没吃醋。”秦婉初几欲跳起脚来。 庄清和揉了把她头发,转身走了:“你好好休息,这几天我得忙,不过沈府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放心。” 看他大摇大摆的走掉,秦婉初越发慌张无措了,跟着一路追出去,不住的道:“我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我都说我没吃醋,没吃醋就是没吃醋。就算你明天就把她娶进门,我也一定高高兴兴给她敬茶,称她一声姐姐,保证让你后院稳定祥和” “庄清和你到底听没听见,我没吃醋,我没有。”秦婉初原地跳脚,气到心肝肺疼。 庄清和停住了脚,扭头看向她。 她呼了口气,以为他总算听进去了,她道:“你放心,不管你是要娶她还是娶旁人做王妃,我都不会有任何的怨言,我一定唔” 那人调转头扑过来抱住她狠狠啃住了她的嘴,她没反应过来,他笑着说:“再敢叫错,我就把惩罚加重,下次就不是亲嘴巴那么简单你信不信。” “” 他哼着小曲扬长而去,秦婉初在原地怔忡,为什么他心情大好,为什么她心情却突然糟糕到了底,这算什么事。 “啊”她讨厌这种情绪,恨恨的跺了两脚才念念有词的回屋去了。 却说庄荣渊好容易打听清楚崔季桓关押卫知光的牢房,思前想后便带着庄安浅一起去了天牢。 彼时崔季桓今天的刑讯逼供已经结束,累了一整天的他也早早收拾东西回去了,不过也打了招呼,卫知光二人是重犯,任何人不得接近。 庄荣渊带着庄安浅一路进了天牢,所行之处阴暗潮湿,鼻腔里满是一股子发霉发臭的气味,庄安浅一直紧紧揪着哥哥的衣角,很不舒服:“哥,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别怕,有我在呢。”庄荣渊笑着安慰妹妹的情绪。 第109章 王爷骗婚 卫知光与同伴被绑在最里面的两间牢房里,崔季桓很警醒,特意将二人分开关就是为了不让他们有任何接触和商量计策的机会。 不过这二人都被五花大绑在十字架上,经过了一天的严刑逼供,身上已经被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垂头散发奄奄一息的样子,令人看了深受震动。 见到了那两个人,庄荣渊便低声在庄安浅耳边说了几句话,庄安浅一向听从哥哥的吩咐,笑嘻嘻地转头去了前端不远处的刑具房,扒在房门前笑着说:“哇,这儿好多玩具啊。” “王爷,小郡主她”旁边狱卒想提醒庄荣渊,毕竟庄安浅心智不全的事情全上安城无人不知,要跟她计较可计较不过来,但是他们职位卑微,又不能不守责。 “快去跟着她,别让她犯傻。”庄荣渊也一脸严肃地说,“本王走累了,就在这儿歇一会儿,不必一直跟着我。” 狱卒诶了一声虽然不情愿但还是赶紧跟着庄安浅去了,心想这庄荣渊分明就是换了个地方,想找个免费人力带孩子。 庄安浅在刑具房里东摸西碰,几个狱卒不敢眨眼地跟着她,既怕碰坏了东西,又怕她被这些尖刀利刃给伤着了,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他们这些位卑份低的人都担待不起啊。 庄荣渊见人都围着庄安浅去了,这才仔细打量起这仅一墙之隔的两个重犯来,都受了重伤,都一身是血,都垂着头,一时还真分辩不清楚了。 想了想庄荣渊靠在牢房边上说:“哪位是知柔的哥哥啊。” 二人一惊,同时抬起头来,瞪着血红色的眼睛在十字架上挣扎:“你说什么?” “你怎么知道知柔的?”卫知光目露凶光的瞪着庄荣渊。 庄荣渊仔细打量了他一圈,笑着说:“看来,你就是卫知光了。” “你,你敢套我的话。”卫知光后知后觉被人给诓了,顿时心里越发火大,可奈何自己被绑在这十字架上动弹不得,不然一定把庄荣渊给大卸八块。 庄荣渊拍了拍手说:“本王可没套你的话,不过是想让你们抬个头好让本王瞧清楚谁跟知柔长得像些罢了。” “你怎么知道”卫知光仍然警觉。 “怎么知道你们的名字?”庄荣渊接过话去,哼笑了一声,“看来你们还不傻没有把自己是卫氏后人的身份告诉崔季桓。” 想从他们嘴里套消息,哼,绝不可能,但他们显然也不想再理会庄荣渊。 庄荣渊瞧着这颇有骨气的冷脸子,叹了口气:“本王可是费了老大劲才混进来的,浅儿也拖不住那些饭桶狱卒几时。实话说了吧,我就是想来确定一下你们的生死,好回去跟知柔商量一下救你们的计划,但如果你们是这种不配合的状态啧啧。” “你怎么会认识知柔。”卫知光瞪着他,“你自称本王是朝廷中人我如何信你?” “你没必要信我啊。”庄荣渊呵呵笑道,“反正知柔信我就行了。” “你到底怎么抓到知柔的,你想利用她做什么?”卫知光咬牙。 “你不让她去找我五嫂嘛,既然你们都愿意信儒诚王,为什么不信我平昌郡王?”他说,“况且知柔已经答应要嫁给我做我娘子了,只是她说长兄不在,婚姻大事不好自己一个人做主,还是要先征求一下长兄意见的。” 卫知光一脸怔忡地看着他:“你说什么?知柔要嫁给你?” “老大别听他胡说,知柔姑娘是要嫁给大王的,怎么可能答应嫁给他,他就是在胡说八道。”旁边那人赶紧出言提醒。 庄荣渊眉头一紧:“大王?” 那二人不说话了,庄荣渊想了想反应过来:“朱奕?!” “你既然知道还敢问,我劝你最好把”这人话没说完就被庄荣渊一个石子弹在脑袋上,晕过去了。 卫知光看着他手上电光火石般快速的动作,眉头一紧,这个人看着二五不流的,但身手绝不亚于当晚遇见的崔季桓。 “你对他做了什么?” “放心,只是让他安静会儿。”庄荣渊耸了耸肩,他还是想和卫知光单独聊聊,他把头凑到牢门口,笑着问,“大舅哥,只要你立刻同意我和知柔的婚事,最迟明天我就把你救出去,如何?” 卫知光目光凛冽地瞪着他,一脸杀气道:“想打我妹妹主意,死了这条心吧,你若是敢动她一根汗毛,我绝不轻饶你。” “不是你都被关在这儿有今天没明天的了,怎么还有脸跟我这儿放狠话呢?”庄荣渊白眼一翻。 卫知光别过头去,冷哼一声:“我们光复军,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有骨气归有骨气,再大的宏图志愿,不也得你先活着才有机会实现嘛。”庄荣渊一口老血咔在喉咙头,只觉得无奈至极,“现在有活下去的机会你怎么不知道珍惜呢?” “但要我出卖自己的亲妹妹苟命,绝不可能。”卫知光恨恨吼道。 “你小点声。”庄荣渊四下张望了一下,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在大声密谋逃跑的事吗?” 庄荣渊虽然看着不太靠谱的样子,但又好像真是卫知柔叫来救他们的,卫知光一时蹙眉,难道卫知柔真的走投无路,竟答应委身这小子以求解救他们出狱吗。 一想到这卫知光浑身的伤口越发痛起来。 “什么叫出卖?”庄荣渊好心劝道,“把知柔往火坑里推,让她嫁给自己不愿意嫁的人那才叫出卖,我可告诉你,我跟知柔已经私定终身了,她非我不嫁,我之所以现在支会你一声,也是因为尊重你是她大哥。” “哼,任你怎么说,她若敢嫁庄氏,我先杀了她。” 庄荣渊眉头动了动,不得不说这话叫他心里大为震惊,没想到卫氏对庄氏的恨意如此浓烈。 “庄氏也是我的仇人。”他笑嘻嘻地说,“天启帝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可以做你们的内应嘛。” 卫知光奇怪地看着他,庄荣渊笑得人畜无害。卫知光突然想到了些什么,他笑了笑说:“如果你真能将我们俩平安救出去,我可以答应你说的话。” “真的?”庄荣渊一喜,“你答应把知柔嫁给我。” 卫知光哼声:“那也得你真能做到救我们出去。” “大舅哥你放心,你再忍耐一个晚上,明天一定让你们兄妹团聚。”他搓着手离开,还不忘又倒回来补一句,“到时候再喝我们的喜酒。” 第110章 卫氏的童年 卫知柔是大半夜回的儒诚王府,熟睡中的秦婉初突然发觉被子里多钻进了一个人,吓得猛地一激灵,弹跳起来—— 卫知柔趴在她床上一脸的无精打采,秦婉初刚想尖叫来着,一见是她这才又把到喉咙的声音憋了回去,抚着被吓得怦怦跳的小心脏一脸无奈:“我还以为你要留在光复军那边,或者去找顾师呢,怎么又回来了?” “你放心吧,有消息的话我会让顾师第一时间传给你的。”秦婉初见她不说话,又加了一句。 卫知柔还是没什么反应,秦婉初便又说:“自平昌王出事之后,天启帝剥了亲王之位,只许给庄荣渊郡王之位,连带着平昌王生前的大权也一并旁落,说起来他现在只算个闲散王爷,无实权在手,可能相比阿和,他查起事来要缓慢复杂一些,但他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我好累,好想睡觉。”卫知柔说,“不过你们王府真好,巡夜的见我翻墙进来,只说是王府客人不必大惊小怪,还指引我来你房间呢。” 秦婉初翻了个白眼,那是庄清和交待的好吧。 她说:“下次走正门吧,老是翻墙给王府卫队增加多少麻烦啊。” “我和我哥从小过的就是翻墙钻洞的日子,习惯了,改不了。” 这话虽是不经意,但秦婉初也听得心里挺难受,这兄妹俩从小日子定不好过吧。 “光复军们说可以再等一天消息,若是庄荣渊那头查不到的话他们还是会行动的。”卫知柔说,“虽然我已经极力压制他们乱来了,但若是万不得已” 秦婉初握住她的手说:“我知道,他们一定还说让你不要轻信我们真的会帮你吧。” 卫知柔愣了愣,秦婉初叹了口气:“其实这也难怪,他们的心情我能理解,不过你也要相信庄荣渊的能力,他既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做到的。” 卫知柔无奈地点了点头,她说:“从小我只会依赖我哥,什么都是他替我挡在最前面,像这次这样他生死难料的情况从未遇到过,我也不知道原来没有了他,我会这么无能,竟像个无头苍蝇,什么也做不了。” 秦婉初靠在她旁边睡下,说:“不如你跟我讲讲你们两兄妹小时候的事吧。” 卫知柔呵呵了一声,却反问她:“不如你先跟我讲讲为什么你没有和你家王爷睡在同一张床上呢。” “”秦婉初翻了个身,以背对她,“不说算了。” 卫知柔扒拉了她一下:“我好累,但是我又睡不着,你陪我说会儿话嘛。” “我想跟你说来着,你又不诚心。” “好好好,我先讲行了吧。”卫知柔倒在一旁幽幽叹了口气,目光望着虚空里,记忆慢慢回到了小时候,她说,“从我有记忆以来我和我哥就一直过的是流浪难民的日子,说白了,就是乞丐。” “家中逢难的时候我还小,不省事,但哥哥已经有记忆了。他说那时候我们本是江南一户普普通通的老百姓,父母虽都务农,但家中日子也都还得过去,可突然有一天家里就闯进了一批蒙面强盗,他们杀了父母,我和哥哥那天却侥幸因躲在地窖玩过家家而逃过一劫” “自此之后我们兄妹就过上了乞丐的日子,有上顿没下顿,有今天没明天,那种绝望,痛苦你一辈子也体会不到。直到顾师找到我们,我们才知道我们是四姓卫氏后人一族,也才知道父母被杀的真相。” “中德帝查到父亲是卫氏之后,想迫使父亲交出传承图,父亲当然拒绝了,中德帝就派人伪装成山贼行凶杀了父母,反正两个平头老百姓,谁也不会深查的。但中德帝翻遍了我家也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传承图,他料定父母一定还有子女在世,所以那些年也一直在暗中追寻我们兄妹的下落。” “我们从不敢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就算是当乞丐,也必须隔一段时间换地方,就因为不能让追查的人怀疑到我们兄妹的头上。顾师说当年我爷爷本来是朱帝病重时钦定的帝位传承人,可庄氏也就是后来的周始帝抢先了一步,不仅暗中得到了这消息,还提前毒杀了朱帝。” “其实这一段你们都知道的了,周始帝诓我祖父上战场,却并未给足兵力,还断他救援,生生将祖父拖死在战场之上,若非当时有贵人暗中相助,让我祖母带着年幼的父亲暗中逃离,恐怕我们卫氏一族那时就真的绝了。” “贵人?”秦婉初有些疑惑。 卫知柔点头,却显然对这个贵人不想深说,她继续道:“遇到顾师前我们兄妹已经流浪了五六年,顾师告诉了我们所有的真相,但他当时似乎在上安城有极重要的事情要做无法一直陪伴我们兄妹,好在那时顾师在江南的一位好友朱伯父愿意伸出援手,接济我们兄妹。” “于是我们就在朱府住下,并与他的儿子朱奕一起学习长大,朱伯父待我们很好,即使是在知道了我们的身世之后仍然不嫌麻烦,让朱奕大哥待我们如亲生兄妹般。” “可厄运终究还是来了,三年前,中德帝的人还是查到了朱府,又用了同样的手段,以山贼之名洗劫了朱府,朱伯父是拼着最后一口气才将我们兄妹及朱奕大哥救出生天,但那一晚的屠杀也永远留在了我们三个人的心底,也是那时候我们才知道,一味的逃是没有用的,我们必须要反抗了。” “好在中德帝后来病死了,对我们的追查也就松懈了下来,甚至天启帝似乎不知道我们的所在,这也好,给了我们不少准备的时间,才让我们有足够的精力振大光复军,一举起事。” 卫知柔看着她:“阿初,庄氏从朱帝时期开始就对我们卫氏极尽杀灭打压之能事,周始帝毒杀了朱帝,害死了我祖父;中德帝杀了我父母,灭了我们的救命恩人朱伯父;天启帝如今也一直在追查我们兄妹下落,一心想杀人夺图。我们没有办法,我们必须反抗,才有活路。” 照卫知柔说来,卫氏从来没想过要反庄氏,夺回当初本属于他们卫氏的帝位,只是庄氏一路相逼,把他们逼到了墙角,逼到了不得不回头相抗的地步。 可为什么顾师会这么清楚个中缘由。 “如今天启帝为了传承图,也灭了谢氏与你们秦氏,难道你还要再坐以待毙下去吗?”卫知柔问她。 次日一早,秦婉初起得有些晚,四喜笑嘻嘻的端着洗漱盆进来,秦婉初瞅着她:“心情很好嘛。” “侧妃还不知道呢,今日一早王爷便在早朝上拿出了一张沈家小姐亲笔写的证信,向所有人说明当初救沈小姐王爷没有趁机占对方任何便宜,而且还捉拿了好几个散布流言的人,以妄言诽谤贵女名声之罪给下了狱,这下再没人敢胡说八道了。” 秦婉初怔了怔,如果她是沈玉华,估计此刻要羞死了。 第111章 定婚事 虽然庄清和做的是为沈玉华正名的事,想将误会解释清楚,甚至不惜在早朝这样的重要场合提出来说,但到底是彻底将流言给放大化了。 大家当然要说庄清和明事理,懂大义,还贵女清白;这种事沈家自然也会配合,可终归这不太光彩,沈玉华首当其冲,上安城贵族里好些人是不会管真相到底如何的。 大多数人估计只会想,庄清和就这么不想娶沈玉华,急着跟她撇清关系;那么沈玉华无论清不清白都会被认为是个没能耐的贵女,毕竟对比秦婉初,同样的事件,就混了侧妃当,沈玉华却被庄清和撇弃不已。 庄清和是实在没有太多精力放在这种事情上,只能用霸道些的方式速战速决,毕竟当他知道秦婉初因这事吃醋的时候,他虽然高兴,却也不想这件事一直烦忧着秦婉初,他要让她知道,他今生只她一人,绝不可能再有其他人。 早朝上的事情掀起了不小的风浪,直到早朝后,庄清和才跟沈大人说:“证信之事是本王无奈之下想出的下策,但想着能分辩清楚沈姑娘的清白,想来她也不会不同意,所以就未经她同意先斩后奏了,还望沈大人回去跟沈姑娘说清楚,这件事本王已经解决,叫她不必烦扰了。” 庄清和不傻,他自然早反应过来昨天沈大人诓他去了沈府,无疑也有想拉攀关系的意图,所以他是断断不会再登沈府的门,沈玉华也绝不会再见。 沈大人看了他今天这一波操作也当下明白了庄清和的意思,只能暗叹一口气,回家去了。 但沈玉华得知此事却气急败坏,捶床气闷了很久,她怎么也没想到庄清和竟然会用如此尖锐难堪的方式跟她撇清关系,这让她以后还有何颜面在贵女中立足。 就算所有人因庄清和的雷霆手段而信了她的清白,可庄清和救过她的事终归是真的,多少人明里暗里看她笑话,竟然事情闹到这份上庄清和都不肯给她一个名份,那她将来还能有什么好姻缘。 不行,她必须要见庄清和一面,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很多东西她不能退了。 但是庄清和一直在协调观云台的事情,何其烦杂,便是秦婉初也一天到晚见不到他人,更遑论旁人。 卫知柔昨晚说了很多话,本来一开始没睡意一直担心卫知光的状况,后来说得累了,也大概是吐露了一些心事,反倒开怀了些慢慢的也就睡过去了。 今天一早秦婉初都洗漱好了才叫她起来,她也没想到竟然会睡那么深,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你们王府的床就是又软又舒服哈。” 秦婉初没有戳穿她,只说庄荣渊派人来信让他们去平昌郡王府,卫知柔这才立刻翻身下了床。 似乎姑娘家只要睡过一张床了,畅聊过了,便会变成格外要好的朋友。秦婉初一开始并不对卫知柔有多少好好感,卫知柔也只是想来尽秦修然交待的事情,并没想要跟秦婉初成为朋友。 但这一夜过后,两个人反倒开始形影不离了,无话不谈了。 平昌郡王府里—— 卫知柔一口茶水喷了满地,惊怔地看着庄荣渊。 秦婉初也瞪圆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庄荣渊。 只有庄安浅将世界排除在自己的感观之外,一心摇着屋外那棵洋槐树上仅剩的一点花朵。 “我哥竟然把我许配给你了。”卫知柔指着庄荣渊,“不可能,绝不可能,别说他不会让我嫁给姓庄的,就算是可能,也不会在这种情况下随便就把我的终身大事给定了,更何况” 卫知光一直有意让她嫁给朱奕,朱奕也向她坦露过心思,只是卫知柔一直无意于儿女情长,只说想等大局稳定之后再说这些事,卫知光也觉得这很对,兄妹两个也就都默认要等大局稳定再谈婚事。 所以,若无意外,自己未来夫君十有八九是朱奕。卫知光绝不可能把她许给旁人。 “大哥在牢里亲口许诺我的,怎会有假。”庄荣渊说,“大哥说我虽姓庄但却也跟天启帝有着血海深仇,只要我肯救他出来,并帮助你们,他愿意尽自己最大的诚意跟我合作,那就是把你嫁给我。” 说着,庄荣渊还不忘冲她眨巴一下眼睛。 卫知柔看得浑身汗毛一立,仍是不敢相信:“一定是你胡说八道,大哥不会说这样的话的。” “知柔,我说的可都是真的,现在就等你点头了。” “我点什么头?” “你若答应嫁给我,我们立刻着手行动救你哥他们出来,你若是不肯答应嫁给我,那就是不想救你哥,不想同意你哥的决策,我也没办法。” “你?你”卫知柔只感觉一阵胸闷气短,“你这不是趁人之危吗?” “哪有,是大哥说要把你许给我的,我这不是尊重你,特来问你意见嘛。”庄荣渊呵呵笑道。 秦婉初弱弱地站起身,说:“那个我先出去陪浅儿捡捡花,你们先聊清楚这事,好吧。” “不许走。”卫知柔拦在秦婉初面前抓住她的手,又凶又可怜的样子,“你你帮帮我啊,就看着他欺负我。” 庄荣渊见状,也赶紧凑上来摇秦婉初的另一只胳膊:“五嫂,你可是我五嫂,不能胳膊肘往外拐,今天我五哥为了你可是在早朝上强证与沈家那妮子没有关系,旁人看不出,我可看得明白他都是为了你,所以这事你得帮我。” “等等。”秦婉初摆手,盯着二人,“怎么就扯到我身上了,你们自己解决,别扯上我。” 卫知柔一跺脚,说:“好,不管怎么样,你先想法子救我哥出来,若是我哥当真说过这话,我,我” 庄荣渊一脸期待的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我嫁给你就是。” 秦婉初怔了怔,心想这丫头可真好骗。她可看得分明,庄荣渊摆明了就是在套她的话,卫知光是什么样的人她虽不清楚,但从昨晚卫知柔说的那些事里也知道,他们兄妹感情非同一般,卫知光怎么可能真把自己妹妹许给一个素未蒙面的外人。 “一言为定。”庄荣渊伸出一掌要与她击掌定誓。 卫知柔并不多想,与之隔空击了一掌:“我们光复军向来说到做到,绝不食言。” 庄荣渊笑嘻嘻地从怀里掏出一块纯白凤舞玉佩来给她:“那这就算我给你的定礼。” 卫知柔根本不想伸手,庄荣渊直接塞进她手里,这才坐回座位上,说:“好了,婚事定好了,现在来说说怎么救大舅哥的事。” “你有主意了?”秦婉初问他。 “他们两个人都受了重伤,就算是强行劫狱,只怕他们也根本逃不动。”庄荣渊一手撑着下巴,思考起来,“若是有个万全之策就好了。” “大哥有生命危险吗?”卫知柔急忙问。 “现在没有,但是继续被崔季桓折磨下去,就难说了。” 卫知柔一脸担心,秦婉初握住她的手:“没事,我们已经确定了他们的位置,这不正在想法子营救嘛。” 第112章 昔日主仆 离开平昌郡王府的时候,卫知柔情绪很低落,虽然他们商量出了一个营救计策,但也明白,这件事险之又险,未必真能成功。 不过她真正难过的并不仅是因是否能成功救出卫知光,秦婉初看出她的心事,便握住她的手说:“荣渊虽然看着不太靠谱的样子,但他绝不会是那种会随便占人便宜的登徒子。” 卫知柔别过脸去:“你当然为他说话了。” 第一次见面卫知柔就被他占尽了便宜,如今为了救卫知光,他又趁火打劫跟她定亲,这不是登徒子行为是什么。 秦婉初尴了个尬,笑道:“不管你信不信,其实在你来上安城之前,他就喜欢你了。” “”卫知柔惊了个讶,什么玩意儿。 秦婉初说:“之前阿和跟我说过他曾在荣渊手里看到过一幅你的画像,这也是为什么阿和见你第一面觉得很熟悉的原因。我也一直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不过这几天看他对你的表现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 “你的意思他打从一开始就决定要打我的主意?”卫知柔两眼蹭蹭冒着火光,“如果素未蒙面却心生歹意,你说是为什么,他定是心里有其他算盘。” “这?”卫知柔这么一讲,秦婉初却也无话可说。 这时马车突然一顿,四喜挑帘子看进来:“侧妃,有个女子拦我们的车架。” 秦婉初挑起身旁的车窗帘,洛儿已经扒了过来,一脸的欣喜:“小姐,太好了小姐,真的是你,我总算见到你了。” “洛儿。”秦婉初也是一惊。 洛儿注意到马车内还有一个姑娘,不过因为她的出现卫知柔特意往车内部靠了靠,显然没有人前现身的意思。 洛儿紧紧抓住秦婉初的手,生怕她会就此离开,满眼热泪盈眶:“自从知道小姐还活着,洛儿就一直在想法子想见小姐,可是” 她欲言又止,秦婉初跳下了马车,将她拉到了车旁,看着洛儿如今一身的华贵,明艳的长裙,一头金钗,已不复往日在她身边伺候时的朴素丫头;但脸上也不复往日的神采光照。 “我也已经都知道了你的遭遇,他,对你好吗。”秦婉初问,“你在河中侯府有没有受委屈,那个崔季桓我深知不是什么好人,他纳你时可知你曾是我的贴身丫头这重身份,是否有其他企图” 洛儿看着秦婉初满脸的关切,一时之间热泪喷涌而出,如果之前拦车架时的情绪还有一半是强装出来的,此刻却再也兜不住曾经主仆情深的感动。 “本来我也想寻机会去找你的,但是也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洛儿点头:“奴婢都明白的,河中侯府与儒诚王府在朝中就不太对付,王爷与世子间多有间隙,从来也不曾走动,你还好到底是王爷心尖上的宠妃,奴婢却只是世子房里一个不起眼的小妾,就算是想出趟门,也是难的。” 见洛儿对形势知道得如此清楚,秦婉初一时不免凄凄,她抱了洛儿一下,说:“但不管怎么说,见到你还好好活着,我心里真的太高兴了。” 洛儿点头:“能再见到小姐,洛儿心里也高兴,小姐,我无法常出崔府,不能时常来看你,你能” “能来看看我吗,就算是圆我们主仆这么多年的情份,我实在不想因为那些变故断了和小姐的联系。” 听洛儿这么说,看来洛儿是不知道立春血案的个中内情,秦婉初为难的叹了口气,她说:“我确实有好多事还想问你,你如今是河中侯府的人,不要再对我一个口一个奴婢了,待有机会我一定去找你。” 洛儿高兴的点点头,又说:“刚刚在前面河柳岸边的休息亭里瞥见王爷和一个姑娘在说话,我本以为是小姐来着,走近了才发现原来是沈家姑娘不是小姐,害我差点叫错人,好不尴尬。” “”秦婉初眉心动了动。 洛儿又拉着秦婉初说:“过几天世子要带我去游船,到时候我给小姐递消息,我偷偷跑出来找你可好。” 秦婉初想了想说:“好,只是也不知道到时我会不会有其他事,但只要无事我一定赴约。” 洛儿笑着跟她告别,秦婉初看着她转进另一条街,才复又进了马车。 却不知洛儿在拐角的位置就被崔季桓拉住了,崔季桓迫不及待地问她:“如何?” “她什么都没有怀疑。”洛儿说。 “很好。”崔季桓伸手在洛儿脸上轻轻拍了拍。 马车重新启动,这回却换秦婉初情绪低落了,卫知柔打量着她陷入沉思的模样,问:“刚刚那女子一个一个叫你小姐,是你从前身边的人?” 秦婉初好似没听到她说话,没有搭理,卫知柔无奈地耸了耸肩,这时秦婉初却突然吩咐车夫:“绕个路,走河柳岸那边回府。” 四喜咦了一声,挑帘子对她说:“侧妃,走那边要绕好远呢。” “没事,反正现在还早。”秦婉初掩下眼底慌张,说,“我正好想去那边逛逛,买点东西。” 四喜点头:“那好吧。” 马车转了道,很快就到了河柳岸边,四喜让人停稳了马车,秦婉初吩咐四喜留在马车边上照应卫知柔,毕竟她还是少在上安城里露面惹眼为好。而秦婉初自己则下马车一路往岸边的几个休息亭找了去—— 果然,在一处八角亭边看到了熟悉的身影,秦婉初反而紧张了起来,站在不远处不知该不该走过去。 纠结了许久,秦婉初呼了口气,也没什么不好过去的,她摆出一脸的无所谓径直向亭边行去。 刚到亭子外头那棵柳树边上,却见庄清和已经一脚踏出了亭子准备离开,不过沈玉华却拉住了他,满眼可怜:“王爷” 她今天可是好容易才在军机处蹲守到了庄清和,若不是当时庄清和还跟其他同僚在一处实不好拒绝她,想来她今天都无法跟他单独说话,这样的机会她可不想白白错过了。 庄清和伸手拎着她的衣袖将她的手拖开去,说:“沈小姐不要拉拉扯扯,本王不想让人看见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这对你刚恢复的清白不好,对本王也不好。” “王爷当真如此绝情?” “以后还是离本王远一点,本王不想让阿初看见,她心里会不舒服的。” 秦婉初哕了一下,她哪有什么不舒服,跺了一脚正要转身离去,却因为踩了一地的萧萧落叶,发出了响动。庄清和看过来,眼里一亮:“阿初?” 秦婉初顿在那里,一时有些进退维谷。 “你看,我就说阿初不喜我跟旁的女子走得太近,会不舒服吧。”庄清和朝沈玉华挑了下眉,径直下了台阶小跑到秦婉初面前,“你怎知我在这里。” “你话说清楚,我哪有不舒服,我都说了我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秦婉初朝他瞪眼。 他却只是笑,拉着她的手说:“我们回去吧。” 第113章 抢男人 秦婉初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急于解释,她向来不是个喜欢向人剖白的人。只是被庄清和发现自己堵在这儿,就像是受气小媳妇来抓包相公出轨似的,她很难堪。 庄清和挽着她的手只是笑,似乎对她出现在这儿高兴得很。 沈玉华几步抢出来拦在二人跟前,她神色微显凌乱地看着秦婉初:“侧妃,可否借一步说话。” 秦婉初跟庄清和对视了一眼,庄清和拦在前面:“她” “好。”秦婉初已然出声应下。 庄清和皱眉看向她,这些事他解决就好了,并不想牵扯她。 秦婉初转身进了亭子,沈玉华也跟着进去了,显然两个女子都没有要理庄清和的意思,庄清和倚在旁边的柳树边上,一时惶然。 “我只求侧妃之位,或只是个侍妾,我也甘愿,还请侧妃成全。”沈玉华开门见山,目光灼灼地看向秦婉初。 秦婉初并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跟旁的女人抢男人,这种事情在她的人生规划里,无论哪条路都不曾出现过。 因为谢云昭在很早以前就向她起过誓,此生只她一人。 便是现在的庄清和,也在她面前信誓旦旦,王府只她一人。 她又一心都扑在家仇之上,哪还有闲心思理这些事情。但这并不代表她傻,回想跟沈玉华的几次接触,她多少能察觉出沈玉华的心思。如果一开始只是奇怪为什么当初沈玉华愿意帮她逃跑,甚至半点也不怀疑的话,如今便也有答案了。 沈玉华一直有心接近她,前前后后加起来,秦婉初可不会觉得是因为沈家想通过她来攀王府,毕竟她是整个上安城里所有贵族都不想沾染的人,所以沈玉华的心思只能是落在了庄清和身上。 “王爷特意为了沈小姐费尽心思澄清一切,虽然因事急而用了些雷霆手段,但想来时间久了,大家也就淡忘了,可为何沈小姐却突然执意于王爷呢?”秦婉初反问。 她答应与沈玉华私下相聊,其实连她自己也想不清楚真正的原因,但内心底总觉得这是她们女人的事情,别人抢到头上来了,若不回应好像也不太礼貌。 “可是这件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我的名声不是这一两句话就能捡回来的,我知王爷为我好,只是如今我也被架在这儿了,我没有办法。”沈玉华掩面而泣,甚是可怜,“不然,又岂有好好的千金小姐却求给别人做妾的。” “沈小姐今日特意约王爷相见,想必也是谈这事,王爷若应了你,我自没有话说,何必特来问我,你深知我也不过是个侧妃,这种事,还做不来主。” “不。”沈玉华拉住她的手说,“王爷虽不明说,但我知道他疼惜你,只要你肯点头,你作主纳我,他定是一切都愿迁就你的。” 庄清和说什么都不肯娶她,她退而求妾位也不肯,她也是没办法了才不得已对上秦婉初,如若不然她怎肯在秦婉初面前俯小就低。 不过眼下这些都不重要,只要能顺利进了王府,她和秦婉初,一个有母家支撑和一个没母家支撑的,将来孰高孰低可难说得很。 见秦婉初面色怔然,沈玉华又赶紧加了一句:“侧妃一向是个宽容大度之人,我是知道的,定不愿看我走向绝路对不对,入府之后我必事事以你为先,只求安稳度日,绝不会像其他府里的小妾那么” “沈小姐。”秦婉初赶紧打断她的话,这话说得是越来越离谱了,也说得秦婉初心里越发的不高兴。 她讨厌给她戴高帽,况且沈玉华未到绝路,怎么庄清和不娶她就非死不可了,明明庄清和已经给她让出了一条干净的道来,是她自己不肯迁就罢了。 “王爷抓了好几个诽谤生事的人,也暗中拷问过。”她说,“其实关于上安城这些日子流传开来的流言,大家心里也多少都心知肚明,但王爷既无心计较所谓真相,还大家一个安宁,沈小姐还是抓住这个机会的好,莫要再想其他。” 这是直接拒绝沈玉华入府了。 庄清和是否拷问那些人秦婉初并不得而知,但谁都不是傻子,救人之事过去这么多个月了都相安无事,何以突然凭空出现恁多流言,还不是沈玉华攀扯无门,开始铤而走险罢了。 连她都能懂的招术,庄清和什么人物,会不清楚吗,自然于公于私,庄清和定都是不肯纳她的。 沈玉华没想到秦婉初会拒绝得如此干脆,她一时有些恍然:“侧妃这话何意,难不成还是我自己把这些事往外说的不成,我虽不似侧妃是名门世家之后,却也是书香门第,断不会做这种有损自家名声的事情以图不确定之事。” 说得真好听。 但那次在沈府做客出了那件事之后,沈玉华卯着劲儿的亲近肖玉儿,与之打得火热,却丝毫没慰问秦婉初这边的情况,直到肖家主动罢停那事,沈家嗅出其中猫腻,她才做罢了与肖玉儿的亲近。 那时起秦婉初就知道沈玉华深交不得。 “这件事已经过去,我们所有人都不会再提。”秦婉初说,其实这也算是给沈玉华一个机会了,“沈小姐也不要再自怨自艾,心有凄凄。王爷做事向来有他的主张,且先说并不是我能左右的,但纵是我真能左右,同为女人,你又凭什么觉得我会大度到亲自给自己的相公纳小妾。” 而且还是朱门高府的嫡女,虽然沈玉华身份要攀王妃之位稍弱了那么一丢丢,但真到了那份上也不是做不得王妃的,这样一个贵女,如今凄凄然的求个妾位,一旦真应了,摆明了将来后患无穷。 沈玉华表情怔忡有些惊讶,秦婉初转身离开,下了台阶复又转头看向她:“沈小姐美丽端方,又身世不俗,待流言息下,守矩闺门,将来定能许一门富贵双全的婚事,我期待那天的到来,定与王爷携厚礼上门祝贺。” 沈玉华跌坐在亭子里,一时只感到天眩地转,一口闷气堵在胸口出不来。却见得庄清和从柳树旁行出,拉住秦婉初的手,二人相携离去,那背影那么和谐而美好。 庄清和一路抿着嘴笑,高兴挂在眉梢只差宣之于口了。 待走远些了,秦婉初才甩开他的手去,庄清和忙又拉住,说:“好了我知道你气我不该私下与她见面,不过我也是流言四起才察觉她竟对我起了心思,不过也没办法嘛,你知道在上安觊觎我的女子可不止一两个。” “”秦婉初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真不要脸。 “不过刚刚你跟她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很高兴,特别高兴,非常高兴,异常高兴,十分高兴” “够了。”秦婉初红着脸打断他的话,竟忘了他那双耳朵追风八万里也能听得到动静,想想刚才跟沈玉华说那些话,啧,好像一字一句都印证着自己对他有意思一样。 “回府。”她气冲冲地行在前头,庄清和笑呵呵地在后面跟着。 第114章 她动心了 回府之后,秦婉初就开始翻医书,捣鼓草药,卫知柔会武功倒是帮了大忙,在王府翻着墙进进出出好几趟,从顾师那边给秦婉初找来了要用的草药。 本来卫知柔一直给秦婉初打下手的,但庄清和在书房忙完之后便也赶了过来,招手就把卫知柔给打发下去了。 秦婉初在捣药,并不看代替卫知柔撸起袖子给她打下手的某王爷,庄清和讨好地在她旁边帮忙:“这是要做什么药?” 秦婉初只顾低头忙碌,也不说话。 庄清和又道:“你懂医理,我最近总是睡不好觉,不如给我配点药吧。” “我倒是有些后悔了,也许不该把话说得那么绝对。”秦婉初总算说话了。 庄清和奇怪地看着她,她说:“知柔他们现在就在这儿,如果卫知光被救之后我跟他们去了江原,也许沈玉华能在你身边” 庄清和抓住她的手用力一握,她被捏痛了,转眼看着他,他目光沉沉:“我说过不会放你走的。” 秦婉初提了口气,复要说话,庄清和又说:“况且你说过还要解救叶千茗于水火的,你走了谁管她?哦对了还有崔季桓那个小妾,你曾经的丫头,你不还想调查吗?” 秦婉初心里有些堵得慌,庄清和捧着她的脸在她唇上亲了一口,她怔怔地看着他,他温和地说:“我虽恨沈玉华用这种不光彩的手段攀污于我,但我却也感谢她。” “什么?” “若不是她,我怎么知道你已经对我动了心思。” “我没”她本能的想要否认,但对上他认真深情的目光,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既然动了心思你怎么还舍得走,不为其他任何人,为了你自己的心,也得留下来。”庄清和看着她的眼睛说。 秦婉初别过头去:“这事很复杂,不是一句两句说得清的,事情还未定论,还是等卫知光平安获救再说吧。” 其实她心中纠结,庄清和反而是高兴的,正是因对他动了心,左舍不得他,右舍不得哥哥,才会纠结。 若是她半点无纠结,那庄清和才真要绝望。 他低头吻住她的唇,一点点的抱紧她,她却推开了他:“干什么?我我没叫错你吧。” “我想亲了。”他略显无赖地一笑,揽过美人腰撬开了她的唇齿 卫知柔躲在门外透过门缝偷看,本来她是以为这两人吵架了,因为秦婉初情绪不太对,还想着待那两人吵得热火朝天时,自己杀进去帮帮秦婉初,再适时把带秦婉初走的事情给敲定。 没想到却让她瞧见了这幕,长了十八九岁,卫知柔也就遇见庄荣渊那晚接触男女之事最深,像现在屋里那两个亲得这么火热,忘我却从未经历过。所以卫知柔看得双颊通红,一时心潮澎湃,赶紧马不停蹄地跑远了。 庄清和抱着她在她脸旁轻蹭,慢声温哄:“不走好嘛。” “不是说了嘛” “现在就答应我。”他说。 秦婉初咬着牙,不得不说心里真的动摇得不行。 “不说话,我当你答应了。”他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轻笑,“还要做些什么跟我说,我帮你。” 秦婉初已经察觉出自己被眼前男人给哄骗了,但她却又找不到生他气的理由,反而心里有些好笑起来。 她指使起庄清和来:“把那边那些草药都磨成粉,十克一份分在桌上摊开的几张纸上” “这是要做什么?”庄清和一边忙碌一边问她。 “我们跟荣渊商量了一下,还是尽量不动武,我做两份假死药出来让他带进狱里想法子给卫知光二人吃下。然后知柔再通知光复军的人让他们暗中协助,假意出击劫狱制造混乱,这场混乱自然不在非要劫狱成功。” “但凡混乱已成,光复军的人就可以退了,待混乱过后崔季桓必然第一时间检查卫知光二人的安全,但那时吃过假死药的二人已经进入假死状态,这份药可以让他们维持假死状态十个时辰,所以待崔季桓确认了二人死亡之后一定会将尸体抬上乱葬岗处理。” “届时光复军的人已经提前在乱葬岗埋伏,尸体前脚扔过来,后脚他们就抬走,再服下你准备好的解药,那二人自然清醒,是这样吗?”庄清和问。 秦婉初点头,又说:“而且今天崔季桓已经向外大肆宣扬自己关押卫知光二人的地方,甚至还向外称那二人已经濒临死亡边缘,摆明是想引光复军前去劫狱,那我们就如他所想,将计就计。” 庄清和点头:“这样的情况下,想劫狱成功是不可能的,崔季桓的天罗地网已经张开,浅试制造混乱倒是可以。但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秦婉初忙问。 “据我所知荣渊之前去狱里是带着浅儿一起去的,他本闲散王爷一个,若是这种敏感时候频繁出入天牢,恐引火上身。” “崔季桓可是只老狐狸。”庄清和接着说,“何等的心思细腻,届时混乱过后发现人死,必然会有所怀疑,难保不会怀疑到荣渊头上。” 秦婉初点头:“你说得对,荣渊几度出入,确实很容易引起崔季桓疑心。” 庄清和说:“观云台那边的事情也差不多了,假死药的事我来送吧。” “你?”秦婉初看向他。 “怎么,荣渊都能做好的事,你怀疑我做不好。”庄清和朝她挑眉。 秦婉初俏皮的吐了下舌头:“怎么会,只是你若肯出手,我和知柔自然感激。” 庄清和眉头一紧看向她:“这才几天,你和卫知柔的关系就好到这地步了?” “那是,昨晚我还跟她睡的呢。” 庄清和无奈撇嘴,先是庄安浅,后是卫知柔,还是赶紧把卫知光救出来,让光复军赶紧溜溜地回江原去,不然简直太影响他们夫妻关系进度了。 庄清和协管军机处,到天牢视察是情理之中。 自崔季桓关押刑讯卫知光二人以来,庄清和因忙于观云台之事还未去过天牢,如今现身天牢,虽然崔季桓心里不满,却也不会引起什么不适。 庄清和站在崔季桓旁边看着面前被鞭打得血肉模糊的人,他眯了眯眼:“这几日审得如何了?” 崔季桓一见他来便赶紧站起了身让座,毕竟人家是王爷,位高于他。崔季桓说:“骨头很硬,不过王爷放心,天牢里有的是手段,不想说我也会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庄清和走上前伸手抬起那人下巴,卫知光目露凶光地瞪着他,都被打成这样了还敢瞪人,确实骨头硬。 他笑了笑:“不如让本王试试?” 第115章 行动 崔季桓双眼一眯,笑着说:“王爷这几日为观云台的事善后已经精疲力尽,我怎好还劳烦你呢。” “本王已经给皇上递了折子,那边的事基本已经完结。”庄清和往崔季桓让出来的座位上一坐,笑着说,“况且本王也挺好奇这光复军到底是怎样一伙人。” 瞧他这架势,今天是不打算简单离开了,崔季桓喉头动了动,正想说皇上将此事交给他全权处理来着。 却听庄清和又说:“本王记得侯爷似乎就是派驻增援江原去了吧。” 自光复军在江原起事,一个月里势如破竹,江原那边几次八百里加急战报请求援军,所以本来一开始不以为然的天启帝,也不得不重视起来,只是派庄清和是不可能的。 崔季桓主动向天启帝请缨,但当时天启帝考虑到朝中很多事情还需崔季桓协调,是以向江原调派了崔季桓的父亲——河中侯。 庄清和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他们父子两个都拿光复军没办法吗,前线吃紧,与光复军形成对峙局势,河中侯一时无法扭转战局;这边崔季桓亦对抓到的光复军久攻不克。 不待崔季桓反应,庄清和已经吩咐阿七:“去,把本王亲自调的辣痒水端进来,一人一碗给本王灌下去。” “什么辣痒水?”崔季桓皱了皱眉,“王爷,这两个嘴硬非常,不是平常手段” “世子莫慌。”庄清和笑了笑,“这是个好东西,喝了这水腹痛难忍,嘴里麻辣异常,整个肠道更是奇痒难耐,可惜没有水解辣,也无法伸手抓到肚子里,那种感觉可是酸爽得很。” 他冲着卫知光说罢,又调头看向崔季桓:“重刑对他们这种人无用,就得想想其他的妙招,世子你说呢?” 崔季桓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另一边的牢里已经传来了那个光复军拼命挣扎的叫喊声,显然是不想被灌下这所谓的辣痒水,而这边阿七端着那碗微微发红的水一步步靠近,卫知光下意识的身体向后倒,但被绑在十字架上,实在无处可躲。 “狗贼,要杀就杀,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卑劣手段,令人不耻。”卫知光冲庄清和厉吼了一声。 阿七瞪了他一眼:“还真是话多,给我喝了吧你。”说着便强行扳着卫知光的头,捏着其下巴,将水全数硬灌下了肚。 庄清和手扶着椅把,食指一下一下的慢慢敲击着,漫不经心地道:“辣到嘴脱皮的那种辣感,你之前尝过吗?” 卫知光哕了好几次,可惜,吐不出来。 他恨恨地瞪着庄清和:“就算是辣死我,你也休想从我嘴里套到任何话。” “那痒呢。”庄清和挑眉,“肚子内部五脏六肺奇痒难耐,可就算本王为你松了绑,你除了在地上打滚,也抓不到身体里面,那种有数百万只小虫在肚子里爬行,令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感觉,你,尝过吗?” “卑鄙,无耻。”卫知光眼神凶狠,要是没绑着定是想将庄清和浑身咬出几个血窟窿来。 虽然叫得很大声,但卫知光并没有辣痒的任何感觉,除了被灌药时上气不接下气,药水苦涩难闻以外,他至今身体没有出现任何异样。 “走吧。”庄清和站起身向外行去。 崔季桓一愣:“王爷?” “哦,忘了说了,这个药要两个时辰之后才会起作用。”庄清和假装这才想起来,又吩咐旁边的狱卒,“这段时间里不许给这两人吃任何东西,水也不准喝,待晚上本王再亲自前来看戏。” 崔季桓在旁边忙道:“既然是这样,那何必还劳烦王爷再跑一趟呢,晚上我来就可以了。” 二人一路说着话便都出去了,庄清和看了他一眼,又道:“这样啊,也不是不行,哦对了,阿初说那天在街上遇到了你的一个小妾,竟是她从前的贴身丫头,她想到河中侯府与之一聚,世子可能行个方便?” “今晚?”崔季桓甚是意外。 庄清和一拍手:“今晚世子要审这两人,恐怕不好安排,朝事重要,还是算了吧。” 崔季桓脑子里闪电雷鸣,思索极快。他一把抓住庄清和:“侧妃难得遇到旧人,今晚我会让我的手下来盯着他们毒发,王爷不必担心。” 庄清和眉头几不可见的动了动,看来本王的侧妃对你诱惑力挺大啊。 二人在牢里说定一切之时,庄清和一早写好的关于处理观云台善后事宜的奏章也送到了通勤殿里。 回到王府,庄清和把事情跟秦婉初说了,秦婉初有些茫然:“今晚去河中侯府?” “这件事我也是在见到崔季桓之后才决定的,其实有点挺而走险,但是崔季桓多疑深思,行事谨慎,不是天启帝刚愎自用之人可比,要从他手里夺人,我们必须要有万全准备。” 崔季桓今天看他的眼神,在他面前的种种小心都让庄清和明白,即使是他什么都不做,什么心思都没有,只怕崔季桓也有一双眼睛时刻盯着他的。 想想也是,庄清和娶了他日思夜想的美人,又在朝政上与他针锋相对,自然是处处看他不顺眼。 “你怕即使是佯攻,但崔季桓若早有准备的话,也难保光复军的人有去无回,全军覆没。”秦婉初看着他说。 卫知柔挑眉:“他有那么厉害吗?” 庄清和哼了一声,说:“你们在江原遇到的最厉害的军队是哪支?” 卫知柔想了想说:“河中侯率领的军队,朱奕大哥跟他对峙许久,久攻不下。” “崔季桓是他儿子。” “什么?”卫知柔一惊从板凳上站了起来,没想到竟是老敌人了。 庄清和又说:“你们进上安城谋事应该算是你们光复军内部极隐蔽的机密事件了吧,但崔季桓却还是得到了风声,甚至准时掐点的在你们行动的当天晚上出兵,一击就抓了两个活口,其中一个还是你们这次领头的老大。” 卫知光绝对是这次队伍的领头人不会有错,庄清和这点还看得出来。 这些话让卫知柔无话可说,她看向秦婉初:“可是让阿初去河中侯府能做什么呢?她能拖得住那个姓崔的?” 庄清和深吸了一口气,说:“药已经让他们喝了,所以今晚必须行动,成败在此一举,不过放心,不是她一个人,我会和她一起去河中侯府。” 第116章 急召入宫 庄清和握紧秦婉初的手,宠溺地冲她笑了笑:“我怎么可能放心让她一个人去那种地方,面对那个男人。” 秦婉初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地侧过头去,卫知柔看着这二人眼神腻歪的样子,又想到了那天偷看到的那个吻,她吐了吐舌头,这儒诚王可真会啊 秦婉初看着卫知柔,说:“知柔,荣渊的人到时会在城外接应,这里里外外一切我们都已打点好了,届时我和阿和也一定会竭尽全力拖住崔季桓,只要他不在,牢里再多布置却群龙无首,你们的佯攻定不会有破绽。” 庄清和点头:“嗯,今晚就看你们表演了。” 卫知柔认真地点点头:“嗯,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戌时一刻,卫知柔早已经离开王府与光复军汇合,一群人黑衣素装,蒙面秉剑,只待出发。 秦婉初特意挑了一只玉镯子,精心装起来,出了门。 马车已经在王府门口等待多时,庄清和看她特意换了一身天青水绣的裙装,脸上还抹了妆,特别是水嫩的唇色,玉脂一般晶莹剔透,看起来雅致精巧,明艳端方。 他皱了眉:“打扮得这么妖艳做什么?” 她怔了怔,怎么就跟妖艳挂上钩了,她就简单收拾了一下而已好吧。 “不管怎么说,洛儿是我旧仆,即使嫁的是我的死对头,难不成我就要诅咒她不成?去见她自然应该收拾体面一点。” 庄清和却不以为意:“河中侯不在,崔季桓是侯府唯一的主人,照理我们过去自然该他出来招待,但事实上,你也清楚吧,他之所以愿意陪个小妾见客人,不过都是因为你的缘故。” 秦婉初翻了个白眼,其实崔季桓的心思放在旁边不提,有庄清和在,他也根本不敢明目张胆的怎么样吧。 “那我回去在脸上抹把锅底灰?”秦婉初没好气地道。 庄清和拉住她,低头凑过来咬住了她的唇,她怔怔地看着他,他咬、舔、吸各种亲吻,待放开她去,又伸手在她唇上轻轻抹了抹,瞧着那嘴唇上是一点光泽都没留下,唇脂什么都进了他的肚子。 他满意地笑了笑:“嗯,这样就很好。” 秦婉初真想骂娘,庄清和拉开车帘示意她上去,她恨恨地瞪了庄清和一眼,这才提着裙摆上了马车。 待她进去,庄清和也正欲上马车,却听远远的人有叫他:“王爷留步。” 竟是宫里的李公公,庄清和眉头一紧。 “王爷,皇上宣你即刻进宫觐见。”李公公拱手施礼,笑呵呵地说。 “现在?”庄清和一愣。 秦婉初听见声音也探出头来:“公公,皇上可有说是什么急事吗?” “这个老奴就不清楚了。” 秦婉初跟庄清和对视了一眼,秦婉初说:“皇上急召,你快些去吧,我没事的。” 庄清和也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被召进宫,他拉着秦婉初的手:“别去了,我再另想” “阿和。”秦婉初紧了紧他的手,当着李公公的面自然不好说得太直白,她笑了笑说,“这种时候了说什么傻话,你相信我。” 如今箭在弦上,光复军已在行动,他又被召进宫去,能想什么办法呢。 庄清和一脸担忧,这突然的变故让他猝不及防,要秦婉初单独面对崔季桓那头野狼,他想想都心惊肉点。 秦婉初轻轻推开他的手,坐进车里,吩咐车夫:“走吧。” 庄清和挑开帘子对她说:“我必速去速回。” 秦婉初点头:“我等你。” 其实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庄清和每一次给她的承诺都让她觉得很安心,从他的眼神里就让她打从心里相信,他一定会说到做到的。 而每一次,庄清和也确实不曾让她失望过。 马车渐行渐远,庄清和才转过头看向李公公:“走吧。” 庄清和虽用计颇深,但崔季桓一如他所说,并不是好对付的人。 其实答应了庄清和之后回到侯府,崔季桓就有一点后悔了,在审问光复军和秦婉初之间,他实不该选择后者,只恐会误了大事。 但又想到好在主动权并未让给庄清和,倒也不算过于有伤大体,不管庄清和给那二人喝的什么玩意儿,今晚能否审出结果,终究守在那里的都是自己人,他倒也并不过分担心。 不过秦婉初会来侯府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本来他还和洛儿计划好了之后的游船行动,但现在看来,是不必了。 一回来他就吩咐洛儿准备起来,但庄清和的存在是个很棘手的问题,正在他在想着要怎么把庄清和支开的时候,皇上召他入宫。 原来皇上在看罢了庄清和关于善后观云台事宜的折子后,有些生气,便想让崔季桓出出主意,毕竟,庄清和摆平了观云台那些罢工闹事者,将石上预言的事情堪堪压下了火去,这是要记功之事,也不好明着拿他怎么样。 崔季桓一想,这不就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嘛,看罢了庄清和的奏折,崔季桓便告诉皇上,让他立刻宣庄清和进宫一趟,最好这事是当面陈述,皇上若有不满,也可提点一下庄清和,让他明白帝王所思。 皇上本欲让他留下一起听庄清和怎么说,但崔季桓借口今晚还要审光复军,走不开为由,离宫了。 此刻,他正坐在侯府正厅,手边热茶冒着气,他嘴角浮起淡淡的笑容,秦婉初,终于等到你。 “世子,儒诚王侧妃到了。”下人上厅来报。 崔季桓点了点头,不得不说他内心是有些激动的,长久以来他能见到秦婉初的机会似乎就一直不多,难得那次秦婉初被关在牢里,他以为久等的时刻终于到了,却没想到还是被庄清和半路截胡。 自秦婉初入了儒诚王府,他就越发难以见到她,每每想起第一次在湖上遇见了她时的心动,他仍难以自制,时至今日也搞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力量让他对一个女人痴迷到如此程度。 不过没关系,今晚,他一定会成功。 秦婉初被人领进正厅,崔季桓笑着迎上去:“侧妃,好久不见。” 见厅上只有他一个人,秦婉初愣了愣,虽说今天见洛儿是幌子,拖住他才是正事,但没见到洛儿人她还是有些奇怪:“只怕叨扰世子了。” “怎么会,侧妃还没吃晚饭吧,我让洛儿在旁边梅花厅摆了饭,一起过去吧。”他说,“她在那边等你。” 秦婉初点点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117章 侯府 河中侯府她是第一次来,所以只能紧跟着崔季桓的脚步,前面的人突然开口说:“那次狱中,我是真心想救你,也许没有想到王爷那样雷厉风行的办法,但是” “世子不必多言。”秦婉初赶紧打断了他的话,若说在牢中时她对崔季桓说的话还半信半疑,有点感动的话,但知道一切真相的她又怎么对崔季桓提得起半点好感,就连他娶洛儿的动机,秦婉初都要再三思量了。 “前事已成过往。”秦婉初笑了笑,“我感激世子当时之情,却也不愿再提及半字当初之事。” 崔季桓愣了愣,随即点头,只当她是不想提到立春血案的伤心事,那于她,到底是人生巨变。 “其实也要感谢世子,收留了洛儿。”秦婉初说,“不过我也奇怪,当初世子怎么会想到纳洛儿为妾的呢?” 崔季桓眉心一紧,好在这时到了他们之前说的梅花厅,洛儿也等了许久了,见二人前来赶紧迎出来:“世子,小姐” 她扑过来,一把抓住了秦婉初的手:“世子回来说小姐要来见我,我简直不敢相信。” “我不是答应过你一定会找机会来侯府看你的嘛。”秦婉初笑了笑,看得出洛儿是真的是很高兴,“不过还要多谢世子成全才是。” 崔季桓在旁边笑了笑:“侧妃说笑了,侯府你大可随时来往,洛儿是你身边的旧人,难不成我还会阻止她见你吗?” 秦婉初笑了笑,洛儿忙拉着她进厅,说:“小姐,我准备了好些菜,虽然比不上小姐的手艺,但你也一定要赏光啊。” “洛儿,叫我侧妃吧。”秦婉初提醒她。 洛儿愣了愣,点头,拉着秦婉初在八仙桌旁坐下。秦婉初看着满桌子丰盛佳肴,看来洛儿确实是用心准备了的,屋中炉子里还燃着香料,有一股子淡淡的桅花香。 有庄清和一早的提醒,秦婉初知道崔季桓放着牢里的两个重犯不审,也愿意在今晚见她,定是对她有所图,所以她很明白河中侯府的东西,能不碰则不碰,以防万一。 “你们主仆难得重聚,今晚定要好好喝一杯。”崔季桓亲自给秦婉初倒了一杯酒。 秦婉初看着那酒杯,却捂着肚子为难地说:“本来不该推拒的,但是我这两天身体不太舒服,大夫禁止我吃晚饭,更别说喝酒了。” 崔季桓眉头挑了挑,洛儿忙问:“是之前在牢里受的伤还没好全嘛?” 秦婉初想了想,顺水推舟地点了点头:“可能是有点关系吧。” “侧妃,你会怪我吗?”洛儿问她,“我,我明知你在牢里却无法救你。” “傻丫头说什么傻话呢。”秦婉初握住她的手,“我不是说了嘛,我们都还活着,就是最重要的,况且现在我看世子对你这般好,我也就放心了,哦对了。” 秦婉初从袖底拿出之前准备好的盒子递给洛儿:“洛儿,你嫁人我不在你身边,从前说好你的终身大事要为你作主的,可到头来,我却都未能为你周全,但不管怎么说,既然你已经跟了世子,这迟到的贺礼,你可千万不能不收。” 洛儿打开盒子一看,是一只上好的羊脂玉镯子,她满脸惊讶:“这这太贵重了,侧妃” “再贵重都是死物,本来你和秦节的终身大事我都是有所准备的,可惜如今那些都用不上了,但这只镯子算我的一点心意,就当弥补我未能兑现给你的承诺吧。” 一提到弥补二字,洛儿便突然泪眼汪汪,崔季桓知道洛儿对秦婉初旧情难舍,忙开口道:“既然是侧妃的一片心意,洛儿就不要推辞了,也免得侧妃难做。” 洛儿这也才点了点头,只是未敢抬头看秦婉初,秦婉初又转头对崔季桓说:“世子,说起来还要好好感谢你,在秦谢两家蒙难之际,给了洛儿一个家。” “侧妃进门已对我表示了好几次感谢了,实在用不着如此客气。”崔季桓苦笑,“当初在街头偶遇落难的洛儿,我一眼认出她是你曾经的丫头,立刻就把她带回来了。” 这话里的意思是因为秦婉初才收了洛儿了?!洛儿在一旁默默听着没有说话,秦婉初脸上却有几分尴尬,只笑道:“我知世子还未娶正妻,不过我今天还是越距说一句,洛儿当初虽只是我的贴身丫头,但与我情同姐妹,她如今既跟了世子,将来世子娶了正妻也千万不要过于冷落了洛儿,她是个苦命的丫头,跟着我没得什么好,你既收了她就要好好待她,莫辜负了她。” 这些话,秦婉初都是出于真心。 虽然他们立场不同,甚至还隔着血海深仇,要当普通朋友都很难,注定是要敌对的。但是洛儿既选了这条路,她还是希望洛儿能有个好一点的结局,真心希望洛儿能得到幸福。 当然了,另一方面也是在侧面告诉崔季桓不要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收了洛儿就应该眼里心里只有她才对,别打着收丫头都是因为打着主子的主意的幌子。 “洛儿也是,既然已经入了侯府,将来的路到底要自己走的,要好好照顾世子。”秦婉初转头又提点洛儿。 洛儿只是点头,心里却十分难过,有话在喉咙里打结,说不出来。 “放心吧,她是你的旧人,我自会对她好的。”崔季桓却一副完全没听懂秦婉初话里话的交待。 秦婉初扯了扯嘴角,又问洛儿:“对了洛儿,正好今天有空,你跟我讲讲当初你是怎么逃出谢府的?” 关于这个问题,那二人自然是早就猜到秦婉初会问了,所以对此也早有对策。 洛儿说:“侧妃和谢家少爷大婚当日,我不是一直肚子不舒服嘛,后来就去了茅房,待我出来的时候却发现谢府已经杀成了一团,尸堆如山,血流成海,一路行来到处都是血,是死人,我当时害怕极了” 洛儿忍不住颤抖,微低着头,既不敢看秦婉初,也不敢看旁边的崔季桓。 “好在我出来的时候那些贼人都在前院里作恶,我不敢再回主院,一路小心翼翼的摸到了谢府后门,见门开着便不敢多想跑出去了。” 洛儿抬头看着秦婉初:“侧妃,你会怪我吗,当初我实在是太怕了,根本不敢想太多,才没敢再回新房,没勇气去救你” “说什么傻话呢,你就算回来,以你手无缚鸡之力也不过是多添一具刀下亡灵,还好你当时没回来。”秦婉初苦笑说。 “后来洛儿就流落街头,又因立春血案过于惨烈,处在风口浪尖她根本不敢暴露身份于人前,生怕招来不明记恨。”崔季桓拉住洛儿的手,显得满脸情深,“好在那日在街头遇到了我。” 第118章 通勤殿争吵 其实大致的情况秦婉初从庄清和的调查里也了解了一二,但不知为何她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也许是这些话太过完美,又也许是洛儿对她的态度。 从前在她身边伺候的洛儿可是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喜欢跟秦节拌嘴,爱对她的事情指点品评,心底干净得就像秦婉初送给她这只玉镯子般;可现在的洛儿,打从那天在街上第一次见到她起,秦婉初就总觉得她心事重重,说话总是欲言又止,眼睛看她时还总带着些凄怨与哀愁。 难道当真她不再是从前的秦婉初,洛儿也不再是从前的洛儿了吗。 不过好在秦婉初说她晚上不能吃饭,不能喝酒,崔季桓便也没有强灌他酒,三个人只是围着桌子说着些不着边际的话。 而与此同时,夜幕渐深,黑衣出行,冷剑似月逼近了天牢—— 光复军是训练有素的,大多数人更是在战场上拼杀活下来的战士,夜袭对他们来讲并不是什么复杂困难的事情,加上庄荣渊提前把天牢周边那些卫兵都清走了,破开天牢大门,应对数十个狱卒,根本不在话下。 一行黑衣人杀进天牢时,几个狱卒正在喝酒划拳,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根本抵挡不住,剑起刀落,鲜血很快飞溅了一地,天牢里惨叫声响成一片,不知是谁拉响了警报铃大声喊着:“有人劫狱,有人劫狱了” 光复军领头的人叫了几个人到门口守着:“看紧了,绝对不能让任何一个人逃出去。” 这次要来一个瓮中杀,若是放了人出去,让河中侯府得到消息,计划可就泡汤了。 卫知柔也在其中,提着剑直奔天牢深处,一路上奔涌出无数死士,四周墙壁与顶头之下万箭齐发,如狂风暴雨般打下来,众人忙跟上去舞剑抵挡,看来这是崔季桓一早布下的机关,就为抓捕他们。 “果然有埋伏。” “知柔你去门口守着,别来这儿硬冲。” 可既然已来了,卫知柔自然还是想看一看大哥被关在什么地方,如今是什么情况。 一行人拼死往里冲,迎面又对上了一直在里面审问卫知光的几个死士,这是崔季桓今晚安排的,倒是没想到会在今晚碰到劫狱的。 领头人一眯眼:“冲出去,去侯府通知世子。” “嗯,那也要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光复军举着长剑,怒目而视。 两波人过道之中狭路相遇,剑拔弩张,杀气腾腾,战斗,一触即发—— 城外乱葬岗边,临冬的肃杀之气在夜晚显得犹为寒重,庄荣渊立于月色之下,目光幽幽,耐心得等着,他知道他这边不会这么快,多半也得到天亮去了。 而另一边的皇宫之中—— 庄清和答应了秦婉初速去速回,他实在不放心秦婉初一个人去河中侯府,但通勤殿内,天启帝却显然没有轻易要放他离开的意思。 天启帝把他的奏折扔到他脚边:“老五,你这写的什么玩意儿?” 庄清和看着脚边的奏折,叹了口气,其实这份奏折会招致怨怼他在写之前就知道,因为他在奏折里力陈了修筑观云台之弊,并要求天启帝借这次之机缓修观云台,更或者,可以放弃继续修筑观云台,还民生民力于民。 这段时间他清理观云台之事,虽然压下了石上预言,没有让预言在上安城造成太大影响,但其实也已经全民尽知了,只是大家都不敢明目张胆讨论罢了。 除此之外,庄清和走访了不少人家,无数家庭被强征家中主要劳动力,修筑工事不仅没有工钱,还让一个家庭唯一的生产力被征收,这无疑给很多普通百姓本不宽松的家庭雪上加霜。 更遑论修筑观云台增加赋税所带给民生的重压 “朕知道你最近镇压观云台那些刁民有功,但是朕也不能因几个刁民发难就退缩,朕乃帝王,观云台快修到一半了,你居然让朕停了?” “这不就是让朕告诉天下人,朕被那块石头给吓到了,被几个刁民给难住了吗?”天启帝怒哼,“朕让你解决事情,不是让你把困难推给朕。” 观云台的事本来就很难解决,百姓对此怨声载道可不仅仅是因为那块石头的出现,是日积月累的结果,那块石头预言不过起了催化的作用罢了;但天启帝用私甚重,只图自己之快活哪管百姓死活,昏君向来都只听好听的,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 这个任务庄清和在接到手时就知是个烫手山芋,但既然已经接手了,庄清和便想按照自己的心意去行事,反正与庄荣渊已经暗中组建了天字军,起事是迟早的事,对这帝王早不复忠心之存在,何不忠于百姓。 “皇上未到民间行走过,不知民间疾苦,观云台,实劳民伤财也。”庄清和淡淡道,对天启帝他是多一个字也不想劝,陈述事实罢了。 “你这意思是想说朕做了一件错事,是个昏君吗?”天启帝怒斥。 这话若是搁从前,作为臣子自当细细思量再回答,毕竟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国家无不是的君王。 “光复军来势凶猛,连上安城也敢渗入,皇上应该将所有心思都放在如何对付光复军的事情上,而不再是一个仅为了彰显帝国风华的大楼修筑工事之上。” 若帝国倾覆,那观云台的存在就是最大的一个笑话,那才当真是无比讽刺。 天启帝愣了愣,他显然没想到庄清和竟敢这样对他说话,想从前他可从来不敢的。他一步步走到庄清和面前:“老五,朕发现自从北境回来,你的胆子是越发的大了,竟用这种口吻跟朕说话?怎么,是要教朕如何做事?不如这皇帝之位让给你来坐,可好啊?” 冥顽不灵!庄清和闭了闭眼,对两人间此刻紧张到可怕的气氛一无所觉的样子,他说:“皇上慎言,臣只是尽一个臣子的本分。” “是吗?”天启帝哼笑,“朕看你是早忘了当年是如何俯首低头在母后身边苟延残喘吧,若不是我们母子怜悯,焉有你今日?” 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天启帝看向庄清和的神色也不再有往日的清明,取而代之的是丝毫不加掩饰的讨厌。 没错,在天启帝眼里,庄清和永远是一个身份上不得台面,出生卑微到极致,只能仰他们母子鼻息而活的奴才罢了,他岂能让一个奴才凌驾主人之上。 “臣有今日,确实应该好好感谢皇上与太后的悉心栽培。”庄清和本来就赶时间,被几句怼到这里心里越发有气,对天启帝也不甚客气,“但臣既已到了今日,有些话皇上还是听一听比较好。” “你?”天启帝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的发怒竟对庄清和无用了,“你竟敢威胁朕?” 第119章 失控的帝王 “臣不敢。”庄清和单膝跪下,拱手一礼。 开玩笑,起码的理智他还有。 天启帝却早已被他激怒,突然转身抽出了一直挂在墙上的那柄长剑,这本不是通勤殿里装饰所用,天启帝的爱物,平常向来不轻易示人。 天启帝长剑逼在庄清和眉间,冰冷的剑芒透着慑人心魄的杀气,比天气帝的眼神更凌厉几分。 庄清和眉头微蹙,作为帝王却连自己的情绪都无法好好控制,平昌王皇叔说得对,他根本不配这帝位。 “自古忠臣死谏,臣亦是为了庄氏上唐天下能千秋万代,皇上,三思。” 庄清和迎着天启帝的目光里清澈而干净,认真而秉肃,这纯粹的目光却只能越发让天启帝痛恨,太后早说过庄清和是个有才之人,若非自小屈于他们母子之下,再得一个好一点的出生,别说什么三皇子,庄清和才会是天启帝登基最大的敌人。 所以每每庄清和展现自己的过人才能时,天启帝都无比恼恨,恨这个人明明与自己在同一个环境里长大;明明一直屈于他之下,身份、地位、资源、后台什么都不如他,可为什么却偏偏比他优秀。 天启帝的表情一点点崩坏,在暴走的边缘难以控制。庄清和也察觉到了他情绪的不稳定,他说:“皇上今天累了,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臣明日再进宫商讨此事。” 他转身欲走,天启帝却突然一剑迎上,刺在了他左肩之上,鲜血渗出来之际天启帝才堪堪有些回神。 庄清和亦是不敢置信的转头看向天启帝,他竟然真的动手?! “朕未让你走,你竟敢自作主张?还把不把朕放在眼里?”天启帝刺中他的时候就有些后悔了,知道自己今晚有些失控了,但剑在手,他也不能向庄清和认错吧,他可是皇帝。 正这时,通勤殿的门打开了,容妃撞了进来,正好看到庄清和中剑跪地的一幕,身后天启帝狠狠拔出了那把带血的长剑,冷冷地说:“这次,朕就给你一个教训,让你清楚,这上唐到底谁说了算。” 容妃几欲站立不住,她跑过去,脚在庄清和身边顿了一下,天知道她多想扑上去抱住他,想知道他究竟有没有被刺中要害,可是身份之隔让她不能这样做。 她扶住天启帝,小心翼翼地将天启帝手里的长剑拿开了:“皇上息怒,为了一点小事,不值当的。” 在进宫之时庄清和就让人给容妃递了消息,就是怕在通勤殿一直出不来,希望她能适时过来解救一下,但他却也没想到事情竟会发展到这种境地。 天启帝骨子里真的是太暴躁不安了。 这一剑让天启帝也堪堪镇定了下来,容妃会突然过来其实天启帝倒松了口气,若此刻无人劝阻他还真不知道自己还会干出什么事来,虽然内心里恨毒了庄清和是想杀了他,可他是上唐战神,功勋卓著。 杀了他,会带来什么连锁反应天启帝也不敢细思。 庄清和有句话还真说对了,他既然到了今天,有了如今这地位权势,有些话天启帝也不得不听听了。 天启帝咬牙切齿:“滚,给朕滚。” 容妃见状赶紧道:“儒诚王直言犯上,藐视帝王还出言不逊,还不滚回你王府去闭门思过,若无皇上旨意,不许进宫。” “谢主隆恩。”庄清和淡淡应了一句,起身,看了容妃一眼,转身捂着肩上的一直在流血的伤口缓慢走出了通勤殿。 容妃眼里的急切与关心他都看见了,今晚也确实好在容妃及时出现,不然还不知天启帝会干出什么事来。 直到庄清和消失在通勤殿里,容妃盯着地上那好大一滩血迹仍心中作鼓难平,他会不会有事,这一剑有没有伤到要害处 天启帝倒在容妃怀里:“他们都觉得朕无用,都想跟朕作对,如今连老五竟也敢反驳朕了。” 容妃哪有心思安慰他,只道:“皇上恕罪,刚才臣妾自作主张处置了儒诚王,恐” 天启帝摇了摇头,似乎也有些累了:“好在爱妃来了,关禁闭这处罚无关痛痒的,也不会被那些言官多说什么了吧,无碍。” “多谢皇上不怪罪。”容妃笑得极为勉强,又说,“臣妾扶皇上去休息吧。” “皇上,大事不好了。”李公公突然奔上殿来,见着地上的血和皇上奄奄的样子顿时一怔。 “何事喧哗?”天启帝本来就心情不佳,被这一吵越发头痛。 “光复军劫狱了。”李公公说,“天牢已经乱成一团了。” “什么?”皇帝一怔,“不对啊,崔季桓不是跟朕说他今晚会去天牢审那两个重犯,他既然在,何需来向朕禀报?” “皇上,世子不在啊。”李公公一脸急色,“皇上赶紧派兵支援吧,世子虽然布下了机关但群龙无首,光复军又来得突然,天牢已经成了血河了。” “这个崔季桓”皇上一拍桌子,“速去河中侯府,告诉崔季桓今晚若是让光复军劫狱成功,明天他就不用来见朕了。” “是”李公公点头。 此时的天牢里战斗如火如荼,血色与火光交相辉映,冷月与寒剑光芒齐现,杀伐声,刺透耳膜。 卫知柔在一众光复军的帮助下进了卫知光的牢房,捧着哥哥满是伤痕的脸检查了一番,果如秦婉初所言,卫知光已经没有气息了。 崔季桓的死士也死咬不放,破门而进,又是一场战斗 但光复军已经边战边退,在开始往天牢外面撤离了,他们本意只是造成骚乱,让所有人最后都觉得光复军此行不是为了劫狱,而是为了灭口前来。 所以当混乱已成,目的达到,就没有必要再留在这里耗时间,作无谓的牺牲,众人往天牢外退去,崔季桓的人似乎也看穿了其心思:“不能让他们跑了,快把外面准备好的罗网撒下,全部活捉。” “可是没有世子的命令”谁也不敢过于轻举妄动,不然事后追责,谁能扛锅呢。 “是啊,而且负责罗网的几个人是见世子手令才行事,我们都无世子手令啊。” 天牢里一片混乱,但光复军却撤退有序。 却说河中侯府里,秦婉初盯着桌上的烛火,竟开始有些头晕目眩,看洛儿的时候竟然也出现了重影,她心中奇怪,自己什么东西都没吃,酒也推了,怎么感觉好像 “侧妃,你身体不舒服吗?”旁边崔季桓笑着问她。 突然,洛儿重重扑倒在桌边晕了过去,秦婉初一怔,忙伸手摇了摇她:“洛儿,洛儿?” “她,她怎么了?”秦婉初看向崔季桓。 崔季桓见秦婉初眼神开始迷离,身子也越发不支。他笑着站起身在洛儿脸上轻轻拍了拍:“化功散,又称软筋散。当初你和谢云昭大婚当日的宴席上所有的酒里都有这玩意儿!” 第120章 中计 秦婉初强撑起身子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浑身根本使不上劲儿,半点力气也没有,还伴随着头昏脑涨,昏昏欲睡。 却听旁边崔季桓继续说:“不过今天不止是化功散,我还加了一味迷药,毕竟化功散只能让人四肢瘫软无力,迷药才能让人倒头大睡。” 他看了一眼倒在桌上的洛儿,再看看秦婉初,脸上得意的奸笑已经不再隐藏,大大方方的在秦婉初面前展现,说:“我本以为还要再等很久才会有机会亲近你,没想到庄清和竟然这么大方,主动把你送上门来。” 他绕过洛儿走到秦婉初面前,伸手勾起她的下巴,她想打开他那只手,却发现胳膊根本抬不起来,新婚当晚她什么都没吃,所以什么化功散她并不知道,但如今亲自尝试了这药力,再回想当晚情形,两家族人如砧板上的鱼肉,活活任人宰割。 纵是有父亲谢伯父和谢云昭这样武功厉害的人物在,可在这化功散的作用下,也全都无用了。 “你为什么”秦婉初没想到他竟然连装都不肯装一下,这是想跟她摊牌吗? 崔季桓笑了,看着她说:“话说回来,如果当初庄清和没有从北境赶回来,你早就是我的了,何需等到现在?” “世子,你不要胡说”秦婉初强撑着精神力,虽然浑身已经全部酸软使不上力,但也竭力让自己不要晕过去,“我我,我与世子泛泛之” “于你只是泛泛之交,可于我,打从第一眼开始,秦婉初你就刻在我心上了。”崔季桓握住她柔弱无骨的手,“当初我费尽心思想接近你,想在你心里留下好印象,但可惜并没有效果,我本以为杀了谢云昭,你的身边就只会有我了,谁知道竟然又冒出来一个庄清和。” “秦谢两家你,你参与与了多少?”秦婉初目露凶光地瞪着他。 “你这么想知道。”崔季桓凑过来,轻轻往她脸上呵着气,“我今晚慢慢告诉你啊。” 说着便伸手要去抱她,她突然张口在他肩头上狠狠咬了一口,他大叫一声推开秦婉初,掀开衣服只见肩上两排血齿印,深入肉骨,他痛到发出嘶嘶声,这女人是想咬死他吗? 秦婉初发出冷笑:“你休想碰我。” 崔季桓也笑了,笑得嘲弄至极:“你该不会以为庄清和会来救你吧,我实话告诉你,把他弄进宫就是我给皇上建的议,他今晚轻易是出不了通勤殿的门的。” 观云台的事十分复杂,若无一个能说服天启帝的理由,庄清和是走不成的,所以崔季桓很肯定庄清和今晚必是要被绊住了。 “你?”秦婉初显然没想到这也是他的计划之一,她盯着桌上未动分毫的菜肴,“我我未动你饭菜,怎么可能” 说洛儿中了药昏倒过去,是之前喝了杯酒,吃了点菜,可秦婉初什么也没碰啊,这河中侯府里的东西可是一点没沾。 崔季桓冷笑:“我虽吩咐洛儿在饭菜酒水里下药,但我也知洛儿对你旧情难舍,加上她一直对你愧疚不已,只怕坏我好事,所以我就又在这屋里动了点手脚,以保万一。” 果然,秦婉初早有防备,不肯碰他的饭菜,可惜,他向来是防不胜防的。 秦婉初微微一惊,看向桌上那一直徐徐烯烧着的香炉,她看向崔季桓:“熏香” 崔季桓点头:“你果然聪慧,不愧是我崔季桓看中的女人。” “可是你明明也” 如果是气味的作用,那这屋里三个人都应该中药才对,但崔季桓却一点儿事也没有。 崔季桓冷笑:“我的那酒杯里可提前放了解药,不然难道把自己也算计进去,嗯?!” 说罢他便将秦婉初拦腰抱起,往内室行去,转过屏风,里面是一间装饰温馨的卧房,秦婉初被他扔到了那张宽大的软床之上,崔季桓欺身而上压在她上面,手掌一点点抚过她在药物作用下越发显得娇媚的脸颊,他声音变得轻柔:“你真美。” 秦婉初几欲闭住眼睛,但都强力撑住了,她知道自己撑不住几时,没有一刻比现在她更希望庄清和的出现。 她瞪着崔季桓:“洛儿洛儿为什么对我愧疚?” 不管是为了转移崔季桓的注意力,还是想尽力弄清楚一切,至少别让崔季桓太快得逞。 崔季桓却不傻,伸手开始剥她的外衣,一边脱一说:“你还不知道,当初能顺利的在秦谢两家的喜酒里下药的,不是旁人,正在是她啊。” “什,什么?”秦婉初震惊无比,她不愿相信的摇头,“不,不会的,不会的” 崔季桓脱开了她的外衣,看着她惊怔恐惧的神色,笑了笑:“她早就是我的人了,替我做事不是很正常吗,你还想知道什么,从这一刻开始你是我崔季桓的女人,就算人在王府也永远不要忘记,你已经上过我河中侯府的床了,所以但凡是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只是这冬天太烦人,秦婉初里三层外三层的穿了好几件衣服,他脱得甚是烦心。 秦婉初早已被洛儿背叛的事实惊得说不出话来,睁着一双大眼睛伤心难过却又流不出眼泪,为什么会这样,她想不通,怎么都想不通。 崔季桓见她不再说话,知道洛儿的事对她打击不小,扒开了她的衣服,当粉色的肚兜出现在眼睛里时,崔季桓吞了吞口水,伸手抚上她肩上细嫩光滑的肌肤,却触到臂膀上惹眼的守宫砂,他怔住了。 随即他笑了起来:“你竟然还是处子之身?” 秦婉初眼神迷离,失魂落魄,别说她现在根本使不出半丝力气来阻止身上男人的动作,便是有力气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她只是想不通洛儿为什么会背叛她,为什么。 “庄清和啊庄清和,枉你费尽心思,最后,还是我的。”崔季桓笑得得意至极,今晚的收获简直出乎他所料,值,全都值了。 他凑到秦婉初耳边低声说:“既然做了我的女人,那以后也不准庄清和碰你,明白吗?” 秦婉初头软软的一偏,彻底晕了过去,终究是挡不住药效发作。 崔季桓见她晕倒,倒突然感觉有点可惜了,早知道她竟还是完璧之身,今晚就不该下那迷药,醒着才更有味道啊。不过也罢,春宵一刻值千金,他可不想再等 第121章 断指 在此之前,天牢那边已经派了好几波人来河中侯府,但由于崔季桓一早就对门房那边下了死命令,今晚无论什么事,什么人都不许放进府来,更不许到梅花厅打扰他的好事。 当然了,本意是在想挡住庄清和突然的离宫来府里,但他并没想到他有他的计,庄清和亦有他的计。 连天牢的来人都被好几次挡在了府外,庄清和拖着肩上的伤硬扛到河中侯府,他突然有些后悔把阿七提前借给了庄荣渊应急,否则如今也不会如此狼狈。 河中侯府不见客?!庄清和瞪着那两个拔剑相拦的侍卫,眼神里难挡侧漏之霸气:“滚开。” 那二人显然被吓得一愣,手上的动作都停顿了一下,庄清和一脚踢过去将二人踢翻当场,闯进了河中侯府—— 虽然他鲜少来河中侯府走动,但是深夜时分,侯府里只有一处灯火通明,倒是极醒目的给他引了路,一路疾步而去,正好是梅花厅,但正厅里除了洛儿晕倒在桌边,什么也没有,屋里香炉中的熏香也早燃尽。 庄清和眉头一紧,转身听到里屋里传来异响,他赶紧捂着肩头冲了进去,果然,秦婉初的衣服被扔了一地,床上那男人正在脱自己的衣服,一脸的奸邪之笑,庄清和抽出配剑只听刷的一声直直朝崔季桓的人头飞了过去—— 崔季桓也听到了响动,连忙闪身躲过,滚下了床:“庄清和?” 此时闻声而来的侍卫们也冲了进来:“世,世子,我们拦,拦不住王爷。” “没用的东西,滚出去。”崔季桓一脸怒气,真是晦气又坏他好事。 侍卫们赶紧退了出去,庄清和并不与他多话,飞起一拳朝他脸上砸了过去,二人赤手空拳在屋中打斗开来 “堂堂河中侯世子,却下药迷晕本王侧妃欲行不轨之事,这若是传出去,世子的脸面还想不想要了?” “哼,王爷是想宣扬得满上安都知道,你的侧妃上过本世子的床?”崔季桓却根本不惧,迎下他的一掌冷声笑道,“本世子有没有脸我不知道,但王爷只怕是真没脸了吧。” “崔季桓看来你是不想装了,也好,看你天天演戏也够累的。”庄清和一个扫腿,劲风直逼崔季桓下盘,“敢动我的女人,今晚就给我死吧。” “王爷别说得这么难听,不是你把她主动送到我怀里的吗,哈哈哈。”崔季桓大笑一声,“看这样子,王爷是受伤了啊。” 庄清和肩上的伤不浅,要力敌崔季桓此刻有些吃力,屋里被二人搅得天翻地覆,一片狼藉,但庄清和却显然微落于下乘。 而正在此时,李公公和两个侍卫冲了进来:“世子?” 这乌烟瘴气,拳来掌往是要做什么?李公公感觉这一晚上他见识了太多。 “世子不好了,光复军劫狱了,你怎么会没在天牢那边,皇上发了大怒,说若是人被劫去,你明天就不用去上朝了。” 短短几句话,崔季桓如遭雷劈,立时跌在了地上怔住了:“什么?” 李公公跺了几脚,连连哎哟了几声:“你们这是在闹哪样哦,天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你这侯府怎么也乱成一锅粥了,咱家可是把话带到了,皇上正在气头上呢,得赶紧回去了。” 说罢李公公转身就走了,崔季桓这才反应过来赶紧站起身,手刚撑住地想爬起来,突然一剑斩在他手指之上,他惨叫一声:“啊——” 鲜血喷了一地,随鲜血洒地的还有一截小指,崔季桓痛到浑身打颤,两个侍卫赶紧冲上去抱住崔季桓,却见庄清和收了剑冷冷地看着他:“今日只断你一指,且留你狗命,若再敢对阿初心怀不轨,我定不饶你。” 庄清和转身走到床边,一边走一边将地上属于秦婉初的衣服一件件捡起来,半样也不落下,床上的人早已昏睡,不省人事,已经被扯开一半的肚兜半遮半掩着女人玲珑有致的完美身材,姣若洁月的脸庞在一床软帛里越发显得柔媚不堪。 他囫囵将衣服把女人裹住打横抱了起来,转头看向那两个扶起崔季桓的侍卫:“今晚侯府之事,若有人敢泄漏半个字,死。” 他抱着秦婉初扬长而去,崔季桓早已痛到脸色发白,额头冒汗,侍卫们仍有些怔怔回不过神来,待得庄清和消失不见才一个劲儿的叫唤:“快,快去叫大夫世子,世子受伤了。” 崔季桓看着一屋的混乱,特别是地上自己刚刚被庄清和一剑斩断的小指,他颤抖着嘴唇:“去拿府里的急救箱来包扎。” “可是世子,你左手小指断了,必须马上” “我说什么听不见吗?”崔季桓杀气腾腾地瞪向那人,天牢竟然发生劫狱这么重大的事情,他哪还有心情在府里慢慢疗伤,“立刻召集府中侍卫,还有死士们,去天牢。” 他几乎可以肯定这次的劫狱绝不简单,他就说庄清和怎么会突然提到秦婉初要来侯府,怪他一听到秦婉初的名字就走了心神,没料到他们有此一计。 可是崔季桓眼下也只是怀疑,并不敢肯定庄清和跟光复军有所勾结,毕竟今晚天启帝可是可以为他作证,他一晚不是在皇宫就是河中侯府啊。 崔季桓脑子乱成了一团,总之眼下必须立刻马上赶到天牢才行。 但是等崔季桓到达天牢,光复军早已全部逃离,一场劫狱虽未成功却已经结束。 听到光复军已经撤离崔季桓的心咯噔了一下,但随即又听说那两个重犯还好好的在牢里,光复军虽然进了牢房却并没有成功将人救走,崔季桓悬着的心才又放下了,至少是所有坏消息里的好消息了,不至于在天启帝面前无法交待。 但立刻又有狱卒满脸惨白的跑出来报:“不,不好了,那两个光复军,他们他们” “怎么了?”崔季桓吼住那人。 “他们死了。” “什么?” “刚刚我们去检查,那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没气儿了。”狱卒欲哭无泪的说,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还是一个叫人心惊肉跳之夜。 崔季桓顾不得手上刚包扎好的伤口的痛疼,赶紧奔向了牢房,他亲自检查了那两人一周,最后一拳捶在旁边的墙壁上,旁边所有人都紧紧屏着呼吸不敢说话,气氛一度冷到了冰点。 “怎么会死了?”他满是不解。 “定是刚刚光复军杀进来趁人不备将他们灭了口。” “是啊,他们见救人无望便不想把人留在我们手里被套出什么把柄,所以才出此下策。” “真是卑鄙啊。” 崔季桓垂下头,回想这一晚的兵荒马乱,他气极怒极,紧紧握住双手,他感觉自己坠入了一个迷雾陷阱,一时看不清了。 第122章 一夜未眠 庄清和抱着秦婉初进了王府,四喜等了一夜终于等到他们回来,却见庄清和整个左臂都在流血,秦婉初又昏迷不醒,一时着急上火,赶紧叫人连夜去请顾师。 庄清和叫住了四喜:“打盆热水来给阿初擦一擦,不必去叫顾师。” “可是就算侧妃没事,王爷的手臂在流血啊,左肩上好大一个伤口,如果不处理” “照本王说的去做。”庄清和瞪着四喜。 四喜闭了嘴,虽不明所以,但也只好乖乖的去打热水。 庄清和实在挺不住了,把秦婉初交给四喜后,自己也回房去擦洗了一下伤口,做了简单的绑扎处理,天启帝会刺他这一剑是他万万没想到的,可是这之后庄清和倒也庆幸,虽然没想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但如此倒也并不算太坏。 至少很多事情,自己也有借口了。 天刚微微亮的时候,城外远处的天空里升起一道红色烟火,只一瞬间火花便又熄灭了下去,但庄清和看到了,他一直没敢睡熟就是在等这个信号,这是这次行动成功的信号。 看来庄荣渊已经在乱葬岗接到人了,阿七也该回来了,也好。 不让顾师过府来给他看伤,也是为了让顾师能全心全意替光复军那两个重伤看伤,而自己肩上的伤是皇上所刺,若不出所料,今天必有御医到府。 他更希望拖这一夜把伤拖得更重些才好,拖容妃之福,他未被卸权,军机处的大权还在他手里,不过是闭府思过,对他反而更利于行动。 只是这一晚没有睡着的人太多,崔季桓就不用说了,连天启帝也为自己的冲动行为感到后悔,一整夜苦恼不已。 可能睡得最安稳最香熟的要数秦婉初和洛儿了吧。 秦婉初幽幽睁开眼睛时,映入眼帘的正是庄清和略显憔悴,眼窝微陷的那张脸,虽然这般疲乏,却还是那个剑眉星目,眼中有光的王爷,看见她醒来,便笑了,笑得如沐春风,令人一见而安心。 秦婉初只感觉混身都酸乏得很,撑着手从床上坐起来,这才慢悠悠回想起昨晚的事情来,她惊怔了一下,刚要问庄清和,却听庄清和说:“对不起。” 秦婉初神色慌张,忙扯开自己的衣服检查起来,好险,守宫砂还在。她重重松了口气,随之又迷惑地看向庄清和:“干嘛跟我说对不起?” 用脚趾头想秦婉初也知道,昨晚万分危急的关头,又是他及时出现救下了自己,自己才会幸免于难的。 庄清和轻轻握住她的手:“是我太大意了,明知崔季桓对你心怀不轨,却还兵行险招,让你羊入虎口。你不知道,昨晚我差点没忍住就杀了他。” 要是可以的话,真想一剑送他上西天,可是就像天启帝不能随随便便杀了庄清和一样,庄清和又岂能在河中侯府里放肆,一剑杀了崔季桓,那岂不是给了天启帝名正言顺卸他大权,押他入狱的理由嘛。 崔季桓当然得死,但不能是在这种情况下。 但庄清和没跟秦婉初说的是,因为在宫里受了天启帝一剑,若非李公公赶到的及时,其实昨晚他根本不可能是崔季桓的对手,谁被打趴下还真说不好。 秦婉初翻身下床,发现自己的里衣全都被换过,一时怔然,庄清和忙说:“昨晚回来我让四喜给你擦了下身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药效过去了吗?” 秦婉初点头,一边穿好外衣一边说:“崔季桓诡计多端,以后一定多防备于他。昨晚能幸免于难实在是老天眷顾,对了光复军那头” “荣渊已经发过信号了,卫知柔也一直没有来府里,但应该他们都在顾师那边,估计是想等卫知光苏醒吧。”庄清和说,其实想也知道人,他们这头兵荒马乱,卫知柔他们那头要接两个重伤,还要东躲西藏,只会更加惨烈。 秦婉初重重松了一口气:“太好了,总算不枉费我们谋划一场。” 正好这时阿七敲门进来,秦婉初迎上去忙问:“情况怎么样了?” 阿七忙道:“属下与平昌郡王在乱葬岗成功接收到了那两名光复军,就赶紧送去了顾家药铺,这时那二人正在药铺后院诊治,据顾师说虽然是伤得重了些,但好在救得及时,还送不了命。” 庄清和点了点头:“你一个人回来的,荣渊呢?” 阿七抓了抓脑袋:“郡王他” 庄荣渊看卫知柔那么心疼自家哥哥,守在卫知光的床边哭得泪人儿似的,哪里还挪得动脚呢,也跟着守在卫知柔身边想当护花使者来着。 庄清和摆手:“算了,我也乏得很,你也累一夜了回去休息吧。” 阿七应声出去了,秦婉初转头看着庄清和,这才留意到不管是她下床穿衣服,还是阿七进门汇报情况,庄清和都一直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没有挪动过,顶多就是转了个身。 她凑上去蹲在他脚边,盯着他苍白的脸色关切地问:“你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是不是昨晚跟崔季桓动手时受了伤?” “王爷,宫宫里送了御医来府里。”这时,管家急忙忙冲了进来。 “御医?”秦婉初微惊。 庄清和这才慢慢站起了身:“好,本王这就去前厅见人。” 今日早朝,庄清和藐视君上,直言犯上的事情就在朝臣中炸开了锅,先帝诸子,论谁最温柔最好相处,最没有架子,那当数庄清和了。 当初还是个默默无闻,苟活于太后手底下的皇子时,庄清和待人接物就无比温和亲善,后来即便是做了亲王,即使是北境平乱有功,战神之名响彻上唐,他仍然对人笑脸相迎,亲和有加。 这样一个温润如玉的君子,突然就藐视君上,直言犯下,还被罚闭府自省,无召不得入宫! 朝臣们大多是持怀疑态度的,一直跟在庄清和身边的军机大臣们更是不信,特别是北境里一路拼死回来的兄弟,都为庄清和抱不平。 当得知太后派了御医去王府慰问的时候,好多人都一副内心了然的表情,昨晚通勤殿的事绝没有那么简单,不然干嘛派御医去,显然王府是有人受伤了啊,可除了庄清和又还能有谁呢。 想庄清和可是刚镇压了观云台骚乱的功臣,还未及论功行赏,却又是受伤又是关禁闭的,这一时间不知寒了多少臣子的心。 御史台的几个大臣向来是硬骨头不怕天启帝发怒的,刨根究底的问庄清和为什么会犯上,又为什么会受伤。 天启帝一拍桌子,怒将庄清和那份请求他停止修筑观云台的折子扔给了臣子们看,保皇党们个个斥责庄清和越矩,仗着功劳无视君王;可也有护着庄清和的大臣们对天启帝的做法表示不太理解。 第123章 她心疼了 当御医一点点剥离庄清和肩上的衣物,和他自己绑得并不专业的绷带时,鲜血渗出来,腥红醒目,一道又长又深的剑伤暴露于人前,秦婉初讶然捂嘴,眼里有什么东西热热的,可就是流不出半滴泪来。 “王爷的伤口昨晚回来没有及时处理吗?”御医惊讶地问。 庄清皱着眉:“昨晚回来的晚,就没管。” “这怎么行,伤口都化脓了啊。”御医摇头,“侧妃今晚可得好生照料着,恐王爷会有发烧高热之症,臣一会儿会开两幅药,一幅退热的,一副治伤的,若是王爷发热便可拿对应的药煮给他喝。” 秦婉初自己就懂医理,自问不比哪个御医差,她连连点头:“我知道了。” 御医在旁边替庄清和清洗消毒着伤口,秦婉初蹲在他脚边,脸色凄婉:“你受这么重的伤为什么不说呢,昨晚为什么不找大夫处理一下?” 自谢云婳死后,秦婉初的眼睛就生了病,难过伤心到了极点,却也挤不出半滴泪来,成了真正欲哭无泪的一双眼睛。可是看她现在痛苦难过的表情,庄清和知道她心里关心他。 他伸手轻轻抚了抚她额前鬓发,笑着安慰她:“只是一剑,皇上刺得也并不真,还不至于要了我的命。” 秦婉初一怔:“皇,皇上刺的?” 她一直以为是跟崔季桓动手伤的,可现在细想,如果真是在河中侯府所受的伤,也不可能会惊动太后找来御医。 旁边正在替庄清和上药的御医也甚感震惊,可庄清和被罚闭府思过之事原就在风口浪尖,说什么的都有,他自然也不敢多问。 庄清和没有说什么,只用眼神瞟了下旁边的御医,秦婉初当即心领神会,站起了身也不敢再多问,直到御医包扎好之后,秦婉初才又凑上来:“无大碍吧。” “侧妃放心,倒是未伤到筋骨,注意休养就是。”御医说,转头又看向已经穿好衣服的庄清和,“太后还让臣给王爷带了一句话,说让王爷安心养伤,所谓闭门思过也只是做做样子,皇上绝不是真心想罚你的。” 这稀泥倒是和得好。 其实今天御医进府后,庄清和就一直在暗暗观察其态度,看他对自己仍然守礼奉诚,便也知道皇帝定是后悔这一剑了,才会借太后的口来缓和关系。 秦婉初亲自打赏了御医,管家才送御医出王府,待管家回来,庄清和便吩咐他:“无论这几天谁来王府,本王都不见客,就说本王伤重,正在卧床修养,不宜见客。” 管家点头忙应声出去了。 秦婉初走过来看着他肩上的绷带,一脸苦相:“你为什么要忍一晚上,你这只胳膊是不想要了吗?” “那你会心痛吗?”庄清和笑着问她。 秦婉初瞪着他:“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说笑,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皇上为什么要对你动刀,还有罚你闭门思过又是怎么回事?” 庄清和拥着她肩头,笑着说:“别急,我慢慢跟你说。” 冬日的天空,无风却透着一股子肃杀之味,冷气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寒凉刺骨。客厅门两旁的两棵红梅已渐有红色小苞,俏立的枝头在微风里轻轻颤抖着。 屋里烧着银丝碳火,倒是温暖如春,为了缓解庄清和的困乏与肩上的疼痛,秦婉初让他躺着说话,并给他进行了针炙。 虽然庄清和被罚关禁闭的事情让很多人都大跌眼镜,为他不平,越发对天启帝心生怀疑和愤恨,但很快这一风口便被另一风口给压制了。 那便是昨晚光复军劫狱之事,虽然两个重犯没有被劫走,可却莫名死在了牢里。所有人都说这是光复军的计谋,做出劫狱的响动,实则却是为了掩饰他们杀人灭口的真相,两个重犯在劫狱事件之后就没有生命象征,便是最好的解释。 崔季桓让人处理了两人的尸体便马不停蹄的写了请罪折子递上去,皇上还没从庄清和的事情里反应过来,这头又出现了这样的麻烦,一时间对崔季桓失望透顶。 第一次在通勤殿里当着那么多的宫人太监的面把崔季桓骂了个狗血淋头,崔季桓心知这次中了计,也无话可说,自己手上的伤到现在还没有处理,痛则痛矣,却比不上被人算计了来得更痛。 “你跟朕说你昨晚要在牢里审两个重犯,连朕让你留在通勤殿你都不肯,结果却给朕搞出这么多事来。”天启帝怒极气极,本来若是崔季桓昨晚留在通勤殿必能劝阻他失控,也就不会有刺庄清和那一剑这种事情了。 可没想到的是,庄清和那方没搞清楚,牢里的事也没搞明白,天启帝一个头两个大,指着崔季桓的鼻子:“你是不是该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 “是臣失察,臣无话可说,愿接受任何处罚。”崔季桓此刻亦不想多言,当然了他其实也料定天启帝能真正启用到身边做事的心腹并不多,像他这般忠心,帮着他用那么多肮脏龌龊的手段对付完平昌王,又对付秦谢两家的臣子,恐怕天启帝还找不出来。 所以天启帝怒归怒,还不至于会为了这事下他的权。 天启帝见他跪下,一脚怒踢在他胸口,他跌到了地上,被绷带包扎着的那只受伤的手撑着地,却也非常明显的暴露在了天启帝面前。 天启帝眯眼,冷哼:“真当朕什么都不知道吗,李公公回来就跟朕说了,他去你府上传令的时候,竟然见到了从宫里出去的儒诚王,你的床上还躺了个女人,虽然李公公混乱中没看得太清楚,但朕也不是什么都是调查不到。” 崔季桓没有说话,天启帝抓着他的衣领,冷狠地道:“真是想不到原来你崔季桓也有心心念念的女人啊,朕就说当初秦家那丫头被关在天牢的时候,你是隔三岔五的跑去劝说,后来还把她身边的丫头纳为小妾,啧啧,崔季桓,怎么,是想给朕上演一出英雄难过美人关吗?” 崔季桓因为撑那一下地,手掌钻心地痛,脸色发白额头渗出汗来,他咬着牙没有说话。 天启帝扯开他手上绷带,见他竟断了小指,目光不由得怔了怔,看向他:“儒诚王干的?” 崔季桓缩回手:“一点小伤而已,不足挂齿。” “哼。”天启帝哈哈一笑,“你放着正事不理,跑去勾引有夫之妇,这也是报应,若是换了朕斩的就不是你的手指,而是你的头。” “给朕滚回府,一个月内不用再协理朝政,好好给朕反省。” “皇上?”崔季桓咬牙,“你可以罚臣,但千万不要卸臣一个月的权,不是臣贪权,而是当务之急,应该赶紧追查光复军的下落” “要追查也轮不到你,这一个月你还是好好反省吧,另外再加罚半年俸禄。”天启帝冷声喝道。 第124章 不同待遇 继庄清和被罚后,又一大臣被罚,崔季桓可是天启帝的心腹宠臣,从武直门兵变就一直跟在天启帝身边,可以说很多时候崔季桓说什么,天启帝几乎都会照做,但也没想到竟然会有被罚的一天。 连带着崔季桓被罚,天启帝又八百里加急命人军前斥责了河中侯,大概就是责问他为什么出兵这么久,仍没有将光复军一举拿下,总是僵持不前是怎么回事 这一次,天启帝可谓是一点面子也没有给河中侯府。相比儒诚王府,去看望庄清和的大臣不在少数,虽然庄清和托伤不见客,但大家都是带着厚礼慰问前去;反观河中侯府,却门庭冷落,没有一个人前去探慰。 王府管家一整天在前厅忙着迎来送往,笑脸都快刻进了脸骨里;后院里,庄清和却悠闲的躺在小榻上,头枕在秦婉初大腿上,任由她给自己扎针施药,屋里熏香袅袅,日头缓慢西斜,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安祥。 “真不愧昏君之名,竟然如此暴躁。”秦婉初叹了口气,“可是这也太危险了,这次有容妃及时出现,可下次呢,万一他再脾气失控真的杀了你可怎么办?” 庄清和倒是没想过这些,他笑了笑说:“放心,我绝不再让你守寡。” “”秦婉初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那你刚才是故意在御医面前说是皇上刺伤了你?”秦婉初转而又问。 庄清和点头:“虽然我人不出府,但是外头的消息我并不会少知道多少,今天一早我的事已经在朝堂上掀起了波澜,虽然很快被光复军劫狱的事情盖过了风头,但心明肚亮的大臣们都明白,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皇上只在朝堂上说我直言犯上,不尊君上所以才被罚闭门思过,但却不敢提他刺伤我的事,毕竟如果是那样,这件事的性质就要变了。” 庄清和叹了口气,伸手反掌抚摸到秦婉初的手臂,他又笑了笑:“纵是这样大臣们已经很怀疑天启帝的所作所为了,我的奏折未有一丝出格,顶多是没有尊从他想修楼的吩咐罢了,但镇压了壮丁们的罢工闹事却是真的,功绩摆在眼前,就算真有大过,功过相抵也就是了,可功未赏,过先罚,总是难以让人心服的。” “来为你看伤的御医一定会把皇上刺伤你的事悄悄散布出去,朝中诸臣得知,只怕对天启帝更加跺脚仇恨,本来就不施仁政,四处都是百姓起义,叛军作乱,他却还”秦婉初说,“真是天作孽尤可恕,人作孽不可活。” 照这样下去,不需要他们特别做什么,起义必会越来越多,人们的反心也只会越来越强烈,上唐的天下迟早要被天启帝玩完。 庄清和眯了眯眼,神色冷漠:“我就是要看他,自己把自己玩死。” 秦婉初俯头看着他,两只手轻轻抚动他浓密的眉毛,仔细观察,她发现庄清和长得真好看,偏古铜色的肌肤,顺畅的面部肌理,无论是横看侧看,俯看卧看,都俊朗飞采,实在世间难得。 她看得认真,不知不觉被美色所迷,嘴角忍不住轻轻勾了起来。庄清和突然撑起半个身体,一抬下巴在她唇上轻轻亲了一口,她愣住了,庄清和笑着说:“迷上我了?” “”秦婉初无了个大语 “你若想要,这身体就是你的,随时任你汲取。”庄清和挑眉笑着说。 这话要是写进书里,可是带颜色的语言,儿童不宜的。秦婉初翻了个白眼:“谁要你的身体,自恋狂。” 庄清和笑了笑,又说:“话说回来,卫知光已经成功救出来了,接下来他养伤的事情就是顾师的事了,我被罚闭门思过正好有的是时间在家里陪你,我们是不是” 秦婉初脸色刷的一下就红了,她别过头:“你你身上还有伤呢,别胡思乱想啊。” “我是说你不是想救叶千茗嘛,若是想做这件事如今倒是可以考虑起来了。” 秦婉初一怔,原来是这个啊,她还以为 “啊哦哦对啊,你说得是。”秦婉初尴尬的恨不能赶紧找个地缝钻下去。 庄清和伸手挑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红到能滴血的秀脸:“你以为我说的什么?” 秦婉初打开他的手:“没没什么,你昨晚都没怎么睡好,趁现在好好睡会儿,我去厨房给你煮点养伤的食物。” 看她落荒而逃,庄清和忍不住笑了,其实他快马加鞭把叶千茗的事情提出来,也是为了想分她的心,毕竟卫知光被救出来了,只怕光复军接下来做的事就是劝秦婉初随他们去江原,虽然秦婉初显然有意留下,但到底那边有秦修然,他总得做点什么,别让秦婉初有停下思考去留的问题。 庄荣渊一直待在顾家药铺陪着卫知柔,卫知光没醒来之前他是不打算走了,等顾师在给卫知光上药的时候,他便吩咐手下人回府一趟,把庄安浅送到儒诚王府暂住几日。 他不在的话,庄荣渊并不放心妹妹一个人在府里,还是在秦婉初身边比较安心。 半下午的时候,庄清和在睡梦中感觉到鼻头一阵骚痒,他摸着鼻子醒来,只见庄安浅正拿着根狗尾巴草,笑眯眯地望着他:“五哥,你好能睡哦,日头都偏西了。” 庄清和眉头一紧,侧头看向门口,秦婉初正好端着一碗鱼粥进来:“你醒了。” “她怎么会在这儿?”庄清和皱眉问秦婉初。 “荣渊估计得在那边守两天吧,也许是看知柔一个人太可怜了,况且你不知道他已经坑蒙拐骗的跟知柔口头定了亲,总得等卫知光醒来吧。”秦婉初笑着说,“所以不放心浅儿一个人在郡王府,就差人把她送我们府上来了。” 庄清和完美的心境这一刻彻底碎裂,好容易受了个伤,能和秦婉初光明正大的享受一下二人世界,庄荣渊居然给他整这出 一想到庄安浅黏秦婉初的程度,他咬牙:“送回去。” “啊?”秦婉初把粥放到桌上,坐到他身旁,“你瞎说什么,快坐起来我给你煮了鱼粥,先垫垫肚子。” 庄清和顺势倒进她怀里,低声说:“她留下可以,不能跟你睡。” “”秦婉初无奈地笑了笑,心想就算庄安浅不跟我睡,我也不会跟你睡啊。她转移了话题,“今天在厨房忙碌的时候我突然想到另外两件事。” 庄清和看着她,她说:“我昨晚在河中侯府才知道原来当初立春血案洛儿竟然也有参与,我要再去一趟侯府,有些话要当面与洛儿问清楚。” 庄清和眉头微蹙,她又说:“另外,顾师不简单是我们都知道的,待眼下事定,我们是不是也该好好的请他吃个饭?” 这倒是个问题,顾师是得好好盘一盘。 庄清和偏头却见桌旁庄安浅稳坐在那儿已经在舔碗底了,他愕然:“庄安浅,那是我娘子煮给我的粥” 第125章 所谓深情 只是眼下顾师为卫知光的重伤忙里忙外,也没有时间去盘问什么,秦婉初决定先走侯府。 庄清和虽然只字不提昨晚在侯府救她的惊险,但她也知道当时的情况一定紧张极了,但崔季桓的心思却并不是最要紧的了,她只是意外洛儿的所作所为,如果昨晚崔季桓所说都是真的,那到底他们秦谢两家被灭这中间,还有多少阴谋被隐藏。 庄清和本不欲她去侯府,但她铁了心一定要去,庄清和便只好让阿七紧随,自己受了伤又正处在被罚禁闭的阶段,实在不好出门招摇。 崔季桓才被皇上训斥责罚,连带着在前线的老侯爷也没逃脱连带责任,此刻的侯府正是门可罗雀,冷落异常之时。虽没有旁人去看望,但令人奇怪的是一向与侯府水火不容的儒诚王府却去了人。 秦婉初是大大方方带着礼品由正门入,被侯府管家领进了正厅。 第二次到侯府,秦婉初带的是一腔怒意,崔季桓却姗姗来迟,还衣衫不整,长发满披,一副刚从床上爬起来没睡醒的模样。 他靠在门口最近的椅子里,闲闲地看着她:“真是想不到,你竟然还会回头再来,你做事,总是让我感到意外。” 一天一夜的的闲静里,足够崔季桓从头到脚重新将事情捋上一遍了,再深的阴谋阳谋,也不过就那样子罢了,深谙其道的他,又如何会想不通这各中关窍。 厅上一个伺候的下人也没有,只有阿七一直紧随在秦婉初身旁,长剑傍身,横眉立眼,一看那警觉的模样就知道是庄清和的安排。 秦婉初并不欲跟他多话,只道:“我要见洛儿。” 崔季桓其实料想到她来的目的了,只是她这样开门见山,竟对那晚他的所作所为一个评价也没有,哪怕是恶语相向也好,可并没有,这让他觉得这比责骂侮辱更令人难以接受。 他看着秦婉初淡适的脸色:“你就没有话想跟我说吗?” 秦婉初这才正眼看了他一下,他一脸睡意未醒的模样,两只眼袋下却一片青黑,眼白都满布了红血丝,可见这两晚他都并没有睡着,前前后后的事情堆在一起,也令他一时抓了头吧。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最显眼的还是他左手上缠着的厚厚绷带,那是才处理过伤口的地方,坊间都传开了说崔季桓前一夜之后无故丢了一截小指,不知是在追捕光复军的途中弄断的,还是去宫中请罪时弄断的 “无话可说。”她淡漠的别过头去。 崔季桓一时急火攻心,猛咳了两下,立起身来走到她面前,目光凌狠地看着她:“你就对我这么不屑一顾吗?” 他离得太近,阿七闪身拦在了他面前将他与秦婉初隔开来,目光冷冷道:“崔世子,注意你的身份。” 崔季桓一把推开阿七,盯着秦婉初:“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不择手段,心狠手辣,卑鄙无耻的人对不对。” 秦婉初被他凌厉的眼神吓得退了两步,阿七直接抽出剑拦在了他身前,语气一如既往的冰冷:“世子,你再往前就该吓着我家侧妃娘娘了,如此,休怪在下剑不认人。” 崔季桓望着身前那柄明晃晃透着寒气的长剑,突然发出一声冷笑,摆了摆手说:“秦婉初,我只不过是没有谢云昭那么好的运气,跟你是青梅竹马,有着打小定亲的情份;亦没有庄清和这么好的福气,有着天时地利人和的相助,轻而易举娶到你,可以日夜厮守在一起。” “可试问,我比他们两个谁差了,论身份地位,论相貌人品,我崔季桓自问不输任何人,只是你眼睛里从来都没有看见过我,我从未对哪个女人这样执着过,你是唯一的一个,如果不是别无办法,我也不想用那种手段来得到你,只要你肯,我也愿意跟你长相厮守” “住口。”秦婉初肃目,打断了他的话,“你没资格跟那两个人相提并论,我今天是来见洛儿的,世子还是请洛儿出来说话吧。” 秦婉初别过脸去,他口口声声的深情,却没有做任何令人值得尊重的事情,这样的深情不就是拿刀架脖子上逼人承认他的自我感动嘛,如果下流无耻也值得以深情来论,那世间就真的乱了套了。 崔季桓退回去又坐回了那椅子里,阿七这才收了剑,他冷笑道:“你们费尽心机,里应外合,协助光复军劫狱,这件事如果呈报给圣上,整个王府都要被株连。” “世子慎言。”秦婉初知道以崔季桓的聪明,这件事只怕是瞒不住的,但崔季桓也只是猜测,手上没有证据,不然此刻也不会在这里诈她的话了,“勾结叛军的罪名我儒诚王府可担不起,世子可不要把自己的失利都想方设法算到王爷的头上。” 他想试探她,她也可以倒打一耙。 崔季桓斜着眼睛打量她,眸色深沉且冰冷,若是旁人对上他这目光早就吓得退缩闪躲,秦婉初却并不怕他,迎着他的目光回视,冷淡自若。 不愧是自己看上的女人,崔季桓苦笑一下转过眼眸,深知在秦婉初这儿是探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了。 他料定当晚自己被庄清和绊住了脚定是跟光复军劫狱之事有关,所以事后他赶紧让人去乱葬岗复查了那两具尸体,果不其然,两具尸体都已不复存在,这显然就是一个早就谋划好的计策。 但他手里却无半点证据,且不说自己当晚对秦婉初起了歹心宣扬出去于自己名声也是不利不说;庄清和更是大半晚时光都在通勤殿,之后又来了侯府和自己在一处,他有着无懈可击的证人。 崔季桓纵苦思冥想,也想不出光复军到底是怎么跟儒诚王府搭上线的,而庄清和又为何肯豁上性命替他们救这两个人,可惜一切处在猜测中,无半点实证,这让他根本无法向天启帝说明缘由。 “哼,你想见洛儿,不过是想向她亲口证实那晚我说的话究竟几分真几假罢了,其实你直接问我不是更清楚吗?”崔季桓挑眉道。 “这是我与洛儿之间的事,世子还是不要插手的好。”秦婉初冷声说。 “侧妃说得对,这是我们主仆间的事,应该由我们自己解决。”洛儿突然推门进来,看着崔季桓说,“世子爷,就让我和侧妃单独说两句话吧。” 第126章 主仆情断 崔季桓明令禁止了洛儿出来见秦婉初的,但没想到洛儿竟然敢公然违抗他的命令,不过也罢,跟秦婉初把话说到这份上,便是从今往后,也无话可说了。 他慢悠悠扬长而去后,秦婉初才示意阿七去门外等候。 没了崔季桓,阿七也就轻松多了,点头出去了,还贴心的为二人关好了房门。 曾几何时,无话不谈的主仆二人,亲似姐妹一般;如今两两相望,却满是失望,许多的话梗在喉头,秦婉初欲开口,却无语。 洛儿深深叹了口气,倒是先开了口,她说:“是真的,都是真的。” 屋里的空气带着一股子沉静的气氛,这一刻空气中飘浮着的那些细微尘埃也定在了空中,沉重的浮不动了。 “我与世子很早就勾结在了一起,这是真的。” “世子说他要对付秦谢两家,让我助他一臂之力,事成之后许我入府为妾,这是真的。” “你与谢云昭成亲的前一天他给了我一大包药,让我想法子掺进喜洒里,这是真的。” “我也确实这么做了,陪你进了喜房之后,我借口肚子不舒服就从后门逃走了,这也是真的。” “贼人杀进秦谢两家,老将军与谢大人都无还手之力,满府护卫个个脱力待死,无法提刀相抗,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我造成的,所以我才是真正害死秦谢两门几百口人的罪魁祸首。” 洛儿说着说着已是满面泪痕,她扶着旁边的椅背才堪堪站稳,看着秦婉初难以置信的目光,她却笑得释然:“你恨我吧,你杀了我吧,这是我罪该应得。” 秦婉初一时说不出话来,她手心紧张得全是汗水,看着洛儿,她摇头,根本不肯相信她说的话:“是不是崔季桓拿什么威胁你了,事到如今你不必为他隐瞒什么,若你有什么苦衷你说出来,我不会不管你的。” “没有苦衷。”洛儿笑了笑,“若说原因,那就是我贪图富贵,恋慕虚荣。” “洛儿。”秦婉初眸光一凝,盯着她,“你几岁就到我身边了,几乎是跟我一起长大的,我们名为主仆,实如姐妹啊。” “那又如何?” “秦府待你未有亏欠,上上下下都对你恩礼有加。” “这是事实,可又如何?”洛儿看着她,“姑娘,让我再叫你一次姑娘吧。可你不是我啊,你又怎么懂得” 秦婉初能感觉到她有话在喉咙里,却始终没有说出来。 洛儿也想说出来,可是当初的苦衷和不得已都作不得数了,已经犯下的罪孽并不是自己的无可奈何就可以罪罚相抵的。更何况往后余生她终究还要指着崔季桓过日子,所以那些所谓的理由,不说也罢。 “对不起。”终究,她只有这三个字给秦婉初,“对不起” 她跪倒在地上,放声大哭。 秦婉初整个的愣住了,她只想要一个理由。多年的相处竟换来如此无情的背叛,她咬紧牙感觉有泪意在眼眶里搅动,可她就是流不出半滴泪来。 她苦笑:“我的洛儿,她天真可爱,她温柔善良,她单纯活泼。她不会做这种事的,她不会” 洛儿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抓着地板,哭泣令她的肩膀不住的耸动,抽噎让她说不出半个字来。 “一定是崔季桓,一定是他用了卑劣无耻的手段让你不得不从,对不对。”秦婉初几步走到门前就要出去,“我要去问问他,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对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不。”洛儿却死死抓住了秦婉初的裙摆不让她开门,她几欲苦苦哀求,“姑娘,姑娘我求求你,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秦谢两家满门,你要杀要剐我都别无怨言,但求姑娘不要为了我去找他对峙,不要。” 秦婉初强自镇定下来,逼回了眼眶里的泪意,她红着眼睛转头看向地上跪着的洛儿:“你竟为他求情?” 洛儿哭着说:“姑娘我已经没有退路了,入了这侯府便是他的人,往后余生我还能去哪儿?更何况” 她捂着她的肚子,哀求地看向秦婉初,秦婉初蹲下身看着她:“你怀了他的孩子?” 洛儿点头,她其实一直都知道自己对崔季桓所存在的价值,如果无法再成为可以牵制秦婉初的存在,那么母凭子贵就是她唯一的出路。 秦婉初难受的看着她,一时难以接受这一切。她说:“我可以相信你是迫不得已才为他所用;我也可以相信就算是在下药的时候你内心也一定挣扎难受;我甚至相信你是真心想要赎罪。可是洛儿,为什么你的心要向着他,为什么?” 洛儿被她的目光吓得一时怔愣住,秦婉初甩开洛儿的手,恨然道:“我确实恨你,恨你到底是什么样的无可奈何,使你不惜背叛多年的恩情,背叛自小生长的地方,背叛那么多对你友好的人,对你掏心掏肺的人。可每每想到你是洛儿,是洛儿啊,我的心又好痛” “来的时候我就在想,你一定会有一个很合适的理由说服我,不仅仅是说服我不让我恨你,还能让我同情你,爱惜你,我们会像从前一样感情如旧。洛儿,你知道我没有亲人在身边了,你是我的失而复得,你明白我有多珍惜吗?” 洛儿低着头,无话可说,只一个劲儿的抽噎。 “可你不知道我父母死得有多惨,云昭在我怀里没了气息的时候我有多绝望。”秦婉初握紧拳头,恨如泉涌铺天盖地而来,“还有二姐和云婳,你不知道她们经历了什么,又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跟这个人世决裂。” 洛儿捂着嘴哭得几欲断气,只低低的不断说着对不起,秦婉初叹谓:“你的背叛不足以让我绝望,可你的心却早已不是从前的洛儿,这才是让我真正感到痛彻心扉的所在。” 秦婉初转身开门,洛儿拉住了她:“姑娘,你杀了我吧,求求你不要留下我,让我去泉下向老将军和夫人谢罪吧。” 秦婉初扭头,突然啪的一声,一个重重的耳光落在她脸上,洛儿被扇倒在地上。 秦婉初冷声说:“御下无方是我的责任,你早生二心我却从始至终未有察觉,所有的罪过也不能只归咎于一人头上,今日且看在往日情由上饶你一命,但这一掌,便算断了你我当初前缘他日再见,绝不再饶。” 第127章 他的安慰 沉静如水的夜晚,下弦月如弯钩般明晃晃挂在天边,寥星无几,寒风透骨,虽未至隆冬,但冷已让人遍体生寒。 院外的那棵腊梅树已经开始发芽,有着一朵朵待放的小苞蕾,坐在树下望着深远黑静的天空,秦婉初似乎已然嗅到了淡淡的腊梅香,庄清和拿着厚厚的毛皮大氅出来,轻轻将她整个人裹进了氅里,她扭头,正好对上他温和的目光。 “你身上有伤,怎么还没有休息。”秦婉初将手伸了出来忙拉他坐下。 “你执意要去,如今可要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了?”庄清和叹谓,下午从侯府回来,她就一直闷闷不乐,便是有庄安浅哄着她,她也提不起劲儿来。 庄清和问了阿七,也知道了那些事情,他细想了想对秦婉初说:“其实有件事,我也是今天听了洛儿的事才想起来,你想知道吗?” 秦婉初奇怪地看着他,他说:“你还记得当初我搭你的马车去皇陵,后来你又在林子里遇刺那件事吗?” 当然记得,就是那时候他们才留意到有人在暗中查四姓传承的事情,秦婉初点头。 “后来洛儿被抓走了,是很晚才被救回来的。” 庄清和看着她,只是静静看着她,没有再往下说,秦婉初怔愣片刻后,似乎才意识到什么,细想那个时候的事情,她才惊觉那时候一定就已经发生了什么。 “那件事后没几天阿七也才跟我说,他当时找到洛儿时,其实洛儿已经被那伙贼人扔在了荒野里,而且衣衫不整,她也哭得很伤心的样子。”庄清和说,“我后来也查到当时刺杀你的人,正是河中侯府派来的。” 只是当时以为事过境迁,庄清和便并没有放在心上。 “可能有些由头,现在才去追究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了。”庄清和说,“但无论当时发生过什么,可选择终究是她自己做出来的,既已在异路上,就无话可说,你也不必再为她伤心了。” 秦婉初叹了口气,说:“我只是觉得有些不值得。” “你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庄清和伸手轻轻将她揽到自己肩头,打那一巴掌名为断情,实则还是给洛儿在侯府留后路罢了。 若不见脸上指印,崔季桓如何肯信洛儿真心向着他,不惜与秦婉初决裂呢,洛儿又怀了崔季桓的孩子,如此一来,他总归还是要看几分薄面,至少眼下是不会为难洛儿的。 “不,他日无论在什么场合再见,我与她,都是不死不休之势。”秦婉初淡漠地说。 为了求这一个结果,今日已经软弱至斯,对洛儿,她再没有任何期待了,这不甘与不值得之后,她总要为她的族人讨一个公道。 她低下头,一时沉寂至斯。夜风带着清寒拂面而过,她恍若未觉,只紧着眉头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庄清和看她这副模样,于心不忍,又说:“你放心吧,叶千茗跟洛儿不同,她不会背叛你们之间的友情的。” 秦婉初愣住了,抬头看着庄清和,庄清和伸手抚平她眉头的褶皱,满脸疼惜:“别怕,就算真的全世界都背离了你,你还有我呢,我永远都在你身边。” 秦婉初鼻头一酸,想哭,眼眶又没有泪。庄清和苦笑一下:“等过两天还是让顾师给你治治眼睛吧,这哭不出泪的毛病若是不治,我怕会积疾成疴,将来就不好治了。” 秦婉初摇头:“我明明什么都没有说,你怎么就知道我在想什么?” 洛儿的背叛来得太过突然,令她难以接受,可这件事她不得不接受,灭门之仇摆在面前,与洛儿注定了分道扬镳。 所以她心里好怕,怕那天与叶千茗分别时,她说的那些狠话也都变成现实,如果叶千茗也真的很恨她,真心要与她决裂,那她的痛苦不知要如何来面对。 庄清和笑了:“如果连自己心爱的人心里在想什么都不知道,那我也不算爱你。” 秦婉初心头一暖,在她感到失望冰冷的时候,送来暖意的永远都是眼前这个男人,说不感动才怪,她早就感动得一塌糊涂了,她靠在他肩头心里也才渐渐好受了一些。 “对了,有件好笑的事情想跟你说。” “”秦婉初看着他。 只听他道:“今天下午卫知光醒了,不过荣渊好像被打了。” “”秦婉初立起身来,“怎么回事?” 这事就要说回今日下午去了,秦婉初还在河中侯府与洛儿纠缠之时,另一边顾家药铺后院里躺着的卫知光先醒了。 才一天两晚的时间,他能这么快的醒过来,顾师也觉得是奇迹。卫知柔就更别提多高兴了,赶紧又是端药又是端水的伺候自家哥哥。 庄荣渊多奸猾的一个人啊,瞧着这阵仗那不得在未来舅哥面前好好表现么,赶紧凑到跟前给卫知柔打起下手,递温水帕,帮忙喂药什么的,忙得不亦乐乎。 卫知光恢复神智,瞧着这个在自己床前瞎转悠的半熟面孔,还时不时的要偷偷摸一下自家妹子的小手,卫知光瞬间就记起庄荣渊来了。 他瞪着庄荣渊:“平昌郡王?!你怎么会在这儿,知柔你怎么会跟他搅和在一起的?” 卫知光虽然一身是伤,坐在床上连端碗的力气都没有,但训人的模样却有板有眼,令人一见生畏。 卫知柔赶紧说:“哥,就是他和儒诚王一起里应外合救的你们啊,不然光靠我们光复军去劫狱根本” “你嫁给这小子了?”卫知光突然一激动,从床上蹭了起来。 卫知柔赶紧扶住他:“你别激动啊哥,你说什么呢,什么嫁给他,哦对了,说到这事,你,你不是把我许配给他了吗?” 庄荣渊在旁边眼珠子一转,忙说:“大哥刚刚醒,别让他说太多话,还是躺下先好好休息,其他事等身体好了再说不迟。” “他说你为了救我们答应嫁给他,这事是不是真的?”卫知光却执意要弄个明白,瞪着卫知柔问。 卫知柔一愣:“你说什么呢,不是你,你在牢里已经跟他说定,把我许给他了嘛” 两人齐齐看向庄荣渊,意识到不太妙的庄荣渊正在往门外躲,卫知柔一怒,一把扯过他:“庄荣渊,你竟敢骗我?” 卫知光反倒狠狠松了口气:“你没答应就好,你要嫁了姓庄的,我不如抹脖子谢罪的好。” “”卫知柔后话没说自己已经稀里糊涂收了定婚的玉佩。 却听庄荣渊突然一挺腰板说:“大哥,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在牢里可是口口声声答应我,说只要我救你逃出大牢,你就为我和知柔的婚事做主的,难不成你如今要反悔?” 第128章 态度强硬 庄荣渊又不傻,虽然当初是两边骗,哄来的婚事,但论胡扯他还没输是过人呢。 卫知光倚在床边,轻轻推开了卫知柔喂到嘴边的药,目光不善地盯着庄荣渊:“呵,我何时说过这话。” 庄荣渊:“”这是要过河拆桥,死不认账啊。 卫知光也不是傻子,之前的话就是为了想试探卫知柔有没有被庄荣渊骗婚,既然卫知柔没有上他的当,他自然也就无所顾忌了。本来当初在牢里说的话就是缓兵之计,能逃脱当然最好,至于逃出来之后,承不承认还不是他说了算。 庄荣渊不干了,他说:“大哥,当初你可是在牢里信誓旦旦承诺我,只要我救你们出狱,就要为我和知柔的婚事作主,你身为大哥,可不能做背信弃义之人。” “郡王爷,可别把帽子扣得这么高。”卫知光老神在在,“说话要有依据,你说我把知柔许给你了,可有人证?当初说这话谁听见了?” “”庄荣渊一脸怔,当时为了不让旁边牢里那名光复军打扰二人谈话还是庄荣渊自己把人给弹晕了,要说人证?!只怕也只有牢里的老鼠听见了。 本来庄荣渊是想让卫知光无权选择,没想到强盗遇见了拐子手,算计来算计去,是一山还有一山高啊。 “况且,我今日不妨将话撂下。”卫知光冷哼,“我卫氏与庄氏从爷爷那辈起就已经是不死不休之局,血海深仇,累世恨怨,只有血洗才能平愤,懂?!” 换言之,庄氏与卫氏生生世世都是死敌了,又怎么可能结亲,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庄荣渊甚不以为意,笑着说:“我愿意入赘,跟着你们改姓卫也未尝不可啊。” 他嘻嘻笑笑的样子让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卫知柔倒是看得有两分心疼,卫知光却眸光一凝,整张脸透着凌气肃杀之味,他道:“姓能改,一身的骨血可能改?庄荣渊我劝你还是赶紧走吧,念在此次相交,救命之恩的份上,我光复军不与你为难,若你再敢纠缠,我也绝不放过你。” “我和庄清和都看不上皇室的做派,你与天启帝有死仇,我与他也有死仇。这次我们两个肯拼死帮你们,其实也算是表态了吧,说起来我们可是一条船上的人,你也不能就因为我们都姓庄,就将我们” “看来你是没听明白我的话。”卫知光冷冷地看着他,“你和庄清和也许只是与天启帝是死仇;但我光复军,我卫氏一族,却是与你们整个庄氏是死仇,可懂?” 但凡姓庄的,卫知光都想杀光抹尽,可偏偏这次却仰赖两个姓庄的人获救,若非为大业计,卫知光也无脸苟活。 所以与庄荣渊摆明态度说清一切,此番别过便是最好的相处;他日再见,无论何时何境地,卫知光都不会给姓庄的留任何情面。 庄荣渊没想到卫知光内心的仇恨如此深重,他站起身,看了旁边一直垂着头没有说话的卫知柔一眼,突然笑了:“可是,知柔已经收了我定亲的信物,此事更改不了了。” 既然说理无用,那还是继续无赖好了。 卫知光目光一凝,看向妹妹。 卫知柔皱着眉忙说:“我我他当时说你们已经说好了,是他,非逼着我收的,我当时只一心想着救你我” 这下换卫知柔慌了,看向卫知光的眼神小心翼翼,趁着卫知光还未发火前赶紧站起身在身上搜找起来:“我我现在就把玉佩还给他” 卫知光瞪着庄荣渊:“原来你们庄氏做事情,不是赶尽杀绝,就是坑蒙拐骗啊,以为用这种威胁的手段就能让我屈服,真以为我不知道你盯上知柔是什么目的吗?我劝你最好是死了这条心,别说她收了一只玉佩,就算是跟你睡了又如何?” 就这么强硬的吗?! “哥?”卫知柔羞红了脸,“你在胡说什么呢。” 卫知光却面色冰冷,不以为意,看着庄荣渊:“所以你不用再在这儿费尽心机了,没有用的,我卫家的女儿,绝不入你庄氏的门,你心里那些盘算,也尽可收了。” 卫知柔周身找了半天,却并没有找见那天庄荣渊送她的那块玉佩,不知怎么的,那玉佩就这么遍寻不着了。 卫知光看着妹妹一脸的焦头烂额,皱眉问:“怎么回事?” “我,我找不到了。”卫知柔咬牙。 庄荣渊轻笑了笑:“我既然送出去了,就不会收回来。如果你们如此嫌弃,大可丢了就是。” 卫知柔却说:“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的,到时候会亲自送到平昌郡王府去。” 庄荣渊只笑了笑,说:“大哥既然今天把态表得如此清楚,那我也表一个态吧。也许之前我是有蒙混过关的想法,但我的心思是很坚定的。知柔,我娶定了。” 卫知光眉头一紧,瞪着他:“你是没听清楚我说的话吗?” 庄荣渊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从前的恩怨我不管,我只知道我认定的人是绝不会改变的。” “庄荣渊你疯了,平时开开玩笑也就罢了,你知不知道我们” “我知道。”庄荣渊打断卫知柔的话,“但我更知道,但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事都一成不变的,相反,世间万物一直都是在变化的,你说呢。” 庄荣渊又看向卫知光:“大哥刚刚醒,还是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府去了。” 再留下意义也不大,庄荣渊转身走了,卫知光却气极不已,盯着妹妹腰间的配剑,他怒从胸来,突然伸手狠狠一掌击拍在卫知柔腰间那柄长剑之上,剑应声出鞘飞了出来,直逼庄荣渊后脖子而去—— “哥?”卫知柔吓了一跳。 闻到凌冽杀气的庄荣渊转头,正好对上飞来的长剑,他速速闪身,险险躲过卫知光击来的长剑。剑深深插进对面柱子之内,发出两声清鸣。 卫知柔扶住用出全部力气的卫知光,他半趴在床头大口喘着气,那运力一剑让他身上多处伤口又绷开了,但目光仍旧凌狠地瞪着庄荣渊:“别不识好歹。” 好好说话不听,自然就只有动手了,卫知光没想到竟然还有比他更轴的人。 卫知柔皱眉,并不想他们闹成这样,毕竟庄荣渊才救了卫知光。她起身推了庄荣渊两把:“你还不快滚,还柞在这儿做什么,就算现下对我们有恩情,但并不代表这可以抹杀几代人的恩怨,你不明白吗?” 庄荣渊被卫知柔几步推出了门,走之前,他转身看着卫知柔说:“你哥说得并不全对,没见到你之前我想娶你是因为传承的缘故,但现在我想娶你,是因为你。” 第129章 朱奕的密信 庄荣渊看向她的目光坚毅而明烈,好像万道霞光倏地冲破云层,照进了她心房之内,一切都明朗开来,一切又都奇怪起来。 她不敢直视他的目光,直到他离开许久,她还立在阶下久久不能回神。她一直在想他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直到顾师拿着一封火封的密函在她眼前晃了几下,她才堪堪回神。 顾师说:“光复军那边送过来的,说是朱奕八百里加急给你哥的信件。” 卫知柔不敢怠慢,拿了信赶紧进屋。卫知光坐在床边上自己清理着身上的伤口,见卫知柔进来他才问:“为何去了那么久?” 卫知柔低着头把信递过去,只道:“朱奕大哥那边的来信。” 卫知光虽然手接了信,可目光却只在妹妹身上来回打量着,她闪躲的目光可逃不过他的探究,从小到大卫知柔一向听他的话,兄妹二人相依为命多年,无论何事,卫知柔都会先知会哥哥一声,绝不会自作主张,更是事事以哥哥为先。 所以卫知柔的任何心思都逃不过卫知光,他看着卫知柔说:“别忘了我们要做的事,若因为他们救了我一次,你就心软的话,那还谈何成就大业?” “我没有。”卫知柔从来没有忘记他们兄妹的血海深仇,更不会因这一次之恩而对庄氏彻底改变态度,更何况卫知光深陷险境,说到底还不是庄氏所为。 “如此最好。”卫知光打开了信,又说,“等这次回去,我会向朱奕提出你们的婚事,你也不小了,找个合适的时机就把婚事定了吧。” “可是哥哥你还没有娶亲呢。”卫知柔握紧了手,诺诺道。 卫知光抬眸看了她一眼,这一眼深邃而尖锐,让卫知柔感觉自己藏在最深处的某些小心思都在他的目光下无处可遁,她闪躲开去。 卫知光没有再说她,低头看信,卫知柔也赶紧岔开了话题:“信上说什么?是不是江原那边有什么动荡?” 卫知光目光朝窗外瞟了瞟,卫知柔立刻领会,开门检查了一下四周,复又关好门窗,冲哥哥点了点头。 卫知光这才道:“江原暂时不用担心,由于天启帝的军前问责,似乎有些动摇军心,河中侯率领部署节节败退,我们倒暂时领了上风。” “那太好了。”卫知柔笑着道,“那等你好得差不多了,我们就赶紧动身回去吧,这边的事也都差不多了。” 那块石头预言,虽是光复军有意为之,造出天现异象的假相,但不得不说已经在上安城里搅乱了这趟水,这次一乱,不仅耽误了观云台的修筑,也一再激起了民愤,纵有儒诚王强势镇压,但以天启帝非修不可的架势,民众散心是迟早的事。 况且他们这次的目光除了搅乱上安之外,也是为了把当初庄氏杀害朱帝的真相再造出一番势来,光复军不仅是要让江原一带人人皆知,更要让天下人人皆知,庄氏的帝位是谋算得来,本就德不配位。 卫知光摇头:“朱奕的意思是那边的战况既能暂时定住,我又有伤在身倒不必急着回去,不如留下查一查传承的事情。” 一听这话,卫知柔蹙眉:“秦谢两家的传承图都在阿初的手里,庄氏那份” “对。”卫知光说,“接下来我会让光复军设法查一查庄氏那份传承究竟在谁身上,至于修然的妹妹,你一定要想法子让她跟我们去江原,不仅仅是为了修然的嘱托,更为了将传承图牢牢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 卫知柔想到秦婉初和庄清和恩爱的模样,她眸光微闪:“她如果不肯去江原呢?” 卫知光愣了愣,似乎从未想过这层可能,毕竟这儿于秦婉初无牵无挂,而她亲哥哥却在江原呢。 他哼声:“想方设法也要带她走。” 说罢他又握住妹妹的手说:“传承图于我们至关重要,就像天启帝费尽心机想得到它一样。所以你一定要记住,秦婉初,只能跟我们走,明白吗?” 卫知柔点了点头,卫知光这才松了口气,说:“你不必留在这儿照顾我,有顾师在我不会有什么问题,你去儒诚王府吧,正好这段时间你跟他们也混熟了,去跟秦婉初说清这个中利害。” 卫知柔走到门口,复又转头看向卫知光,她突然问:“哥,其实就算没有传承图,我们也可以与上唐抗衡,为什么非要得到传承图不可呢?” 卫知光怔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问。 不过他还没回答,卫知柔便又摇了摇头,笑着说:“我就是随便说说,哥你好好休息吧,我一定会完成任务的。” 卫知柔也身负传承图,被人当作一样工具而不是人来看待,左争右抢的那种感觉她太明白了,她讨厌这样的利用与贪图,更不想自己也变成这样的人,可有些事她又不得不做。 也许他们四姓里背负传承的四个女子,本来就谁也逃不掉这种工具般的命运。 庄清和得知头天晚上庄荣渊就已经回了府,便立刻派人要把庄安浅给送回郡王府去。 庄安浅贪恋秦婉初做的红烧肉,中午那一大盘,一个人就吃完了。加上跟秦婉初本来就关系好得不行,怎么舍得离开,缠着秦婉初的腿死活都不放:“我不走,我不走。” 庄清和淡漠地看着她,刚要强行拽她走,秦婉初忙拦住他:“王府又不多她一个人的口粮,就让她再玩几天吧。” 庄清和眉头一挑,说:“也不是不行,让她搬到西厢的客房住,我要跟你睡一个屋。” 旁边还有好几个下人在打扫呢,听着王爷和侧妃的对话不免私下一阵好笑,都识趣的退出了房间,照顾庄安浅的嬷嬷也赶紧上来拉人:“郡主,西院的红梅开了,可漂亮了,老奴带你去看花吧。” 庄安浅被哄走了,秦婉初这才伸手掐了一把庄清和:“你别把自己说得那么可怜行不行,整个王府都是你的,想睡在哪儿还不是你自己说了算。” “当真?” 秦婉初看他挤眉弄眼一脸期待的样子,她笑着说:“其实我不让你跟浅儿胡来也都是为你好。” “哦?” “你身上还有伤呢,她没个轻重万一伤到你怎么办。” “心疼我?” “我还要指着你过日子,自然不想看你伤上加伤的。” 庄清和伸手抚着她满头秀发,凑上去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低语说:“这样闲看云卷云舒,什么都不用思考的日子真希望可以永远漫长的过下去,就像现在这样一直与你默然相对,我也觉得幸福。” “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卫知柔倚在门边,瞧着屋里你侬我侬,情意正绵的二人。 庄清和没好气的别过头去:“知道不是时候那你还进来?” 第130章 秦婉初的答复 临近年关,腊月中旬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大雪纷扬,漫天漫地,整个上安一夜之间就进入了一片琉璃世界,白雪覆盖了所有,王府的每一棵树,每一片瓦,只有俏丽的红梅花还在冷风里摇曳,张扬着它不惧寒冷的艳丽,衬着雪后的束束阳光,又堆压着白雪,朵朵花儿越发显得娇嫩明艳。 这十来天的日子秦婉初只一心照料庄清和的伤,加上庄清和借着这个由头搬到了她屋里,虽同榻而眠,但秦婉初却并没有让他越界,肩上的新伤需要小心照料不说,他身上还有之前的旧伤也并没有真正好全,趁着这段时间正好可以休养一下。 庄清和对此却十分满意,这段时日过得十分开心,每天总要赖床不起,仗着自己是个伤员,总要秦婉初端茶拿水,喂饭揉腿 所以虽然不满庄安浅和卫知柔住了进来,但他也凭自己是伤者之势将秦婉初的全部精力都霸占了,别说庄安浅没空陪,便是卫知柔也很难找得到合适的时机跟秦婉初说几句话。 雪过天晴,在亭子里观雪赏梅最是惬意了,秦婉初便在亭子里搭了炉子煮起茶来,煮茶吃点心,看梅花谈心,这才有意境。 庄清和的伤其实早就好得差不多了,那一剑刺得并不算深,于他并不算什么。秦婉初在亭子里忙着煮茶摆点心,他便剪了几枝梅花,让下人找了瓷瓶过来,坐在她旁边插起花来。 梅花瓣上的碎雪抖落滚烫冒烟的水壶里,水面滋滋两下,雪沉进滚水中,不见踪迹了。 秦婉初凑上去闻了闻花朵,闭着眼一脸享受:“真香。” 庄清和拈了盘中一块桂花糕吃了一口:“你的手艺也越发精进了,怪不得浅儿住下就不想走。” 秦婉初走到他身旁检查起他肩上的伤来,说:“你把绷带取了?” “行动不太方便嘛。” “还没完全复原呢。” “哇,阿初你在煮茶吗,有糕点吃,太好了。”庄安浅的鼻子比狗还灵敏,蹦蹦跳跳就进来了。 庄清和看着这个搅局者,笑着说:“阿初,你有没有觉得浅儿这段时间好像长胖了些。” “她本来就生得瘦弱,胖点才好呢。” “还得多亏了你天天变着花样的给她做吃的。” 秦婉初凑上来小声对他说:“其实,我是想着多给你做点好吃的,让你的伤早点好起来。” “倒是没发现,原来你这么会说情话。”庄清和好整以暇地盯着她。 “”秦婉初暗暗掐了他一爪,他只好投降不说话了。 正这时,卫知柔又闻声而来:“又是梅花,又是煮茶的,你们夫妻很有情调嘛。” “你们这么一搅再有情调也是白搭。”庄清和无奈一叹,好好的日头看来今天是要被破坏掉了。 卫知柔一进来便在秦婉初身旁坐下,笑嘻嘻地道:“别这么说嘛,好歹我们还住同一个屋檐下呢。” 还好意思说,住他的吃他的用他的,还要跟他抢秦婉初,他看着难道像冤大头不成。 这段时间卫知柔总想带秦婉初悄悄地去看望卫知光,卫知光伤得重,现在还躺在床上,顾师命令他一个月里不准下床。 秦婉初本来也是想去的,但都被庄清和拦下了,他可看得分明,卫知光跟卫知柔可不一样,他到底是整个光复军的二把手,对秦婉初的企图岂止仅仅因秦修然的存在。 那日庄荣渊在卫知光名下所受的那些,虽然不能算是受气吧,但多少那些话还是不中听的。事后庄荣渊与庄清和讲起,庄清和心里也清楚,卫知光对他们庄氏的恨意有多浓,对秦婉初只怕更是势在必得。 所以,庄清和无论如何也不肯让秦婉初去单独见卫知光。 便是卫知柔,庄清和也一再下逐客令,希望她能早点离开,但卫知柔被赶了几次也脸皮越发的厚了,装着跟庄安浅一般无二的无辜天真,反正就是在王府住下了。 庄安浅是个坐不住的姑娘,吃了半盘子的糕点便冲进了院子里,扑在厚厚的雪里嚷着要堆雪人,照顾她的嬷嬷紧跟着脚步,半点不敢稍怠。 卫知柔瞧着院里打闹得起劲儿的庄安浅,对庄清和说:“喂,你不去帮帮她啊。” 庄清和只看着秦婉初,满眼都是宠溺的神色:“她自有的是人伺候,还轮不到本王。” 秦婉初给卫知柔倒了一杯热茶,笑着对庄清和说:“去吧,积雪厚,别让她摔着了。” 都一心想支开他,庄清和怎会不知卫知柔的用意,但秦婉初也有此意,他就无话可说了,反正该来的总要来的。 他立起身,一口饮尽秦婉初给他倒的茶:“娘子既然吩咐了,自然不得不从。” 秦婉初怔笑了笑,卫知柔也觉得好笑,凑上来说:“两个真心相爱的人在一起,真的会这么快乐吗?” 秦婉初脸颊飞红,比旁边插瓶的红梅更甚几分,她推搡了卫知柔一把只道:“我听说阿和劝你离开好几次了,你怎么还赖在王府?” 卫知柔耸了耸肩,又说:“你知道我还有事没完成嘛,哦对了,我倒是不知庄荣渊竟然有这么个傻妹妹,不过看着倒是挺有趣的。” 秦婉初眸光闪了闪,看了卫知柔一眼,她说:“那日你大哥拒婚荣渊的事情,我们都大致了解了一些,既然无意于此婚事,你大哥也休养了小半个月,该走就赶紧走吧,别再生出什么事端。” “那你呢。”卫知柔看着她,“你明知我一直留在这里的用意,难道你真想跟这姓庄的长相厮守,连你亲哥哥也不要了?” 秦婉初看着雪地里帮着庄安浅团雪球的那个男人,他眉眼在明艳的阳光下煜煜生辉,光洁的脸,明亮的眼,她看着他,心里就觉得安心。 “知柔,我和你的情况不一样,况且我和他在一起怎么就是不要我哥了,知道我哥还活着对我就是最大的安慰。”秦婉初说,“所以我相信迟早有一天我们会相聚的。” “你留在他身边,不等于是在给天启帝当走狗吗?你们秦谢满门的大仇” “知柔。”秦婉初打断他的话,“光复军虽是正面与上唐对抗,可你就怎知我们是在同流合污,眼下的蛰伏,都是为了他日更好的复仇,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能一蹴而就的,更何况我们要面对的敌人是一个国家,一个帝王。” 第131章 太后的旨意 卫知柔倒是听庄荣渊说过他们也有起事的准备,其实庄荣渊和庄清和肯这么帮他们,也是对天启帝早有反心了,就像庄荣渊那天对卫知光说的,他们的这次行动,无异于对光复军的一种表态。 卫知柔看着秦婉初,说:“可一开始的时候,我看你明明就很动摇,很想跟我们一起走的。” 那个时候 秦婉初点头:“是啊,便是如今我也想跟你们一起走,我已经近两年没见过大哥了,又是经历了生死巨变之后,我如何会不想见他,可是知柔,我们肩上都有各自要担的责任,生命于我们也不仅仅只有复仇这一件事,对不对。” 卫知柔却摇头:“打从我记事以来,我和哥哥无论是东躲西藏,还是寄住朱府,多年的蛰伏到如今起事,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复仇这一件事,我们的生命没有其他事。” “”卫知柔的诉说让秦婉初一下子无言以对,她竟一时不知是不是该可怜卫知柔。 她握住卫知柔的手,说:“知柔,别让自己活在仇恨的深渊里,那样的话若哪日大仇得报,试问你的将来又何去何从。” “总之说白了,你这就算是给我正式的回复了呗。”她说,“当真不肯跟我们走?” 秦婉初抿了一口茶水,叹气道:“我们在各自的领域里奋斗吧,既然目标相同,又何愁前路不相逢,你说是不是。” “说到底你就是为了那个姓庄的男人。”卫知柔突然怒了,站起身来指责她,“秦婉初,我有时候真真是有些看不懂你,你满门是为庄氏所灭,可如今你却甘心俯首于姓庄的。是,就算庄清和跟天启帝非同流之徒,但他到底身体里流的是和天启帝一样的血液。” “当年我卫氏几乎被灭,你秦谢两家更是被利用被从始至终蒙在鼓里,历时三世,庄氏的种种迫害,明里暗里对我们三家从未间断,你怎么就能安然于此,不能因为庄清和算个好人就抹杀了庄氏的所有罪行吧。” 这话秦婉初可不能同意了,刚要反驳她,却听外头管家急急而来:“王爷,宫里来人了。” 庄清和看了秦婉初一眼,说:“本王这就去。” “不,是华东宫太后的人,指名要侧妃出去。” 秦婉初出了亭子:“我这就去。” 卫知柔不好露面,便折身往内院去了。 太监传来太后的懿旨,一是慰问庄清和的伤势,二则是宣秦婉初进宫觐见。说是秦婉初入王府这么久以来还未到华东宫请安,太后关心儒诚王生活,想见一见这位儒诚王侧妃。 太监前脚走后,后脚下人们便给秦婉初拾掇起来,华丽沉重的宫服,重新梳起的宫妆,一个亲王侧妃该有的进宫礼仪与模样都要妆扮起来 庄清和眉头一下紧过一下,秦婉初忙安慰她:“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自秦谢两家出事以来,庄清和就一直避免秦婉初进宫,就是为了不让她与天启帝或太后有直接接触,面对亲手杀死族人的凶手,他怕秦婉初会控制不住自己。 所以秦婉初一进王府就躺了三四个月,也正好借着伤重的原因直接避开了进宫请安,后来忙来忙去,太后没有深问,庄清和也就装懵了,却没想到,这个时候太后竟然又记起来了。 他说:“我在府里关这小半个月,没有给太后递只言片语,听闻天启帝已经重启了观云台的修筑工事,虽民怨载道,但他还是一意孤行,崔季桓这段时间也没有上朝,只怕朝中有些倾向太后和天启帝也把控不住了吧。” “听说昨天御史台的几个大臣又联名上书建议天启帝罢修观云台,把重心移到平复多地起义中去。”庄清和说,“但天启帝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你的意思是太后想见我,其实是想从我嘴中套出你如今的情况和态度。” “我在军中威望极高,大半个军机处都在我的掌控之下,太后不得不防。”他说,“我被关半个月却没有半点想复出之意,太后慌了吧。” 是啊,他在家半个月,半点响动也没有。鬼知道庄清和到底在府里这半个月都在想些什么呢,又在做些什么。 庄清和当然主要还是听秦婉初的话,好好养伤,每日里与她钓鱼看花,烤火画画。 不过有时秦婉初被庄安浅或是卫知柔缠住,他也会去做一些他该做的事,比如暗器门,罗生手的进展;与庄荣渊组建天字军的进程等等 其实有太多太多的事等着庄清和去做,只是庄清和还是想慢慢来,不仅是想看天启帝玩火自焚,也是想多些时间来和秦婉初独处,毕竟真的一旦起事,他就可能闲不下来了。 其实这些秦婉初都知道,庄清和也并不瞒她,甚至有时还会带着她一起去与庄荣渊碰面,在郡王府里的碰面倒没什么,可到了外面的暗中碰面,大多时候他们都是要谈天字军的事情,十分机密,但秦婉初也很少缺席。 秦婉初其实也都明白庄清和这样做的用意,除了对她极度的信任之外,也是想告诉她,为了反帝他一直在做这件事,虽然进程可以不比那些揭竿而起的叛军,但他从未停下脚步。 交代了秦婉初几句话,庄清和仍不放心,又塞给她一支信号弹,若是危险时可以使用,还告诉她容妃是可以信任的,若是情况不对,可以让她传消息出来。 秦婉初觉得他有些小题大作了,本来庄清和眼下在朝里的情况就很微妙,皇上不可能再得罪他的,太后也只是试探罢了,应该不会出现什么异常,但为了让他放心还是连连点头,表示自己都听进去了。 刚走到门口,卫知柔穿着一身王府丫头的打扮冲了出来,把四喜扯到一边笑着说:“让奴婢陪侧妃进宫吧。” “” 看着卫知柔这一身妆扮,秦婉初和庄清和对了个眼神,庄清和说:“你去捣什么乱。” “是啊,你身份本就敏感,要是在宫里被发现就惨了,你哥不得把我活剐了吃啊。”秦婉初说。 “带我去嘛,我就是想去走走瞧瞧,我保证我就是一个安份守礼的小丫头,绝不会给你惹麻烦。” 秦婉初别过头去:“你觉得这话你自己信吗?” 巴巴的往仇人面前凑是为了什么,用脚趾头想,秦婉初也知道,可是就在她想阻止的时候,卫知柔已经柔骨兔一般闪身进了马车,笑道:“侧妃娘娘,要是误了进宫请安的时辰,可不大不敬哦。” 第132章 送糖 庄清和交代了秦婉初,除了容妃之外,在宫里遇到任何人,问到任何事,她都只一个态度,那就是一问三不知,装傻充愣完事。 只是他们并没有想到卫知柔会跟着混进来,到得宫门前,秦婉初看着巴巴跑过来躬身递手扶她下马车的某卫氏女,她眉头几不可见的挑了挑,无可奈何的伸手紧紧抓了她一把。 卫知柔抬头看了她一眼,她直视着前方缓缓朝宫门而去,压低声音对卫知柔说:“你胆敢乱来,我也保不住你。” 卫知柔笑了笑:“放心吧,我没那么傻。” 秦婉初朝天翻了个大白眼,宫门口早前等候的公公,领着她们一路朝华东宫而去—— 寒冬的皇宫,也一样如上安城万千建筑一般,浸在一片冰寒之气中,虽有宫人勤劳打扫,还是随处可见各种宫墙角的积雪,路过一片梅花园地,白雪压枝低,红黄映阳娇。侵袭而来的是一鼻子的寒香之气! “儒诚王侧妃慢走。”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娇唤。 秦婉初转头,只见一美妇人,满头钗环地向她笑着行来。女子着一袭鹅黄流仙裙,广袖轻飘。十字发髻,流苏垂耳,华丽无方。 身后还跟着五六个伺候的宫女太监,看阵仗便知是宫妃。 只是自小秦婉初就鲜少入宫,天启帝宫妃众多,她更是没有见过,此刻有些抓马,但行礼总不会错的,只是才曲了膝便已被扶了起来,来人笑着说:“本宫早就想见见侧妃了,今日总算逮到机会了。” 身后的大宫女依兰也笑着说:“侧妃娘娘,我们容妃娘娘一早听说您今天要进宫给太后请安,早早就等在这儿了。” 容妃嗔怪地瞪了依兰一眼,面对秦婉初,笑容依旧:“是去华东宫吧,本宫也顺路,一道吧。” 原来她就是容妃!她握过来的手确实冰冷刺骨,只怕真在这冷风里候了多时。其实秦婉初也早想见见容妃了,之前若无她,他们也无法那么快速轻松的救出谢云婳,无论结果如何,容妃都是帮了大忙的。 二人并肩而行,都心有灵犀的走得极慢极慢,秦婉初说:“其实妾身也早想来向娘娘问安了,只是之前一直身子没有大好,王爷也总是断断续续的受伤,说起来很多事情我都该当面向娘娘道谢。” 宫中耳目众多,他们说话自然也不敢说得太直白。不过容妃都理解到了,她看着秦婉初笑了笑,又问:“他的伤好了吗?” 那日通勤殿里,她只恨自己没有早一点到,如果早一点,也许庄清和就不用平白无故受那一剑了,虽然眼下看这一剑倒不算白挨,但当时那一地的鲜血怎么能不叫人心疼难受。 这些日子以来,虽然庄清和也暗中传了消息告诉她自己无碍,也明白有秦婉初悉心照料,但容妃依然控制不住的担心,今天好不容易得到消息说秦婉初被宣进宫问话,她纵知不合规矩,却还是忍不住来见秦婉初。 容妃打量完秦婉初,秦婉初也偏过头来打量起容妃,她微微闪躲的眉宇间透着似水柔情,微显冰冷的双眸深处却若隐若现一股子温婉,冷漠是在宫中的伪装色,良善才是她的真性情。 若是换了旁人见到她,要问的第一句话定是庄清和究竟怎么想的,身为军机重臣,宁可守在王府不出,真不想要权势了吗。 秦婉初笑了笑:“已经无碍了,劳容妃挂念。” 容妃怔了一下,在宫里早习惯了察颜观色小心翼翼的她,听到那句‘劳容妃挂念’的时候,她突然就想秦婉初是不是多心了,会不会是误会了什么。 她忙道:“无事就好,本宫也只是想提醒侧妃,一会儿见了太后,她必然也要问起,你可得提前想好了怎么回答。” 秦婉初默然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眼底的慌乱却有些藏不住。秦婉初笑了笑,只说:“妾身知道了。只是以后,还要劳烦容妃娘娘对我家王爷多多提点照顾,妾身在此谢过了。” 容妃不以为意,只点了下头。秦婉初突然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包糖果塞到容妃的手里,容妃愣了愣,秦婉初说:“这是昨日王爷嫌药太苦,我特意做来哄他吃药的。听说娘娘也喜欢吃糖,就顺手给娘娘带了一包,自己做的不比宫中的精致,娘娘可别嫌弃。” 容妃愕然,原来关于她的所有,庄清和都跟秦婉初说过了,看她脸上绽放的淡淡笑容,她接下了糖果,笑着说:“侧妃有心了。” 她很羡慕秦婉初,守在她最喜欢的那个人身边,朝朝暮暮,恩恩爱爱,光是从秦婉初这几句话的字里行间,她都能感觉到那缓慢流淌出的爱意交融。 虽然心中难免有些失落,却也开心,至少这样她知道庄清和得到了他真正想要的。 到华东宫时,宫人来说太后正在午睡不好打扰,便让二人在门外等上一等。 太后惯会给人弄这种下马威,二人在积雪里站了足足有一个时辰,秦婉初还好,深知是太后的手段并不觉得有什么,站站也就站站了,倒还没柔弱到站一个时辰就要晕倒。 但容妃却不行,天气低寒,纵有阳光却仍是覆雪极深。还好在来时秦婉初给了她一包糖,含了两三次糖,身体终是抵不住,华东宫的宫人过来想扶她进去休息,本来这下马威也是给秦婉初准备的,容妃就是个陪绑,无所谓的。 容妃看了一眼秦婉初,她也早冻得嘴唇发白,容妃借机说:“我无事,还是陪着侧妃吧,别进去扰了太后休息。” 容妃坚持,宫人不好相劝。但容妃眼下是天启帝最宠爱的妃子,她本来就低血糖严重,要是站出什么毛病来,天启帝的怒火他们可谁也承受不起。 所以宫人进去禀报了太后,太后得知,也只好慢悠悠出来:“让她们都进来说话吧,别在雪地里站着了。” 秦婉初感激地看了容妃一眼,容妃笑了笑,宫人赶紧扶着二人进去了。 太后看着两人一同进来,眼睛在秦婉初身上打量了一周。笑着让人赐座,又问:“等久了吧,这起子伺候的人也是没眼力劲,你们来了竟然也不赶紧通报。” “太后身子要紧,我们等一等无妨的。”容妃凑过去在太后身旁坐下。 “你怎么跟跟侧妃一起来了?”太后笑着问她。 “路上正好碰到就一起过来了。”容妃说,“臣妾与皇上惦记太后身子,臣妾自是日日都要来请安的。” 第133章 太后催生 太后呵呵笑,抚着容妃的手说:“你有孕在身还未足三月,还是少出门的好。” 秦婉初愣了愣,看了容妃一眼,容妃只淡淡笑了一下,说:“臣妾谨尊太后教诲。” 太后又转向秦婉初,向她伸出手去,秦婉初会意,忙将手搭了过去,顺势坐到了太后的另一边。 太后一脸的慈爱,看着她说:“在雪地里站了那么久也不知道吭个声,累着了吧。” 秦婉初一直秉承着少言不动的准则,尽可能降低存在感,走过过场就回家算了。 她摇头:“怎么会,都是妾身不懂皇家礼数,本来早就该来向太后问安了。太后仁厚没有责怪,妾身深感愧疚。” “知道老五公务繁忙,你又病了小半年的样子,哀家怎还忍心责怪你们。”太后笑了笑,且看这满屋子伺候的下人,不管是自己殿里本来有的,还是容妃带来的或秦婉初带来的,站了满满当当一屋子。 太后便扬手说:“都出去吧,哀家跟容妃、侧妃说会子体己话。” 秦婉初看着一屋子的下人鱼贯而出,卫知柔跟在人群最后面,扭头看了她一眼,秦婉初多少有一点紧张,卫知柔默默的下去了。 太后摒退左右,却没有刻意遣去容妃,足见眼下容妃在宫里的宠爱,早前就听闻她颇得皇上宠幸,庄清和被刺伤那晚,容妃能劝得住皇上已可见一二;如今她既已又有孕在身,想来恩宠只会翻倍。 而且看太后的样子,似乎对容妃也比较信任,不然不会让她留下。 能在宫里混成这样,而且还是在一个昏君的手里,容妃也算是极有本事了。秦婉初看着她,她只淡淡地冲秦婉初笑了笑。 太后拉着秦婉初的手,诚然道:“哀家是知道你受了些苦的,当初秦谢两家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纵是皇帝对两位老臣多有追封可到底抵不上灭门之痛,你不会怪皇帝当时误信旁言,差点把你当作罪魁祸首吧。” 若是刚从大牢里出来那会子,太后来对她说这话,她一定狠狠啐太后一脸,近三个月的折磨,还背负着家族被灭的沉痛,轻飘飘一句安慰能抵什么? 不过这一年的时光秦婉初自己也能明显感觉出自己改变了很多。至少面对面前这个凶手之一,她还可以淡定自若。 “皇上当时也是着急想查清立春血案的真相,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和可疑之人,是查案之理所当然,我受点苦不算什么,最后不也真相大白了嘛。”秦婉初笑得意味不明,话语也变得轻飘飘的。 “也是,不过听说老五十分疼爱你,便是哀家早前送给他的那几个侍妾,也早早被他贬成了家仆,合府上下就你一个侧妃,这宠爱满京都谁不羡慕。”太后笑着说。 秦婉初自入了儒诚王府以来,便一直是庄清和的宠妃,这名头可谓早在上安城里传遍了。谁都知道儒诚王对这个侧妃爱之深,关之切。便是早前与沈玉华传了那么些绯闻,他也只对秦婉初钟情。 “幸得王爷错爱,妾身无以为报。”秦婉初低着头说了一句。 容妃看着她低头的模样,脸颊间飞起红晕,容妃的心里顿时空荡荡的。 “怎么会呢。”太后却笑着说,“虽然你病了小半年的光景,但你们也成亲一年了,肚子就没动静?” 秦婉初一怔,脸一下子更红了,怎么突然就聊了这个。 见秦婉初一时无措,容妃忙救场:“太后,你这也问得太直接了,侧妃的身子想来需要些时间好好将养才行,王爷是个会疼人的,哪里舍得侧妃才好了身子又怀孕,那多折辱人。” 秦婉初顺着容妃的话连连点头:“是是,王爷是说我的身子怕没好全,对于子嗣的事,他,他不急。” “这怎么行。”太后脸色一顿,“老大不小的人了,还不急,皇帝都两三个孩子了,他连个正妃都没有哀家不说什么也就是了,既然你得了他的眼,还是得赶紧为王府开枝散叶是正经。” 秦婉初只是点头,也不敢看人,声音低到尘埃里:“是,妾身知道了。” “听回来禀报的太监说,老五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太后试探着问。 “今天才给他拆了绷带,至于伤势的情况,妾身也不是大夫,并不太明了。”秦婉初开始装懵。 太后哦了一声,意味不明地看着秦婉初,说:“其实当初皇帝让他闭府思过也不过是气头上的气话罢了,可别叫他当了真。但老五向来是个识大体的,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定会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 这是说给秦婉初听呢,还是在点她呢。秦婉初没有作声,一副朝廷中事她不明白的模样。 “如今王府没有正妃,你既是他身边人,有些事情也得跟着劝一劝,别让他们兄弟间伤了和气才是。”太后对秦婉初说。 秦婉初连连点头:“太后说的是,王爷也一直跟妾身说,自小与皇上一起长大,感情最是深厚。” 多的话没有,反正打感情牌她也会,至于表态什么的嘛,她不会。 太后神色恹恹的,显然对秦婉初装傻充愣的样子有些不满了。 正殿里正说着话,外头天启帝却背着手摇摇晃晃的来了—— 他也是听说太后今天宣了秦婉初进宫说话,知道是为了庄清和的事情,便也想来听一嘴。 刚到门口见院子里或站或倚的无数伺候的宫人,他摆手没有让太监禀报自己的到来,悄然进了院子,不过为首的宫人看到他进来,还是吓得赶紧下跪行礼:“皇上金安,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嗯了一声:“不必去通报,朕就在门口站站。” 他就是天启帝! 卫知柔跟着众人跪在最角落里,忍不住抬头看向那身着玄黑蟒服的男子,眉眼间确有两分与庄清和相似,她定定地看着这个男人,似要将其模样刻进骨血里,衣袖下面的匕首有些藏不住了。 她按捺不住激愤的心情,想到祖父的死,父母的惨死,与哥哥多年的悲惨生活,他们庄氏皇族却永远高高在上,对他们极尽蹂躏,赶尽杀绝,丝毫情面不留。 她仇视的目光引起了天启帝的注意,毕竟在行礼中没有他的允许宫人是不能抬头直视天颜的。 天启帝看向她这个例外,正好对上她凌厉明肃的眼神。 第134章 勾引 其实得知秦婉初要进宫的时候卫知柔犹豫了片刻,但很快她就做出了决定,她深知深宫高墙之内,凭她一人之力想做成什么是不可能的,但至少她也要认得那狗皇帝的模样。 这一遭总不会白走的。 不过为防万一有机会,她还是在袖下藏了一把匕首,她知道希望不大,但是在离仇人这么近这么近的地方,若是真有那样的时刻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呢,就算最后搭上自己的性命,只要能成功,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一路进宫,见到容妃,又见到太后,后来又被赶到殿外等候,她原以为这趟进宫之行也就这样了,却没想到这时候天启帝竟然又出现在了眼前。 卫知柔并不防他会看向自己,对宫规一窍不通的她顿时慌张了起来,但她也明白,不能用那种充满仇恨的目光看着天子,她换上一副天真乖巧的模样四下里慌张地看来看去,有些不知所措。 天启帝眸光微闪,一时来了兴致,几步走到她面前:“你不是宫里的人?” 他居然还过来跟她说话!卫知柔越发慌张起来,旁边宫人忙代答:“回皇上话,她是儒诚王侧妃的贴身侍婢,叫” 卫知柔忙道:“我我叫小柔。” 她信口胡诌。 “大胆,竟敢看着皇上说话,还敢在皇上面前我我我的,自己什么身份不清楚吗?”天启帝身后的李公公厉声指责她。 卫知柔懵了个圈,忙俯下身咬着牙道:“奴奴婢知错了,奴婢是是头一回来宫里,有些紧张、害怕,所以一时情急才请皇上恕罪。” 天启帝却觉得很有意思,忍不住笑了起来,蹲下身伸手勾起她的下巴,玩味地道:“你虽不是朕见过的绝色,但这双眼睛却生得很好看,人也很有趣。” 卫知柔感觉到下巴上那只恶心的脏手,有些难受,但看着天启帝流露出来的满眼欲望,她又突然计上心来,眼波一转:“皇,皇上折煞奴婢了。” 她娇柔的一嗔已经透露出了一丝意思,天启帝这段时间因庄清和与崔季桓的事情本就心情不佳,唯一的好事还是前两天得知容妃有孕,但最得他心的容妃有了身子,他也就不好再频频召幸,所以已经空枕几晚的天启帝正是内心最燥热的时候。 瞧着卫知柔有几分趣味,生得也很讨喜,天启帝自然顺水推舟,突然将人拉到了怀里:“王府的一等丫头有什么好,如此佳人何不早入君怀。” 皇帝没有让人禀报,屋里聊天的三个人也不知道他来了。 太后正对秦婉初说:“哀家看你啊,对宫中规矩确实不太熟悉,倒也怪哀家早前没有想得太深,冷落了你,不如在宫里住几日,哀家让嬷嬷好好教导教导你,这样也能让你更好的伺候老五。” 居然想拐着弯的把她留在宫里,秦婉初整个身体都要扭出一个‘不’字来。她笑得不尴不尬地,说:“太后盛情本不该拒绝,可是王爷伤还没好全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而且太后不知道王爷一直有一个怪毛病,晚上没有妾身哄着他睡不好觉的。” 借口还不都是信口拈来,想留她?门儿都没有。 况且还有一个助攻在旁边呢。 容妃忙跟进道:“太后,照料王爷的伤重要,这几日臣妾也常听皇上说很是后悔那日冲动,自也是想王爷早一天好全,也好回朝中帮忙啊。” 秦婉初跟着点头。 容妃又道:“而且整个儒诚王府就侧妃一个女主人,她若不回去,王爷又正在闭府思过的阶段,还是个伤者,王府很多事岂不要乱了套。” “哎,哀家也是为了老五好,你虽是侧妃但到底是入了皇室玉牒的,将来府中或宫中有个宴请啊,聚会什么的,你什么都不懂可怎么了得。”太后皱眉说。 “太后有心了,难得能得太后亲自教导是妾身的福气,不如这样吧。”秦婉初笑着说,“让嬷嬷跟妾身回王府教导好了,这样妾身既可以照顾得了王爷与王府,也可以尽心倾听太后的教导。” “嗯,这倒是个好主意。”容妃眼前一亮,“就这么办吧,大家都省事儿。” 她们都很清楚,秦婉初无论如何不能留在宫里,特别不能留在太后身边,谁知道这一留会被太后留到什么时候去,这不无疑于被太后扣成了人质嘛,庄清和之后做事只会越发掣手掣脚,难以首尾相顾。 太后被夹在中间一时无法,紧了紧手说:“好吧,既然你们都这样说” “启禀太后。”突然外头响起一个嬷嬷不轻不重却有些急切的声音。 太后一愣,唤了声进,那个嬷嬷赶紧躬身进来,道:“太后,大事不好了,刚刚皇上过来,一眼看中了侧妃带来的奴婢,抱去了旁边的永合宫” 秦婉初吓得从椅子上跌了下去,仪态全无:“什,什么?” “荒唐。”太后大怒,脸色瞬间不好看了,“哪里来的贱蹄子,连皇帝也敢勾引,速领哀家去,看哀家不扒了她的皮。” “太后莫慌,事情还未定论,也许不是这样的。”容妃也惊了,给地上没回过神的秦婉初递了个眼神,然后便也跟着太后急急的脚步出了门。 秦婉初跟在后头,忙道:“这中间应该有误会,太后千万别着急。” 其实真正着急上火的是秦婉初,带卫知柔进宫她就已经是提心吊胆,太后把人都赶出殿外后她倒松了口气,可没想到还是没防住。 其实卫知柔也没想到天启帝这么好勾引,怎么说呢,一个正好瞌睡来了,一个正好送了个枕头。 被天启帝打横抱走的时候,卫知柔也吓了一跳,进展就这么快,这么直接的吗? 在太后的华东宫自然是不行,天启帝招呼了李公公不许院里的任何人宣扬此事,他可不想肉没吃到反惹了一身的臊。但李公公也很清楚这件事可大可小的严重性,满嘴应着天启帝,又在跟天启帝离开时冲院里众人使了眼色。 所以嬷嬷才敢在公公离开后赶紧向太后禀报。 离华东宫最近一间寝殿便是永合宫,因为离太后近,但宫殿偏小,所以一直没有住人。天启帝一路抱着卫知柔跨进永合宫大门,直奔殿内主屋床上—— 卫知柔有些慌了,直直朝床内躲去:“皇上饶命啊。” “放心,朕自然舍不得要你的命。”天启帝一把拉过她,笑得甚是得意。 第135章 要当皇后 当着外命妇的面,又是这么敏感的时候,太后自然不许天启帝胡来,这种事情一旦传出去,天启帝还如何撑得起这九五之尊的名号。 太后着急怕事情扩大,一路飞急火燎的朝永合宫去了,直把秦婉初和容妃远远甩在了身后。 秦婉初其实也怕事情变成真的,拽着容妃拖慢了步子,容妃倒比她急:“你的人怎么回事,眼看已经从太后手里脱身,这不是又给太后把柄吗?” “娘娘,烦你找人通报一下阿和吧,这件事非常重要。”秦婉初压低声音说,“只告诉他丫头有难,他就明白了。” 容妃眉头一紧:“一个不懂事的贴身侍婢罢了,到时候看情况不对自然舍卒保帅,何需专门通报王爷,难道你连” “她不是普通丫头。”秦婉初急忙打断了她的话,眼露焦急,若当真只是普通丫头,勾引帝王一心想攀龙附凤什么的,那倒好解决了,可偏偏这事不是这么简单的。 容妃怔了一下,虽然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但还是赶紧转头看了身后的依兰一眼,依兰立刻心领神会,扭头往旁边的小岔路去了—— “趁着还未到永合宫,你赶紧跟我说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容妃怒道。 秦婉初咬牙:“这事一两句话解释不清楚的,我只能告诉你她是卫氏后人,无论如何,一定得想法子保住她。” 容妃脚步一顿,她深得帝宠,天启帝有时候喝醉了也会跟她说两句,自立春血案之后,他一直就在找寻卫氏后人,江原爆发了光复军起义,他给河中侯下的命令也是在剿灭反军时注意是否有卫氏后人动向,且卫氏后人必须活擒。 两个人的脸色都一时变得极为难看,脚下生风,加快了步子。 而永合宫里,天启帝兽性大发,已经不管那么多了,扯着卫知柔的脚踝说:“你放心,只要你伺候得好了,朕封你做美人” 卫知柔顺势双手勾住了天启帝的脖子,袖底的匕首一点点显现,她笑着说:“不,我才不要做什么美人,我要当皇后!” “哈哈哈,你胃口可真大啊,想当皇后?那就要看你有多大本事了。”天启帝将人压进床内,迫不及待的开始宽衣解带。 卫知柔看着身上色急的男人,眸光闪过寒色,匕首已经在天启帝后脑勺亮出,她说:“我可是只当皇后的” “皇帝。”突然一声厉喝,两个小太监在太后的示意下破门而入,紧接着太后闯了进来,重重帷幔遮挡着最里面的大床,但烛火摇曳里也清晰可见床上纠缠的两条人影。 “放肆。”太后快步进去,一路宫人们撩帘子都是来不及。 卫知柔要心道不好,立刻收了匕首,天启帝也怒从中来,起身下了床:“母后” “啪——” 天启帝还没来得及抱怨,太后响亮的一掌已经狠狠甩在了床上刚坐起来的少女脸上。 五个手指印像粗大的红萝卜似的,立刻在白皙的小脸上浮现出来,越来越肿,越来越红 卫知柔从小吃了很多苦,但也从来没有谁把巴掌这么凌厉的挥在她脸上,卫知光一向疼她,从小挨打的事都是卫知光挡在最前头。 她被这一掌打得有些晕头转向,捂着刺痛的脸她恨恨的瞪向那个一身华贵的老女人,嘴角渗出了鲜血。 “好个贱人,勾引皇帝,秽乱后宫,现在还敢拿眼瞪哀家,来人呐。”太后本就在火头上,一声厉喝,连天启帝也退到一边,不敢吱声了。 “太后息怒。”秦婉初也赶来了,几步抢到太后脚边扑通一声就跪下了,“都是妾身教导无方,才让这丫头冲撞了皇上,求太后看在王爷的面子上,饶她一命吧。” 看着秦婉初整个人都俯在了地上,满是委屈求全,卫知柔这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她也赶紧从床上滚了下来,跪到秦婉初身后:“奴婢死罪,皇,皇上说喜欢奴婢,奴婢实在拗不过他,求太后饶命。” “贱人,当着太后的面还敢胡说八道,分明就是你勾引朕在先,若非太后及时赶来,今天恐朕就要犯下大错。”天启帝倒也不傻,看清这满满当当一屋子的人的形势之后,立刻就狠狠给了卫知柔一个窝心脚,将人踢翻在地。 卫知柔死咬着后槽牙,强忍着爬起来跟他们真刀真枪打起来的冲动,开始眼睛哗啦,一个劲儿的哭。 “皇上恕罪,她也是头一回进宫,并不懂宫里的规矩,想着事事依从总不会有错。”秦婉初忙护住卫知柔,“并没想到会冲撞天子。” “侧妃。”天启帝看着秦婉初,眸光动了动,他对这个女人并没有多深的印象,记忆里上一回见着这秦家幺女好像还是去年花灯节那晚。 不过秦婉初的闯入也让天启帝一时回想起了秦家的事情,以及太后召她入宫的真正目的,天启帝语气放缓了一些:“王府就是这样训导下人的吗?虽然这事与侧妃无关,但到底是侧妃的人,侧妃说该当如何?” 容妃眼见这尖冰利刃的当头,赶紧扶着额头说:“皇上,臣妾头好晕啊,站得久了身子也乏得很。再天大的事不如还是回华东宫正殿里说吧!” 好歹给个缓冲啊,也算是拖延一下时间了,容妃轻轻靠在天启帝身上,天启帝哼了一声,抱着容妃的腰说:“你本来就容易头晕,如今又有孕在身,这些打打杀杀的事还是不参与的好,让宫人先送你回去吧。” 太后也在一旁哼声:“容妃说得是,在这儿说事确实不像话,回华东宫去。” 容妃拉着天启帝撒娇道:“这么大的事情臣妾虽然插不上手,但也想陪着皇上嘛,你就让臣妾跟着你吧,也好让臣妾看着你,免得你再被哪个骚蹄子钻了空子。” 话语里略带几分戏谑,天启帝笑了,在她腰上轻轻掐了一下说:“好,朕依你。” 太后叫人将卫知柔给绑起来扭回华东宫去,一行人也跟着去了。 而儒诚王府里,书房中灯火通明,庄清和与庄荣渊正严肃认真的看着桌案上摊开的上唐地图,庄荣渊手里那只红毛笔已经在地图上好几个地方画上了大大小小的圈,庄清和盯着地图,叹了口气。 第136章 救人 如今天下形势,四处漏风,起义不断。上唐的巍巍国威早已不复存在! 以江原光复军朱奕为首的叛军几个月时间以来已经牢牢盘踞江原大片地区,河中侯也只能跟他对峙,若不举国之力,恐一时根本难以将其倾覆;而除了最厉害的光复军之外,上唐江山之上,四面八方的百姓起义也一直有增无减。 从第一波起义到现在,很多百姓或真的对天启帝失望,又或是从起义看到了改变命运的机会,总之无数百姓揭竿而起,发出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呼喊,即使有些起义并没有多大势力,却仍旧给朝廷造成了不小的压力。 毕竟但凡要剿灭任何一股势力,朝廷都是需要付出足够的财力人力物力才行。 上唐已然千疮百孔,但天启帝却仍没有真正意识到的危险所在,总觉得除了光复军其他起义都是不足为惧。他不明白,纵是这样,也会时势造英雄,天启帝撑不起来的天下,自会出现那样一个人,能撑得起来。 二人在书房分析了大半天的天下形势,又说了最近他们天字军的招揽情况,庄清和望着那地图说:“皇上没有给足河中侯力量,加上这一次河中侯军前被训,只怕在对付光复军的事情上也未必肯尽心,所以长此以往,光复军必然越发势大。” “而且皇上虽然也调派了不少人手征剿其他的起义叛军,但林林总总的,且不说耗费国力物力,起义不断,此处灭罢,那处又生,这天下已有大乱之象了。” “说到耗费国力物力,也比不上他非为修的那处高楼来得更厉害了。”庄清和冷哼,“朝廷诸臣都看在眼里,随着起义越来越多,即使是护皇党也会在心里暗暗比较,自己真正忠心的帝王,究竟还值不值得自己忠心。” “我们的情况不比旁人,若无十足把握绝不能贸然起事。”庄荣渊道,“我想的是等那天启帝被这些起义搞得真正焦头烂额,耗空了所有力量之后,我们再从背后来一刀,他永远也想不到我们两个早已联手,就等着他倒台的这天。” 庄清和同意庄荣渊的计划,他说:“你也就罢了,起事的话大不了被人骂一句跟风,我到底是朝中重臣,若没有到天下真正大乱的地步,是难以让人接受我背叛上唐的。” 庄荣渊耸了耸肩,起事虽然他们的计划,但天下悠悠诸口还是需防。 他说:“我们从未背叛上唐,只是拨乱反正,为上唐清除昏君罢了。” 这话说得好,庄清和笑了,突然发现庄荣渊这两年成长了不少。 这时阿七在门口敲门,声音急切:“王爷,宫里容妃传来消息。” 庄清和一愣,赶紧开门,阿七递上一张字条,庄清和打开一看:丫头有难。 庄荣渊凑上来,怔了怔:“丫头?哟,你对五嫂的爱称又变了?” 庄清和将字条握紧,眉头也蹙了起来:“不是她,应该是说扮成丫头的卫知柔。” “知柔进了宫?”这下换庄荣渊慌了。 “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庄清和道,又吩咐阿七,“速去取我的朝服,跟我进宫。” 庄荣渊想了想,伸手拦住了阿七,他说:“五嫂进宫受训你都躲着没去,就是想做出自己伤还没好全的样子,现在进宫岂非功亏一篑。” 但不去的话,恐卫知柔与秦婉初都保不住。 庄荣渊看出他的担心,说:“你有伤在身,好好养伤要紧,我正好很久没有进宫给太后请安了。” “你”庄清和眉头一紧。 “放心吧,我还想娶她当媳妇儿呢,自然不可能看她把命搭在宫里。”庄荣渊嘻笑了一声,“况且我们都知道知柔的身份绝不能在天启帝面前曝光。” “你有分寸就好。”庄清和说。 华东宫里气氛严肃,太后阴沉沉的脸色很不好看,天启帝倒是打了个哈欠,有些感觉无聊了。 地上秦婉初跟卫知柔俯首跪着,不敢吱声,容妃坐在天启帝的下首方,也是坐立难安的模样。 “秽乱宫闱,按规当斩。”太后冷哼,“侧妃既狠不下心教导下人,这次就让哀家亲自教你,也好叫侧妃长个心眼,下人不束,将来还不知会犯下什么过错,来人。” “太后息怒。”秦婉初见她又要叫人,心里发慌,忙道,“这丫头自我入了王府就一直跟着我,一向忠心谨慎的,这次也只是意外,求太后看在王爷的面子上要打要罚妾身都认,但求留她一命吧。” “侧妃,这样的丫头你还替她求情,实属没有必要吧。”天启帝有些搞不明白了,这乱糟糟的事情,杀个人摆平了事,还一本正经审什么审。 秦婉初泪眼汪汪起来:“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妾身也只是想着当初我躺了好几个月,这丫头忠心不二的伺候,确实是个事事妥贴的,我最最艰难之时她都陪我熬过来了,如今她虽犯了错,身为主子也想要替她分辩一下,若事事只以打杀论,只怕要寒了多少王府下人的心呐。” 秦婉初将四喜的身份代入到了卫知柔身上,说起来她倒也动了几分心,若当真此刻出了事的是四喜,她也一样要维护的。更何况一个巴掌拍不响,天启帝什么样的人,天下尽知好不好。 皇家想将所有脏污都倒扣在王府头上,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那也不能吧。 秦婉初的话,太后多少听明白了,之前有永合宫里就口口声声说这丫头是因不好违抗圣命,事事相从才会出了这事;现下又说这丫头伺候人多么的尽心本分是个好姑娘。 呵,明里暗里的,不就是想说这件事真正有错的不是无权无知的丫头,而是手握生死的皇帝么! 容妃暗暗松了口气,难得秦婉初是个能找借口的人,倒也知道这罪责不能一肩独自承下。 眼看时机差不多了,容妃便叹了口气,对太后和皇上说道:“太后,侧妃是入王府之后头一回来宫里,很多礼节本就不熟;况且这次还是太后亲自召进宫的,说起来本来是想慰问王爷的伤势,安慰一下侧妃的,没成想事情弄成这样。” “只是眼下多少眼睛明里暗里的盯着,侧妃的人若真是在宫里莫名其妙掉了脑袋,恐外头不少人要说皇上跟王爷真的生了嫌隙,影响了兄弟间的感情,反倒坏了大事。” 第137章 是我的小柔柔啊 秦婉初只管俯小就低,哭着求情就好了;而分析局势,如何权衡的事情就交给容妃来说,只有这样才不显得突兀。 只是秦婉初没想到跟容妃头一回见面,配合起来会如此得心应手,她说完了话才在想容妃该开口了,那头容妃就真的开了口,说的还都是秦婉初心里想的,她暗暗看了容妃一眼,容妃也正好看过来,二人极快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其实容妃也头疼的,本来这件事按皇帝的风格打杀了卫知柔就是最好最快的解决方法,偏秦婉初说这丫头不能有事,只能救不能杀,倒是为难她,赶鸭子上架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好在秦婉初是个很趁手的队友! 皇帝听了容妃的话,眉头一紧,似乎没想到杀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会扯到这些事上头。 太后其实倒一早就捏了好几次眉心了,显然就算是容妃不把这些话摆到明面上来,太后也早就察觉出了,不然一个小丫头而已,在永合宫就杀了。 “容妃说得有理,本来是哀家召的侧妃进宫,这事也确实是个意外。”太后皱眉,她总不能说是秦婉初早有谋划吧,那也太蠢了。 天启帝哼了一声:“但是老五御下也太不严了。” 呵,你有什么资格在这儿乱放厥词,秦婉初真真是看不惯这昏君作为。从闯进永合宫到现在秦婉初一直都跪着,也没有抬头看皇帝,她也不想看那张恶心的脸,更害怕见到这个罪魁祸首自己会忍不住,若跟卫知柔一样失了理智,做出些不能回头的事情,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就算是死罪可免,活罪亦难逃。”太后哼声,“拉出去杖五十,剃光这贱人的头发,发到城外青城寺做姑子,永生永世不得回” “且慢。” 秦婉初听得怔怔的,五十杖,这还不是变相要人命,还剃光头发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她刚要打断太后的责难,不想门外响起了另一声清喝。 众人惊讶看去,只见庄荣渊负手而来,笑嘻嘻的,手里还提着一个精致的红盒子,他径直入了殿上,向皇上和太后行了礼,又说:“臣许久没有进宫给太后问安了,今天正好得了一套上好的胭脂,想着太后一定喜欢就赶紧送来了,不成想华东宫里竟这般热闹。” 卫知柔一直没有说话的余地,而且从永合宫出来秦婉初也跟她递了眼色,让她最好不要再开口,所以她只一直跪着低着头等着命运的宣判,听到五十杖的时候她已经在心里暗暗计较着一会儿到底要怎么逃跑。 可是她一直算不出一个很好的计划来,毕竟皇宫之内,她就算不顾自己也要顾秦婉初的,总不能拉着秦婉初一块枉死在这里吧。 正当心头发慌之时,他来了,看到他长身玉立站在自己旁边,目光一瞬不瞬的看向上头的太后,眉眼里都是笑,但负起的手却在悄然跟她比划,她心里莫名的安定了不少。 秦婉初也心中一定,知道是庄清和安排的,不管来的是谁,至少他们一定是有计划的了。 不管如何,总好过她在这里拼命求情的好,说实话跪在仇人的面前不仅不能一血前耻,还要如此俯小就低的救饶,这种感觉真的令人很不好受。 太后命人接过了庄荣渊手里的盒子,眼里堆着奇怪不明的笑容:“渊儿倒确实是个极少来宫里的,怎么今天就这么巧?” 太后眼里闪过狐疑,本以为庄清和会来,如此的话倒可当面一问伤情甚至可以借机让庄清和回朝中理事,毕竟很多起义还需要他从中调和人手,军机处没有他在,很多军务堆积如山,皇帝的话也并不大好使了。 但没想到庄荣渊竟然会来,这太令人意外了。 庄荣渊笑嘻嘻的,低头看了下地上跪着的两人,惊讶的呀了一声:“这是儒诚王侧妃啊!哎呀我不是听说侧妃身体一直没怎么好全,不能长跪的,太后啊这是什么事非要跪着说,不如先让侧妃起来,要是王爷看见了那不得心疼死。” 说着也不管太后发话不发话,径直去扶秦婉初,秦婉初暗吐了吐舌头,这个庄荣渊说话真是没大没小,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侧妃赶紧起来吧。”天启帝发了话,“事情非你之错,确实没必要为了个丫头一直跪着。” 扶起了秦婉初,转头庄荣渊才看向卫知柔,他眼睛里一亮,笑得更开心了,一把就将卫知柔抱在怀里:“啊,柔柔,是柔柔,是我的小柔柔啊,太好了,我还当我见不到你了呢。” 某郡王不顾礼仪的抱着一个小丫头在华东宫的正殿里头开心的转圈圈,还是转圈圈,继续转圈圈 嘴里不住的倾诉着自己的相思之苦:“那日你推我出门,我好难过,这些日子一直不见你,还以为你不再理我了。我都快想死你了,每晚做梦都是你,太好了,终于又见到你了,这次我可不会再让你躲了。” 众人:“” 怎么说呢,别说太后和天启帝比较懵圈,就是容妃和秦婉初也有些理不清思绪了,就庄荣渊这救人的把戏吧,永远令你猜不到前后。 “郡王爷。”太后清了清嗓音,“注意你自己的言行,这可是在宫里,别把你在花楼的那套都带进来了。” 都知庄荣渊是个纨绔不羁的浪荡子,从来没规矩,多年来无论王府里不是宫里也都由着他,并没有过于束缚。 因为从前在王府,平昌王希望儿子不要那么拔尖出头;而在宫里,太后和皇帝都巴不得平昌王唯一的儿子养废了才好,谁会那么真心去纠正他的错误呢! 但如今,这层保护色倒成了庄荣渊很多时候放肆的由头。 庄荣渊占够了卫知柔的便宜,笑着放开了人,才说:“哎呀对不起,一时有些得意忘形了,太后恕罪,嘻嘻。” “你这到底怎么回事?”天启帝皱着眉问他。 庄荣渊笑了笑,拉着卫知柔的手笑道:“正好,臣今天正式给你们介绍一下,太后,皇上,这是未来的平昌王府郡王妃!” “”饶是镇定如容妃,也差点没一口茶水呛死自己。 旁边的宫人赶紧替她顺着背,太后和天启帝也是睖睁着双眼,一时不知是要先骂娘还是先骂爹的好。 只有秦婉初已然渐渐看出了这厮的私心,真是无时无刻不算计,好个郡王爷啊。她扭头自求多福的看了卫知柔一眼,可怜卫知柔被他扭带着,凭着一个王府小丫头的身份,这儿压根没她开口的资格。 原来命运任从摆布竟是如此的恐怖。 “你,你说什么?”太后有些没听清。 第138章 喜当妈 庄荣渊笑呵呵的,一脸的人畜无害,解释说:“嗯事情还得从一个多月前说起。安浅常去儒诚王府找五嫂消遣时间,我呢有时候怕她一个人回府不安全,就常去接她,有一回去的时候正好碰到柔柔在跟安浅玩耍。” “那时候我不知道柔柔是五嫂的人,只觉得她长得好看,又挺有趣,嘿嘿你们也知道我花心浪荡惯了,一见着她吧就有些走不动脚,一来二去的就喜欢上这妮子了,她一开始还不大乐意,后来抵不住我花言巧语的哄骗。” 庄荣渊编起故事来,脸不红心不跳,还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害得秦婉初都要相信他说的是真的了。 “前两天她突然跟我说她怀孕了,我吓了一跳,当时没想太多说了两句混账话,她可能也生气了就推了我说要跟我绝交,后来我也后悔得很。”庄荣渊抚着额头,“因为我发现我是真的很喜欢她,难得对一个姑娘这么用心,而且她这不怀孕了嘛,我已经打算要娶她进府了,只是还没来得及找到合适的时机跟她说清楚。” “诶,正好,今天趁太后皇上都在,不如给臣做个见证?!”庄荣渊笑嘻嘻地说。 卫知柔紧捏着手,真想一掌乎在他脸上,可偏偏她又不能。 太后嘴角扯了扯,却是瞪向秦婉初:“你教的好下人。” 秦婉初:“” 庄荣渊忙道:“这事跟五嫂无关,她从始至终不知道这件事的。” 秦婉初也没好气地瞪着庄荣渊,伸手不客气的在他手肘上狠狠掐了一把,咬牙切齿:“可不是,小柔一向安分守己,若不是你成心挑唆,软硬兼施,她岂会上你的当;如今珠胎暗结了才来告诉我这一切,不觉得太晚了吗?” 庄荣渊痛得抓脚,脸上却还是撑着笑,只道:“五嫂饶命,只要你肯把柔柔许给我,让我做什么都行。” 秦婉初转头看着皇上和太后:“那也得问问皇上和太后的意思了?” 庄荣渊假装不解的模样:“人是你的,问他们做什么,他们做见证就好啦。” “哼。”皇上心里不太舒服了,像是吃了一盘绿头苍蝇似的,居然差点就睡了旁人的二手货,还是个肚里揣了货的二手货,真是扫兴至极。 “这贱人既然已跟你暗通款曲,还连孩子都有了,可刚才却还敢勾引朕,欲秽乱宫闱,此罪当如何?” “什么?”庄荣渊大吃一惊,看向卫知柔,一拍手只道,“皇上误会啊,我与柔柔早已暗定了三生,她心里是有我的,应该是心里还气我那日没有给她和孩子明确表态,所以才对任何人都无所谓,来者不拒的样子,她要是真做错了什么,求皇上看在儒诚王府的面子上,或者看在我已故的父王的面子上,饶了她吧。” “好歹她肚里还怀着我平昌郡王府的嫡亲骨肉呢。”庄荣渊可怜巴巴地道,“太后是宽厚之人,皇上也是大度之君,想来绝不会因这点小事跟一个丫头计较吧,让我领了她回去,一定好好教导,以后再也不让她出现在君前,惹您不开心了,好不好。” 一通的彩虹屁,还把庄清和和已故平昌王的脸都抬上来了,就为了这么一个小丫头 太后叹了口气,旁边容妃又加了一句:“太后,此事依臣妾看,确实不宜闹得太大太僵,没得惹旁人生疑,说到底不过是个小丫头,平昌郡王既喜欢,送他得了。” “试想一下,平昌郡王若当真是娶了个丫头,那这郡王府就当真再没有能东山再起的时候了。”容妃低声劝道。 太后眉心一挑,是啊,她怎么没想到这一层。 当初平昌王在时,在朝中大权在握,一度是一众反皇党的主心骨,朝里朝外的人脉四通八达,势力不容小觑。虽然除了平昌王后,朝中情况有所回缓,但太后和皇上为堵悠悠之口也不敢再动庄荣渊兄妹二人。 毕竟平昌王的很多故老朋友,门生子弟都睁着眼看着,人虽去,余韵仍在,太后皇上也不得不防。 可如今庄荣渊的婚事没有联合有力的权臣之家,那以平昌郡王府如今的发展之势,真正没落指日可待。 太后看了一眼皇上,皇上笑了,说:“既然如此,那朕就作主把这个叫小柔的丫头赐给你了。” “谢皇上隆恩。”庄荣渊赶紧跪下谢恩,还拉着卫知柔一起谢恩,卫知柔像个牵线木偶,只觉得耻辱至极。 皇上看向秦婉初:“朕替你的丫头做了主,你不会不高兴吧。” “皇上不追究她的过错,还肯将她许给郡王爷,妾身欢喜还来不及呢。”秦婉初也赶紧作礼,“妾身谢皇上太后宽宏大度,待回去之后一定好生教导,让她规规距距的入郡王府。” “这事就不劳你操心了。”太后眸光一闪,却道,“你看看你自己身边的人都养成什么样了,今日若不是因为她怀了皇室血脉,荣渊和你都极力求情的话,哀家是断断不会饶过她的。” “是,太后教训得是。” “所以,让荣渊领回去就是了,你就留在宫里,好好学学规矩吧。”太后发话道。 “” 众人一阵无语,最后还是让太后逮着个借口将她强留在了宫里,这个时候秦婉初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卫知柔的事情摆在这里,又是勾引皇上,又是跟郡王珠胎暗结,这些事要是真的,秦婉初自己也恨不能扇自己一个巴掌。 可偏偏就是她又不得不在太后面前承认这就是真的,所以只能乖乖留下来呗。 虽然没拿小丫头出到气,但好歹把秦婉初留在了宫里,太后倒也对这结局并不多失望,所以之后秦婉初说想送卫知柔出宫,她也并没有刁难。 到得宫门口,秦婉初拿银子打点了守门的几个侍卫,说是想和自家人说说话,不多时就离开,侍卫们倒也没说什么,拿了银子就去旁处消磨时间了。 待到四下无人,一直丧着脸的卫知柔突然伸手打了庄荣渊一个耳光:“你之前处处占我便宜也就算了,对我和我哥两头骗也不跟你计较了,可你今天竟然说我怀了你的孩子,你到底还要不要点脸?” 庄荣渊莫名挨了一掌,还没说话,秦婉初便挡了上来,以疾风之速扇了卫知柔一巴掌。 卫知柔:“”刚刚是秦婉初打了她一巴掌吗? 庄荣渊:“” 秦婉初看向庄荣渊:“你到旁边盯着些,万一有人听墙根就不好了。” 庄荣渊被秦婉初凌狠的目光给慑到了,连连点头,便站到远处望风去了。 第139章 秦婉初的训斥 这一整天卫知柔已然是憋屈至极,感觉自己已经可怜到了尘埃里,此刻更是不相信秦婉初竟然会打她。 她捂着生痛的脸,被太后打那一耳光到现在还隐隐作痛呢,秦婉初居然还 她眼里包含着泪水,嘴巴抽抽:“阿初,你” “你是不是觉得特别委屈,特别难受,特别耻辱?”秦婉初反问她,眸光却冷得有些可怕。 卫知柔从未见她这副模样过,她强忍着泪水,咬着牙说:“我知道,我给你造成了不小的麻烦,甚至差点害得我们都要丧命皇宫。我承认我是太冲动了,做错了事情,可是我,我仇人就在眼前,我实在是忍不住嘛。” “我才不想像你们,天天在仇人面前俯小就低,卖弄颜色,还讨他开心。这种事情我做不来,我只知道有仇就要报,有恨就要泄,要我对庄氏皇族假以辞色,绝不可能。” 秦婉初叹了口气,说:“在你眼里,原来我是这样不堪的人。” “”卫知柔心知说错了话,忙摇头,“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秦婉初望了望天,甚感无奈,她说:“你一直都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远对敌人,什么样的大话,什么样的仇恨就算是宣之于口也没有谁会真正在意,自然可以把自己的大仇与怨恨都摆到明面上。” “可你又怎么懂得,我们处在天子脚下,势力不足时的唯唯喏喏,谁想对仇人笑脸相对了?可是狩猎者在面对过于强大的猛兽时,首先要学会的就是潜伏等待,若手中武器不够锋利;自身与伙伴不够强大;一击不能将猛兽毙命之时,就不要急着出击。” “因为那样只会给你的伙伴,给你自己带来追悔莫及的后果。”秦婉初瞪着她,“你之前说你有时候看不懂我,其实我也有时候看不懂你。你口口声声对庄氏一族恨之入骨,可却还是心安理得的接受荣渊和阿和的帮助。又在你哥哥得救之后,翻脸不认人,对他们二人极尽羞辱。” “我,我没有”卫知柔紧张得捏着手,眼神闪躲地看着秦婉初。 秦婉初心头压着怒火,不吐不快:“你没有?是,荣渊也许是不该喜欢你,想方设法要娶你,惹恼了你和你哥;但是他做错了什么你们兄妹要把对庄氏所有的仇恨都堆到他一个人身上,即使那日我不在顾家药铺,但从荣渊这些日子低靡的情绪也能看出一二。” “你为了劝我跟你走,又是怎么说的阿和?你说不能因为庄清和算个好人就抹杀了庄氏的所有罪行?”秦婉初步步紧逼,目光直视卫知柔,“我当日就想反驳你的,就算庄氏皇族对不起我们三家,但那是庄氏皇族三位皇帝的所作所为,旁的皇室我不敢说,但就阿和跟荣渊” “特别是阿和,他从来没有享受过身为庄氏该得到的荣耀与权利,他如今的一切是他风里来血里去拼杀的结果,他从小经历过什么,现今又是什么样的处境你知道吗?既对他不了解,又凭什么定论他;他既未得到身为庄氏该得到的一切,又凭什么要让他承担庄氏的罪孽。” “我们纵有血海深仇,是不是也该恨对人才是,如果黑白不分,颠倒是非,一味只知暴力解决事情,那你们光复军与天启帝的所作所为又有什么不同?”秦婉初反问。 卫知柔低着头,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我没想那么多,我只知道他们都姓庄,所以” “你那日问我为什么荣渊有一个傻妹妹,我告诉你,安浅是庄氏的传承图拥有者,她变成今天这样都是受先帝所迫害。”秦婉初说,“而平昌王也就是荣渊的父王,为了保护安浅死在了天启帝的手里。荣渊从未对你提及这些沉重的往事,并不代表他会忘记,他心里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 “你说什么,安浅是” “你回去吧,跟你哥哥汇合后,赶紧离开。”秦婉初叹了口气。 秦婉初转身回了宫里,庄荣渊见她走后,这才赶紧上前替卫知柔挑了车帘:“我们也赶紧走吧,别在宫门口久待。” 归途中,马车里一片沉静,卫知柔一直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庄荣渊实在受不了这沉重的气氛,开口道:“五嫂今天也是为你的安危着想才会着急,她打你是为你好,你能理解吧。” “”卫知柔抬头看向庄荣渊。 少年清澈的眼眸在光线昏暗的马车里显得犹为明亮,卫知柔想着秦婉初跟她说的那些话,一时只觉得心中郁堵不已。 “不过,我今天在宫里说的每一句话可都是真的。”庄荣渊笑嘻嘻道,“自那日离开顾家药铺后,我是真的很想你,知柔我知道你觉得我们之间不可能,没关系,等有可能的那天我再去找你。” “”不知为何,听到他说这话,卫知柔莫名有种想哭的冲动,一时间只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太过单纯。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今天太莽撞了,太无理取闹,太不知死活,太一意孤行,太”卫知柔说着说着喉咙里就哽咽了起来。 庄荣渊看她难受的样子心里也不好过,他说:“我父王死的时候我跟你一样,恨不能将天启帝挫骨扬灰,在父王的灵位前,当着五哥的面说了很多很多狂妄的话,五哥那时候说我有种癫狂的模样了,如今想来倒也是那般。” 卫知柔看着他,庄荣渊笑了笑:“若是面对血海深仇的仇人还能自若无事,那才真真是冷血无情,只是我们都已经学会了如何克制这份暂时不该释放的仇恨,而你,从来没有克制过而已。” 这话跟秦婉初说的那些话异曲同工,卫知柔心底大受触动。她问庄荣渊:“阿初说你父王是天启帝所杀。” 庄荣渊看着她:“你想听我的故事?” 卫知柔点头:“会不会太冒昧了?” 他笑了笑:“如果是旁人我肯定不讲,是你的话,让我讲三天三夜都行。” 卫知柔:“” “嗯,但是从哪儿开始说呢。”他好整以暇地想了想,“就从我出生的时候说起吧。那个时候我父王和母妃非常的相爱,是整个上安城里最令人艳羡的一对” 卫知柔暗暗翻了个白眼,他这真的是打算要讲三天三夜啊。 第140章 相公的作用 庄荣渊为了跟卫知柔多些相处的时间,把秦婉初在宫中的处境派人去王府告诉了庄清和。 庄清和得到消息,深知太后找借口将人押在宫里的用意,不过他又怎会让太后如意,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在太后身边逆来顺受的五皇子了。 秦婉初回到宫去后,宫人在华东宫的偏殿给她安排了住处,当日用过了晚膳太后便让一个老嬷嬷抱了整整一大摞经书堆到她案头上,老嬷嬷笑着说:“太后的意思是侧妃对宫规一窍不通,还是从定心开始学起的好,今晚就烦侧妃将这些经书都抄誊一遍吧。” 秦婉初看着桌案上堆得比她还高的经书:“” 什么教她规矩,还不是变相的折磨她,关起门来她埋头苦抄,天色渐晚,油灯也开始不够明亮,才起身多点了几盏,却有个宫女进来直接给她灭了,昂着头说:“侧妃不知,我们华东宫有个规矩,太后休息之后所有屋里都不许再有烛光,想着侧妃在抄经文,所以许你点一盏,但为了太后能休息好,侧妃就别多点了吧。” 秦婉初:“”她望洋兴叹。 才抄了一本经书,她握笔的手已又痛又麻了,肩关节,腰关节也跟着不好受。这时门突然被推开了,她一惊赶紧埋头继续认真抄写,心想不会是这大晚上的那老嬷嬷还要来抽查吧。 她不敢抬头,只感觉有个人朝自己走了过来,然后放了一盘香喷喷的肉包子在她桌案上,她一怔,抬头,正对上庄清和温和的笑脸。 “阿和”秦婉初一见到他就扑了上去紧紧抱住他,感动得要死,都想哭了,“你怎么才来啊。” 其实她根本没想到庄清和今天还会进宫。 但见到他出现,心里忍不住的雀跃欢喜。 庄清和也是擦着宫里下钥的时间进来的,就直奔了华东宫,太后已经心满意足的歇下,庄清和吩咐了宫人不许打扰,上夜的宫人也不敢说什么,毕竟儒诚王与儒诚王侧妃还是有很大的不同。 况且庄清和口口声声说是得到了皇上的同意批准,所以宫人们就更不敢多言了。 庄清和搂着她,笑道:“晚饭肯定没吃好吧,饿不饿,我特意给你带了包子。” 秦婉初点头,抓着那油腻腻热乎乎的包子就啃起来:“可不是,跟太后同桌吃饭,我连筷子都不敢伸,生怕夹这个菜不对,夹那个菜不对,几乎就没吃。” “你这么怕她?”庄清和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我不是怕她。”秦婉初别嘴,“我只是怕她拿我不懂规矩的事当借口,一直不放我出宫可怎么办。” “原来都是为了我啊。”庄清和把额头抵到她额头上,语气里极尽暧昧。 秦婉初拿手里的包子挡在脸上,也挡在了他们之间,只道:“不过你怎么会进宫来,太后知道吗,还有你的伤” “放心吧,我自有主张。”庄清和牵着她的手一路朝里屋床上去,“今晚就在这儿睡吧。” “你要留下?”秦婉初大吃一惊。 “那不然呢?”庄清和伸手轻轻在她鼻头上点了一下,“放心,我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吃人的地方的,今天宫里的事情容妃的人都跟我说过了,后来我也找庄荣渊又问了问。” 秦婉初看着桌上那堆得山高的经文:“你睡吧,我还要抄经书呢。” “抄什么抄。”庄清和冷笑出声,“伺候我才是你的大事,那玩意儿就让它放着吧。” 秦婉初:“你好老奸巨猾啊。” “现在知道相公的真正作用是什么了吧。”庄清和脱了外衣直接靠在了床边上,又拍了拍他旁边,“还不过来。” 秦婉初脸色刷的一下就红了,她又抓了个包子,站在他旁边吃起来:“你,你先睡,我还没吃饱呢。” 庄清和果然很不客气的躺进了床内,说:“听说你今天打了卫知柔?” 一提到这事,秦婉初只觉得嘴里的包子都没味儿了。其实跟卫知柔吵完之后她就后悔了,一静下来也觉得自己今天冲动了些。 “她今天一下子面对那么多从未面对过的势力和人物,又经历了九死一生,本来就我却还一点都不体谅,毫不客气的教训她,想想我也是有点自大了。” 庄清和静静地看着她,她一点一点啃着包子,心不在焉的样子也很有趣。秦婉初吃到一半抬头见庄清和笑嘻嘻地看着自己,也不说话,不免有些恼了:“你笑什么?是不是笑话我不该一本正经教训她的?” 庄清和摇头:“既要做大事,就要有所觉悟,卫知柔虽然自小吃了不少苦,可却也在很多方面被卫知光保护得太好了;况且他们兄妹对庄氏的仇恨虽浓烈却也很片面,一心只觉得杀杀杀就能满足自己内心的怨气。” “她是需要一个人打醒她,让她知道很多事情不是表面看着那么简单的,你来做这件事,也总好过将来上了战场,或是她落到了敌人手里要好得多吧。”庄清和说,“且就今天的情况,一不小心若是她暴露了自己背上的传承图,只怕今日就不是这样收场了。” 一提到这个,秦婉初亦是后怕不已。 庄清和见她吃光了手里的包子,便道:“既然吃完了,就过来睡吧。” 秦婉初看了看满手油,笑着说:“我去洗个手。” 庄清和从衣兜里掏出张帕子来丢给她,秦婉初翻了个白眼,准备还挺齐全。 其实自从庄清和受伤以来两个人就住在同一个屋里了,所以秦婉初倒并不在意在他面前宽衣解带,毕竟真要追溯的话,早在岁和寺亲热那回他该看的都看完了,更遑论后来把她从牢里捞出来时,洗伤口,换药都是他亲力亲为。 “你这样进宫来真的没问题吗,明天要怎么跟太后说。”秦婉初问他,“你有没有想好怎么脱身?” 庄清和一双眼睛却只盯着她脱衣卸钗,直到她上一床,他一把将人揽到怀里,少女身上特有的馨香扑鼻而来,沁心透脾,令人心醉。 “不急,躺下来我慢慢跟你讲。”庄清和的嘴在她头顶上亲吻,柔顺清新的发丝令他心驰神往,一路向下吻过她小巧的耳垂,白嫩的脸颊,却在要碰到那张丰盈清透的双唇时被一只小手挡住了嘴。 庄清和看着她,她说:“这里可是华东宫,你想干吗?” 第141章 王爷的套路 庄清和握住嘴边那只小手,笑着说:“自然是做夫妻间该做的事,不然我还能干吗?” 秦婉初瞪着他:“你疯了,这是宫里,况且都知道你身上有伤你还这般胡来,小心明天太后拿你是问。” “可我还听说今天太后催生了。”庄清和笑着道,“阿初,整整一年了,你还想让我忍到什么时候?” 秦婉初指着他的肩头说:“你的伤还没好呢。” “你明知道已经无大碍了。”庄清和一把将她压倒床内,“我知道你对我有意,就别再拒我千里之外了,行吗?” 秦婉初垂下眸,长长的睫毛轻轻遮住了她的神采。她捧着庄清和的脸说:“既然你懂我的心意,那你还在意多这一天两天的?这儿毕竟是宫里,我可不想被人笑话。” 庄清和突然笑出了声,秦婉初不解地看着他,总觉得他这笑有点不厚道。他说:“怎么,怕动静太大惊扰了华东宫里的人,你害羞啊?” “我我都是为了你,怕你的伤瞒不住,你竟然还这样说我?”秦婉初羞得满脸通红,推开他翻了个身,面朝里不理他了。 庄清和凑上来,伸手抱住她的腰,在她耳边轻声说:“那我可记住了,等回了府我看你还有什么说辞。” 原来在这儿等他呢,其实他也知道在宫里这样做不妥,所以根本一开始就没这打算吧,就是想要套路她罢了。 秦婉初恼他,将他抱着自己腰的手扒开了去,但他像八爪鱼又缠了上来:“生气了?” “我哪敢生王爷的气。”秦婉初闷闷地道。 庄清和扳过她的头,狠狠吻了她一下:“真是好久没听你叫错了。” 秦婉初推开他,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说:“对了,我今天见到容妃了。” “我知道。” “你之前不是一直在跟我说想不通为什么容妃会这么帮你吗?”秦婉初说。 “她跟我说是看不惯天启帝的所作所为,不想同流合污。” 这理由虽然说得过去,但多少是有些勉强的,毕竟真是这般,容妃最该做的应该就是避宠才对。所以说这话时庄清和自己也觉得不可信,他看着秦婉初:“怎么,你发觉了什么了吗?” 秦婉初嗯了一声,点点头:“是啊,今天见了她我就终于明白为什么她那么忠心不二的帮你,还不求回报。” “哦?”庄清和也来了兴致。 秦婉初看着他说:“你与容妃相交多回,真的什么都没察觉出?” 庄清和奇怪的皱眉:“察觉出什么?” 秦婉初叹了口气,难道男人的神经真的这么大条吗,还是说她自己过于敏感,因为喜欢上庄清和,所以对他身边的人和事,特别是对他身边的女人都过分探究 “到底怎么回事?”他追问。 “她喜欢你。”秦婉初说,“虽然她在我面前极力隐藏,但女人看女人总是很准的,她提到你时的那种闪闪发光的眼神,对你的关心,总之种种细节吧,我都感觉得出来,她喜欢你,男女间的那种喜欢。” “”这下换庄清和比较懵了,“你是不是吃醋吃惯了,觉得一个沈玉华还不够,如今看谁都像喜欢我?” 秦婉初瞪他一眼,再次强调:“我说过了,沈玉华的事情我没吃醋,我没有。” “好,你没有。” 这无力的肯定,更像是无可奈何的迎和,秦婉初掐了他一下,他笑了,抱住她说:“容妃到底什么心思我不知道,也不想管,我只在乎你是什么心思,嗯?!” 这话让秦婉初心里暖暖的,很舒服,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庄清和又说:“对了,关于叶千茗的事情,我已经初步有了一些想法,想听吗?” 他总是那么在意她的事,这件事他竟比她还上心,一直追踪着。 秦婉初点头,庄清和便道:“其实坐实了叶千茗被赵楚平家暴的事实,想让这二人和离是有些困难的,毕竟这婚事可是天启帝赐婚,赵家如今在朝中的势力更是如日中天。所以要让叶千茗无回头之路,无后顾之忧的脱离赵家,那忠勇伯叶府才是关键。” “你是说千茗的父母?” 庄清和点头:“我们若贸然去硬劝她与赵楚平和离,希望不大,若是让赵楚平看透了她的心思,以他的小人之心就算是将叶千茗拖死在赵府里,也不会放她自由的。” 其实秦婉初也怕这一点,赵叶两家的婚事本就不是那么容易说和离就和离的,况且叶千茗的真正想法,到现在秦婉初也还不知道。 “但是忠勇伯叶大人曾在先帝时期领军出征,平乱塞外,建过功业,忠勇伯的称号也是那时候赐的,叶大人是一名值得重用的虎将,我查过,当初也是因为战场上受伤的缘故,导致他后来失去了再生育的能力,这才只有叶千茗一个女儿。” 秦婉初点头:“是啊,千茗也跟我提起过,说他父亲因在战场上留下的旧疾导致不育,这些年也纳过些年轻的小妾想试一试,但都徒劳无功。因此整个忠勇伯叶府只有千茗一个女儿,对她自是十分宠爱。” “如此,叶大人自更不肯看唯一的血脉受人欺辱了。”庄清和说,“况且秦谢两家还在时,叶大人也一向跟你们两家一起属于中立派,并不屑弄权,如此刚直之人若用好了,将来必是一枚利器。” “你是想” “阿初,你真的想为你的朋友好,目光就得放得更远些,若天下大乱,可想过叶千茗要如何依从,未来何处?” 现在不站队,更待何时。 秦婉初垂下头,说:“且先别慌,我还是想先见一见她,问清楚她心里的真实想法再说。” 庄清和亲了她一口,满是宠溺的地道:“自然,都依你。” 第二日,秦婉初醒得极早,华东宫的床再暖再软再舒服,终究不比儒诚王府自家的床,她到底心里记着自己是来学规矩的这事。 庄清和因着她起得早,也跟着起得早,两个人收拾停当,倒是天不见亮就在太后的主殿门外乖乖的候着了。 不过庄清和交待了伺候的宫人不要打扰太后,让她睡到自然醒。 是以太后起来听闻庄清和竟然也在华东宫时,惊得下巴都要掉了。慌忙收拾了一下起身出屋,打开主殿的门,正好看到薄熙的阳光穿透云层,清冷的射在地面,白雪映照着二人相携一处的身影。 庄清和把自己的毛领披风整个的将秦婉初包裹着,又把她的手放在自己手掌里一面搓着一面哈气,秦婉初直说没那么冷,他却说不想她冻坏了。 太后:“” 第142章 主动听训的王爷 因着庄清和的缘故,太后免了今天一早所有宫妃的请安。 也因着庄清和的缘故,秦婉初终于能坐一坐了,从昨天卫知柔的事情一出到现在,她就再没有在太后这儿有椅子可坐。 太后瞧着夫妻两个浓情蜜意的挨在一处,庄清和接了宫人端上来的茶,要先打开闻一闻,吹一吹,待到觉得水温合适了,这才递到秦婉初手里,温柔地说:“可以喝了。” 总之庄清和一双眼睛里就只看得到秦婉初,一会要替她理理头发,一会要问问她冷不冷,饿没饿 太后冲旁边的嬷嬷笑说:“瞧着这是娶了媳妇忘了娘了。” 庄清和这才扭头对太后说:“母后可别生气,只是你也知道阿初可是我跪了三天三夜求来的,昨天听说她在宫里受了委屈,又是求情又是下跪的,我心头难受,这才进宫来瞧瞧。” 这话说得太后冷笑:“老五,你这意思是说哀家刻意为难你媳妇儿不成?” “怎么会。”庄清和笑了,“是儿臣平时对她过于娇惯,在王府也没有恁多的规矩,这才让她到宫里失了分寸,说到底全是儿臣的过错。” 秦婉初乖巧温婉的坐在旁边,低着头,也不说话。 太后瞧着这夫妻两个一唱一和的,笑了:“知道你疼媳妇,舍不得打,舍不得骂的,可到底我们是皇家,该有的体面不能失,你如今王府里又只有她一个,没规没矩的,怎么带出去?哀家受累些,这才想着让她在宫里留些日子,也好教出个样子来,这对你也是好的。” “太后说的是,其实儿臣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所以这不跟着来宫里一起学规矩了。”庄清和笑着说,“这御下不严,没有规矩丢整个王府的脸,说起来也都是我的过错,我才是这最大的罪魁祸首,太后就多受累些,连着儿臣一起教导吧。” “”太后无语了。 庄清和可是自小养在太后膝下的,若是庄清和自认是个不懂规矩的人,那岂不是在含沙射影说太后不会教导,或者说太后是个没规矩的人吗。 说来说去,儒诚王府不懂规矩的事,最后真正的罪魁祸首不是秦婉初,也不是庄清和,该是她这个太后才对。 太后一时气得鼻孔冒烟,她冷哼:“你昨晚什么时候来的,竟也不通报哀家一声,真是越没没大没小了哈。” 本来脱口而出没规矩的,但太后觉得这没规矩三个字还是不说的好,免得最后又成了她不会教。 庄清和看她扯着嘴角,想发火又不能发出来的样子,心里舒坦了几分,说:“下钥的时候吧。” “皇上知道吗?” “我让人去禀报过皇上了。” 也就是说皇上同不同意还另说,太后嘴角扯了扯,却听庄清和说:“但想着我家阿初在这里,皇上体恤儿臣,必不会不同意的。” “你的伤如今看来倒是都好了。”太后又问。 庄清和动了动受伤的肩膀,却道:“还不能提枪,只是儿臣依赖阿初,没有她在旁边晚上总是睡不着,也缺不了她照顾。” “你呀,就是府里伺候的人太少了。”太后走到他身旁,却笑着说,“哀家早前听说你跟沈家的小姐有些渊源,不如哀家作主就娶了她吧,也好府里多个人伺候你,至少秦婉初,确实是缺少规矩,且让她在宫里好好学学。” 既然庄清和这么在意秦婉初,那把秦婉初扣在身边就更有必要性了。 “至于你,怎么说都是外男,不好在宫里常住的。”太后劝道,“今日去通勤殿找皇帝好好聊聊,哀家也会替你说说好话的,解了你的禁,以后好好在朝中做事。” 秦婉初也赶紧非常懂事地道:“王爷,太后说得在理,妾身在太后这里你还不放心吗?还是赶紧回去吧,正好让下人们布置一下,照太后说的,把沈家小姐接进府里吧,这样你有人伺候着,妾身也放心多了。” 庄清和瞅着秦婉初酸里酸气的模样,心里忍不住发笑。 他一把抓住秦婉初的手,对太后道:“不行,儿臣也要留在这里听训,说起来自从武直门兵变后,儿臣就再没有多少机会能在母后膝下侍俸,缺少了母后的教诲,每每做事确实没规没矩的。” “况且我离不开阿初,总之阿初在宫里,我就在宫里,母后,华东宫也不多一个人吃饭,您可别赶我走。” 秦婉初盯着庄清和无赖的样子,心头发笑,太后板起脸来:“你这话是越发没有道理了,你哪能在宫里常待。” “和沈玉华的误会早就解释清楚了,母后千万别乱点鸳鸯谱,若是惹得沈家人心生怨怼可就不好了。”庄清和笑着说,“但我少不得阿初的照顾,若是一个人在王府,只怕更不能好好做事,就别提为前朝效力了。” 太后挑眉,这是威胁她。 “老五,你以前可从来不这样跟母后说话的。”太后板起脸来,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 “是啊,母后从前也不这样对儿臣的。”庄清和也板起了脸来,同是似笑非笑的样子。 太后怔了怔,庄清和人前人后向来都是温和笑脸,待人接物,和气诚恳;从前无权也就罢了,如今谁不夸一句端方的如玉君子。 太后更是不曾见过他不笑的样子,秦婉初瞧着这母子二人间紧张的气氛,她吞咽了一下。 庄清和先咧着嘴轻轻笑了:“要是母后执意不肯留儿臣,那也无妨,今日儿臣就带着阿初家去,保证以后再不让阿初到宫里来烦母后了。” “太后,赵家长子携其妇来向你问安了。”这时,门外的嬷进来回话说。 秦婉初一怔,赵楚平跟叶千茗来了?! 太后眉色间闪过一丝慌乱,庄清和显然看出来太后不乐意自己在这儿,毕竟她会母家侄儿,定是有更机密的事情要聊。 庄清和忙拉着秦婉初起身说:“既然母后同意了,那儿臣就先带着阿初走了,改日再来向太后请安。” 太后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夫妻两个已经出了门。 赵楚平与叶千茗也正好跨门而来,两对夫妻在华东宫主殿门口擦肩而过,秦婉初意难平地看向叶千茗,千言万语涌上心头。 自那日在赵府跟叶千茗不欢而散后,就真的再没有见过。 叶千茗也看了她一眼,但很快就眼神慌乱的低下了头,随赵楚平进了主殿。 第143章 当初的事 虽然在太后那里算是蒙混过关的,但好在是出了华东宫。 可秦婉初却立在华东宫门口不欲离去,庄清和看出她的心思,说:“既然入了宫我肯定要去一趟通勤殿,天启帝你就不要再见了,旁边有个息的凉亭,在这儿等我来接你吧。” 秦婉初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而与此同时,昨天才虎口脱险的卫知柔,并没有再回儒诚王府,而是被讲故事的某王爷直接拐进了平昌郡王府。 故事一直听到后半夜,本来一直心绪不宁的卫知柔反倒听得有些困倦了,第二日清晨醒来,窗外横枝上掠过几声鸟鸣,她被陌生的环境惊了一怔,推开门,寒风夹着丝丝雪飘迎面而来。 她这才记起自己在平昌郡王府里,听下人说天不见亮庄荣渊就因有事出了门,卫知柔不知他去忙什么了,但昨天发生的种种,不管是宫里的一切,还是庄荣渊跟她讲的故事,都挺让她触动的。 随便喝了碗粥她便也轻衣便装回顾家药铺去了—— 而通勤殿里,天启帝正在跟崔季桓说话,庄清和到的时候通勤殿外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李公公也只让他在阶下等待,可见殿内正在进行着一场十分隐秘的谈话。 不过,庄清和的耳朵十分灵敏,别说是等在通勤殿外的阶下,便是等在院中,他也能将屋里的谈话尽收耳中。 天启帝说:“你说的是真的?” 崔季桓点头:“虽然臣现下没有证据,但是臣可以用项上人头担保,秦婉初已经知道立春血案的真相,也就是说儒诚王也一定全都知道了。” 天启帝微眯了眯眼,仔细回想着昨天见到的秦婉初,好像从始至终就没跟那个女人对上过眼神,真是有些遗憾。 天启帝哼声:“你想得到这个女人,朕知道。是不是光复军劫狱的那天晚上,你自己亲口跟她说的?以为自己一定会成功,却没想到赶上光复军劫狱,最后赔了夫人又折兵。” 崔季桓当然不会承认是他跟秦婉初泄了秘,而且从儒诚王府与光复军勾结的迹象看,只怕一早他们就知晓立春案的经过了。 他忙道:“皇上还记得之前谢云婳的事情吧。” 提到谢云婳,天启帝满脸都是是可惜,摇了摇头说:“她已经怀孕五个月了,只差一点,就差了那么一点就能让她替朕生下那个孩子。说起来朕可是真的真的很喜欢她,可惜,世上再也没有谢云婳了。” 崔季桓心里哕了一下,天启帝想让谢云婳生下腹中那个孩子,还不是为了满足自己扭曲的变态心理,想要将谢云婳不仅仅是从身体上,更是从心理和思想种种方面全部蚕食掉,让她从此做到真的甘心沦为脔宠,毕竟有一个孩子在手里,当妈的总会受到钳制。 “臣一直都不明白谢云婳的藏身之地究竟是怎么泄露出去的,又会是谁那么大胆敢烧楼救人。”崔季桓说,“如果是秦谢两家从前的门生或追随者,不明真相的话第一时间也该是告官,绝不是私自行动,臣思前想后只会是知道立春案真相的一些人才会如此做。” “而且是跟谢云婳极度亲密的人才会愿意以身犯险。”崔季桓继续道,“秦婉初被救出狱没几个月,谢云婳就被救了,这所有的事情加在一起就不是巧合了。” “你是说,当初烧楼救人的是儒诚王府!”天启帝眉头一紧。 “当时那些死士个个武艺高强,而且皆是使用暗器,暗器之种类还五花八门不尽相同,出奇的招术才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如今想来,儒诚王府不得不防了啊。” “知道立春案的全部,还有可能暗自蓄养着一批精于暗器的死士。”天启帝握紧了手,“这条狗看来是喂不熟了。” “臣还怀疑当初死在狱中的两名光复军根本就没有死,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身负重伤,短时间里绝对移动不了,说不定还在上安城里,请皇上下旨,复臣职位,让臣全城搜捕,将他们抓捕归案。” “只要将他们抓回来,儒诚王府是否清白,一切自将大白。” 天启帝却陷入了沉思,不多时他道:“崔季桓,你不是今天才查出这些事情的吧。” 崔季桓脸色一白,忙垂下头:“皇上这话何意?” 天启帝冷哼:“朕说过了,朕不傻,别把朕当傻子对待,这段时间你可一直在府思过,哪能将手伸得那么长查这些,连当初谢云婳的事情都翻出来重新查,你肯定是一早就知道这些了,只是你把这件事当成自己保命的一个王牌,只想在适时的时候才亮出来。” 天启帝只说对了一层,崔季桓一直没说,不仅是因为想将此当一个保命王牌;更因为他并没有确切的证据可以充分说明这些都是真的,还因为除了想拿此钳制天启帝外,更想拿此钳制儒诚王府,或者说钳制秦婉初。 只是现在钳制她显然没有意义了。 “崔季桓你做得最错的一件事,就是没有当机立断。”天启帝冷笑说,“如果当初庄清和还没从北境回来时,你就想法子把秦婉初弄进了侯府的话,这后面诸多事情就都不会发生了,说到底还是要怪你自己,再说了你说了那么一大通,却无实证,朕就算是相信,也拿儒诚王府没有办法。” 崔季桓闭了闭眼,这句话天启帝倒是说对了,可惜后悔也无用了。 “都过去小半个月了,光复军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朕还是想将所有财力都投到观云台的修建之上,至于你,再在府里待一待吧,等到年后太后寿宴,朕再借机让你复职。” “皇上?”崔季桓有些急了,这样的话就是黄花菜也凉了啊。 “不必再多说。”天启帝一甩衣袍冷哼了一声,于他而言崔季桓和庄清和都是养的狗罢了,只是用途不同的狗而已,两只狗有私怨,互咬互撕他可以不管,但是崔季桓对重要信息瞒而不报,他自然是有所忌讳的。 待到崔季桓走后,李公公才领着庄清和进去—— 天启帝看他进来倒是显得十分亲热,勾着庄清和的肩头说:“你我兄弟之间,不用如此多礼,肩上的伤好些了没?” 庄清和笑了笑:“劳皇上牵挂,臣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天启帝笑着说,“昨晚宫人来报说你入了宫的时候朕都睡下了,不然定要去华东宫跟你促夜长谈,不过那些事情都不说了,说说这段时间你在府里过得如何?不会还在生朕的气吧。” 第144章 卫知光的打算 天启帝很明白,崔季桓与庄清和相比,庄清和的平乱能力显然更强,如今四下起义不断正是需要武将之时,庄清和能用还得用。 况且于天启帝来说,儒诚王府是不是知道那些真相根本不重要,这么久以来庄清和没有什么行动,足见他根本还无实力与自己抗衡,只能在自己脚边匍匐。 而天启帝则十分享受这样的过程,知道庄清和恨他入骨,却又拿他无法,还得在他面前装着无知,礼仪周全,这才是对一个人最好的凌迟。 怎么说呢,他就喜欢别人看不惯他又干不掉他的样子!就很爽。 就算是真到了庄清和不能控制的那天,天启帝也可以像刺穿他肩膀的那天晚上一样又来一次失控,平昌王也好,秦将军、谢大人也罢,他都是杀了,还会在乎多杀一个儒诚王吗? 卫知柔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卫知光,只是宫中的事情她并没有说得过于严重,毕竟她并不想伤未好全的哥哥为她担心激动。 所以卫知光并没有听到什么有意义的话,直到卫知柔讲起了庄荣渊的故事,卫知光才惊得站起:“你说庄氏的传承图在庄荣渊的妹妹庄安浅身上?” 卫知柔点了点头:“安浅也真是可怜,从出生就被先帝” “怪不得,我早该想到的。”卫知光眉头一紧。 “什么?”卫知柔显然没反应过来。 “儒诚王府为什么会跟一个无实权,天天只知道逗鸡溜狗的平昌郡王走得这么近,照你之前跟我所说,他们如果真是有心想起兵造反,那么手握秦氏后人,拥有秦谢两份传承,再外加庄氏的传承图,他们就已经有了三份,走到一起是必然啊。” 卫知柔垂了垂眼眸,对卫知光表现出来的激动和高兴一点也感觉不到。 “哥,你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我们走之前,还是去见一见儒诚王和郡王爷吧,至少当面跟他们道个谢。” 冒死相救的恩情,卫知光出狱后还没有见过庄清和与秦婉初,对庄荣渊那次的态度也一言难尽。 “走?”卫知光冷笑了一声,“是要走,不过不是现在。天启帝以为那次劫狱之后,光复军失败已经撤出上安城了,所以根本就没有动军搜查,这对我们来说灯下黑是最好的时机。” “你还想做什么?”卫知柔不解。 “当然是传承图了。”卫知光笑道,“你该不会忘了大王来信的交待吧,你说秦婉初不肯跟我们走,那看来就得动用些非常手段了,而至于那个庄安浅知柔,那个郡王爷不是对你有意思嘛,不如” 他贴到妹妹耳边低语了几句,卫知柔腾的站了起来,怒道:“你说什么?这不是,不是让我去用美人计吗,我不去。” “知柔,我知道是有些委屈你,但我看那个庄荣渊也不甚聪明的样子,你随便两句话肯定能糊弄过他,再说了,昨天在宫里不也是他救的你吗,可见他对你还是有些情义的。” 可就是因为这样卫知柔才不想做这种事情。 “知柔,你得为大局考虑啊。我们既然走了这条路,很多事情就算是不想做也得做。”卫知光说,“我知道你觉得这样有些对不起他们两府,毕竟他们于我们有救命之恩,对你也一直不错,但是你永远别忘了,我们是属于两个阵营的人,敌对是迟早的,而有利于我们的信息,越早弄到手,于我们才越有利。” 卫知柔看着哥哥满脸纠结,卫知光伸手在她肩头上轻轻拍了拍。 却说秦婉初在华东宫不远处的亭子里看风景,虽然眼神张望,但其实她并没有真在看风景,目光一直聚焦在华东宫的大门上,直到见有人出来她便会神情紧张地站起来。 赵楚平每每带着叶千茗进宫给太后请安,其实也不过是借着这么个幌子罢了,待到家常拉得差不多了,赵楚平就会让叶千茗去外头闲逛,自己则跟太后谈起正事。 这次也是一样,叶千茗出了华东宫,一眼就看见不远处亭子里站着的人,她遣走了身边人独行到亭子中,秦婉初迎上来拉住她:“千茗。” “侧妃也是来宫里请安的吗?”叶千茗的语气有些疲累无感,生疏至极。 秦婉初心里被刺痛了一下,她说:“那天在赵府是我不对,如果你真的什么都不想说,我不会非逼着你说的,但是不要对我说那种绝情的话好吗。” 叶千茗眉心一紧,看着旁边的短树丛生长进亭中的枝叶,她眸光闪烁:“那天的事该我道歉才对,不过有些事实却不得不承认,你我只怕注定是两个阵营的人,还是不要太亲近的好。” 秦婉初看她眼神里掩藏不住的疲累感,说话时语气也满是无力。她道:“如果我们可以成为一个阵营的人呢。” 叶千茗一怔,看向秦婉初,秦婉初道:“我知道你之前说那些话一定都是迫不得已,你什么都不必告诉我,我来问,你来答。” 叶千茗退了一步:“不,我,我还是” “他打你对不对。”秦婉初拉住她的手腕,明显感觉到她缩了一下,只怕手腕上还有伤。 “从成亲以来你就过得并不开心对不对。” “阿初” “跟他和离吧。” 叶千茗惊怔地看向她,苦笑:“哪有你说得那么容易,我们是皇上赐婚” “如果我说可以呢。”秦婉初打断她,“如果我说我有办法呢,虽然可能曲折迂回些,但只要能成功,你何必一生陷在那个泥潭里。” 叶千茗心头一颤,眼眶莫名热了。这时华东宫的门又开了,叶千茗听见声音如惊弓之鸟提着裙摆就跑出了亭子,秦婉初看她情急火燎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奔命呢。 赵楚平踏出宫门时叶千茗也正好到了宫门口,迎上丈夫,二人便相携归去,路过凉亭,赵楚平朝秦婉初看了一眼,温文尔雅的点了个头,以示招呼。 秦婉初也向他示意了一下,但叶千茗却是从始至终没有抬一下头,规矩老实的跟在赵楚平身旁。 这样牵线木偶般的叶千茗,眼里再无半点光彩的叶千茗,真让秦婉初看得难受。 不过这对夫妻走了,秦婉初也不敢在华东宫附近逗留,生怕太后誊出手来又要找她麻烦,便也赶紧走了,好在没走多远就见着庄清和过来,二人便一道离宫回府去了。 第145章 卫知光有约 夜晚,庄清和心绪难宁。 寒冬冷月里,他独自坐在雪白一片的院落里,对月孤寂漠然,一杯热酒,辣口却未觉,他连喝了两三杯,待要再饮一只手按住了酒杯。 庄清和看向来人,秦婉初裹着皮毛披风正正地看着他:“这么晚了不睡,有心事?” 庄清和笑了一下,拉她在旁边坐下说:“下午回府的时候你兴致也不高,是不是见了叶千茗,也不开心?” 也?! 秦婉初看着他,点了点头:“我不想瞒你,千茗她好像非常的怕那个赵楚平。” “她长期备受打骂,早就被打怕了,这也难怪。” “我得想个法子再见见她,不管怎么样都要问清楚她现在的状况。”秦婉初说,“对了,你今天去见皇上,没出什么意外吧。” “崔季桓把我们知道立春案真相的事情都告诉了天启帝。”庄清和说,其实他倒不怕天启帝对付他,他现在只是苦恼如此一来,他的动向就会备受钳制,天启帝必将对他事事关注。 虽然今天天启帝表现得无所谓,像没事人似的,但庄清和很了解他,不过是对崔季桓的气还没有消,加上他还有用,暂时不想动他罢了。 这样一来,他和庄荣渊的计划就要加紧了,这一赶时间很多事情就容易脱离掌控,其他的不说,他只怕秦婉初夹在中间备受煎熬。 毕竟秦氏后人的身份还是过于敏感,天启帝若当真耍无赖,秦婉初必是最先被出气的那一个。 秦婉初怔了一下,伸手握住他的手,他笑了笑说:“不过你放心,天启帝刚愎自用,崔季桓又没有实证,所以天启帝根本就不相信他。再说了即使没有这些事,太后和天启帝对我也是多有忌惮。” “这两天也累了,好好休息一下吧。”秦婉初说,她知道庄清和没有对她说全部的实情,“反正不管将来怎么样,我都一定会在你身边的。” 庄清和笑着点了点头,确实有些累了。 第二日,才用过早饭,顾川就亲自来了王府,递了卫知光的亲笔信,说是想约庄清和夫妇在顾家药铺一聚。 庄清和拿着信笑了笑:“早前卫知柔来王府的时候他没想到要写信感谢一下,如今事情全都尘埃落定,他倒想起来要感谢我了。” 庄清和看向秦婉初的眼神,只差没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秦婉初自然也明白卫知光这时候说要见他们,估计是卫知柔把她不愿意去江原的事情跟他说了吧。 自从卫知光伤好得七七八八了,便一直是顾川在照料其伤势,顾师则几乎很少露面。 便是庄清和跟秦婉初到药铺里,顾师也没有出来,秦婉初买了上好的酒去敲他的门,笑着说:“年初的时候可是有人承诺过我,说过要收我为徒的,我这拜师酒已经带来,你可不许反悔。” 顾师语气懒懒的:“我在睡觉呢,你们要谈事去旁边屋里谈,别打扰我,拜师记得找黄道吉日,我像是那种随便一个日子就收徒的人吗?” 秦婉初:“”这理由够豪横的。 没见到顾师,两人便只好折道进了卫知光的房间,卫知光知道他们要来,早早就备了茶,笑着迎二人坐下说:“那日在牢里王爷冒死送药,后来又与郡王爷涉险相救,种种一切不多赘述,恩情我卫知光都记下了。” 庄清和笑了笑,卫知光抬手端起旁边的茶杯道:“身上有伤无法饮酒,请多包含,便以此茶代酒,敬王爷之大义。” 秦婉初看着他仰头一口而尽,卫知光的模样比她想象的要出入几分,卫知柔是个生得玲珑美丽的姑娘,小意柔情尽显江南风范,特别是那双眼睛,灵动漂亮。 本以为卫知光也会是个威风帅气的男子,不过他却生得并不十分俊朗,本该与秦修然差不多的年岁,但看上去却像要多长几岁的样子,眼角有细纹,立眉圆眼一看就是饱经风霜摧残。 秦婉初可以想见,他原本也是生得不错的,只是这些年一肩扛了不少苦楚罢,风尘烈烈才磨得他如今模样,想到这儿秦婉初便对那日打了卫知柔又多了几分歉疚。 “知柔呢?”她问。 卫知柔去了平昌郡王府,但是卫知光并不打算告诉他们实情,只笑道:“她是个关不住的,并不在药铺里,不过她也不知道我今天约了你们过来,若是知道想来也不会出去了。” 秦婉初点头,卫知柔从宫里出来就没有再回儒诚王府,只怕是心里对她起了气吧。 “卫兄太客气了。”庄清和淡淡道,“你还有伤在身,该好好休息才对,至于前事,不过举手之劳,不必过于挂心。” “我知道,其实你们也都是看在秦兄的面子上。”卫知光叹了口气道,“如若不然,岂肯趟这浑水。” 秦婉初笑着说:“说到我哥,你当初也救了他,所以我们大家都不要再谢来谢去了,反而显得生分。” “我并不想显得生分。”卫知光道,“其实今天约你们二位来见,也是有一事想向秦姑娘问明白。” 秦姑娘?! 庄清和挑了下眉,对他这称呼很是介意。 秦婉初也注意到了,看了一眼庄清和,只听卫知光继续道:“我们来上安,其实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要带你回江原与秦兄汇合,可我听知柔回来说,你并不想离开这儿?” 秦婉初提了口气,正不知要怎么作答,庄清和握住了她的手紧了紧,对卫知光说:“她已经嫁给我了,这件事情你们也都知道,所以这儿才是她的家。至于秦修然,当然是她的娘家,眼下无事,何以要离开夫家回娘家呢,卫兄,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卫知光咧了咧嘴,这表情显然不算是在笑。 他道:“王爷此话不对吧,秦兄在给秦姑娘的信里说得很明白,希望她能随我们回江原,也好兄妹团聚。至于你所说的嫁给你了,其实我们也多少都了解,当初她入王府诸多无奈,况且庄氏与其他三姓皆是死仇,你何需将她硬绑在身边呢。” “说句难听的,您贵为王爷,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如今她哥哥既然回来了,不如放她归去,免得兄妹天各一方,彼此思念。” “不去江原是我的决定。”秦婉初开了口,对卫知光道,“至于原因我也不想再过多说明了,之前跟知柔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们走时我会写一封信,到时候劳知柔转交给我哥,我哥一向最疼爱我了,知道我的情况定会理解我的,况且来日方长,我们兄妹又不是不再见面了。” 第146章 愚蠢的决定 庄清和也就罢了,其实他什么态度从一开始就没在卫知光的考虑范围内,但他没想到秦婉初竟然拒绝得如此干脆。 要知道,他们来上安之前一直只担心对付天启帝的计划能不能顺利进行,从没有对秦婉初的事情有过任何担忧,于他们而言,只要他们出现,秦婉初一定会感天动地跟他们走的。 因为那才是她真正的归宿。 卫知光看着秦婉初,眸色暗了暗:“知柔跟我说你不打算跟我们走的时候,我可是一直都不相信她的话的,但我真的想不通,究竟是什么样的理由,什么样的力量让你做出这种愚蠢的决定。” 愚蠢的决定! 秦、庄二人对视了一眼。 卫知光的语气里显然已有些了怒气,好像只要这一刻秦婉初再说出一个不字来,那简直就是冒天之大不韪了。 秦婉初冷笑了一下,反问:“那你们费尽心思一定要我跟你们走,当真只是为了让我们兄妹团聚吗?” 卫知光:“” “我说明一点,我对你们兄妹二人并没有半点意见,我也能猜得到你们的所作所为大多是朱奕授意,所以越是这般,我越是不可能跟你们光复军走。”秦婉初继续道,“我甚至可以想见,你们这样做,我哥并不知情吧。” 庄清和深吸了一口气,跟着道:“秦修然给阿初的来信里,原话说的是对妹思念之至,希望可以在江原重聚,但求妹之意见。” 换言之,秦修然也并没有强迫秦婉初必须要跟光复军去江原。 卫知光转动着手里的杯子,目光灼灼:“这么说,你果然是不肯走了。” 庄清和拱手道:“卫兄,我们与光复军,将来一定还会再有交集之时,阿初此时跟不跟你们走并不多重要,你又何必过多强求。” “如果没有其他事,我们就先回去了。” 秦婉初也跟着庄清和站了起来,深深地看了卫知光一眼,打算走了。但二人走到门口时,卫知光叫住了他们,对庄清和说:“让我跟秦姑娘单独说两句话吧。” 庄清和皱眉,显然不想。秦婉初看得出卫知光心情很不好,也不想他们争执起来,她冲庄清和点了下头,庄清和无奈,也只好先退出房间去了。 卫知光看着她道:“我不管这个男人承诺给你什么,但我希望你不忘记了,你姓秦,与他们庄氏是不世血仇。纵他也恨天启帝,给了你无数多的希望,但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就是亲人,再怎么撕咬,打断骨头还是连着筋。” “不是我对庄氏所有人都片面仇恨。”卫知光道,“知柔也跟我讲了很多儒诚王与平昌郡王的不同,但世事难料,你留下所依据的仅是他的爱,但这点靠感觉得来的东西,也最容易随时间流逝,若哪一日他突然变心,你可想过偌大恐怖的上安,你只身处在满是仇敌的中心,要如何脱得了身?” “我言尽于此,你好好想想吧,可别为所谓爱恋冲昏头脑,而后悔终身。” 秦婉初目光缓了缓,其实卫知光突然对她说这些,反而让她有些感动了。她道:“大哥!你是知柔的大哥,又是我哥的救命恩人,如蒙不弃,也允许我叫你一声大哥吧。” 卫知光眉头一顿,对这突来的亲近有一点不太自然。 “大哥,我相信你们都是为我好,但既然我做出了选择,无论将来如何,都不会后悔。” 要说这次交谈是不欢而散吧,其实也不尽然,至少秦婉初最后还是挺开心的,她一直担心卫知光会用比卫知柔更强硬的手段逼她留下,但这种事却并没有发生,反而对卫知光最后劝的几句,深为受用。 而对卫知光来说,他一个粗犷的大男子,说实话着实没有劝人的那种能力,寥寥几句已经是搜肠刮肚,他内心并不满意这次相谈的结果,但却对秦婉初和庄清和都有了和之前未蒙面时不同的感觉。 这感觉让他莫名的觉得亲切,就像当时在河道口救起濒死的秦修然,后来得知都是四姓后人时的那种亲切。 秦婉初也就罢了,对庄清和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好感。卫知光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有点神经了。 却说此时此刻,卫知柔又回去了平昌郡王府。 王府的下人似乎都认识她,管家恭恭敬敬领着她去了庄荣渊的书房,说庄荣渊外出办事还没有回来,让她在书房稍等。 不多时便有下人来给她上茶,半温的茶水此刻喝正好,小丫头对她总是忍不住的上下打量。 又问她:“姑娘要用些点心吗,今日厨房做了莲子桂花糕、糯米松仁露、栗薯甜饼” “不用了。”她不好意思地笑笑。 小丫头哦了一声,便转身出去了,卫知柔忙又叫住她:“我进府来,好像大家看我的眼神都很奇怪” 小丫头怔了怔,忙问:“是让姑娘困扰了吗,都是我们不好,只是觉得新奇,姑娘千万不要介意啊。” “什么意思?” “那天王爷带你回府来,跟你一直聊到后半夜,后来姑娘睡着了,王爷就召集了全府的人跟我们说你是未来的王妃,让我们一定要对你礼仪周全,不可干涉和过问你的任何问题。” 小丫头笑了笑:“我们王爷虽然表面看着花心浪荡,但那都是外头的误传,姑娘千万不要相信,其实他人很好的,待我们也好,你是他唯一承认过的人呢。” 怪不得 卫知柔在这平昌郡王府里来去自如,而且大家都对她十分友善。想到庄荣渊那个人,她垂下头陷入了沉思,其实他还是挺好的。 正这时外头传来庄荣渊和王府护卫的谈话,小丫头笑了笑,转身出去了。 庄荣渊今天是约了林舒望谈事,不过林舒望此时并不应该在京里,因为早在一个多月前他就被天启帝派驻东北增援利县,平那边的山匪叛乱。 所以他的归来是件秘事,二人约在人多眼杂的花楼,又是乔装打扮以避耳目,反正那是庄荣渊平日里最喜欢逛的窑子。 听说卫知柔在等他,他欣喜若狂,忙理了理衣服推门进去:“柔柔。” “”卫知柔哕了一下,“你能不能不要叫得这么恶心。” 恶心吗?! 他笑了笑:“好,柔柔。” 卫知柔:“” “他们说你在等我,有什么事吗?” 第147章 美人计 卫知柔这才记起来意,却一时有些踌躇起来,不知怎么开口。 庄荣渊坐到她身旁,反而先问起来:“你哥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吧,是不是快要起程了。” 关于在皇宫里发生的一切,卫知柔的任性,秦婉初都严厉而凶狠地教训了,但庄荣渊却从始至终未提一字,从来没有为此让她感到尴尬或难堪。 卫知柔叹了口气,说实话长这么大,除了自己哥哥,从来没有哪个男的让她深受感动,却又备受纠结的煎熬。 卫知光要她来施展什么美人计,利用庄荣渊对她的喜欢套出传承图来,可是别说她根本就用不来什么美人计,便是用得来,她也不想对眼前这个男人用。 因为庄荣渊每次看向她的眼睛里,都是那么的明亮清澈,不含半点杂质。 “你有心事?”庄荣渊问她。 她摇了摇头,说:“我,我们确实是快要走了。” 庄荣渊怔愣了一下,许久才哦了一声。 卫知柔抬头看向他,他眼眸瞟向旁边的虚空里,眉头微微蹙起似也有了心事。安谧沉静的书房里,连空气的流动好像都变慢了,窗台上那盆蝴蝶兰在冬日里不复从前的茂盛美丽,反而是圆桌上摆的那瓶黄色腊梅枝,犹为清秀。 卫知柔突然想到了和庄荣渊第一次碰面的那天晚上,她做梦都没有想过,有这么一天会这么安静的坐下来跟他说话,反而心里还生出些期待来。 “你不开心?” 庄荣渊看向她:“怎么开心?” “” “你们走的时候千万不要来向我告别,也别让我知道。”庄荣渊道。 “为什么?”她不解。 “我怕我会忍不住跑去劫人。” 卫知柔怔住了,庄荣渊笑了起来,继续说:“毕竟你和五嫂的情况不一样,你们可以问她要不要跟你们走,她也许还有思考的余地;但我却连问你要不要留下来的资格好像都没有,就算是有,我也知道,你肯定是不会为了我留下来的。” 卫知柔有些蚌埠住了,一时内心涌起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她从来不知道庄荣渊心里竟然还想过要留下她! “我不想让你为难,更不想听你亲口拒绝。”庄荣渊笑了笑,突然看着她说,“你脸好红,不会是生病了吧?” “没,没有。”卫知柔忙别过头去,伸手捂住了脸,“应该是关着门有,有有有些缺氧。” “”庄荣渊笑了,“害羞就害羞了,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像我这么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男人,自然是人见人爱,你喜欢上我也很正常啊。” “庄荣渊?”刚积累起来的好感,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声轻喝,卫知柔横眉立眼地瞪着他。 他只是笑,问她:“要不要留下来吃午饭,喜欢吃什么我让厨房给你做。” 她躲开他的眼神,问他:“你,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庄荣渊怔了一下,看她低眉顺眼,满脸通红,却又有些手足无措的模样,他伸手勾起她的下巴,这略带调戏的动作让卫知柔有些怒了,一把打开他的手,可眼睛却始终不敢看她。 庄荣渊吸了口气,说:“我不喜欢你。” 卫知柔脸色一僵,尴了个大尬。 她迅速站起身就要走,却听庄荣渊轻轻说:“我爱你。” 她脚步一顿,感觉到身后男子突然抱住了她,她混身都颤抖了起来,换了平时她早就一把推开庄荣渊了,若是遇上心情正不好时,赏一个耳光也是活该。 可此刻,不知是为了哥哥的交待,还是因为自己内心的那点纠结,她怔怔的一动未动。 只听庄荣渊在她耳旁一遍遍低语:“我爱你。” 那声音酥麻入骨,让人沉醉如万年香酿,只听一遍就能叫人晕眩,再听一遍必让人沦陷,庄荣渊就这样一遍遍的在她耳旁不厌其烦的重复着,每一遍都比前一遍说得更好听。 “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他紧贴着她的白晳修长的脖子,突然亲了她一下,她一慌,忙一把推开他,但他反而将她拉进了怀里,死死钳制住了她。 她挣脱不开这个男人,有些心慌的看着他,他却是一脸的坏笑。卫知柔忙别过头去:“你放开我。” “是不是放开你,你就要走?” 卫知柔:“你,你真的想对我的好的话,那那” “你说,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答应你。” “真的?”卫知柔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顷刻间已忘了自己被他抱在怀里,二人贴得极近。 庄荣渊点头。 卫知柔咬了咬牙,才道:“那,如果我我说我想要你那张传承图呢,你也会给我吗?” 说这话时卫知柔满手都浸满了汗,似乎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咚咚的跳动声,虽是带着略有开玩笑的语气,但她眼里的慌张并没有逃过庄荣渊的眼睛。 他笑了笑,松开了她,转身往桌案旁走去。 看他不言不语,瞬间放开自己。卫知柔叹了口气,果然,一关系到利益,谁还会当爱情的傻子。 什么美人计,他对自己的感情也不过如此吧,她心里莫名一阵失落,正在想着要怎么找借口离开时,却见他在书桌下的抽屉里翻找起来。 她走过去,只见他从最底层那个抽屉中的暗格里拿出一张纸来递给她,笑着说:“给你。” 卫知柔:“” 庄荣渊见她吃惊呆愣地模样,笑了,说:“你不是想要安浅那张传承图吗,这就是。” 他真的给她了。 卫知柔转过身去,一时只感觉眼眶有些发热,她仰着头狠狠吸了几口气。庄荣渊走过来面对她,看她那好笑的模样,说:“不会是感动得要落泪了吧。” 卫知柔皱眉,推了他一把:“谁要落泪了,谁感动了,你,你” 你就不能有一次好好说话吗?! 庄荣渊只是笑笑,说:“不过给你这张图,我有个条件。” “条件?” 庄荣渊把图纸捏在手里,看着她:“你亲我一下。” 卫知柔脸色一红,庄荣渊笑得得意洋洋:“怎么,我长得很难看,让你下不了口吗?” 卫知柔别过头去:“你,你不要脸?” “那算了,当我没说。” “喂,你”卫知柔抓住他的手,“亲就亲,我怕你啊。” 第148章 等我来娶你 这下换庄荣渊怔愣住了,他没想到卫知柔竟然会同意这种无理的要求。 其实从卫知柔问他是不是真的喜欢她的时候,庄荣渊就感觉出今天这一切是一个计了,只要稍想想庄荣渊也知道肯定是卫知光指使她这么做的,多半是卫知柔把传承图的事情告诉了她哥吧。 他看得出来卫知柔今天对他的态度比之前柔和了许多,好多亲昵的举动她都没有生气,可见应该是想对他用美人计了,既然如此庄荣渊便将计就计。 这既是针对他的美人计,那总得要让他尝到点甜头,才算圆满吧。 他没道理的提过分要求,卫知柔也顺从他,他反而开始有点心疼她了,这姑娘并不擅长于心计,特别是美人计这种心计,因为她把自己真正的目的暴露得太明显了。 卫知柔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深吸了一口气,闭紧了眼睛踮起脚来在他唇边轻轻啜了一口,然后就慌忙转身要逃。 但是庄荣渊怎肯给她逃跑的机会,顺势抱住她的腰将她抵在了案桌边上,深深吻住了她的双唇,放肆的侵城掠地 心动就像海上的波涛汹涌,亲吻更犹如风暴惊涛骇浪,来得排山倒海,令人措手不及。 许久,庄荣渊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她早就羞得满脸通红,庄荣渊抱住她说:“我知道你哥想让你嫁给那个朱奕,答应我,不要嫁给他好吗,等我来娶你。” 卫知柔在他怀里低下了头,她说:“我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好,我” 这一刻,她真心觉得她和哥哥的那些企图谋划太过无耻,面对赤诚之心被击溃得面目全非,她觉得自己根本配不上庄荣渊的深情。 庄荣渊似乎察觉出她有种想坦白的冲动,忍不住笑了,说:“你是挺笨的。” 卫知柔狠狠踩了他一脚,趁他痛到跳脚松开自己的手,便赶紧头也不回的跑出去了,她一路逛奔出了王府,慌里慌张的在街头乱蹿一气,直到在一个无人的巷子口才停住脚来,静静的等待心情的平复。 望着手里那张被骗来的传承图,还有嘴边他留下的余温,她突然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走后,庄荣渊倒是在书房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沉默了很久。 后来好些天,秦婉初的心情一直处在微微低落之中,她想见一面卫知柔,为当天打她那一耳光道歉,但是卫知柔不知怎么的,这些天一直守在卫知光的床边,再也不肯露面。 秦婉初试着独自去过一次顾家药铺,不仅是顾师没见到,卫氏兄妹也没有见到。 其实不是卫知光不见她,而是卫知柔拒绝见她,经过了骗庄荣渊那一回,卫知柔更不知要怎么面对秦婉初了,她其实挺怕卫知光会知道秦婉初来找过自己,更卫知光会让她故计重施,又去骗秦婉初。 但这在秦婉初看来,反而成了卫知柔不愿意原谅那天的事情。 好在光复军并没有急于起身,年底事忙,各处关口都加严了防备,卫知光知道秦婉初的事情不好解决后,便给朱奕回了信,打算过了年关,开春再启程回江原。 大年三十的那天,整个上安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上安街道上一直热闹到后半夜,烟花炮竹声不断,暗沉的天空一整晚都在大放异彩;而天启帝的庆年宫宴上也一直持续到凌晨才散,歌舞不断,钟鼓弦乐直达云霄。 秦婉初并没有参加宫宴,庄清和报她冬至染了风寒,一直未愈,毕竟崔季桓合盘拖出后,庄清和自然是不敢再让秦婉初在天启帝面前晃悠了。 不过他自己也在酒过三巡后就告了罪,推说身体不舒服,先离席了。他对宴会的恹恹情绪,众臣都看在眼里,从之前被罚在府禁闭后,庄清和伤好之后也没有复出之意,军机处散乱一团,许多地方叛军无人整顿。 每每有臣上奏,天启帝也总是把这些需要平叛的地方往后压,只将修建观云台的事情放在第一位,若遇上哪支叛军占了上风,又略一城,天启帝也只会骂守城将领的不管用,从未想过朝中一直无人真正主导平叛之事。 而庄清和不想再趟这浑水,人人都看得清楚明白,随着他的离席,好些追随他的大臣也都跟着走了。 守岁嘛,他还是想和最喜欢的人在一起。 秦婉初也让人把王府布置得耳目一新,入眼皆是喜庆红色一片,大红灯笼,漂亮的对联 庄清和回来时,她正在厨房里煮饺子,庄安浅挨着厨台巴巴地望着,口水都快流到锅里了。 庄荣渊坐在院子里领着一堆下人放烟花,活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庄清和眉头一紧:“大过年的你不在自己家里,跑到我家来做什么?” 庄荣渊从来不参加任何宫宴,天启帝也难得怪他,根本不理会,所以庄荣渊今天连宫门都没进。 他笑了笑说:“你进宫好吃好喝去了,五嫂一个人寂寞难耐的,我总得来安慰一下吧。” 这话歧意甚重,以致招来了庄清和的一顿脚踢:“给本王好好说话。” “嘿嘿,安浅说我们府里厨娘煮的饺子没五嫂煮的好吃,吵着闹着要过来,反正大家一起过年热闹嘛。” 秦婉初和庄安浅托着两大盘十几碗饺子回院子里,正好听到坐在院中树下的两人的谈话。 庄荣渊说:“我把安浅的传承图给知柔了。” 庄清和看了他一眼:“这么舍得。” “她都冲我使美人计了,我自然不能让她空手而归吧。”庄荣渊笑了笑,说,“不过我也是深思熟虑过的,就算得到我这一份,他们手里也只有两份,劝不了五嫂,也是白搭。” “所以你是来提醒我,你的传承图给出去了,我们这边就务必要挺住,对吗?”庄清和白他一眼。 秦婉初走上来,笑着说:“吃饺子了,我煮得多,可别给我剩下啊。” 放烟花的下人们赶紧拥过来,四喜忙着给众人分发筷子,热闹成一团。 庄安浅也凑在里面跟大家一起抢食吃,秦婉初搬了根椅子端了两碗饺子过去,坐到了二人旁边,对庄清和说:“你这么早就回来了,皇上不会怀疑吧。” “任他怀疑。”庄清和冷笑,又看向庄荣渊,“话说回来,好人都你做了,坏人恶人全留给我,也不太道德啊。” “你是有五嫂了,倒也体谅一下我还没娶娘子的心情啊。”庄荣渊装出一脸的可怜。 秦婉初叹了口气:“我今天给顾师他们也送了饺子过去,知柔他们还没有走。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的缘故,反正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大不了把我这张传承图给他们好了,但是你放心,云婳姐姐那张,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交出去的。” 第149章 仗着我爱你 高涨的热闹一直持续到丑时过,庄荣渊才带着睡熟的庄安浅回府去了。 四喜吩咐下人们都早些去休息,一地的狼藉等明儿起来再收拾不迟。秦婉初却在热闹过后显得有些落寞起来,庄清和从她身后抱住她:“你这些天情绪一直不高,还在为卫知柔的事情难过?” “这丫头好犟,竟一直不肯见我。” “也许她不肯见你,是为你好呢。” 秦婉初不解,庄清和双手拍了拍她肩头,笑着说:“你试想一下,荣渊说她才从他那里骗走了传承图,看来就算不是卫知光想做的,也一定是那个朱奕的命令了,但以你和卫知柔的感情,她必然不肯骗你。” “你是说” “避着不见你,她就不用左右为难。”庄清和说,“其实说到底他们兄妹应该也是处在夹缝里吧,一方面并不想与我们真的为敌,另一方面又不能违背了朱奕的命令,你说呢。” 卫知柔跟秦婉初讲过,他们兄妹落难时,是朱家慷慨伸手,朱奕更是因他们兄妹而失了家园,所以对朱奕的感情也一定非同一般,在这件事上,谁也没有对错,却谁都沾染了对错。 秦婉初重重叹了一口气。 庄清和伸手轻轻抚着她脸颊上的碎发,笑着说:“阿初,那日在门外,我其实听到卫知光后来劝你那些话了。” 秦婉初眨了眨眼,是了,这个男人耳力惊人,她差点都忘了。 庄清和接着说:“我真的好开心你愿意为了我留下来,阿初,我必不会让你输的。” 秦婉初轻轻倒在他肩膀上,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我前两天找了一批工匠,打算让他们在过完年后就来府里把西院里的空房里重新修整布置一下。” “做什么?”秦婉初不解地看着他。 “我打算给你弄一间药室出来,以后你想做什么药,研究什么草之类的就可以都在那屋里,我还会让人把对应的该用到的器具都给你准备齐全。” “哦对了。”庄清和眼睛一亮,接着说,“我还打算让他们把整个屋里屋外都铺成鹅卵石,再在药室外的院子里修一个小亭子,挖一口浅浅的水池,养点小鱼,你不是喜欢光脚踩在地板上的感觉嘛,到时候在那里你都可以不用穿鞋袜,想怎么踩就怎么踩。” 秦婉初听他这么一说,也对那间药室期待起来:“真的?” 这么久过去了,他还记得她喜欢光脚的事情。 庄清和点头:“当然是真的,昨天那个工匠已经给我出设计稿图,你要看嘛。” 秦婉初摇头:“这么晚了,明天看吧,再说了我相信你。” “也是,这么晚了,该睡觉了。”他伸手撩着她耳后的长发,柔声说。 秦婉初轻轻推开了他:“阿和,我这段时间” 庄清和看出她眼底毫无兴致,终究心里还是挂着事,自从宫里回来,他们总是今天因为这点事,明天因为那点事,而错过了好些在一起的美好时光,但是庄清和并不欲强迫她。 只笑着说:“那晚在华东宫里,你可是承诺过我的。” 秦婉初看着他,也笑了,捧着他的脸说:“阿和,等和知柔他们说清楚,真正解决了这件事再说吧,我最近确实没,没什么心情。” 他叹了口气:“好吧,你也就仗着我爱你。” 秦婉初被他气笑了,踮脚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对不起。” 说做就做,年后不久,庄清和真的请了工匠队,开始在西院施工起来。 而卫知光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开始跟光复军们商议着离开的事情,卫知柔一直情绪不高,卫知光知道她心里不太舒服。 来时斗志昂扬,认为全盘都在自己掌控之内;走时却情绪全无,感觉把这个世界都又重新认识了一遍。 卫知光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直躲着不愿意见秦婉初,是不是怕我让你做什么?” 卫知柔低着头没有说话。 卫知光叹了口气,拍了拍妹妹的肩头:“你心里不舒服,难道我心里就舒服了吗,可是知柔,你还记得当初我们和朱奕一起起事时说过的话吗?” 卫知柔眉头微紧,卫知光说:“不管他们算不算我们的盟军,但如今确实跟我们存在着分歧对不对;而朱奕才是我们自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退一万步讲就算是你不嫁给朱奕,他们朱家于我们兄妹的恩情,也是几世都报答不尽的。” “哥,你说这些我自然都明白,我只是”卫知柔别过头去,想了想她说,“哥,反正我们已经得到一张传承图了,阿初既想留下,我们就不要强求她了吧。” “你认为哥这些日子待在这儿没打算走,是还在想法子要带她走吗?” “那,那哥的意思” “去把秦婉初约过来,好好请她吃过饭,你我都应该要跟她好好告别的,到时候带上她给秦兄的信,我们就启程回去了吧。” 卫知柔这才会心地笑了,一把扑进卫知光的怀里:“哥,你真好。” “有了庄安浅那张传承图,我们也不至于对朱奕交待不过去了。”卫知光笑着拍了下妹妹的头。 立春那天,秦婉初早早带着香烛纸钱回了秦府,庄清和也推了所有的事情陪着她。 祠堂里满满当当的牌位,每一个都令她回想到无数开心又难过的往事。 “一年了,整整一年了。”她哀叹。 回想一年前的今天,她满心欢喜的穿着嫁衣出嫁 她一直期待人生永远不要有变化,到现在习惯了所有的变化。世事多变,人生多舛,便是她也只能望洋兴叹,无可奈何。 庄清和轻轻握住她的手,轻声说:“我们再耐心些,一定会有沉冤昭雪,大白天下的那天的。” 她点头,看着庄清和又笑了起来:“阿和,如果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我能不能挺得过牢里的重刑,就算是挺过来,又能不能在悲伤里重新振作。这一年里,你给我的太多太多了,是你让我看到了人生的希望,让我没有在仇恨里沦陷。” 而且特别是在看到卫知柔的很多认知之后,秦婉初越发庆幸自己遇到了庄清和,那种把自己一生都沉浸在仇恨里,只为仇恨而活,完全没有了自我的模样,也很可怕,她并不想变成那样的人。 她相信秦家所有过世的亲人,都不想她变成那般模样。 庄清和笑了笑,对着秦家满门牌位道:“秦老将军,秦夫人,你们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阿初,让她获得幸福,绝不会再让她受到半点伤害!” 第150章 饯别酒 两人在秦府里待了一整天的时光,直到夜幕暗沉才离开。 刚出秦府的门,秦婉初便见一袭黄衣在街角闪过,她赶忙追了上去—— 庄清和也跟了上去,直到追到巷子里,秦婉初才看清来人竟是叶千茗,秦婉初拉住了她:“千茗,真的是你?” 叶千茗眼见躲不掉,便道:“天色太晚了,我得赶紧回去了。” “是才出来吧。”庄清和叫破了她的心虚。 继续道:“你应该很少有能出门的机会,除了一些必须出现的宴请场合外,平时赵楚平应该是极不乐意你出门的,据我所知你每一次出门都要给赵楚平提前报备。” 叶千茗惊愕地看向庄清和,又看向秦婉初:“你们” 秦婉初垂下头没有说话,叶千茗叹了口气:“难为你们这么费心的查,不过也没什么好查的,我在赵家的地位和生活,众所皆知。” “千茗” 叶千茗深吸了一口气:“我跟他说哮喘的药用完了,我得去买,他虽然把我骂了一通但药也不能断,只能放我出来。” 庄清和眉头微紧,据他所查赵楚平一直有轻微的哮喘病,但他一直用药控制得极好,一年四季与平常人无异,只要不是深入了解他生活的人,极少有人知道他有哮喘病。 便是整个赵家,知道他有这毛病的人也不多。 她看向秦婉初:“对不起,连去给秦伯父他们上柱香都不能。” 秦婉初摇头:“看见你来,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叶千茗叹气,又说:“阿初,你上次说说你有办法让我跟他和离,是真的吗?” 秦婉初眼前一亮终于等到她开口,她高兴地抱住叶千茗:“当然是真的,千茗” “别”叶千茗推开她,护着自己的身上嘴里发出嘶嘶声。 秦婉初见状,皱眉:“你身上到底有多少伤?” 庄清和拉住秦婉初:“别问了,天色渐晚,不想她再添新伤我们还是赶紧分别吧,让她去买了药快些回去才是正经。” 秦婉初低下头,无奈的点了点头。 叶千茗说:“阿初,每个月初八和二十一我都会去岁和寺为赵老夫人送香油钱并祈福,这差事也是我费了心思揽来的,就是为了自己能有两天出门透气的时间,我们就约这两天在岁和寺见面,到时候再详细说吧。” “好,到时我一定等你。” 叶千茗点了点头,便赶紧折身走了。 秦婉初终于高兴了一点,回去的路上便开始谋划着去岁和寺的事情。 刚到府上,管家又说今天下午顾川亲自送了信来,说是卫知柔邀请秦婉初过去一起吃晚饭,当是饯别。 秦婉初一怔,还有些不敢相信是卫知柔的来信,反复看了,高兴得跳了起来:“阿和你看,真的是知柔写的信。” “看来他们是真的决定要走了。”庄清和悬着的心这时才放下了,“也好,我们一起去吧,正好没吃晚饭。” 管家又说:“王爷,顾川说卫姑娘的意思只请侧妃一个人,说是想和侧妃好好说会儿话,明儿个一早他们就启程了。”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不想再见姓庄的人呢,还是提点庄清和不要那么没脸没皮的凑上来打扰他们说闺蜜话。 庄清和摆了摆手:“算了,那你去吧,我让厨房给我下碗面条对付一下。” 秦婉初看他说得可可怜怜的样子,笑了起来,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我吃完饭就回来,保证不多说废话。” 卫知柔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一见到秦婉初便扑上来抱住了她:“阿初,我好想你啊。” 秦婉初推开她,很没好气:“不见我的人是你,说想我的人还是你,敢情什么话都让你说了呗。” 卫知柔冲她俏皮地吐了下舌头,忙拉她坐下:“别生我的气了,你看我忙活了一下午,就为了给你做这一桌子菜呢。” 坐在桌旁的卫知光也跟着笑了起来:“这倒是事实,差点没把顾师的厨房给点了,把顾川气得直跳脚呢。” 秦婉初笑着坐下,拿起筷子说:“那我当真要好好品品你的手艺了。” “嘿嘿,自然是比不上你了,但你也得给我这个面子。”卫知柔笑着说。 卫知光给她倒了一杯酒,道:“秦姑娘,你既然执意留下,我们也不再多劝,只是此番一别,山高水长,再聚不知何日,我们都各自保重才是。” 秦婉初也开心的举杯,与卫知光一碰而尽:“大哥的仁义我都记在心里,也感谢你们对我任性的包容,见到我哥后代我问候他。” “哦对了。”秦婉初拿出身上早几天就写好的信塞到卫知柔手里,“等你们回到江原,帮我把这封信转交给我哥吧。” 卫知柔点头,收好了信,说:“吃菜吃菜。” 秦婉初看着卫知柔,又道:“知柔,那天在宫门口我打了你” 卫知柔怔愣了一下,秦婉初说:“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能原谅我吗?” 卫知柔眉心一紧,说:“该说对不起的是我,该请求原谅的也是我,阿初,我确实没有你懂事,没你更顾大局,好多地方都应该跟你学习。” 秦婉初摇头:“不是这样的,你有的你特有的好,不必非要去向谁学,我那天也说了许多过分的话,你没有记恨我,我就很高兴了。” “瞧你这话说的,我怎么会记恨你呢。”卫知柔给她夹了一块肉说,“今天不许说不高兴的话,吃饭。” 她点头:“好。” 才咬了一口,秦婉初就把肉吐了出来,卫知光在旁边笑了,卫知柔不解地问:“怎么了?” “好咸。”秦婉初说。 卫知柔尝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对不起啊,我好像把咸放重了,吃其他菜吧。” 卫知光又给秦婉初倒了一杯酒,压低了声音说:“我劝你不如多喝两杯酒来得实在,因为我保证这桌上没有你敢下肚的菜。” 知妹莫若兄! “”秦婉初无语了。 卫知柔把筷子重重一放,盯着卫知光:“你跟阿初私语什么?” 秦婉初忙主动举起酒杯:“那个我们三个碰一下吧,我祝你们一路顺风,事事顺利。” “好。”卫知光将酒饮尽,“借你吉言。” 秦婉初也是一饮而尽,卫知柔又赶紧给她夹了筷菜,刚要说话,秦婉初又自己倒了一杯酒说:“敬酒不敬三杯就不成意思了,我再敬你们二人一杯,愿我们都能得偿所愿,终将守得云开见月明。” 卫知柔不解地看着她一杯接一杯,不满的道:“好了,酒喝得差不多了,吃菜吧。” 秦婉初连喝了好几杯确实有些辣到,头脑昏涨,眼前一晃便倒在了桌上。 “阿初?”卫知柔皱眉忙去扶她,“什么酒量啊,才几杯就倒了。” “不是醉倒,是蒙汗药。”卫知光淡淡地道。 第151章 离开上安 就在秦婉初被卫知光的蒙汗药放倒之际,庄清和正美美的泡了个热水澡。 他还记着秦婉初说过的话,等和卫知柔他们说清楚一切,她再心无旁骛便会跟他在一起,如今光复军终于要启程了,就连叶千茗的事情也有了松动际象,一切都在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 今晚待今晚秦婉初回来,他定要将一年没圆成的房务必给圆了,幸福的美好生活正在朝他招手,他还犹记得第一次见到秦婉初时,混沌梦中如醉如幻,不知是真是假。 一切恍若昨日,想起来他仍如还在梦中,没有清醒过。 正在独自傻乐时,阿七在门口说门房外有人找来,庄清和眉头一紧,难道是秦婉初喝醉了让人送回来的? 庄清和跟出去看时,却是一名光复军来报信,说秦婉初和卫知柔喝得太高兴醉倒了,死活要跟卫知柔挤一处睡,所以特命他来跟庄清和说一声,免得他担心。 庄清和:“” 美梦瞬间破碎。 他料到过秦婉初可能会因为激动高兴多喝两杯,但却没料到竟然会夜不归宿,这叫什么事。 悻悻的将那名光复军打发走了,他有些不悦,看来所谓的大好春光还是要辜负了。 算了,反正明天她就回来的,到时候再收拾她,庄清和叹了口气。 但他不知道的是,就在此时,卫知光已经命令所有光复军在西城外集合,准备趁夜奔走,离开上安。 将昏迷不醒的秦婉初扛到马车上时,卫知柔忧心忡忡:“哥,你明明答应了我不会再强迫她的,我们这样带她走,等她醒来,她会怨我们的。” “一时怨我又何惧,以后她还会谢我呢。”卫知光哼声。 “哥” “你就是太优柔寡断。”卫知光瞪了她一眼,冷喝道,“试想我怎么可能真的将秦婉初留在这儿,实话告诉你吧,来上安前朱奕就私下交待过我了,秘令我无论如何要将她带回江原。” 朱奕的原意是有秦修然在光复军里,带秦婉初到江原自然算名正言顺;但退一万步讲,就算是没有秦修然在,这次上安之行,几张传承图之下落,也必要搞清楚,无论是人还是图,总要将其带回江原,牢牢握在自己手中。 “所以,你还是利用我约她过来吃饭,瞒着我对她下药?”卫知柔有些生气,“你可知,这是小人行径。” “做大事者不拘小节。”卫知光翻身上马,“速上马车,我们连夜离开,快。” “儒诚王知道了不会放过我们的,一定会追来的。” “所以我们才要趁夜离开。”卫知光怎会不知这一点,“我已经让我的人去给他报了假消息,希望能蒙混得了一时,待他天亮知道消息时,我们早已在千里之外。” 卫知柔眉头紧皱,一脸的纠结,卫知光又道:“知柔,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们不能功亏一篑,想想这么多年我们受的苦,想想父母的惨死,朱伯父的惨死” “你不要再说了。”卫知柔只感觉自己的内心被生生撕裂成了两半,好痛,好难受。 但她没有办法,只好蹬马上车,一马一车在蒙蒙深沉的夜色里蹄声远去。 在西城外与光复军众人汇合,卫知光交待了几句,一行人马便极快消失于茫茫夜色之中。 因为要照顾昏倒不省人事的秦婉初,卫知柔便一直与之同乘一车,虽然这样会影响大家的行军速度,但眼下也没有其他办法。 卫知光为防万一,将一根绳子扔进马车让卫知柔将秦婉初双手反剪绑了起来,又扔进去一张湿胶纸给卫知柔,要她趁着秦婉初昏迷未醒之际,先将传承图印下来。 毕竟是强行带人走的,秦婉初醒后的反抗可想而知,只怕短时间里更不可能会愿意主动上缴传承图,为防夜长梦多,能先得一张就得一张为好。 这一系列的操作让卫知柔困苦不已,但事到如今哥哥的吩咐她也只好照做,只希望秦婉初醒后,看在她们的友情上不要太怨她,虽然离开了庄清和,至少她能见到秦修然了。 卫知柔如今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其实庄清和一直都没察觉出异样,只是睡到丑时过他实在翻来覆去睡不着,自和秦婉初成亲以来,虽然极少在同一个房里睡觉,但她像这样彻夜不归却是头一回,想一年前她要逃跑的时候,当时他也当夜就逮到她了。 可以说他们是一直时时刻刻在一起的。 所以在辗转难眠之后,他直接翻身起来,按了按一直狂跳不止的眼皮,总觉得心里慌慌的,有什么事会发生一样。 他穿好衣服连夜去了顾家药铺,他还是决定要将秦婉初接回王府去。安静的漏夜,只偶尔能听到打更人的声音,顾川打着哈欠给庄清和开门时,一脸的震惊:“王爷?深更半夜的,你怎么” “阿初不是宿在你们这儿了嘛,她既然醉到回不去,那本王亲自来接。” 顾川怔了怔:“侧妃宿在我们这儿?” 看着顾川惊怔难定的表情,庄清和的心瞬间漏跳了一拍:“难道不是吗,光复军的人亲自来本王府上报的信。” “怎么可能。”顾川抓了抓头,笑着说,“本来他们是打算要明天一早再走的,但是后来又临时决定晚饭后就启程,而且还很急的样子,跟我叔叔告别都是只是隔着门随便说了两句,就夹马远去了。” “你说什么?”庄清和急眼了,一个箭步冲上来,“你说光复军已经离开了?那卫氏兄妹呢?” “自然也走了。” “那阿初”庄清和一愣,这才后知后觉,每次卫氏兄妹有什么事都是让顾川到王府报信,从来没有动用过光复军的人,可今晚来王府报信的分明是光复军的人,他却一直没有起疑 “侧妃”顾川也有些不解的挠了挠头,“我一直以为卫家兄妹走时,她就已经回王府去了呢,怎么,难道她没回去吗?” 原来一开始卫氏兄妹就在算计他们,亏他们从始至终不曾对人设防,果然,无论什么样的人都不能全付信任。 庄清和神色慌张的转身离开,果然眼皮跳,坏事到。回到王府找阿七的时候他整双手已经紧张到暴汗。 “阿七,立刻,召集一百名罗生手,随我出城。” “这个时候” “立刻。”庄清和厉吼,如果晚饭时他们就已经出了城,那现在只怕早不知奔到了哪里,阿初,你是被强行绑走的,还是他们说了什么让你临时改变了主意,自愿跟他们走的 第152章 愤怒的对质 初春的暗夜,廖星无几,清寒无比。一百罗生手重装铁骑,背上武器各异,个个面孔冷峻,极速在山野间奔赴。 远远听得鸟鸣飞起,马踏声声,偶是蹄溅山间流水的哗声;偶是击碎路旁岩的闷声,好在是寅初时刻,天正昏暗,四野无人,他们高马平原,无人之境,速度之快让人乍舌。 秦婉初是辰时初才悠悠转醒的,如果不是道路太过不平,马车太过颠簸,以她喝的那几杯,应该是还能再睡上两三时辰才对。 她被摇得头昏脑涨,想动一动才发现双手竟然被反绑住了,危险的气息袭上心头,她猛的坐了起来,头撞到马车壁,痛得又是一阵眼冒金星。 “阿初你醒了。”秦婉初的动作也弄醒了旁边大半夜都没敢睡,后半夜没睡好的卫知柔。 卫知柔笑着凑上来,秦婉初不解的看着当下,她的笑脸和自己被反绑的境况似乎有些不相衬,还有这摇摇晃晃飞驰于道路之上的马车 电光火石间,秦婉初又记起了昨晚的饯别酒,她疑惑更深了:“知柔” “你昨晚就没吃什么,饿不饿,我包里有饼。”卫知柔转身往自己包袱里翻找了一会儿,最后拿了个囊饼递到她面前,“吃点吧。” 秦婉初的目光充满了质问,卫知柔这才察觉到她被反绑了一夜的双手,她一脸歉意地笑了笑:“对不起,我我也不想的,但是我哥哥吩咐非要这么做,你再忍耐一下” “你们竟然绑我走?”秦婉初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知柔,从始至终我们都没有逼你做过什么,你为什么” 她往卫知柔的方向立起身来,才又发现自己的外衣被解开过,因为衣带并没有绑好,再一动就散开了,她震惊地看着自己散开的外衣,卫知柔忙凑上来帮她穿戴好,一脸一手的慌乱。 只听她说:“你别慌,别怕,昨晚没有灯,我也看不太清所以就没给你穿好,你放心没有旁人,是我给你穿的。” 秦婉初坐回角落里,就算是卫知柔不打算跟她解释什么,她也看清了如今的状况。 她冷笑:“给我下药,绑我去江原,还在途中趁我昏睡,夺取传承图,卫知柔,你们可真行。” 她冰冷的态度和生硬的语气,让卫知柔的心一下就跌到了谷度,她急忙摇头:“不,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那是什么样?”秦婉初反问。 空气里一度凝滞,是啊,那是什么样。卫知柔哭了起来,想解释却发现根本就解释不了。 秦婉初从被风吹开的半角车窗外瞟到他们正飞奔在山野平原间,是城外的官道。 她的心一下子慌了起来,外头早已天光大亮,这一整夜的时间可以走出太远太远,他们如此做,必然也是瞒了庄清和;这个时候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自己被绑走了,或者是已经知道,却无处寻找 她得回去,她从来没有这么迫切的想要见他,想到自己就这样被带走,有可能他们一生都不会再相遇,她的心就越来越慌,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回去,回去,一定要回去,和他在一起。 原来离开之后才发现,自己这么想要和他在一起,这么害怕和他分开,他早已不知不觉渗入了自己的生命,成为了自己的生命,一刻也不能被分开。 她撞开卫知柔,蹭到了马车头冲着外头飞奔的高头大马喊道:“卫知光,停马,立刻停马。” 卫知光偏头看了一眼马车内,只见卫知柔正拉住秦婉初,好像在劝她,但秦婉初却根本不理会,开始在马车里闹腾起来。 “卫知光,就算你不停马,你也一样走不动的。” 秦婉初在马车里来回滚动,凭借己身微弱的力量将马车弄得摇晃不定,架马车的人也感到一阵惶恐,卫知柔也跟着在马车里来回的翻动,马儿受了惊吓仰着脖子长鸣起来。 眼见马车要拉不住,卫知光无奈只好答应停马,队伍在一片原野处停靠,卫知柔扶着在马车里撞得一身青伤的秦婉初在一棵大树下坐下,想给她解绑,但卫知光却瞪了妹妹一眼。 他给秦婉初递来水袋:“累了吧,喝口水吧。” 秦婉初怎肯喝他的水,卫知光见她不屑的别过头,只冷切了一声,自己喝了水,说:“秦婉初,就算你现在恨毒了我也无法改变我们已经远离上安千里之遥了,所以,还是省省力气,配合一些吧,你总不想这一路都被反绑着回江原吧。” “那正好,可以让我哥看看,他视为革命兄弟的人是怎么对他的亲妹妹的。” “少跟我说这些。”卫知光却不以为意,“是你自己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可都是为了你好,而你竟然头脑发热为了一个庄姓人,放弃自己的亲哥哥,你才是该好好想想要怎么跟他解释。” “我哥最小到大最讨厌被别人勉强做事了。”秦婉初冷哼,“你知道为什么吗?” 卫知光没有理会,秦婉初接着道:“因为从他懂事以来,他都在被父亲勉强着留在家族,告诉他秦家不能没有他,他是秦家未来的顶梁柱,入仕为官,光耀家族才是他的使命。” “所以他一直被这重担压得喘不过气来,被勉强着当了二十几的秦家大少爷,直到两年前父亲终于想通愿意放他远去江湖,从此做个自由自在的人,去实现他的那些理想。” 卫知光眉头动了动,秦婉初又说:“所以我哥才不会勉强我的去留,就算是思念我,就算是家族巨变,可我与他在这巨变与思念里都各自经历着自己的人生,已经有了各自不能抛弃的东西,他不会想让我为了去见他,抹杀这一年的重要曲折;我亦不会让他为了来见我,割断和你们的羁绊。” “我哥如果知道你们是用这种方式把我带去江原,他一定会恨你的。”秦婉初斩钉截铁地道。 “也许你说得有道理。”卫知光冷哼,看着她道,“但是秦婉初,天下大乱就在眼前,庄氏上唐已经维系不了太久,当战争真正开始,我可不想修然因为你被困上安而被威胁得蹑手蹑脚,他是我们光复军不可多得的猛将之一,既是一场逐龙天下之战,我就不会让他有任何后顾之忧。” 卫知光看了卫知柔一眼,加了一句:“也许你不仅仅是修然的后顾之忧。” 第153章 强行带走 一行光复军,远处放哨的,近处站岗的,工作分配十分协调有序。秦婉初在说话时也默默观察着四周,光复军的数量至少在一百到两百人之间,以卫知光为首,一路严行密防,只怕自己能逃跑的机率不大。 其实让他们停下,也只能拖得了一时,这还是赌的庄清和在知道情况会追来的推测下。 不过秦婉初并不能认同卫知光的话,她冷笑:“卫知光,别给你自己找这么高尚的理由,阿和与荣渊一直在谋划起兵,我又怎会成为我哥的束缚?” “相反,在我看来,若真到了天下大乱那一天,我也许反而是你们光复军和天字军沟通的桥梁。”她也看了一眼卫知柔。 从她与卫知光语气生硬的吵起来时,卫知柔就一直悻悻地坐在旁边低着头,但是眼下的秦婉初也管不得她心里是不是难受。 “卫知光,其实我知道你们费尽心机一定要带我走,不是我哥的意思,是你们那个大王,朱奕的意思吧。” 卫知柔猛地一抬头,忙道:“阿初,我哥也是军令难违,我就知道你一定是理解我们的。” 也许是军令难违,但也正如卫知光自己说的,他不想留下任何后顾之忧,也是其中原因之一吧。 “朱奕所想要的无非就是传承图,如今,安浅那一张,我这一张,你们都已经得到了,我再跟你们去江原,对朱奕来讲也没有任何意义。”她苦笑道,“你又何必非要绑我去呢。” 卫知光望着天边升起的太阳,柔光微热,天色渐暖,他道:“你是修然的妹妹,我总不能得了图就将你扔到路边吧。” “哥?”卫知柔瞪他一眼,哪有这么说话的。 卫知光更多的当然是为了秦修然,他很清楚唯一的亲人对自己意味着什么,因为他和秦修然在际遇上有着某种重合,都被灭了家,都是只剩一个妹妹了,可以说卫知柔是他的全部。 诚然,秦婉初也是秦修然坚持下去的理由。 不过煽情的话卫知光并不会说,面对秦婉初的强硬,他只会更加强硬。 他道:“况且你熟知上安情况,不管是对天启帝还是儒诚王都十分了解,于我们也是大大有利,又怎能说你对我们的用途就仅是一张传承图呢。” “哥?”卫知柔急了,忙又对秦婉初道,“阿初你别信我哥的,我们真的没有要利用你的意思,我哥他就是不会说话而已。” “还有,虽然我们是得到了庄安浅和你的那两张传承图。”卫知光却接着说,“但还有一张我们还没有得到。” 目光相接里,卫知光无惧无怕,秦婉初心里却是震了一下。 “我知道,谢家那张图,在你手里。”他说。 还有一句话没说的是,昨晚卫知光就让卫知柔翻过秦婉初的身了,并没有找到谢云婳那张传承图。 秦婉初咬了咬牙:“你们怎能贪得无厌?安浅那张图和我这张图你们是怎么得到手的,自己心里没点数吗?现在还好意思提云婳姐姐那张。” “兵者诡道,为大计,就算是用点卑劣手段,又何妨?” “哥,你怎么老是这样?”卫知柔上前推了他一把,“就算是集齐了四张传承图” “也未必就真能得天下。”秦婉初接了下一句。 当年被传扬得最厉害的一句,就是得传承图者得天下,不然也不会事过多年,几代人里上唐皇帝都一直想要将传承图据为己有,甚至不惜先后对付其他三姓。 卫知柔和秦婉初对视了一眼,那种身负相同命运,又都无可奈何的情绪瞬间跃然脸上。 秦婉初无奈地往树上靠了靠,说来说去,她真正被绑走的原因还是传承图! 她冷笑:“这个朱奕还真是算无遗漏,但是他算错一样,那就是人心。就算绑我去江原,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交出谢家的传承图,你们休想集齐四图。” 卫知柔忙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你别这时候逞强啊,我哥虽然话里无情,但他其实也是站在我们这边的,朱奕大哥也是为了大计” “知柔,我现在不想听你们作任何解释。”她摇头道,“除非你们现在放我走,否则,我不会原谅你们的。” “阿初” 卫知光看着她:“这里距上安已是千里之外,我们一夜未眠的奔波你当是为了什么?就是防止庄清和会追上来,如今他显然是已经追不上了,但是就算放了你,你能自己回得去吗?” “那是我的事。” “那我们也不能放任你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这样我们回去怎么跟秦大哥交待?” “那是你们的事。” “阿初”卫知柔抓着她的胳膊,一脸的无奈。 秦婉初看着卫知柔,说:“知柔,你可曾爱过?” 卫知柔愣住了,秦婉初接着说:“在你跟我说的有关你们兄妹的故事里,似乎从一开始就是一个恨的故事,所以你们没有尝试着去爱过别人,去接纳别人,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们兄妹都能去试着爱一爱,你们会有不一样的感受。” 卫知光的眉头挑了挑,卫知柔也不说话了,秦婉初继续道:“我爱他,我不想跟他分开。如果知道天下既将大乱,那我更要陪在他身边,我想和他在一起,无论多难,都并肩作战,至少这样,在苦难里还会感觉到一点温暖,而不全然是痛苦。” “不要再说了。”卫知光厉声打断了她的话,道,“给你两个选择,现在上车,规矩的跟我们走不许再闹;或者我将你打晕扛上马车,你一路给我睡到江原为止。” “哥” 秦婉初看着卫知光,心里慌起来,卫知光一步步逼近她:“我没有多余时间给你浪费,现在就选。” 如果继续昏睡,她就真的没有半点自主之权了,只能佯装暂时妥协的跟他们上了马车。 一行人又继续缓慢的上了路,眼见是劝不动卫知光,卫知柔又做不得主,秦婉初无奈的叹了一声。 马车就这样越来越远离他的方向,秦婉初看着窗外,不觉心里涌起一阵悲怆,阿和,一年前我失去了云昭,一年后我也要失去你了吗?老天爷只是将你送给我当做一场梦而已吗? 眼腺有泪意,却又怎么都哭不出泪水。 第154章 他追来了 行经客栈,卫知光也只做了简单停留,补给军队后便又立刻启程。 卫知柔想喂秦婉初吃点粥,但秦婉初并不想吃,卫知柔见她沉默难受的样子,也跟着沉默难受起来。 马车里一时静默无言,直到秦婉初开口:“知柔,离开上安的时候,你会有一点点的不舍吗?” 这个问题击到了卫知柔一直紧闭的心房,这一天一夜里她都担心着秦婉初的状况,又无奈于哥哥的决策,但她并没有什么发言权。 可是寂静深夜里,她不是没想过,这次上安之行,离开时,她是有那么一点不舍的,对什么不舍呢?上安的繁华,不;上安的人,是了。 对她影响最深的,恐怕也就秦婉初和庄荣渊了,但是秦婉初一路着她,若说不舍得与秦婉初分别就太假了;那也就只能是庄荣渊了,卫知柔并不敢深想这个问题,更不敢承认为什么会舍不得那个人。 她只是好遗憾,到最后竟真的连告别都没有。 秦婉初看她怔忡的模样,切笑了一声。 卫知柔低下了头,没有说话。秦婉初道:“你就跟我似的,一开始都不想承认自己喜欢上了他。” “”卫知柔怔了怔。 “你不是曾问过我,明明与云昭才是青梅竹马,情投意合,虽然新婚巨变,但也并不应该让我就此变心,短短时日就投向别的男人的怀抱。” 好像刚到上安时,卫知柔是大言不惭的质问过她,其实如今想来,她未经历过秦婉初经历的一切,又有何资格来质问。 “对不起。”卫知柔低下头,感到深深的惭愧。 “我当然爱云昭。”秦婉初睁着那双红红的流不出眼泪的双眼,盯着窗外向后倒退而去的风景,“可惜他已经离我远去了,我也曾以为我不会再爱了,不会接受其他任何的男子,但是阿和不是其他任何的男子,他是阿和啊,知柔,你永远不会懂得他对我有多好。” “他对我有多重要”她的声音里略带着哭意,“他带给我的意义是什么甚至到今天我才明白,我对他的爱早就超过了当初对云昭的喜欢。” 她看着卫知柔,一瞬间感觉好多的情感都涌上了心头,不吐不快:“他陪我走过的风风雨雨,刀山血海更有甚于云昭那些年风清云淡,平静婉和的陪伴。你可以说我变心了,可以说我对不起云昭,什么都可以,但我现在就是爱他,我不想离开他。” “醒来的时候发现我已经离他这么远,我真的心里好慌,我无法想象如果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他会怎么样。”秦婉初闭了闭眼,深深叹了口气,“就算是到了江原,我也会让我哥哥安排再送我回来的,知柔,迟早有一天,你会明白我所说的这种感觉的。” “阿初,我知道你们很相爱,我也不想看你们分开”卫知柔说,“等到了江原我也会想法子劝说我哥和朱奕大哥,其实他们都是通情达理的人,并非你所想的那种卑劣不堪之徒。” 秦婉初看向卫知柔,眸光一炬,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她问卫知柔:“朱奕真的是朱帝之后吗?” 卫知柔怔愣了一下,忙摇头捂嘴:“阿初,你怎么会问这个?” 看来即使是在光复军内部,这个问题也很敏感。 秦婉初却只是冷笑了一下,说:“你不敢说,那我来说,你只管点头或是摇头。” 卫知柔不说话,秦婉初继续道:“从你之前告诉我的故事里,朱家是富商,祖上似乎也并没有跟你们的交集,所以我大胆猜测他们也就仅仅只是普通富商罢了;只是后来在得知了你们卫氏的故事之后,起事之时,借由了他又刚好姓朱的便利,捏造了朱帝之后的噱头。” 这个世上本来半真半假的故事才最容易让人迷惑,光复军里,卫氏后人是真,朱帝之后是假,亦真亦假,安能清楚分辩。 但这个噱头给光复军招兵买马带来了极大的便利,而且在后来借由《朱帝起义录》一书宣扬当年四姓与朱帝之纠葛也很方便,最重要的是以朱帝后人的身份来揭露当年上唐的开国皇帝周始帝杀害朱帝的真相也更容易令人相信。 卫知柔低下头,说:“阿初,就像我哥说的,上唐已国不将国,天启帝什么德性不用我多说,就算没有我们光复军,周边的起义啊” 话说到一半,马车突然来了一个大颠簸,两人都差点从马车里滚了出去。 感觉到马车停了下来,卫知柔挑开车帘想一探究竟,却见卫知光领马前方,迎面一匹汗血宝马,高高坐着庄清和,冰冷峻颜的寒眸里,长剑在握。 “儒诚王” 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庄清和以快他们几倍的速度,累死三匹马的代价,风驰电掣追了上来。 而且不仅是他一个人,四面八方围堵上来的马匹数不胜数,近百罗生手战士寒光猎猎,迎着春日的料峭之风将他们一行团团围住。 “阿和。”秦婉初听见声音,忙跌跌撞撞闯了出去。 本来就被反绑着手,一个没小心就从马车上径直跌了出去,直滚到卫知光的马脚下。卫知柔赶紧冲上去扶起她,秦婉初看着面前的男人,忍着身上的痛笑了起来:“阿和,阿和。” 庄清和本来内心是有一点担心的,他很怕这一夜的狂追最后会化为泡影,既怕她是真心决定要走;又怕会追不上她。 直到看到她被反绑的双手,他眉头一紧,看向卫知光:“你竟然绑了她?” 终究没想到,最后事情还是发展到了这一步。 卫知光长枪在手,将秦婉初和卫知柔一并挡在了马后,冷声笑道:“你竟然还能追上来,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如果不是半夜想起要去接秦婉初回府,想来这一遭他就真的要再次错过她了。 可是他已经错过过一次,却差点看她命丧黄泉,那日去天牢接她的时候他就在心里暗暗告诫过自己,这一生都不会再让她离开了。 长剑指来,杀气逼人。 庄清和也不想废话:“放了她,我让你们走。” 卫知光听罢却是仰头哈哈大笑:“放我们走?难道我不放她,你就能留我们在此不成?” “卫知光,不怕跟你说句明白话,一开始帮你们,不过是看在阿初的份上。但事实上,从始至终我对你们光复军都没有任何好感。”庄清和脸色清冷如十月飞霜,语气也是寒冷无比,“所以,别挑战我的底线。” 第155章 单独挑战 大地回春,空气里虽有暖意,但阳光中仍渗透着丝丝料峭的寒意,有风吹来令人感觉到一股刺骨的清凉。 卫知光料定庄清和匆忙间奔赴赶来绝不可能调得动大批军队,他也不敢为了自己的私事这么做,而且一旦曝光不就等于告诉天启帝,之前他和光复军有所勾结嘛。 庄清和还不会那么傻,所以即使是看到无数冷面杀手,背上背着无数奇怪武器围上来,卫知光也并没有怕,他们光复军也是经过了严格训练,甚至是战场厮杀活下来的勇者。 就算真的对上,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但是卫知柔想说什么,却被卫知光一个目光打断了,他冷冷地盯着庄清和:“很好,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也免得装得那么辛苦。是,我感谢你们把我从牢里救了出来,但一码归一码,秦婉初,她注定是属于我们光复军这一边的。” “你不喜欢我们,我们也一样不喜欢你。”卫知光身体微微前倾,于马背上目光蔑视地看了庄清和一眼,冷哼,“不要拿所谓的情情爱爱在我面前显摆,如果秦修然在这儿,也不会同意他妹妹跟你走的。” “卫知光,你怎么如此固执。”秦婉初喝道,“我们原本是可以做朋友的,难道你真的想在这儿大开杀戒,一点后路也不留吗,就算我们三姓与庄氏是血海深仇,就算阿和他是姓庄身体里流的是庄氏的血液,可这也不能将所有的仇恨都归咎于他一个人头上啊。” 卫知光能阻止卫知柔不准说话,却阻止不了秦婉初,他眉头动了动,冷哼:“本来我们悄悄离开是最好的,但他既然执意追上来不肯罢休,那就算是开战,我亦不惧。” 庄清和冷笑了一声,道:“卫知光,问一句你自己的内心,你现在还把报仇放在第一位吗?还是说你们因为起兵造反,如今已经把争夺天下放在了第一位。” 与庄氏的血仇未必要用战争的方式解决,也未必非要将庄氏赶下上唐皇帝的位置不可;起兵造反只是无可奈何之举,但到如今,卫氏兄妹还记得自己的初衷吗? 卫知光怔愣了一下。 庄清和继续道:“顶着卫氏的血仇,口口声声宣扬着恨与怨,却行这争权夺利之举,你们非要带她走,无非是因为传承图,不对吗?” 大抵是被戳中了软肋,卫知光手中的长枪捏得越来越紧,眸中怒光四射,庄清和又道:“我不想大开杀戒,卫知光,是男人的话就下马与我一战,我若赢你,将阿初留下你们自去江原,我绝不过问。” “但如若真要强行带她走,我也介意血洒此地将你们全部伏诛,反正带了你们兄妹的人头回朝,只要我会编,我就是擒拿光复军的英雄,甚至是为天启帝带回卫氏后人的功臣,你说呢。” “你敢威胁我?”卫知光怒喝 “是你先做了威胁我的事。”庄清和语气冷冷,镇静得让人可怕。 “战就战,难道我还会怕你不成。”一语罢,卫知光腾身从马上飞起,左脚往马背上用力一蹬便朝着庄清和的方向蹿了过去—— 庄清和一个旋身下了马,长剑往头顶一挡,抵住了卫知光迎面而来的长枪。赤地飞沙,走石舞叶,二人激烈的缠斗起来,浓浓杀气令旁观众人未有敢上前者,猎猎春风里夹杂着雄浑有力的剑气枪声 卫知柔看得一时着急起来,秦婉初忙道:“知柔,你还不赶紧给我松绑?” 卫知柔有些犹豫,秦婉初继续道:“阿和带来的这些人是他们精心练就的罗生手,个个擅长独门暗器,武艺超群,平常轻易是从不在人前显露的,这次若非你们兄妹惹怒了他,他也不会派出罗生手。”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这些人是精英中的精英,是死士里的死士。”秦婉初道,“别说你们现在的人数与他们相当,便是多于他们几倍也未必是他们对手,只要阿和一声令下绝对有实力让你们全军覆灭。但他还是提出与卫知光单打独斗,你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秦婉初并不想光复军和未面世的天字军的关系弄得这么僵,不管是因为秦修然受过光复军的恩惠如今又投在光复军门下;或是为了庄荣渊心系卫知柔;又或是因为自己和卫知柔的友情 种种因素都让她无法坐视两军彻底敌对,庄清和也看出了她这份心思,顾忌着她才没有倾军而动,但若光复军这边总是不给出一个缓和的态度,事情迟早还是会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卫知柔这才转头打量起那些将他们团团围出的冷面杀手们,这些人虽未有整齐军服,却个个眼神坚毅无比,目视前方镇定自若,没有一个为庄清和与卫知光的打斗而侧目半分,都只死死盯着自己面前的一亩三分地,似乎随时都在等待着主人的命令降临。 这种冷静的气质怎能不令人恐惧,更惶论他们身上所负之武器皆是不同,甚至有些是独身一人,就像秦婉初说的,没有人知道一旦开战这些人究竟会如何应对;反观光复军们,每个人都是以大刀相挡,警惕地与那些冷面杀手对峙着 “知柔,我知道你其实并不赞同你哥这样的做法,我也知道你哥这样做有许多的无奈。” “阿初。”卫知柔叹了口气,“其实我心里是明白的,你也好,儒诚王也好,甚至是庄荣渊也罢,你们都是光明磊落的人,不然我在王府住了那么久的时间,若你们真早有计谋,想夺我身上的传承图有的是合适时机,所以我也是真心想跟你们做朋友。” 秦婉初点头:“如今我们手上有三张图,你们手中也有三张图,天启帝手中也是三张图,呵,谁都集不齐四图,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吧。” 卫知柔深吸了一口气:“我应该学学你,该强硬的时候要强硬才对,好好的江湖儿女,不可叫你这个世家女给比了下去。”说罢,她便给秦婉初松了绑。 随之卫知柔拔出长剑纵身一跃加入了那二人的战斗之中,长剑一挑,她大声喊道:“别再打了。” 庄清和退开了好几步,收了手中的剑。 卫知光也吓了一跳,连连退却开来,卫知柔立在二人中间,道:“哥,别再做无谓的战斗,好吗?” 第156章 最终的选择 战斗一停下,秦婉初便朝庄清和奔了过去,庄清和一把抱住了她,二人相视一笑。 卫知光见卫知柔将秦婉初松了绑,一时恼怒不已:“知柔,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卫知柔走到他面前,语重心长道:“哥,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我们的遭遇虽与秦氏多有相同,但我们与秦氏终究不一样的,阿初的经历与我们不同,我们不可以总是用我们的标准去要求她,甚至帮她做决定。” “如果这是她自己选择的人生,为什么不让她自己去走下去呢。”卫知柔伸手轻轻放在哥哥握住长枪的手上,柔声道,“哥,从小你最疼爱我了,便是再苦再难的时候你也不肯让我吃苦,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所以我相信你也绝不会勉强我做什么事的。” “同理,秦大哥也不会愿意看阿初活得不开心。”她紧紧握着哥哥的手,感觉到卫知光情绪一点点的变动,“哥,放了阿初吧,她的心不在这边就算强留也是无用,若我们一味用强,用计,不择手段,那我们与上唐皇室的三世皇帝又有何区别?” “你”卫知光震惊,没想到卫知柔竟然把他与那个三狗皇帝相提并论。 卫知柔侧身,与卫知光一起看向旁边牵着手相偕而立的夫妻两个,卫知柔笑着说:“哥,你总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但我今天也想对你说,成大事者必是有朋满天下,能成为朋友者,为何非要搞成敌人呢?” 庄清和看着兄妹二人,深吸了一口气,一抬手轻轻一扬。 这一示意下,所有罗生手齐刷刷转头消失于原野,他主动撤离了自己的人,也算是向卫知光示好和解了。 他道:“上安事情未了,待诸事将定,我会带着阿初一起去江原,亲自拜访秦修然。” 这话一出,几个人都惊讶不已。 秦婉初看着他:“你说什么?” 庄清和冲她笑了笑,说:“本来想等动身的时候再跟你说,算是给你一个惊喜,毕竟我怎么真舍得看你思念亲人,况且我们成亲一年多,我还没有向大哥敬过茶呢。” 卫知柔笑了:“真的吗,那就这样说定了,绝不可反悔。” “我之前就说过的,我们要去往的是同一个方向,只是所走的路可能有所不同罢了,既是如此必会有再相逢之日。”庄清和道。 卫知光重重叹了一口气,庄清和几次相让他岂能察觉不到,如今又是主动撤走自己的手,又说会去江原见秦修然,他再也没有可以拒绝的理由了。 “庄清和。”卫知光定定地看着他,“我承认你让我重新认识了一回姓庄的人,我以后再也不会说姓庄的都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卑鄙无耻了,但是天下风起云涌,纵是我们要去往的是同一个方向,只怕这条路也是血雨腥风,他日若是战场相遇,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求之不得。”庄清和淡淡回应。 卫知光转头翻身上了马,卫知柔也上了马,他们弃了马车,与秦婉初目光里道别,终于在踏踏马蹄声中消失于天际边 看着光复军真正远去,连半点影子也看不见,秦婉初长长出了一口气,若不是原地里留下的残枝败叶提醒着她刚刚的那场打斗,她几乎怀疑这一场梦的真假。 如今只留二人一马立在这条长长的灰色官道之上,看来处绿草连天随风摆动;观去向蜿蜒大道直通边际。四目相对里,好像有很多很多的话要说,但从对方的笑容里又觉得什么话都不必说,所有的一切最后都淹没在一场温柔缠绵的拥吻里 回到王府,二人的手就这么一直紧紧的拉着,秦婉初直到脚踏在王府的石板路上,才终于平复了这一路骑马归来的忐忑心情,真没想到有这么一天她会觉得回到这里是如此的幸福而踏实。 庄清和说要带她去看一个东西,便拉着她去了一间小屋,推开门里面光线昏暗,她眯了好一会眼才逐渐适应里面的环境,屋里其他什么都没有,只正堂里摆了一个十字架。 她奇怪的凑上去,才发现这十字架上不知何年何月凝固了厚厚的鲜血在上面,一凑近便有一股难闻的味道刺鼻而来。 她皱眉,看着庄清和:“这是什么?” 庄清和淡然道:“这就是当初你被困天牢时,绑了你数月的那个十字架。” 秦婉初怔忡了,她一时惊怔不已:“那这上面的血” “自然是你的。” 秦婉初一时不知要说什么好,她没想到庄清和竟然还留着这种东西,庄清和却道:“我常常一个人来这里,盯着这个十字架一看就是大半天。每一次看到它都让我回想起那天午后我去牢里接你的场景” 往事过于惨烈,庄清和只皱着眉并不想叙述得太浓厚。他淡笑了一下说:“所以我一直告诫自己,这样的事情永远都不可以再发生,我一定要让自己变得强大,更强大,最强大,只有这样我才能更好的保护你。” “阿和。”秦婉初抱住他,忍不住的激动。 “所以当我知道你被卫氏兄妹带走的时候,我快要发疯了。”庄清和也紧紧抱着她,半张脸深深埋进她长长的秀发里,“你不知道我究竟有多害怕,我承受不起再一次的失去你了,你明白吗?” 秦婉初从他怀里探起头来看向他:“阿和,我不会离开你的,而且就算我真的到了江原我也会想法子回来,再者说知柔他们虽然是绑了我,但他们没有要伤害我的意思,你不用这样怕的。” 庄清和却摇头,捧着她的脸说:“我相信卫氏兄妹不会害你,我更相信在江原秦修然会很爱护你;可是我不相信他们会保护得好你。” “什么意思?” “阿初,天下风云变动,为了争权夺利有些人什么事都能做得出的。”庄清和说,“你哥还在光复军里效力,但朱奕仍敢瞒着他让卫知光强行对你做这些事,可见那个朱奕并不是个真正值得托付的明主,这样的人权欲熏心,什么都可以利用,我不敢深想你在那边会是什么样的境遇。” “就算一切是我多想,但我也不可不防万一之心。”他深深一叹。 “当初我远走北境,把你留在谢云昭的身边,可却连他不也没保护得了你嘛,所以我又怎能寄希望于秦修然,不,阿初,我可以相信其他人,但在护你这件事上,我不想寄希望于任何人。” 第157章 今晚等你 连日连夜的奔波,二人都极度疲惫,四喜一早就备好了热水,秦婉初坐进浴桶里,奔涌的热气扑面而来,只感觉四肢百骨都舒服极了。 四喜拿着搓澡巾说:“侧妃,奴婢给你搓搓背吧。” “不用了四喜,你知道我沐浴都不喜欢你们在边上伺候的。”少时的一些习惯总会伴随一生,再也改变不了。 虽然现在她并不担心自己背上的传承图会流泄出去。 四喜点了下头,便只好出去了。秦婉初取下背上的人皮,自在的躺在浴桶里正打算好好享受一下这温暖的午后,突然头顶又响起一个声音:“那不知换我来伺候你沐浴,可行?” 秦婉初睁开双眼,正对庄清和倾身而下那张绝世俊美的容颜,一室的氤氲水汽令屋里一度燥热不已,她一惊,本能的慌张往旁边躲去:“你,你怎么能进来?” 庄清和坐在边上,笑得意味深长:“我为什么不能进来?” 秦婉初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傻问题后更加尴尬了,只听他说:“我也挺累的,正好泡一泡,解解乏。” 见他说着话便自顾自的宽衣解带起来,秦婉初涨红了脸阻止他:“不不行,你不能在这儿泡。” 望着她红得能滴血的脸,也不知是被泡的,还是被他吓的,但就是可爱得要命。庄清和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一口,低声温语:“若我今日一定要泡呢。” 秦婉初整个的缩进浴桶里,只露了两只眼睛出来,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好像是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从前拒绝多回无论是出于什么情况,她都还说得过去,这一回虽然早有准备,但真正看他越来越靠近的时候,还是不由自主的有点害怕期待紧张这情绪令她有些抓狂和不知所措。 许久,她才找到一个借口,她露出脸来说:“桶太小了,我们两个太挤了。” 庄清和已经脱光了外衣,正在脱那身白色里衣,他淡笑道:“我瞧着挺宽大的,倒是觉得什么姿势都装得下。” 他话语里满是挑逗,秦婉初不敢多想他说这话的深意,只把整个脸都放进了水里,根本不敢看他。 听到水被搅动的声音,秦婉初心想终于来了吗?她忍不住偷睁了一只眼露出水面看他,却见他倾身立在桶外笑呵呵地正盯着她。 对上他的眼眸,她一下就怂了,正要再躲进水下却被他一把揪了出来,庄清和将她拉进了怀里,赤身祼体的这么被他紧紧抱住,好像还从未有过,她心跳到嗓子眼,却也默许了他的下一步动作。 “你好美。” 就在她紧闭着双眼等待着这个男人的进攻时,他却停住了动作,突然说了这么句话,秦婉初睁开眼看着他,却见这个男人一双眼睛毫不避讳的在她赤祼的身体上浏览 雪肌柔肤,纤腰美臀,这绝美身材,俏丽容颜如何教人把控得住。被他这样盯着看她瞬间觉得好羞耻,好紧张,她能感觉到他一下比一下更沉重的呼吸声,抱着她温热的手掌 “阿和”秦婉初紧张地抓着他身上唯一紧剩的一件里衣,也是情动不已。 庄清和抱住她紧紧深吻,他再也不想浪费一个字一息时间,就是这一刻,他非要眼前这个女人不可,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挡他了。 感觉到男人的手在身上游走,那种炙热感,紧张感把秦婉初整个的袭卷,她已软如一张丝绸,在他怀里直不起身,任他宰割。任他索完了嘴里的甘甜又转身于香肩,雪臂,身上的每一处都留下他的印记 “王爷,平昌郡王来了,正在前厅吵着要见你呢。”这时门外响起不合时宜的声音。 激情被突然打断,秦婉初受惊的推开了他,庄清和却并不想结束顺势又将她抱进了怀里,对门外的阿七说:“让他滚回去,天大的事明天再说。” “可是他说非见你不可,你不出去见他,他就要到内院来找你。”阿七也表示很无可奈何。 秦婉初低声道:“去见见吧。” 庄清和一身的火气熄了下去,又一身的火气冒了起来,他搂着怀里的美人舍不得放手,秦婉初笑了笑,在他耳旁说:“我,我今晚等你。” 庄清和笑得狡黠,走前也不忘在她雪峰上狠狠一把。 如果庄荣渊不是有什么天塌下来的重要事情寻他,他今晚一定把庄荣渊打得满地找牙。 前厅里庄荣渊正急火攻心的在里头徘徊,一见庄清和过来忙凑了上去:“你怎么才来,让我等这么久。” 庄清和往旁边椅子里一坐,不怒自威地盯着他:“说吧,什么事。” “我今天去了一趟顾家药铺,顾川说光复军前天就已经走了?” 就为了这事?!庄清和眉心一紧,盯着他:“嗯。” “嗯?”庄荣渊瞪圆了双眼,“你就嗯一声?到底是还是不是,你倒是说话啊。” “是。” 庄荣渊:“” 庄清和看他一时怔忡住,便起身道:“你要是就为了问这事,现在已经问清楚了,我还有事先走了,来人送郡王出去。” 庄清和刚要抬脚走,身后庄荣渊却突然失控一般哭起来:“好一个无情无义的小女人,我说让她走的时候不必告诉我,她竟然就真的不跟我说,连句告别都没有。” 庄清和看着他可怜巴巴的模样,一时又生出些不忍:“你,你别这般模样,好歹是个大男人。” 庄荣渊揪着庄清和的衣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你说说我还要怎么对她,她说劫狱救她哥,我就照做;我说让我滚,我就二话不说;她说要传承图,我就拱手奉上,我都这么讨好她了啊,掏心掏肺啊,这个没良心的” 庄清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虽然觉得有点对不起庄荣渊,但无奈他现在心里想的满满都是秦婉初,当真不乐意跟他在这儿浪费大好春光。 “会不会就是你太过一味的讨好了。”庄清和揉着额头安慰他,“不过反正人已经走了,你就回去睡一觉,明天就没事了。” “你说没事就没事啊。”庄荣渊在庄清和身上擦着鼻涕,带着哭腔说,“你倒是不用跟五嫂分开,怎么能明白我的心情。” 因为这句话庄清和忍了庄荣渊的过分行为,又坐了下去,让下人泡了一壶热茶上来,准备好好安慰一下这个堂弟。 秦婉初洗完澡,又溜达着去看了一眼庄清和为她打造的那间药室,虽然还没完全完工,但已可肖见其大概,她十分期待。 之后又回屋去看起了话本子,既说了要等他,她自然不能食言。 第158章 交付给他 随着夜幕降临,外头淅淅沥沥下起了今年第一场春雨,秦婉初手里拿着书听着窗外雨打芭蕉的声音,转头又见四喜正拿着针挑拨灯芯,倒一时别有一番诗意。 四喜又给她拿了一件外衣过来披上,说:“突然就下雨了,春雨还是寒,侧妃千万别着凉了。” 秦婉初斜斜的靠在美人榻上,拿手里的手轻轻捅了一下四喜,笑着说:“夜已经深了,你也不用一直在这儿伺候着,下去休息吧。” “那侧妃呢。”四喜却拿眼偷瞧着她,“还要继续等王爷吗?” 秦婉初拿书半遮了大半张脸,没有说话,四喜忍不住笑出了声,道:“好了奴婢知道了,奴婢就不打扰侧妃看书了,先告退了。” 待四喜下去后,秦婉初才漫漫的叹了一气,这个庄清和到底在搞什么鬼,竟然这么晚了还没有回来,难道庄荣渊找他是天字军的什么重要事情吗? 那自己还要不要等他 她做足了心理建设,满心准备的等待他来,也是全心全意想要将自己交付出去,却没想到头一夜这个男人就令她独守空房,直至深夜也不见人影。 算了,再等他半个时辰,若是还没回来自己便去睡了。秦婉初这样想着便又继续看她的话本子,不过并没有看多久她便困意袭来,倚在美人榻上沉沉的睡过去了。 庄清和踏细雨而来,绵绵的春雨就像淋在了他心房之上,显得有那么一点焦急,又有那么一点清润。 见秦婉初房里果然还亮着灯,他忍不住笑了,在屋檐下轻轻掸了下雨水,真是想不到庄荣渊这么的难缠,要知道是这样,下次去江原就把卫知柔直接绑回上安算了。 反正卫知光做初一,他就做十五,谁也别说过分。 轻轻推开门,他有意想吓一吓她,却见她不知何时已经倚在美人榻上睡着了,手里的书也掉落在地上。庄清和把书捡起来放到旁边的小几上,转身看着榻上靠着睡得香熟的美人,他会心地笑了。 原来,有一盏灯在等待自己是如此的幸福快乐。 他伸手轻轻抚过她的脸庞,她被脸上冰冷的触感弄醒了,混沌中睁开眼,看见他,她才悠悠转醒:“你怎么才回来?” “等着急了?”他凑上来在她耳旁轻轻问。 这话弄得她一阵脸红心跳,推了他一把:“我,我累了,我要去睡了。” 她起身向里屋走去,却被他大力一把反抱进怀里,他在她耳边低语:“长夜漫漫,还有的是时间。” 他朝她压下来,捧着那张小脸放肆的吻起来,燥热在二人身体里打开,秦婉初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却感觉身上一凉,不知何时已被他剥去了一身的衣物,他将她抵在墙面上,激情如惊涛骇浪般袭来,不顾一切,好像这一刻天地万物都化为虚无,只有彼此才是真实。 外头的雨声越来越大,院子里刚刚开出的花苞垂垂娇艳,如泄的春雨洒落在花苞之上,承了这第一场春雨的花苞渐欲开放,越发透出迷人艳丽的芬芳 秦婉初好像从来没有这样好睡过,却又好像从来没有这样劳累过。若不是她几番央告,那个男人还不知昨晚要折腾到几时。 一觉睡到大天亮,早已过了早饭的点,秦婉初睁眼看着柔静的床帐,伸手还能摸到旁边那个男人留下的余温,他应该也是刚起床不久吧。她伸手轻轻撩开床帐,只见庄清和正在洗脸,见她起来也看了过去,笑了笑:“醒了。” 秦婉初坐起身,庄清和已走过来替她把床帐都挂了起来,然后熟稔的坐在床边伸手揽着她的肩头,说:“昨晚睡得可好?” 她瞪了他一眼,好不好的,他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不过看着他阳光温暖的笑容,她还是忍不住将头轻轻枕在了他臂弯,庄清和在她头顶上吻了一吻,轻声说:“阿初,我真不敢相信,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秦婉初也很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庄清和又说:“你掐我一下吧,我好怕这只是一个梦。” 秦婉初闻言,果然抬手就在他手臂上狠狠掐了一爪。 “哇,你好狠的心。”庄清和吃痛的放开了她,“你想谋杀亲夫啊。” 秦婉初只是笑:“是你自己让我掐你的。” 不过痛证明这不是梦,庄清和也忍不住笑了,在她额头上亲吻了一下说:“阿初,我们会永远都这么幸福下去的,对不对。” 秦婉初点头:“嗯,一定会的。” 这时,房门开了,四喜端着早点进来:“王爷,侧妃,早点都凉了奴婢又让厨房热了一次,你们要不要” 她看着里屋床上的两个人,情意正在浓,相拥在一处,她怔了怔,她是不是还是进来得早了些 秦婉初忙推开庄清和:“我正好饿了,放桌上吧。” 转头她又对庄清和说:“累死了,吃了早饭我还要再好好睡一觉,你不许打扰我。” 庄清和笑得甚是神秘,只道:“你确定还要睡?” 秦婉初点头:“是又如何,难道不能睡吗?” “今天可是二十一。” 秦婉初不以为意的起身穿衣服,见庄清和看过来的认真的模样,她才一惊:“对啊,今天二十一。” 叶千茗说过,每逢初八与二十一她都会去岁和寺上香,为赵府的老夫人祈福。 秦婉初推开窗户,看着外头雨过天晴,微风和熙,百花放香的大好光景,她一跳脚:“都怪你,怎么不早点提醒我。四喜,快,给我找衣服,我要去岁和寺上香。” 主仆两个开始在衣柜和梳妆台之间来回奔忙,庄清和看得一阵发笑。 四喜不解地说:“侧妃,用不着这么用功吧,王爷这么宠爱你,就算不去上香,您也一定会很快为王府诞下子嗣的。” “你胡说什么呢你。”秦婉初弹了她一个脑瓜嘣,“我是去哎呀反正你赶紧准备,我今天必须去岁和寺。” 等她忙得差不多了,吃早饭时,庄清和才又说:“今日我得进宫一趟,耽误了这么多时日,再不回军机处就说不过去了。” 秦婉初了然的点了点头:“那你自己小心些。” “放心吧。”他握住她的手,又说,“对了,下个月太后要办寿宴,这是年前就定好的。我在想叶千茗的事情最好是能在寿宴之前就解决,不然怕会变得很麻烦。” 她嗯了一声:“知道了,今天见了她,我们一定会想出一个万全之策的。” 第159章 家暴男 岁和寺还是老样子,人来人往,香火鼎盛,热闹非凡。 秦婉初为了避人耳目,还特意把庄安浅一并带着来岁和寺。只是去平昌郡王府的时候被庄荣渊给绊了好一会儿脚,这个七尺男儿生生拽着她哭了一场,直说卫知柔是个没心肝的。 秦婉初终于能明白为什么昨晚庄清和久久都回不来,庄荣渊确实是个挺磨人的妖精。 虽然去得有些晚,但好在叶千茗在等她,也没有急着走,二人在大雄宝殿相遇,秦婉初便拉着她七拐八拐的去了早前庄安浅生活的小屋子,那个地方现在被寺里夷为了平地,全都是菜园子了,不过却着实僻静,来往无人。 秦婉初打点了看园子的僧人一点银两,说是方外中人,红尘物什还不是一样轻松将人拿下,小僧人得了银两就高高兴兴的避开去了。 庄安浅在菜园子里捉虫子,秦婉初和叶千茗立在土埂上说话,叶千茗四下里看了看,不由得感叹:“难为你竟然还能在寺里找到这么个地方,我每月来两回,还自认把整个岁和寺都逛遍了,却也不知道这寺后头还有这么块地。” 秦婉初笑了笑,这可实在说来年深久远了。 “你这几天怎么样?”秦婉初问她,又忍不住去撩她的衣袖看,“有没有新伤。” 叶千茗没有再遮掩,任她挽起自己的长袖,手臂上横七竖八的都是伤口,有刀划的,鞭打的,火烧的,水烫的 有些已经结珈,有的却还鲜红,甚至还有渗血的新伤。 若单看这一只手臂,谁能料想到这是一个花季美丽的女人的手臂呢。 这还只是身体一角,已是惨不忍睹,秦婉初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这已不是简单的家暴了,千茗,你如何能忍他到如今?” 叶千茗轻轻放下了衣袖,拉着秦婉初的手苦笑道:“我总觉得这大概就是我的命吧阿初,你脖子上怎么有块淤青,你也被人打了吗?” 叶千茗说着伸手去摸她的脖子,秦婉初一怔忙撩头发相挡,直是摇头:“没,没有。” 此伤非彼伤,秦婉初显得有些尴尬局促起来。 叶千茗也不再是闺中不晓人事的姑娘,见她这副模样便也反应过来,一时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忙道:“对不起啊,我我还以为” 秦婉初赶紧转了话题:“你怎么能认命呢,这样下去,他迟早会打死你的。” 叶千茗在土埂上漫步走着,轻笑道:“阿初,一开始我认命嫁给他时,心就不在他身上,并没有想过跟他会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但凡能做到互相不干涉,各过各的,我都觉得很不错了。” “大概也正是我觉得嫁给他时心不在他身上,所以在他第一次向我挥拳的时候我才选择了忍气吞声,从而又助长了他的气焰与威风,一步步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秦婉初静静听她说着,刚成亲的头两个月,赵楚平对她大概还是很有新鲜感的,虽然因不满家族包办的这段婚姻,却也并没有给叶千茗过多难堪,日子将将就就也能过得下去。 可后来赵楚平在赵家虽有才能抱负,却始终并不受重视,这让他常常郁结饮酒,每每大醉总要在家里发一通脾气,而叶千茗就成了他出气的首要目标,从一开始的拳打脚踢,到后来的刻意刑罚。 因为叶千茗的逆来顺受,赵楚平好像找到了在外面无法被认同的那种存在感,他甚至开始以暴打叶千茗为享乐,从一开始只是喝醉了打人,到后来只要叶千茗稍有不称他心便会招致一顿毒打 日复一日,叶千茗也不是没想过反抗,但是赵家根本没她说话的余地,赵楚平在那个家族里都人微言轻,况且是他的妻子;但叶千茗又不敢告诉忠勇伯,父亲年事渐高,经不起这些风浪了。 每每痛到深处,她也会向赵楚平吼两句,可最后却都是被打得更惨,赵楚平常常以她不守妇道为由非打即骂,认为她虽然人嫁进了赵府,可心却还拴在秦修然的身上。 甚至为此纳了好几房小妾,叶千茗说上两句,赵楚平要说她擅妒,不说吧赵楚平又说她不关心丈夫一心想着秦家那个死人。 所以当时秦婉初与叶千茗走得近时,赵楚平心里并不高兴,他不想让叶千茗与原来的人,特别是与秦家的人靠拢,他只想叶千茗做他笼子里讨好的鸟,一度逼着叶千茗与秦婉初断绝关系不许再来往。 这样才能供他随时消遣娱乐,感受一下在赵家里得不到的那种存在感。 秦婉初见过赵楚平两次,却也很难想象,那样一个看上去风度翩翩的男人,竟然内心里会是如此的肮脏变态。 秦婉初看着她:“那你现在还觉得这一切都是命吗?” 叶千茗叹了口气:“我自己也说不好,其实赵楚平有时候说得也挺对的,我确实如他所说,心里一直放不下修然” 提到秦修然,叶千茗便总会想起两年前那些事,他也曾带给她过美好,那些他一直陪着她的日子,一起游遍上安每个角落,一起开怀大笑的日子 那一年的花灯节,永远是叶千茗内心最深处最柔软最幸福的时光。 “当初你和云婳都劝过我,让我不要嫁,大概我也确实有些赌气吧,看修然远走而去,我内心”叶千茗强忍着悲痛,转身看向秦婉初,“你知道吗,其实两年前修然离开时,我也曾想要连夜逃出叶府,跟他一起走。” “你说什么?”秦婉初本来听她主动提及秦修然,一度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叶千茗哥哥还活着,但又怕时机不太对。 “我本来想放弃叶家的一切,什么都不顾的跟他一起走,可是我最后还是没有。”叶千茗咬了咬牙,“爹娘就我一个女儿,整个忠勇伯府都指着我,我做不到。” 确实,人生在世,有太多的无奈,说是可以选择,其实很多时候无从选择。 “如果那时候你真跟我哥一起走了,那说不定你也跟我哥一样,遇险了。”秦婉初说。 “我宁愿那样。”叶千茗说,“至少可以和心爱的人死在一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秦婉初内心涌起一阵激流,秦修然还活着这几个字就在嘴边,刚想说,却又听叶千茗道:“算了,我不该提起你哥的。总之这一年多我也受够了,我现在想的就是如果真有办法让我脱离赵家,我愿意回到叶府永远守在我爹娘身边,再也不嫁人了。” “如果如果没有办法脱离赵家。”叶千茗咬了咬唇,看着秦婉初,“我,我也不知道我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秦婉初紧紧的抱了她一下,说:“我们今天来这儿不就是为了这个嘛!其实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我和阿和有一个计划,但必须要先得到你和忠勇伯叶府的同意才能继续。” “我和我爹?”叶千茗怔住了。 第160章 庄安浅不见了 本来当初赵家挑中叶千茗,就是因其身后的忠勇伯,老将虽于朝中无大实权,但一声令下仍会有无数旧部蜂拥而至,爱戴追随,而且忠勇伯手里还一直握着一支军队,只是因年事高了天启帝从来没想过要启用他。 但眼睛雪亮的人都看得清楚,忠勇伯的实力远不止这些。 赵家想拉拢,如今天字军要起事自然也想要拉拢,叶千茗的事情说巧不巧的凑到了庄清和面前,也算是给了庄清和拜访忠勇伯并说服他的一些理由。 不过,前提就是秦婉初必须把他们要起兵造反的事情向叶千茗合盘托出,其实就算最后叶千茗不愿意趟这个险,她也并不担心叶千茗会转而出卖他们要造反的事实。 秦婉初只担心忠勇伯一向淡远朝廷,而且特别是在秦谢两家出事之后,他又一把年纪了,未必还想再涉险乱世,扛枪上阵,拿本来安安稳稳的爵位又去换血场厮杀 春日的冷风吹得叶千茗感觉到一股凉意,她紧了紧衣衫看着不远处菜园子里活蹦乱跳的庄安浅,又看了看身旁一脸认真严肃的秦婉初。 不得不说秦婉初说的这些让她一时有些难以相信,信息量有点大,接受起来有点困难。 她吞咽了一下:“原来你,你们和平昌郡王府” “我知道让你一下子接受这些有些不可思议,但是千茗,我今天跟你说的那些事全都是真的,你可以回去先好好想一想,你放心,我不会逼你答应的,而且无论你答应与否,我都一定会帮你脱离赵家。” 叶千茗看着秦婉初一时怔怔的,秦婉初紧紧握住她的手,无比认真的看着她。许久叶千茗才道:“私心里我自然巴不得能一直与你在同一线上,但是你也知道这件事我一个人说了不算,而且我,我一直不敢告诉我爹我在赵家的事情,我很怕” “叶伯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战场上的腥风血雨都是不曾吓退他,何况一个不成器的女婿罢了,若哪天你真的莫名死在了赵府里,不知真相的他们只怕才更伤心。” 秦婉初叹了口气道:“千茗,当做决断时便要决断。” 她早已决断,只是想到要向父亲坦白一切,总还是心有些戚戚。叶千茗深吸了口气:“我知道的,我,我会跟我父亲说,如果他同意,我自然没有问题。” 秦婉初看得出叶千茗脸上的忐忑,她宁可自己一年多来强行忍受赵楚平的各种虐待与赵府的各种不公正对待,也从不肯向娘家诉苦半个字,可见现在要她去跟父亲说这些是有些难以开口的,更惶论还要她把造反的事情一起说了。 忠勇伯会是什么表情,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到。 秦婉初想了想,便道:“叶伯父那边让阿和去说吧,你就不要出面了。” “这好吗?”叶千茗问。 “我又想了一下,既是我们提出有心想拉拢叶伯父,自然该阿和主动去诚恳相请,关于你的事,到时候我会跟叶伯父一点点说明,叶伯父向来深明大义,会知道这个中利害的。” 叶千茗握紧秦婉初的手,摇头说:“不,我和你们一起去,阿初,也许我确实在很多方面不如你的胆魄与决断,但路行今日多少有些我自己的原因,好歹是将门之后,难道我竟就没有为自己人生杀出去的半点胆量吗?” 秦婉初点头:“好,我们一起去。” 秦婉初心里松了一口气,秦修然还活的事情现在说还是太早了,等叶千茗真正摆脱了赵少夫人的身份再说吧,到那时也许他们还有在一起的可能也不一定呢。 这是秦婉初心里想的,并没有说出来。 叶千茗又道:“赵楚平虽然不好相处,不过我还是想先跟他试着聊一聊,这样的婚姻我过着不是滋味,其实对他又何尝有益,如果能平静的与他和离那再好不过,也免得双方闹得太难看。” 秦婉初并不觉得赵楚平那种人用和平的方式能解决,不过叶千茗既然这样说了,想也是为赵家保存一点颜面,毕竟赵家算是钟鸣鼎食的权贵世家,一下子闹出庶长子虐打正妻的丑闻,对他们伤害可不是一点点,真惹急了赵家,谁知道他们会想什么法子对付叶千茗。 毕竟赵家身后站着的可是太后! 她点头:“好吧,不过你千万要小心些,若是觉察到不对劲就不要勉强,我和阿和定会想法子助你的。” 叶千茗嗯了一声:“我知道,其实有你们做我的后盾,我真的觉得自己一下子强大了不少,放心吧,我会掌握分寸的。” 二人商量得差不多,也不敢在岁和寺耽误太久,离开时秦婉初却发现早前还在菜园子里捉虫子的庄安浅,此刻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在周围找了一圈也没找到,秦婉初有些焦急了,叶千茗说:“要不跟寺里的住持说一下吧。” “不行。”秦婉初摇头道,“这样岂不就让人知道你今天在岁和寺见了我,赵楚平不喜你与我来往,若他知道了,你回去又少不了一顿毒打。” “可是安浅郡主” “你先走。”秦婉初忙道,“不要管这里的事了,你离开之后我自会找人帮忙寻她,放心吧,她就算心智不全但并不傻,况且她曾在岁和寺住了多年对这里还是熟悉的,寺里僧人大多认识她知道她的身份,没人敢乱来的。” “我” “快走吧,你已经耽误得够久了。”秦婉初催促她。 叶千茗无奈,只好转身走了。 待叶千茗走后,秦婉初才又在寺院里翻找起来,每碰到一个僧人她都会问一下,从后山一直寻到前院,最后在前院一个洒扫的僧人嘴里得知庄安浅和另一个姑娘在前院的茶厅里休息。 她心急如焚的找过去,心里祈祷着一定要是庄安浅,要是真在这儿把人给弄丢了,她怎么跟庄荣渊交待啊。 茶厅里或坐或站着好些人,这里是专门给香客们暂时歇脚所用,甚至很多路过讨水喝的也会在这里坐上一坐。 搜寻了一大圈她才在靠窗的位置找到庄安浅,彼时她正开心的吃着碗里的桂花糕,而坐在她对面的沈玉华漫不经心的喝着茶水。 沈玉华?!秦婉初有些惊讶,她赶紧走上前去:“沈小姐。” 庄安浅笑着凑上来拉她的手:“五嫂你怎么才来,我都等你半天了。” 秦婉初被她沾了一手的桂花糕絮,她拍了拍手只笑了笑:“谁让你到处乱跑,我还找你半天呢。” “是这位姐姐说要带我来找好吃的,我就来了,她还说你知道我在这儿,一定会过来接我的,她果然没骗我。” 秦婉初看向沈玉华,沈玉华只是淡淡一笑,指着旁边的座位说:“侧妃不妨坐下说话。” 第161章 沈玉华的心思 沈玉华也没想到今天出门会碰到秦婉初,本是因为好奇才跟了上去瞧瞧,却没想到听见她和叶千茗商量那么机密的事情,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自己的机会来了。 秦婉初并不想跟她说什么,拉着庄安浅说:“不好意思,我还忙着回府,恐怕不能陪沈小姐坐了。” 沈玉华见她转身就要走,却并不着急,只道:“急着回去和王爷商量今天见赵少夫人的结果吗?” “”秦婉初脚下一顿,转头惊愕地看着她。 她这才想到庄安浅在菜园子玩耍应该是不可能走得太远,就算她一时没看顾到,庄安浅也不会到处乱跑的;也就是说是有人刻意到菜园子周边引诱她离开的,怪只怪秦婉初和叶千茗说事太过入心,竟然丝毫没察觉到沈玉华当时就在边上。 “你听见了什么?”秦婉初压低声音质问她。 沈玉华看了一眼茶厅里来往的人群,轻笑一下:“也没什么啊,就是和离啊,造反啊” “沈小姐。”秦婉初立刻喝止了她的话,手心一紧,“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一刻的紧张之后秦婉初强逼自己镇定下来,如果沈玉华在听到这些事后却没有选择去告密,而是带走庄安浅等着自己来找她,那必然就是有得谈了。 二人在山下找了一家小茶馆,幽僻安静,庄安浅被老板娘端上来的琥珀花生米给迷住了,坐在秦婉初身旁吃得欢天喜地,满嘴糖渍。 相比庄安浅的安逸欢喜,活泼欢乐,秦婉初与沈玉华两两相对的眼神里就格外的严肃认真,似乎就连她们间的空气都没有庄安浅呼吸的空气所流通,凝滞着一股压抑感。 “你跟踪我。”秦婉初问她。 “侧妃确定要跟我讨论这个无足轻重的细枝末节?”沈玉华笑着问,显然对她的质疑和讨厌并不放在眼里。 秦婉初叹了口气,看来沈玉华并没有放下之前的事情,她也跟着笑了:“说吧,你想如何。” 既然这样,那就开门见山好了。反正沈玉华肯坐下来,一定是有所诉求了。 “痛快。”沈玉华一拍手,“赵少夫人的遭遇确实令人同情,其实我也很乐意与侧妃一起帮她脱离苦海的。” 秦婉初眉头一紧,盯着她没有说话。 “另外,忠勇伯固然值得尊敬与拉拢,但是侧妃与王爷不会忘了吧,战争中最重要的除了千军一将,还有粮草。” 沈玉华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慢悠悠继续道:“好巧不巧,我爹沈牧虽然官位不算特别高,但却也是户部主事,掌的是天下粮仓。” “”说实话,话听到这里,秦婉初有些迷惑了。 “王爷既有心于天下,我沈家自然愿意效犬马之劳,助他一臂之力。”沈玉华伸过手去握住了秦婉初的手,“侧妃以为如何?” 若能拉拢到户部的人自然是再好不过,只是秦婉初怎么也没想到沈玉华竟然会主动抛来橄榄枝,但随即秦婉初便平静了下来,她问沈玉华:“你想要什么?” 沈玉华是个聪明的女人,一向有自己的决断,她既然把话说得这么漂亮,帮助叶千茗也就罢了,但是连造反她都敢二话不说替她父亲应下,可见这个姑娘在沈家至少在沈牧的心里举足轻重,但同时她愿意付出这些,自然也是想要得到些的。 沈玉华淡淡一笑:“玉华心中所想,侧妃一直都知道的。” 秦婉初眉头挑了挑,她竟然还想着庄清和。 沈玉华继续道:“我不妨向侧妃说几句诚心话吧,一个月前肖玉儿出嫁了,嫁的是一位寒门士子,那个男的许诺说今年定会登科。” 秦婉初有些不解:“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肖玉儿可是堂堂兵部尚书千金,身份比我还高,可最后却沦落到只能嫁给一个还没中榜的寒门士子,呵,虽然对外说得好听,两个人两情相悦,肖大人便不计较那些繁重礼节,愿意尊从女儿意思将她嫁过去。” 沈玉华满眼都是不屑,继续道:“当然了,有肖大人从中帮助,这位士子今年登科自然有望,可那又如何,将来仕途如何谁能料想?肖玉儿终究要陪着吃苦受累大半辈子,若遇到个争气的也许人到中年能享点清福,若遇到个不争气的呢?好好的贵女就真的摔泥里起不来了。” “但谁都看得清楚,若不是早前那些克夫的名声桎梏了她;若不是那一年的清修耽误了她;又若不是后来跟你争吵闹大了事情,名声越发的不堪起来,肖玉儿原本是不用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秦婉初盯着手边的茶碗,冷声说:“沈小姐慎言,肖小姐千般种种,与我无关。” 沈玉华拿眼角看了她一下,耸了下肩:“确实,她自己蠢能怪得了谁。当初跟她走得极近的相府千金宋慈墨的下场都没能叫她及时醒悟,落到如今地步自然是怪不得谁。但是我不是宋慈墨,也不是肖玉儿,秦婉初,我是沈玉华,你可看清楚了,我绝不可能让我自己的人生变成她们那般模样。” 秦婉初看着她微显凌厉的目光,怔了一下,她笑了:“沈小姐爱重自己,自然不可能像她们那样。” “你不要再跟我兜圈子了。”沈玉华说,“就算之前的事情王爷把对我的伤害降到了最低,但世人对女子的苛求向来就是比男子更重,这点你不否认吧,就算到了今天我每每参加任宴会,也总还是有人暗中指指点点,说实话我并不怕他们指指点点,可流言如虎,平时没什么,真到了议亲的时候这些流言却总会变成我的污点。” “沈小姐心里很清楚,这污点是你自己当初心甘情愿抹上去的。”秦婉初也不客气,想分她男人?做梦。 沈玉华的心思秦婉初看懂了,她害怕自己最后因那些流言变成肖玉儿那般,被迫无奈中被家人随便寻一个男的嫁了,所嫁非人或所嫁非己愿的那种无奈很是痛苦,遇到的是良人就不说了,若所遇非人 叶千茗就是摆在眼前的例子。 但其实秦婉初心里也有些没底,毕竟沈玉华现在手里可是捏着他们极重要的秘密,若是谈不好变成威胁,只怕事情会变得更加复杂。 第162章 给他纳妾 沈玉华原本以为靠她的美貌与智慧,想入王府伺候并不是件困难的事,但面对庄清和,她耍什么样的招术都像是一记重拳砸进了软乎乎的棉花里,无力且根本没有结果。 但人只要有弱点就没有拿不下的,庄清和的弱点无疑就是秦婉初。 与其被流言一步步残食所祸,最终去接受像肖玉儿那般的结局,她宁可再硬一步,设法进入王府,只要有了名份,女人的一生大多就算是稳定了,至于其他的什么宠爱啊,子嗣啊以后再说吧,她就不相信一年两年,五年十年,自己会一点都融化不了那个男人的心。 沈玉华冷笑了一声说:“侧妃不必提醒我这些事情,我要谈的是当下。” 秦婉初喝了一口茶,觉得好笑:“我记得之前我好像就跟你说过,这种事情,我做不了主。” “这里没有外人,我与你之间也不必再惺惺作态。”沈玉华道,“我知道王爷面前你说话比什么都好使,而我沈玉华也没有过分要求非要正妃之位,我所求的还是和当初一样,只要与你平起平坐的侧妃之位罢了。” “况且,我说句难听的,侧妃应该很清楚,王爷既要做大事,联姻总是难免的,毕竟有一个可以支持的母家的力量,在很多时候是举足轻重的。我不敢说我沈家能给王爷带来多大的助益,但比之侧妃你,一定是更强的。” 秦婉初紧了紧手心,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沈玉华看出她的心慌,冷笑了一下,继续说:“我知道王爷与你伉俪情深,但侧妃要知道,你所嫁的那个男人不是普通的贩夫走卒,无名无身者,三妻四妾是再正常不过的。” “所以即使是没有我的出现,在不久的将来也一定会有其他女人的出现,而我所求不过是不想被左右人生,希望得一个自己想要的名分,没有一定要跟你分宠;更何况还能给王爷带来更好的助益,你还有什么可犹豫?” “你说了那么多,希望我从大局出发接纳你。”秦婉初淡淡一叹,“无非也是因为你知道,来求我比求他更容易得多。我们女人总是容易心软,你料定我为了他好,为了大计好必不会也不敢拒绝你今天的求好,但是沈玉华,你错估一点。” 沈玉华眉头一紧。 只听秦婉初道:“你不愿意自己将来走到肖玉儿那个地步,被迫下嫁遭人耻笑;可却又是否想过,王爷于我是良人,于你未必是良人。就算我今天同意了你入府,但一生的独守空房你真的会甘愿吗?这不过又是变了一种方式让你的人生变得不幸罢了。” “你努力所要苛求得到的,未必是好的。而且有一点我要纠正你,他确实不是什么普通的贩夫走卒,但他答应过我,这辈子不会再有其他女人,我就是唯一一个。” 她说得十分自豪,语气振振,这让沈玉华不由得内心一震,她从来就没听过这样的荒谬言论,堂堂王爷只娶一个,怎么可能。 “男人在哄女人的时候,自然什么承诺都张口就来,但有些事就算是他想,也未必做得到啊。” “也许你说得有道理,但是我选择相信他。” 沈玉华眉心一紧,看着她说:“如此说来,我们今日竟是白谈一场了。” 秦婉初提起旁边的茶壶给她的茶杯里续满了茶水,说:“无论你是因为王爷个人的原因还是真为沈家长远之计,今天肯跟我说这些我都对你满是钦佩,并且迟早有一天你会感激你今天做出的决定。” “王爷会很高兴沈家的加入。” “不。”沈玉华却突然伸手握住了秦婉初的手腕,冷声道,“秦婉初,我说过的我没有退路了。如果这一次我不能为我自己的终身幸福博得一个结果,我就真的再也没有机会了。所以你恨我也好,怨我也好,我还是之前的说法。” 终究还是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秦婉初看着她:“你已经很聪明了,可路行绝处却不回头,固执未必会有更好的结果。” “纵是头破血流,我也要看一看我到底能不能做到。”沈玉华微仰起脖子,骄矜道,“我不急于你给我答复,但是最迟明天下午,我希望得到我想要的结果。” 秦婉初内心一片苦恼,沈玉华站起身走到她旁边,轻声说:“要么是儒诚王府接我入府的轿子来沈府;要么便是一封密折到天启帝手中,你选吧。” 其实秦婉初并没有什么过硬的理由来说服沈玉华,沈玉华手握这么大一张王牌,再傻的人也知道怎么也得给自己谋求点东西,所以秦婉初再怎么说也是无用。 回到王府后秦婉初就在屋里窝了一整个下午,连晚饭都没有吃,一直都在想沈玉华的事情。 一方面她觉得沈玉华说得很有道理,既然要成大事,自然不惜一切代价拉拢所有能拉拢的势力;另一方面她又真的不想跟别人共享丈夫,不仅是因为庄清和承诺了她让她心中已有了定势。 更因为从小到大她所生活的环境起了决定性因素,父亲没有纳过妾,与秦家交好的谢家也没有纳妾的规矩,谢云昭也早早就许下承诺一生一世一双人,所以在她看来自己的未来不可能有别的女人介入自己的婚姻。 虽然后来各种坎坷,但庄清和在这方面确实没有让她失望,外面再大的花花世界,身边再多的不良例子,庄清和都始终如一的守着她。 可到今天,她却考虑起是不是真的要给庄清和再纳一房的打算来,毕竟沈玉华手里那张牌太大了,她赌不起,所有的人更输不起,这关乎的不是一两条命,是他们所一点点累起来的大厦将倾于一朝。 她想得入神,以至于庄清和什么时候进了屋她都没察觉到,直到他吹了灯抱过来她才惊得回了神:“你,回来了。” 庄清和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四喜说你晚饭都是没吃,想什么这么出神?” 秦婉初于黑夜里望着他,窗外柔和的月光勾勒出他完美脸庞的弧度,真是俊颜朗貌,她伸手轻轻抚着他的脸:“真是长得好看,怪不得一个个都迷得不行。” “你是说你自己吗?”庄清和一把将她抱起便进了里屋,将人放倒在床上便迫不及待的欺身过去,“看来,对我还是很满意的。” 看他急着宽衣解带的样子,秦婉初忙伸手拉住了他的腰带,说:“阿和,我想跟你说件事。” “嗯。”他在她脸上毫无顾忌的蹭着。 “如果纳个妾能给天字军带来极大的好处,你愿意吗?” “”庄清和一下子清醒了,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秦婉初,我们昨晚才在一起,今晚你就说要给我纳妾?” 第163章 和离无望 两个人在床上对面而坐,庄清和好整以暇地盯着她,她显得有些局促,语气都因此被刻意压低了不少:“我自然也不想的,但是如果” 一时间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庄清和看她这副模样便知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他笑着问:“你今天去见叶千茗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秦婉初双手一个劲儿扣着被子的一角,再用点力都要把里面的棉絮扣出来了。庄清和忙抓住这不安份的小手,认真地问:“到底怎么了,你要是不说我也会去问安浅的。” 秦婉初被他这么一问,突然间没由来的感到一阵委屈难受,她眉头一皱欲哭无泪地说:“我我我好像闯了个大祸” 相比儒诚王府里安静协调地沟通,赵府大院的一角,赵楚平的院子里却并没有如此美好。 下人们都被赶到了屋外不许进来伺候,金铃柞在廊下脚步焦急的来回徘徊着,屋里又一度传来打砸的声响,随后是他们少夫人的一声惨叫,满院的下人个个低眉顺眼随这惨叫声抖肩,害怕让他们没一个敢抬头张望的。 屋里早已是一片狼藉,便是赵楚平最爱的几幅画作也被摔在了地上,叶千茗被他重重推倒在满地渣渍碎片的碗砾中,那是她精心给赵楚平熬来的药,不过他还没喝一口就被摔在了这地上 “和离。”赵楚平冷哼了一声,盯着地上满掌鲜血的叶千茗,她正害怕的朝身后退去,赵楚平则一步步逼近,直到死死掐住她的脖子,“谁给你的胆子,竟敢跟我提和离?” 叶千茗这一年多的逆来顺受,让赵楚平早已习惯了他这个胆小怕事的妻子,甚至有时候会理所当然的觉得叶千茗喜欢着另一个男人嫁给他,本来就是对他的不忠,所以一直以来都是叶千茗对不起他,自然为他付出什么都是应该的,而他无论怎么对她也都是她该承受的。 但今天叶千茗竟然开口提了和离,这让赵楚平真是做梦也没想到。 叶千茗被他掐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泪水从眼角滚落,她甚至有一刻在想如果这个时候就这样死掉,也许也不错。 可是下一刻她又想到了秦婉初,想到了年事已高的父母 她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身上的丈夫,拼命咳喘了几声道:“楚平,我们过得并不幸福,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甚至讨厌我恨我,这些我都理解,既然如此我们何必还非要日日相对,徒增怨恨,我放过你,你也放过我不好吗?” 赵楚平眉头一紧,他竟从来不知道这不喜开口,从来一天跟他说不到两句话的妻子,今天竟变得如此多言,而且还巧辩。 他冷笑:“你这么有骨气,当初怎么没直接拒绝赐婚?如今才想起来后悔,不觉得有点晚了吗?” 叶千茗缩在桌角边不敢看他,他微一抬手她便本能的再一缩,生怕这是又一掌朝她身上劈下来。 赵楚平伸手强力扭过她的脸来,道:“说吧,今天去岁和寺是不是见了不该见的人?” “和离是我一早就想好的,这本来就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与旁人无关。” “我们可是皇上赐婚,你想和离就能和离吗?”赵楚平冷哼,“还是说你终于敢大胆的承认,觉得我只是一个庶子,根本不会有前途?” “没有,我从来没这样想过。”叶千茗急忙摇头。 “没有?”赵楚平嘴角一歪,“叶千茗,真当我不知道你躺在我身边心里都在想什么吗?是啊,我没有你的初恋情人那么高贵的出身;没有他有才华;没有他有胆魄;什么都比不上他,嫁给我委屈你了,你心里魂牵梦萦也无可厚非。” “不过我就奇怪了,就算是跟我和离了,你又能如何?下黄泉去找他吗?”赵楚平冷冷地盯着她。 叶千茗别过头去,她不明白为什么赵楚平每次打她总要拿秦修然出来比较,但每一次听到赵楚平说这些话,叶千茗心里的痛苦便又沉重了几分,她也会想,如果是秦修然,他定不会这样对她的。 她无意间低头戚戚感然的这副模样无疑是在告诉赵楚平,她确实是想到了那难忘的初恋,这副态度让赵楚平内心的怒火越发旺盛,狠狠一脚踢在她身上将她踢翻在桌下,她痛叫着一路爬开躲他,他一路在屋里追着打她,直到将她按到了地板上,抓着她的头发,一下两下,五下十下,狠狠的将她的头往地板上磕 “想和离,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赵楚平冷哼,因为庶出的缘故他在赵家无数的努力都付之东流,如果他院里再闹出夫妻失和的事来,嫡母那头就更有的是把柄拿捏他,他怎么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从今天开始你就给我乖乖待在屋里。”赵楚平抓着她的头发,不顾她已经奄奄一息的模样,“我会告诉祖母说你生病了需要静养,任何人都不见,至于每月去岁和寺祈福的差事,就交给三房那头吧。” 他不爱她,甚至恨她。赵楚平曾亲自对她说过,每一次见到她,都像是老天爷在清楚的告诉他这就是他身为庶出没有选择的婚姻,无从拒绝,换言之,叶千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赵楚平不能抵抗的自己的命运的印证。 他恨这印证,所以每一次虐打都能让他内心得到极大满足的释放。 也正是因为清楚这些,叶千茗一直以为自己提出和离,他应该不会不同意的,就算会觉得惊讶,但细想一下,这对他们两个都有利啊。 赵楚平扔下叶千茗站起身,一时间这个静悄悄的房间里好像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呼吸声,很沉很重。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女人,每一次打完了她之后其实赵楚平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但反而觉得空落落的,他有时会在心里告诉自己,下一次不要这么打她了吧。 但下一次,他却只会打得更惨更重。 “只要你肯放我离开,和离也好,休书也罢,我都可以接受,嫡母那头你不用担心,随便你为我找什么不堪的理由,我都无所谓,绝不会让我的离开给你在这个家造成麻烦。” 地上的女人断断续续,声音低幽的说出这句话来。 赵楚平真想再打她一顿,可是看着手掌上的鲜血,他终究还是作罢了,他不知道是怕闹出人命无法交待,还是怕她,他只是没想到,叶千茗为了想离开他,竟然可以做到这么低微卑贱。 他俯下身,在她耳旁轻声且慢地说道:“你永远都别想摆脱我。” 第164章 精力过盛的王爷 秦婉初把沈玉华的事情如实交待了出来,庄清和也一时蹙起了眉头,秦婉初见他一脸严肃的陷入了沉思,伸手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我,我是不是太不小心了。” 庄清和抬眸看着她小心翼翼询问的眼神,他笑了,突然一把将她压进床里,揉着她那满头秀发:“是啊,你闯了这么天大的一个祸,我今晚定要好好惩罚你。” 秦婉初一个劲儿的推他:“我是在跟你说认真的,你别这样” 庄清和叹了口气,说:“如果今天是换了旁人的话,恐怕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但是这个沈玉华倒是挺出乎我的意料的,不过既然沈家有归顺之心,这件事倒也好办,这之后你就不要管了。” “你打算怎么做?”秦婉初问他,随后又眼睛瞟着别处说,“其实就算真纳了她,我也不会说什么的,我都明白为了大局” “你这么大方?”他打断她的话,“舍得我?” “当然不是。”秦婉初瞪了他一眼,“床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这件事情上就算被人骂善妒专横我也认了,只是,我不想因为我一人之私将你和荣渊这么久的辛苦付之东流啊。” 庄清和俯下身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下:“阿初,能听到你这么说我真的太高兴了,不过你放心,我答应过你的就一定会做到,这辈子我只有你,只要你。” “那沈玉华” “说到底也是我自己惹的祸,所以你就不要再管了,总之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摆平就是了。”庄清和笑了笑说,“况且就算真的有一天我们天字军到了要用联姻去巩固或得到一些势力的话,这个被联姻的人也一定是庄荣渊,不可能是我。” “你就这么自信啊?” “没办法,谁不知道我是个痴情的人。”庄清和冲她邪惑一笑,“你把我的胃口喂得这么高,这天下再也没有谁能入得了我的眼了。” “你就胡说八道吧你唔疼,混蛋轻,轻一点” 红绡帐暖,春情夜涨,氤氲香炉遮下满室春色。 夜半梦好,秦婉初久违的梦到了故人,谢云昭还是原来那副模样,谦谦君子,如玉温润。 他一袭白衣坐在竹林深处一块石板上,清尘飘逸,仿佛从未染世间半点纤尘。秦婉初在这片林子里寻找着,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要寻找些什么。 直到听到有人唤她:“阿初,你来了。” 秦婉初转头,看见他坐在那里笑眯眯地朝她招手,恍若隔世的那张脸令她一下子回想到了幼年的快乐时光,梦里她眼角有泪水滑落:“云昭。” 谢云昭拉她到石板旁边坐下,给她沏了一杯清茶:“日光这么好,可不要辜负了,喝杯茶如何。” 秦婉初看着他,心里幽幽切切:“云昭,我再嫁了,你知道吗?” 谢云昭低头轻轻吹拂着手中的热茶,似乎对她说的话恍若未觉。秦婉初捧着手里的茶,温热如他一向给的暖意:“他对我特别好,云昭,你会祝福我吗?” “阿初,你的幸福一直是我最想追求的。”谢云昭握住她的手说,“我自然真心希望你好。” “真的吗?”秦婉初脸上总算绽出笑容,也紧握住他的手,“云昭,你在那边好吗,你孤单吗,会不会感到难受” “你会忘记我吗?” 她摇头:“不,云昭,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的,那些美好的回忆会一直存在于我的脑海里。” “那我自然就不孤单,也不会难受。”谢云昭站起身看了她一眼,飘飘然离开了。 秦婉初下意识的追上去,可是无论她怎么追,竹林密布,绿叶如洒里她就是追不上谢云昭的步伐。 “云昭,云昭”一声一声,只有她的呼唤回响在整片竹林里,茶凉人去,秦婉初独留这一片绿色海洋的天地间,内心生出一片怆然。 直到早上醒来,这个梦还清晰深刻的烙在她的脑海里,突然梦到他,不知道是不是他九泉之下也有了感应,特意前来祝福她吗?! 谢云昭总是这样的,从来不让她因任何事情而难堪,即使有时是她做错了,他也总会把事情圆得很好。 庄清和从床上坐起的时候,她已经在梳头发了,菱花镜里的美人看起来心事重重,庄清和招手让四喜和屋里伺候的下人们都下去了。 他走过来从后头一把抱住她:“一大早的皱着个眉,这是对我有多不满?” 秦婉初摇头,漫不经心道:“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云昭。” 咚—— 这句话似是一记闷棍狠狠砸在庄清和的头顶上,他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难看,侧头看着秦婉初若有所思的模样,那双眼底满盛的都是思念,他的心突然就如沉大海,有什么东西像突然在身体内部发了酵,令人又酸又难受。 “他无论什么时候都很迁就我,新婚那晚他说让我来找你,我还清楚的记得他说过只有把我交给你,他才能放心,我想在他心里也一定是对你我乐见其成的吧。” 秦婉初扭头冲他笑了笑,这才发现眼前男人的情绪有一点不对,她刚要说什么,庄清和先笑了起来:“阿初,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还在想着别的男人,不太好吧。” 秦婉初低下头:“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况且我所有的事情你前前后后都知道” 庄清和伸手挡住了她继续说话的嘴,笑道:“放心吧,难道我还跟个已死之人吃醋不成,我只知道不会再有人能从我身边把你抢走了,对不对。” “阿和,别瞎想我已经”秦婉初话没说完,庄清和忍不住俯身吻了她,她仰头回应男人的情意,他却吻得越发激烈起来,秦婉初想推开他,他不依不饶,三下五除二便将她按在梳妆镜上脱光光了。 “大白天的你别这样” “谁规矩大白天不能这样?” “阿和唔,你” 逃不过被吃光抹净的命运,事后粗重的喘息还在耳边萦绕,秦婉初却有些不好意思再耽误,屋外等了许久的丫头们便是用脚趾头也想得到他们在干什么。 她推开庄清和赶紧下床去穿衣服,却又被他捞回了怀里,她有些恼了:“你不知道累吗?” “是啊,精力过盛怎么办呢?”他邪笑着问。 秦婉初瞪了他一眼,他笑着说:“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昨天你和叶千茗谈得如何?” “她想和赵楚平亲自谈一谈和离的事情,大概要等下次上香的时候才能知道结果。” 庄清和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又道:“行吧,我今天会去将沈府的事情先解决掉,你抽空亲自去顾家药铺请你师父来府里吃个饭吧,就当是正式的拜师宴。” 秦婉初知道他话外的意思,点头:“你不提我也正想说这事来着。” 庄清和伸手在她鼻子上轻轻一捏:“那娘子,分工愉快。” 第165章 王爷有点阴险 之前光复军在时,顾师总有意的躲着他们,几次去都不得门而入。但这次秦婉初才到药铺,顾川就说顾师已经等她多时了,好像顾师一早就知道秦婉初一定会来似的。 请顾师去王府吃饭的过程十分顺利,唯一一点是顾师想让秦婉初在药铺拜她为师,所以她也不好推拒,亲自斟了酒下跪拜师,说起来这拜师有点迟了,好在双方都很开心。 进了王府,秦婉初说庄清和还有些事在处理,等他回来再一起用饭,便先陪着顾师在园子里逛逛。 大概人逢喜事精神爽,秦婉初整个人看上去容光焕发,肤清玉透,如早晨花瓣上欲滴的水珠;如首饰店里那清润洁白的成玉。 顾师说:“看来你们夫妻感情非常好啊。” 秦婉初笑了笑,没有说话。 看她这副模样,顾师知道有一些秘密还是永远不要再说出来徒添烦恼的好了。但有一件事他还是觉得要提点一下:“如此看来我很快要当师公了。” “什么意思?”秦婉初没反应过来。 顾师笑了笑:“以你们这感情进度,下个月就该有小孩吧。” “”秦婉初被这话羞得满脸通红,直骂他为老不尊。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嘛。”顾师耸了耸肩,不以为意,“不过呢初丫头你可要想好了,如果要复仇,如果有段很辛苦的路要走,那现在要孩子是不是合适呢?” 秦婉初怔愣了一下,她并没想过要孩子,但提到这个问题再想到庄清和最近过盛的精力,她也不由得担心。所有人都告诉她天下将乱,如果这将是一个混战的世道,那现在养小孩,确实会比平时更辛苦百倍。 顾师看出她眼底确有一些担忧,便伸手抓过她的手把起脉来,随后他摇头叹息:“之前那场牢狱之灾对你伤害不小,虽然经过了一年的休养,但你的身体却也并未达到最好的状态,我劝你最好是一年之内不要生小孩,免得你的不足之症在多年后会越发暴露出来,身体会越来越亏。” 秦婉初叹息了一声,苦笑道:“还好有师父提醒,其实这些我也都知道只是从来没有细想过而已。你说得很对,况且离立春血案才过去一年,现在如果迎接新生命的话确实太早了,我会注意的。” 秦婉初本来医术就不错,顾师知道她这么说自然就会有自己的办法,也不再多说什么,只道:“你今天得亲自下厨才行,否则我可不上桌啊。” 秦婉初笑了:“放心吧,不会亏了你的胃的,对了,正好现下有空,我带你去我的新药室瞧瞧,前两天才竣工的。” “哦,是嘛。” “当然了,是阿和亲自为我建造的。” 却说另一头,一大早沈玉华就收到了门房递进来的一封信,她也没给家人说便急匆匆一个人出了门。 这封信是庄清和伪照秦婉初的口吻给沈玉华写的,大意是她同意了沈玉华昨日的诉求,但在接她进王府前还有一些事要先说明,约她去城外一处小楼相见。 沈玉华深知自己手握一张大牌,秦婉初是不可能再有其他选择的,便是将事情如实告诉了庄清和,庄清和本人也不可能拿她有法子,所以她并不疑有他,匆匆赴约而去。 其实昨天回家的时候沈玉华还有一丝丝的担忧,因为事后再想,造反确实是件大事,信口不得。所以她在路上就分析了一通眼下朝里内外的局势,一回家便跟父亲聊到深夜。 父亲沈牧多年来在户部也算是兢兢业业,但晋升极慢,本来两年前有机会升为户部侍郎的,最后也被一个赵家一个走后门的空降年轻人给抢了去,所以沈牧在这一点上也多有郁闷。 眼下朝堂不稳,内忧外患,天启帝又自视过高,令很多臣子都摇头叹息,对前途感到无可奈何。沈玉华突然提出的另择明主让沈牧差点从椅子里掉了下去,沈玉华倒也聪明没有直接告诉沈牧庄清和他们有意造反之事,只是先试探父亲的口风。 这件事沈牧从未想过,这太过僭越冒险了,搞不好就是一整个沈家搭进去;但沈玉华却看明白了,一旦真的庄清和起事,无数叛军相加,天启帝那个脓包未必有一敌之力,相比人品、才能都高出天启帝无数的庄清和,到时定有无数人追随。 如果他们能在这乱世来临之际做一个好的站队,一开始就做对了选择,这将是沈家彻底翻身的唯一机会。 不得不说女儿的话让沈牧动了心,一大早本想再找沈玉华聊聊,却不想沈玉华人早不知去向。 此时的她已经到了约定的地点,上了二楼,推开房门,庄清和煮茶以待,笑着示意她过去坐。 沈玉华没想到会是庄清和在等她,一时有些惊讶:“王爷” “很惊讶吗?”庄清和看着她,“本王还以为凭沈小姐之聪慧定是能猜到的。” 沈玉华很快镇定下来,笑了笑:“看来侧妃已经把什么都跟你说了。” “当初招惹了你的是本王,自然还是应该让本王来解决这件事才正确。”庄清和道,“本王想你应该也不愿意浪费时间吧。” “王爷说吧,你们究竟如何抉择?”沈玉华往旁边一坐,定定地看着庄清和。 “很简单,沈氏的忠心本王收下了,不过沈小姐的情意,本王无福消受。” “王爷,你觉得这样做有意思吗,你该不会以为我单身来赴约就没有其他后路了吧,我已经把事情跟我父亲说了,你若是不肯” “别急。”庄清和笑着打断她的话,“其实你有如此的前瞻之明也算十分难得了,本王今天为你所做的这个决定,将来定不会让你后悔失望。” “是吗?” “当然,昨日本王进宫,皇上说他今晚有意微服出游,这消息我悄悄放进你父亲的耳朵里,当然了你今晚会突然失踪回不去沈府。” “你什么意思?” “然后街上会出现一阵骚乱,传出有男子强抢民女的事情来,官府追了,却没追到人。你父亲见你彻夜未归自然担心,但直到第二天,我被赋予调查此事之权,然后会到沈府告诉你父亲,当晚混乱中被抓的姑娘里正好有你,而那个男子正是见色起义的皇上。” “皇上想凌辱你,你不从,他便杀了你,等本王寻去的时候你已经死了,我认出是你,向皇上说明,皇上又气又恼让我想法子平了此事,我自然只能报失踪少女都离奇死亡,你也在内。” “儒诚王,你” “别急。”庄清和继续道,“但我会告诉你父亲这些‘事实’,让他对天启帝仇恨加倍之时,我会再告诉他,皇帝走后我发现你还有一口气,于是将你安置于安全地方养伤,只是你于天下是已死之人自然不能再露面,最好的法子就是扳倒天启帝,重新让沈家接回你,才是上策。” 第166章 囚禁 沈玉华听得心惊肉跳,反应过来时便立刻扒门想逃,但是庄清和早已预判了她的所有动作,门不知何时已被人从外头锁死,任沈玉华拍打大喊,都没有用。 庄清和淡定地坐在上头,喝着茶说:“这里是本王专门为你所选的修身养性之所,你放心,无论外头乱成什么样,为了给你父亲一个交待本王也一定会命人将这里看管好,保证不会让你出任何的差错,直到再度将你交回沈牧大人手中为止。” “不,你不能幽禁我,你不能。”沈玉华厉声大喝。 她怎么也没想到庄清和竟然会用这样的方式,这跟当初谢云昭逼肖玉儿出城清修一年有什么差别,天知道庄清和要将她关到几时,等到再放出去的时候,只怕早已天翻地覆,她已经十七岁了,没有多少年岁能够耗在等待上。 庄清和眉头皱了一下,冷笑说:“说起来,本王还从未金屋藏娇过,你,倒算是第一个。” 沈玉华倒在门边哭了起来:“你就这么的讨厌我吗,还是说你觉得我就这么的差劲,连你身边的一个侧妃之位都配不上?” 庄清和见她哭起来这才放下手里的茶杯,走到她身旁,淡淡道:“你很聪明,对于用心机耍手段很有一套,本王亦不得不承认几次都差点着了你的道,若是换了旁的男人,恐怕你早已经成功。” “但是沈玉华,你确实挑错了对手。从我们认识那天起你就知道本王已经有了阿初,聪慧如你竟不知及时调头?” “不过没关系,虽然如今是要费些周折,但本王也不介意帮你强行调这个头。”他直起身板道,“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在这里静思,养性,最好是把自己变得淡泊一些。” 大门打开,庄清和背着双手打算离开,沈玉华忙扑上去抓住了他的衣角,哀求道:“王爷,你放过我吧,我知道错了。我们沈家愿意肝脑涂地追随王爷,但是我发誓我沈玉华再也不会打王爷的主意了” 她不想这么不明不白的被关在这里,不知天日,不知变化,这种感觉太恐怖了。 庄清和轻轻扳开了她的手,声音里带了一丝清冷:“现在才说这话,有些晚了。” 他上刀山下油锅,费尽心思,掏肝挖肺才终于得到了秦婉初的肯定,才刚刚在一起怎么能容易任何人出现破坏,别说一个沈玉华,就算是此刻谢云昭从坟里爬出来,他也会毫不犹豫再将人给按回坟里去。 处置沈玉华,他只想给秦婉初一个安定,他们之间永远只有彼此,绝不需要再多一个人。至于构陷了天启帝嘛,对庄清和来说并没有任何的负罪感,就当是天启帝为从小到大构陷了他无数次而尝还的一点点旧账吧。 等庄清和回府的时候,秦婉初已经做好了一大桌子美味佳肴,顾师等不及早已经开吃。 见庄清和回来,秦婉初赶紧把人扯到一边问他:“怎么样了?” “放心吧,晚上再出去一趟,事情就圆满解决了。以后你都不会再看见沈玉华这个烦人精了。” 秦婉初有些担忧地看着他:“你不会把她”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庄清和笑了,沈家确实是可以重用的,所以为了点小小的儿女情长还不至于非要动手杀人,把本来可以划为盟友的沈家彻底翻转为敌人。 他说:“我有那么傻吗。” 不待秦婉初多问,庄清和已经坐到了桌上,看着不顾他们夫妻一个劲大快朵颐的顾师,他笑着说:“顾师说起来我们可是好久没见了,今天定要不醉不归。” 顾师抬头看了眼他,点了下头:“王爷是个大忙人,肯抽时间陪我这个草民吃饭,我已经欣喜之至,不必如此客气。” “”庄清和苦笑一下,一时间竟分不清这桌上到底谁才是真正的主人了。 秦婉初给他倒了一杯酒,庄清和举着杯子又问:“对了,听四喜说顾师一大早就到王府了,阿初,你们早上都在府里做什么呢?” “没,没做什么,就四处转转。”秦婉初笑着说,“哦对了,我已经正式拜顾师为师父了。” 顾师看了秦婉初一眼,也没说什么,只冲庄清和笑了笑。药室刚建好,秦婉初便趁他在的机会拉着他去药室里配了一味避子药丸,这就是今天一上午他们两个最大的成果。 秦婉初不想告诉庄清和应该是怕他会多想吧,不过顾师自然也不会说,开玩笑,吃着人家的饭,却告诉人家他帮着他媳妇做了避子药吃,他又没抽风。 “那以后我也随阿初叫你师父吧。”庄清和笑着说。 顾师只顾着吃和笑,一直没有多话。 夫妻两个对视了一眼,秦婉初才问道:“师父,其实今天请你过来我们还有一个疑惑想请教你。” 说得这么严肃正经,顾师撕啃着手里那只大鸡腿,定定地看着二人。 “本来是想问师父怎么会认识卫家兄妹的,但后来知柔跟我说了一些他们兄妹小时候的事情。”秦婉初说,“好像师父很早之前就认识他们了,或者应该说是与他们的父母很交好,所以后来在先帝杀了他们父母之后你四处打听他们的下落,帮助他们逃难,说服朱家收留二人。” 这一部分是卫知柔告诉秦婉初的,但话里还有一部分却是秦婉初自己猜想的。 当时卫知柔说顾师找到他们却因种种原因无法带他们进京,而顾师的好友朱老爷这时候出现了,而且还主动要收留兄妹两个,这里面未免太多巧合了。 顾师笑了一下,却看向旁边的庄清和:“王爷是个心思剔透之人,想来光复军到上安城不久,你就已经私下里将我这把老骨头调查了一遍了吧。” 秦婉初看向庄清和,庄清和耸了下肩,并不以为意:“你只说对了一半,其实从认识你的第一天开始,我就知道你身份非同寻常,所以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在暗中调查你了。” 秦婉初仔细回忆,好像庄清和认识顾师是在武直门兵变后,只听庄清和继续道:“说起来我从来没遇到过你这样难查背景的人物,查你的复杂程度实在过高,我养的那些人也没能给我带回更多有利的信息,所以不如,还是让您老今天自己说说吧。” 顾师眯了下眼睛,拿那只油渍渍的手指了指庄清和哼声:“油嘴滑舌得很啊你。” 第167章 顾师的过去(上) 顾师第一次见庄清和其实就没想过向他隐瞒什么,毕竟庄清和与旁人不同,顾师深知与他的相交若不说出些有实际意义的东西来,庄清和根本就不会在意到他的存在。 当然了,顾师也根本就不怕庄清和查他,无论庄清和查到什么,还是查不到什么,对顾师来说其实都没任何损失。 秦婉初道:“光复军在时你一直对我们避而不见,是不是怕我们那个时候会问你这些问题?” 顾师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但今天我去请你的时候,你却很爽快的跟我来了,其实你自己内心里也知道我们对你起了疑,而你肯来,也早就做好要向我们解释这些疑惑的对不对?”秦婉初继续道。 顾师看着她,笑着说:“是啊,对你们来说一定怎么都猜不透吧,一个江湖游医,为什么跟你们秦谢两家走得这么近,又为什么要刻意接近你。”顾师看了眼庄清和。 “当初,为什么要费尽心思救活你。”顾师又看向秦婉初,“当然了,让你最疑惑的还是卫家兄妹吧,我知道你们一直在寻找卫氏后人的下落,而我一直知道他们的存在,但我却从来没有跟你们任何人提起,直到他们主动来到上安。” 秦婉初和庄清和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面前的老人,顾师幽幽长叹了一口气,说:“话说回来,你查了我这么久,知道我今年多少岁了吗?” 庄清和眉头微微一紧:“如果没查错的话,您原名顾丛,今年至少是八十有七了,祖籍冲州。” “冲州?!”秦婉初怔愣了一下,这个地名之所以对她有如此熟悉之味道,全因从小读到大的那本《朱帝起义录》,特别是立春血案后她又重读了那本书,开篇第一句话就是—— 朱帝,原名朱茂源,祖籍明山冲州,身高七尺,魁梧有力,相貌堂堂 顾师看向秦婉初,笑着说:“是啊,我和当初那个乱世英雄朱帝出生自同一个小地方!说起来我比你们祖父的年纪还要大上一点呢。” 顾师一脸无可奈何的笑:“这人呐,一但活得够长久,看到的经历过的事情就更多,明白的道理也更多,不过这当中啊也会知晓一些所谓的秘密,其实说穿了不叫秘密,只是比你们活的年岁久远些,自然而然知道一些你们这个年纪所不可能知道的事情罢了。” “我一直有一个猜测,但却一直没查到任何实证。”庄清和说,“您应该当年参加过朱帝的起义军吧。” 秦婉初怔怔地看着顾师,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知晓当初朱帝和四姓全貌的人就正坐在她的面前,这让她一时有点激动。 “位置应该还不低。”庄清和继续说,“不然你又怎么可能跟四姓的后人有如此密切的关联,特别是对卫氏兄妹,你可算得上是极近照顾。” “就这么迫急地想知道?!”顾师看着庄清和,笑了起来。 庄清和与秦婉初皆认真严肃地看着他,顾师放下手中的碗筷,看来这顿饭确实不是那么容易下肚的,也罢,他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的。 他笑道:“这么些年我一直都在猜,究竟哪一位四姓后人会先发现我的身份,然后将我揪到他面前,对我刨根问底。” 他看着庄清和,笑得别有深意:“可惜谢云昭一去祈州就是五年,从始至终没有发现我的身份;卫知光前两年倒是发现些端倪质问我时,我说我和他祖父曾一起打过仗,仅此而已,然后他就信了,竟再没有问过我其他,啧啧。” “至于秦修然嘛。”顾师看了秦婉初一眼,“那小子一心扑在自己的梦想上,我想接近他都是没有合适的机会,不然我也不会盯上秦家的一个小姑娘。” 秦婉初怄然,原来当初认识顾师,所有的一切竟都是顾师早已策划好的,只听顾师继续道:“对于庄氏,我从来就没想过要认识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不怕告诉你庄清和,一早与你结交也只是想利用你罢了,不过不得不说,你确实比他们更令我惊喜。” “其实我的故事没什么可讲的,大部分你们都知道了。”顾师说,“诚如庄清和说的,我当初确实是朱帝麾下一员,朱帝当初在冲州起义杀进中原,名声大噪,秦谢庄卫四姓将军立下汗马功劳,当时他们五个人,几乎可以说是睡则同寝,吃则同碗,战则同袍,罚则同鞭。” 顾师的思绪飘得很远,但脸上去绽露笑容来:“回想那一段峥嵘岁月,虽然艰苦困难,刀光剑影,却着实美好而赤诚,我们所有人都以为会永远这样下去。秦谢庄卫四人对朱帝平乱称帝深信不疑,为他们的大哥鞍前马后,赤胆忠诚,从无二心。” “当时的战场上也曾有敌军想过以挑拨五人的关系来打乱朱帝军队,但是四姓对朱帝忠心耿耿,朱帝对他们亦是深信不疑,任何阴谋诡计都拿他们五人没有任何办法,四姓的威名也是这时候,随着忠心与过硬的才能名扬天下。” “那个时候谁不说一句朱帝有四姓追随,平马天下指日可待,确实指日可待,可惜称帝的最后时刻,朱帝却因劳累成疾,病倒了。” 顾师眉心一紧:“所有的变故也是从那个时候悄然而生。” 顾师看向庄清和:“我想如果朱帝身体健康,顺利称帝,成为这上唐之主,也许四姓还会如当初一般,同心协力,共担共荣。可惜,朱帝一倒,反而成了四姓离间的最大杀伤器。” “其根本之由除了朱帝病倒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因素就是朱帝没有后人。”顾师冷淡地一笑,“其实这一段你们都知道的,光复军所传全都是真的。” 他看着庄清和说:“你的祖父,也就是上唐的开国皇帝周始帝,在名利与欲望面前最终选择了叛离朱帝和四姓;杀朱帝,改遗嘱,骗秦谢,灭卫氏最终他代替朱帝坐了这江山,成了上唐的皇帝。” “后来的事情我们大多都知道,而我们真正想知道的是您在这中间又扮演着什么角色?”庄清和问。 顾师冷笑:“也没做什么,就是当时胆小懦弱,没有力量的我正好看见了你祖父周始帝往朱帝的药里下毒;知道了他的全盘计划,然后设法救出了卫氏的后人,也就是卫知光兄妹的父亲,可惜” 顾师眉头一紧,他当初晚了一步,还是眼睁睁看着卫知光的祖父裹尸沙场! “哦对了,你们应该还很关心传承图吧。”他笑着说,“这件事确实复杂了点,但还好,最后都成功了。” “传承图跟你有关?”秦婉初忙问。 第168章 顾师的过去(下) “当年朱帝知晓自己不久人世,就提前做好了传位打算,至于那笔泼天的神秘财宝,他却犹豫了很久,似乎这个东西要交给谁,比他的皇位要传给谁更加重要。” 庄清和看着他:“难道连你也不知道那个神秘财宝到底是什么?” 顾师摇头:“没有人知道,只有朱帝一个人曾目睹过。他纠结了很久,最后才想出了将这份秘宝绘制成图,又割分成四份,分别交由秦谢庄卫四人保管,但因其秘宝的特殊性,朱帝一再在病床前要四人发毒誓,未到穷途一刻,没有四人的同时表决,绝对不能开启此秘宝。” “朱帝的原意,是既不想此秘宝就此沉没于世间,却也不想此秘宝的出现给天下带度再来动荡。”顾师叹了口气,“可惜人心总是不足的,朱帝死后,也不知秘宝的事情怎么走漏了风声,几代几世以来,明里暗里想抢夺秘宝的人数不胜数,四姓也为此多负忧堪多,直到庄氏一统天下才渐渐有所平息。” “可为什么为将这四份传承图,刻在我们女子的身上?”秦婉初不解这一点,疑惑地看着顾师。 顾师冷笑了一下,说:“这是我的主意。” 秦婉初和庄清和怔怔地看着他,他说:“我曾经是跟随朱帝平乱天下的左右手,是他一生最信任的医师,但没能力治好他的病是我最遗憾的事情;从亲眼看到庄氏下毒的那一刻,我就不再是一个纯粹的医师了,而是一个复仇者。” “天下大定,庄氏称帝,上唐四方来贺,歌舞升平。是,和平总是让人歌颂,但是所有人都可以忘记曾经的浴血奋战和经历的痛苦,可四姓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是不应该忘记。”顾师冷笑道,“他们应该要永远并世世代代的铭记朱帝的存在,铭记他们的今天是朱帝给的。” “可事实是他们忘记了,庄氏这个忘恩负义,叛主求荣的东西也就罢了,可是秦谢两家也在和平里渐渐趋于平和,一心只知道忠于庄氏,完全忘了他们的旧主;卫氏屈于民间竟也跟我说大局已定,此后只想平安度日,不,这不是我要的结果。” “我知道,造成这样的原因都是他们以为一切是偶然,所以我要让他们知道这一切不是偶然,只有揭露庄氏的罪行,让其他三姓站出来,一起让庄氏为当初的所做所为付出代价,这才是正道。” “我知道只有把四姓所有的后人统统都扯进来,事情才会被无限放大,才会被真正重视,所以我设法在钦天监安插过我的人,让他们怂恿周始帝,动起了要收集四张传承图之心。” “与此同时,我又借秦谢两家去寺里上香祈福的时候不断给以启示,引导他们将传承图刻在家族女子的背部,并让他们以为这是朱帝显灵要求他们用这样的方式世代传袭此图。好在他们对此深信不疑,据我所知你背上的传承图和谢云婳背上的传承图都是当年你们祖父亲手刻上去的。” “而庄安浅嘛,我一早就买通了稳婆知道王妃肚里此胎是个姑娘,所以她生产当晚稳婆带着我潜进王妃卧房,在庄安浅出生后的前半个时辰里并没有急着报喜,而我自然有的是手段让新生儿暂停哭泣,并亲手给她刻下传承图。” “卫知柔背上的就不用我解释了吧,其实所用之方法跟我用来迷惑秦谢两家的方法如出一辙。” “可是当初如果是周始帝从朱帝手里接过了属于庄氏的那张传承图,那么传承图就该一直牢牢掌握在皇室嫡出里,怎么会”庄清和不解。 顾师冷哼,只道:“庄氏狼子野心,背离朱帝,谋害卫氏,欺瞒秦谢二人,但却奇怪的是对我并不设防,大概是觉得我一个医师根本不足为惧吧,所以当年我在救走卫氏后人之前曾设局请他喝酒,,故意迷晕他后也趁机带走了他那张传承图,所以庄氏虽然得了帝位,却从一开始就丢了传承图,只是他一直不敢对任何人说罢了。” 庄清和这才了然,怪不得后来先帝在得知庄安浅背上有奇异胎记,并确定就是传承图的时候那么的激动和惊讶。 “你要把所有人都牵扯进来,所以才要把传主承图刻在我们女子的背上?”秦婉初反问。 顾师点头:“女子的身子是娇贵的,不比男儿,随随便便就可以给人看;但同时女子又是比男子更容易摧毁的对象,我很清楚如果其他三姓知道真相后想复仇的话,这复仇的重担也只会压在男子身上,而我说了,我需要所有人参与进来,一起来背负这场越了几代人的命运。” 秦婉初腾了站了起来,胸腔里有一股怒意熊熊烧了起来。 顾师又道:“这些年,为了做成这件事我还做了其他很多的事情,不过,直到立春血案的发生我才知道我的有些行为过于偏激了,为了复仇我不得不承认这些年我做了许多不该做的错事,我曾试图救过谢云昭,但失败了,后来秦婉若和谢云婳的相继死去,也让我渐渐明白,有些信仰与坚持,比复仇更重要。” 秦婉初大喘着气,想说什么,却又一个字都是说不出来。 顾师走到她面前,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说:“初丫头,但有一点我希望你明白,即使没有我的从中作梗,周始帝、中德帝以及现在的天启帝,庄氏三帝都不会放任秦谢坐大,卫氏在外虎视眈眈,我只是起了催化某些事情进展的作用罢了。” “是啊阿初。”庄清和赶紧上前扶住情绪激动地秦婉初,他知道秦婉初一直为她们四个姑娘所背负的命运不平,特别是关于谢云婳惨死的事情,无论什么时候提起,她都难以释怀。 “没有人比你更了解背负传承图命运的悲哀,但同时,也没有人比顾师更了解亲眼看见视为亲人般的朱帝被毒害,被夺位,被抹黑,甚至无法昭雪天下的悲哀。”庄清和道,“你尚且有我在旁,还能对你循循善诱,顾师几十年来,孤苦一人,无人体会,无人分担。” 秦婉初转过身:“我有些累了,我先回房休息了。” 她需要些时间消化这件事情,自己刚刚拜的师父,一直最尊敬的人,曾经救过自己命的人,竟然也是将自己命运推向最深渊的那个人。 四喜扶着秦婉初回房去了,待她走后,顾师站起身也打算要走了,但是庄清和却笑着拦他坐下,道:“阿初不在,您老现在可以说些真话了。” 第169章 顾师的真面目 庄清和倒并不是维护顾师,知道顾师是背后挑动一切的那个人时,庄清和也对顾师的好感转了一个弯,但是他不想秦婉初因此事激动失了心智,况且顾师花费这么多年岁布这样一个局,为人太恐惧了。 为友,固然万事皆好,若是为敌,庄清和也未必是顾师对手。 所以秦婉初适时离席,也许对她是好的,有些事庄清和不想当着秦婉初的面问,怕得到肯定答复时,她会更加难受。 顾师怔了一下,看向庄清和,庄清和笑了笑,说:“从哪里开始说起呢!不妨就从当年朱帝去世后说起吧。” “你什么意思?” 庄清和确实没有将顾师查得很彻底,但是从刚才顾师告诉他们的事情里,再加上几分猜测,庄清和大致也能弄清一些事情。 “您说当年并没有人知道传承图的事情,可朱帝去世后传承图却还是不胫而走,引得天下相争,得传承图者得天下这样的谣言,也是那个时候风传出来的吧。” 庄清和说:“您之前说得够多了,不如现在换我来说,如果说对了,您老只管点头;若是说错了,您尽管指正。” 顾师坐回原位,目光灼灼地盯着眼前的男子。 “若我猜得不错,当年的事情应该是这样的——” 他说道:“庄氏篡位你恨他的所做所为,但偏偏你一人之力又动摇不了什么,秦谢卫三人又对他十分信任,你只好设法找到卫氏将庄氏谋位的真相告诉他,有可能你当时还跟他说了庄氏必不会留他性命要他与其多加小心,不如说动秦谢二人一起反他。” “但当时的卫氏显然不信你,或者说他不全然信你,甚至觉得庄氏不可能真的会下那种狠手,你眼看庄氏统一中原在即,便开始四下散播传承图的流言,希望借天下人利欲熏心之手阻挡庄氏一时。” “这样的做法确实高明,诸方势力为夺传承图奋勇而起,战事因此而又延长了好几个月,但果然庄氏是忌惮卫氏的,担心一朝自己的事败露卫氏不满会起夺位之心,于是便想设计杀了卫氏。” 顾师眯了眯眼,看着庄清和,他端起旁边的酒杯仰头一口尽,随后笑了,说:“看你刚才侃侃而谈的样子,真是像极了周始帝的模样!他年轻的时候虽然没有你生得玉树临风,却也如你这般心思剔透,聪明无比。” 这还是庄清和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他像周始帝,他皱了皱眉,表情里有些难懂的意味。 “你说得很对,简直就像是你也亲身经历了一般。”顾师叹了口气,“不过当初朱帝病重,传位遗书是我亲自替他写的,所以在公布之前我是唯一一个知道朱帝真正心意的人。” 庄清和一怔,看向顾师。 顾师点头:“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冒出来的猜想,别怀疑,你的猜想是正确的。” “你其实跟庄氏是一伙的?”庄清和震惊地站了起来。 顾师撇嘴:“谁跟他一丘之貉。怪只怪我当时大意做错了一件事,我之前说庄氏对我不设防,其实不是的,是我对庄氏不设防,他在下属们的怂恿下早已在朱帝病重时起了异心,知道我贴身伺候朱帝,必然朱帝的很多心思我最清楚,所以刻意请我饮酒套我的话,让我无意间说出了遗书的存在。” “等我那场酒醒的时候,他已经毒杀了朱帝,拿着遗书凑到我面前说” 顾师呼吸变得沉重起来,庄清和眉头也紧了紧。 “这既是你的字那就你来改,将卫氏改成庄氏,不难吧。” 他将刀架在顾师的脖子上这样说。 顾师摊开的双手微微颤抖,即使过去这么多年了,他仍难以平复当时的心情,他捂着脸声音微弱:“是我,是我亲手篡改了遗书,做了他的帮凶。” “我不甘心,所以在给四姓那四张传承图的时候,给庄氏的那一张从一开始就是假的。”顾师笑道,“我后来将一切告诉了卫氏,可卫氏却怎么都不愿相信,甚至还臭骂我一顿,反而以为我起了异心,倒将我给告到庄氏面前,那个时候的庄氏已是上唐之主,试问岂能容我。” “卫氏愚蠢,庄氏起疑,我也怒了,反过来挑拨了庄氏对卫氏的戒心,让庄氏误以为从前朱帝就暗示过有立卫氏为帝之类的话语,所以才有了后来庄氏在涂江一战故意困死了卫氏的事,而我知道庄氏对付完卫氏下一个就是我,所以提前带着卫氏的后人,跑路了。” 顾师冷笑了一下:“说起来,是我从一开始就对不起卫氏,后来在天下大定之后,其实头几年周始帝算得上是一代明君,但我不甘心一切就这样结束,凭什么我要背负心理包袱沉重的过一辈子;周始帝却坐拥天下,成了人人爱戴的明君,于是又偏执的将秦谢两家拉入这仇恨的漩涡中,也是我对不起秦谢两家。” “庄清和你确实是很聪明。”顾师说,“看来我是什么都瞒不住你了,也不妨告诉你,周始帝年老开始梦魇其实是我混进太医院给他下的药,让他生命的最后一程一直困在了被朱帝反杀的恶梦里。” 庄清和眉头一紧,道:“先帝也是你杀的吧。” 顾师哈哈一笑:“看来,太医王显中的事你查清楚了啊。” 庄清和摇头:“王显中的一切我都查无实据,除了知道他暴毙就什么也没有了,这个人像是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但刚刚你说你曾混进过太医院毒害周始帝,我才突然想到,联合天启帝毒死先帝的,应该也是你吧。” “是啊,王显中只不过是我的一个化名罢了。”顾师冷笑,“天启帝找到扮成王显中的我,摆了一箱金子在我面前让配合他完成武直门兵变最重要的一步时,我就知道你们庄氏的报应,来了。” “为了报复庄氏,你不惜眼睁睁当一个昏君的刀,扶他上位,又假死脱身,看他一步步残食当初周始帝用不当手段夺来的江山,然后又暗中怂恿光复军起义,扯开当年那些事,激起更大的民愤,从而天下大乱,难道这是你想要的?” “这不是我想要的,却是能摧毁庄氏最好的办法。”顾师道,“你可以说我置天下万民于不顾,我已无所谓。当初我确实完全可以阻止天启帝,甚至帮三皇子登基,如果是那样,上唐必是一片盛世天下,不,可那就不能达到我的目的了。” 庄清和握紧了手,深叹了一下,又说:“还有一件事我要问你。” “问吧。” “平昌王的死和秦谢两家灭门之前,你是不是都提前得到了消息?” 第170章 生死成谜的谢云昭 170:生死成谜 从周始帝开始,顾师就潜入过皇宫,甚至给周始帝下药,后来又与天启帝合谋给中德帝下药,可以说上唐历三世,三代皇帝都被顾师在暗中耍得团团转,所以他对皇宫消息一定有自己的渠道。 顾师叹了口气:“你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天启帝对传承图势在必得,对付他们本就是意料之中,平昌王那次其实只是意外。” 他说:“天启帝查到了岁和寺庄安浅的存在,意欲抢图,但在对付庄安浅的途中被意外赶来的平昌王目睹,他岂能容天启帝再欺负自己的女儿,悲剧自然而然的发生,不过,说起来庄安浅在那次躲过一劫,你们还得好好感谢我呢。” 庄清和眉头一紧,顾师说:“是我弄出了动静才让天启帝的人慌忙逃走,没有继续对庄安浅下毒手,不过可惜平昌王身中十几刀,神仙也无力回天。至于秦谢两家,我确实在事发前查到一些端倪,但我也不是万能的,我只知道天启帝有意在初丫头大婚当日动手,至于具体的行动细节,我确实不知道。” 顾师加了一句:“那个时候,秦谢两家把你们庄氏看得太重,总是念着曾经的旧情不愿意撕破脸皮,即使秦老将军和谢大人在知道了所有真相之后,仍愿意拱手让出传承图,以求家族太平。” “所以我也抱着一种看戏的心态吧,认为让天启帝动手给秦谢两家一点教训,让他们彻底看清楚此子不可依附,只有奋起反抗才有出路,才是自救的王道,到那时秦谢两家自然会知道该怎么做;但我没想到” 没想到天启帝玩得这么大,这么野,若不是顾师提前给了谢云昭三颗保命丹药,差一点秦谢两家就真的一根苗也没剩下了。 庄清和相信顾师没有理由再在这个时候撒谎,毕竟庄安浅能在岁和寺一案里活下来也确实够匪夷所思,而他对秦婉初的好也确实不像装的。 庄清和也重重松了一口气,其实,如果顾师真的说他提前知道天启帝要灭了秦谢两家,而却又没有阻止,甚至没告诉过任何人的话,那庄清和才真的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顾师,更不知道秦婉初是不是能接受这样的真相。 顾师说:“我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这些年为了复仇,为了填补当初被威胁而犯下的那个弥天大错,我一步步做了太多太多偏执过激的事情,其实这些我都知道,但我就是停不下手来。” “你到今天才发现自己偏执过激?”庄清和苦笑反问,“我们这么多的人都已经被你拉入了漩涡,不觉得说这些太苍白了吗?” “也许把四姓后人们都扯进来确实是我的不对,你们应该有属于你们自己的人生,可我虽然承认自己做事过分了些,但却并不认为我做错了。庄清和,有些路是一定要走的,只是早一点走和晚一点走的区别,哭着走和笑着走的区别。” 庄清和没有说话,顾师站起身打算离开,走到门口,他突然又回头说:“有两件事我想告诉你。” 庄清和看着他,他说:“我会再动一次手,但我承诺这将是我最后一次动手,当是为我当初为武直门兵变故意扶天启帝上位做错的事补偿一二,这之后我将再不会插手你们所有人的事情,未来如何,四姓如何,是反是和,全由你们自己去决定。” “你要做什么?”庄清和站起身警惕而严肃地看着他。 顾师笑了笑:“你很快会知道的,不过我想你也许更关心我要说的另一件事。” 庄清和眉头微微皱紧。顾师说:“之前我曾说过立春血案发生后我曾费尽心思想救谢云昭和初丫头。” “”庄清和有些不解。 顾师继续说:“因为怎么说呢,私心里我真的从来没想过要让四姓任何一姓灭门绝后,不过初丫头的情况你都知道,但谢云昭” 庄清和双手一紧:“你这话到底什么意思,他不是早在新婚当晚就死了吗?” 顾师摇头:“那具被砍得面目全非穿着喜服的尸体是我后来调包过的。” “你说什么?”庄清和震惊不已,他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 “那,那”庄清和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问什么。 顾师说:“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描述他的情况,我把他从谢府的尸山血海里拖出来的时候他确还有一口气在,但后来他被别人带走了,至于现在在哪里是不是还活着,我也说不好。” 庄清和愤怒地冲了过去,一把揪住了顾师的衣领,火气直冲脑门:“顾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概是想报答你免让我在初丫头面前尴尬吧。”顾师笑了笑说,“但也许我也是想报复你太过聪明,把我的事都猜得滴水不漏。” 顾师轻轻推开他,扬长而去,庄清和跌坐在旁边的凳子上,震惊到无以复加。顾师所说的报复太准确了,庄清和忐忑难安,惊恐忧惧,根本不敢想象如果谢云昭真的没有死,将会是什么局面。 他在屋里怔怔地坐了大半天,几乎把所有的可能都想了一遍,最后还是阿七来提醒他,皇上已经乔装上了街上,他才渐渐回过神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能先乱了阵脚,不过是一个逾期了一整年的消息罢了。 谢云昭如果还活着,以他对秦婉初的感情,就算是拼着全身伤也一定会回上安来的,哪怕知道秦婉初嫁给了他,谢云昭也不会放弃,可整整一年过去了,谢云昭都没有回来,可见,他终究没逃过死亡的命运。 他捏了捏酸痛无力的双手,看向阿七:“街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放心王爷,都妥当了,沈大人那头我们也递了风声,他知道今晚皇上微服出行,不过因为到现在沈玉华还没有回家,他现在正担心女儿安危,对皇上的行踪并不感兴趣。” 庄清和点了下头:“别出漏子。” “是。” 因为最后顾师所说的关于谢云昭的事情,庄清和缓了很久才缓过劲儿来,夜暮渐沉,他端了碗面条回房里,秦婉初坐在美人榻边正在翻着那本早就被他们读得滚瓜烂熟的《朱帝起义录》。 见庄清和进来,她才放下书:“他走了?” 庄清和点点头:“眉头皱成这样,怎么,还在跟他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儿怄气?” 第171章 王爷的新心病 秦婉初把书放到一旁,叹了口气:“这世上本无感同身受,我虽理解他的做法,却并不能认同。大概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事情总是难以让双方都是满意的原因吧,阿和,我又看了一遍这本书,才渐渐发现,书里对朱帝的颂扬过于夸大其实,而对庄氏的贬贱却是满纸充斥。” 庄清和皱着眉不太明白她想说什么,秦婉初继续道:“书者,本该以平和客观的心态去描述一件事情,但《朱帝起义录》不仅带入了写书人的个人情感色彩,还在最后几页特殊处理,将朱帝死亡真相藏于末尾,就好像从一开始这本书的面市其实就是在向世人昭示着什么。” “你是想说写这本书的人早就把真相和自己的愤怒投于书中,了解到这些的人自然应该明白对方不会就此罢手。”庄清和说。 “师父没有说吧,他就是这本书的作者。”秦婉初道,“我查过了,这书本是在上唐立国的第二年凭空出现的,因为那时候对四姓的追捧和对朱帝的热爱程度有增无减,加上书上里有涉及传承图的一些事情,这本书当时卖得十分好,但书却并不多,几乎每半个月才会兜售一次。” “制作耗费时间,说明是作者自己在全程处理,不想假手他人。”庄清和说,“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每一本现存的《朱帝起义录》都能在最后几页里查看到朱帝死亡的真正真相。” “没错,因为师父的原意并不是靠这本书赚钱,而是想告诉所有人,或者说是想告诉四姓后人有关当初的真相,希望他们引起警觉。”秦婉初说,“可惜他没想到这本书这些年一直没有人发现里面的真相,他的辛苦付之东流,他只能选择自己动手。” 庄清和抱了抱她:“阿初,你还能为他着想,真是太善良了。” 秦婉初摇头:“不,我只是觉得好可惜,我们原本有机会将所有不幸都扼杀于摇篮的” 不幸 庄清和心里却陡然一凉,他又想到了谢云昭,顾师的话就像是一只钻进了他脑颅的蛊虫一般,动不动便要爬出来啃噬他一下。 得到秦婉初,算是他在这不幸里最大的赢家吗?!这种想法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好几下到了嘴边的话都又咽下去了,不,他绝不会告诉秦婉初谢云昭有可能还活着的事情。 谢云昭只能是死了,这件事情上他不想做任何的退步。 “你怎么了?”秦婉初看着他,“你额头出汗了,不舒服吗?” 庄清和摇头:“没事,吃点面吧,不吃晚饭,一会儿会饿的。” 秦婉初点了下头:“阿和,你能答应我一件事情吗?” “你说。” “今天听师父说了那些事,我心里”秦婉初端着面条搅来搅去还是没什么胃口,她心里翻江倒海,说不出的滋味,“原本我们四姓一堂,是那么要好的关系,却没想到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们秦谢卫三家几乎没有什么后人了,如果有一天,真的天下大乱,战乱纷飞” “你放心,无论到什么时候,我都是不会主动伤害四姓中的任何一个后人,包括卫知光那个不识好歹的家伙。” 秦婉初被他逗笑了,他总是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她轻轻将头搭在他肩上:“谢谢你阿和。” “阿初,其实我也在想,会不会有一天,我们能有机会重现当年四姓并肩作战的风采,我们能恢复初时祖父们那一辈的深情厚谊。”他说。 秦婉初摇头:“永远都不会有那一天的。” 庄清和看着她,她红着眼眶说:“谢家已经没有后人了。” “”庄清和喉咙里哽咽了一下,鬼使神差地多问了一句,“他如果还活着,你会离开我回他身边去吗?” “什么?”秦婉初一时没反应过来。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庄清和已经站起身,神情奇怪地说:“我胡说八道的,今晚我还有事,你先睡,不必等我。” 他慌里慌张地说着便离开了,秦婉初捧着那碗面不由得笑了。 街上的混乱如期而至,在阿七的安排下,庄清和适时的出现在混乱地,又适时的被微服出行的皇帝抓着调查事情,事情非常顺利的落到了庄清和头上。 直到第二天,庄清和忽悠完皇上,便直奔了沈府。 沈玉华的一夜未归让沈家人都惊惧交加,但又不敢宣扬报官,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这种事情无论最后是什么情况,沈玉华的名声都会毁于一旦。 当沈牧被庄清和请到书房私谈,从庄清和那里得知昨晚街上的骚乱竟就是因自己女儿引起的时,沈牧吓得差点没当时就交待过去。 庄清和将早已准备好的那套说辞徐徐讲来,沈牧惊得瞳孔放大,怔在座位上,四肢具在颤抖。 庄清和叹了口气:“皇上乖张,自登基以来便行事张狂。可他是皇上,他既要捂下此事,本王也只能劝沈大人节哀顺变,明日你可传出沈小姐身体染疾,再过半月便说她不治身亡了吧,这样大家面子上也都好看些。” 沈牧最得意的就是这个女儿,说起来可比他养的儿子还懂事些,甚至很多朝政上的事情沈牧问沈玉华的意见多过问儿子,但他没想到沈玉华最后会是这样的结局。 见庄清和起身要走,沈牧赶紧拦了上去,他说:“早前玉华就曾跟我提过,说当今天子不堪重用,民愤难平,战乱四起,让我早择明主栖身,我自知没什么大的能耐,但真若到了事头,户部里的事情多少还能说得上话,我知王爷早有问鼎之心,我们何不联手,我愿肝脑涂地助王爷登顶宝座,只要王爷替我玉华报仇雪恨。” 不得不说沈玉华一早在沈牧耳边吹的那些风,还是有些作用的,倒是免去了庄清和的一番苦口婆心。 但是,忠勇伯叶府似乎反而没有那么的顺利。 四月初八的时候,秦婉初再次如约到岁和寺,可叶千茗却没有现身。 庄清和调查后才得知,原来去岁和寺添香油的事赵家已经交给了其他人做,而叶千茗被赵楚平报身体有恙,一直在屋里休息。 秦婉初知道定是叶千茗提出的和离赵楚平不同意,肯定是不会再放她出来了,如此便只能他们想办法去赵府。 四月十三那天,正好赵楚平进宫给太后问安,庄清和便在回路上堵住了他:“赵大人,别来无恙。” 赵楚平怔了一下,儒诚王?! 第172章 见不到的人 狭路相逢,无处可去,赵楚平虽有恼意却也只能笑着迎上去:“王爷万安。” “赵大人这是准备回去了?”庄清和笑着问。 赵楚平皮笑肉不笑的点了点头:“不知王爷叫住在下,可是有什么吩咐。” “何必说得如此客气。”庄清和说,“吩咐自是没有,却有一事相求。” 赵楚平忙拱手:“王爷但说无妨,只要在下能帮上忙的,定竭尽全力。” “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最近侧妃说许久没有见过赵少夫人了,你也知道她们从幼时便是很好的朋友,虽然如今都各自成家,但也不是说嫁去了别地相隔太远,侧妃早前遭遇家族巨变,如今自然更是对仅剩的从前的朋友格外珍惜。” 赵楚平眉头紧了一紧。 “但是赵少夫人好像自成亲之后,就不怎么搭理侧妃了,她这才让本王出面,希望赵大人能允许她去赵府探望一下赵少夫人。” “侧妃盛情本不该拒,况且按礼节该我携千茗去王府拜会。”赵楚平露出一脸为难之相,“只是最近千茗身体染恙,府里大小事务都推了,侧妃这时候来恐过了病气给她,不如等千茗身体好些” “这倒无妨。”庄清和笑了一下,“赵少夫人既然身体抱恙,我们更该前往探视。” “这万万使不得。”赵楚平又是摆手又是摇头的,赶紧拒绝道,“大夫说她身体弱,染的咳疾恐有传染之嫌,不瞒王爷说最近几天连我都是跟她分房而眠,所以为了王爷和侧妃的身体健康着想,还是等她病大好了,我们再登门看望侧妃吧。” “哦对了,我突然想起衙上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完,就先走了。”赵楚平微垂着头,赶紧从庄清和身旁侧身走掉了。 庄清和看着他疾步驰去的背影眯了一下眼,这时却又见旁边花影叠枝的小路里,一个小太监在前面领着路,后头跟着一个躬身笑得一脸灿烂的老头子。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顾师! “这将是我最后一次动手” 没由来的,顾师那天说的这句话在庄清和耳畔响起,他快步追了上去,叫住了前头的两人:“如此急匆匆是要去何处?” 小太监扭头见是儒诚王赶紧跪下行礼,顾师跟着小太监行礼,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王爷,我们正要去通勤殿。”小太监回话。 庄清和走上来,说:“本王突然想起有东西刚刚落在了那边的汲水亭了,你去给本王取来。” “这?”小太监面露难色,“皇上催得急,要是误了” “嗯?”庄清和眉头一皱,瞪向他。 小太监赶紧垂头:“是奴才这就去。” 转头小太监对顾师说:“大师在此稍等,我去去就回。” 顾师点了点头,小太监风风火火跑走后,庄清和才上来扯住顾师:“你怎么进宫来了,你到底要做什么?” 顾师笑了笑,忙推开他:“王爷,深宫内苑,还是不要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的好;免得哪日东窗事发,别人将我与王爷联系在一处,对王爷可就大大不利了。” “你到底要干嘛?”庄清和沉着声音质问。 “那天我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嘛。”顾师说,“王爷很快会知道的。” “顾师,不要再做什么了。”庄清和说,“其实你不知道那天你走之后,阿初跟我说她心里还是很理解你的,只是因为前前后后遭遇了那么多,特别是她亲眼看着谢云婳死在她怀里,那种打击对她太大了,所以才一时之间不愿接受,但她内心里” “初丫头也好,柔丫头也好,她们都很善良,我看着她们长大的,还能不知。”顾师淡淡一笑,“但这件事我必须做。” “那你告诉我,你会有生命危险吗?”庄清和见劝不住,便又换了一个问题。 “以我以往的经验,不会有什么大事,当然了不排除一些意外,如果真的有意外发生,那只能说我这块老骨头确实是到了极限了,我亦没什么后悔。” “不行,你跟我出宫” “王爷?!”顾师侧开身躲开了他的手,“我如今可是皇上费尽了心思才寻到的炼丹大师,皇上的青春永驻,万寿无疆皆系于我手,你现在要拉我出宫,难道是想跟皇上的健康做对?” “你竟然?” “王爷。”小太监提着衣角满头大汗的跑回来,大喘着气说,“奴才,奴才没在汲水亭瞧见王爷的任何东西啊” 庄清和暗叹了一口气,背起双手说:“那想来是本王记错了,你既然还有差事,就先去吧。” “多谢王爷。”小太监一抹额头上的汗,带着顾师赶紧离开了。 庄清和看着顾师佝偻着身体渐渐消失在眼前,他重重叹了一气,看来顾师的行为自己是阻止不了了。 回到王府将赵楚平的态度跟秦婉初说过后,秦婉初当即料定叶千茗这是被软禁起来了,赵楚平肯定又打了她,不然不会如此绝决的拒绝庄清和的求见。 要知道庄清和好歹是以亲王的身份去说这件事,赵家再势大终究赵楚平也未身居要职,论官职比庄清和低了不知多少。 “眼下怎么办,见不到千茗,岂非是陷入了僵局。”秦婉初急得在屋里团团转。 庄清和说:“叶千茗一心想用平和的方式解决此事,但如今看来不闹大是不行了。” 秦婉初忙按住他的手:“这样不太好吧,如果光是我们来说这件事,万一千茗被赵楚平威胁反了口又怎么办?” “所以无论如何我们要先将叶千茗从赵府弄出来,她安全了,其他的才好办。”庄清和说。 “你已经有办法了?”秦婉初忙问。 庄清和点头:“之前叶千茗的意思是想要我们一起去忠勇伯府,但如今只能我们先去了,赵楚平可以拒绝我的请求,但如果母亲要见女儿,帖子到了赵府,以赵家的人情世故,自然是不可能阻止的。” 秦婉初有些犹豫,庄清和反手抓住她的手:“阿初,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如果这是救叶千茗出赵府的唯一的办法,忠勇伯夫妇便是再伤心这样的真相,也总好过让叶千茗在赵府继续受苦的强。” 秦婉初点头:“我明白,我们就这样做吧。” 第173章 准备 但是他们并没有急于去忠勇伯府,因为庄清和知道如果要去找叶大人谈,那就必须要有充分的准备,这不仅仅是要说叶茗和离的事情而已。 事情拖到四月底,对外夫妻两个成日的游手好闲,今天逛古庙,明天赏花船倒是过得十分惬意。 只是私下里庄清和把最近一年里赵楚平的行迹都摸得一清二楚,暗中很是捞了不少证据在手里。 其实一开始庄清和找上赵楚平的那天,赵楚平也曾怀疑过叶千茗想和离的念头是不是秦婉初怂恿出来的,但是留意了好几日又没再见儒诚王府有什么动静,那夫妻两个除了天天人前人后不留余力的秀恩爱,什么正事也没干过。 赵楚平也就没再在意,反正小半个月过去了,叶千茗被自己关着,也没出过门,没见过谁,一切都很平静。 “侧妃。”四喜拿着一封信笑嘻嘻的进屋。 秦婉初只穿了一件轻纱薄衣靠在美人榻上,双腿随意地放在美人榻另一头庄清和的身上,手里捏着个啃了一半的桃子,看着四喜进来指了指盘子里刚洗出来的桃子:“吃桃子吗?” 天气越发炎热起来,秦婉初在府里几乎没穿过鞋,衣服也是越穿越少,因为她,庄清和从半个月前就下令除他以外府里任何男丁都不许再入后院,秦婉初就变得越发放肆了。 像今天这种美人卧怀的场景,四喜几乎天天都会看上个十几二十遍,早就为他们的不知羞耻习以为常了。 庄清和剥了颗才从岭南送来的新鲜荔枝塞到她嘴里:“你尝尝这个,可甜了。” 秦婉初包着满嘴的果肉,直是点头:“甜再给我剥几个” 四喜翻了个白眼,把信递给秦婉初:“门房那边刚收到的信件,说是您的。” 秦婉初拿着信,上面写着:阿初亲启。 字迹十分熟悉,秦婉初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光着脚丫头便蹬蹬蹬进了里屋。庄清和皱眉:“谁的信?” 四喜摇头:“不知道啊,不过好像十天前侧妃有寄过一封信出去。” 庄清和走到隔帘处,正想进去瞧一瞧,又听外头传来庄荣渊的声音,他这才想起今天下午他们约好了要去地下试练场看天字军的演武比试,这次是为之后的起事做足最后的准备,二人都十分重视。 庄清和便倚在门边冲坐在梳妆台前的秦婉初道:“别忘了晚上要去忠勇伯府。” 秦婉初头也没转一下,只点了下头:“我知道,不可能忘的。” 他们准备了这么久,就是不希望给赵楚平反应的机会,自然不可能忘记。 庄清和眉头微紧,也不知道谁的信她看得这么津津有味。 晚上—— 忠勇伯府掌灯得早,因为近两年叶夫人身体一直时好时坏的,所以都休息得早。不过叶大人却是老当益壮,常常待夫人歇下了还会去园子里耍两枪。 听闻儒诚王夫妇来时,叶大人正在园子里耍枪,他很震惊,因为跟儒诚王府平时也不大走动,没什么重要宴请,两家几乎没来往,朝堂上叶大人也早就淡泊了。 追溯上一回两家来往,还是一年前秦婉初入王府时,因伤重难治,叶大人因着与秦家的旧情,着实不忍,派人送过补品来,但也没有亲自前往探视,毕竟那时候立春血案甚嚣尘上,庄清和的做法又实令人捉摸不透。 而且又正好是在叶千茗与秦家退婚后不久,叶大人虽不说心中有怨,但叶夫人多少还是难受的。 “叶伯父,久未见您,您还是这么年轻矫健。”秦婉初笑着迎上去。 其实与叶家的关系一直很亲近,只是后来许多事总是难如人意,才让人感觉现在关系越来越淡了。 “不知王爷侧妃驾临,有失远迎。”叶大人赶紧放了手里的枪,又吩咐旁边下人赶紧去厅上掌灯,奉茶。 秦婉初亲自扶着叶大人上厅,叶大人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伸手在她胳膊肘上轻拍了一下。 有些话不用说,秦婉初已经感觉到了他的用意。 她笑了笑:“叶伯父,我来看您,您高兴吗?” “瞧你这孩子说的,我自然高兴了。”叶大人笑着说,“整个上安都知道王爷待你好,对你是有求必应十分宠爱,如此,你父母泉下有知,也会感到安慰的。” 秦婉初点头,是啊,若是对于这件事而言,她父母确实是可以安心的。 在花厅里坐下,庄清和问他:“还不算太晚,怎么没瞧见叶夫人?” 叶大人苦笑一下:“上了年纪的人总难免今天这儿痛明天又那儿不舒服的,所以她都休息得比较早,还没有问王爷,晚上造访可是有什么要事?” 叶大人其实猜没什么要紧事,毕竟庄清和是带着秦婉初一起来的,若真是要说什么公事,秦婉初应该就没有出现的必要了。 “伯母身体不舒服?”秦婉初忙问,“那我们来会打扰到她吗?” 叶大人摇头:“无碍,只是丫头说她已经歇下恐不好” “既然伯母已经睡了,就别惊扰她。”秦婉初看向庄清和,“其实我们来是为了千茗的事情。” “千茗?她怎么了。”叶大人不解。 庄清和反问:“叶大人还记得上一次叶千茗回家,是什么时候的事吗?” 叶大人怔了怔,想了半天说:“她很久都没有回来了,去年年底她娘生辰本来说好了要回家来的,可临时又说走不开不过我们也理解她,赵府人多眼杂的,赵楚平又是庶出” 叶大人愣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其实也怕把这件事说得过甚了,让秦婉初觉得他还在因当初退亲的事情而恼秦家,秦家都已经不在了,秦婉初也是个可怜人,他身为秦老将军的老友,还不至于这点胸襟都没有。 秦婉初倒并没有想那么远,她直接问叶大人:“那千茗想和离的事情,你们也不知道?” “你说什么?”叶大人惊得站了起来,看着秦婉初:“和离,你说谁要和离?” 而此时的皇宫之内,天启帝吃了丹药早早睡下,没有叫任何妃子侍寝。李公公小心翼翼地退到殿外伺候,但才在门口松泛了半盏茶时间不到,便听到里面传来天启帝大呼小叫的声音。 李公公赶紧着两个小太监一起进去察看,天启帝在床上闭着眼翻来覆去的滚着,手脚并用的四处乱打乱拍着:“别,别过来,老三你不能怪朕,谁让你天天在父皇面前献殷勤的父皇父皇你别过来,朕,朕现在才是皇帝,朕不怕你,朕才不怕你” 李公公赶紧让人传大师进来,天启帝最近的梦魇越来越严重了。 第174章 急性子的叶夫人 顾师一进来就让人将他之前亲自调好的安神香点上,又哄着天启帝吃了一次丹药,折腾了大半宿,天启帝才复又睡着,不再梦话连篇。 李公公叹了口气:“皇上怎么这么年轻竟然就染上了梦魇的毛病呢,而且最近一段时间越来越严重。” 顾师脸上没什么表情,只道:“看来皇上的药得加重些剂量了。” “大师,你说这要不要让太医院的人来一起瞧瞧,长此以往,必会影响朝政啊。” “其实梦魇最根本的原因还是皇上自己的心病,若是他心病不除,再多的大夫看了也是枉然。”顾师说,“当然了,也不排除有些梦症跟遗传有关,先帝可有过此症?” 李公公怔然,他摇头:“先帝病逝前虽身体每况愈下,但却是身体上的病并不是哦对了” 旁边一个小太监说:“周始帝就有此症。” 李公公瞪了他一眼,这才对顾师说:“史书记载,周始帝晚年也有此症,而且梦症越发频繁严重,最后周始帝也是因” 有些大逆不道的话李公公不敢说出口,只得惊讶的捂着嘴,难道天启帝年纪轻轻就要因这病崩逝。 顾师没有再说什么,其他的任由他们猜去,反正天启帝的病也瞒不住人,迟早会传得满朝皆知,到那时十个人有十个心思,百个人就会有百个心思,他们究竟如何做想,也都是他们的心思了。 上安华灯初上,初夏的夜渐渐有了些燥意,忠勇伯府难得的深夜了还没有完全熄灯,花厅窗外摇曳的夹竹桃在风里漫舞妖娆,花枝叠影。 正说到要紧处,花厅的门嘭的一声被人推开,叶夫人披了件外裳也不顾什么形象的急奔进屋:“你还在犹豫什么?” “伯母?”秦婉初惊讶于她的出现,骤然转头看向旁边的庄清和。 庄清和微低了下头没有说话,以他的耳力之尖早就应该发觉门外有人,但他却一直没有说破,秦婉初知道他是故意的。 叶大人忙扶住叶夫人:“深更半夜的,你又出来做什么?” “女儿都要被别人欺负得没命了,你竟然还在为你那所谓的不值钱的清名考虑。”叶夫人兜头就几个巴掌打在他背上,他也不躲任妻子发着气,叶夫人说着说着便带起哭腔,“我就这一个女儿,她若是有什么好歹,我就跟你和离。” “你这又是说的哪门子话,老夫老妻的当着王爷的面你也不怕闹笑话。” “笑话?”叶夫人冷哼,“千茗走到今天这一步,还不够人笑话的吗,退亲难道不是笑话吗;如今又所嫁非人,我一想到她现在还在赵府里受苦” 秦婉初低下头,不敢言语。 叶夫人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是说了不该说的话,忙又牵起秦婉初的手:“阿初,伯母可不是怨秦家的意思,是,当初刚退亲的时候我是心里怨过,可如今事过境迁了我早就没那意思了,我只是想说” “伯母我都明白的。”秦婉初忙道。 秦婉初还没说完,叶夫人又捶了叶大人一拳:“要我说秦谢两家就是太好说话,一味的求和委屈自己,结果呢也没得个好结果,王爷适才的话说得对,天启帝横征暴敛,大兴土木,枉顾百姓四火,如今四处战争火不断,起义群起,他的皇位迟早不保,你还做什么愚忠?” “当初赵家求着皇帝赐婚什么心思你我都明白,若不是千茗岁数大了,又退过一次亲,死活我也不能让她嫁,可没想到如此低嫁,那赵楚平竟还敢欺她辱她,可怜我的儿,竟然连我们都不说,她一个人到底默默承受了多少” “我不管,反正你就是不为女儿着想,也得为你自己着想下吧,上唐如今千疮百孔,我到今晚才知道秦谢两家竟然是被”叶夫人一捂脸,难受得要死,“更何况,王爷亲自来请你,好言好语,还把办法都给你放到眼前了,你还想如何?” “我可告诉你,你要是不答应,你也活不过今晚了。”叶夫人冷哼,看向庄清和,“王爷把他们这么重要的计划告诉你了,还由得你同不同意?同意皆大欢喜,不同意,王爷焉能留你到天明,你也是个老臣了,这么点浅显的道理,你还不懂?” 庄清和:“”叶夫人,我真是谢谢您! 秦婉初:“”真真是只有她一直说话的份,完全没有别人插嘴的机会。 叶大人:“”头痛中 叶夫人说完,屋里一时沉默无比,庄清和清了下嗓子,刚想说什么,叶夫人跳过去揪住了叶大人的耳朵:“你说话啊,你还在等什么?等你女儿死,等着给她收尸咳咳咳” “伯母你别激动。”秦婉初赶紧扶住她。 她咳了好几声,脸色越发红起来,坐在一旁便哭了起来:“我命怎么这么苦啊千茗,我苦命的孩子啊。” “好了。”叶大人叹了口气,“你说的那些利害还需要你来讲吗?我会不清楚?” 叶夫人瞪着他,刚要开口,叶大人忙道:“我还不是担心一旦失败,你和千茗” 秦婉初动了动嘴角,有些话到了嘴边又吞了下去。 庄清和说:“其实叶大人只需要考虑,如果你帮赵家,就算天启帝守得住,赵楚平会改变对叶千茗的对待吗?赵家又会不会在功成名就之后弃你们叶家呢?” “我知道叶大人已经无心功名成就,再让你浴血疆场,您自然更多的是考虑妻子儿女,我可以向您保证,天字军无论成功与否,我都是一定会将叶夫人与您女儿安置妥当。” “我们一定会成功的。”秦婉初在旁边掷地有声的加了一句,“人生多变,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如何,也许千茗的福气在后头呢。” 叶夫人看着她,一时怔怔然。 叶大人笑了,点头说:“果然这天下还是要靠你们年轻人,如果我这把老骨头当真还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万死不辞。” 秦婉初与庄清和对视一眼,终于笑了,叶夫人迫不及待的站了起来:“我现在就去赵府,我倒要看看,他们敢不敢阻止我见女儿。” 这个急性子 秦婉初笑了,忙拦住叶夫人:“伯母刚才既然已经都听到了我们的对话,怎么还不明白呢,您不能去赵府,得让赵府把千茗主动送出来。” 叶夫人看向二人,庄清和说:“叶大人不是说您老最近总是身体不舒服,所以睡得也比较早嘛,所以久未见女儿思念成疾,一病不起也是正常的,这种病通常只要见到思念的人自然就会好了。” “如此,赵府向来人情通达,自然是要理解您的。”秦婉初说,“届时必会让千茗回叶府来看望您的。” 第175章 回家 之所以要如此小心翼翼,谨防赵楚平过早发觉他们的动机,就是因为赵府过于根深蒂茂,又有太后做后盾,若当真过早撕破了脸皮,这样的世家大族要没声没息处理掉一个于自己不利的污点,实在是太过轻松容易。 赵楚平本来就是个有暴力倾向之人,若那时叶千茗的生死还掌握在他手里,那她的安危就真的没有保障了。 第二日,为显自己的决心,忠勇伯叶大人亲自拿着帖子登了赵府的门。 他难得亲自登门,赵大人也不得不亲自接见,赵楚平也只有在旁伺候煮茶听训的份。 不过叶大人对赵楚平倒是笑得十分和善,虽然赵楚平并不愿意叶千茗回娘家,但赵大人发了话,岳母生病思念女儿,人伦之前,他自然要顾忌,当即就让赵楚平套了车,亲自送父女俩回忠勇伯府。 临走前,赵大人还将儿子拉到一旁,低声吩咐:“我知晓你对这婚事一直不满意,但成亲一年多来你就连纳了三门妾,平时在外喝花酒,你媳妇也不甚管你,说起来你也该知足了。” “况且,如今朝局动荡,皇帝眼见越发势微,我们赵家迟早也会有所动作,而你岳父家迟早是要派上用场,可别担待了,因小失大,明白吗?” 赵楚平自然知道叶大人手里还握着一支军队,虽然看着他老态龙钟淡出朝政,但真到了战场上却还是一把好刀。 如今局势,谁不在蠢蠢欲动,都想借势头更上一层楼,赵家更是如此。赵楚平点了点头,面上说自己清楚利害,其实心里对赵家主积怨已深,因为每每个这时候他就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工具,任自己父亲随意使用。 叶千茗脸上的伤早已经好了,身上虽然新伤叠着旧伤,但穿着衣服并看不出来,一直回到叶府她都没什么多的话,就算是跟父亲也并不多说什么。 做戏做全套,叶伯母包着帕子躺在床上时不时的呻吟两声,让刚踏足进屋的人总感觉床上的老妪病不久矣。 叶千茗扑到床前,泪水不自觉的流了下来:“娘,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病得这么重都不早些去赵府通知女儿呢?” 叶夫人一见到女儿,眼里闪烁了两下,不自觉的就握了两下叶千茗的胳膊,叶千茗吃痛的皱了皱眉,但并没有叫痛,叶夫人看出女儿不自在,泪水就涌了出来:“千茗,你可算回来了,我还当你嫁了人就认不到回家的路了呢,这么久都不回来看一眼我。” 母女两个抱作一团,正舐犊情深,那边赵楚平也正打算上前去慰问两句,从早到晚被叶大人拦住了,说:“贤婿难得来一趟,今天就在府里吃了午饭再回去吧。” 赵楚平怔了一下,这话是他一个人回去?! 他点头:“好啊,说起来是我疏忽了,以后定会常陪千茗回来看望二老的。” 说着他又朝床边的叶千茗喊了一句:“千茗,父亲留我们吃午饭,那我们就吃了午饭再回去吧。” 叶千茗背对着他,眼神看向母亲满满的都是求救信号。 她知道父母不会无缘无故要她回来,而且今天还是父亲亲自登门要人,那时她便猜到定是秦婉初做了什么,既然出来了,她怎么还肯再回去。 叶夫人动了动嘴角:“哎呀楚平啊,千茗难得回来一趟,你让她多陪我两天吧。” 叶大人也忙道:“你母亲这两天病得厉害,正是需要人在旁边陪着,你也知道我们没有多的子女就千茗一个,这时候若她能床前敬敬孝,也算是全了养育之恩了。” “况且你母亲想念千茗得紧,你们这来了就又要走,她心里岂不是更难受。”叶大人伸手轻轻拍了拍赵楚平的肩膀,叹了口气继续说,“我知道你们夫妻感情好,分不开,但你也有朝事要忙,就委屈两天,等你母亲病好些了,我再帮着劝劝,你再来接她回去。” 这好言好语的把赵楚平直接给整懵了去,拒绝的话再不好张口,最后只能苦笑一下:“那过两天我再来接千茗。” 叶大人笑意渐渐深邃:“好。” 赵楚平还是在叶家吃了午饭才离开的,毕竟人已经来了,岳母又躺在床上,再不情愿该敷的面子还是得敷衍着走。 走前他把叶千茗拉到旁边回廊里低声交待:“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吧。” 叶千茗垂着头微点了点。 赵楚平看了她一眼,说实话她低眉顺眼的样子有时候反而让他越发有气,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是总看她都来气。 他别过头去:“你心里应该知道无论如何我们之间的婚事我不点头你是永远也挣脱不了的,哪怕你就算向你父母告了状,我只要来低个头认个错,做出诚心实意的样子来,你父母气过一时,反过来还是会劝你跟我好好过日子。” “毕竟,抛开跟我的婚事根本和离不了不说,就算是能和离,以你的年岁,你的经历,你觉得还能嫁得掉吗?就算靠着你父母的背景嫁得掉,也嫁不了更好的人家了。” 赵楚平的每一个字都像是针尖一样狠狠刺在叶千茗的心头,她默默承受着赵楚平的语言打击,眼底一片灰暗,她其实也很清楚,赵楚平说的虽不想承认却都是事实! 见她不说话,赵楚平赵发恼怒起来,若不是因为在叶府,只怕叶千茗已经免不了一顿打了。 他伸手捏住她的肩膀,她吃痛的往下一躲,他将她掳到近前,再度压低声音:“别以为能跟我耍花样,我说过你这辈子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就算你侥幸赢了一时,我以后也一定不会放过你。” “千茗”叶大人跟了出来。 赵楚平赶紧将捏着她的手转换成抱住她的腰的动作,笑着说:“那千茗这两天就辛苦你好好照顾岳母,过两天我就来接你。” 叶千茗点了点头,全程没有说一句话。 赵楚平嘴角抽了抽,对她今天的表现十分的不满,他只能僵硬的笑了笑,在她额头亲了一口,转头跟叶大人作别后离开了。 叶大人笑着送他出府去了,叶千茗转身回了母亲的院落,叶夫人得到赵楚平离开的消息早已经起来穿戴好,母女两个在门口撞了个正着,叶千茗再也忍不住,扑进母亲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叶夫人也是泣不成声:“我的儿,我已经都知道了,你怎么能这么傻,这种事情瞒天瞒地也不能瞒着我和你父亲啊,任他是什么门楣什么世家,胆敢欺负我女儿,定要他好看。” 第176章 被告了 叶千茗回了叶府的当天晚上,赵楚平有些闷闷不乐,回到房间看着几个小妾缠上来的谄媚笑脸,再一想叶千茗看见她时的那种寡淡的表情,他越发来气,转身便又出门去了风月阁。 风月阁的靡香甜酒让他陶醉其中,美人的柔手香鬓渐渐抚去一天的恼意。深夜,站在风月阁二楼天字号房的窗口前,微风让他沉醉,这一刻他才真正感觉到一点轻松快意。 低头,他从窗口看到深夜里安静的上安街市,没有了白天车水马龙的嘈杂喧嚣,没有了人来人往的繁华景象,一切都沉静的立在黑夜里。他还记得五年前的一个夏日,他也是站在风月阁的一间屋里,酒醉酣畅之后站在窗前独望上安之荣华。 那天他从窗上望下去正好望见一个少女经过长街,她的丫头小跑着跟在后头喊:“小姐,你真的不去秦家吗,听说这两天秦家去了好多说亲的,这些人也太不讲道理了,明明小姐已经跟秦家大少爷定了亲了,他们竟然都是装着不知道。” “小姐,你真就放任他们撬你墙角啊,秦大少爷可是才中了榜首,才气冲天,名震上安,这时候不知道多少名门贵族抢着要呢。” 她回头看了自家丫头一眼,轻嗤一笑,这笑明媚娇艳,连带着回头的动作盈盈动人,赵楚平的心突然就跳快了两拍。 “这天下间最让我放心的就是修然了,他才不会看上旁的女子呢。” “可是” “好了金铃,别杞人忧天。” 一只温柔手慢慢攀上他的胸前,从后面如缠树老藤一般抱住他:“爷,这么晚了你站在这儿想什么呢?” 赵楚平被拉回现实,冲抱着自己的美人笑了一下:“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刚才没收拾够?” “嗯”美人娇嗔一笑,“爷总是那么坏,我可是听说了,你家那位今天回娘家了,是不是不用回家也没人管?” “就算她在,我不回去她也管不着我。” “那爷还等什么,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赵楚平抱住美人,轻轻一扯便脱掉了她身上仅有的一件薄纱,反身将人压到榻边刚准备大战一番,门陡然被人踢开了—— 赵楚平怒从中来,看向门口,只见猎猎夜风吹得门吱呀翻响,一个戴着斗笠黑帽,披大长披风的蒙面男子踏步进屋,他全身都被一身黑装包裹得严严实实,只从黑色帷帽的缝隙间露出一双冲满杀气的眼睛来。 赵楚平立刻嗅到危险的气息,将怀里美人推到一边,感觉到来人的浓浓杀意,他赶紧站起身:“哪路英雄,报上名来?” 来人却并不说话,眼珠子看看他,又转向旁边早已吓得缩成一团的女子,随后又转回赵楚平身上。 他声音略含沙哑地问:“赵楚平?” “是。”他冷声答道,“看你是江湖中人,我” 嘭—— 赵楚平的话还没说完,狠狠一脚正中膛心将他立即踢翻在地,他扭头捂着痛处看向来人,那人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又是一脚直接踏在了他胸膛之上,狂风暴雨般的拳头如雨点般落在了赵楚平身上—— 旁边的女子吓得哇哇大叫,正想跑出去,又被那男子一脚踢回了屋里,她只好缩在角落,眼睁睁看赵楚平被虐打成猪头,男子将他打得满身是伤,最后一手揪着他,一手揪着那女子,淡淡说:“去官府。” “啊?” 大晚上的,赵楚平被半昏半醒的从风月阁拖走,全程被阁里的姑娘恩客们瞪圆了眼呆呆看着,最后被扔在了京兆尹府门前的石阶上,旁边战战兢兢跪着他风月阁的相好,而阶上是那个披风蒙面男正在咚咚咚的敲着官鼓 朝廷命官是不能去风月阁这种花街柳巷的场所的,因为有伤风化,有损上唐官员名声风貌,当然了,规矩是规矩,无数官员还是一窝蜂的往里面钻,你睁只眼,我闭只眼,谁会吃饱了撑的没事去举报呢,要知道连天启帝吃够了深宫内苑的海参鲍鱼,也还会微服出来讨点儿野味儿呢。 当然了,按照民不报官不咎的规矩,若是有民报了,官还是得管上一官,官员若真是逛花楼被举报者,按律是要打板子写检讨罚俸的,严重了还会掉级。 京兆尹感觉自己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大晚上的居然有人敲鼓状告赵家庶长子嫖,娼,官威不正,德性有亏 最令他头大的是明明是在大晚上,居然有好多不怕事的人随蒙面男子从风月阁跑到了府衙看热闹,怎么?美人的怀里不香,冷冰冰的刑堂反而更吸引人了?! 事情没到天亮就闹得大街小巷人尽皆知,赵家嫌丢人,自始至终没一个露面的,就算是京兆尹把请示递到赵家了,赵家主也只鼻孔朝天的哼了一声,没个回应。 京兆尹知道赵家主气赵楚平闯祸给家族抹黑,怒头上不想管;但赵楚平仍是赵家子,就算是庶出他小小京兆尹也不敢得罪啊,他一个头两个大,小心翼翼的在堂上训了几句,将人好生送回了赵府。 但是回赵府后,赵家主却没给赵楚平任何面子,当着赵家一大家子的面将他训了个休无完肤,最后不顾他早已满身是伤,继续家法伺候了半天 逛花街,玩女人,不是不可以,但是被人大半夜踢成重伤,又拖到府衙告官,弄得流言满天飞,名声扫地,这摆明了赵楚平就是得罪了什么人。 赵家主要他跪在祠堂好生反省。 整个件事情已然成了整个上安城里的笑话,太后都气得一天没吃下饭,毕竟但凡给赵家抹黑的任何行为,都会叫她寝食难安。 身为世家大族,有太后这个擎天柱撑着,赵家可以说从来没有过任何污点暴露于人前,此次事件几乎是把赵家的脸扒在地上狠狠跺了几脚。 初闻此事,庄清和也惊得不敢相信,庄荣渊坐在儒诚王府花厅的椅子里笑得前仰后合,当晚他正好也在风月阁密见林舒望,正好把黑衣人拖走赵楚平的全过程看在眼里。 待庄荣渊把八卦说得差不多了,庄清和才去问秦婉初:“昨晚的事,是你安排的?” 秦婉初光着脚坐在药室外的水池边赏鱼,她怔怔地摇头:“我也不知道啊,被打得狠吗?” “据说身上没块好皮。” “太好了,他也知道痛了。”秦婉初挑眉,“我要去叶府。” 第177章 和离之路 趁热打铁,不管昨晚收拾了赵楚平给他以巨大难堪的人是谁,这都是个绝好的楔机。 庄清和联合叶大人、沈牧等大臣写了弹劾折子,直指赵楚平成亲仅一年便先后纳三妾,又经常出入风月场所,作风不正,有伤风化。 叶大人更是直接拿着折子去华东宫大哭了一场,说叶千茗回来满身是伤,经问,竟是被赵楚平给虐打的,老人家一把鼻涕一把泪,捂着心肝说要和离,不然就撞死在华东宫阶下,亲自去天上问问先帝,他忠勇伯究竟哪点对不起上唐,竟要他女儿遭受这样的罪过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事情接二连三的朝着赵楚平一个人猛轰而来,被赵家主一脚踢翻在祠堂里的时候,他终于明白,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个计。 赵家主也不傻,虽然气愤儿子搞出这么多的事情来,但也看得出来他被人针对了,还有用的棋子赵家主自然不会丢弃,他指着赵楚平的鼻子说:“太后好容易才把忠勇伯给安慰住,但忠勇伯的意思三天之内必要和离;所以现在我也只给你三天时间,不管怎么做,把这件事给我压下来,绝不能和离。” 赵楚平从地上爬起来,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冷笑了一声,他早该察觉到才对,就说上个月叶千茗怎么会莫名其妙跟他提和离,亏了他们费尽心思花一个月来布这个局 赵楚平的事被渲染得极快,加上庄清和有意让流言四散,一天的时间里几乎全上安都知道他的事情了,上风月阁被人抓现行闹到了府衙,紧接着便又因一年纳三妾,虐打赐婚发妻而被太后问责。 忠勇伯府要和离的消息也早不胫而走,大多数人都感叹叶千茗的遭遇,觉得她遇人不淑。 秦婉初和叶千茗坐在院子的亭子里喝茶,亭子周围满植的绣球花开得正鲜艳娇俏,五颜六色令人看得舒心惬意。 “若不是昨晚赵楚平被人拉到府衙生生硬告了一状在先,恶行先出,又有大家伙的折子递上去,让他人品德性先亏于人前,只怕你突提和离,说出虐打之事,根本鲜少有人会相信。” 秦婉初说:“也好在老天帮忙,虽然不知昨晚打赵楚平的那个大侠是谁,但若是我知道了,一定请他喝一顿好酒。” “希望这样一来,能震慑到他,让他同意和离吧。”叶千茗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凝着在那些迎风灿烂的绣球花之上,回忆早不知扯到了多远。 “这件事就算是赵楚平后知后觉,也打了赵家一个措手不及,如今你也不在赵家,他们便是抓破了脑袋也没有办法了。”秦婉初握住她的手笑道,“让阿和他们把这件事再发酵一下,一切,就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今天父亲回来说太后倒是安慰话说得很漂亮,但却还口口声声要再给他一个机会,父亲也不好硬驳太后的面子,哭也哭了,闹也闹了,太后退一步,他也只能退一步。”叶千茗说,“最后定了三日为期,太后的意思是查证这些事的真假,父亲的意思是三日必要和离。” 三日,太后确实给赵家争取了一个喘息的机会,秦婉初看她满眼担忧:“别怕,一切有我们呢。” 叶千茗点头:“我知道,我不怕。” “四喜。”秦婉初唤来四喜,说,“你回府去收拾两三件我的衣物过来,就跟王爷说我想在叶府住两天,一来陪陪千茗,二来帮千茗调理一下身上的伤。” 叶千茗忙摇头:“不用如此,那也太兴师动众了。” 秦婉初笑着摇头:“不嘛,我就是想陪你。” 然后顺带着避避庄清和,自从跟他在一起之后,他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有时候秦婉初真有点怕跟他单独相处了。 傍晚的时候秦婉初请了顾川到叶府,好巧的是太后也派了两名御医亲至叶府,说是要给叶千茗诊伤。 谁看不出来太后就是想瞧瞧叶千茗所说的虐打究竟是不是事实。 但要让太后失望了,叶千茗也没什么好顾忌的,在他们面前直接撩了衣袖,一手臂密密麻麻的新伤压旧伤,令几个男人都看得倒吸凉气。 秦婉初径直拉了宫里来的嬷嬷,主动让她去里屋检查叶千茗的身体,待到叶千茗脱光,那嬷嬷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叶千茗除了那张脸之外,身上满布的伤痕怎一个惨字说得。 而且上面好多印记确是旧伤,绝不可能是一日造成。 是夜,二人久违的凑到一张床上睡觉。秦婉初把当初顾师为她调的凝肤膏又配了几大盒给叶千茗,她说:“你看我当初刚出牢的时候身体比你还惨十几倍,但如今” 她撩着衣服给叶千茗看自己娇嫩如水的肌肤,笑着说:“这药有奇药,你坚持用个把月,任它什么样的伤都能让你复原如初。” 叶千茗笑着点头:“说起来,我还没有好好谢过你和王爷,若不是” “千茗。”秦婉初伸手捂住了她的嘴,“我们之间,别说这些。” 叶千茗深吸了口气,最后还是点了点头。秦婉初又道:“话说回来,若当初不是我哥任性” “别怪到他头上。”叶千茗心里酸酸的,“这命能由谁,好在如今调头,也还不晚是不是。” 秦婉初点头:“对,不晚。” 叶千茗会心地笑了笑,秦婉初眼神犹豫地看了看她,纠结了半天还是问她:“千茗,等和赵家和离后,你还想嫁人吗?” 叶千茗摇头:“不,我只想一辈子守在父母的身边,好好照顾他们终老,其他的我什么都不想想了。” “是不想想了,还是觉得没有那个人可想?”秦婉初直勾勾地盯着叶千茗的眼睛问她。 叶千茗怔愣了一下,被她看得心漏跳了一拍。 秦婉初又说:“和阿和在一起之后我才越发感觉再苦再难的人生,如果是和对的那个人在一起,那也不觉得有多苦了,千茗你还这么年轻,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哥还活着你,你” “你会原谅他吗?”秦婉初问。 “你这话问得好没有道理。”叶千茗苦笑,“我从来就没有怪过他,当初他说他要走的时候其实是给我选择了的,是我自己放了他。” “那你还肯嫁给他吗?”秦婉初又问。 “”叶千茗怔了一下,她摇头,“阿初你别说傻话,我,我累了,想睡了。” 说着她翻了个身不再理会秦婉初。 秦婉初没再追问什么,直待到好一会儿确定叶千茗真的睡着了,才爬起来打开了窗户,窗户旁边站着那个黑衣蒙面的斗笠男,他偏头看着秦婉初,秦婉初赶紧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男人伸手扶了她一把,她顺势从窗口翻了出去拉着他的手走到不远处的树下,确定四下无人才一把蹭上去紧紧抱住了他。 第178章 门前认错 四喜打着哈欠起夜,但因为不是在王府,忠勇伯府夜晚的路她有些迷茫不识,所以回来的时候转着转着就转迷路了。 正愁怎么回房间时,抬头看到院子里一道熟悉的身影,她跟了秦婉初一年多的时间,对秦婉初再熟悉不过,但是秦婉初身旁站着的那道黑影她就不太清楚了。 她有些奇怪,慢慢贴近了些,这才看清和秦婉初说话的是一个黑衣蒙面男子,四喜大惊失色,正奇怪秦婉初是不是遭遇到危险,却又见秦婉初笑得十分开心,还时不时伸手在对方脸上捏上一把,明显二人亲昵得要命。 这个人虽包裹严实,但四喜却也肯定不是庄清和,她家王爷她也是熟悉得很,再者庄清和真的要来的话,倒不必这么一身奇装异服的。 所以四喜心里打鼓了,她躲在墙后惊恐地看着,不敢发出半点声响,生怕再近一小步就会被那二人给发觉了。 深更半夜,别人府上,她最喜欢的主子竟然私会旁的男子。 四喜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但却又忍不住想,难道白天秦婉初说要留下,陪叶千茗给她诊伤是幌子,私会这个男人才是其真实目的吗?! 可秦婉初和庄清和的感情明明那么好,如胶似漆都不足以形容二人的恩爱程度,秦婉初又怎么会 她变心了?她腻了王爷了,她不喜欢王爷了 四喜苦着张脸一副死了爹娘要哭不哭的模样,失魂落魄的走掉了,她实在接受不了她最忠心的侧妃,竟然是个朝秦暮楚,水性杨花的女人,她的王爷,好苦啊 早饭过后,阿七风风火火地来了一趟叶府,她跟秦婉初交待了些什么便又急着回去,四喜勤快的走在前头说要带阿七出去,秦婉初并不疑有他,转身看向叶千茗,说:“昨天天启帝和太后亲自召见赵楚平和赵大人,把这父子两个都是骂了一顿。” “还不都是做做样子。”叶千茗冷哼。 叶夫人也在旁点头:“对,恁他们怎么演戏,反正千茗是打死不会回那个狼窝了。” “放心吧,阿和早就查到了他虐打你的证据,就算你的贴身丫头金铃不能作为证人,但是赵府的下人们呢?” 叶千茗眉头一紧:“阿初,赵府的那些人怎么肯” 虽然每次她被打,他们院的下人们其实都亲眼目睹,要说到底,那些人都是赵府,又怎么肯冒着丢饭碗的危险来帮她呢。 “那你当阿和等了大半个月才开始行动,是为了什么?”秦婉初说,“他早查了好几个你们院里的下人,从家庭实际情况和个人的情况出发,逐个拿捏,只要给足好处,什么样的人拿不下,况且我们经过上个月的摸查发现,赵家对下人好像也不怎么样。” 叶千茗点头:“没想到你们竟然一早就想到那么远了。” “如果手里不掌握点实证,赵家这样的名门贵族,根深蒂固的,我们纵是仗着叶伯父早年间的功绩与三朝元老的身份,恐怕最后也无法跟其抗衡的。” 叶夫人赶紧走过来紧握住秦婉初的手:“这一次真真是太感谢你们夫妻了,若不是有王爷和你替她撑着,我” 秦婉初摇头:“一切都会过去的,今天太后又召见了赵大人和叶伯父,看来是要把两家家主拉到一起说和,不过刚刚阿七来跟我说,阿和已经决定今天就会把从赵家那些人手里拿到的证言证词直接交给皇上,除此之外还有赵楚平这些年流恋花楼的证据,风月阁里的人更是嘴上没个把门的,他前后的几个相好早把他的行迹透露得干干净净,这事捅破开来,坐实了,皇上就是想替赵家瞒,也必须给你们叶家一个说法了。” 晌午时分,门房来报说赵楚平提着好些礼物来了。 叶千茗听得心里咯噔一下,老实说她听见赵楚平这三个字都有些害怕,这个人她委实是不想见了。 赵楚平会来叶府是所有人意料之中,毕竟太后昨天给出了三天期限,他也只能在这三天里将事情摆平。 但秦婉初这边也早想好了对策,叶千茗自然是不可能去见他的。 叶夫人带着几个下人到叶府门口去见了赵楚平,赵楚平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连叶府的大门都没得进,叶夫人带着好些下人站在门口看着阶下的他,还有街边的行人,场面一度尴尬。 赵楚平强忍了内心的愤恨,刚要拾阶而上时,却见叶夫人突然一甩帕子哭了起来,然后就径直跪倒在赵楚平的面前:“赵大人,我求求你了,你放过我们叶家吧,放过我的女儿吧。” “你们赵家想要什么我们叶家只要有的我们一定给,只要赵大人你肯放过我女儿,去官府和离了,我们叶家愿意为你们赵家当牛作马,万死不辞。” 叶夫人的声音很大,又是哭又是闹又是跪的,很快街上就聚拢了一大堆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庄清和早就在人群里安插了托儿,这还多亏了庄荣渊,这种事他做来最是得心应手了。 所以叶夫人这一委屈求全,人群里立刻就有人起哄:“哎呀,可怜这叶家就一个独女,据闻生得殊色无双,竟被这赵楚平打得身上没一块好皮。” “天呐,赵家人怎么这副德性,以后还有姑娘敢嫁进他赵家门吗,这叶府可是伯爵府啊,嫡女嫁庶出况且得了这么个下场,若是啧啧,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各种声音此起彼伏,纵是赵楚平明眼可见的是计谋却也一点办法都是没有。 他将心头怒火一压再压,跟着叶夫人跪了下去:“母亲怎么能跪我呢,我今天是特意来说明昨日的误会的,这门口不是说事的地方,我们进府去慢慢讲可好?” “不不不,我们叶府低门矮户,我怎配得上您赵大人的母亲呢。”叶夫人哭着抹眼泪,委屈至极,“我但求赵大人放过我女儿,求您了。” “母亲,我说了这是个误会,你别听信谣传。千茗身上的伤不是大家所传的那样。”赵楚平气急,声音也跟着大了不少。 “是是是。”叶夫人却俯小就低,一副低到了尘埃里的模样,连连附和,“赵大人怎么说怎么是,都是我们叶府的不好,我们千茗配不上赵大人,赵大人就放过我们吧。” “赵楚平,你们到底还没有和离,你竟敢公然斥喝你的岳母?你赵家的教养就是这样的吗?”人群里有托见风来雨,厉声质问,“且不论你虐打你妻子之事,如今你早已是声名狼藉,品行不堪之人,如何还有脸配伯爷之女。” “就是就是,赵楚平,我劝你们赵府做人做事善良些,赶紧放了叶家女自由,别再做德行有亏之事。” 第179章 声败名裂 人群里你一言我一语,几下便将整个赵府都拱得不成样子,赵楚平怒得一甩衣袍:“闭嘴,你们都给我闭嘴。” “哟,恼羞成怒了?”有人哈哈大笑,“赵大人我们可不是你的妻子,你这副模样难不成还想打我们不成。” “光天化日之下,谅他也不敢,难不成他敢做,我们还说不得了吗?” “就是,赵楚平,你口口声声说没有虐打叶家女,好啊,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对天起誓,说你如果动手打过叶家女,你们赵氏满门不得好死。” “哈哈哈,就是,要我说就该起天打五雷轰,断子绝孙这样的誓才有用” “够了。”赵楚平怒喝一声,他看向叶夫人,“母亲,你至少让我见一眼千茗,我们好歹是一年多的夫妻,难道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就任凭这些人这样诋毁我吗?” “是不是诋毁赵大人自己心里清楚。”突然庄荣渊从人群里走了出来,他站在阶下带着一脸讥笑地看着赵楚平,“赵大人有工夫在这儿磨,却还不知道吧,你贪污受贿,克扣军晌的事情已经证据确凿的摆在了皇上的桌案上。” “庄荣渊你说什么?”赵楚平一惊。 人群里议论声小了下去,但交头接耳却停不了:“天呐,他竟然还是个贪官。” “看来赵家的人没一个是好东西。” “不过都是仗着太后的势罢了。” “搞搞清楚,你不过一个五品官阶,老子可是皇室宗亲,堂堂郡王爷。”庄荣渊指着他鼻子冷哼,“你居然敢直响本王大名,谁给你的狗胆。” 赵楚平一头的虱子正烦,冲过来刚要质问庄荣渊,庄荣渊一拍手,又说:“哦对了,不仅是你贪污的罪证,好像你院里的好几个下人现在都跪在太后的面前,正一五一十的交待着你与叶家小姐成亲这一年多来是如何虐打她的。” 赵楚平满眼惊恐,转头看了叶夫人一眼,叶夫人早已站起了身,冷峻地盯着他,赵楚平来不及多想,转头朝皇宫的方向跑了。 “喂,还有,你在风月阁的几个相好也出了证词,证明你在那寻欢作乐,纳娼为妾的种种行径”庄荣渊在他身后继续喊道。 他的落荒而逃让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叶夫人却笑不出来,她请庄荣渊进府喝茶,庄荣渊却只说自己是来看热闹的,转头走掉了。 叶夫人也不勉强,盯着赵楚平跑远的背影呸了一口转身进府去了,她吩咐:“把门户给我看紧了,沾了赵字的一个苍蝇也不许放进来。” 打发走了赵楚平,叶千茗和秦婉初迎上来,接过秦婉初手里的茶猛灌了几口,叶夫人叹了一气:“我说侧妃啊,你让我在他面前这般的俯小就低,我真是窝囊,你不知道我差点就指着他鼻子骂个狗血淋头了。” 秦婉初笑了,说:“我知道伯母巴不得扒了他的皮,抽他的筋才好,可是出一时之气有什么用呢,叶府现在的情况越是委屈可怜,才越会让太后难办,我们何必威风?威风都是他赵家的,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才敢作威作福,不是吗?” 叶千茗点头:“阿初说的我懂,我们越是俯小就低,他们反而拿我们没办法了。” “如今赵楚平失德在前,又接连被坐实无数罪名,证据确凿地摆在太后皇上面前,他已是自顾不暇了,赵家这次理亏,我们继续将委屈可怜的牌打到底,这和离不成也得成。” 华东宫的问责一直到傍晚才结束。 庄清和揉着眉头出了宫,阿七忙迎上来问结果,庄清和瞅了他一眼:“怎么又是你?” 阿七委屈:“那王爷觉得还应该是谁?” “阿初还在叶府没有回来?” “侧妃说想在叶府多待几天。”阿七说着眼神闪了闪,又问,“对了今天宫里什么情况?” “自然是大获全胜。”庄清和笑了一下,“你去趟叶府,就说皇上罚了赵楚平二十大板,罢了他的所有职务命其在家反省半年,观其成效再说后话,至于叶大人提出的和离,太后让赵楚平当众写了请罪书给叶大人,说姻缘不易想让叶千茗再给他一次机会。” “并且太后给了叶大人一块玉牌说是赠叶千茗的,以后若再出现虐打发妻之事,叶千茗可拿玉牌震慑,别说赵楚平,便是整个赵家,见那玉牌,如见太后本人。” 阿七点了点头,正打算离开,庄清和又抓住他的手:“算了,你不用去说。” “啊?” “你去叶府这样说。”庄清和清了清嗓子,“赵楚平肯定还会再去叶府纠缠,既然如此不如今晚趁夜让阿初带着叶千茗来王府小住几日,避开赵楚平万一强行闯府带人。” 阿七冲庄清和竖了竖大拇指,这招真是高啊,不仅解决了叶千茗的烦恼还解决了庄清和自己的烦恼,他心心念念的还不都是秦婉初没有回家,这点小九九阿七还是知道的。 果然,庄清和的这个想法被秦婉初采纳了,当夜便收拾东西带着叶千茗一道回了王府。 庄清和兴高采烈地去南厢房看她,想着她们两个这几天都黏在一块儿,定然该说的话也都说得差不多了,却不想一进院下人就把她拦在门口,说:“侧妃和叶小姐已经歇下了。” “歇下了?”庄清和怔然,这女人回了自己的家不回自己房睡觉,竟然在厢房睡? “是王爷吗?”说话的是叶千茗,她开了门。 庄清和见她穿戴得好好的显然是还没睡,叶千茗忙道:“我在等王爷,王爷进屋说话吧。” 庄清和进了屋,却见瞧见秦婉初,叶千茗看他四处打量地神情,笑了:“阿初刚刚睡着了,我知道王爷肯定会过来的,所以就一直等在这儿。” 庄清和点了点头:“这几天麻烦你了,一会儿我还是把她抱回那边屋去吧。” 叶千茗嗯了一声,又说:“今天下午的时候宫里太后和皇上先后赐了不少东西到我们叶府,其实见到那些东西的时候,我就知道无论赵楚平今天被如何处置,但我跟他只怕是和离不成了。” “太后确实是想用那些东西安慰叶府,今天叶大人在太后面前哭得伤心,可赵大人也不是吃素的,发着毒誓保证,还亲自遣散了赵楚平屋里那几个小妾,并发誓说赵楚平这一生都不会再纳妾了。” 这算是一个极重的承诺了,如果真是当着太后皇上和庄清和的面许下的,那赵楚平这辈子还真就没有再纳妾的希望了。 叶千茗苦笑:“给我两颗枣吃,赏我一块玉牌就想将我哄回去?” 第180章 持久战 “你如何,他们根本无人在意。”秦婉初不知何时起了床,披了件外衣倚在门框边上冷笑一声,“婚是当初太后赐下的,如今和离岂非是打她的脸;况且太后也好,赵家也好,本就不愿失了叶府之助力。” 庄清和点头:“阿初说得没错,我看今天这场戏,赵大人其实也是聪明人,知道天启帝非明君,他们赵家难道就没想过更上一层楼吗,所以正是拉拢势力之时,只要你还在赵家,无论叶大人是自愿还是被迫,终究只能助他赵家一臂之力。” “说到底,还是权力之争。”叶千茗苦笑,“怪不得他一向不喜朝堂那些明争暗斗,宁愿偷得江湖浮生半日闲,无权无名过一生。” 庄清和一脸疑惑,秦婉初倒是听出叶千茗话里说的他是谁,她走过去握住叶千茗的手:“放心,我们一定还有办法的。” “还能怎么办,把赵楚平都踩进了泥里,可太后却仍不松口。”叶千茗叹气。 “其实赵家不肯放了你,还有另一个原因。”清和说,“无论赵楚平如今被定性为多么德行有亏不堪之人,大不了就是成了赵家不再启用的弃子罢了,但只要他还是赵家人,与你的姻亲关系就有效,有利用之价值。” “再者无论外头流言多凶猛,只要最后终究没和离成功,赵家自然就会有另一套说辞对外,比如虐打是假,只是碰了两下而已;比如和离是假,只是有人故意中伤赵楚平而已。” “是啊,真到那个时候话还不都是他们赵家说。”秦婉初说,“如此一来便不会伤到赵家的面子,赵家那些还没有说亲的嫡子庶子们自然就不会因此事受到任何影响。” “但路行此处,如果我还回赵家的话,我往后的日子” “当然不可能。”秦婉初忙抓住她的手说,“我们所有人都不会再看你回那个狼窝了。” “只是眼下恐怕要打一个持久战了。”庄清和说,“太后今天说了很多的软话,甚至不惜在叶大人面前俯小就低,不迷让赵楚平和赵大人相继给叶大人道歉赔礼,一个上位者做到如此实不容易,所以太后断断是不会让你们和离的。” “但好在你提前离开了赵府,如今只要我们用些借口拖着不回赵府去,一直拖到我们天字军起事,到那时你就可以跟着叶大人名正言顺的归于天字军,不再受上唐法条制约,你随手一纸休夫,就可与赵家彻底撇清关系。” 秦婉初叹了口气:“这也是不得已之法,只是时间恐怕会拖得长些,我们还得多想些不让你回赵府的借口备用着。” 叶千茗握紧了手点头:“看来眼下也只能这样了。反正就算我面上不再提和离,但只要我人不回赵府,实际上对大局也就没什么影响,更不可能会拖累我父亲,对不对?” 二人点点头,秦婉初拉着她的手说:“你放心,便是拼了命我也不会让你回去的,而且天字军起事在即,短则一年半载,快则数月。” 叶千茗嗯了一声,她想了想说:“等过两天赵楚平如果再来,我就说虽然太后让我再给他一次机会,但我仍不相信,所以为了证明他确实变了,我要先在叶府观察一段时间,这段时间若他真的诚心悔过我再说回赵府的事。” 庄清和站起身说:“理由什么的都很好编,重点是我们还是得防着赵楚平狗急跳墙,最好的你还是不要出面见他。” 叶千茗想了想也对,万一赵楚平强行要带她走,反而事情弄得更僵,别到时候本来他们叶家有理也被弄成无理,那就难办了。 庄清和看向秦婉初:“我们也回房去了吧,让叶千茗好好休息。” 秦婉初摇头,打着哈欠说:“你自己回吧,我这几天就跟她住了。” 庄清和脸色一紧,不太好看了,叶千茗忙将秦婉初推了过去,笑着说:“我哪要你陪,你还是回你自己房去睡吧。” 秦婉初愕然,正要骂她,庄清和已经拎着她衣领头也不回的把她拽走了。 秦婉初推开庄清和:“你弄痛我了。” “秦婉初,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是有家室的人。”庄清和冷冷的白了她一眼。 秦婉初嗫嚅了两句,庄清和凑过来盯着她:“一个人说什么呢?” 她忙摇头:“没我没说什么啊。” “还有几天就是太后的寿宴,今天会这么快的解决掉赵楚平的事情,其实太后也是不想在她生辰宴前发生任何的意外和令人不高兴的事情。”庄清和说,“她今天也用这个事情压制了叶大人,令叶大人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所以你才跟千茗提出这个长远的拖字战策?”秦婉初忙问。 庄清和点头:“眼下的局势,无论我们做什么,和离都没有希望了,之前是我们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觉得只要把赵楚平的各种过错都抓一遍,令他反抗无能自然和离水到渠成,可却忘了赵家这个世家大族的根基。” 太后的强势撑腰,赵大人的不依不饶,一时之间庄清和又不可能会抓得到赵家的什么致命把柄,赵家小小一个庶子,根本奈何不动他们什么。 “如今赵家在朝堂之上只手遮天,我们暗中行事也需谨慎,若是因此事让他们知道我们暗中的计划,反而坏了大事。”秦婉初说,“如此缓一步,慢慢来也没什么不可,反正只要千茗不再回赵府,恁他赵府也没法。” 庄清和笑了,伸手捏了一下她脸蛋:“这想法倒是跟我不谋而合。” 秦婉初哼声:“我又不傻。” 庄清和搂过她的腰,温声问:“那欠我的这几晚,怎么赔?” 秦婉初轻轻推了他一把:“你少胡扯了,快放开我。” “王爷”阿七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打断了二人的温情一刻。 庄清和满眼都带着杀气盯着阿七,秦婉初已经趁机跑掉了。阿七摸了摸鼻子没敢走近,庄清和叹气:“说,还有什么事。” 阿七这才凑上来,看了一眼已经走远的秦婉初,悄声对庄清和说了四喜之前告诉他的事情。 庄清和怔了一下,阿七微垂着头:“我我先声明啊,我是不信的,但是四喜说她亲眼所见,我思前想后觉得这事还是得跟您汇报一下。” 庄清和看着秦婉初跑走的那条路,她早已不见身影,他眯眼问:“你说她背着我,私会旁的男人?” 第181章 秦婉初的私情 果然,第二日赵楚平便与赵家主一起带着几箱礼物,穿街过巷,一路招摇地进了叶府。 赵家这么做无非是想向所有人表明他们赵楚平和叶千茗不会和离,他们夫妻什么事都没有,之前的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至于赵楚平职务上的事情皇上已经做出了惩罚,赵家是否要还会再启用这位庶长子,那自然都是后话了。 叶大人让管家在花厅好生招待了叶家主与赵楚平,待到过了半盏茶时间叶大人才姗姗来迟,接着便告诉赵家主,叶千茗的意思是既然太后做保了,她也无话可说,但还是要考验赵楚平一下,她决定在娘家住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如果赵楚平真的不再有逛青楼,脾气不稳定等诸多不良行为,那她再考虑回赵家。 赵家主何等聪明的人,似乎是早料到了叶家有此一出,当即就将赵楚平推出来,说让赵楚平也一并留在叶家,既然是要考验他,那总要在眼皮子底下考验才有用,便决定让赵楚平留在叶家陪叶千茗一小段时间,待小夫妻两个觉得差不多了再回府不迟。 赵楚平如今是失势失权,什么都没有了,除了一个姓赵的优势,在这婚事上还能为赵家做点贡献外,已是别无他用,自然是只能由着父亲处置。 不过他反而看起来比平时平和了不少,他笑着说:“岳父,我愿意留在叶府照顾千茗,就算跟她分开住也没关系,至少让我能看到她。” 这话说得倒诚恳,叶大人吹胡子瞪眼,赵家主又将太后那些说辞,以及自己今天的诚意摆了一遍谱,叶大人无法只好同意了赵家这个主意。 不过叶大人也有自己的想法,赵家主刚走,叶大人便赶紧让人给儒诚王府递了信,告诉叶千茗无论如何不许回府来。 赵楚平要留就让他留吧,好在庄清和有先见之明,昨儿就让秦婉初带着叶千茗避去了王府。 赵楚平也是在父亲走了之后才从叶大人夫妇那里得知,原来叶千茗根本没在叶府,叶大人拍着他的肩头说:“不过呢,在千茗面前表扬和跟在我们两老面前表现是一样的,你若真是变好了我也会跟千茗说的。” “千茗和侧妃是从小的好朋友,难得如今才有机会在一处玩玩,就让她们小姐妹多处处吧。”叶夫人也说,“她什么时候想回来了再回来就是。” 赵楚平觉得自己被耍了,如果没有见到叶千茗,那他就是付出再多真心也是枉然,不过他现在也没有对任何人发脾气地资格,说起来若不是因这层姻亲关系,赵楚平此刻早已成赵家的弃子,赵家主是不可能再管他死活的。 他笑着说:“那明天我陪母亲去岁和寺上香吧。” 他的温和完全出乎二老的意料,叶夫人没好气的摆摆手:“也好,在屋里闷了这么多天了,是该出去走走了。” 是夜,秦婉初待庄清和睡熟之后又小心翼翼的爬了起来,穿好衣服蹑手蹑脚地开门出去了。 不过她并不知道她前脚刚走,庄清和就睁开了眼睛,他根本就没睡,不过他确实好奇这小女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他让四喜打了灯笼走在前头,阿七已经跟踪秦婉初摸清了她的去向。 后门正对的廊院里有棵大槐树,这儿一到晚上无人经过,十分安静偏僻,秦婉初到时,那个黑衣蒙面的斗笠男早已等在树上,一见她来便纵身一跃从树上跳了下来。 秦婉初欢天喜地的扑上去抱住了他:“你这几日去哪儿了,怎么都没来见我?” “我不想给你添麻烦,本想等到千茗的事情解决了就走,但现在看来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了。” 秦婉初伸手捏了捏他的手臂,四下打量:“你没去干什么傻事吧,没受伤吧。” “我没事。” “王爷你看奴婢说什么来着,侧妃果然瞒着你私会旁人,竟然还敢把人带到王府里来,简直胆大包天。”四喜指着那二人带着哭腔指责,“侧妃,你,你怎么能做这么不要脸的事情,王爷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能移情别恋呢。” 庄清和看着那二人,脸上也露出了疑惑之色,不过比之四喜的张牙舞爪,他显得淡定得多,指着那男子问秦婉初:“阿初,他是谁?” 秦婉初皱眉:“你跟踪我?” “我只是好奇你竟然有不想跟我说的事。”庄清和笑着走过来,目光却一直在打量那个男子。 秦婉初扭头在斗笠男的脸上亲了一口,她说:“就是你看到这个样子。” “”庄清和愕然,“你?你敢亲别人?” 四喜和阿七站在旁边也震惊了,秦婉初顺势挽住男子的胳膊:“难道这不是你偷偷摸摸跟过来想看到的?” 男子伸手捏了她脸一把,轻斥道:“阿初,别耍小性子。” “谁让你摸她脸了。”庄清和气急败坏,一把将男子推开,转头瞪着秦婉初,“我没怀疑你什么,我说了我只是奇怪你为什么瞒着我,他到底是谁,你说清楚?” “你提前知道我今晚要见他,却不来问我,选择偷偷摸摸地跟过来,就是对我起疑了。”秦婉初狠狠踩了他一脚,又瞪眼看着四喜,“你,跟了我这么久,原来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吗?” 四喜早已乱了方寸,这什么情况,她在哪儿,在干什么? 斗笠男叹了口气伸手将斗笠帷帽摘掉,又扯掉了蒙面黑布,阿七发出一声惊呼:“秦修然?!” “谁?”四喜不明所以的凑上来问。 “侧妃的亲哥哥。”阿七意识到不对,拉着四喜说,“走走走,这儿没咱什么事,回去睡觉了。” 两个下人慌不择路的逃跑了。 庄清和震惊了:“秦修然?果然是你。” 秦婉初瞪着他:“那你以为是谁。” “我”庄清和有些心虚,不敢承认从阿七那里知道这件事时,第一反应是以为谢云昭没死,他确实是对秦婉初起过疑的,但却没怀疑秦婉初有做对不起他的事,而且庄清和其实除了猜谢云昭以外,也猜过会不会是秦修然,但他终究不敢肯定,才选择偷跟出来瞧个明白。 “我是悄悄回来的,除了阿初谁也不知道。”秦修然说,“王爷可释然了。” 庄清和忙摇头:“不,我从来也没怀疑什么,我说了我只是好奇。不过如此我也就明白了,之前把赵楚平打个半死,拖他去府衙告状的就是你吧。” 第182章 闹别扭 庄清和生怕秦婉初会揪着这个问题不放,所以赶紧转移了话题,秦婉初却看出了他眼底的心虚,不过她并没有说什么。 旁边秦修然抬头望了眼无际的黑夜,说:“半个月前我在江原收到阿初的第二次来信,她跟我说了千茗的事情所以我便赶了回来,我身体其实早就大好了,确实也很想亲眼见一见阿初。” “分明是担心千茗。”秦婉初别嘴,“当初我们和卫家兄妹闹得那么僵都不见你偷偷来上安,如今一听说千茗有事,就风风火火的回来了,切。” “和知光他们的事情我确实不清楚,也是他们回来之后我才了解到的。”秦修然忙解释,“不过你也别怪他了,坐在他那个位置上很多事情确实难以两全,对于绑你那件事知柔跟我道过歉,我也跟你道个歉好不好,你别闹别扭了,好歹都是成了家的人了。” 秦婉初别过脸去并不理他。 庄清和忙道:“我们回屋去说话。” “不了。”秦修然却拒绝了,“别去掌灯惊动人,我说过了我回来连阿初都不知道的,只是因为太想见她了才主动过来找她,不然你们不可能知道我在上安。也是我让阿初别告诉你的,我不想引起波动。” “是知道千茗在府上,你不想被她发现吧。”秦婉初一点也不客气的叫破了他的心思。 秦修然脸上有些不自在,暗暗瞪了这个一点也不给面子的妹妹一眼。 庄清和了然,随之又问:“你潜回上安,朱奕知道吗?” 秦修然愣了一下,看了庄清和一眼,说:“他不知道。” 秦婉初加了一句:“哥是在得到我的信后连夜奔回来的,本来就是匆忙间下的决定,未通知任何人,只让卫知光帮他掩护一阵。” “所以我不能在上安停留太久。”秦修然说。 “如今事情已经告一段落,看来你今晚是来向阿初辞别的?”庄清和问。 “不。”秦修然喉头动了动,说,“庄清和,斩草不除根会出大乱子的,就像天启帝灭了秦谢两家,却没想到我们兄妹活了下来,迟早我们兄妹是要转头回来挖他的心的。” 这话说得轻轻巧巧,平平静静,甚至过于安然淡适,庄清和却能清楚明了的从话里听出浓烈的恨意,这兄妹两个早几天就已经重逢相认,那时候一定就这件事说得够多了吧。 秦婉初轻轻握住大哥的手,秦修然继续道:“所以千茗必须现在和离,不然以赵家之势,你们所行之拖字诀根本困不住他太久。” “可是大哥,赵家如今有太后撑腰,阿和亦不敢过于冒进,怕跟牵扯进叶家的事过深,会引来太后和皇上的疑心” “你们有顾虑很正常,但是我没有。”秦修然说,“如今我在暗处,他们在明处,怕什么,赵楚平那个渣子,如果打一顿解决不了事情,那我就再打一顿,打到他自愿和离为止。” “可是大哥,赵楚平也不是傻子,万一他识破你的身份,事情会变得” 秦修然摆手打断了庄清和的话,他说:“我自有分寸,总之这件事你们不必管了,在合适的时机说合适的话就好,但千茗绝不能再跟那个人有半点瓜葛,我回来便是为这事,也定要将其完美解决。” “阿初。”这时远远的千茗提着灯笼找了过来,“果然是你们,这么晚了你们怎么在这儿呢?” 秦婉初怔了怔,转头看向秦修然,却见不知何时秦修然已经又蒙好了面戴好了斗笠,将自己再度裹了个密不透风。 秦婉初:“” 叶千茗的目光也一下落到了秦修然这位怪客身上,目光相接的一瞬她莫名有种熟悉感,也许是他看向她的眼神里过于温柔,反令她有些失措,但秦修然立刻别开了目光,转头纵身上树,逃之夭夭了。 “喂?”秦婉初叫都叫不住。 叶千茗有些懵圈,庄清和看了看局势,笑着说:“本,本王一个属下,来汇报点事情。” 秦婉初:“” 叶千茗这才了然地点头:“对不起,那是不是我不该过来的,只是起夜的时候发现这边有动静所以跟过来瞧瞧,我” “无碍。”庄清和忙又道。 秦婉初上前挽着叶千茗胳膊:“走,回去睡觉了。” 然后秦婉初进了叶千茗的房间,一整晚就没再出来过。庄清和傻傻在院子里吹了半宿的凉风,什么也没等到,自然也不好去敲她们的门。 其实庄清和知道秦婉初有些生气了,所以第二天买了一大堆她爱吃的零嘴和民间杂记本子回来,但觉得不够,又专门跑了一趟古玩街,淘了好几本医记杂注的书。 待晚饭时间,秦婉初回来便笑着送上去,秦婉初却并不看一眼,只回屋打开衣柜收拾着几件衣服,若无其事地说:“我过去南厢房跟千茗一起住” “住什么住?”庄清和恼了,一把将她的衣服扯回手里塞进衣柜,然后嘭的一声将衣柜关严,他看着秦婉初,“生气了你就直说,别憋在心里。” “我哪敢。”秦婉初坐在床边上把弄着床勾上的流苏,满脸都写着不开心。 庄清和凑上来赔着笑脸:“阿初,我知道我应该光明正大的问你,而不是悄悄摸摸的去查你,这是我不对,但你不也有不对,就算你哥说不许你跟我说,那你可以悄悄跟我说嘛,也免得引起别人的怀疑啊。” “别人?”秦婉初冷呵一声,“别人是谁,难不成别人疑心不疑心我,我还会在意不成?” 庄清和眉头一紧:“我真的没有疑心你,我发誓我真的只是好奇。” 秦婉初看着他,质问:“可你眼神不对,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你就是怀疑我了。” 庄清和:“” 这一点他确实无话可说,他从不疑心秦婉初会跟别人好,但如果这个神秘人的身份是谢云昭呢,有了顾师那天的话,他一听到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情总会跟谢云昭联系在一起。 如果真是谢云昭,庄清和就变得没有底气了。 他苦笑:“我错了,你要打要罚我都认,求你别生我的气,别不理我行不行。” 秦婉初懒得理他,扭头要走,庄清和忙抓住她的手直往自己脸上招呼:“阿初,求你了,别跟我分房睡,这偌大的王府,那么多下人看着,我多伤面子啊” “不好了阿初。”叶千茗慌不择路的冲进了屋里,正好瞧见庄清和低声下气这一幕。 秦婉初忙收手,庄清和也赶紧站直了腰,叶千茗别过头去说:“我我一会再” “出什么事了?”秦婉初几步上前抓住她的手。 “我娘不见了。”她这才急切地说道。 第183章 夫妻相见 “什么叫不见了,好端端的怎么会不见呢?”秦婉初忙问。 金铃在旁解释说:“今天一大早姑爷陪老夫人去岁和寺礼佛,据姑爷说他去方便了一会儿回来的工夫就没找着老夫人了,一开始以为老夫人是在生他的气不乐意跟他同行便先回府了,所以他赶紧回叶府,却不想老夫人并没有回府,他这才发觉事情不对,还报了官,但到现在都还没找着人。” 庄清和眉头挑了一下,秦婉初咬牙:“这事若说跟赵楚平无关,打死我也不相信。” 叶千茗泪眼朦胧:“眼下也计较不了那么多了,我得赶紧回去瞧瞧到底怎么回事,王爷” “你不能回去。”庄清和知道她是想让自己帮忙寻人,但是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他说,“赵楚平住进了叶府,名义上是要跟你修复关系并让你看清他确实在改变,以期将你带回赵府,但是你人不在叶府这让他慌了神,他不得不想法子逼你主动现身。” 叶千茗:“” 秦婉初点头:“阿和说得有理,纵他知道你人在我们王府,但王府不同别的地方,他没有理由硬撞,除非你主动去见他,否则短时间里他根本就无法见到你;而如果见不到你本人,又怎么谈劝你同他回赵府呢。” 叶千茗纠结万分,她狠狠一掌拍在门框边上:“可我顾不了那么多了,阿初,你们说的也许都有理,可如果我娘真的是在他手里,我一想到他那些对付人的手段” 叶千茗后怕的直打冷颤,她摇头:“就算明知是计我也要回去,他无非是想逼我就范,我已经是这样了,无所谓了,可我娘年纪大了,我不能让她因为我的事不得善终啊。” 庄清和眉头紧蹙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赵楚平确实是捏了一张好牌在手里,谁也没想到他敢这么做啊,而且还敢报官,可见一定是早想好退路了。 他看向秦婉初:“阿初,你陪她回叶府,务必稳住赵楚平,我会协助官府的人,尽快将叶夫人找回来。” “好。” 眼下他们也只能这么办了。 赵楚平从岁和寺回来便报了官,所以京兆尹的人早已出动围绕着岁和寺周围搜寻;而叶大人听闻夫人失踪也顾及不了太多,跟着派了人满上安城里找,如今又加进来庄清和,将整搜索范围扩大了两倍。 但一直到第二天,仍然没有叶夫人的下落。 所有人都加入了寻找之中,赵楚平倒是首当其冲的扑进森林乡野里很是卖力的寻了一天一夜,以至于叶千茗回叶府也并没有碰上赵楚平,但是叶千茗根本坐不住,跟秦婉初商量过后,两人换了家常便衣,躲开了守卫往岁和寺一带寻人去了。 她们在寻人过程中与庄清和碰了面,一对接发现双方都没有任何线索,叶千茗十分着急:“这都过一天一夜了,我娘到底会在哪里?” 秦婉初问庄清和:“我听府衙的人说赵楚平也随他们在四处寻人,倒是十分出力?” 庄清和将她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说:“赵楚平确实一开始是跟着府衙的人出来寻人的,但寻到一半他便跟府衙的人走失了,之后并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去了哪儿,也是到今天天亮白的时候他才又巧然与府衙的人又汇合了。” 秦婉初怔了怔,看着庄清和问:“你想说什么?” “眼下大家都着急于找到叶夫人,人多眼杂,又四处都是寻人的人,便是公文发了也是石沉大海没有回音,赵楚平在这段时间里瞒着旁人做任何事都不会引起怀疑,只是可惜我如今也找不到他,无法跟踪他的行迹。” 虽然大家都怀疑这件事跟赵楚平脱不了干系,但都是苦无证据。 秦婉初咬牙:“照这么漫无目的的寻下去不是办法,依我说与其苦寻叶夫人下落,倒不如我们先找到赵楚平,逼他” “千茗。”正说话间,前头树林里走出一个人影来。 众人看去,却正是他们刚刚还在讨论的赵楚平,只是他显得有些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脸上也有些脏污不堪,乍眼看去就知是在林里蹿了许久的模样。 叶千茗眉心微动,她没想到会这儿遇上赵楚平,她下意识的往秦婉初的方向走了一步。 秦婉初也赶紧迎上来将叶千茗拦在了身后,倒是庄清和显得比较镇定无事:“看样子赵大人是辛苦了一夜了,前面有几块石头不如先过去坐着休息一下,我让人打水来让赵大人梳洗一下吧。” 赵楚平摆手,他看了庄清和一眼:“王爷忘了我早已卸去一身职务,赵大人还是免称了吧。” 说起来正是庄清和递交上去的那些证据才将赵楚平给罢了职,但眼下见了庄清和,赵楚平却没有分外眼红,反而显得格外平静,庄清和眉头微蹙。 他看向叶千茗:“对不起,寻了一天一夜还是没找到母亲的下落,但是你放心,就算是将整个上安里里外外翻一遍,我也一定会把母亲救回来的。” “赵公子也累了,还是先回去休息吧,寻人的事有我们和叶伯父,还有府衙呢,定能寻得到的。”秦婉初说。 赵楚平上前一步,秦婉初拉着叶千茗便退一步。 他苦笑了一下,说:“千茗,难得我能见到你一面,我们夫妻一场,你就连句话都不肯对我说吗?” “你辛苦了。”叶千茗动了动唇。 赵楚平深吸了一口气,他看了眼秦婉初和庄清和,说:“王爷侧妃,可否容我们夫妻借一步说话,有些误会我想当面向千茗澄清。” 庄清和转向一边,这种事他自然是不好作主的。 秦婉初道:“千茗并不想和你单独说什么,这点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我想单独聊还是免了吧。” “千茗你也这样想吗?”赵楚平直接问她。 叶千茗皱着眉没有说话,秦婉初一咬牙,也怒了,问道:“赵楚平这儿没有外人,你不防直接告诉我们,叶伯母到底在哪里,你究竟把她怎么了?” 赵楚平眉眼一眯:“原来你们一直以为是我绑了母亲?” “除了你还有旁人吗?”秦婉初说,“我们早就问过了,伯母之前并没有去岁和寺的打算,是你非要住进叶府然后提出来的,还巴巴的跟上去凑热闹,是不是就计划着在寺外将她绑了,然后逼千茗不得不来见你。” “可我告诉你,就算是你现在见到她了,她也不会跟你说什么的。”秦婉初深吸一口气,“千茗性子弱,我可不是柔弱的人,我告诉你,你最好赶紧交待伯母的所在,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第184章 和离是夫妻间的事 闻言,赵楚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他看了眼倚在旁边没有说话的庄清和,又看了看怒目横眉的秦婉初,最后看了一眼躲在秦婉初身后低头皱眉的叶千茗。 他说:“什么叫不客气?” 庄清和眉头一紧,只听他继续道:“一个多月以前你们不是就已经在开始算计了吗,不然怎么可能一下子将我所有的各种罪证搜罗得这么整齐,就为一下子将我的名声权力统统毁灭,甚至不惜将整个赵家也捆绑打击,倒也为难你们为了让我跟她和离,费如此大一桩心思。” “可那又如何,我是失去了所有。”赵楚平说,“我现在无权,无势,无名,无利,甚至我可以直白告诉你们,赵家已经放弃我了,永远都不会再启用我了,可是跟叶家的姻亲却仍然要继续,我和叶千茗这辈子都和离不了。” 这是他赵楚平做为赵氏子孙最后能为赵家奉献的力量。 这句话还是赵家主拍着他的肩头跟他说的,什么叫哀默大于心死,其实这两天赵楚平早已深有体会,他辛苦经营了那多年的权势,辛苦在赵府营造了那么多的完美人设,就这样一朝倾覆。 “所以,你就铤而走险,绑走叶夫人来逼迫她吗?”秦婉初质问道。 “我没有绑走岳母大人。”他吼道,“我承认如果这将不是你们儒诚王府横插一脚,又有那个斗笠男先发制人,我们赵家不可能轻易言败,更不可能放弃我,但是就算是这样,要和离也是我和叶千茗之间的事情,无论如何也该由我们夫妻自己说了算吧。” “赵公子。”庄清和瞪着他,“注意你说话的口气。” 赵楚平怔了怔,庄清和上前将秦婉初拉到自己身旁,冷声说:“你有怒气也不该朝着我的人发,你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并怪不得旁人,有些事情早前做下来,就该明白迟早会有这样的结果。” “至于你说你要和叶千茗单独聊的事情,我们夫妻自然不会介入,你们请便。” “阿和” 秦婉初想说什么,庄清和轻轻按了一下她的手。 赵楚平走到叶千茗面前,叶千茗叹了口气:“我们去旁边说吧。” 二人行到不远处,秦婉初担心地望着,庄清和拍了拍她的手,说:“别担心,我们就在这儿,赵楚平还不至于傻到在我眼皮子底下乱来。” “可” “阿初,我知道你担心叶千茗,恨不能他们两个立刻脱了关系。可你瞧见了,叶千茗内心里也是想跟他谈一谈的。”庄清和说,“否则我们就在这里,她自有的是办法不跟赵楚平单独相处。” 这倒也是,秦婉初叹了口气。 庄清和又说:“你这么着急,恐怕不只是为了叶千茗吧。” 秦婉初看着他,他说:“是不是因为你哥?” 秦婉初被人看穿了心思,也不再隐瞒:“我哥和千茗原本就是一对,如果不是我,我只是不想他们再这样越行越远了。” “可我看那天晚上你哥丝毫没有要跟她相认的意思,只怕在你哥心里他早已不配站在叶千茗身边。” “他是跟我说过他很自责,很后悔,早知道后来会发生这么多事,他打死也不会离开上安的。”秦婉初说,“可是他还说” “他说回来只是想弥补一下当初犯下的错误,若能帮助我们一起替叶千茗解决了这件麻烦事,让叶千茗后半生再无挂虑,他便也心安一些了,是不是。” 秦婉初怔然,看着他:“你怎么好像亲耳听到我哥说这些一样。” 庄清和笑了,伸手揉了一把她的头,说:“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那晚你哥看叶千茗的眼神我就知道他还爱着她,但是他又觉得他已经失去了和她在一起的资格,只想暗中保护她,这不难理解。” “但阿初,赵楚平有句话说得对,和离到底是他们夫妻间的事情,我们再插足得深,终究最后还是要他们夫妻自己去解决才对。”庄清和说,“叶千茗也不是傻子,回头无人可等,继续前行又是深渊,说实话我们也没有劝人的资格,就让她自己决定吧。” 秦婉初将头靠在庄清和肩上重重叹息了一声:“好可惜” 庄清和轻轻抱着她的肩头,摇头说:“不可惜,也许上天会给出最好的安排。” 秦婉初看着他,突然就觉得自己还是挺幸运的,庄清和不知她在想什么,问道:“话说回来,叶夫人失踪这件事你通知你哥了吗?” 秦婉初点头:“别提了,我从昨晚就一直在联系他,可他一直没有给我回信儿,也不知道” “你哥是聪明人,他之前就说过不肯将这件事一直拖着,所以必是去想法子速战速决了,也许他那边真能为我们打开一个豁口也不一定。” 时间回到一天之前。 秦修然确实没收到秦婉初的所有信息,上次离开王府之后他就一直暗中死盯着赵楚平,想寻个机会将人拖到暗处,再来一顿暴揍,反正赵家如今也根本不会怎么理会赵楚平的生死了,之前揍完都没事,他自然也不怕再揍一顿。 但可惜的是秦修然并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因为赵楚平一直跟叶夫人在一块儿,不过虽然没有找到机会揍赵楚平,但他去发现赵楚平驾着马车出了岁和寺竟没有回叶府。 秦修然亲眼见证了赵楚平将叶夫人绑到了一处深山老林的山洞中,什么也没说就走了,因为全程是蒙着面干的事,叶夫人被人绑了手脚蒙了眼睛也并不知道下手的是赵楚平。 好在赵楚平将人扔在山洞踢了几脚就走了,秦修然才有机会进山洞救人。 扯开叶夫人嘴里棉团和眼上的布条,叶夫人吓得半死,黑乎乎光线不明的山洞里又见秦修然黑衣蒙面的,自然而然将他给当成了拐绑自己的凶手,又吼又叫:“你,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我可是忠勇伯夫人,你休要乱来” 秦修然忙道:“伯母别怕,我是来救你的。” “滚,你叫谁伯母呢,我知道你们绑了我就是想问我丈夫要钱嘛,好,我告诉你,我们忠勇伯叶府” “伯母。”秦修然大喝一声叫住了她,扯下了面纱揭掉了斗笠,他说,“您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 看见秦修然赫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叶夫人双眼圆瞪:“秦秦修然?” “是我。”他点头,“真正绑你的人是赵楚平,我是一路尾随他过来的。” 嘭的一声,以为自己见了鬼的叶夫人晕了过去,头重重砸在了旁边石头上。 第185章 重新许配 赵楚平回叶府然后报案,再跟着府衙的人一路出来寻人这段时间里,秦修然一直和叶夫人待在山洞里。 这也给了秦修然足够的时间向叶夫人简单解释为什么自己还活着,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里;当然最主要的还是重点向叶夫人说了赵楚平的狼子野心,其实这一点倒不必秦修然过多说明,叶夫人心里是清楚的,只是他们谁也没想到赵楚平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此胆大妄为。 一想到赵楚平用自己来威胁叶千茗,而叶千茗在得知自己失踪之时定然会惊慌失措难中不中赵楚平的奸计,这些都让叶夫人辗转难安。 叶夫人求秦修然:“你既然知道真相,那赶紧回去告诉千茗,别让她上当。” 秦修然摇头:“千茗并不知道我还活着,我回来这事只有阿初知道;况且我也不敢轻易在上安现身,伯母,如今我有一个两全之计。” 叶夫人怔然,秦修然说:“赵楚平将你绑在这里,必然之后还会再来,到时我趁他再来时将他杀了,一了百了。” 秦修然从回来的第一天开始就一直想杀了赵楚平,但因不想给秦婉初他们的计划节外生枝,毕竟赵楚平是赵家人,牵涉甚广;可如今看来他既已是赵家弃子,却又无法立刻跟叶千茗和离,那么留他也是无用。 叶夫人忙摇头:“不,傻孩子,你怎么能杀人呢。他如今虽无权无势,但身后到底是赵家,他刚到我们叶府才两天如果就无缘无故毙了命,那” 秦修然眉头一紧:“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只怕太后又有借口向叶家发难了,最轻是缴了叶大人的兵权,若往重了说,谁知道赵家会给叶家安些什么罪名来有的放矢呢。 叶夫人缓过了劲儿来,叹了口气,他握住秦修然的手说:“如今见你还好好活着,我反倒挺开心的。只是我有一事至今不明,当初你执意离开断了与千茗的种种联系不惜将她拱手他人,为何如今又肯为了她舍命回来?” 秦修然低下头,光线昏暗的山洞里倒是他难堪脸色的极好掩护,他迟迟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世上有些事情本来就解释不清楚的。 叶夫人见他如此也不为难他,道:“好吧,那我换个问题问你。” 秦修然看着他,叶夫人说:“如果千茗有幸这次能与那姓赵的渣人成功和离,你是否还愿意” 叶夫人的话到后面微微带着些颤音,但眼神满是期待,这么多年了做母亲的最是清楚女儿的想法,本来从一开始叶千茗就不乐意嫁进赵府,那都是无奈被迫之举,她心里始终都只想着一个男人。 叶夫人也清楚如果真能脱离了赵楚平,以叶千茗的性子定然是终身不肯二嫁了;可她和叶大人终究年过半百的人了,怎能陪得了她一生一世,一想到将来叶千茗可能孤老终身,叶夫人心中的酸楚便难以诉清。 秦修然的出现无疑让她看到了另一种希望,若能让有情人终成眷属,那叶夫人将来百年之后也会心安的。 秦修然轻轻挣脱开叶夫人的手,避开了她那双渴望的目光,叶夫人叹息:“你嫌弃她嫁过人了?” “不,伯母你误会了。”秦修然忙道,“我怎么可能会嫌弃千茗,在我心里她永远都是最好的。” “那你顾虑什么?” “我”秦修然盯着虚空里的黑暗,山洞岩壁石缝间长出的几棵叫不出名字的小草,虽然从未见天日却意外的生长得生机勃勃,幽暗的风不知自哪里吹来,摇动几棵小草随之摆舞,秦修然心乱如麻,“很多事情解释起来很复杂,但我只想保护她不再受到伤害,我” 叶夫人眼色冷了冷,哼了一声,语气都明显地变了:“秦修然,若不是你当初弃她在先,她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说起来,她今天所有的遭遇都是因为你。” 秦修然低着头,并没有强辩什么。 “可你既回头,要么让她幸福,要么永远别再出现在她面前。”叶夫人道,“你既插手了她的事,却又想抽身再次离去,你这不是拿刀挖开她的旧伤口,往上面撒一把盐吗?如此,她这伤口一辈子也好不了了。” 秦修然:“” 他并没有想过这么多,叶夫人重重一叹:“今天在这里,你必须给我一个交待,你既没有瞧不起她,为什么不娶她?” “伯母”秦修然满嘴的苦涩,“我和她之间,还有可能吗?” “为什么没有。”叶夫人道,“无论你现在在做什么事,又将要去做什么事,千茗一定都愿意同往,我就只要你一句话,若哪天我和老头子不在人世了,你肯不肯照顾她?” “伯母,我自然是要照顾她的,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照顾她。” “那不就结了。”叶夫人笑道,“修然,这世上很多事你觉得很复杂,其实并没有那么的复杂。你父母不在了,我和老头子年纪也大了;我愿意现在就给你们做主,我把千茗重新许给你,只一点,你不许再负她,不许再叫她受委屈。” “伯母”秦修然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待赵楚平那这的事情解决了,我就让人送她去江原跟你汇合,到时候天高皇帝远,谁也管不着你们。” 秦修然皱眉,只道:“伯母眼下还是赵楚平的事比较着急,我先带你出去。” “不。”叶夫人却突然笑了,她说,“我倒有一计可以叫他脱不了身,不得不答应跟千茗和离。” 秦修然一怔,叶夫人笑道:“你不用带我离开,你独自离去,去找侧妃把我的位置告诉他们,让他们带着人来救我;赵楚平估计再一会也会再来这里看我,说不定还会装模做样演戏,到时候我就陪着他演,只要套到了有用的话,我就在在皇上面前直接指认他是绑我的凶手。” “女婿绑架岳母,这样的事情亘古未有,到时候看太后还如何有脸面不同意和离。” “可我怕你单独对上赵楚平,他会对你不利。”秦修然有些担心。 “放心吧,他还敢杀了我不成?”叶夫人冷笑,“他绑我的目的是为了逼迫千茗快些就范,若是真伤了我,他反而不好交待,我心里有数的。” 听叶夫人这么一说秦修然觉得倒也是这个理,况且只要他及时告诉秦婉初他们这里的情况,府衙的人一赶到,反而可以把赵楚平抓一个现行。 第186章 赵楚平的自白 秦修然答应会尽快让秦婉初他们带人前来汇合,但也要叶夫人答应他不会强行与赵楚平周旋,这才离开了。 秦修然自然是不敢耽误,第一时间便去找秦婉初,但是因为所有人都出动寻找叶夫人,反而偌大的一个上安,人群四散,秦修然并没有第一时间找到秦婉初他们,也在游走间失了方向。 而此时的另一边,赵楚平终于得到一个可以和叶千茗单独说话的机会,但叶千茗还是站得离他有两个人的距离远,她说:“你想说什么?” “等母亲找回来,就跟我回去吧。”他说。 就好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真好’这样普通的话一样,他的语气足够镇定,甚至平静到叶千茗都一度怀疑他们之间没有发生之前那些和离的事情,更不曾发生过虐打的事情。 叶千茗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她说:“赵楚平,我娘的失踪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 “没有。”他斩钉截铁道,“我知道你们有理由怀疑我,似乎也只有怀疑我。不过那都没关系,千茗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 叶千茗看着他,他说:“和离的事情是你自己决定的,还是秦婉初劝的?” 叶千茗眉头一紧,赵楚平赶紧又说:“你不必这么紧张,你也知道我如今是被儒诚王弄得官也丢了,权也没了;在赵家更是无立足之地,像我这样一个人还能对谁怎么样呢?我只是好奇而已。” “是我自己的决定。”叶千茗道,“你应该清楚,我有和离的心思不是一天两天了。” 赵楚平沉默了,一时看着她竟没有说话。 叶千茗道:“最好我娘的失踪真的跟你无关,如果有关的我,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呵。”赵楚平突然嗤笑了一声,他眼带讽意地看着叶千茗,“成亲一年半了,我还是第一次听你对我说狠话。” 叶千茗:“” “不过,你说和离是你自己的主张,我也很意外。”赵楚平说,“在我的印象里,你从新婚之夜起就一直是对我言听计从,逆来顺受的,比关在笼子里的小白兔都还要温顺,乖巧。” “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叶千茗微咬着牙说,“如果你就是想跟我说这些,那还是等找到我娘再说吧。” 她转头要走,赵楚平又叫住了她:“千茗,五年前我无意间见过一个女孩。” 叶千茗不解地看着他,他继续说:“她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独立有主张,坚强又乐观,纵对喜欢的男子一往情深,却也未曾强求。我喜欢她,从第一眼就很喜欢她。” 叶千茗怔怔地看着他,赵楚平看向她的目光有些变化,但她说不清这是什么变化,仿佛她记起来了,新婚那晚他揭开她的盖头时,第一眼看向她,就是现在这个眼神。 “但我从来没有机会认识她,只能在各种场合偶尔能遥见一次,身为赵家的庶子,我很清楚我的婚姻从来都不是我自己能作主的,而且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她有夫家了。” “你到底要说什么?”叶千茗不明所以。 “我原以为也就这样了,但她后来退亲了,阴差阳错嫁给了我。”赵楚平冷笑了一声,“家族的联姻从来都不会过问真正要联姻的那两个人是不是真的乐意,我知道她从一开始就很抗拒,我也很抗拒,不过我抗拒的从来都不是她,而是对命运摆布的不公,不得不听从父亲召唤的无奈,以及知道她不乐意时抗拒的那种心情。” “你你在说什么?”叶千茗满眼震惊。 “千茗不管你信不信,刚成亲的那段时间我还是很开心的,只是我不乐意在人前显露自己的情绪,不想让家里人知道我对你真实的感情,所以对你并没有过于热情,但是你对我却是真的从不在意。” “你对我所有的顺从,所有的乖巧懂事无不掺杂着无奈和家族规矩。”赵楚平说,“对你来说,和我成亲,和我生活只是行尸走肉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点,我只是你需要面对的所有人里最需要应付的一个而已。” “赵楚平”叶千茗听不下去了。 但赵楚平却并没有住口,他继续说:“真正令我与你背道而驰的是秦修然的死。” 叶千茗抬头看着他,他脸色有些无奈,说:“你敷衍我,我都可以忍。反正我不是不知道你对这段婚姻从一开始就不欢喜,而我也没有奢望。可你还记不记得秦修然遇害的消息传回上安时,你那天的表现?” 叶千茗看着他没有说话,赵楚平道:“你把自己关在屋里一整天,借口生病在床上哭湿了两个枕头。自那以后你越发变得木讷寡言,对我的情绪更是从未察觉,你终究是我赵楚平的妻子,如果你真的这么爱他,为什么当初不跟他一起走,为什么要留下要接受家族的联姻安排,在我面前演出这一桩桩一件件?” “我?”叶千茗往后退了一步挨在旁边的树边,才堪堪站住了脚。 “每一次我冲你发了火,对你动了手,你才会反过头来正眼看我一下,身上有多痛,你的心里就该有多明白我有多痛。”赵楚平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我不该对你动手,可也许在那个家真的压抑得太久了,又得不到你的任何回应的时候你又明不明白我有多绝望。” “够了。”叶千茗打断他,“你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 “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赵楚平道,“我也不会再威胁你什么,我只是现在有一个决定,想跟你一起商量。” 叶千茗不解地看着他,他说:“事到如今我不怪任何人,但是我也知道再继续留在赵家我也不过是他们的笑话罢了,可如果你还愿意回我身边,我愿意向父亲提出离京,就我们两个人,离开上安,离开赵家,离开朝堂,回威阳赵氏老家,也许未来生活会清贫些,但我向你保证,从前的那些事再也不会发生了。” 叶千茗怔忡住了,要知道要让赵楚平做出这样一个决定有多艰难,他这些年为赵家做了多少事,为赵家主,为赵家那些嫡子铺了多少路,就连他轻微的哮喘也是因为替赵家做事留下的病根。 “我知道你一时难以相信,但只要你说你愿意跟我走,我可以立刻回去请示父亲,待父亲同意了,我们再回赵家收拾东西不迟。”赵楚平说,他伸手去牵她,“千茗,我也曾无数次幻想过要跟你好好过日子,我知道我脾气是不太好,但这几天我倒反而看清了不少,也许是无官一身轻,再也没有从前那些烦恼的事,但抛却所有的欲望,我发现我还是想和你在一起。” 第187章 秦婉初强势助攻 就在叶千茗和赵楚平说话的空当,秦婉初得到了秦修然传来的消息,其实秦修然找到他们时,也正好站在树顶上将赵楚平说的那些话都清清楚楚的听在了耳里。 秦婉初想过去带走叶千茗,毕竟他们这话谈得也太久了,但庄清和却摆了摆手,他拉住秦婉初指了指树顶上一直没有离去的秦修然,悄声对秦婉初说:“你就嗅不到这空气里有一丝气压的变化吗?” 秦婉初叹气:“依我哥的脾气他就只是想确定赵楚平不会对千茗不利,绝不会现身跟她相认的。” “就算相认,叶千茗也未必会选择你哥。”庄清和冷笑了一声。 秦婉初怔然,庄清和道:“赵楚平和叶千茗到底是一年半多的夫妻,他们之间真正的相处的情况也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叶千茗除了说赵楚平总是虐打她,对她心里放不下秦修然而生气之外,似乎就没有再说过赵楚平其他不好的话。” “你到底要说什么?”秦婉初不解。 “我们赶紧去救人要紧,这里就让他们三个自己解决吧。”庄清和也不想掺和进这事,转而道。 庄清和朝赵楚平招了招手,笑着说:“刚刚得到线报,我们要赶紧去救叶伯母了。” “千茗,你跟我们一起去,还是”秦婉初询问地看着她。 叶千茗正心头一团乱麻,不知如何是好,一听秦婉初的话赶紧转身朝这边跑来:“我跟你们啊” 走得太急,脚踩到了裙摆,一个踉跄摔倒了地上。 “千茗?”秦婉初唤之不及。 树顶上的斗笠男一个心急,先出了手,带着一树落叶飞速飘下,将叶千茗的手抓住,才阻止了她摔得更惨。 “好快。”庄清和眉头一紧,便是离叶千茗最近的赵楚平都没来得及反应。 秦修然反手将人抱了进来,叶千茗被吓得够呛,秦婉初赶紧跑上去,庄清和抓都抓不住,只能摇头跟上去。 “你没事吧。”秦婉初忙问。 叶千茗摇头,看着自己还被秦修然紧紧拽着的手,秦修然的眼神只是痴痴地望着她,有些发呆。 四目相对,那股子熟悉感再度扑面而来,叶千茗认真地看着他,正想细究些什么,赵楚平开了口:“放开她。” 秦修然就像是木头人得了机关命令,霎时甩开了手,赵楚平走过来扶住她:“你没事吧。” 叶千茗摇了摇头,只是一脸疑惑地看着秦修然。 秦修然自始至终没有说话,赵楚平倒是愤怒地盯着秦修然:“你” “你来得正好。”庄清和知道赵楚平定是认出秦修然就是那晚在风月阁收拾他的人,他赶紧拦了话去,拍了下秦修然的肩头,“叶小姐脚肯定受伤了,你替阿初护送叶小姐回府去等消息吧。” “他是你的人?”赵楚平一怔,看向庄清和,随即笑了一声,“也难怪” 他轻轻拍了拍叶千茗的肩头说,温声说:“王爷说得对,你还是先回府去等,我一定把娘平安救回来。” 叶千茗摇头:“我没事,我跟你们一起” “千茗。”秦婉初看着她,“先回去吧。” 秦修然伸手拉住叶千茗,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秦婉初在身后叫道:“她脚受伤了,你别走那么快。” 于是二人减慢了速度。 秦婉初又喊道:“她都走不动,你就不能抱着她吗?” 两人的背影都怔住了,随之秦修然蹲下身将叶千茗背了起来,快速离开了他们的视线。 “喂” “赵公子。”庄清和赶紧将赵楚平请到另一边,免得他破坏了秦婉初的安排,“我们计划一下救叶伯母的事吧,你看啊” 秦婉初望着消失在树林里的背影,再转头看一眼赵楚平,她陷入了沉思。就在刚刚她其实一直都细细观察着叶千茗。 叶千茗那么怕赵楚平的,可刚才摔到起来之后,竟然没有拒绝赵楚平的接近,他拍她的肩膀,安慰她,她丝毫都没有过激反应。 秦婉初不知道赵楚平到底跟叶千茗说了些什么,但她能想象得到那些话定然有极大的杀伤力,果然,未到最后一刻还是不该掉以轻心。 她转头又看向秦修然消失的方向,心里叹然,哥,这是我能为你争取到的最大的机会了,你可千万别犯傻,别再负她了。 “走吧,还看。”不知何时庄清和撩了一下她的头发对她说。 秦婉初这才回过神来,却未见赵楚平,她刚要问,庄清和说:“他说他要赶紧联系府衙的人一起过去,担心会有歹徒在那边,说人多力量大。” “我也不想跟他一路。”秦婉初别了别嘴,“也不知道他究竟跟千茗说了些什么,竟叫千茗心里有些松动了。” “你也看出来了。”庄清和说,“其实赵楚平这个人还真是有点看不太懂,他看叶千茗的眼神你有注意过吗,居然带着些深情,竟不似做戏;可做的那些事” 庄清和皱眉,没由来的竟又想到了天启帝,同样矛盾的人性他也在天启帝的身上见到过,狂暴之时如地狱之魔;软柔之时又像凋谢的花 “先不管这些了,先去你哥指的那个山洞。” 叶千茗初初被秦修然背在背上还大惊失色差点叫出来,但脚确实有一点痛,他又不说话一味的往前走,她也就没再说什么。 “你是王爷的属下?”叶千茗问。 秦修然没有搭她的话,他很清楚只要他一开口,她一定会听出他的声音。就像秦婉初能一下辨别出他的声音是一样的,他们太熟悉了。 叶千茗叹了口气,开始回想刚才赵楚平说的那些话,一年多的夫妻说实话有些细节叶千茗是能感受得到的。 赵楚平说她从来没有在意过他的感受其实并不对,在一起生活了那么久,怎么可能丝毫察觉不出,他曾买过首饰给她,借口说是逛街时同僚买多了的,但她知道是特意买给她的;也曾在她做错事时在赵家人面前维护过她,虽然做得不着痕迹,但她还是感觉得出 许许多多的细节叶千茗并不是没注意到,但一直以来她都未曾深想,也从没有想过赵楚平会真的喜欢她,她只想求一个平静安然,也没想过会给赵楚平一种敷衍应付的感觉,也许自己本来就真的是那样吧。 如果真的回头会怎么样?!叶千茗的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个想法。 远离上安,去威阳,虽然好像人生地不熟,但反过来也可以摒去了所有的异样目光,她真的还能重新开始吗? 她深深叹了口气,垂头正好看到秦修然后脖子上有一道浅浅的弯月形疤,她顿时怔住了,凑上去仔细看了又看,她内心突然五雷作响,头脑天翻地覆 “你到底是谁?”她问。 第188章 不肯相认 秦修然从小叛逆,所以那些年没少被秦老将军追着打,身上大大小小留下的伤疤并不足为奇。叶千茗清楚的记得那段时间秦修然突然对她很好,二人游船赏花,野炊观景,整个上安都跑了个遍。 有一回在镇外玩得太晚,回来的时候她实在走不动了,秦修然就像现在这样背着她,攀过一道道崎岖的山路,趁着无限夕阳慢悠悠的回上安城去,也是那个时候叶千茗发现他后脖子上有一道月形疤痕。 秦修然说是父亲教训时一时失手留下的,为这道疤,秦夫人还把秦老将军赶去书房住了两晚才消气;叶千茗当时很心疼,抚着那道疤痕深深的将它留在了脑子了。 其实可以说在和秦修然相处的过程中,所以关于秦修然的事物她都记得无比清楚,这道疤痕的位置,形状,深浅程度 世间不可能找得到有第二个巧合。 秦修然听她突然发问也一时身形一顿,叶千茗趁机从他背上滑了下来,他看着她,目光昏暗里带着一点闪光。 叶千茗怔怔地看着他,不自觉的眼泪就从眼眶里止不住的流下来,她强压着胸口的激动起伏,秦修然也不知要说什么好,想带她走,可她却甩开了他的手。 “你是谁?”叶千茗问他。 秦修然知道,她一定察觉到他的身份了,但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迟迟没有开口。 叶千茗转过身去,望着一澄如洗的蓝天,她突然发出两声冷笑,她说:“我要去找我娘。” 她朝来时的路返回,秦修然赶紧拦住她,不让她去。 叶千茗瞪着他,语气冰冷:“让开。” 他摇头,叶千茗看他笨拙的样子,眼神里满是哀求,她却心痛如刀割,他连相认都不肯 想到这一点叶千茗哀伤不已,她拉着他的手说:“带我去。” 秦修然闭了闭眼,终于开口:“好。” 赵楚平匆匆与庄清和他们分别,快速赶往山洞的方向,他知道定是那个斗笠男带来的消息,否则庄清和不可能这么快找到叶夫人的下落。 而他必须要在庄清和他们寻来之前解决掉所有事,他知道叶千茗的心里是有所松动的,只要她动摇那这两天的所有工夫就都不算白费。 来到山洞,叶夫人还被绑着手脚蒙着眼睛,赵楚平走上前去没有说话,直接解开叶夫人身上的绳索,叶夫人察觉到有人靠近,皱了一下眉,她知道定是赵楚平回来了。 好在秦修然走时并没有将她绑得很真,所以赵楚平才一碰到她,便被她反手一掌给打了个响亮的耳光,赵楚平被扇得退了好几步一时有些没回过神来,而叶夫人已经扯掉身上那些绳索,揭开了眼上的布条。 “赵楚平,果然是你。”叶夫人怒目横瞪,“你真是狼子野心,死性不改,竟敢枉想用绑架我来逼迫千茗妥协,我告诉你,妄想。” “娘,你”赵楚平震惊不已,不明白叶夫人是怎么挣脱的。 “哼,你千算万算没算到我竟然早已识破你的奸计了吧。”叶夫人冷哼,“不管你怎么跟千茗说的,那都不作数,你胆敢绑架岳母,数十恶为赦,早早给我写了和离书来。否则,休怪我” “娘。”赵楚平抓住她激动的手,忙道,“我没有用你逼迫千茗,我只是想用这个方法见到她而已,我也没有伤害你,这你是知道的,况且” 他眼珠子一动,道:“千茗已经答应跟我和好如初了,我是过来放你离开的。” 赵楚平的计划是先来这里将叶夫人放走,那么待庄清和他们来山洞扑空的时修,他可以带着府衙的人在叶夫人的必经之路上救下叶夫人,如今才是两全,但他并没有料到叶夫人竟然一早挣脱了绳索,却没有离开。 而且如今还识破了他,这令他一时感到很头痛。 “你若不绑了我,她会信你的鬼话连篇。”叶夫人瞪着他,“她若知道绑我,让我吃了两天苦头的人就是你,她还会跟你和好如初?赵楚平我告诉你,我断断不会再将女儿交给你这个畜生。” “我知道我从前有许多做得不对的地方。”赵楚平忙拦住情绪激动的叶夫人道,“但我都跟千茗解释过了,我们会离开上安,远离朝堂,回赵氏老家威阳去,一切重新开始,我发誓我一定会好好待她的。” “我承认我是用了些非常手段,但难道你不想让她后半生过得幸福团圆吗,还是说非要跟我和离,使她孤独终老你才开心?” 叶夫人冷笑了一声,伸手指着赵楚平的鼻子道:“赵楚平,你凭什么觉得我女儿跟你和离了就得孤独终老?她有颜有才又年轻,想娶她的人排半个上安城也是够够的。” “可她会嫁吗?”赵楚平也怒了,回怼道,“我们都不要自欺欺人了,是,我动手打过她是我不对,我绑你也是我不对,但我心里在乎她却是真的,我也是想过要跟她好好过日子的,但你就能说她一点错也没有吗?” “你们老夫妻两个也是心知肚明的吧,千茗心里从始至终就只有一个秦修然,零点的跟我和离了,我看除了秦修然起死复生,她是不会再选择别的男子的。”赵楚平道,“可我不一样,我与她到底是有一年半的夫妻情份在,她对我也并不是完全失望,娘,你就不能给我们一个机会吗?” 叶夫人甩开他的手只觉得恶心异常,朝他翻了个白眼道:“你就怎知她和秦家那小子完全没有指望呢?赵楚平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我告诉你不管你是真心悔过也好,还是假意敷衍也罢,总之,你没有机会了。” 叶夫人说罢转身大步朝山洞外行去,赵楚平突然拔出了长剑,明晃晃的剑刃架在叶夫人的脖子上,叶夫人怔了一下,赵楚平怒从胸来,质问她:“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 叶夫人瞪着他:“你想干什么,还想杀了我不成?” “你说,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秦修然是不是还没死?”赵楚平颤抖着手,他并不想走到这一步,但每次一提到秦修然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叶夫人推开脖子上的长剑,冷笑一声没有说话,径直走掉了。 赵楚平举着剑吼道:“你回来,你说清楚。”说着他疾步向她追去。 却不防叶夫人这时候突然回身,赵楚平走得太急刹不住脚,一柄长剑直直的插进了叶夫人身体里—— 第189章 伤心的结局 本来赵楚平拔剑一是因提到秦修然彻底生了怒,二也是想借此震一震叶夫人,说动了歹心倒也确实没有。但叶夫人显然也是看出了这一点,加上跟秦修然聊过之后对赵楚平本来就已经失望透顶,断断不会再给他机会。 只是叶夫人也没有料到这个回头竟直直撞在了他迎面而来的剑尖上,鲜血流了一地,头昏脑涨开始视模糊的叶夫人惊怔地看着赵楚平,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赵楚平也吓到了,偏偏在这时大队人马竟也赶到了,庄清和、京兆尹还有叶大人齐扑扑的带着人涌进了山洞,大惊失色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夫人?”叶大人的声音颤抖着。 “娘——”匆匆赶到的叶千茗扒开人群,正好看到赵楚平将长剑从叶夫人身体里拔出来,鲜血溅了一地。 父女两个赶紧上前一左一右扶住叶夫人,叶千茗捂着母亲流血不止的伤口:“娘,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叶夫人看了眼叶大人,转头紧紧抓着女儿的手,张着嘴睁着眼显然是要说什么,但是终究一个字也没说出来,便在叶大人怀里断了气。 众人皆是惊怔不已,难以回神,还是庄清和反应比较快,立刻吩咐府衙的人:“还不快把赵楚平给本王拿下。” 赵楚平这一刻也吓傻了,他怎么能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这一步,他没想要杀人,更没想要杀叶千茗最在乎的任何人。 他摇头:“不,我没杀她,我没杀她。” “还敢狡辩。”京兆尹也反应了过来,几个人冲上去将他给拷住了,“我们所有人亲眼所见,赵公子还是堂上去说吧。” “是她自己撞上来的。”赵楚平扑到叶千茗面前,紧紧抓着她的手,“千茗你知道的我不可能伤害母亲,真的是她自己撞上来的,我没想要伤害她。” 叶千茗苦笑一声,推开赵楚平,说:“原本我真的已经动了要跟你离开的心思赵楚平,为什么,为什么啊”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赵楚平也大声呐喊着,但府衙的人已经将他强行拖走了。 秦婉初看着旁边站着的秦修然,秦修然低头说:“她一定要回来” 秦婉初叹了口气,走过去蹲在那父女两身旁,伸手将叶夫人死不瞑目的双眼轻轻抚合上,她将叶千茗抱了抱,只感觉嘴里一阵苦涩,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金銮大殿外高高的白玉石阶下,叶千茗一身孝服,披散长发,举着请旨治罪并和离的折子在那儿一跪就是两天。 太后怒不可遏的把赵家主给拉到跟前来扇了两个耳光,皇上劝慰叶大人等刑部审出结果,定会给叶家一个交待,希望叶千茗能先回府休息。 叶大人嘴上答应着,也去阶下劝过女儿了,但是叶千茗这一次就像是吃了称砣铁了心,谁劝都无用,她这一举动无疑是在逼着天家赶紧结案,应她之求。 其实这件事也没那么麻烦可审的,毕竟庄清和和府衙的人都亲眼看到赵楚平杀人了,铁证如山啊,就算是皇亲国戚,死罪可逃,活罪也难免;麻烦的是太后和赵家哪肯如此轻易低头,承认自己错了呢。 况且定罪与和离是两回事,只是现在扯到了一起,赵楚平绑架杀害的又是自己岳母,庄清和一番暗中操作,早已闹得满上安人尽皆知,流言猛如虎,赵家和太后的压力现在是排山倒海。 更遑论叶千茗这殿前一跪。 五月二十三,太后病倒了,赵家主迫于压力亲自去叶家送了好些礼物,并向叶大人明言已将赵楚平除去赵家族谱。 五月二十九,皇上下了圣旨,赵楚平身犯死罪,但念其从前有功于朝政,判流徙三千里,永不得回京,不得复用。并即刻与叶家千金和离,不再有任何婚姻关系。 本来六月初四是太后的寿宴,因着这事太后病倒,寿宴也被推后到六月十八。 而叶府整个治丧期间,叶千茗都是带病力挺,无论谁劝她休息都劝不动,拿着那纸好不容易得来的和离书,她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 出殡的前一晚,秦婉初去看望叶千茗,她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坐在灵前眼神空洞,面前火盆里烧着的纸钱随着门厅外的风吹得袅袅轻飘。 “对不起。”秦婉初跪在灵前上了一柱香,她这段时间以来,心情也很沉重。从一开始决定要帮叶千茗和离到这最后目的达成,可却没有一个高兴的,更没有人想到最后会以这样的方式结局。 “也许我们当初都太心急了,如果不是计划不全,伯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秦婉初看向叶千茗,叶千茗只是苦笑一下,并没有说话。 “千茗”秦婉初握住她的手,“伯父说你两天都滴水未进了,你可千万不要作践自己的身体啊,伯母已经不在了,要是你再有个什么好歹,伯父他” “这能怪谁呢?”叶千茗站起身轻轻抚过那口红漆棺木,又轻轻趴在棺木之上,她说,“阿初啊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很多的事情,从年少轻狂时的肆意到成亲立家后的无奈” “如果当初我能狠心将修然留下来;或者我能狠心跟他一起或者我能狠心拒绝赵家的联姻;或者我能在婚后感觉出赵楚平的心意或者” “千茗,你可千万别钻牛角尖。”秦婉初看她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由得想到自己当初在牢里时的情景,那些排山倒海而来的悲伤消息,一个接着一个,不断侵袭着内心最后的防线,到最后绝望决堤。 “我没事,我就是累。”她说,“阿初,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你也回去休息吧,不必担心我,我心里清楚的,便是不为我自己,为了我父亲我也会好好保重自己的。” 秦婉初还想劝她两句的,但是门厅边上走进来一个人影,秦修然还是那副把自己蒙得密不透风的样子,手里端着两个热气腾腾的包子。 秦婉初便没再说什么,起身离开了。 叶千茗不知在棺上趴了多久,直趴得累了才抬头起身,看见秦修然站在那里默默无语的看着她,也不知他来了多久,也不知秦婉初走了多久。 他们总是这样四目相对,无言无语。 看着他手里端着的那两个包子,已经渐渐冷掉了了。她走过去倚着门框坐下:“给我的?” 他点头,她苦笑一声,伸手抓过包子啃了起来,一口两口,并不知那肉包子究竟何味,只有口腔里的苦涩越发明显,三口四口,她终究顶不住哭了出来,抱着腿,头埋进膝盖哭得委屈极了。 第190章 后会无期 秦修然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安慰的话到了嘴边最终还是又咽了下去。 叶千茗哭了半晌复又抬起头,抹了把眼泪又装着没事人一样,继续啃那个无味的包子。她其实知道这段时间秦修然一直在叶府里悄悄跟着她,偶尔现个身就是给她送点吃的喝的,也不跟她说话。 叶千茗这段时间确实鲜少吃饭,但每次他送到面前的吃食她都会吃干净,这次也是一样,吃完了两个包子她转头看着他,语带戏谑:“你还不走吗?” 秦修然放下手里的盘子,起身走了。 叶千茗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心里难受无比。 叶夫人出殡那日,所有人都走后,叶千茗还站在坟前久久没有离开,远山含影,烈日炎炎,她独自洒着提篮里的纸钱,白花花一片片飘落她周身,满是洁白里透着无可言说的悲哀。 纸钱散尽里,秦修然朝她走过来,又递给她一盘糕点。 她拿了一下含在嘴里,很甜。 他说:“我要走了。” 叶千茗继续吃着盘子里的糕点,笑了:“你终于肯开口说话了。” 他其实知道她肯定猜出他的身份了,秦修然把盘子放到她手里,说:“保重。” “你跟阿初告别也只说这两个字吗?” “别怪她,她什么都不知道。” “你怎么知道我怪她了?”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我也不知道,总之,对不起。” 叶千茗捧着那盘子只觉得这一刻有千金之重。 “再见。” “后会无期。”她道,先他一步扭头走了。 秦修然怔了怔,伸手想拉她的,但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他叹了口气,终究转头与之背道而去。 六月十一,秦婉初病倒了。 秦修然只留了一封信给她便风风火回江原去了,竟然连个面也没跟她见;加上叶千茗也病倒了,似乎周围所有的一切都沉浸在一片灰白里,秦婉初生了两日的闷气,也生了病。 她独自在药室里捣药,庄清和把顾师请了过来,看着顾师站在门口她别了别嘴:“不过是伤风罢了,这点小病我自己能治,哪能兴师动众劳烦师父亲自过来。” “这伤风也分很多种,正好趁着你生了病我也给你好好讲道讲道。”顾师坐到她旁边笑着说,“谁让我是你师父呢。” 庄清和站在旁边说:“我不是让你来给她上课的,是让你劝她回房去休息的。” “我没什么事。”秦婉初显得恹恹的,“不过太后的生辰宴你就说我病了,不去了。” 就是她没病,庄清和也会找个借口不让她进宫的。 这时阿七在门口清嗓子,庄清和便转身出去了。见庄清和去院子里说话了,顾师才搭手给她诊脉,她笑了:“我真的没事。” “一直在吃那个避子药啊?”顾师问。 秦婉初怔了怔,点了点头。顾师说:“我给你改良了一下,之前那个药方怕伤身子,你照我给我的方子搓药丸,保证还有养颜补气之效。” “师父?”庄清和突然冲进屋来,他看着顾师,“你到底对天启帝做了什么?” “” “怎么了?”秦婉初忙问。 “刚刚得到宫里的消息,天启帝今天晕倒了两次,太医说是元气不足之症。”庄清和说,“而每次都需要补用大师炼制的丹药才能缓解,可问题是丹药只有一时之效,药效过后,天启帝身体反而越发亏损气虚。” 秦婉初惊怔地看向顾师,顾师摆手:“皇宫里头的事你来问我做什么,我什么也不知道。” 庄清和眯了眯眼,以天启帝这副身体,能挺到何时?!就算没有外头那些叛乱,天启帝也难以假天年了。 “师父,你去江原吧。”庄清和说。 顾师知道庄清和这是想让他避开,万一丹药的事情被揭发出来,再查到顾家药铺,可就一切难说了。 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笔,看向庄清和:“事到如今,你竟还愿意帮着我?” 庄清和看了一眼秦婉初:“你未对不起秦谢、卫三姓,为什么我们要排斥你呢。” “可你姓庄啊。” 庄清和偏过头一时没有说话,秦婉初忙道:“让你走你就走,哪来那么多话。” “之后的事情我们来处理,你不也说了嘛,你不会再出手了。”庄清和说。 顾师点了点头,笑着说:“真是世事难料,我从来都没想到到最后我想做的事竟然是要托付给姓庄的来完成。也罢,我走了,你们自己多保重吧。” 秦婉初拉住他道:“现在快马加鞭,说不定还能追上我哥。” 河中侯府沉寂许久,太后寿宴前皇上恢复了崔季桓的官职。 崔季桓这段时间深居简出,对于官复原职也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兴致,早早去宫里谢了恩,回来便扒下了官服,躺在美人榻上,一壶茶,静静的消磨了大半日。 庄清和得皇上今日晕倒两次的消息时,崔季桓同时也得到了这个消息,他拎着茶壶冷笑了一声,突然又将那茶壶狠狠砸在了阶下来帝消息的属下脚边,清脆的瓷片响声显得有些刺耳。 吓得洛儿端站水果立在门外,不敢再进去。 “我劝他要早早收拾了庄清和,他不信,还觉得自己有能力将庄清和控于掌心,想看对方作困兽斗,以此取乐,呵。”崔季桓冷哼,“殊不知,困兽早已挣脱多年枷锁,潜伏不前不过是为等待最好时机,如今倒好了,自己惹了个不治之症,便是没有天下大乱,他那皇帝也做不长久了。” “世子,慎言啊。” “慎什么言?”崔季桓眉目一狠,冷声,“我们父子前前后后为他做了多少事,没有我们父子从中帮助,他能从一个一无是处的昏庸皇子,摇身一变成为这上唐之主吗?不过一点错处,竟然便将我们父子置之不闻,好啊,我倒要看看失了我的助力,他能走到哪一步。” “如今天下叛乱四起,帝国根基已是摇摇欲坠,便是赵家也暗萌了反心,皇上既如此不得人心,那这将乱的天下自然是能者得之,世子雄才伟略,何必又非要屈于人下。” 崔季桓眯了眯眼,这话甚得他心,他冷笑:“不过,天启帝不足为惧,有一个人却必须要先除,才能绝了后患。” “世子是说儒诚王?” “谁?”崔季桓听到门口细微响动,立即翻身下榻。 那属下也当即推开了门,吓得洛儿跌坐在了地上。崔季桓看着她,眉头一紧,招手说:“进来。” 第191章 逆诗 之前洛儿怀孕,本以为那是她在侯府立身的根本,可没想到崔季桓心思重,根本不给她生产的机会,孕身三个月的时候一场意外让她流了产。 洛儿不是不知道是崔季桓有心为之,可事到如今她又能怎么办。且自那之后,崔季桓就极少宠幸于她,加上这段时间崔季桓并不得圣宠,心情自然也不好,每每召她也是发一通脾气。 洛儿伺候起来也是越发的小心翼翼,她其实能预想到,照这样下去崔季桓迟早会厌弃她的,而厌弃她的结果她并不敢想,以他的性格,只怕容不下知道他那么多秘密的女人活着。 但没想到今天又无意中听到他们这么重要的谈话,洛儿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听见崔季桓叫她进去,她这才低着头麻着头皮走进了屋。 待到崔季桓近前,他突然一伸手将洛儿抱进了怀里,伸手挑着她削瘦的下巴,神色里透着轻佻的笑意:“说起来我很久没去你房里了吧。” 属下瞧着这一幕,不动声色的退了出去。 洛儿侧过头不敢正视他,他笑着说:“我还记得当初我承诺过你,只要你跟着我一定比你跟着秦婉初得的将来会更好,我说过的话自然不会食言。” 洛儿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他贴上来在她耳旁低语了几句,她神色陡变,怔怔地看着他,身上的每一个毛孔似乎都张着惊怔的嘴巴在表示着恐惧。 崔季桓捏着她的下巴,微笑:“好洛儿,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不对。” 洛儿满眼惊惧之色,左右为难:“世子爷” “今晚就留在我房里。”他笑着说,“等这件事成了,我扶你为贵妾。” 六月十八,太后寿辰。 前段时间因赵楚平的事情令太后很不开心,卧床了好几日,所以皇上下令务必要大操大办,让太后好好高兴一下,冲冲近来的晦气。 但是,这天早上,南方与西南方有快马战报回京,虽然第一时间送达了通勤殿,但因太后寿辰的事情,这些重要折子都被压在了桌案之下,天启帝并没有翻阅。 容妃倒是找了个机会翻了一眼,原来是南方好几座城池接连失守,好几支叛军联合在一起,势力空前强大,势如破竹的连下好几城,一度有赶超光复军之势。 容妃把这个消息传给了庄清和,庄清和什么也没说,只让容妃给天启帝多吃几颗丹药,今天场合重要,他可别在宴会上晕倒了。 庄荣渊大摇大摆地进了锦元殿,席间早已过了两场舞,热闹非凡,天启帝骂他又因眠花宿柳而来迟,罚了两杯酒。 太后倒是很高兴,今天看起来面色红润,喜庆异常。庄荣渊说了几句吉祥话便挨到庄清和旁边去坐了,庄清和并不理他,跟旁边的大臣推杯换盏,听他小声说:“一切就绪。” 庄荣渊从来没有停歇,这么久以来一直在整合大军,天字军要融合要有军事装备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庄荣渊训练的队伍和庄清和训练的队伍,尤其是罗生手队伍,需要下极大工夫去整合编队,况且这样一支天字军在起事前的藏身也是极不容易的。 庄清和淡淡道:“皇帝命不久矣,我们可以开始行动了。” 庄荣渊举着酒杯跟他碰了一下:“王爷,同喜。” 庄清和笑了笑,举着杯子一饮而尽。 到了众人献礼的环节,望着满目珠琅,太后更是笑得合不拢嘴,赵家知道此前伤了太后的心,他们自然不可能为了一个庶子而振作不起,此次的贺礼备得尤其隆重。但与旁人不同的是御史台刘大人却只备了一首小诗,他将那薄如蝉翼的纸张递给太监时,众人无不是面面相觑。 皇帝眉头一紧,他最不喜御史台那几个老东西了,天天弹核这个,看不起那个,骂东训西的,这次又不知要搞什么鬼,怕惹太后生气他道:“既是刘大的墨宝,朕倒是想先过眼福。” 于是诗被呈到了皇帝面前—— 李公公展开纸只读了前面两个字:“此君”他便不敢再往下读了。 天启帝看着那纸龙颜大怒,拍桌而起。殿下头刘大人却哈哈大笑,狂肆的宣读了起来:“此君昏狂不听言,家国萧条西风起;万里江山一旦休,望断故国是悲秋。” “刘一屹你好大的狗胆。”天启帝指着他怒不可遏,“来人,给朕拿下。” 太后也是听得惊坐起:“你,你你竟敢在哀家寿宴之上公然宣读逆诗,你还把不把皇帝放在眼里,把不把哀家放在眼里。” 雷霆之怒下,刘大人很快御前侍卫拿下,歌乐丝竹陡然停,殿上满坐皆惊惧,那大臣们的神情无不是一个比一个更精彩。 都知道自天启帝登基以来御史台几个老臣就一直在规劝,劝天启帝不要纳那么多的妃嫔;不要修观云台;不要强征民丁;不要再增加赋税 劝天启帝要勤政爱民,要做个明君,要广纳意见,要虚心谦和 当然了天启帝一字未听,所以天启帝跟御史台的关系一直很紧张,但也没想到御史台的人这么大胆,竟然敢憋这么下个大招,简直就是强行让天启帝和太后下不来台。 刘大人显然早已不在意天启帝的威怒,他哈哈大笑:“庄清越,你也配为人君,半个月前三皇子从前的贴身侍丛司元已经找到了我,并告诉了我关于武直门兵变的全部真相,是你,你杀害了先帝,诬陷三皇子,追杀儒诚王,血洗武直门坐上今天这个位置。” “胡说八道。”太后猛的一拍桌子,“你竟敢当众散布谣言,来人给哀家” “太后您怕什么。”刘大人大喝一声,“撇开武直门兵变不说,庄清越在位期间可曾为百姓做过一件实事?大兴土木,强征民丁,苛捐杂税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个不是让百姓怨声载道。” “外头叛乱四起,农民起义不断,你们不断如何改变平息,竟一心只想着修那座无用高楼,南方叛军占领几大城池的折子今天一早就快马到了你的桌上,可你处理了吗?前线士兵饮血裹尸,等你救援,你却还有心思在这里歌舞饮乐,粉饰太平。” “庄清越,上唐的江山迟早要在你手里玩完”刘大人被御前侍卫拖走了。 天启帝怒不可遏的连吼了几个:“给朕斩了他,斩了他” 殿上一时鸦雀无声,只有刘大人那张写了逆诗的纸无声无息的飘落大殿之上。太后激动的一个口气没提上来,坐在椅子上两眼一直,晕了过去。 “太后太后” 寿宴乱成了一团。 第192章 将倾的帝国 一石激起千层浪,御史台刘大人在宴会上的一首逆诗彻底撕掉了上唐帝国繁花锦簇里的粉饰太平,帝国奄奄一息,风雨飘摇的真面目揭露于人前,无声的哀嚎在众臣心里日夜响彻 刘大人虽然被下了大狱,但宴会的混乱乃至帝国的混乱才刚刚开始。 庄清和在书房处理着庶务,眉头紧锁,南边的混战越来越严峻,且跟随光复军的脚步,起义军也如雨后春笋拔地而起,越来越多,灭不尽了。 正在他捏着鼻梁感到头痛之时,书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他抬头看去,只见秦婉初端着个黑漆托盘笑着走了进来。 她将一碗汤药放到庄清和面前,说:“这些日子你一直忙于政务都没有好好休息,我给你熬了养神补元的汤药,快趁热喝了。” 窗外头几只燕子在绿叶枝头叽叽喳喳很是多嘴,但衬着午后微显灼热的阳光,在这个夏日里倒又显出几分安详之意来,他端着那碗汤苦笑了一下,却说:“南边诸城镇正是水深火热中,不知有多少黎民百姓连口热汤都喝不上了。” 秦婉初旋过桌案,轻轻坐到他椅把边上,伸手给他按着太阳穴也随之叹了口气:“这两日我陪着千茗出门散心,也见上安城里多了不少的流民,府衙那边临时设置一个难民收容所,我打听之后才知道还是你的主意,可是地方太少根本不够。” “倒是崔季桓,大概是得了帝命,一直在驱赶想要进城的难民,说什么这些流民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有损上安繁华的颜面。”秦婉初哼声,“说起颜面,几天前的太后寿宴上,上唐和天启帝早就颜面扫地了。” 提到这时,秦婉初又问他:“那个刘大人怎么会碰见司元的?” 三皇子曾经的贴身侍卫,也是三皇子最最信任的人——司元。 这个人在武直门兵变的时候叛离三皇子,加入了天启帝一党助其夺位,还假借三皇子命令将庄清和引至城外刺杀 可惜天启帝登基后,第一个杀的就是他和太医王显中,当然了王显中这个人的身份当初原是顾师假扮,顾师倒正好借王显中假死脱离了那层身份;而且还顺带着司元这个唇亡齿寒的家伙也捎带救了。 后来司元一直在庄清和的秘密保护之下,很是恢复了一段时间,他本来就是武直门兵变最有力的证人,自然得小心处理。 天字军发展得差不多时,庄清和便将司元交给了庄荣渊,庄清和说:“这是庄荣渊的计策,他知晓御史台几个老臣一直跟天启帝不对付,我们起事已经待定,只是我与他都是庄氏皇族,到底不同别的起义军,需要一个师出有名。” “而揭露天启帝的真实面目,让他这个帝位变得名不正言不顺,再加上不得人心,你们才有起事的基础。”秦婉初说。 庄清和点头:“所以庄荣渊就把司元送进了刘大人府里,御史台里那几个老臣,不管是谁来说这件事都会比其他任何来说更具有说服力,而司元的出现也只会让武直门兵变的真相得到大家认可。” 秦婉初说:“其实本来当初武直门兵变就疑点颇多,只是天启帝迫害先帝诸子,当时除了你生死不明,大半皇室子弟谁未遭他毒手,流徒的流徒,远蕃的远蕃,死伤者更不计其数,又有赵家作盾,诸臣即使深知他不堪大用,那种情况下也无可奈何了。” “虽然天启帝强力镇压寿宴上的事情,但有荣渊暗中操作,刘大人的那首逆诗早已传遍上安街头巷尾,如今便是连三岁小孩子也知道天启帝就是个弑父杀兄,残暴不仁的昏君,这天下悠悠众口,他要怎么堵得住。” “只是可怜了刘大人” 庄清和握住她的手说:“庄荣渊跟我说他也没想到刘大人会选择用如此激进的办法,但事后我也想过,如果不是这样又怎么能让人知道天启帝的真面目呢,难道还妄想天启帝会接受刘大人的好言相劝,下罪己诏,退位让贤吗?” “刘大人不会白白牺牲的,他在殿上震耳发聩的一诗定会惊响四海,掀起更狂的风浪,让更多的有志之士明白自己肩上的使命。” “明天刘大人一家就要被推出菜市口斩首示众了。”秦婉初说。 天启帝抄了刘家,刘家上下十几口人全数下狱,明日处斩。但这几日通勤殿里为刘大人说情的折子堆积如山,有希望皇上彻查武直门兵变的,也有让皇上念在刘大人两朝元老赤胆忠心饶其死罪的 但天启帝早已怒不可遏,所有相关折子一律不看,只让崔季桓代回。他心情郁结到了极点,几乎每天要吃三次丹药才能勉强入睡。 “是啊。”庄清和这几日也烦恼,因为他们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拯救刘大人一家,如果只是刘大人一个,可能还好蒙混过关,但是刘家上下十几口人,又是株连九族的死罪,天启帝把刘家看得死死的,他们根本毫无办法。 屋里一时陷入了沉寂。 好一会儿,秦婉初才说:“我明日要去送送这位忠臣。” 庄清和眉头一紧:“明日场面一定十分混乱” “我会小心的。”秦婉初说着又道,“对了,我听说寿宴那日容妃滑胎了?” 庄清和点头:“太后在听了刘大人的话后当场气晕了过去,现场一片混乱,也不知道容妃被谁推倒,当场就流了很多血,这件事也有人在暗中传说是天启帝的报应。” “我应该去看望她的。” “如果不是不想你进宫的话,确实该去看望一下。”庄清和说,“不过她会明白的,而且她本来也不想给天启帝生孩子,所以倒也没显得多悲伤,比起她,太后现在的境况反而更惨些。” “听说她宴会后就一病不起,至今还卧着床吊着汤药。”秦婉初说。 庄清和点头:“据说这次是真的病得很厉害,算了不提她,阿初,你来看这个” 庄清和将她抱进了怀里,又伸手从旁边抽屉里拿出了一张地图,那是上唐的地图,他慢慢展开,笑着说:“你说,待天字军起事,何处最有利于我们扎营?” 秦婉初看着他,目光怔愣。 庄清和在她腰上捏了一下:“怎么了?” “你和庄荣渊已经都准备好了?” 第193章 良药 他点头:“动用司元,就是我们开始起事的第一步。” 秦婉初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面前的地图,她说:“但这个问题你和庄荣渊应该也早就想过了吧,现在还来问我?” “我想听听你的意见,也许你有和我们不同的看法呢。” 秦婉初皱眉,想了想她伸手指向离上安城不远处的云河州说:“你们的根基都在上安,若真是开战其实若能一举拿下上安才是上上之策,只是上安不同别的地方,真要拿下何其艰难。” “但是这里,云河州一带不同,它不仅离上安近,而且背接南部几川,又与江原盘踞的光复军有一定距离,加上云河州北部地势平坦,南部却嶙峋多山,可谓进可攻退可守,是绝佳之选。” 她看向庄清和,庄清和也正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四目相接她怔了怔:“你这是什么表情,我说得不对?” 庄清和挑眉,笑了:“我怀疑你是不是偷听了我和荣渊的谈话。” “”秦婉初笑出了声,“但是仅凭一个云河州只怕是远远不够的。” “林舒望这段时间虽然一直被天启帝外调平乱,但实则他已经暗中将收复的好些地方偷变成了天字军的地盘,只待一朝起事换旗易主罢了。”庄清和说,“这也是因为怕我们到时这边起事,没有任何策应之地,造成无处可逃的囧境。” “林将军啊”秦婉初回忆了一下那个少年,她露出会心一笑,“我承他大恩还未好好谢过,他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呢。” “有多好?”庄清和眉头一挑,眼神奇怪地看着她。 “正直,善良。”秦婉初数着手指着说,并未留意某人的脸色发生了变化,“又勇猛无敌,赤诚,热心哎,不知道他成亲了没有,诶阿和,你什么碰到他问一问呗,要是没成亲的话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要是没成亲怎么样?” “给他物色一个啊。” “然后呢?” “然后没然后了啊。” 庄清和突然站起身,一把将怀里的女人抱坐到了面前的桌案上,他欺身而上将她死死钳在自己怀里,目光不善地道:“你见过他几次,就能说出他这么多的优点?” 秦婉初笑了:“干嘛?” “我就是想知道,当着你相公的面夸夸其谈其他男人,你置我于何地?” “这种无缘无故的飞醋你也吃?”秦婉初白他一眼,去推他的手想离开,但却根本推不动。 庄清和箍着她:“我就是看不惯你欣赏别的男人的样子。” 秦婉初抓着他的手轻轻将其放在自己左胸前,笑着说:“傻瓜,你问我把你置于何地,你不一直牢牢盘踞在我这里吗,谁比得了啊?” 她温柔的声音抵过万千,庄清和一瞬间就心软成水,抚着她左胸前的柔软再大的气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只有柔情似水,低头咬住那两片温热香甜的红唇,热烈的爱意将二人紧紧缠绕住 激情过后,累乏的二人相拥躺在书房的小榻上,秦婉初睡着了,洁白安静的脸上倒映着窗外阳光映进来的文竹叶纹,庄清和一只手抱着她,一只手慢悠悠的替她理顺着那满头长长的秀发。 每当这个时候,望着好快熟睡中的小脸,庄清和都觉得莫名的安定舒心,没有什么比这一刻更令人觉得幸福的。从小到大他都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他庄清和也能在这世间寻到一份安宁,一份幸福,且是只属于他自己的安宁幸福。 这时,响起一阵敲门声,庄清和眉头一蹙,道:“什么事?” 阿七站在门外说:“太后命人来传信,说王爷好些天没进宫去请安了。” 庄清和嘴角一勾,冷笑:“你回了来人,就说最近本王庶务繁忙,等忙过这一阵定去华东宫看望太后病情,让她老人家好好养病,不要多想。” “是。” 打发走了阿七,庄清和才起身穿好衣服,复又坐回桌案边打算继续处理之前没弄完的庶务,正好看到桌上那碗已经冷了的补药,他笑了,抬头朝小榻那头望了一眼,榻上的女人睡梦里转了个身,薄被勾勒出她完美漂亮的身形,令人遐想连篇。 庄清和心想,他哪需要什么补药,她不就是他最好的补药嘛,不过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是她送过来的,他都会甘心情愿吃个干净,就算是放凉了也没关系。 七月初二,菜市口。 刘大人的斩首之期,秦婉初乔装成平民想要去送一送,但令她没想到的是,除了她之外,整个上安所有百姓几乎都为其出动了。 大街之上被人流堵得水泄不通,百姓们都在高呼:“刘大人是冤枉的,放了刘大人。” 秦婉初没想到这件事竟然引起这么大的轰动,她差点被人群挤翻在地,还好庄荣渊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扶了她一把,她才堪堪站住。 她看着庄荣渊,低声说:“有本事啊。” 她知道事情被闹得这么大,这中间少了不少庄荣渊的推波助澜。 庄荣渊冷笑:“我也不过是教了街间儿童传唱那首逆诗罢了,五哥在推动朝廷诸臣联名上书为刘大人正名,闹大事情才是真的有本事。不过除了我们,这中间还有不少其他势力的功劳。” 秦婉初一怔,庄荣渊说:“你以为就只有我们想扳倒天启帝吗?想追求至高权力的人何止一二,这个时间不暗中踩上一脚,让局面更为混乱,他们又怎么能浑水摸鱼呢。” 秦婉初叹了口气,树倒猢狲散啊。 人群里,除了为刘大人高喊冤屈的之外,还有不少人在大声甚至有节奏且整齐的一遍一遍背育着刘大人那首逆诗—— “此君昏狂不听言,家国萧条西风起;万里江山一旦休,望断故国是悲秋。” “此君昏狂不听言,家国萧条西风起;万里江山一旦休,望断故国是悲秋。” 官兵根本拦不住,刑场之上,监斩官听得头皮发麻,赶紧叫人回去禀报天启帝;斩首台上,刘家十几口人就跪在那里,静待着命运的宣判。 而就在这个时候,刑场后面的高楼之上突然垂下十几条长长的白色帷布,布上大毛笔字,游龙走蛇写着—— 天启帝残暴不仁,弑父杀兄。 夺位称帝,名不正言不顺。 岁和寺杀叔,枉顾人伦。 谋命秦谢两族,残害忠良。 大兴土木,苛损杂税,德不配位。 几乎每一条白布之上都写着天启帝的罪行,每一条罪行都不相同,却都刺骨锥心,直击百姓心底。 第194章 民众的呼声 百姓哗然,望着一条条白布上昭写着的罪行,议论纷纷。 “天呐,平昌王竟然是天启帝杀的?” “之前我有听岁和寺的一个老和尚提到过,但那个老和尚后来就没有踪迹。” “怪不得平昌郡王承袭父位只得了个郡王,还没有实权。” 秦婉初也被眼前这一幕给震惊了,监斩官也赶紧走到刑场中间查看,那随风飘动的十几条白色帷布就在眼前,满上安所有百姓都有目共睹。 秦婉初看着庄荣渊,庄荣渊冷笑:“这是你相公的主意,可不是我的啊。” 秦婉初定了定神,庄荣渊接着说:“五哥说,这是一个绝佳的好时机,既然有人在暗中蠢蠢欲动,那不如给那些想动的人一些借口,我们也好浑水摸鱼啊。” “秦谢两家竟然也是遭的天启帝毒手。”百姓中有人愤慨地道,“可怜秦老将军和谢大人一片赤胆忠心啊,竟落得那般下场。” “我就是当初秦谢两家死得只剩一个幺女,皇帝竟然还把她当成罪犯关押起来,如今想来分明就是想斩草除根啊。” “你们还不知道的吧,其实杀平昌王和秦谢两家,天启帝都是为了夺他们手中的传承图。” “传承图?” “是啊,当初朱帝留给四姓世家的四份传承图啊,据说” 秦婉初盯着庄荣渊,庄荣渊耸了耸肩:“我承认,流言是我散布出去的,这局面就是要越乱越好看,越发收拾不了。” “安静,安静”监斩官也是个累人的活,他估计这一辈子都不想再接如此烫手的山芋了。 但场面杂乱无章,官兵能勉强维持住秩序已是极限,哪还能堵得住刑场上的人声鼎沸啊。 “天启帝就该下罪己诏,退位让贤。”突然人群里有人大声吼道,“放了刘大人一家,刘大人忠良,不该被斩。” “没错,让天启帝出来解释。” 群情激愤,个个义正言辞,义愤填膺 刑场上的情况很快被传到了通勤殿上,而此时的殿上,天启帝病歪歪的坐在龙椅之上,旁边崔季桓正在替他整理折子,下首是庄清和在汇报近来的四处的战况。 太监来报刑场情况,天启帝气得一拍桌子,上气不接下气地吼道:“他们想干什么,想造反吗?” “去。”天启帝咬牙,“给朕查,朕要知道是谁敢这么大胆,在老东西处斩这一天搞这么多的小动作。” 天启帝看了一眼旁边的崔季桓,毕竟知道这些真相的人可不多,崔季桓自然看出了他的心思,笑着说:“不过是有人拿着刘大人的事情做文章,想将水搅得更浑罢了,皇上不必给他面子,依臣看,斩了刘大人,谁敢求情,杀无赦,到时候就没有百姓再敢来趟这浑水了。” 百姓本来就已经激愤不已了,崔季桓这一招无疑是将所有人的愤怒都顶到最高点,然后对天启帝彻底失望啊。 不过这一刻庄清和跟崔季桓有着相同的目的,只是庄清和心里终究可怜刘大人一家无辜,所以他没有说话。 “你说得对,区区刁民,岂能左右朕之决定。”天启帝咬牙,指着阶下太监道,“去,传朕的旨意,刘一屹一家即刻处斩,谁在求情,同罪论。” 太监领了旨意去了,天启帝又颤抖着手指向庄清和,庄清和看他这上气不接下气,说话哆嗦,四肢不勤的样子,看来那丹药的毒已是病入膏肓。 “你”天启帝道,“给朕彻查究竟是谁在刑场挂那些白布,让兵部的人出马,严令上安任何人谈论今日之事,更不许谈论白布上那些事情,违者当叛国罪论。” “皇上不必过于烦恼和生气,如崔世子所言,那些也不过都是跟风之举,不会真有人当真的。”庄清和不咸不淡地道,“只是今天百姓聚积,众怒难犯,刘大人一家是不是容后再处理?免得” “王爷。”崔季桓冷笑一声,“你怎么也替逆贼求起情来了,难不成也跟那些跟风的百姓一样,拎不清事实了吗?” 庄清和看了崔季桓一眼,只听天启帝道:“这件事不必再说,刘一屹必须死,朕就是要杀一儆百,倒是要看看还有谁敢忤逆朕。” 杀无赦的命令抵达刑场之时,百姓闹开了锅。 庄荣渊见势不对赶紧拉着秦婉初先跑了,免受无辜之伤。 而与此同时,崔季桓暗中下令让自己的兵马出动,强行对百姓进了镇压,抓了好几个刺头,重打严拘,当着所有百姓的面来了一次厉刑酷政。此下,终于不敢再有平头百姓轻易冒头,个个只能强忍着悲痛与愤怒看刘大人一家身首异处 这次斩首行动令天启帝彻底的失了人心,事情传遍整个上唐也让无数百姓乃至地方官员都深为震动,没想到皇帝为了稳固自己的政权,竟起个的杀了刘大人,甚至不惜对无辜百姓用刑,以此来堵悠悠众口。 如此行径无疑是在昭告世人,那些白布上所书之事,全都是真的。 七月初四,郡河刺史李沛之上书朝廷,希望皇上就斩首事件做出解释,并希望皇上下罪己诏,不要一错再错,还天下百姓以公道。 皇上没有理会,反而让人去郡河把李沛之给骂了一顿。 而紧接着七月五日,朝堂之上半数以上之臣子都劝皇上下罪己诏,甚至还有十数位大臣希望皇上退位让贤,由儒诚王庄清和接替帝位,以正朝纲。 天启帝怒不可遏,当即棒打了好几个言辞过激的大臣。连带着庄清和也被问了责! 最近朝堂混乱,事情多得数不甚数,庄清和的应酬也多了起了,好些官员巴结甚至直言希望他能拨乱反正,现在他就是大部分大臣心里真正的明君之选了。 秦婉初从白天等到半夜,瞌睡稀稀也不见庄清和回来,每每都是他回来时她已经趴在梳妆台上睡着了。 这晚,庄清和将她抱到床上,不小心弄醒了她,她看着庄清和:“又跟哪些人喝酒去了?” “还不是那些大臣。”庄清和笑了,“从前我总是小心翼翼的接近拉拢,如今倒是一堆的人倒贴上来。” “皇上都责问过你了,你还不收敛?”秦婉初勾住他的脖子,“还天天跟那些人聚会应酬,真想称帝啊?” “胡说什么。”庄清和躺在她身旁笑着道,“太后病重,天启帝根本就自顾不暇,处理那些要他下罪己诏的大臣就够让他烦心的了,哪有空管我跟谁吃饭。我虽无意帝位,但到底这是拉拢人员的最佳时候,不能错过了。” “对了。”庄清和突然又道,“李沛之在郡河造反了。” 秦婉初半撑起身子看着他:“意料之中吧,他也算是先礼后兵了。” 庄清和伸手抚着她的脸,柔声道:“接下来就会是我们了,阿初,大局将乱,但我向你保证,所有的暴风雨都是为了更美的彩虹。” 第195章 最后的召见 如果说之前的那些叛乱、起义都只是暴风雪来临的前奏,那么御史台刘大人的死彻底拉开了帝国暴风雪的序幕,李沛之是第一个举起反旗的朝廷官员,而随着他的起义军造反,连下数城,便有无数的蕃王,地方大官跟随响应。 帝国已然真正处在了风雨飘摇之中,岌岌可危。 为了做戏做全套,庄荣渊也上书天启帝,希望他能为岁和寺之案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其实也就是加入了让皇帝下达罪己诏,退位让贤的队伍之中 太后听说了刘大人之死带来的一系列可怕的连锁反应,几乎是垂死病中惊坐起,连夜召见赵家主赵大人。 油灯如豆,在太后显出苍白皱老的面皮上跳跃着光影,她缓缓睁开眼看着带着一身夜风习气的赵大人走进屋来。 殿内早已摒退了所有不相干人等,大门关上,只剩这兄妹二人。 赵大人朝着上头的姐姐微微拱手一礼:“娘娘深夜召见,不知所为何事。” “你居然还有脸问。”太后手掌重重拍在扶椅把上,目光凝了一刻,赵大人从前见她无论多么的亲热总是会很诚恳的下跪行礼,毕竟赵家这样的钏鸣鼎食的世家,礼节方面从来不会缺失。 但今晚,赵大人却只对她拱手微颔。 “刘一屹的事情闹得这么大,斩首那日发生那么多的事,你为何没有劝着皇帝先将人收监?”太后句句逼问到他脸上,怒气大盛,“竟然由着皇帝捉拿放白布的人,还让人随意抓了街上无辜百姓,当众施刑警告。这不是在杀鸡儆猴,这是在玩火自焚。” 太后虽然病得重,说几句话便咳了好几次,已是中气不足;但她心里却是很清楚的,什么事该忍什么事不该忍,众怒不可犯啊,若是她还好好的,定然不会让天启帝斩了刘一屹。 自然也就不会给人以话柄,坐实那么多的罪名,还让那么多的朝廷官员借机造反,将上唐的天彻底给捅出了个大窟窿来。 赵大人眉光闪了闪,低着眉眼回话:“娘娘,皇上的性子您是知道的,他在怒气之止谁能劝得住呢,那日据闻是崔世子和儒诚王在通勤殿陪着,这二人都没能劝住,何况是臣?” 一句话把自己的责任推得干干净净,太后指着他怒从中来:“你咳咳咳” 太后拿帕子捂着嘴狂咳了好几声,待放下帕子,那洁白帕子上的鲜红令她几欲晕过去。她强自镇定身心,将帕子紧紧收好,瞪向赵大人:“上唐乱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别忘了我们的荣辱是系于一身的,皇帝若是有什么好歹” “姐姐。”赵大人突然打断了她的话,笑着说,“你脸色实在不好,依臣之见这段时间还是好好的卧床休息吧,其他的事情就不要操心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太后拍桌站起身,一把将旁边小几上的茶杯给掀翻在地,刺耳的声响令给外头寂静的夜添了一丝惊怔。 赵大人叹了口气,太后指着他:“你,难道连你也” 赵大人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太后,太后一惊,一种无端的恐惧袭上心头,遍身冷透,她大喘着气摇头:“不,哥哥,他可是你的亲侄儿,你不能在这个时候” “太后太后不好了。”就在这时外头有小宫女冒冒失失的推门而入。 二人盯着那小宫女,小宫女畏畏缩缩地退到一边,小声说:“皇上又犯病了,还吐血了,太医说只能吃丹药勉强维持,但丹药已经不多了,炼丹的大师又早不知所踪” “下去吧。”赵大人扬了扬手。 小宫女赶紧一溜烟跑了。太后惊怔不已:“吾儿什么时候病得如此重,哀家竟不知道” “他从一开始吸食丹药就让合宫上下都瞒着你。”赵大人冷声道,“如今丹药已然掏空了他的身体,无力回天了,偏这个时候却有人来给你报信,你说这宫里究竟有多少人见不得你好?” “你”太后怒睁着双眼,眼白里满面目红血丝,生气恐惧发怒令她整个人都筛糠似的颤抖着。 赵大人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话:“姐姐还是好好颐养天年吧,你放心,无论天启帝最后如何,我们赵家定会为你养老送终的。” 看着赵大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太后终于支持不住瘫倒在地喷出一大口鲜血—— 一大早空气里就散发着一股子躁热的气息,这个夏天似乎比往年还要更热一些,知了在树枝头惊惊哇哇的叫个不停,吵得人头痛。 秦婉初赤着脚给庄清和整理衣服,直把他收拾得妥妥帖帖才满意。 她说:“太后这时候要见你,定也是闻见了那些流言的风声,说不定会对你不利,你可要小心些。” 庄清和伸手宠溺的捏了捏她的鼻头:“昨晚容妃的人就给我报过信了,说皇帝又发了病,一次比一次更严重了,她便偷偷叫人去报告给了太后,太后听闻皇帝病重吐了血,估计” 秦婉初怔了怔:“容妃这招倒是高啊,如今这母子两个都病倒了,内忧外患,啧啧。” “但我那个母妃啊”庄清和眯了眯眼,“一生要强,怎肯如此轻易的认输呢。” “所以她这一大早就要召见你,你说她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 “据容妃说昨晚她还见了赵大人。”庄清和道,“也许赵大人的态度也就直接关系到她见我的原因吧,不过这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我也确实应该去见她最后一面,毕竟我与她之间有些陈年积事是到了该好好聊一聊的时候了。” 秦婉初轻轻抱住他:“阿和” “放心吧,我没事。”庄清和笑了笑,“她就算不召见我,我也是打算要去见她的,这是我与她之间必须要做的事。” 秦婉初点头:“好,我今天亲自下厨给你做好吃的,等你回来。” 庄清和进宫后没多久,门房处拿着封没落款的信交给秦婉初,说是街上一个乞丐送来的,点名给秦婉初的。 敏感时刻,秦婉初亦是小心翼翼,确定信封上没有什么可疑药物,这才拆了信,里面竟然是一只白玉手镯附一张纸条,秦婉初认出这玉镯是当初她送给洛儿的。 信纸上倒是扬扬洒洒一大半都是写的洛儿的忏悔,最后几句才说她已经脱离了崔府,有关于崔季桓十分重要的消息要告诉她,约她到护城河中一艘挂着黄色灯笼的船上相见。 秦婉初握紧了信,看着桌上那只玉镯子一时陷入了沉思 第196章 太后的恳求 “金麒麟,玉麒麟。挂在脖儿摇啊摇,小皇儿,粉粉脸,快快长大成麒麟......” 儿时听得最多的歌谣不断在脑海里回响起来,记忆里那个身着凤袍的女子怀里抱着粉嘟嘟的小孩儿坐在秋千上,手里拿着拨浪鼓,摇啊摇,唱啊唱,那满眼里蓄积的都是数不尽的满意与爱意...... 四岁之前的庄清和从来不知道皇后竟然有这么温柔爱笑的一面,在他四岁小小的身体里装载着的,是一个狠毒阴辣,只会瞪起眼睛来骂他不争气,没有将别的皇子比下去而留住皇上的女人。 自从七皇子出生以来,皇后每每抱着自己的亲生孩儿便像换了一个人,庄清和总是躲在无人的角落,偷偷地看着,他羡慕七皇子能得到皇后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爱,也曾深深希望自己如果是皇后的亲生子该多好,也许那样皇后就不会对他只是非打即骂了。 直到......他慢慢长大,慢慢查到了亲生母亲死亡的真相,慢慢知道奢求皇后的关怀与庇护是多么的愚蠢,慢慢明白自己从始至终都只会是这对母子攀登的工具...... 华东宫里难得的安静,应庄清和的要求,容妃一早就打点妥当,今天守在殿门口的人都是容妃收买了的自己人。 沉寂的寝殿内部,软软的垂幔悠悠的晃荡着,床边小几上燃放着的熏炉释放着淡淡的檀木香。庄清和搬了根胡木独凳坐在太后的床前,轻轻替她按摩着手臂,手指...... 床上沉睡得并不安稳的女人时不时的皱起眉头,也许是在做恶梦吧,她脸色很不好看。庄清和沉着脸,非常细心的照顾她,脑海里浮现的永远都是小时候那些画面,恍若昨日,恍若遥远的天边。 不知过了多久,太后才从昏昏沉沉里清醒过来,见庄清和坐在床边她赶紧示意庄清和扶自己坐起来,她抚着额声音微弱:“哀家怎么睡着了,老五什么时候来的......来人......” “母后不用叫了,儿臣让他们全都下去了,这儿有我伺候母后就够了。”庄清和起身去旁边圆桌上倒来一杯温热水递给她,“母后脸色很难看,这几天都没休息好吧。” 太后确实有些口渴了,喝了一口水,她下意识的打量了庄清和一番,但并未能从他神态间看出什么不妥来。 想到召见他的原因,太后坐正了身子,仍拿软枕靠在床边上,她朝庄清和伸过手去,庄清和自然而然的坐近些,任她抚摸到自己的头发,肩头这些位置。 太后叹了口气:“哀家的身子哀家自己知道,恐怕是没多少时日了。只是老五,你知道哀家心里总有些事放不下,所以才召你进宫来说话的。” 庄清和任她轻轻拍打着自己的肩头,并没有答话。 太后继续说:“哀家最放不下的自然就是你和老七了,别看老七......咳咳咳,做了皇帝,可哀家心里明白,他哪是那块料啊,当初若不是因为你被老三害得流落在外无法回朝,这皇位原本该是你的。” 是吗?!庄清和勾起唇角,笑了笑。 太后看向他,又道:“话说回来,这段时间哀家虽然躺在床上却也知道外头各种传言,你不会真的相信那起子小人的话吧,老七脾气是一向不好,所以才总有人想方设法挑唆你们兄弟间的关系......咳咳,可你们都是我一手养大的,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 太后大抵不知道那些流言一大部分都来源于庄清和的功劳,如果知道的话,就不会说现在这些话了。 “母后还是不要想这些,先把身体养好再说吧,朝堂上的事,皇上他自有主张。”庄清和淡淡地道。 太后摇头:“老五啊......哀家既是担忧老七被人陷害,离间你们关系于上唐不利;也纠心你这老大不小了到如今还没有娶正妻呢,咳咳,秦家那丫头虽然是好,但到底是个侧妃,哀家若真有什么不测,自然还是希望看 到你能真正的成家立业......” “这点小事母后就不要操心了。”庄清和握住她的手说,“您的身体要紧。” 太后点了点头,似乎有些中气不足了,她紧紧抓着庄清和的手说:“老五,哀家,哀家......还听说皇上在吸食丹药,身体也是每况愈下,你是当哥哥的,得劝着他些......” “是。”庄清和答得从善如流。 太后又看向他眸光微闪:“刘大人一家被斩首示众当日,听说你也在通勤殿。” 打完了亲情牌,终于要说正事了吗。庄清和点头:“是。” “那你......咳咳咳,那日那样的局面,你怎么不劝着点皇帝,你知他脾性,别人稍一扇风点火就......”太后皱起眉来,但明显身体有些支持不住,“外头已经够乱了,随着李沛之一造反,好多地方官员甚至是蕃王们纷纷效仿,都想趁乱分上唐一杯羹,这种局面......” “母后,儿臣知道已经天下大乱了。”庄清和淡淡地道,“虽然天下仍是以上唐为主,但四分五裂之割剧局势已然形成。以郡河一带李沛之的起义军、江原地区朱奕领导的光复军为最强,若持续下去,上唐不出半年就将国不再国。” 听着庄清和如此平静的为她分析着外头的局势,太后睖睁起双目,眼白里全是红血丝,愣愣地看着他:“老五......绝不能让那些反贼攻破上安,哀家知道你是有能力平反的对不对,我会劝皇帝让他以你为重心,调兵遣将收复河山。” “只要你能将光复军与起义军消灭,哀家会让皇帝立你为下一代储君,上唐的皇位,你们兄弟轮流来坐,这天下,你们兄弟一起来守护,可好。” “母后,儿臣并没有平乱定反的能力。”庄清和却冷笑道,“况且,即使儿臣真有这么能耐,皇上他如今一心只想修好观云台,只顾着河中侯会不会将光复军手里的卫氏传承图给他带回来,其他事情他并不上心。” “他是贪玩无能了些,但他到底是你的弟弟啊,他不知道局势之险峻,你知道啊,哀家知道你一定会帮他的对不对。” 太后有期盼的眼神看着他,紧紧抓着他的手,生怕这一松手,庄清和就会跑掉一般。 第197章 母与子 “哀家知道你自小就是个善良懂事的孩子。”太后说,“当初你流落在外,多少人暗中建议皇上和哀家,说你若是归来必然会对皇上的皇位造成威胁,就是赵家也劝过哀家无数回,希望我们能暗中找到你秘密处决掉咳咳咳......” “但是哀家和皇上都不同意。”太后紧握住他的手,双眼饱含着泪水说,“哀家知道你是个有大才的人,绝不可能无声无息死在外头,所以哀家一定要把你找回来;那些年你随着我和老七忍辱负重,如今老七好容易登上了帝位,你自然也是要跟着我们一起享受这盛世荣耀的。” “咳咳......而最主要的是,你是哀家亲手带大的孩子,虽然哀家没有生你,但你自出生就养在哀家膝下,是哀家的第一个孩子啊,虽然对你以往是严苛了些,可哀家到底是疼你爱你的。” “母后说了这么多,儿臣不是不明白。”庄清和却轻轻将手抽了回来,他站起身看着床上的女人,笑道,“只是儿臣奇怪,母后为什么不让赵家来做这件事呢。” 太后怔了怔,想到昨晚赵家主说的那些话,她胸口又涌起一阵恨怒之意来,狂咳了几声,一看帕子,又咳出血了。 庄清和把她这表情尽收眼底,淡淡道:“虽然武直门兵变你们倚靠了赵家还有河中侯府等一些势力,但如今这些势力你都是不敢用了。” “其实赵家你还是很想用的,可惜赵家主跟你摊牌了吧,与其继续扶阿斗上墙,不如自己称帝,岂不更痛快,是不是。” “......咳咳咳,你......”太后捂着嘴咳得更厉害了,眼底一大片乌青沉黑,眼中却又是浓浓的血丝,加上最近就没好好休息两颊深陷,配上此刻她惊怔恐惧表情,整个人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一般,更令人可怕。 太后显然没想到庄清和已经猜到了这些事。 庄清和叹了口气:“我的母后啊,这么多年我太了解你的个性了,若不是到山穷水尽这一步,你是永远也不会向我低头说软话的。毕竟我只是你养的一只狗,主人又岂能对狗摇尾乞怜,那岂非本末倒置。” “老五......”太后还想说什么,但显然被气得不轻,咳起来根本就说不出话。 “其实如果你不是病得这么重,想来你还会有其他的方法。”庄清和继续道,“可你就像你自己说的,你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你劝不动老七,虽然痛恨赵家这时候背离而去,可你真的没有办法了,你必须要在自己大限将至前为自己的儿子谋一条出路。” 太后紧紧抓着床边沿,深深地看着庄清和,他疏离的眼神,冷漠的态度,特别是那冷静到可怕的言语,无不让太后觉得眼前这个儿子她像是从来没认识过。 记忆深处的庄清和,永远都是笑脸对人的,脸上的笑是温和有度的。 “其实,何止是赵家。”庄清和看向太后,轻轻压了压声音说道,“儿臣前两日查到河中侯府亦有反心,据查崔季桓暗中打造了一身龙袍,只待时机成熟。” 太后惊惧交加,后背已然密汗淋漓,可不知为何张着嘴的她怎么也说不出半个字来,只能狠狠喘着大气,她能感觉到自己的不妙,似乎下一秒就会突然一口气上不来而彻底瘫倒在床上。 赵家和河中侯府可都是皇上的左膀右臂啊。 庄清和又继续说:“由于平昌王皇叔的死,庄荣渊也大策划着造反。哦对了,我也加入了庄荣渊的天字军。” “你,你说......”太后伸手想抓他,但他却轻轻一退就避开了她,庄清和冷眼看着太后在床边上无力挣扎的样子,真像一只落水汤鸡啊,毛都淋湿完了,一点美感也没剩下。 “为,为为什么......”太后明明已经说了那么多的软话,甚至愿意将皇位让出来,庄清和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她,太后不明白。 庄清和眉头微微一紧:“为什么? ” “庄荣渊自然是因为皇叔的死,而我嘛......当然是因为母后你多年来的疼爱啊。”庄清和冷笑了起来,“我这把刀是太后您亲自磨的,如今这锋利程度,可还令您满意?” “你......” “当然了,其实皇上早就查到我有反心了。”庄清和又说,“崔季桓很早就告诉过他,秦谢两家灭门的真相,我和阿初早就知道了。我原以为他有所行动,但我空忌惮了那么久,他竟然什么行动也没有,在他看来,觉得我在他手掌心中无论如何翻滚,即使真的带着不满的心,却也永远是翻不出他的手掌心的。” “刚愎自用如他,太后真的觉得上唐的重担,他挑得起来吗?”庄清和冷哼,“仅仅为了彰显自己的权势,便不顾天下苍生大兴土木,增加赋税;仅仅为了那不切实际的一个秘密传承,便谋杀皇叔,残害忠良。” 庄清和站到窗户边,盯着窗上那盆紫罗兰,嘴角扬起一抹轻蔑的笑:“他是你的儿子没错,可却是这天下的公敌。你只教他如何夺权谋利;却从来没教他如何守权固势,如何做一个好君王。” 太后抓着床旁边的床幔,上气不接下气的瞪着庄清和:“你,你你怎敢......” “母后。”庄清和静静地看着她挣扎,“你说我们一起忍辱负重才让老七登了帝位,可是母后,从始至终,真正忍辱负重的都只有我而已啊。” “不过,未经乱世,平平安安的走过这一生也许也是好的。”庄清和看着她说,“至于老七,你就不要再为他考虑了。” “我,我养你......养你长大,你,你竟敢......” “母后你还不明白吗?”庄清和看着她,“很小的时候其实我就知道了,是你杀母夺子,为自己巩权,从来我都只是你的工具而已,不是你的孩子。” 太后双眼一瞪,血红的双眼似要滴出鲜红来一般,她怎么也没想到庄清和原来早就知道是她杀了他的亲生母亲,可庄清和却在她面前演了二十多年的戏,一直未曾露出半点马脚来,这样的人......也许从一开始太后就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她朝庄清和伸出手去,努力的想抓住他,但怎么也伸不到他的面前,喉咙里发出呃呃地奇怪声响。 庄清和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直到她僵直的身子倒在床边,睁圆的双眼褪去了血红,脸色渐渐由乌青变得苍白,整个人再没有半点气息。 庄清和站在那里,就这样看着。他站了很久很久,床边倒挂着的那个女人还是没有再爬起来。 他知道太后被自己气死了。庄清和走到床边坐下,看着太后睁圆的双眼像是在诉说着最后的痛苦一般,他说:“我知你从未将我当成你的孩子,可养恩大于生恩,金麒麟那样的童谣......哪怕你为我唱一次......就一次......” 他伸手将太后双眼轻轻合上:“母后啊,养一只小狗儿,也会在它听话的时候扔一块骨头奖励的对不对,但你从来都没有,你从来都不知道我到底想要什么......” 第198章 只身赴约 秦婉初登上那条指定的船,洛儿一身素衣,头上也戴着白花坐在船舱里等她。看她这副为人戴孝的样子,秦婉初眉头皱了皱。 洛儿示意她坐下,又给她倒了茶水,笑着说:“姑娘还肯来赴约,真是令我意外。” “我那天说过的,再见面无论什么情况你我只会是死敌。”秦婉初看着她略显憔悴的脸,皱了皱眉,“我会来,自然是有接应的人,我还没傻到会再相信你的话。” 阿七带着好几个人就在旁边的一条船上跟随,若有不妥会立刻跳上来。 洛儿笑了笑,点头说:“我记得,但有些话我还是想要告诉姑娘,最重要的还是......洛儿还想再见姑娘一面。” “你在为谁戴孝?”秦婉初问她。 洛儿抹了抹眼角,强自笑了笑说:“秦家。” “......”秦婉初心头一刺,莫名痛了一下,她别过头去。 洛儿说:“洛儿知道我可能没那个资格,可是请姑娘允许洛儿这么做吧,我知道我是个罪人,无论再解释些什么都无济于事......” “忏悔的话你在信里说得够多了。”秦婉初看着旁边的白玉花瓶淡淡道,“我不是来跟你谈感情的,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说吧。” 洛儿深深吸了口气,说:“好吧,崔季桓在暗中准备造反的事情,之前在菜市口抓普通百姓甚至用刑,其实都是他的私人行为,根本不是皇上的旨意。” 秦婉初垂着眼皮没有说话,这些庄清和早就查到了,但倒也证明洛儿没有在诓她。 “而且崔季桓已经跟江原的老侯爷取得联系,并告诉老侯爷这段时间不用跟光复军过于深入敌对,且战且退着等他的消息,待时机一成熟便要老侯爷在那边策应他,带着所有军队造反。” 这倒确实是个好计策,秦婉初想,崔季桓在这边可以联络河中侯这些年在朝中积蓄的所有力量,而老侯爷那头有现成的军队,只要一声令下,相信以老侯爷的魄力,完全有能力让军队倒戈,到时两头相夹,又是一支不逊色于光复军和起义军的队伍......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秦婉初问。 “崔季桓对我还是比较信任的,所以跟下属布属这些事情的时候没有刻意避开我。”洛儿说,“姑娘我知道你也恨天启帝,你也一定不肯与天启帝同流合污,所以不管你要做什么,我希望我的这些消息能够对你有作用。” “可就算是这样,没有实证光凭你几句话我也无法扳倒崔季桓啊。”秦婉初说。 洛儿赶紧拉过她的手,用食指腹在她手心划着些什么,一边划她一边说:“以姑娘的聪明,一定会找到这些证据的。” 秦婉初感受着手心洛儿写下的字,她怔了怔,洛儿的表情有些奇怪,她问:“你在信里说你已经完全脱离了侯府,是怎么回事?” 洛儿耸了耸肩:“今天过后,洛儿就彻底自由了。” 她的笑显得有些苍白,秦婉初皱了皱眉,洛儿紧紧握着她的手又问:“姑娘......王爷他,对你好吗?” 秦婉初抽回手站起了身:“若无其他事,我就走了。” “不过看姑娘的状态,王爷应该是对姑娘好的,这样我就放心了。”洛儿坐在那里仍是自顾自的继续说着。 秦婉初转头看了她一眼,洛儿笑了笑:“姑娘就这样走了,难道不想亲手杀了我吗,杀了我也算是为秦家,为谢家报仇了。” “我是很想杀你。”秦婉初走回去一掌狠狠拍在桌面上,瞪着她,可随后眼神又缓和了下来,她闭了闭眼说,“算了,从此以后咱们互不相干。” “姑娘。”洛儿站起身双手递给她一杯茶,“让洛儿以茶代酒,最后敬你一杯吧,也算是全了这些年的主仆情谊。” 秦婉初看着那杯茶,眸光闪烁。 洛儿笑了:“你怕我下毒吗?” 她确实怀疑,洛儿便放下那杯茶,将自己面前的茶重新递给她:“那你喝我这杯,只是望姑娘给我这个薄面,好吗?” 洛儿今天告诉她的这些消息确实都是真的,而且若洛儿写给她的地址是真的,那扳倒崔季桓指日可待。 秦婉初端起桌上那杯茶说:“无论你之后要去哪里,我希望我们不要再碰到了。” 洛儿看着将那杯茶仰头饮尽,她也将手里的茶喝掉了,端着空杯她苦笑一声:“不会了,再也......碰不到了。” “好,好好。”突然,屏风后头慢悠悠走出来一个人,正是崔季桓,斜眉吊眼地冷冷看向秦婉初。 秦婉初一怔:“崔季桓?这,这果然是你们的计。” “姑娘快跑。”洛儿大声喊了一句。 秦婉初转身朝门外跑去,但崔季桓显然动作更快,啪的一声大手掌拍在门上,拦在了她面前:“秦婉初,来都来了,你以为你还跑得了吗?” “让开。”秦婉初从袖底掏出了长剑,指向他,“外头都是我们的人,你该不会以为我真会只身前来吧。” “就算全是你们的人又如何?”崔季桓冷笑,“外头也一船我的人,他们现在早就打起来了。这一次跟上次你在侯府可是截然不同的情况,庄清和救不了你了。” “你什么意思?”秦婉初侧耳倾听,这才隐约听到外头确有打斗和落水这些声音传来,只是他们这只船不知是不是被崔季桓处理过,隔音太好了点,外头恐怕根本听不到里面的声音,而里面想听清外面的动静也十分困难。 “刚刚你喝的茶水里,有毒。”他冷笑着说。 秦婉初转头瞪向洛儿,洛儿却突然喷出一口鲜血倒在了地上。秦婉初一惊,本能的跑了过去抱住她:“洛儿?” 崔季桓也怔住了,他疑惑地看着洛儿,洛儿抓着秦婉初的手气息奄奄地说:“姑娘对不起,他想杀你,所以......利用我约你,约你出来......下毒,但是洛儿说的都是真的,真的......” 崔季桓怒极:“你竟然没有把有毒的那杯给她喝?” 洛儿并不看崔季桓,只看着抱着自己的秦婉初:“姑娘真好......到最后还是舍不得杀洛儿,可是,可是对不起......如果重来的话,洛儿一定,一定......” “洛儿你别再说话了。”秦婉初抱住她,“我带你走,我带你回去。” “没用了姑娘,这毒无解。只可惜,可惜......你一定,一定要逃掉,不能,不能落在他手,手......” “洛儿?”秦婉初摇着她,但洛儿已经彻底闭上了眼睛,没了气息。 第199章 刺伤 当初知道洛儿背叛的事情时秦婉初一度以为自己恨毒了洛儿,纵使念在旧情没有在最后那次见面杀了她,但在心底里也早就将洛儿杀了几千几万遍了;可是今天当洛儿真正躺倒在她怀里的时候,她却还是忍不住自心底里升起一股悲哀难受。 并不是因为洛儿在死前的悔悟,只是因为这么多年的感情,秦婉初从来没想过她们主仆之间,最后会是以这样的方式永别,难受心痛让她忍不住抽动肩膀,腥红的双目一度积满了泪意,可早就在谢云婳死时就坏掉的双眼,根本就流不出半滴泪来。 崔季桓显然没想到洛儿竟然会临阵倒戈,当初计划时,洛儿说找来秦婉初一定要说点真实的消息,这样才能真正骗倒她喝自己递上去的水,毕竟秦婉初身边有一个庄清和,崔季桓的动向也许秦婉初本人不会知道,但不代表庄清和一点都是不知道。 所以对于这一点崔季桓也觉得可行,并没有多想其他;然而他还是算漏了,没想到洛儿一早就想要鱼死网破,竟然以命抵命,把毒茶偷换,害得他又一次计划落空。 “还真是主仆情深啊,居然以死相救。”崔季桓冷眼盯着秦婉初怀里的洛儿,冷哼了一声,“可是,就算她把那杯毒茶替换了,你以为你今天就能活着从这里走出去吗?” 秦婉初抬头看向崔季桓,目光灼然。崔季桓被她腥红的双目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她将洛儿轻轻放到地上站起身:“崔季桓,一个人的心肠到底要怎么样才会冷硬到你这样的程度?” 崔季桓眉头动了动,偏过头去道:“其实我也并不一定是非要杀了你,秦婉初,只要你愿意离开庄清和跟我在一起,所有从前的事,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所有从前的事,既往不咎?” “对。”崔季桓走到她面前,伸手轻轻撩起她肩头那缕长发,闻了闻,“不管怎么说,我对你是动了真心的,若不是你执意要跟着庄清和,我怎会出此下策。” “所有从前的事,绝不可能就此不咎。”秦婉初长剑刷的一声举了起来,直直将崔季桓逼退一剑之外,她眸底闪着冷光,“崔季桓就算没有阿和,你凭什么觉得我秦婉初会跟你这样的小人在一起,我秦谢两家几百条命泉下有知,魂魄要如何安放?” 崔季桓眯了眯眼,冷哼:“如此说来,是劝不了你了。” “洛儿好歹跟了你这么久,你居然都忍心利用她,你明知道......” “本来从一开始我对她就是利用啊。”崔季桓眉头一挑,哼笑出声,“说起来她落得今日下场多少跟你还是有些责任的,若当初不是因为你,我大概不会那么深入的挑拨她,只可惜到最后她也是个不中用的。” “闭嘴。”秦婉初握剑的手微微颤抖,“我最恨你这种玩弄人心的人,就算你的人将我的人困在了外面,今日你也未必杀得了我。” 崔季桓一怔,秦婉初周身竟然隐隐散发出一股杀气了,凛寒逼人,在这八月初的天气里竟让人感觉一阵脊背发冷。 “这么强的杀气,怎么,你该不以为你打得过我吧。”崔季桓冷笑,他知道秦婉初是有些拳脚工夫在身上的,但要跟他对打,未免过于牵强了些。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否则今日她也不会带剑出来了,防的就是此时此刻的状态。只见她疾步朝崔季桓刺去,但崔季桓轻易躲开,还伸手拨开了她的剑。 一个转身,她再度执剑而上,狭小的船舱房间里因打斗而开始摇摇晃晃起来,加上地上洛儿的尸身和桌椅板凳都给秦婉初的行动增加了不少难度,但盛怒之下的人总会爆发些能量。 就连崔季桓也想不到凭秦婉初那几招几式竟也能与他过招十几下,他也就开始有些认真起来了。 崔季桓将秦婉初手中的长剑打落,伸手擒住了她的肩膀,狠辣的力道使秦婉初感觉左肩立时骨裂了的感觉,她吃痛的叫了一声,完全来不及反应。 但就在崔季桓要抓住她的手时,一柄长剑从屋外飞进,直直朝着崔季桓面门而来,崔季桓情急之下只能放开秦婉初选择先挡掉飞来的剑。 稍时之间,虽然避开了致命攻击,但秦婉初也逃离了掌控,只见庄清和破门而入,立时便将秦婉初拉到自己身后,崔季桓眯了眯眼,他就知道洛儿背叛,今天的事就善了不了。 只是一见到庄清和,崔季桓断掉的那小指又开始隐隐作痛,盛怒在胸腔里积蓄,只积无减。 庄清和伸手指着崔季桓:“本王有没有跟你说过,再敢打阿初的主意,断的可就不是一个小指那么简单。” 崔季桓微昂起头,冷冷地看着他:“王爷误会了吧,你的侧妃约我的妾室喝茶,结果却将我的妾室毒死,这笔账难道不该好好算算吗?” 什么叫睁眼说瞎话,秦婉初这算是见识了。 “既然是她们旧日主仆间的约会,你又为何会在这里,外头的打斗又是怎么回事?” 庄清和匆匆赶来之时湖面上已然大打开来,双方战力不分上下,但也因他们的打斗整个湖面都被清空了,只剩他们。 见崔季桓不说话,庄清和冷哼:“崔季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想趁我不在除了阿初,从而牵制于我,哼,别痴人说梦了。” 庄清和拉住秦婉初的手,转头便准备离开,崔季桓眉心一紧,不甘心今日就这样结束,他拔下刚才飞进来的剑大喝一声:“庄清和,既然来了就把命留下——” 一语罢,他使出内力狠狠将剑朝庄清和刺去—— 庄清和转身腹下正中此剑,鲜血涌了出来。崔季桓愣住了赶紧拔出剑来,秦婉初也吓了一跳,立刻捂住伤口:“你怎么不躲?” 是啊,他们都不认为这样喊出声的一剑会真的刺得中庄清和,崔季桓也只是不想就这样结束而已,青天白日,无名无目的刺杀一个王爷,他还没这样的胆子,只是庄清和竟然没有躲令他意想不到。 庄清和微弯下腰,扭头冲秦婉初微笑了笑:“我们回去吧。” 秦婉初赶紧扶着庄清和离开,而此时阿七他们也收拾完了外面崔季桓的人跟着进了屋,大家便赶紧将庄清和直接抬起来离开了。 第200章 馊主意 崔季桓始料未及,直到庄清和他们彻底消失在了门口才回过神来,他很清楚光天化日无缘无故刺伤亲王是什么罪过,如果庄清和拿此事纠缠只怕自己也未必一时半刻有好的理由解释。 此时的船舱里就只剩崔季桓一个人,地上洛儿的尸身也被秦婉初让人带走了,呵,他捂着额头在桌旁坐了下去,秦婉初,果然一碰到你就总是要失去理智,他咬着后槽牙满身都散发着不甘与愤怒的气息...... 秦婉初他们一回到王府,就见庄荣渊满脸堆笑地站在大门口,他冲上来看了一眼庄清和,笑着说:“成了?” 庄清和捂着伤口,脸色有些发白,瞪着他:“还不快去请御医。” 庄荣渊跳着脚屁巅屁巅的去了,秦婉初看得有些发懵,她说:“我不放心别人,我亲自给你治伤吧。” 庄清和笑了笑:“当然得你亲自为我治伤了。” ...... 可虽然庄清和这么说,但他还是让御医检查了伤口,一开始秦婉初有些生气不明白他这么做的原因,直到庄清和抓着那御医的手说:“本王定要到皇上面前狠狠参他一本,张御医,你可得为本王作证。” 庄荣渊也在旁边聒噪:“就是说嘛,崔季桓再是皇上宠臣但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的跟亲王作对吧,刺伤皇室这可是重罪,张御医你说对不对。” 张御医双手发抖:“是是,两位王爷说得极是。” 秦婉初坐在角落里看着那两位王爷一唱一和,把戏演得贼好,她也渐渐感觉出这是这两个人一早就商量好的事情,怪不得他们一回来庄荣渊看见庄清和受伤一点也不惊讶,还摆出一副娶新媳妇的高兴样子说成了。 直到管家送御医离开,庄清和才看向秦婉初:“阿初,你看看药方和他给我敷的药有没有问题。” 秦婉初一直坐在旁边看着,张御医的用药也都在她眼皮底下,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药方上有两味药未必对庄清和身体的症,到时候在抓药时她替换一下,也许庄清和会好得更快,不过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现在,重点也根本不是这个。 她目光清冷地看着床上坐着的庄清和:“说吧,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庄清和与庄荣渊对视了一眼,庄荣渊赶紧走到门口让阿七守好,又关严了门。庄清和这才道:“我一出宫荣渊就拉着我说你被崔季桓骗出去了。” 秦婉初一怔,扭头惊怔地看向庄荣渊,庄荣渊耸了耸肩:“如今局势敏感,越是这个时候很多人都在我的监控之内,也是五哥说的务必要保证你的安全。” 庄清和又继续说:“虽然你做了些准备,但要应付崔季桓那种诡计多端的人只怕还是够呛。” “而且五哥从查到崔季桓也生了反心的那天起,就知道崔季桓迟早是要对付他的。”庄荣渊道,“以你和洛儿从前的关系,如果五哥要对付崔季桓又要悄无声息,那么从洛儿那里撕一个口子是最合适的。” “相反,他要对付你,也只能利用洛儿向我来撕开这个口子。”秦婉初说,她看向庄清和,“你早就料到他会做这些事了?” 庄清和点头:“以你的性子就算真的是恨毒了洛儿,但若真的面对洛儿的悔过只怕也未必真狠得下心杀她,崔季桓也正是利用了你这个弱点。” “可既然一切都是在你的控制之内,那你何必要迎上他的刀口受这一剑呢?”秦婉初检查过伤口,这一剑可并不浅,“好在是刺在了腹部上,你想没想过如果是刺在了心脏的位置......” “傻瓜,真是那样难道我不会躲吗?”庄清和失笑。 庄荣渊接着说道:“其实在我们开始筹备起事的那天起,五哥就已经将这之后要发生的事情铺垫好了。” 秦婉初不解地看着他,庄荣渊问她:“五嫂,你说如果天字军真的起事,五哥是跟着我一起直接反比较好呢 ;还是想法继续留在朝中做内线,等并不能合适的时机再亮底牌比较好?” 秦婉初想了想说:“若从大局出发,肯定是后者更有利于天字军,这样我们就可以时刻洞悉朝堂的变化,里外应合。” “没错。”庄荣渊说,“可是若当真反军越来越多,皇上迟早是要让五哥挂帅出征的,那么为了避免五哥被派出战离开朝堂太远,还能避开天字军跟五哥成为战场上的对手,那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秦婉初眉头一紧,她看了眼庄清和,又看了眼他腹部上刚缠好伤口的地方,她摇头:“用受伤的方式避开出战,借此留在朝堂这招实在太险了,明明是伤敌一万自损八千,更何况若是有人这时候再对你不利......” “放心,我们都安排好了,不会有人对我不利的。”庄清和说,“接下来我会成为一颗弃子,没有人再会在意的。” “而且我们还可以借今天这个机会参崔季桓一本,不管动不动摇得了崔季桓在天启帝心里的位置,总归也可以叫他收敛些了。” “不,我们可以动摇他的位置。”秦婉初却说。 二人看向她,秦婉初说:“洛儿临死前把崔季桓一些重要的证据交给了我,也许这些东西可以成为扳倒崔季桓的重要一环。” 庄清和与庄荣渊对视了一眼,皆没有说话。 秦婉初突然伸手打了庄清和一巴掌,空旷的屋里耳光声音尤其响亮,这一下子把庄清和跟庄荣渊都给打懵了。 秦婉初瞪着他说:“这种计划为什么不提前跟我商量,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心上,还是说随便被人捅三刀六个洞,躺一年半载你都觉得没什么?你让我怎么想......” 庄荣渊后背一紧,赶紧悄无声息的转身打算趁机溜掉,他们夫妻争吵还是不要参与比较好。 哪知才走了两步就听秦婉初冷声叫住了他:“庄荣渊!别以为我不知道这种阴损的计划都是你想出来的,反而刀没刺在你身上,不觉得痛是不是?” 庄荣渊由上至下一个激灵,转头冲她笑得讨好至极:“那个......” “阿初......”庄清和想去拉她。 但她并不理会他,手指着庄荣渊道:“别成天指着阿和上刀山下油锅的去闯,你再敢出这种馊主意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是是是。”庄荣渊赔着笑几步闪到门边,打开了门,“五嫂说的话我都记住了,五哥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了,再见。”一个闪身赶紧消失了。 秦婉初这才扭头瞪向床上那人,庄清和笑得柔弱不能自理:“阿初,我疼......” 第201章 我只有你 庄清和朝她伸出手,一副讨巧卖乖的样子。若是朝堂上那些大臣见了,定要惊掉两颗两眼珠子,大喊这不是他们认识的儒诚王。 秦婉初却并不吃他这套,打开了他求好的手脸别向一边:“活该。崔季桓那剑就真该朝你脑门刺过来!” 庄清和笑了:“你舍得?” 秦婉初把脸朝边上别得更厉害了,并不看他。 庄清和说:“在计划好要用这苦肉计的时候我就想好了,就算他真的朝我要害处刺来,我也会避让开的,你真让我傻不成。如今太后崩逝已经传遍合宫,不久就要下葬,以天启帝对太后的重视,葬仪一定会盛大无比。” “但相对的,太后一死,这世上真正会给天启帝兜底的人也就没有了,我们等于是釜底抽薪的将天启帝晾起来了,若是再除掉崔季桓,那么......阿初......”话说到一半庄清和才发觉秦婉初有些不对劲,他赶紧从床上起来走到她面前,“阿初?” 秦婉初紧咬着唇,目光有幽怨地盯着他,她腥红的双目格外显眼,庄清和知道她一定又难过了,他抱住她:“你怎么了?” “我就是觉得你根本没把我放在心上。” “你怎么能这么想?” “你还记不记得你跟我说过,你说我什么都没有了,可就算是我失去了全部,但是我还有你,你会永远都陪在我身体,绝不会离开的。” 庄清和点头:“对,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可你明明知道我只有你了,你还瞒着我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冒这种危险,我不知道......如果你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要我怎么办?你想让我连你也失去吗?”秦婉初抓着他的手臂质问他。 庄清和伸手捧着她半边脸,笑了起来,她拍了他肩头一下:“你还有脸笑?” “我高兴啊。”他说,“想到你会因为担心害怕失去我而难过,至少证明我在你心里还是举足轻重的。” 秦婉初推开他:“我哥来上安的时候也跟我提过要我跟他去江原,可我都没有去。你却现在才说这样的话,庄清和,我在你心里就是个铁石心肠的女人吗?” 庄清和笑了,赶紧抱住她说:“我知道你爱我,舍不得让我受伤,我答应你,以后所有的计划我都会提前知会你,再也不让你瞎担心了好不好。” 秦婉初看着他,他才又郑重道:“而且,非必要时候也绝不再以身犯险,可好。” “你可别答应得好听。” “傻瓜,你说你只有我了。可是你知不知道,我从小到大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得到过。”他说,“至今为止,你都是我得到的最珍贵最宝贝的人,我好不容易不再是孤身一人了,有了你,我哪还舍得乱来,我也是惜命得很的。” 秦婉初笑了,庄清和脚一软半倒在她身上:“我伤口疼......” “你就装吧你,刚才不疼现在倒疼了?” “我刚才是一直在忍着嘛。” 秦婉初扶他回到床上,庄清和抓着她的手说:“可是话说回来,我虽然是不该以身犯险故意受这么重的伤,但是你今天不也一样身临险境,若是我没去,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崔季桓是诡计多端。”秦婉初也有些后怕,她说,“不过好在我们还是拿到了他的罪证。” “你少岔开话题。”他瞪着她,“如果不是洛儿真心悔过,将有毒的茶水替换了,早在我到之前,你就已是崔季桓砧板上的鱼肉了。” “......呵呵。”秦婉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把脸凑到他面前,“好嘛我错了,那你也打我一下,算扯平好不好。” 庄清和作势狠狠扬起手掌,她吓得闭上了眼睛,最后却是温厚的手掌抚在她脸上,她睁开眼看着他,庄清和把额头抵在她额头上亲了她一下:“我怎么舍得打你,都说了你是我得到的最珍贵最宝 贝的人了。” 秦婉初满心里都被塞进了甜蜜,她扬起脸来亲吻他的唇,双手缠上他的脖子,他也紧紧搂着她回应她送上来的甘甜,但一场吻却在最火热的时候戛然而止。 秦婉初推开了他,指着腹部缠的绷带说:“伤得这么重,这段时间就要胡思乱想了。” 说罢她便起身走了,说是要去给他抓药。庄清和意犹未尽的盯着她离开的背影,伸手抚着双唇上她留下的新清味道,无奈的笑了起来,他就知道这个女人是故意的,故意挑逗他,又在他情欲高涨的时候才提醒他最近不是房事的好时机。 分明就是有意报复,真是个小气的女人。 ...... 崔季桓无故刺伤儒诚王的事情在朝堂上闹开来,天启帝也被这事吓了一跳,为了弄清楚事情原委,便让二人进宫来当面对质。 洛儿在秦婉初手心写下的地址正是以前她们主仆最喜欢去的西街王婆家的酥酷饼摊位,洛儿把好些从崔季桓那里偷来的重要信件都留在了那里,秦婉初成功拿到这些信件后,便转交给了庄荣渊。 庄清和也不是傻子,知道天启帝又想关起门来给崔季桓擦屁股,这次他可不会让天启帝得逞,因为已经没有再惯着这位昏庸帝王的理由,他直接找了担架让人将自己抬上了通勤殿,反正他可是重伤在身,起不来的。 与此同时,庄清和还让好几位替他诊治过的御医和朝中比较重要的大臣都一同请上了通勤殿,说是既然要对质,自然是该多些人证才对。 天启帝盯着这站了满满半殿的大臣们,再一看旁边躺在担架里一身白衣长发的庄清和,他额头上的青筋都要跳出来了。 崔季桓自然也知道庄清和的打算,他也知道那天最后那剑确实是自己鲁莽了,没想到后果,既然是要过明路,那他也不介意这时候俯小就低,毕竟在真正成事之前,天启帝他还得哄着。 天启帝抚着额头一脸的为难:“太后刚崩逝,一切葬仪还在进行中,你们竟然就给朕搞出这么多事来,要知道你两个可都是朕最最信任的大臣,怎么会闹得如此不可开交。” 庄清和冷笑,道:“皇上,恕臣无礼不能起身行礼了,但是皇上这话臣却不能认同。因为事情都是崔世子一个人闹出来的,臣只是受害者。” 想各打五十大板了事,美得你。 天启帝瞪向崔季桓,崔季桓便也只能顺着那天的话继续编:“那日本是侧妃与臣的妾室有约,但侧妃却中途毒害我的妾室,我这才暴躁起来误伤了王爷,说起来,侧妃也该给我一个解释吧,我侯府可是死了一个人呢。” 崔季桓也料定庄清和不会把那日相约的真相说出来,论拉扯,他也是有些功力在身上的。 第202章 殿上对质 “洛儿原本就是阿初的贴身侍婢,虽然秦家不在了,但是府上文书还是具在,认真论起来,至今洛儿的身契还在秦府上。”庄清和眉眼一挑冷冷的瞪着他,似乎是早就猜到他有此一说,所以对此也早做了计划,“换言之,洛儿从始至终是阿初的人,与你崔季桓何干?” 这一记猛锤直接把崔季桓给震懵了,显然他根本就没想到这一层去。 庄清和继续道:“你未经阿初同意就霸占了她的侍婢,美其名曰纳为妾室,可却从始至终未立字据,也没有向阿初正式过户她的身契,这是什么行径?” 旁边有军机处的大臣冷哼一声,说:“这是强占他人为妾啊。” “洛儿既从不是你侯府之人,她的生死本就在阿初手上,无论她是怎么死的,好像也就跟你都没有关系吧。”庄清和继续猛捶。 众臣纷纷点头,事实确实如此。 崔季桓额间出了一层密汗,睡了一年多的女人到死了结果被认证与他无关,真是岂有此理。 他怒道:“就算未过户文书是我的一时疏忽,但我对洛儿是情真意切,她死在我面前我岂能无动于衷,所以才会大动干戈。对于误伤王爷我也很抱歉,对此事我无话可说,愿意赔礼道歉,但若真要因此给臣定罪,臣亦是有所不服。” “既是情真意切,为何阿初领走她的尸身你未加阻拦,下葬这么多日,你也没始终没有过问过,这就是你说的情真意切?”庄清和却盯着他,死扣他话里的漏洞字眼。 情真意切不成立的话,那大动干戈也就不成立了。 崔季桓正恼火之时,庄清和一拍软榻边沿,加重声音怒道:“依本王看你就是故意的,阿初一早告诉我是洛儿故意约她出去,又在茶里放药,是你意图不轨被她识破,洛儿也有心救旧主她免受灾难,你见一计不成便拔剑相逼,重伤本王,崔季桓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转头庄清和朝着上头的天启帝一拱手:“还望皇上务必为臣作主,重治此贼之罪以正朝纲法纪。” 说着庄清和猛咳了几声,确实扯着伤口了,痛得脸色都发白起来。但气氛也确实渲染到位了。 崔季桓连忙跪了下去:“皇上明鉴,臣明知伤害皇室乃是重罪,又岂会故意为之,这件事确有隐情,非臣之本意啊。” “皇上。”这时军机处有位大臣开了口,“时下因之前菜市口之事本就风言风语传得极为厉害,甚至还有风传要皇上下罪己诏让位王爷的,这本就是骇人听闻了,如今皇上最宠信的崔世子又无重伤王爷,这样的事情传出去,还不知要被风传成什么样子。” 换言之,只怕要被人做文章,说是皇上暗中授权,让崔季桓杀害庄清和不成才重伤其身,以断绝那些想让皇上让位之人的想法。 这一招着实厉害,别说崔季桓双眼眯住了,天启帝也是猛的一个扭头,眼神里满是危险的气息。 “够了。”天启帝也拍了桌子,“都是朝中重臣,为了点破事吵成这样,面子还要不要了。” 要让天启帝下罪己诏让位儒诚王的这件事,本来就让天启帝十分忌惮火大,最近一段时间不乐意见庄清和也是因为这个,不过也不得不说天启帝确实在听到这些风闻和建议的时候心里是有想过要怎么去削庄清和的权的,倒没想到庄清和自己先受了伤躺在了家里。 庄清和如何不知道这种让位的事情会让自己受到重重猜疑,眼下无论是了为了避天启帝还是避开出战,自己退居都是极稳妥的做法,若能再拉崔季桓下水那是一石二鸟,若是不能成也已达成目的,倒也没什么。 “朕都说了太后刚崩逝,你们身为朕的左膀右臂有什么事不能心平气和的谈。”天启帝哼声,看向崔季桓,“无论有心还是故意,重伤皇室就是重罪,若不是念你早前为朕立功无数,朕早摘了你的脑袋。” 转头他又看向庄清和:“老五啊你也是,崔 季桓的剑你都没挡住,你这是在干什么啊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这是也怀疑他是故意受伤?!庄清和闭着眼睛并不说话,他知道皇上有意和稀泥。 “无论如何崔季桓朕一定会重罚,但眼下最重要的是母后的葬仪,你说呢。” 重孝当前,庄清和自然不可能把太后排到别的事之后,他微微睁开眼,点头:“可惜母后的丧仪臣不能参加,但是她出殡那日的礼臣便是爬也会爬过来磕头的。” 天启帝这才轻呼一口气,他虽然无治国之才,但也明白什么事情不能乱。 可就在这时李公公在外传报说庄荣渊有要事求见,天启帝头痛得要命,他现在只想把眼前这些人都赶走,然后赶紧吃丹药,没成想居然还有又往上凑的,真要命。 庄荣渊双手捧着一些信件上殿,让旁边的太监递交给了皇上,他说:“臣今日去儒诚王府看望五哥伤势,得知五哥进了宫,又见侧妃因洛儿的死郁郁寡欢,交谈之下才知道原来洛儿临死前曾交给侧妃一个重要地点,说有重要物品交接,于是便趁着今日无事臣带着侧妃一同前去,但没想到洛儿要交给侧妃的竟然是这些东西。” 皇上翻看庄荣渊呈上来的那些信件,越看越惊心,脸色一会青一会白,难看得很。崔季桓已经将眉头皱成‘川’字形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于他不利的东西,但是洛儿到底会留下什么,他也一时想不出来。 庄荣渊趁这机会跟一旁侧躺着的庄清和交换了一个眼神,其实庄清和也不知道他们得到的是什么东西,但看皇上脸色也知道应该是一记狠捶了。 皇上气怒不已将手中那些纸张朝崔季桓满脸扔去:“亏朕将你当作心腹,你就是这么报答朕的......咳咳......”皇上怒得真咳嗽,整张脸都因咳嗽而涨红了脸,旁边太监赶紧上前帮他顺气,却被他一把推开了。 他摇摇晃晃的坐回椅子里,整个人像秋天凋敝的果树上仅剩的那颗果子,风一吹摇摇欲坠,生命的气息微弱到令人担忧。 众臣把他这状态看在眼里,无语在心里,都不说话。 “亏朕竟然还想在老五面前替你说点好话留你性命,看来是不必了。”天启帝大喝一声,“来人,把这反贼给朕拿下。” 第203章 天启帝的用心 被庄荣渊呈上来那些信件一激,天启帝的病情急转直下,说罢拿下二字已是勉强至极,立刻便崩倒在身后座椅之内,一个心头血喷溅而出,洒了满满一桌案的鲜红。 这场面...... 在站的大臣们个个看得心惊肉跳,便是被立刻制止住行动的崔季桓也惊得掉了下巴,皇帝的身体......已经亏空到了这个程度吗?! 崔季桓立时被押带下了天牢,而殿上也是因皇上这一吐血而乱成了一团,大臣们有的拥上去扶天启帝,有的在外呐喊传太医...... 只有庄荣渊静静站在大殿之内看着三步之遥的软椅里半躺着的那个伤者,两人目光相接,皆是眸色深沉。 那些信件是崔季桓与江原老侯爷商议起兵造反等各项事宜的秘语来往,这些信件一公开,无疑是给整个河中侯府钉了死罪。 秦婉初坐在药室外那一湾清澈水池边,赤着的两只纤足在池水里与来往的鱼儿嬉闹,午后的阳光透过院里那棵高大且枝桠参差的梧桐树,打下斑驳温暖的光晕,照在人身上,懒洋洋的,很舒服,却也带着些刺灼的感觉。 四喜端着盘刚出炉的糕点欢喜的跑过来:“侧妃,这是今天厨娘新做的高点样式,想请你给点意见。” 瞧着她迎着太阳朝自己奔来,秦婉初有一瞬的恍神,总感觉自己看到的是洛儿朝自己跑过来:“姑娘,今天厨娘做的新糕点很好吃,你要不要偿一块。” 要耐心收集崔季桓与老侯爷这对狡猾父的书信往来并不简单,这种致命的东西崔季桓如果没有看过就毁那也定然是会妥当收起,洛儿怎么取得他的无间信任,然后盗取到这些真实笔记的书信,秦婉初已经无法再去向她本人询问了。 但有一点是真的,洛儿很早就已经在暗中计划这一切,以付出自己生命的代价来反咬崔季桓这致命一口。秦婉初仰头望天,热烈的阳光使她有些睁不开眼,火辣辣的感觉让人想哭。 突然池水里冰凉的赤脚被一团温热包裹,她垂下头,只见庄清和不知何时蹲在她旁边,正把她放在池水里的脚拿出来,他把脚放在他的心口上用早就准备好的毛巾给她擦干,动作细心,表情认真。 他说:“虽然八月的天气热辣狠毒,但你一年前再经了一场大伤大寒,还是不要在冷水里泡得太久了。” “你不去躺着,跑来我这药室做什么?”秦婉初说,“也不怕天启帝的那些探子胡说八道?” 庄清和冷不丁一笑:“他现在只怕没空管我这个起不来床的伤残,一心都扑在他自以为忠心不二的那条狗身上呢。” 秦婉初眉头一紧:“崔季桓犯的可是诛连九族的重罪,这回总不会再留他性命了吧。” 庄清和表情淡然,望着池里的游鱼说:“今天皇上已经下令撤了河中侯在江原的一切职务,押解回京待审。” “居然没有直接军前处置,以正法纪?”秦婉初有些意外。 “天启帝是一个习惯用阴谋和肮脏手段的男人。”庄清和淡淡一笑,“即使是天下大权在握,他也只会觉得用另一种更折磨人的方式才最痛快,公正严明,法纪纲常本就不在他眼里,不然,上唐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想到天启帝对付平昌王和对付自家与谢家的那些手段,秦婉初点头,深以为然:“那他这回又是打的什么主意?” 庄清和摇头:“一个病入膏肓的疯子,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说实话他现在对我是什么样一种感情,我都说不好,但想来他不会如此轻松的放过崔氏父子,只是......我倒是希望他这时候杀了崔季桓。” “为什么?”秦婉初不解了。 庄清和凑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随后又道:“这是我和荣渊计划的全部了,所以这时候崔季桓没事,我反倒更好行事。” ...... 又过了两日。 天启帝养了两日身体,待到太后出殡的前一天他亲自去了天牢。 这阴暗潮湿的地方天启帝从前就鲜少踏足,一进来他就一直捂着口鼻轻咳不止,但虽然李公公劝了几回让他回去,他还是深入天牢之内,见了崔季桓。 虽然一朝沦为阶下囚,但崔季桓依然秉然干净着一身上下,看见天启帝亲自前来,他眸光微闪,还是赶紧起身行礼。 天启帝摒退了左右,独自深入牢房,相对而立,崔季桓不免发出一声冷笑:“真想不到,皇上竟然会亲自来送臣。” “你怎么知道朕是来送你的?”天启帝哼声。 崔季桓这几日也想得很多,他深知大事未成前一经暴露,一切就都完了,想来远在江原的父亲已经被处决了吧,想到这些他已经绝望,也没有多的心思再去谋策其他了。 “朕将你关进来这几日,未严审,未重刑,可还对你得起。”天启帝反问他。 崔季桓眉头一紧,没有说话,天启帝又说:“河中侯朕也未在军前处决,而是卸了他的职押解回京与你同审,又可还对你得起。” 崔季桓一愣,转头看着天启帝,天启帝叹了口气:“人人都道朕残暴不仁,不能为明君。但崔季桓,从始至终朕还是对你得起的吧,从武直门兵变开始你们崔家跟着朕,可曾让你们吃过半点亏,受过半点苦。” 天启帝冷哼一声:“这些日子朕是越想越觉得难受,你是朕最最信任依赖的大臣,我也很早就跟你说过,你在朕这儿的地位存在与庄清和是截然不同的,但朕却没想到,到头来竟然连你也背叛朕。” “皇上既然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臣也不妨对皇上说一句真心话。”崔季桓道,“庄清和和庄荣渊早已勾结,你还是多加提防为好。” “早前你就跟朕说过,说庄清和那个侧妃已经知道秦谢两家灭门的真想上,说庄清和早生反心,种种你却未有实证。”天启帝说,“就算是朕相信,也拿他没办法啊,可是这一次人家却是实实在在拿到了你的把柄,这怎么说。” 崔季桓眉头一紧,说实话他有些想不明白这时候天启帝来对他说这些软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今天撇开庄清和的事情不谈,只谈你。”天启帝说,“一早朕就说过养女人不是不可以,但是也得要自己把控得住,你倒好,被自己养的女人反咬一口,死了还弄出这么多的麻烦,崔季桓,你说朕现在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第204章 间与反间 听到天启帝说这句话,崔季桓混身一震,他立时意识到天启帝还没有要杀他之心,他猛的看向天启帝,天启帝正以一种意味不明的姿态看着他。 他立刻跪下,拱手举过头顶,态度之虔诚到了求神拜佛般的境地:“皇上明鉴,臣也是一时糊涂,恳请皇上念在往昔之苦上饶臣死罪,臣愿肝脑涂地,死而后已,以报君恩。” 天启帝眉眼一眯,咳了几声,这湿寒极重之地,实在不适合他这种病秧子久待。 “若臣再生二心,便让臣五马分尸,不得好......” “行了。”天启帝哼声,“朕并不是不明白你的心意,只是......” 崔季桓抬头看着阴暗中天启帝那晦暗不明的脸色,天启帝说:“你父亲河中侯在押解回京的途中被人杀害了,消息昨天才传回京里。” “......什么?”崔季桓双眼一震,脸色立刻变得难看。 天启帝说:“下令押解回京的是朕,也只有朕与朕的心腹知道沿途所经,说起来朕是有最大嫌疑上的人。” 崔季桓紧咬着牙,眸色渐渐深沉,他垂下头,咬牙切齿道:“臣与家父本就犯的是死罪,要处决家父,皇上还用不着用这样拐弯抹角的方式。” “看来你心里有定论了?”天启帝冷笑着问。 “用这种方式激怒臣,彻底瓦解臣与皇上的关系,从而让皇上在失去太后之后再失去臣之协助,这真是那些真正的反臣最乐见其成的。”崔季桓抬头,眼眸里满蓄恨怒的鲜红,“皇上,让臣去做你最锋利的刀吧,臣愿为你铲除所有异党。” ...... 踏出天牢,天启帝才长长吁出一口浊气来,果然还是这外头的阳光明媚更令他舒畅。回通勤殿那条长长的宫墙走廊,两边红墙已然在岁月风霜的侵蚀下有了斑驳的痕迹。 他就这么慢悠悠地走着,嘴角露出一丝邪笑。 母后,你看纵使失了你的庇佑又如何,纵使没有赵家又如何?我庄清越要做的事情这世上就没有一个人拦得住,崔季桓永远在我掌控之中,庄清和也是一样,逃不出去的。 母后,你看着吧,朕会慢慢的将他们一个个全都吞食掉,赵家,崔季桓,庄清和,哦对了还有那个想扮猪吃虎自以为聪明绝顶的庄荣渊,一个朕都不会放过。 “急报......”突然,老远见一个太监拖着长音跑了过来,手里举着一张折子。 天启帝站住脚,听那人跪伏在面前上气不接下气道:“南阳郡边境突发暴乱,有一大群流徒罪犯打伤官兵趁乱逃跑,往河西一群叛乱军的方向去了,目前清理出的逃跑罪犯人员名单在此,请皇上定夺。” 天启帝拿着那张名单,望着上面那些名字,眸色微闪,天下将乱的征象他不是不了解,但是......他嘴角一勾笑得奇怪。 “什么?解除崔季桓所有官职俸禄,同时失去继承河中侯世袭爵位的资格,让他去参加北部军队,剿灭李沛之的起义军,戴罪立功?” 庄荣渊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有些不敢相信今天听到的圣旨。旁边坐着的庄清和轻咳了两声,望着手中干干净净的帕子对阿七说:“阿七,你立刻传出消息去,就说本王听到皇上对河中侯府的处决,立刻气到吐血倒床,伤情日益加重。” “是。” 秦婉初也惊怔不已:“竟然......真的没有杀他。” 庄荣渊看了庄清和一眼,不得不说事到如今,他们所走的每一步,发生的每一件事,大多数都在庄清和的计算之内,没有出任何大的偏差。 “河中侯......是皇上自己杀的吧。”庄荣渊大胆猜测。 庄清和看向庄荣渊冷笑一声:“如今朝中波云诡谲,除我们之外,赵家应是最强势力,河中侯府一倒,赵家巴不得看我们彼此互咬,坐收渔利,如果你我都没有动手,赵家更不可能动手搅 和进来,所以只能是天启帝在自导自演。” “庄清越,倒是小看了他这个混账。”庄荣渊冷哼,“他故意将崔季桓的身份贬进泥土,却又不杀他还要复用他,分明是想借此激起崔季桓对你我的恨意,想借刀杀人啊。” “这是他这个人的恶趣味。”庄清和却似乎并不意外,“将两只猛兽关进一个笼子里,即使有一只受了重伤,但在他还没过瘾之前,总会喂给重伤者一点药,让它持续战斗,直到真正的两败俱伤,他享受这个过程。” “切。”庄荣渊呸了一声,“不过这样也好,崔季桓没死正中我们下怀啊。” 庄清和站起身说:“是啊,不管天启帝做什么打算,我们都不可能回头。” 秦婉初走过去握住他的手,感觉到他的手心这一刻虽然在出汗却冰凉无比。庄清和反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别怕。” ...... 天启三年八月十九日,午时。 太后的出殡礼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太监略显嘶哑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外响起:“跪,起......” 清一色的洁白透着庄重与严肃,每个人脸上都极力克制着内心的真实情感,皆摆出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来。 庄清和被阿七搀扶着走上前,面色显得几分凄白,确实比那日在通勤殿与崔季桓相争时还要脆弱几分,满朝文武都知道他因皇上饶过了崔季桓而吐血伤情加重,今天能拖着病体来参加丧仪已是出人意料了。 “老五,你还是要多注意身体,养好伤才是正经。”天启帝重着眸,不咸不淡地说。 “母后不在了,以后就是我们兄弟两个。”庄清和配合他演戏,道,“老七啊......” 没有叫皇上,而是叫老七,天启帝也不由得身体一震看向他。 庄清和说:“如果母后知道你如此处置河中侯府,会作何想?帝国将倾于一刻,你竟还包庇此等贼子,你到底怎么想的?” 这算是问到脸上来了,没有哪个帝王能容易一个臣这样质问吧,天启帝看着他满脸怒气的模样,说:“你今天是故意要来向朕兴师问罪的吗?” 二人的声音倾刻间加大,满堂内外都听闻得清清楚楚,一时个个噤若寒蝉,未敢有一丝声音,明堂上那黑漆棺椁旁的兄弟二人却是针尖对麦芒,目光不善,互不相让。 指着太后那庄严的棺椁,庄清和厉声喝问道:“没错,今天当着母后的面,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你必须要给臣给天下一个交待,为什么不杀了崔季桓以正纲纪,还是说之前的传闻都是真的,是你刻意授意于他,让他行刺于臣,就是为了杜绝外头让你禅位之流言?” 第205章 丧礼对质 有些事情就是你知我知天地地知,但彼此相交虽心照不宣却都各自有数,不会去强行扯开那层遮羞布。 但庄清和今天的行为着实怪异了一些,他干脆利落的扯开了与天启帝间的那层遮羞布,赤果果的问到他面上,使所有大臣内眷们个个惊掉一身汗水。 “崔季桓虽犯死罪但他跟朕交待了,都是他父亲的一手操作,他也不得不从罢了,如今他父亲已经在回京的路上遭遇了不测,他早前又有从龙之功,朕不过是想多给他一个机会。” 天启帝不紧不慢地道:“况且,朕已经撤去了......” “老七,崔季桓不杀,迟早卷土重来。”庄清和语重心长道,“我今日之言你且记着吧,纵是当着母后的面,我亦不得不说你在这件事情上真的令我太失望了。” “住口。”天启帝怒喝一声。 “王爷。”旁边李公公提醒,“您失言了。” “失言也止我一个,失言就失言。”庄清和却越发失去了耐心一般,完全不顾亲王之形象大堂上大喝起来,“怪不得御史台刘大人失望至极,跟随你这样的君王,确实令人心寒。” “王爷?!”突然堂上殿外皆因这话齐扑扑跪倒了一大片。 对峙而立的兄弟两个,天启帝眸色微闪:“庄清和,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忠言逆耳,除非皇上现在下令杀了崔季桓以正朝纲,否则......”庄清和脸侧向一边正好跟人群里跪着的容妃,他目光偏向另一边,“臣只能说,和刘大人一样,对皇上十分失望。” “放肆。”天启帝大喝一声,震得周围人都打了个颤,他又咳了起来,太监把早早准备好的汤药端上来,但却被他反手打倒。 他指着庄清和怒道:“老五,你不要仗着朕宠信你,就敢大放厥词,这可是母后的灵堂之上,你想干什么,也想学那等人造反不成......” “怎么,在皇上的眼里,但凡说了违逆于你的话就是要造反吗?”庄清和反问,“满朝文武你问一下,对你处决崔季桓之事不满者有多少,如果造反之罪都能赦免,那你将来还如何令天下臣服?”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甩在庄清和脸上。 天启帝狂咳了两声倒在了旁边,好在李公公手疾眼快,让人快速推了椅子过来让他坐下,他颤着手指指向庄清和:“好个目中无人的儒诚王,在太后的丧仪上忤逆朕,出言不逊,好得很,朕今天就下旨削了你的职,让你去给母后守灵三年,非诏不得再入朝。” “皇上三思。”这回换殿内殿外跪着的一大群大臣们呼喊了。 “皇上,眼下四方云动,叛乱丛生,正是武将用人之际,儒诚王素有上唐战神之称,不能削他的职......” “住嘴。”皇上指着那位大臣,怒道,“区区叛乱军,难道朕的上唐就没其他武将可用,非得要他庄清和不可吗?” “皇上,先帝诸子所剩已无几,请皇上千万不要再折损了王爷,况且,王爷所言也算是句句肺腑,替我上唐着想......” “朕不想听,如果还有人胆敢求情,同罪。”天启帝大袖袍子一甩,只剩下满脸的愤恨与怒气。 庄清和走下台阶,转身,恭敬地对着天启帝和太后的棺椁行了一礼,再度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天启帝嗜杀喜阴,好玩弄猎物却又刚愎自用,性情无常。一旦被激怒的时候,他便只想着怒气使然的当下,非要去做的事除非是太后在世方能镇得住他,太后不在,盛怒中的天启帝是谁也镇不住的。 信马由缰的结果就是只会落入别人的圈套,庄清和拾阶而下的当时与人群里的庄荣渊交换了一个眼神,生气中的天启帝虽然确有几分不可控之因素,但也是最好的利用之机。 庄清和前脚刚踏离宫门,后脚庄荣渊便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庄清越!” 这清脆响亮的一声唤使得众人都一时有些没回过味儿来,庄荣渊冷笑着拾阶而上,走着庄清和刚才走过的位置,一步步接近那盛怒中性情难辩之帝王:“你放心,我不会指责你对河中侯府的处理如何不当,因为没有必要。” “还记不记得之前我曾上书希望你能重查我父王之死。”庄荣渊走到他面前道,“可是面对那么多的流言,你除了武力镇压,却始终不肯重查,到底是为什么,今天也当着太后最后的面,给我们所有人一个交待吧。” 今天这日子是怎么了,一个个的,接二连三的,大臣们个个瞪眼看着,手心背心全是汗。 庄荣渊却是刻意选在天启帝盛怒之时,如果今天庄清和激怒不成功,他自然不会行动,如果成功,这将是他们的楔机。 “庄荣渊你这是想干什么,也想造反不成?”天启帝怒瞪着他,“朕现在心情不好,你再敢上前一步,信不信朕就杀了你。” “就像为了夺传承图,杀了我父王一样吗?”庄荣渊质问道。 嘶—— 肉耳可听的人群里传来齐齐的倒吸凉气声。 帝王与臣之间,气氛降到了冰冷,整上殿堂之上紧张到让人不敢呼吸。 “你说什么?”天启帝眉头一黑,看向他。 “刘大人所说的那位司元,也就是三皇子之前贴身护卫现在在我的手里,皇上,现在就告诉大家吧,武直门兵变的真相。” “放肆。” “还有,岁和寺外侥幸没死的安浅郡主,我的亲生妹妹,她已经恢复了神智,记起了那日在岁和寺发生的全部事情,她说她亲耳听到杀死父王的人说:图要夺,人要杀,如此才能向皇上交待。” 又是倒吸凉气的声音。 有大臣大胆开口:“郡王爷,事关重大,你可千万不要胡说八道啊。” “刘大人死的时候一切就已经够清楚了,他武力镇压那些对他不利之言论,难道还不足以说明其心虚吗?”庄荣渊道,“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们所有人,武直门兵变是他一手策划;我父王是他亲手所杀;秦家,谢家,也是他亲手所灭,如此残暴不仁之人,如何当得天下之主?” “难道真如传言所说,之前所流传种种,那白条上所书之所有事情难道全是真的?” “皇上,何不召那司元上堂对质,以证清白啊,否则如何服这天下悠悠众口。”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天启帝已然退无可退。如果说刘大人死时还总能蒙混一时,即使掀起巨大风浪给了天下无数人以造反借口,但庄荣渊这个皇室子又站出来再说一次,天启帝被逼至墙角。 要么是请司元出来自证清白;要么是杀了庄荣渊继续蒙混,但大臣们显然一个个也是哆哆逼人不许他再蒙混过关。 第206章 被迫兵变 可是,司元大多朝堂中人都认识他,先帝还在时三皇子是最热门的储君人选,朝中大部分人都与之有所来往,作为三皇子身边最得力之侍卫加近从,司元也被众人熟识,所以他的话是具有一定公信力的,皇帝真要与之对峙,就狡辩不动了。 可不对峙......眼下这众怒难犯之局势,他又要怎么去破呢。 “放肆,尔等要干什么,通通想造反不成。”天启帝怒喝道,“这天下间还没有大臣逼着堂堂九五至尊低头认错的。” “你们先前个个上书要朕下罪己诏,甚至让位儒诚王,等等一系列操作朕都没有计较,今天是太后丧仪你们想干什么?非逼着朕承认那些事是朕所为吗?” “难道不是吗?”庄荣渊质问。 “庄荣渊?”天启帝瞪着他,“若非是看在你父王的荫功之下,你以为朕为什么留你至今,白白瞎了一个庄姓。” “信不信你再敢信口雌黄,朕立刻废了你。” “不好了。”这时,人群下头不知是谁大喊起来,“司元在平昌郡王府里暴毙了。” “......” 一阵可怕的沉寂之后,天启帝眉眼一眯,冷笑出声:“庄荣渊,朕看这就是你在自导自演吧。” 庄荣渊脸色瞬变了一变,这时跪在人群里一直没作声的容妃惊呼一声晕倒了过去。 天启帝赶紧上前扶住她:“爱妃?” 旁边宫女小心翼翼地解释:“自上次小产后娘娘身体就大不如前,加上本来就身体弱,体质缺糖易晕倒,所以才......” “朕容后再跟你算账。”天启帝抱起容妃转身便离开了殿堂。 庄荣渊大喘了一口气,随后目光在余下跪倒的一众人等里扫过,清一色的雪白里人人自危的低伏着头,对今天眼前发生的一幕幕不敢过多置喙。 于是,庄荣渊也大踏步离开了,因为天启帝没有说要当场将他捉拿或问罪什么的,身为郡王倒也一时没有人与之为难。 ...... “司元死了。”庄清和背着手在屋里跺着步,来回徘徊的皱着眉头。 屋里油灯如豆,在秦婉初姣白的面容上映着花色,自从上次争执了一回之后,庄清和与庄荣渊谋事便不再背着他,庄荣渊倒也习惯了。 庄荣渊咬着牙:“在我的府里被人给下药毒死了,呵,这手伸得可有够长的。” “不会是天启帝。”庄清和思索一番后说道,“如果天启帝真知道司元下落,早在刘大人出同事时就已经下手了,不可能留他命到现在让你来与之对峙。” “赵家。”秦婉初在旁边淡淡说了一句。 庄荣渊与庄清和对视了一眼,皆表示同意,庄清和说:“今天天启帝可谡是真的被我们从始至终牵着情绪走,不像事先有所准备。但司元却死的时间却如此巧合,天衣无缝。只能说明赵家的人早就潜伏在你府里,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动手而已。” 庄荣渊咬碎一口银牙,恨得后槽牙格格作响:“好个赵家,他这是想将我们一网打尽。” “崔季桓失势,如果我们再倒下,那么这朝堂还有谁能与之争锋?”庄清和危险的眯上眼睛,有股杀气自眉宇间溢出,直到秦婉初握住他的手,他才渐渐放松了心。 秦婉初说:“不过好在今天虽险,但容妃即使出手救了你,至少有一个缓和之机。” 可惜想让司元跟天启帝对峙是不可能了,如今死无对证,皇帝想怎么和稀泥都没有人敢说什么了,看来想用太平的方式解决一切,他们还是太天真了。 庄清和对此没有说什么,但心里却不由得惊叹,容妃如今在后宫真是宠爱绝顶了,皇帝居然肯为了她暂缓庄荣渊犯下的这大逆不道之罪。 他看向庄荣渊:“可是等皇帝回过神来就晚了,荣渊,我们必须提前行动了。” 庄荣渊咬牙:“我知道,赵家 来这么一手,我们已经被逼上梁山,无路可退了。” 如今跟皇上已经撕破脸皮,但却没有对峙之筹码,只怕皇上降罪的旨意今晚就会下达,容妃能为他们争取到商量的时间并不多了。 先发制人,他们才能赢得先手。 然而今日太后丧仪上的两堂对质早已传遍了上安大街小巷,庄清和被降职问罪,庄荣渊等待处置,只怕两位王爷都要凉凉,无数推测与流言早已满天飞舞,但出乎意料的是站在庄荣渊和庄清和这一边的竟占大多数。 这中间定然少不了一些人的推波助澜,庄清和也明白,越多流言倒向他们这边,就越证明有多少人想看天启帝倒台,这帝国将倾,多少人巴巴望着想要分一杯羹,也做一回乱世之王,谁能料到就不能笑到最后成为天下之主呢。 这样的欲望谁都会有,但凡有点能力在手的人,心中都会升起跃跃欲试之感吧,甚至所有流言都指向司元是被天启帝毒杀的,如此可见流言之毒。 但眼一点点庄荣渊与庄清和已然没有心情去管控这些事情,天启帝降罪庄荣渊的圣旨已然马踏声声的在来平昌郡王府的路上,而平昌郡王府却是灯火通明,彻夜不熄。 天启三年,八月十九日,亥时初。 平昌郡王庄荣渊发动了政变,随着一声圣旨到,手拿明黄圣旨的太监自马上翻身而下,但王府迎接他的却是箭如雨下,顷刻间就把那太监给射成了筛子。 无数天字军冲门而出,目标直逼上安西直门,与之策应而动的是忠勇伯府叶大人、户部沈牧沈大人等十数位朝中重臣,几乎是城门为之响动而开,长驱直入毫无阻碍,即使有遇阻兵,天字军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一夜之间捣毁了上安东西南北四大重镇军营中的三个军营,大旗一竖,庄荣渊厉喝一声,天启帝的罪行响彻整夜,也有好多军队不战而降,直接愿意加入天字军的,当然也有遇顽强抵抗的,但似乎这些人在天字军的面前根本就不够看的。 日积月累的沉淀与训练在此刻沉闷无声的决战中体现出了价值,丝毫没有拖泥带水之感,所到之处杀伐决断,犹如狂风暴雨将上安城所有重地军营袭卷了一遍。 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来临的上安守军们防备过松,对上天字军难有还手之力,庄荣渊可谓首战告捷,风风火火完成了这场兵变! 当躺在容妃身旁听到庄荣渊发动兵变的时候,天启帝腾的从床上坐起,帘外是赵大人的声音:“臣已集合所有御林军之力抵抗庄荣渊对皇城发起攻击,皇上放心,他绝不可能攻到此处。” 如果攻到此处,那他这个皇帝也不必做了。 第207章 全新局势 赵大人其实对庄荣渊的兵变早有预料,司元一死,庄荣渊被架了起来,来去无路,只能提前亮出底牌来,否则就只能乖乖接受圣旨降罪。 所以赵大人将所有兵力都集中到了皇城之下,就算是庄荣渊拿下了无数军队,势力庞大又如何,他的强力底牌已在此恭候着他,只要他一出现便成瓮中之鳖,必让他有来无回。 可是...... 子时已过,西直门传来被攻破的消息,庄荣渊带着大军连夜攻打离上安不远的云河州去了—— 赵家主这一次失算了,扑空的城门,兵情告急又毫无准备的云河州,一夜之间成了天字军的据地。 赵家主气得摔了杯子,满脸愤恨,云河州兵变,天字军取得全方位的胜利,连带旁边好些镇郡皆落入天字军手,而且满朝十数位重臣和手握军机要务之人都归顺了天字军,可以说这一次对朝堂是一个极严重,甚至毁灭性的打击。 “居然让那厮成功了。”赵家主气得牙痒痒,他苦心背后经营一切,就是想不动声色除掉河中侯府与儒诚王府两大劲敌。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独揽大权,待皇帝病入膏肓直接报政,顺其自然的夺位立朝,但没想到天字军暗中积蓄了如此庞大的能量,虽然是被逼起兵,却不得不说这支队伍真的训练有素,一夜间的成就已风靡整个上安。 天启帝一病不起,咳得不行,一日三餐都要汤药吊着,容妃一直在身侧照应,对赵大人的回话天启帝只应和的哼了一声:“果然早有准备。” “是啊,这支天字军训练有素,可见庄荣渊早有异心,那日太后丧仪上咄咄逼人也不过是为自己起兵造势罢了。”赵大人冷哼。 天启帝狂咳不止,看起来脸色比前几日越发不堪,眼下一片淤青,他说:“这件事交给你全权处理,舅舅办事,朕还是放心的。” “皇上,这......”赵家主一副为难表情。 容妃在旁说道:“赵大人,皇上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只怕也不好传到朝堂上,既然皇上有心让大人暂代协理帝权,那赵大人就临危受命,不要再推拒了,天字军来势凶猛,又离上安最近,实在是皇上心头大患啊。” 皇帝点头:“爱妃所言甚是,舅舅放心去做吧。” 赵大人唯唯诺诺的躬身退出去了,容妃起身去点起了安神香,又亲自喂天启帝吃药,天启帝喝了两口摆手说苦,容妃笑了笑:“良药苦口嘛。” 天启帝也笑了:“庄荣渊起兵,没有往皇城来,却远走云河州,就像是从一开始就知道皇城这边埋伏重重一般。” “赵大人的布署除了皇上外,并无其他人知,想来庄荣渊是早就如此打算好了的吧。” “云河州啊,真是选了个好地方。”天启帝也不得不承认,他们是一早就想好的对策。 突然,天启帝握住了容妃的手腕,轻重合适地道:“这两年来来去去,没想到最后还是你最合朕的心意,有你在朕的身边,朕甚感安心。” 容妃心里发了个怍,每次天启帝说这种柔情款款的话时,她都感觉下一秒这个帝王就要变脸。她强自笑了笑:“有皇上陪着臣妾,臣妾也甚感安心。” 皇上看着她,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便又躺回床内睡下了,太后丧仪上被庄清和与庄荣渊连番激怒生气,他的病算是急转直下,一时半会儿真离不开这床了。 ...... 另一边的儒诚王府。 收到云河州兵变的成功消息,庄清和大松了一口气。 秦婉初一面将信纸放到烛台上烧掉,一面看着半躺在床上的庄清和说:“之前荣渊是不是就打算往皇城攻打?” 庄清和点头:“天字军的实力是有与皇城一战之力的,若能一举挫了天启帝的锐气,不仅是给我们天字军头战立下赫赫威严,只怕也是给天下无数反军以气势。” “所以,你也是同 意的?” 庄清和再度点头,转而又道:“好在有容妃及时递出的消息,赵家主果然是个老奸巨猾的东西,若非我们即使得到线报,改变了攻打方向,只怕就算是云河州我们也拿不下,在皇城就会全军覆没。” 秦婉初点头:“到今天我也算是真正明白了,你提前脱离朝堂可以免去诸多猜疑,但有容妃在,我们却不至于耳聋眼瞎,对朝堂后宫一无所知。” “没错,容妃会是我们的眼睛,我在军机处的几位老人也有所潜伏他们都会相应给我递出消息来。”庄清和说,“而我则会是云河州天字军唯一的链接,是荣渊掌握此处所有消息的渠道。” 而这条路虽然险阻,但也算是真正建立起来了。 庄清和将秦婉初拉到近前,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阿初,我们不日也要启程去皇陵了,天启帝给了我一个闲散的守陵大将的官,要我为太后守陵三年。说起来,我们倒是有一段清闲日子过了。” 秦婉初笑了,说:“我要在皇陵脚下建一所小院子,养些花花草草,鸡鸭狗猫,在你身份暴露之前,尽可能的享受一下生活。” “好啊,顺便再养两个小孩儿。”庄清和搂着她的腰说。 秦婉初愣了愣,低下头说:“现在要孩子会不会不太合适啊......” 庄清和并未多想,只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你要相信我,我们的孩子,不管什么来,不管世道如何,我都一定会保护好他的。” 天启三年,九月十三,庄清和夫妻二人启程去皇陵任职。 同月,赵家主集结兵马与云河州天字军展开了拉据战,长达半个月之久的战争在云河州附近的山地纠结进行着...... 皇朝的翻云覆雨,似乎一下子与隔世而立的皇陵不再相干,夫妻两个果然在山脚下建了一所小院子,养了些小动物,门前遍植花果,连着从前那些王府的锦衣华服都褪下了,只着粗衣麻布,一日三餐,惬意得很。 只是偶尔收到信鸽传来的容妃的信,庄清和会皱了下眉,但抬头看见院子里站在葡萄架下忙碌的妻子,他又嘴角绽开笑容,真希望这一刻能永恒。 有容妃和军机处时不时传来的消息,天字军固守云河州几乎战无不胜,对赵家军的动向不说了若指堂,反正大方向都不会出偏差,也因此,大半年的时间里天字军借此狠狠打击了朝廷的气焰,也不断扩张了自己的版图...... 然而,花无长红,变故还是来了。 第208章 容妃有约 天启四年,一月二十一日。 又是一年初春,城郊四处好颜色,青翠红绿满山坡。一辆青布马车晃晃悠悠地行在山间小道上,一路鸟语花香相随。 历经半年多的烈火征战,天字军已稳占云河州一带,势力之大是唯一直逼上唐京都上安的最大威胁;当然除庄荣渊的天字军外,地处北部郡河的起义军和伴于南方江原地带的光复军,势力亦是不容小觑。 几乎所有叛军之中,天字军、赵义军、光复军势力最为雄厚,给上唐王朝带来的威胁最明显。 赵大人一开始曾在皇上面前夸下海口,两月之内一定将庄荣渊带拿下,但半年过去了,庄荣渊不仅势力不断增大,盘踞云河州已难以一朝一夕拔除。皇上对此已经发了好几次火了,只差没卸了赵大人的官职。 当然,他们不会知道这半年多的积战,天字军能胜多败少,势力有增无减,很大一部分是依靠着对上唐军事朝政的了若指掌,有容妃在皇上面前的枕边风,和军机处的消息,庄清和递给天字军的这些信息足以让赵大人屡战屡败。 为避人耳目,借着立春回来给秦谢两家上香的机会,庄清和与秦婉初商量提前几日动身回京,最主要的目的是跟容妃见上一面,这是容妃主动提出来的。 为了这次见面,容妃也是提前半个月就跟天启帝说好想找机会回一趟家中,借着思念母亲的由头出得宫来。 临河的望江茶楼,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容妃换了一身普通素衣,头戴白色帷帽,一路疾行上了三楼拐角的一间房。 屋里茶香袅袅,窗台的水仙开得格外美丽,引着两只蝴蝶在上头追逐。依兰谨慎地退出房间将房门关好,容妃这才取下帷帽,看了眼室内,桌上摆了两三盘精致好看的糖糕。 “这是阿初亲自为你做的,偿偿看甜不甜。”庄清和从屏风后头转出来,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容妃盯着庄清和朝自己走来,脸上的笑容像春日下的漫天樱花,灿烂又漂亮,温和又绚丽。她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在笑。 比起太后还在世时,每每在宫里遇到他时他所发出的笑不同,那时候他的笑是钉在脸上的模板,只要需要他随时可以拿出来应付人,从来不是真心的;但现如今却不同了,庄清和的笑容给她一种治愈坏心情的力量。 她在旁边的八仙桌旁坐定,拈了一块甜糕放进嘴里,点头说:“侧妃的手艺比宫里那些御厨还要好几分,王爷真是好福气啊。” 庄清和也撩了撩衣袍在她身旁坐下说:“知道你离不开甜食,阿初特意吩咐我给你带的,一会儿带点回去。” 容妃摇头:“为免旁人怀疑还是不要了吧。不过话说回来,看王爷满面春风,这小半年应该过得很开心吧。” 庄清和笑了笑,远离了朝堂的喧嚣,山野的清风,明月与花香,最重要的是有秦婉初陪在身旁,这小半年说他过的是神仙日子也不为过。 他的笑而不语容妃看在眼里,也跟着笑了,庄清和说:“为难你陷在宫里,如履薄冰替天字军打探消息,你放心,我也好,荣渊也好,都知道你的不容易,他日......” “王爷。”容妃打断了他的话,脑袋在房间里四徙探寻了一番问道,“侧妃竟没与你同来?” “......她回秦家去了,说是想提前打扫一下卫生,为祭奠做准备。” 容妃点了点头:“也是。” “她知道你见我定是有正事商议,她怕在旁边会有所影响。”庄清和说。 容妃望着桌上那几盘小巧精致的糖糕发了会神,随即笑了,她说:“有侧妃这样的女子陪在王爷身边,王爷万事可足了。” 庄清和淡淡一笑,容妃深吸了一口气说:“王爷,我之所以执意想见你一面,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就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 当今局势,皇上已病入膏肓,即使再无新的叛乱发生,他那身体也不过拖过三年五载是极限罢了;上唐土崩瓦解,一定当数我们的天字军、朱奕的光复军以及李沛之的起义军为势力最大者,但是乱也不过就这两年。” “王爷可想过天下迟早要归一,如果最后取得胜利的是我们天字军,重建这上唐,你与庄荣渊,谁为帝王?” 容妃定定地看着他,庄清和眉头微微一动,这个问题很早之前秦婉初就问过他了。 确实,与光复军和起义军不同,他们天字军真正的领导者是两个,而且皆是庄氏皇族,虽然在朝廷里庄清和的声望名誉实力能力一切都要显高于庄荣渊,但庄荣渊是个扮猪吃虎的佼佼者,能在云河州稳固局势将天字军排开场面,已是极不容易。 况且既然走到这一步,原先朝中的一切自然归零,他与庄荣渊对于天字军的付出其实是相当的。 “在我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能先问你一个问题吗?”庄清和说。 容妃点头,庄清和道:“为什么突然想到问我这个问题?” 容妃眼眸微垂,她说:“王爷知道,我一开始追随王爷只是想追随王爷你而已,是因为王爷决定要和庄荣渊联手,要做这些事情,所以我义无反顾,但是我从始至终真正忠于的,只有王爷你。” 她真正想说的其实是从始至终真正想追随,心中在意的只有他,只是她终究说不出口。 庄清和眉心微微一紧,这让他想起早前秦婉初跟他提过关于容妃真正愿意帮他的原因,他叹了口气说:“那我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容妃疑惑地看着他,他笑着说:“容妃,其实我真正要想的一切早已经得到,就像你说的这小半年我过得十分开心幸福,这世上并没有其他什么东西还能再勾起我强烈想去争夺的欲望。” 他恨了一生的太后已经死了,天启帝就算没人算计也注定命不久矣;他费尽心思想得到的女人也已经得到,仔细想想似乎他真的很圆满了。 容妃怔了怔,庄清和说:“但是阿初想做的事情还没有结束,这天下的战火既已燃起,也总要有人来熄灭,这就是我接下来唯一要做的。” 容妃轻轻一叹:“想不到竟是我浅薄了,王爷与侧妃伉俪情深,我真羡慕。” 第209章 容妃:我也想做你的侧妃 “待一切结束,我也一定会想法给你一个好的归宿的。”庄清和说,“你放心,你所有的辛苦和付出,我们都看得到。” “王爷倒不必为我考虑。”容妃笑了,其实他有这份心她就已经很高兴了。 “不过知道了王爷的打算我心里也安心了许多。”容妃说,“话说回来,皇上对赵家最近的忌惮越来越深,昨天已经跟我谈到想收回赵大人的摄政之权。” 庄清和眉头一紧,当初让赵大人摄政是因天启帝身体不好长期卧床,加上庄荣渊造反的大事有待处理,而如今虽然庄荣渊的事情赵大人并没有解决得很好,但天启帝的身体却是每况愈下,只怕收权回来也根本不能理政吧。 “是因为赵大人没有处理好天字军的事?”庄清和问。 容妃点头:“这是一方面,还有就是最近皇上收到了好几封匿名的折子,里面奏了许多赵家的密事,大多是从前怎么利用太后和皇上之类的,还有就是赵家有反心。” “居然有人做这种事?”庄清和站起身也开始疑惑起来,“如今的朝堂之上可是赵家大独,谁还会跟赵大人过不去呢?” “反正皇上已经将远在郡河抵抗起义军的崔季桓召回来了,看这样子是要真正的重新复用崔季桓,弃赵家了。” 庄清和微微握紧手:“怎么样都好,对我们天字军没什么两样,但是皇上似乎有些病急乱投医了。” “呵,他本来就没有能力,加上早前的一些人脉还都是太后为他留下的,朝中大臣好大一部分还是在等着看他伸腿瞪眼,好能从中瓜分得利。”容妃冷笑说,“加上这人一旦病重,疑心也会跟着加重,看谁都觉得会害他一般,用人也越来越奇怪,这点我倒也习惯了。” “那你现在在他身边不会有危险吧。”庄清和反问。 容妃怔了一下,她随即摇头:“他很依赖我,毕竟他生病伺候吃药这些都是我经手的,对我倒是是日益信任。” “那就好。”庄清和说,“但若一旦让天启帝发现不对劲,你要立刻告诉我,我会想法子让你撤出来的。” 容妃点头,又道:“赵家跟天字军这半年的战中接触,其实都十分了解天字军的很多构造和习性,说起来若真的赵大人起事,只怕也会成为天字军的一大威胁。” 庄清和一想也对,赵家起事的话定然脱离朝廷掌控,自然也就脱离了容妃能探查的范围,到那时,赵家军再与天字军对上,必然会比起现更打得难分难舍,这无疑是无形中的一个巨大敌人。 见庄清和陷入沉思,容妃又道:“不过我有办法将其消弥于无声。” “......你?” 容妃嗯了一声表示肯定,又接着说:“最迟两个月,最快半个月吧,王爷定会听到消息的。不过现在我还不能告诉王爷我会怎么做,只一点,我绝不会牵连到王爷和天字军的。” “我并不是担心这一点,我只是......” “王爷。”容妃又一次打断了他的话,“说起来自从追随王爷以来,事实上我与王爷真正见面聊事的次数却并不多,大多数时候都是书信往来......能像今天这样单独的见到王爷,真的是很难得。” 确实,他们向来见面的机会不多,但庄清和却说不清为何,对容妃的信任和对阿七的信任几乎是相等的。 庄清和刚想开口,容妃又道:“王爷与我一个在后宫一个在皇陵,隔得太过远,为免出错,我以后会在给王爷的每一道消息上加一个花形糖糕的印记,王爷要记住,只要有这个印记的才是我给的真正的消息,没有印记的都是假的,勿信。” 说着容妃将自己随身的手帕拿出来给庄清和看上面的印记,并让庄清和记住这个粉红色花形的糖糕印记,庄清和表示同意:“这样也好,会更安全些。” “不过,王爷要记住,如果哪次你收到的消息上出现了两个 这种印记,就代表我可能出事了,但提示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容妃?” “我只是为防万一,毕竟很多情况是瞬发的,我们要早做准备,免得临到头手忙脚乱。” 庄清和点头道了声好,说:“那我给你的回信也会落下这个印记。” 容妃笑了笑,突然又说:“王爷之前说待一切事定会给我一个好的归宿,那我们现在不如来详谈一下,王爷给我准备的归宿?” “......”庄清和脸色难掩一丝尴尬,随即道,“自然,其实我和阿初这小半年也谈过这个问题,她说想给你重新寻一个好人家。” “如果我不想要呢?”容妃说。 “那......你不妨告诉我你想什么,只要是你想要的,我和荣渊一定尽一切可能去满足你。” “我知道待天下大定,王爷一定会重新娶侧妃为正妃吧。” 庄清和点头:“这是自然,我不可能让她一直做我的侧妃啊。” “那......到时候,我来做你的侧妃,怎么样?”她笑着说。 “......”庄清和脸色一怔,“什么?” “你嫌弃我做过天启帝的妃子?”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庄清和一下子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容妃,可能有件事是我没有跟你说清楚,我和阿初之间是不可能有别的女子的,你明白吗,你想要其他任何的东西,我都可以满足你。” “瞧把你吓的。”容妃忍不住讪笑起来,“我就是开个玩笑而已,知道你与她情深似海,坚定不移。我又怎会做那无趣的事情。” 庄清和重重呼了口气,说实话,情敌什么的确实很令人头疼,他可以干脆的解决沈玉华,但如果容妃现在真拿继续追随他为天字军办事为由来威胁他的话,他还真不好办。 杀一个人很简单,但庄清和着实不想对容妃出手,这么久以来的相处,庄清和还是打心眼里很佩服很尊重眼前这个女人的。 戴上帷帽容妃离开了房间,她和庄清和是分开走的,所以庄清和并没有出来。倒是依兰往房间里看了几眼。庄清和还坐在里面喝茶,他看见依兰朝里头看来,以为是还有什么事要交待。 可依兰的眼神虽然纠结,但却很快又垂了下去。在容妃的催促下主仆二人很快就离开了。 但容妃前脚刚走,望江茶楼大厅角落里低头喝茶的一个男子便极快的跟了上去,车水马龙的街上男子小心翼翼地尾随在容妃身后,似乎是要弄清她的去处。 第210章 谢云昭归来 立春那天偏偏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昨日还明媚阳光的上安城,今日便笼罩在一片凄风苦雨里。 夫妻二人未敢在城中多待,祭奠结束便匆匆回了他们的小木屋,马车在清风和雨里缓慢行驶着,车里秦婉初正趴在窗辕边上观景,手掌接过外头湿漉漉的空气里的雨滴,清透的冷意从手掌心直达心底。 突然几辆几奔而来的马匹迎面撞来,溅起一地的泥泞,秦婉初被吓了一跳赶紧退回车内,庄清和忙扶住她,又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外头,那几匹马已然与他们擦肩远去,只剩数个高大清冷的背影在冷空气里传来声声喝斥:“驾驾——” “应该是江湖中人,才会如此不拘小节,行色匆匆。”庄清和安抚她,“没吓到你吧。” 她摇头:“我们也加快脚步回木屋去吧。” “才回上安几天时间,你就想念木屋那边的生活了?”庄清和笑她。 秦婉初头靠在他肩上,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笑着说:“是啊,只有在那里才是最自由自在的,阿和,真想跟你永远都待在那里才好。” “那等一切事定,我们就回那里去,可好。” 秦婉初点头,庄清和突然又从怀里掏出一张药单来,他说:“昨日四喜告诉我说这是我们不在府里时,下人打扫药室找出来的一张药单,怕是你生病没有告诉我,所以匆匆拿来问我知不知道你吃过这药。” 秦婉初看着那药单,瞬间怔愣,随即一把夺过了那药单揉成团扔去了外面,她木木地笑了笑说:“是之前我配错药的一张废单子,四喜也真是的,什么都往心里去,明明是我的丫头却事事忠心于你,下次回去我非教教她规矩不可。” “......那你紧张什么?”庄清和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她紧张的样子是逃不过他的眼睛的,下意识的越发让他觉得那张单子就是有问题,好在庄清和很在意,拿到那张单子时便请教了一位御医。 “我哪有紧张。”秦婉初喉头打结,目光上下偏移。 庄清和双手扳着她的头,正视着她说:“阿初,如果真有什么问题,我希望你能坦白告诉我,我们在一起已经两年多了,我不想你对我有所隐瞒。” 秦婉初点头:“我知道,我怎么会瞒你呢,不会的。” 她倒进他怀里,开始问他晚上想吃什么等回了木屋她便去做,今日下着雨,想来他们有大部分时间可以在家里煮茶看书消磨了。 但庄清和却眸色深沉着,一时并没有说话。 那几匹马速达上安,一行几个男子风衣裹脸,隐秘而行,待在一家小茶馆里吃了点酒肉,其中一个青色风衣男子问旁边白色风衣男子:“今天下着雨,倒好行事,要去吗?” “我一个人去,你们在指定的位置等我就可。”男子从风衣里轻轻露出半张脸来,风霜覆了满脸的成熟,那双眼底蓄积着难以言欲的沉痛。 “无名,舅舅说了......” “半个月前我不是说过了,我不叫李无名,叫我谢云昭。”他眸色淡淡,“大人的叮嘱我没忘,放心吧,我会小心行事的。” “......”对方叹了口气,终究没再说什么。 谢云昭又一次裹紧白色披风,起身独自离开了。旁边两个属下面面想上觑皆有些担心地看向青色风衣的男子:“宁将军,李将军他这......” “让我们很难做。”宁玉尘摆手,哼声,“可你们谁是他的对手?” 两人皆噤了声,宁玉尘又道:“自半个月前他在战争中脑子受了次伤,恢复了从前的记忆,这半个月就整个一魂不守舍,算了,他必有他非做不可的事,但两年多的相处我还是相信他的,他会回来的,等着吧。” 谢云昭也好,李无名也罢,宁玉尘其实并不在意,他只知道无论谢云昭想做些什么,两年的翻天覆地,他也只有他们这一处可以当归宿了。所以,宁玉尘 从这一点上是很放心他独自行动的。 绵绵细雨天是个合适拜祭伤感的日子,刚抽枝的柳条在院子里随风摇曳,青石板上落满了点点李子花的洁白。 谢云昭踏着这条熟悉的路径走到谢府的祠堂,里头油灯长明,屋里温暖如春,跪垫边摆放着的火盆里有刚才烧完的纸钱,上面摆的供品也十分新鲜,可见是替天行道有人祭拜完。 一路行来谢云昭就奇怪,偌大的府院干净整洁,明显是有人在时常打扫着,望着才被祭拜过的祠堂,他眉心一紧,伸手抚过那一排排油灯下干净的桌面,内心涌起惊涛骇浪。 记忆又被拉回了两年前的今天,他握紧了手:“阿初......是你吗?” 谢府也好,秦府也好,都被人打理得十分完好,且今日都有祭拜过的迹象,他知道他一定跟秦婉初擦肩而过了,但是秦婉初如今又在哪里,他根本无从知晓。 回到与宁玉尘他们红定好的客栈,他说:“我想留在上安几日,查清楚当年的事。” 宁玉尘耸了耸肩:“只要没被识破身份,我是无所谓的。但你要想清楚,静如可还在等你回去。” 谢云昭眉眼间波澜不惊,淡淡说:“我知道了。” 过后的几日天空又见晴了,万里无云,阳光灿烂的日子,很合适植种些花草,秦婉初已经交待庄清和了两日,让他把庭前篱笆上那些凌霄花拾掇一下,今年才会开得更好,但庄清和像没听见似的,躲在书房里看了两日的书,也不知道什么书那样迷人。 今天秦婉初实在等不及了,拿着锅铲便直接冲进了他书房里,将锅铲怼他脸边:“我让你拾掇院里的花草,你是不是装没听见?” 庄清和闻着锅铲凑上来时散发出上面的菜香,他伸手轻轻接过她手中的锅铲,往旁边小凳子上拍了拍,说:“阿初,我们谈谈吧。” 看他这副正经的模样,秦婉初怔了怔,任由他拉着自己坐下,庄清和淡淡地问她:“为什么这一年多,你就一直没怀孕呢?” “......”秦婉初刷的一下脸红到了耳后根,她挠头抓耳,“我我我,我怎么知道......这种事情也也要讲缘分的吧。” “其实很早前我就想过了,会不会跟你之前在狱里受那次大伤有关系,身体一直没恢复好。” “对对对,肯定是这样的。”秦婉初跟着说。 庄清和看着她:“但我知道有顾师给你调理过身体,你早就大好了。那天那张药单其实是避子汤吧,阿初,你为什么不肯给我生孩子?” 第211章 第一次吵架 突然凝结的空气,他认真以待的眼神让秦婉初都突然感到一股窒息,原来他一早就知道那是一张避子汤的药单,只是一直在等她主动坦白罢了。 可惜回木屋这么多天,秦婉初竟然丝毫没察觉他的异样。她慌乱的避开他的眼神,却殊不知这种避开的态度让他越发觉得心凉。 他站起身说:“这几日我一直在想之前我们聊过关于孩子的话题,每次你都避而不谈,总是借口世道太乱不愿意生孩子,那时候我是真的相信你是因为世道的缘故......” “不仅仅是的。”秦婉初赶紧抓着他的手解释说,“阿和,当初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师父就替我检查过身体,那时我是真的身体还没养好,所以才......况且我们家的血案才过去没多久,守孝也要三年啊,我并不想这么早要孩子。” “跟血案有关也好,跟身体有关也好,抑或是跟世道有关,种种理由只要你说给我听,我都会信,你知道的。”庄清和看着她说,“可你从来没有跟我坦白过,背着我悄悄喝着这个药,喝了这么久,直到我主动发现,主动问起......” “......”秦婉初低下头,一时无言。 庄清和叹了口气,说:“我只问你一句话。” 秦婉初看着他,他说:“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想过要跟我生孩子,有未来。在你内心最深处,终究还是放不下谢云昭,是不是?” “......阿和?”秦婉初懵了,“你说什么,我......” “你别说。”庄清和打断她,他还是害怕听到从她嘴里说出真相来,却道,“也许我们都该好好冷静一下,院里的花草我会去打理的。不过这几日我就先睡在书房吧!” 庄清和出去了,秦婉初一个人呆愣愣地立在原地,有些难以置信,所以,他们这......是吵架了吗?! 他居然选择冷战,他居然要跟她分房睡...... 秦婉初闭了闭眼,只感觉十分委屈。冷战就冷战,分房就分房,谁稀罕。 ...... 容妃回到皇宫便又投身于伺候天启帝的工作,她向来细心,又不多话,所以无论是天启帝还是旁边的宫人们,倒都挺喜欢她的。 虽然立春后这几日阳光晴好,但天启帝屋里还是烧着地龙,他坐在窗边跟才回京复命的崔季桓对弈,见容妃端着药进来,崔季桓笑着恭维了一句天启帝的棋艺便退出去了。 容妃倒有些惊讶,崔季桓回来得可真快,看来是秘密回京的,毕竟似乎还没有人知道崔季桓已经回来了。 正当她怔忡间,天启帝朝她递出手来,她赶紧过去扶住,又把药端上来:“皇上,先把药喝了吧。” 天启帝皱了皱眉:“太苦了,一会儿喝,爱妃,跟朕说说这次回家去可有什么新鲜事?” 容妃怔了怔,天启帝哪对她回家感兴趣,她知道几个月前天启帝就对她有些生疑了,定然是想究问她的行踪吧。 “还不是老样子啊,不过臣妾倒是去湖里玩了一天,挺好玩的。”容妃一边笑着说,一边给天启帝揉起腿来,“哦对了,之前听说望江楼出了新点心,臣妾本来想去偿偿的,结果也没甚新意,本来还说真的好吃的话就给皇上也带点回来的呢。” 天启帝眉眼笑了笑,并不多话。 去划船,去了望江楼,倒是跟探子说的差不多,不过...... “就没见过什么人?”天启帝笑着追问。 容妃想了想:“那这可多了,皇上也知道因为皇上宠爱臣妾,臣妾回一趟家好多苍蝇蚊子的飞上来,巴不得吸一口臣妾的血呢。” 天启帝被逗笑了,握着她的手说:“总之你玩得开心就好,话说回来,最近朕的案头上又堆了一大堆弹劾舅舅的折子,都说他在讨伐天字军一事上并不尽心,才导致庄荣渊坐大,还有许多陈年旧事被翻出来... ...” “树大招风嘛。”容妃说,“赵大人在朝中独大,有人看不惯倒也正常。不过......” “不过什么?” 容妃忙道:“臣妾一介后宫妇人,岂敢随意评判前朝政事。” “朕恕你无罪,你随便说就是。”天启帝说,“朕只当消遣,听着玩玩。” 容妃想了想这才道:“那臣妾可乱说了。” 天启帝点头,容妃说:“之前臣妾听闻赵大人的嫡子赵楚良暗中藏污纳垢,还倒卖不少军情,赵大人虽然再行事谨慎,但恐怕其子终究年轻气盛,仗着家族荫蒙,胡作非为恐也是有的。” 天启帝眉眼一眯:“你是说......赵楚良这厮,倒卖不少军情?” 倒卖军情可是重罪,天启帝倒是非常合适的抓住了容妃想说的重点,容妃点头:“好像是,不过臣妾也就风言风语的听过几句罢了。” “说起来赵家这个嫡子,确实比不得之前那个庶长子能干。”天启帝哼声,“从前舅舅利用庶长子赵楚平的能力为家族中种嫡子嫡女填平不少官路,可惜这个赵楚良终究抵不上赵楚平之能,又嫌恶赵楚平能力优于自己,心中记恨,可如今去了这位庶长子的铺路庇护,他的恶行也就渐渐被暴露出来了。” 大家族里的尔虞我诈向来不会少,这也只是赵家这样人家的冰山一角罢了,容妃点头:“可不是,其实朝中好多大少暗中看不惯赵家的行为,说起来赵大人虽然是在前线对敌天字军,可这天字军胜多败少也确实奇怪,难不成......” 话到嘴边没有说出来,留给天启帝无尽想象。 这时,门外传来李公公的传话:“皇上,赵大人求见。” 天启帝哼声说:“爱妃今天先回去吧。” 容妃笑着点了点头,便施施然离开了,走出通勤殿,正好跟进殿的赵大人打了个照面,赵大人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容妃却只是轻轻一笑,提着裙子走了。 进到殿内,赵大人行完礼,天启帝才慢悠悠地说:“舅舅啊,你摄政这半年多,各方叛军稳固得很好,且听闻昨日光复军那头传来消息,有意与我们和谈,这是好事。” 赵大人淡笑了笑:“都是皇上洪福齐天,不过皇上今天臣却是有另一事禀报。” “说。” “我们与天字军僵持半年之久,败多胜少,天字军固然厉害但我上唐军威也不是一天两天练就,何以会被一个庄荣渊逼至如此地步。”赵大人说,“好几场战役臣都觉得对方像是一早就知道我们的布署一般,十分蹊跷啊。” “你怀疑朝中有内鬼?”天启帝问。 “如果不是有人向他们传递军情,我赵家军绝不可能败至如此地步。” “你来向朕禀报,可是已有怀疑之人?”天启帝又问。 “没错,臣已查证,这个偷偷向天字军传递消息的内鬼就是容妃。” 天启帝眉头一挑:“容妃?” 第212章 互相猜疑 容妃一早就察觉到天启帝怀疑她了,与天字军交锋的大半年时间里,天字军对朝廷的行动了若指掌,谁都知道这种情况定是有内鬼。 天启帝与赵大人的种种谋议她也大多在场,所以除开赵大人以外,似乎就只有她的嫌疑最重,天启帝这段时间以来对她甚是防范和试探,她都感觉得出来。 所以那天见庄清和她才说赵家的交由她来解决,她知道自己深陷于此,真正暴露想要全身而退定是要脱下一层皮的,她不愿意庄清和为她犯险,所以没有告诉他自己已被怀疑的风险。 反而想趁着这股风险将最后能为他做的事做成,赵大人一定也发觉了不对劲,回家的这段时间她能感觉到一直有人在暗中观察着自己,她猜想不是天启帝的人就是赵大人的人,或者两边的人都有。 所以她要先发制人,在赵大人咬死她之前,先把赵家那位纨绔自大的嫡子暴露出来。 她能预感到这可能是自己最后的一场仗了,仰望着那无边无际蔚蓝美丽的天空,容妃又想起了在望江楼见到庄清和时,他脸上的笑容。 从年少时第一次遇到他,看他违心对人十数年,到现在再看他,已真心诚意的会发自内心的笑,并告诉她自己过得很幸福。其实容妃很满足了,她至少最后还见了他一面,这很好。 天启帝对内鬼的猜想一直没有说出来,因为他既怀疑容妃,也怀疑赵大人。 不过今天倒是奇了怪了,容妃才跟他说了赵家的事,赵大人就火急火燎的来告容妃的状。 “继续说。”天启帝冷笑地道。 “臣知道容妃是皇上身边最信任的后妃,但也正因此,无数军情她都知道,她若想瞒天过海,对赵家军不利实在太容易了。” 赵大人又道:“臣想皇上应该也早有所猜想了吧,早前太后丧仪,庄荣渊明显是有备而来,若非那司元突然暴毙那日......” 赵大人没有说下去,转口道:“但终究因容妃突然晕倒而截停了一切,否则也不会有后来天字军的如此猖狂。且前几日容妃回家省亲,臣暗中查到她曾去了一次望江楼,不知与何人会面。” 赵大人义愤填膺道:“臣恳请皇上立刻捉拿容妃,严刑逼供,定能让她招出实情。” “也就是说,你现在只有些捕风捉影的猜测,手上并无实证?”天启帝起身走到桌案旁,开始翻找起折起来。 赵大人眉心一紧,刚要说什么,天启帝却将数十个折子扔到他脚边:“舅舅,看看吧。” 赵大人一愣,蹲下去查看起那些折子来,竟然......全是弹劾他赵家种种罪行的密折,那些陈年旧事,各种行贿积威也就罢了,但中间竟然还掺杂有弹劾他们赵家想谋反的折子,这简直...... “这,这,这简直无中生有,欲加之罪。”赵大人怒喝起来,“自皇上出生以来我赵家便一直追随皇上,皇上对我们赵家的赤胆忠心是知道的,这些人分明就是眼红嫉妒。” “眼红也好,嫉妒也罢。”皇上道,“朕知道两点,第一,以你赵家如今之势当没有谁这么大胆敢接连写这么多的密折告状,但有人做了,还不止一个大臣,你是不是就该想想为什么?” “第二,你怀疑容妃,朕不说什么,但是要说容妃有能力联合朝中诸臣对付你,搞出这一招来,朕却也是不信的。” 换言之,赵大人还另有暗敌。 皇上见赵大人一时无言,便又追问:“听闻赵楚良也曾随你上阵?” 赵大人忙接道:“是,犬子勇猛,虽未能获胜但也......” “算了吧。”天启帝冷哼一声,“他终究还是比不上赵楚平,你心里是清楚的,不过锦衣华服的日子过惯了,你还是该多纠查一下他的私生活。” “......”赵大人心知天启帝意有所指,一时咬牙切齿。 “这么多的折子朕也不 能当没看见啊,舅舅的摄政之权就先收回来吧,等这阵风头过了再说。” “皇上?”赵大人没想到偷鸡不成竟蚀把米,一时愤愤,“就算朝中有人与臣作对,但为大计,还请皇上一定严查容妃啊,她一定是有问题的。” “这还用你说?”天启帝挑眉冷哼了一声。 赵大人被人拖了下去,这也算是极重的打了他的脸面,想来这道回家赵楚良又要被揪进祠堂了。 赵大人前脚走后,崔季桓才又倒回来。 “都听见了。” 崔季桓点头:“皇上信任臣,臣沤心沥血也当报答,皇上只管说要臣做什么吧。” “舅舅和容妃之间,一定是有一个问题的。”天启帝冷笑,“不过朕不喜欢猜来猜去,那太磨脑袋了,懂?” “这很简单,不过赵家到底有赵家军依傍。”崔季桓道,“容臣费些时日,但一定不会让皇上失望的。” “那就好,不过有件事需要处理。”天启帝说,“江原光复军有意和谈,就曲阳一带地区的划分和暂时休战做调整,这也是那个朱奕第一次提出和谈的意思,倒是出乎朕的意料。” “皇上是在愁派谁去和谈?”崔季桓问。 天启帝点头:“朱奕说了,他要见的一定是姓庄的皇室宗脉之人,身份不够格的和谈使者,他一律不接见。” “呵,小小叛军,脾气还不小。” “常年征战对我上唐也不利,和谈很有必要,想来他们光复军也经不起常年累月的征战吧。”天启帝道,“况且......你知道,光复军里有朕一直想要的东西,如果有了它,谁还会在乎这诸多叛军?” 崔季桓知道天启帝指的是卫氏那张传承图,天启帝如今只差这最后一张图了,只要凑齐了这张图,想来天启帝便能开启朱帝留在世上的那个大秘宝,从而重掌天下只怕也不在话下。 所以他才一直对天下大乱,诸多起义造反根本没有什么感觉,天启帝的心思还是一直都在传承图之上。 崔季桓点头:“臣明白,其实说到这儿,臣倒确实有一个十分合适的人选。” “说来听听。” “儒诚王如今虽只挂了一个闲散亲王的头衔,一直在皇陵脚下守灵,但他却确确实实是皇室中人,庄姓宗脉。” 天启帝眉心一愣,是啊,他竟然忘了自己这个五哥了,是他沉寂得太久了。 第213章 半夜献殷勤 大半年前,天启帝那些混账事流言满天飞,多少大臣上书希望他下罪己诏,甚至是让位给儒诚王。因此天启帝不止一次的猜忌过庄清和也生了反心,但无数次的试探最终都落了空。 甚至后来在因崔季桓的事情上,反被庄清和给将了一军,庄清和在太后丧仪上的举动可以说是彻底将自己有反心的事情给撇了个干净,但当然也彻底激怒了天启帝,被夺了官职发配去守皇陵了。 当时给的期限是三年,如今大半年已过,这位王爷竟然沉声闷气,没有一点想回朝继续效力的意思。 本来还怀疑过他与庄荣渊是不是一伙的,但如今看来似乎也是自己多想了。天启帝觉得崔季桓说的可行,说:“如果这件差事办得不错,也许就该考虑让他回朝了。” 太后精心养起来的忠犬还是很好用的,天启帝觉得庄清和应该不可能再有反心,而如今内忧外患,算起来上唐也正是用人之际。 崔季桓却道:“他虽算是销声匿迹了大半年,但我们与他鲜有联系,却也不知他和旁的关系是否有所联系啊。” “......你的意思是?” “皇上,臣提出让他做这个和谈使者的意思,自然是想试探他对皇上的忠心,再者,若真的发现他有不臣之心,那么无论是在去江原的路上,还是在回江原的路上,我们都有大把的时间让他永远闭嘴。” 天启帝看了崔季桓一眼,随即冷笑:“朕确实不喜猜来猜去,所以容妃和赵大人之争朕不想过问太多,一并解决了就是;但对朕这个五哥的猜疑从小到大就没少过,可为何朕留他至今?” 因为天启帝喜欢那种将人掌控于手的感觉,明知对方不服气却又对自己没办法的这种快感,让天启帝十分喜欢。 崔季桓没有说话,天启帝说:“朕对他的感情还是不同的,不过朕既然召了你回来,那么这件事就全权交给你办吧。” “是。”崔季桓拱手,“臣一定不负皇恩。” 三日! 整整三日,庄清和早出晚归,日出而作,日落而歇,庭前的花枝,篱笆外的蔬果都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条,但是并没有跟秦婉初说话。 她做好了饭,他便回来吃。在外面做活时即使秦婉初跑来帮忙,他也只是看着她,并不跟她搭话;回到家他就待在自己的书房,晚上也只宿在书房里,没有进过主屋。 秦婉初掰着手指头坐在床边晃荡着两条光洁的小腿,他竟然整整三日不理她,就算是这几日她主动示好,跑去地里帮他浇水,忙前忙后给他递菜种子,他也没有要跟她说话的意思。 她感觉再这么下去,她的肺都要气炸了。 这日一大清日,秦婉初刚穿好衣服打算去厨房做早饭,却见书房那头传来谈话声,秦婉初奇怪,这么一大早谁会来这儿? 她好奇的贴到门边,原来是阿七,庄清和吩咐他去城里多兑换些银票出来,还让他早早收拾好行囊什么的...... 秦婉初正奇怪门打开了,阿七被贴在门边偷听的女主人吓了一跳,庄清和看过来,正好对上秦婉初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我......我见阿七过来了,想问问要不要一起吃过早饭?” 阿七摇头,直直的退出房间:“属下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退。” 自他们搬到皇陵脚下来住,就一个下人也没带,阿七也只是有事才会过来,这儿是属于他们两个的真正意义上的二人世界。 但此刻,秦婉初却希望阿七能多留一会儿,但阿七走得极快,秦婉初站在门边上看着庄清和,屋内的床上还杂乱一团,显然他也是才起来,床都没来得及收拾。 庄清和似乎注意到了她盯着自己的视线,转身便出门去了。 “我......”秦婉初想说什么,但他却脚下生风走得极快,只余下秦婉初在原地恨得直跺脚。 不能再这样了,是死是活 ,今晚她一定要得到一个明确的说法。 秦婉初在衣柜里翻了大半宿才找到一件半透明的蝉翼真丝披衣,她在里面穿了一件鹅黄色淡雅清新的抹胸肚兜,外套这件半透明蝉衣,在镜子前照了几照,是太......露骨了些,会不会不太好。 秦婉初有些纠结,她都不明白明明是他把自己气得厉害,为什么自己还要反过来去哄他,但随之又想之前瞒着他吃了这么久的避孕药是自己不对,好像也确实没有好好跟他道个歉。 总之,她在屋里踌躇了很久才推开门下定决心去了书房。 四下里静悄悄的,黑夜风冷月高,透不出半点星光。书房也是一片漆黑,看样子那个人是真的睡下了。秦婉初小心翼翼的推开门,又小心翼翼的关上门,一路摸着黑进了书房,又一路摸着往床边去。 半道上不知在黑暗里绊到了什么,脚踢得生疼,好在她手疾眼快赶紧扶住那快倒的凳子的还是什么桌子的,呼了口气,庆幸没发出什么声响。好不容易才摸到了床边,庄清和躺在床上,气息平稳,睡得很熟。 她蹑手蹑脚钻进了床里,但才刚钻进被子就被那人抓住了手脚,连人带被,她被庄清和给扔下了床去,随着哎哟一声,庄清和极速的起身掌了灯。 看清躺在地上的人,一身透明蝉衣在昏暗光线里显出一派妩媚的气息,他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大晚上的,你这是在干什么?” 这好歹是四天来他第一回开口跟她说话。 秦婉初一副美人卧,干脆就斜躺在地上不起来了,她说:“我我来睡觉啊。” “......你不在主屋睡,跑这儿来做什么?” 秦婉初抱起被子又爬到了床内,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跟我自己丈夫睡觉,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嘛。” 庄清和走到床边,伸手撑在床沿边上靠近她,她坐在床内就这么盯着他,却听他说:“我不是说过了,我想我们之间需要......” “我已经冷静够了。”她打断他,转身瞪着他说,“庄清和,你是不是厌倦我了。” “......” 秦婉初决定先发制人,她质问道:“你口口声声说责怪我喝避孕药没有跟你商量,仗着这个借口对我爱搭不理;可实际上你根本就是已经不再爱我了,如果你是厌倦我了,你大可以直接了当告诉我,只要你说,我绝不会纠缠你。” 第214章 和好如初 秦婉初的一双眼睛在黑夜里闪着别样的光芒,似有莹莹光辉在闪烁令人难以直视,庄清和转身坐在床边,却显得神情有些颓废:“阿初,我怎么会厌倦你。你知道你对我意味着什么。” 他背着她而坐,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的这个背影足够落寞,令她一瞬间感觉到了难受的气息,她蹭过去从后头抱住他,声音也变得柔软:“阿和......” “可我不知道,我对你呢。”庄清和没有回应她的拥抱,只是机械木讷的任她抱着,“阿初,我对你又意味着什么,或者说,我在你心里算什么?” 秦婉初听得怔愣怔愣地,她偏头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的目光落在榻下空洞黑暗的地方,没有焦距,语气也显得有些沉闷:“这些天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一开始就是我在拼命的想要追求你,想要得到你,即使明知你心里有其他人也义无反顾,后来虽然阴差阳错,你到了我身边,我总认为时间是很好的良药,你接受我一定也是因为你真的喜欢我。” “但我好像从来都没有问过你,我和谢云昭之间,谁才是最重要的。是因为谢云昭不在了,而我对你又有恩情在所以你才被当下迫使选择了我;还是因为你真的爱上了我,非我不可呢?” 庄清和转眸,盯着她怔忡地脸:“阿初,当我知道你背着我喝那个药的时候,我的心就像被千刀万剐一般的痛,那代表着你似乎从来都没有认可过我,那是不是也可以理解为你和在我一起的每一次,其实都非本愿。” “如果我的靠近让你难受,如果一切非你本愿,我宁可不要再接近你了。违心的迎合对我只是更重的打击,并不能让我觉得快乐。” “可是,我并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说清这一切,如果说清楚是不是就意味着一定要跟你有一个了结,这了结是你离开还是我放弃?阿初,可我又不想失去你,我私心里不想放你走......” 秦婉初轻轻放开了他,她下了床站在他面前,灯光将二人的身影役射于地上,阴影被拖得很长很长。 “所以你觉得我跟你在一起是因为你对我的恩情,我抹不开所以才不得已和你在一起的吗?” 庄清和没有说话。 “我以为知柔逼着让我跟他们一起走的时候我们已经算是推心置腹,我对你的关心和在乎,难道你真的一点都感觉不到吗?” 庄清和抬头看着她,她有些生气,有些委屈,还有些郁结。 可是庄清和还是没有说话。 “云昭已经成为过去了,我承认我爱过他,但随着他的永远离开这段感情也已经成为过去了。”她说,“从你一开始认识我的时候你就知道这一切的,从你打算要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也应该预料到,无论将来如何我和云昭的这段情都会存在的,那是我曾经亲身经历,不会消弥不见。” “但是要跟我过一辈子的人是你,我认定要牵手走完这一生的人是你啊。”她呼了口气,“打从我决定要真正跟你在一起的那天起,不,或许从我还没跟你在一起之前,我心中的天平就已经倾向你了,阿和,我是因为爱你才会选择和你在一起,而不是所谓的恩情,你明不明白。” “我知道晚避子汤是我的不对,但是我解释过了,我真的是因为当时......当时的种种情况之下才做的决定,一开始没告诉你就是怕你会多想,我本来想着先喝一段时间,等时机成熟了再停药,我从来没想过不跟你生孩子。” “我不知道这件事会给你带来这么重的阴影,甚至让你觉得我对你都是虚情假意,可是阿和,我没有对你逢场做戏,更没有讨厌你的接近,相反,我和你一样,你是我这辈子寻到的最宝贵的秘宝,我渴望跟你天长地久,永永远远,你明白吗?” “如果没有我......” “如果不是你,我这辈子也许再也不会重嫁了。”秦婉初说,“正是因为你,因为 是你,我才肯接受的啊。你之于我,是这世上最大的不同。” 庄清和伸手拉过她手,感觉到她的手冰凉冰凉的,他皱了皱眉:“怎么这么凉?” 秦婉初抚了抚手臂,吐舌说:“春夜清寒,我穿这么少当然冷了。” 庄清和听得一笑,顺势将她拉进了怀里紧紧抱住:“什么时候学会的这套迷惑人的功夫?” 秦婉初挣脱开他,赌气道:“我觉得你说得也有道理,我们还是再冷静半个月吧,没得到时候你又这儿不顺那儿不顺的,又把陈年往事提出来说,我可没那心情三天两头跟你解释我的心意。” “生气了?” “可没。”秦婉初转身要走。 庄清和赶紧扑上去把人按住,几下纠缠秦婉初挣不过他,生生被他压倒在床上,庄清和抚着她的眉头说:“明明就是你有错在先,还跟我使小性子?” “那就许你来怀疑我的情意?”秦婉初瞪着他,“如果你当初没有确定我的心意,为什么平白无故要了我,如今却来质问我是不是真心?” 庄清和深吸了口气,说:“对不起阿初,我知道我太敏感,可是每次一遇到你的事我就总会变成这样,你喝避子汤这种事真的让我一下子觉得好像自己被全盘否定了,令我像坠入了一个无底深渊......” “其实我从一个月前就已经停了药。”秦婉初柔声说,“阿和,我们彼此心意相照,真的没有必要为了这点事情起争执。你也绝不用去怀疑在我心里的份量,更不要大惊小怪的否定自己,我爱你,爱的就是你,以前是你,现在是你,以后也只会是你。” 庄清和额头抵在她额间,笑着说:“这话可真好听,再说一遍,我没听够。” “给点颜色就开染坊是吧?”秦婉初在他胸前佯捶了一拳。 “真的没有再喝那个药了?” “我不会再瞒你了。” 庄清和伸手摸进她蝉衣里,解开了她的肚兜,靠在她耳边侬语:“那我可要好好检验一番。” “你要怎么检验?”秦婉初笑他。 那只手在她身上不安分的游走,蝉衣兜肚被扔下了床,床帐之内两条交缠,庄清和说:“当然是每日检验,要是真的没喝药,一两个月后总会有反应吧,嗯......” 她吃吃地笑:“那可不一定,这种事情谁说得准啊......” “那看来,这是要我再卖力些?嗯......” 身下那人已然瘫软,回应他的只有闷哼般的嘤咛。灯光在屋里跳跃,映照着床帐上两个水乳交融的鸳鸯...... 第215章 大清早烧灶的王爷 清晨的甘露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诱人的光芒,经过了一夜月光的洗礼,庭院里的花越发开得争奇斗艳。 一大早两只小鸟就在窗外枝头吱吱喳喳叫个不停,扰了秦婉初的清梦,但她并不觉恼怒,在床内翻了两圈又和被睡去,直到摸到身旁空空的,一个人也没有,她才徒然睁开眼睛。 庄清和不知什么时候起的床,秦婉初往旁边小几上随便扯了件他的外衣披上,赤着脚蹑手蹑脚出了书房,院子里也没有人,却听到厨房那边传来响动,于是她便跟着去了厨房。 庄清和一大早就起了火不知在烧什么,埋着头在厨柜碗柜里头翻翻找找,秦婉初倚在门框边冷不丁问他:“大清早的找什么呢?” 庄清和没成想她醒得这样早,脸色一瞬间有点囧,秦婉初立即察觉到不对劲,赶紧上前去揭开了锅盖,烟雾缭绕的厨房里,锅中烧得火热,却只有一锅热水,其他什么也没有。 再一看灶堂里,好像燃的都是些什么纸张,秦婉初扭头一脸奇怪地看着他,他已然不知何时蹭到了门口,正打算开溜。 “你把我什么东西烧了?”秦婉初冲上去抓住他。 庄清和笑了笑:“不是什么大不了东西,我看你屋里桌上好些写废的纸,帮你处理了。” “那你在厨房又在找什么?” “......嗯,这不是想着给你做顿早餐嘛......” “你还会做饭了?”秦婉初白眼一翻,这大半年的生活,要不是她,他们指定饿死。 突然秦婉初察觉到不对,赶紧转身进了主屋,桌上翻了一圈后,她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来,她冲出屋时,庄清和正在关书房的门,秦婉初一脚踢开房门瞪着他:“你竟然把我辛苦写的所有药单都烧了?” “哎呀,那些是有用的吗?我不知道啊......” “庄清和你少跟我装模做样。”秦婉初上前揪住他耳朵,“你凭什么把我所有药单都撕了,你知不知道我费了多少心血才整合出来的......” “痛。”庄清和扯开她的手,一脸委屈的样子:“我,我看错了,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你分明就是故意的。”秦婉初瞪着他,“别以为我不知道,趁着我睡着跑去把我的药单都毁了,你就是怕里面还有新的避子药方是不是?” 要不说她聪明呢,知道还故意问。庄清和站在旁边没有说话。 “你可真行。”秦婉初指着他,“居然不信我......” “我哪有不信你,你知道我又不懂那些药方......有人来了。”庄清和如蒙大赦,赶紧出门去了。 果然,阿七带来了宫里的消息,但是看罢了容妃新给的信件,庄清和陷入了沉思,等秦婉初去简单梳洗出来,端了热腾腾的小米粥和葱饼上桌时,庄清和与阿七已经把事情都交待得差不多了。 秦婉初留他吃饭,他只抓了两个葱饼便匆匆走了,见庄清和脸色有些灰暗,秦婉初便问他怎么了,他这才把容妃的信给她看了。 “之前跟容妃约定,如果她那边有重要事情发生,她会在信上留两个粉色糖糕印记,我本来没在意这件事,觉得估计也用不上。”庄清和说,“但没想到这么快竟然就见到了。” “光看信的内容,也不过是些稀松平常宫闱情况,但她落了两个印记这代表什么呢?” “她应该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估计短时间里不会跟我们联系了。”庄清和说,“当初说好见此印记就是不要让我轻举妄动的意思,她应该可以自己解决。” “真的不需要回朝去确定一下吗?” “她既然示意我不要乱动,还是听她的比较好,不过我会让军机处还有阿七都侧面打探一下。”庄清和说。 秦婉初点了点头,转而又道:“见到阿七我突然想到前天他来过一次,我听你好像在吩咐他 准备银钱包裹什么的,是要派他去什么地方吗?” 庄清和笑了笑,握住她的手说:“并不是,阿初你忘了,之前我跟卫知光说过的,我早有计划要去一趟江原。” “......”秦婉初怔了怔,“我,我以为......” “你以为你哥暗中回来过一趟,我便取消了这个行程?”他笑道,“我一直都有记在心上,你哥回来大部分是为了解决叶千茗的事情,说起来你们兄妹并没有真正的好好聚过,这次难得我们有空闲,就去一次吧。正好,也可以趁这个机会好好看一看上唐的如今的天下局势。” 没想到他一直记着这件事,即使是他们在冷战的时候,他还是没有放下准备,秦婉初脸上绽开笑容,想到又可以见到卫知柔了,她心里也开心。 随即她又道:“能不能......折道先暗中去一趟云河州,自天字军起事,千茗也好,安浅也罢,都去了云河州,我好久没见过她们了。” 是啊,如今他们的朋友,战友,甚至亲人,都在云河州,上安这边已然无可说话之人。 庄清和点头:“好,我来安排。” 秦婉初笑着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阿和你真好。” “知道我好,那见了你哥就多替我说几句好听的话吧。” “这是何意?” 庄清和挑了挑眉:“上次见你哥,虽然没来得及细聊,但我从他看我的眼神里看得出来,他不太喜欢我。” 秦婉初想了想,笑着说:“你想多了,以前,姐姐初初嫁给杜长明时,他也向来一副看不惯杜长明的样子,你知道杜长明是个多精明多会贴笑脸的人啊,我哥还不是一样......” 庄清和笑笑并没有多说什么,有些感觉,他们男人间会比较清楚,秦婉初估计并不明白秦修然看庄清和的那种情愫,可绝单纯是讨厌妹夫抢了心爱妹妹的那种表情。 而此时的皇宫之内,一场阴谋已经酝酿开。 赵大人第二次觐见天启帝,并明言要容妃在场,他拿出密探截获的今日信件,中间便有容妃往外密发的亲笔信,虽然信上只写了皇宫之中的一些普通小事,但可见她确实有跟外面的人串通一气,勾兑消息。 之前天启帝说他没有拿到确凿的证据,如今证据不就送上来了嘛。 天启帝拿着信看了看,确实是容妃的笔记,他目光偏向旁边的爱妃一脸疑问,容妃赶紧在阶下跪下,但却并没有言语,这不是在默认自己确实与外有私么。 “送信的小宫女臣也抓到了,皇上可传她上来问话,便知这容妃究竟是跟谁勾结在一起。”赵大人眉眼一眯,心中一时畅快无比,他势必要扳回一城,以雪之前被去职之辱和这大半年赵家军屡败之耻。 第216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通勤殿外的几棵石榴树上,早晨新结的露水还晶莹的挂在那翠绿的叶片上,被屋里人的一顿震吼,露水被震掉了不少,地面草丛里两只刚奋力从土里钻出来的小绿虫子,欢喜的接到了这露珠,啊呜一口,十分满足。 它们等着这些晨露掉落可是等了很久了,就为了这晨起的一口而埋伏在土里静静等待仰头的机会,此刻,总算是等到了。 可突然,一只鸟儿从地面快速掠过—— 小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两条虫子啄进了肚子,这顿早餐它也在枝头暗暗等待了许久,总算是皇天不付苦心人,它十分满足的唱着歌儿在枝头打转转,像是在向其他的枝头小鸟宣告自己的胜利一般。 很快,那送信的小宫女被揪上了殿,不待天启帝开问,崔季桓在外头求见,赵大人眉头微微一动,他亦是不知道崔季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天启帝让崔季桓旁听,那小宫女浑身抖糠似的颤栗着:“娘,娘娘让奴婢把信送送去赵府给赵家嫡子赵楚良大人。” 赵大人脸上的得意之色还未及褪尽,惨白无血已然占据了大半张脸,他惊讶于自己所听到的,上前就掐住了那宫女的脖子:“你说什么......” 立刻有小太监上前将赵大人拉开了去,一看天启帝阴沉沉的脸,赵大人赶紧跪下辩解:“皇上这中间肯定有误会,宫女是容妃的,怕不是被容妃给钳制了不敢说真话吧。” “皇上,奴婢所言句句为属。”小宫女突然好像不怕了,抬头瞪着赵大人说,“分明是他,是赵大人从两个月前就一直不断收买奴婢,说是娘娘有问题,要我帮凶留意,一有异动立刻向他回禀,但这信......娘娘确实是交待送去给赵楚良大人的。” “胡说八道......”赵大人踢起脚来,“良儿绝不可能跟这贱妇同流合污。” “舅舅?”天启帝有些不太耐烦地看向赵大人,好歹容妃的罪还没坐实,如今还是他最宠爱的妃子呢,一个一口贱妃的叫,也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吧。 赵大人自知失言,垂下了头,但语气却很是生硬:“求皇上务必为臣作主啊,这定是容妃的奸计,皇上不要被蒙蔽了。” 赵大人暗中瞪了那小宫女一眼,毕竟被暴出收买宫人,窃取信息这也是重罪。 小宫女只是伏着头跪在那里,虽然怕但眼下她恨赵大人,没想到在公然于殿上,赵大人一个不顺便要掐死她,此刻她才知道与虎谋皮的可怕。 “舅舅不必慌张,楚良亦是朕的亲表兄,朕一定会设法查清这一切的。”天启帝说着向崔季桓递了个眼色。 崔季桓便道:“皇上,这件事宣赵楚良上殿一问,不就一清二楚了嘛。” “宣。” 赵大人还没来得及阻止,宣字已经发出去了。赵大人并不欲赵楚良上殿对质,主要是赵楚良不比赵楚平,行事过于张狂鲁莽,没有过深的城府,而这里站的人,哪个不是人精,特别是那个容妃,居然给赵楚良写了封信,这不明摆着今日是个局嘛。 皇上看向旁边一直垂着头乖巧不言语的容妃,他伸手轻轻勾起这个女人的下巴,看着她:“爱妃好像......从一开始就猜到会这样一般,所以出奇的安静呢。” 容妃眸色微闪,她苦笑了一下说:“回皇上,是。” 这话语可真够简洁的,天启帝眉头挑了挑:“哦?” “皇上还记得前几日臣妾跟您说过的话吧。”容妃反问。 天启帝踱着步说:“记得。”她曾提醒他赵楚良的问题。 “大概也是两个月,赵楚良主动找到臣妾,说是想跟臣妾联手。”容妃说,“他说臣妾是天子身边最宠爱的妃子,而他们赵家如今是天子身边最宠信的臣子,只要与他联手,互通里外消息,他日赵家起事,他会许我享用不尽的财富,而不必像现在这样,天天提心吊胆的守着短命鬼,不知荣华何 时消尽。” “......”天启帝怔忡了一下。 应该说在场所有人都怔忡了一下,崔季桓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只见天启帝突然暴躁狂怒转身掀翻了桌上滚烫的茶水,哔哩啪啦,叮里七咚响了一通,茶水溅到容妃手背和脸上,烫得她娇嫩的肌肤立刻红肿起来,但她却只闭着眼默默承受,丝毫没有闪躲一下。 “贱妇你再胡说......”赵大人扑上来一副要咬人的表情。 天启帝转头一个阴恻恻的眼神看过去,崔季桓立刻上了手,将赵大人给钳制住了,他在赵大人耳边低声道:“赵大人,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啊。” 天启帝伸手抓着容妃的脖子,瞪着她,容妃这才继续说道:“他甚至对臣妾动手动脚,臣妾一人很害怕不是他的对手,所以便假意答应他,但说要事成之后才许他放肆,他便同意了。” 骂皇帝是短命鬼,暗中勾结后妃,意图谋反不说,居然还觊觎皇帝的女人,这赵楚良怕就算是只猫也不够他造的啊。 天启帝的手缓缓一松,容妃抚着脖子咳了两声,继续道:“可,可臣妾怕打草惊蛇,这两个月就一直拿一些不痛不痒的假消息拖着他,直到听说朝中有不少大臣在参奏赵家,臣妾才知机会来了,那日才跟皇上提起赵楚良的事情。” “就算你怕一开始跟朕说清楚会惊扰了赵楚良,那为何那日你也只侧面提点,未跟朕明言?”天启帝质问她。 “那些书信往来虽是些不痛不痒的事,但臣妾亦知臣妾犯了大错,在没有实足能扳倒赵家的实证前,臣妾不敢贸然说出来。”容妃愁眉苦脸道,“没想到赵大人竟然也在臣妾身边早早埋下了钉子,等着抓臣妾的把柄。” 结果,赵大人也踩这钉子上了,崔季桓实在有些忍不住,扑哧一下半笑出了声来。 赵大人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而对天启帝道:“皇上千万不要被这个女人所迷惑,良儿绝不可能做这种事情,他的任何事都是会跟臣交待的,绝不会私下色结宫妃,这是大罪他定然心里清楚的。” 容妃没有说话。 崔季桓顾旁边问了一句:“那赵楚良倒买军情给郡河一带的反叛军李沛之这事,也是跟你商量过的?” 赵大人一怔,崔季桓道:“皇上臣今日来就是为禀报此事,您让我查的已经清查清,赵楚良倒买军情给好几处叛军的事情已然坐实,这儿有证据。” 说着崔季桓从袖底掏出了一些信件和泛黄的纸张,赵大人一下子一个头两个大了。 第217章 不成嚣的儿子 天启帝看罢了那些证据物品,转而瞪着赵大人:“看来舅舅也不是对朕这位表兄什么事都知道啊。” 赵大人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犬子定是被奸人所害,或者就是被人利用,他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的,求皇上明查啊。” 赵大人再谨慎小心,但也经不住一个狂肆的儿子乱造,赵楚良主动找上容妃要求合作,一切都是真的,容妃倒无半句虚言,所以说来十分通畅可信,况且容妃也看出来了,扳倒赵家,从赵楚良这个人身上下手,是最手到擒来的。 一个赵楚平他们赵家可以弃之,赵楚良却不同,他可是正妻嫡出,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舅舅早前说赵楚良知道勾结宫妃是死罪所以绝不会犯,那舅舅知不知道买通宫人,暗查宫内消息也是死罪啊。”天启帝冷冷地问。 一字一句像一把把钢刀直直插进赵大人的胸膛,他知道天启帝这时候追究他买通容妃身边人做事的事,可见是对他失望透顶了,很多年了,他的后背都没有出过这么细密深厚的汗,这一次竟是汗将整个衣服都打湿透了。 容妃的贴身宫女依兰朝前跪了两步,说道:“皇上,奴婢亦可以作证,真的是赵楚良丧心病狂,非要拖我们娘娘下水的,我们娘娘几番拒他他都不肯干休,娘娘亦是无法,这才不得已顺水推舟,将计就计。” 依兰道:“但是皇上,娘娘与赵楚良假意曲迎这两个月,从来没有向他透露过有关宫内特别是有关皇上的任何实质性消息,娘娘的心一直都是向着皇上您的,只是一直在寻找合适的机会向皇上说明一切,没想到竟被这赵大人抢先一步......” 容妃摇摇欲坠,欲要晕倒,她头晕的毛病又发作了,这次不是作戏,而是真的病发了,她有些支撑不住,双手垫在膝盖下,脸色渐显苍白。 天启帝看了一眼,伸手将她拉了起来:“地上凉,就不要一直跪着了。” 赵大人瞪大了眼,这动作意味着天启帝的最后决定啊,他刚要说什么,门外便传赵楚良到了。 赵楚良意气风发的进了殿,还以为是有什么好事要奖赏他,反正这么多年他们赵家进宫,十次有八次都是领赏被奖的。 但刚到殿门口,迎接他的便是兜头一个大脚印子,他被狠狠踢出了殿外,从高高的台阶上骨碌碌的滚了下去—— 他痛得呀呀直叫,还没反应过来赵大人的手掌已然又打了下来:“逆子,逆子,你为什么跟容妃勾结,说啊,赶紧跟皇上解释,还有那些军情......” “舅舅?”天启帝捏了捏眉心有些头痛,旁边人这才赶紧将赵大人又拉开。 天启帝也懒得再踢赵楚良第二脚了,扬手吩咐:“将这混账东西拖去天牢,让刑部的审,只要今日罪名为实,不必来回朕,直接绞刑。” “皇上?” “赵大人。”见赵大人跪上来要求情,崔季桓拦在他面前,“皇上没有再追究你收买宫女之罪,您还是有点眼力劲儿吧,可别父子同入狱,那可就不好看了。” “你这个罪人有什么资格说我,滚开。”赵大人推开崔季桓,又跪了上去,“皇上,求你再给犬子一次机会吧,这些事一定是有误会的,况且就算是真的,那容妃是不是也脱不了干系,崔季桓之前也是被坐实了造反罪名,皇上都能......” “你这是在教朕做事?”天启帝一脸奇怪地看着赵大人,“舅舅年事已高,如今行事也是越发的不得体了,依朕看还是回家里好好闭思几日再说吧。” ...... 国之重臣赵家被批得体无完肤,嫡子赵楚良勾结后宫图谋不轨,又倒卖军情,于国不利等罪被下了大狱,赵大人几乎是失魂落魄的回的赵家。 满门一大家子得到这晴天霹雳的消息,都伸长了脖子等在门口,就想要问一个究竟,赵楚良可是赵家的希望,未来啊,如今竟发生了这么严 重的事情,赵家岂能不慌。 发妻的追问,母亲的斥责赵大人通通都不想理会,一个人关在书房想了很久,晚饭也没有吃。 大半夜的,赵大人召集了全家人来主厅开会,灯火通明下的厅堂,聚了十几个赵家人同坐一堂,赵大人抚着眉头说:“皇上只怕因那些折子早就对我赵家起了疑,我想了半日也总算是想明白了,今日他也不过是借着这个机会让我自己踏进了他早就设好的圈套中。” 堂上有人一拍桌子:“楚良如今还在狱中,生死不明,依我看,大哥,我们赵家也反了吧,这皇帝根本就不足以成大事啊。” “就是就是。” 赵大人眯了眯眼:“皇上疑心已起,断不会再重用我赵家,太后不在了,也没个再帮我们说话的。此前我还想着能独揽大权,平定了这内乱,到时候联合朝中诸臣上奏,逼这个不成事的皇帝主动退位于我,如今看来这条路确实是行不通了。” “是啊,我早就说过,我们赵家也该学那几个造反的蕃王,再不济我们也一定不会混得比郡河李沛之还差吧。” “可奇怪的是,朝中有人参我,我竟一直丝毫不知情,甚至直到现在我也查不到究竟是哪些大臣联合在一起参我,而且我看过那秘折一次,里面所参之事,无论是从前那些龃龉还是如今我们准备夺位的事,一切事情都是说得就跟参加过一般。” 堂上诸人沉默了。 “居然能将事做得如此密不透风。”赵大人站起身说,“到底是外人把我们赵家掌握得太透了,还是我们赵家自己......漏风了?” 容妃的事其实反而很好理解,但赵家主就奇怪自己被弹劾这事,毕竟里面所参的事全都是真的,而且说得那么的有鼻子有眼,令人心惊胆颤啊。 他怀疑赵家之内有内鬼,倒也不奇怪,但堂上之人哪个不是赵家信得过的自家人,赵家主一时也猜不透啊。 正这时突然门外有什么东西被人扔了进来,赵家主猛的一起身接住了黑暗里被扔进堂上的东西,东西在手湿漉漉的,他看了一眼,立刻吓得扔了去。 “啊——”堂上有女子发出尖叫。 那竟是一颗血淋淋的头颅,而且是本该在狱里的赵楚良的头颅。 赵家主一时手麻脚麻,双唇发抖,下面二房的人立刻吩咐警戒,赵家所有的卫队都齐刷刷出动了。 第218章 赵家被灭 可当人员集齐,他们赵家人才发现护卫队的人至少少了一半多,还不及问怎么回事,只见有个人影轻飘飘的从树上落下来,像只幽灵一样静静的立在了庭院中央,也落在了赵家所有人的视线中心—— 大家齐齐出得屋来,赵家主倒吸一口凉气:“赵楚平?” 赵楚平执剑而来,一身黑衣也可见早染了点点血迹,他望着这熟悉的议事厅,熟悉的这些面孔,还有围上来的那些卫队,呵,里面好多人都是他亲自提拔过的呢。 他冷笑:“父亲,哦不对,赵家主,好久不见。” 本该流徒千里与赵家早已断了关系的赵楚平,怎么会突然好端端的出现在这里。 赵家主五内俱响,一时脑子有些抓马,但很快他就想到了,去年就有急报传闻说有流徒犯人杀官逃跑之事,难道他也在此列。 “赵楚平,你怎么会回来?”有人质问他。 “二叔,喜欢我送给你们的人头吗?”他淡淡地问。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赵夫人一听气得当场晕厥了过去。 赵楚平淡淡道:“我曾为这个家抛头颅洒热血啊,我所付出的一切赵家主是最清楚的,可惜在我落难之时,最早弃我如蔽履的也是这个家。” “勾结中诸臣,上书弹劾我的是你。”赵家主质问他。 “看来你还没有气糊涂。”赵楚平冷笑,“你盯上容妃倒是给了我一个很好的机会,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要拖到何时,才能回来......大开杀戒!” 他说得冷若冰霜,众人听得气愤不已:“你,你杀了赵楚良?” “一个无用之人,哼,不过是占了个嫡出你们就视如瑰宝,将我所有付出当作理所当然。”赵楚平突然吼道,“可惜你们也没想到吧,我居然还有能回来的一天,我不仅回来了,你们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我亦要全部还给你们。” “赵家主,临死前我也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容妃确实是跟旁人有所勾结,可惜你被她利用了,皇上也好、她也好、崔季桓也好,统统都想灭了赵家,他们都给我铺了很好的路,嗯,也应该说我逼着那些大臣写的秘折也给他们铺了很好的路吧。” “总之我们双方虽未蒙面,却在扳倒赵家这件事上不谋而合啊。”赵楚平冷笑,“赵家主,你庆幸吧,今晚赵家被血洗之后,所有人都会惊讶,为什么赵大人才被训斥了就举家被灭了呢;为什么赵楚良还在狱中竟就遭到了灭口呢。” “接着所有人都会想起,赵家的遭遇与之前秦谢两家不无一样,然后世人都会猜测原来真的是天启帝搞的鬼,他又故计重施了,哈哈哈哈,赵家主怎么样,你们的死可以让那个昏庸无能之帝彻底失了民心,从此天下大乱,是不是也很值得。” “不过你放心,我一定带着赵家最后的遗愿,一步步登上这乱世的顶峰。”赵楚平眉眼一眯。 “逆子。”赵家主怒喝一声,拔出了剑,“赵家众人跟我上,杀了这个逆子。” 但随着赵家人的行动,屋顶之上却突然射来流星一般的箭矢...... 而此时的皇宫之内,天启帝正在容妃的寝殿里喝药,这药苦得他皱紧了一张脸。 容妃跪在旁边不敢声张,天启帝放下了药碗才问她:“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朕大晚上的还要过来问你的罪。” “不,臣妾本来就犯了错,理应受罚。”容妃道,“皇上在外臣面前给足臣妾面子,臣妾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容妃还不傻,心知那些说辞虽然占了几分真,但天启帝对自己的疑心并未消除,毕竟赵楚良再不济,再要倒卖军情,却也不会倒卖给天字军的,他也想让赵家军打几场胜仗好让赵家主在皇帝面前能硬脖子说话。 但天字军却确确实实能跟踪掌握到很多机密的朝廷消息,皇帝的疑心并未消减。 天启帝伸手轻轻捏着她的下巴,笑着问:“ 爱妃,你究竟在为谁尽忠?” 容妃后背一麻,强扯着笑说:“当然是为皇上尽忠啊。” 天启帝轻轻一笑:“可朕查到今日为你送信那个宫女竟是头一回替你送信出去,按说你既与赵楚良假意勾结两月之久,早有长期送信使者,何以今日要故意选用新人送信?” 容妃微咬了咬牙:“臣,臣妾并没有想那么多,皇上也知道臣妾并不懂什么谋术之类的......” “是吗?”天启帝冷笑,“你还真会挑呢,偏偏就挑中了舅舅买通的这个宫女,然后舅舅就知道了消息,紧接着就在殿上告发你,只可惜他不知道他告发你,也是在告发自己的儿子,啧啧,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啊。” 容妃狠狠吞咽了一口,确实,她一早就知道这个宫女有问题,也是故意让她去送信的。 这时,只听天启帝又道:“知道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你的吗?” 容妃看了他一眼,但很快错开了眼神,天启帝冷峻的眸子过于可怕,她不敢直视。天启帝说:“也是两个月前,但朕能清晰的感觉到你对赵家的敌意,所以朕从来不相信你会与赵家勾结,可除此之外,你能勾结的人还有谁呢?” 容妃心下一慌,她不敢让天启帝再猜测下去,他迟早会猜到的,容妃抓着天启帝的脚,泪眼朦胧:“皇上不相信臣妾,臣妾也无话可说,但是臣妾绝对没有做任何损害皇家的事,这几年守在皇上身边,皇上是再清楚臣妾为人的啊。” “容妃啊。”天启帝摸着她的脸,声音冷静得可怕,“你还不明白,朕手里已经有证据了吗?正是因为你从朕登基开始便来到朕身边伺候朕,这两年也最得朕心,所以朕想给你一个机会啊,不然你也是了解朕的,朕怎会放过对不起朕的人?” “......”容妃心下一凉,她就知道,半年的消息来往,过多的军情消弥,迟早会被看出端倪的,毕竟真正能接触这东西的没几个人,天启帝真正能疑心的也就他们那几个罢了。 想到今天在殿上崔季桓拿出的有关赵楚良倒卖军情的证据,只怕天启帝让他查的不止一个赵家,这盘棋,她以为她是执棋人,一心想为庄清和扳倒赵家,以绝后患,却没想到天启帝才是执棋人,她亦早就在棋盘之内。 如今她这颗白子已是被黑子团团包围,无路可退了。 第219章 谢云昭的心思:非见不可 天启四年,三月二十三日。 好容易收拾好一切,把路线也都计划好了。阿七却从军机处那边带来了一个重大消息——容妃死了。 庄清和抓着阿七的衣领:“你说什么?前几日你们探听消息不还说朝中一切正常吗,她怎么会突然......” 阿七低下头,说:“属下也不知道具体情况,说是因为老毛病头天晚上睡下,第二天就没再起来了,皇上好像还挺难受的,追封她为皇贵妃,以皇贵妃之礼下葬。” 秦婉初跟庄清和对视了一眼,秦婉初道:“看来当初那封来信,她已经预料到了什么,所以才让你不要轻举妄动。” “她是不想我去救她,而害了自己。”庄清和胸口一阵闷痛。 “还有一件大事。”阿七又说,“赵家被灭门了。” 两人抬头皆是一惊,阿七说:“而且赵家几个重要的人都死得极惨,整个赵府血流成河,上下几百口人,连个畜生都没有生还的,便是比之前的......” 阿七看了一眼秦婉初才继续道:“还要惨上好几分,而且最奇怪的是朝廷的人发现本应该被关在狱里的赵楚良,头颅竟出现在赵府血河里,而尸身又还在狱里。” “什么人做的?”庄清和皱眉。 “难道不是天启帝?”秦婉初反问。 阿七点头:“如今就是所有人都在暗中议论啊,说赵楚良才被关进狱里,赵家主也不过被训斥了几句,紧接着赵家就遭了这么大殃,一个活口都没有啊,这灭家的手段很像两年前的立春血案,所以又有人暗中掀起舆论,说就是天启帝在排除异己......” 秦婉初看着庄清和:“难道你不觉得是他?” “如果赵楚良已然被下了狱,可见皇帝就已经把握住了赵家,实没有必要还做如此凶残之事,你不觉得这反而是有人在故意想往天启帝身上泼脏水吗,不过他身上也够脏了,不差这一件。” 庄清和看着天边慢慢升起的太阳:“只是可怜了容妃,我竟从始至终不知她早已身陷险境。” “如今想来,只怕当初在望江楼见你那面之时她其实就已然有所预感了。”秦婉初说,“只是她不肯牵连你罢了。” 庄清和点头:“你说得没错,她说她会想法子帮我们将赵家解决,还说那可能是她最后能替我做的事,我竟都没有觉察,如今想来也是我过于大意了。” “但好在天启帝好像并没有要追究她的问题的意思,也给了她体面,想来天启帝也并不能实证你就是她身后的人。” “如果没猜错的话,容妃应该是被天启帝逼着自戕的。”庄清和说,“天启帝是个傲慢的人,不容身边人的背叛,容妃也一定致死不愿说出我来,所以宁可选择一死。” 秦婉初握住庄清和的手,她知道他很难过,其实她也很难过,虽然跟容妃见的面很少,但那个女子的模样神情笑容,至今深深印在她的脑海里。 她清楚那种为自己喜欢的人赴死的觉悟,就像当初谢云昭将她死死关在门内,不肯让那些贼人踏是进一步是一样的。 院里一时沉默下来,但这时却又听远远的传来马蹄声,伴着一声清喝:“圣旨到,儒诚王接旨。” 三人皆惊,这个时候皇上竟然会下圣旨给他?! ......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谢云昭立在船头吹着笛子,他已经很少有这样闲暇悠然的时候了。 只是他记得以前伴舟出游,如果吹笛子的话,秦婉初一定会靠在他肩头上静静的听,一曲罢,她会很捧场的鼓掌。 然而如今,一曲罢,只剩无限哀思与沉静。 宁玉尘不知何时走到他身旁,笑着说:“想你那个心上人了?” 谢云昭收了笛子没有说话,宁玉尘叹了口气:“你也查清楚了,她可是早在秦谢两家出事后三个月就改嫁给了儒诚王,如今人家是 儒诚王侧妃,你听我一句,过去的就过去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是因为庄清和救了她,她不得已才嫁给他的。”谢云昭眉眼一冷,“我已经打听清楚了,眼时她和庄清和在皇陵那边,我会去见她的。” “你要见她?”宁玉尘翻了个白眼,“见了她你要说什么?说你事隔两年终于回忆起了之前的事情,如今要回来接她了?喂喂,搞搞清楚啊,人家已经再嫁了,两年过去了,说不定孩子都能跑了。” “我查过了,他们还没有孩子。” “所以呢?”宁玉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知道你放不下她,可事情已经过去......” “玉尘。”谢云昭深吸了一口气打断了他的话,“你先回去向大人禀报吧,放心,待我见了她,无论什么结果我都会立刻回去的,不会再耽误。” 宁玉尘见劝不动他,知他心里已然做了决定,宁玉尘也叹了口气:“据说儒诚王的身份在朝中还挺奇怪的,近大半年几乎淡出了朝野,他们夫妻一直在皇陵脚下生活,日子倒是挺悠闲,你如果要去,注意避护自己的身份。” “我知道。”谢云昭望着天边淡淡地道,他是一定要去见她的,有些话一定要当面跟她说。 来宣旨的公公把圣旨双手递给了庄清和,还说了些场面话,大意是天启帝还是一直记挂着庄清和的,不然也不会把出使江原的重任交给他来做,还说这是一个表现的机会...... 庄清和让阿七打赏了公公,好生送人离开了。 夫妻两个面面相觑,秦婉初说:“这可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啊。” “是啊,这圣旨来的也太是时候了。”庄清和说,“我原来还害怕我们这一走不知时日,跟阿七商量了弄对假人来扮演我们一段时间,以蒙混探子的探查,如今看来竟是不必了。” “天启帝为什么把这事交给你来做呢?” “要么是朝中此时无人能担此任,要么便是对我又有试探之心。”庄清和说,“不过听阿七说崔季桓已经回朝,而且被委以重任,那个人对我们的恨意可不是一两句能说清的了,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管他的呢,我们反正如今于公于私都要远走江原,凭他在朝里掀什么风浪。”秦婉初翻了个白眼。 庄清和笑了,伸手在她脸蛋上轻轻捏了一把:“我看某人的心是早就飞到江原去了吧,恨不能今天上马,明天就能到,是不是?” 秦婉初吃吃地笑:“如今天字军已经正式起义有了自己稳固的地盘,如果我能劝动哥哥来云河州,那他与千茗之间就真的再没什么阻碍了。” 庄清和无奈摇头,这傻女人,还想着这件事呢,看来她哥的终身大事一日没敲定,她是就会寝食难安一日啊。 第220章 谢云昭寻来 虽然对整个皇城而言,赵府被灭族大概是这一整年都会被茶余饭后谈及的上安大事,甚至很多百姓已经默默将此事直接记到了天启帝头上,大家对此敢怒不敢言。但于庄清和他们而言,赵家的灭亡只能算是给天字军带来的一个好消息,因为天启帝虽然接管了余下的赵家军,但失了之前的掌权人,赵家军俨然不是从前的赵家军了,于天字军自然也就没那么大威胁。 因为庄清和他们相反更惦记那个默默死在深宫的女子,她短暂而从未剖露心事的一生,虽然像划过夜空的一颗小星星,但却着实照在了好些人的心上。 然而,该往前走的路,一步也不会迟来。 谢云昭好不容易找到庄清和他们在皇陵脚下安家的那处木屋时,那里早已是人去楼空,因为七天前,庄清和夫妇已然动身往江原去了。 谢云昭站在空荡荡的庭院里,他把这小木屋的主屋、书房、厨房等等所有的地方都走了一遍,他知道那是秦婉初才刚刚接触完的地方,特别是院里开得茂盛的凌霄花,攀着枝藤爬了半壁墙,直达屋檐之上,阳光下透着皎洁的灿烂。 他的手抚过厨房前光洁的面板,想象着秦婉初无数次站在这里,目光望着庭院里那些花草,也许也望着花草间正在忙碌的庄清和,手里则不停的揉着面板上的面团。 偶尔庄清和从花草间抬起头,与厨房里忙碌的妻子对视而笑,或者他还会走过来伸手沾上点面粉,涂在秦婉初的脸上,秦婉初当然不悦,板起面孔也要以牙还牙...... 那些在这里度过的安适恬逸的日子,静美和气的生活...... 曾也是他谢云昭无数次想象,梦见的幸福。闭上眼他甚至能想见如果那个从花草间抬起头冲她微笑的男人不是庄清和,而是他,那该是怎样一种幸福与满足,他伸手抓着门框边挂着的一串干辣椒,狠狠扯下。 火辣的感觉自手心传来,他紧紧握着,胸腔里有多少不甘,就像这被扯下的辣椒,从未因日子推移而被风干就失去它的辣性。只要一想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妻子如今已经成了他人人妇,甚至日子过得还很幸福,望着他们曾拥有的这一方甜蜜的小天地,谢云昭心里说不出的悲伤难受。 “扑空了。”宁玉尘斜倚在篱笆门边,双手抱胸放着长剑,“你不觉得这一切就像是天命吗?” “天命?”谢云昭嗫嚅着。 “那场劫难,你失忆了没能及时回来,而她辗转嫁了别人。”宁玉尘平静地道,“你历经两年才无意中拾回了曾经的记忆,可惜,物是人非,纵你风风火火赶回上安,可她却不在上安;你拼了命的凑起这两年你不在的时光所发生在她身上的所有事情,查找她的下落,可你追她走间,一次次的都是扑空,这不是天命,是什么?” “你与她之间,注定从两年前那场浩劫开始,就已然分道扬镳。” “你知道什么?”谢云昭冷冷地看他一眼。 说实话,认识谢云昭整整两年了,宁玉尘是第一次见他用这么冷漠可怕的眼神看他。 “我们是过了三媒六聘,十里红妆的名媒正娶。”他冷声道,“他娶她不过为妾。” 谢云昭并没有多说其他,洒下手里一把辣椒碎屑,决然的离开了。 “去哪儿啊?”宁玉尘赶紧跟上他的脚步。 “你不是说大人在催我们了吗?”谢云昭冷冷道。 “哦关于这个,大人有新的指示。”宁玉尘说。 谢云昭站定脚步,有些生气地说:“讲。” 宁玉尘翻了个白眼:“你别一副生气的样子行不行,这几天焉了巴几,要死不活的,我说什么话你听进去了啊?” “别废话。” “静如跑出来找你,但好像中途被人骗去了路州,虽然回信给大人一直说自己无事,但大人还是很担心,大人的意思是我们也直接去路州,接上静如再一起回.. ....” “知道了。”谢云昭转身走掉了。 宁玉尘这就有些看他不惯了,赶紧追上去训人:“我说你怎么回事,你为了旧爱不顾千里迢迢和危险的跑回来就可以,人家静如也是因为心里有你,着急你才会跑出来找你,可你竟丝毫不动心。” “你动心你怎么不娶她?” “李无名你再跟我胡说八道?” “我叫谢云昭。” ...... 动身江原之前,阿七为二人寻了一对替身先行上路,而二人则转道去了云河州。 两匹快马疾速飞驰在山道上,扬鞭喝声在山道之间回荡,突然,迎面一匹高头大马飞速奔来,好在秦婉初马技不错,赶紧转了道,不然两人定然要撞在一起。 不过对方好像丝毫没有人停马的意思,驾着马飞快的消失在山道间。庄清和扬马过来拉了她一下:“没事吧?” 秦婉初看了一眼那奔驰而去的马与人,她说:“我好像认识他。” 那个人跑得飞快,而且风衣又大遮了大半张脸,总之庄清和是没看清,只知道那应该是个男人。 “快到云河州地界了,说不定是庄荣渊派出去做事的,以前在他府上见过吧。” 是吗?!但并不像,秦婉初也没多想,便跟着庄清和走了。 自天字军起事后,庄清和第一次到云河州,亮明身份后他们一路通畅的被请到了王府上,庄清和的身份是天字军的二把手,但现在是隐藏身份,毕竟他还没有真正跟上唐王朝撕破脸。 庄荣渊在王府摆了宴席,请了天字军所有在战场上建功立业过的将军与谋士们同坐,为庄清和的到来洗礼。 这让庄清和有些受宠若惊,席间歌舞不断,一片其乐融融,大家都跟庄清和说庄荣渊一刻不敢相忘庄清和为天字军所做的事情,也知道他们能在云河州如此轻松的站稳脚根,很大一部分是依靠了庄清和与容妃二人给的消息。 当然庄荣渊得知容妃已经死去的消息也难过好一会儿,庄清和推了他们的恭维好意,毕竟还没有真正为天字军扛过枪,比起那些真刀真枪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的战士们,他所做的不值一提...... 秦婉初对他们男儿间的推杯换盏兴趣不大,找了一圈没找到一个熟悉的人,便拉着叶大人问叶千茗的下落,叶大人这才说叶千茗她们几个今日约好了去城东施粥,估计要傍晚才回来。 于是秦婉初谢绝了宴会,换了身便衣,让人领着去找叶千茗了。 第221章 启身云河州:意外的故人 早前云河州虽然动荡过一段时间,但庄荣渊的怀柔政策非常好,与民休养,善待所有流落云河州一带的难民,安抚工作一直做得很到位,所以现在的云河州在庄荣渊的治理下呈现一片欣欣向荣之态,内里安荣繁华,民众有口称赞。 加上废除了之前上唐的所有苛损杂税,老百姓们甚至感觉天字军的到来,半年的时间里不仅参军的人数增加了,百姓也希望天字军能取得胜利,并不想再回到天启帝的手里过战战兢兢的日子。 一路行来,秦婉初十分佩服庄荣渊收卖人心的手段,甚至有百姓得知她是王府贵客,争相赠送东西,还要她给庄荣渊带好。 不过虽然云河州的百姓日子过得不错,但天下战事凡多,无数难民的涌入,还是一项非常艰巨需要妥善处理的问题。毕竟天下并不太平,一禺之太平并不能解决全部问题。 况且云河州也是经过了战火洗礼,才得来的今天。 秦婉初到达城东时,便第一时间看到了那个显眼的的巨大施粥棚,虽然已至下午,但排着长龙的队伍一直有增无减。粥棚前两个熟悉的忙碌身影,一个赠粥,一个发馒头,后头还有几个人在不断的舀米煮粥...... “千茗。”秦婉初加快了脚步。 叶千茗抬起头,一见秦婉初喜上眉梢,不顾汗水打湿的额前流海,忙迎上来:“阿初,我不是在做梦吧,你怎么来了?” 二人抱在一起,欢喜都让彼此的眼眶微微发红起来,秦婉初笑着说:“等晚上回去再详说这件事,你看看都累得满头大汗了,我来替你一会儿吧。” 叶千茗笑着摇头:“还有两个时辰施粥就结束了,倒也没什么,不过你既然来了,自然是不会放过你的。” “侧妃,好久不见。”二人正说话间,只见发馒头的那个女子抬起头来,沈玉华也汗湿了头发,直起腰背的时候明显有一种劳累感。 秦婉初怔忡了一下,叶千茗说:“沈玉华啊,怎么了,不认识啦?” “......怎么会......只是没想到会碰到沈小姐。” 那头煮粥的在叫叶千茗,看来叶千茗是这施粥的管事,她忙不迭的跑过去帮忙,秦婉初便主动替换了叶千茗放粥的位置,站在沈玉华的身旁,二人重新合作。 她们一个施粥一个发馒头,沈玉华说:“真是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快吗?秦婉初倒是记不得有多久没见过沈玉华了,她暗暗看了沈玉华一眼:“当初......” “当初一开始我真是恨透你了。”沈玉华笑着说,“王爷关了我,我连带着也恨王爷,起初那段禁闭的日子真的是太难过了,但后来被关得久了,慢慢的我倒想通些事了。” “哦?”秦婉初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王爷完全可以真正杀了我,他那套计划在我父亲面前依然可以完美无缺的行使出来。”沈玉华说,“这样既可以真正免除了我这个后患,还可以得到我父亲的帮助,可他终究没有杀我,关着我的那段日子,还每天都找一个尼姑来给我讲道洗心,所以我能体会王爷是真的很想帮助我,并还我父亲一个好女儿。” “你一直都是你父亲的好女儿。”秦婉初笑了笑说,“若不是你,我想你父亲不会选择天字军的,沈家将来的路还很长,但无论多么的繁华昌盛,沈家都不会忘记一开始带他们选对阵营的那个沈家人。” 沈玉华怔了怔,她看向秦婉初笑了:“我曾一直想不通到底王爷喜欢你什么,可以为了你空置后院,不过我想现在我多少有些明白了。” “到云河州后,王爷就让人放了我自由,甚至也没有特别跟我交待见了我父亲应该要怎么解释自己还活着的事情。”沈玉华深深吸了口气,“他倒是对我很信任。” “比起沈大人,其实跟你说话做事更轻松。”秦婉初说,“你现在可相信我之前说的了,这世上 一定会有更好的人在等着你的。” 沈玉华笑了,她说:“虽然我现在对你和王爷没有恨了,但我也一直是有怨的,毕竟关我那么久生生将我的年龄拖得这样大,我很难说亲了。不过当我在云河州遇到千茗,并从她口中知道她和离的事情时,我对我的亲事也释怀了。” 秦婉初看着她,她说:“也许这世上很多事是冥冥自有安排的吧,连叶千茗都可以重头选择,我为什么不行呢。” “嗯。”秦婉初点头。 “你就没有想对我说的?”沈玉华问她。 秦婉初眨了眨眼,笑着道:“大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 “......噗......”等沈玉华反应过来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知道秦婉初的意思,是说她从前跟肖玉儿之流混在一起就变得坏坏的;如今天天跟叶千茗混在一处,就变好了。 施粥结束已近天色昏暗,天边铺就一块灿金绸锦般的彩霞,空气里飘浮着花香,还有蝴蝶在衣衫间来回飞舞...... 叶千茗带着秦婉初去了一处小山坡吹晚风,满坡生长的叫不出名字的花朵,七彩灿烂一片,漂亮极了,秦婉初陶醉在这片花海间,在叶千茗坐在花丛中相对而笑。 叶千茗说施粥是隔一日开放一日,但最近流民越来越多,她们也知道外头的战乱越来越多,正在考虑要不要将施粥开放到每日进行,但说实话,她们自己每日施粥下来身体也有些吃不消。 所以正跟沈玉华计划着向庄荣渊提一这件事,到时候看是不是多给施粥这边分配点人,如果能交换着来就更好了。 秦婉初看她说起施粥一事虽然面有疲态但却不同之前的疲态,她的眼神在发亮,面色红润,心潮起伏。 想来有一件属于自己可以去做的事情,心里也很满足吧。 “安浅有时候也会来帮忙,不过你也知道她的,不给我们添乱我们就谢天谢地了。”叶千茗说,“有一次她一个人偷偷吃了十几个馒头,回去上吐下拉的,王爷就不许她再来了。” 她忍不住笑起来,秦婉初也跟着笑了:“那丫头一向如此,没给你们吃完算是对得起你们了。” 叶千茗握住她的手说:“我都听我父亲说了,你们在那边的情况其实比我们更危险吧。” 秦婉初低了低头,叹了口气:“千茗,容妃死了,你知道吗。我一直都知道革命是需要付出的,是需要牺牲的,是会流血的,但是天字军从起事起不说很顺风顺水吧,但至少至今未遭到过大的毁灭性的打击。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容妃,也是容妃的死让我真正意识到,所谓的付出、牺牲和流血......已经在我们的生命里变成了稀松平常。” 第222章 赵楚平的表白 如果是从前,叶千茗可能并不会太深刻理解秦婉初此刻的自怨自艾和多愁善感。但天字军驻扎云河州已近九个月,这九个月来叶千茗同无数女子一样,随家庭征召,从那个温暖的上唐上安城移出来,到这烽火连天中...... 这九个月来对她们每个人来说,都是一场洗礼,见识战争的残酷,明白斗争的意义,知道人生的何去何从,一切的一切她们都将对生活有重新的定义与认识。 这也是叶千茗决定做施粥这件事的初衷。 两人彼此相靠着坐在花海里静默无比,听着周围偶尔的莺鸣啁啾,感受微风轻轻抚过花海带起的淡淡花香,甚至还会有萤火虫从中飞起,一轮淡淡的钩月已然出现在天边,但天色却还没有完全沉暮。 直到过了许久,叶千茗才说:“这次王爷受命出使江原,这一路上你们可多加小心。我听我父亲说了,不到万不得已,王爷那边的身份能不暴露就不暴露。” 秦婉初看着叶千茗说:“千茗,我们也许都会各自在各自的位置上奋斗,会有属于我们不同的事情去做,但是只要想到我们的目标都在同一点上,无论分隔多远,我还是很开心。” 叶千茗点头:“这是自然了,虽然我不希望王爷的身份暴露,这样可以给我们天字军争取到更多的利益,但我又还是希望你能早一点到云河州来安顿,这样我们就可以像小时候一样,形影不离的一起奋斗。” 秦婉初笑了:“千茗,你又回到从前的样子了,真好。” 这一次见她,确实不同于以往,脱离了赵少夫人的身份,她果然又是以前的叶千茗了。 叶千茗怔了心理上,却没有多说什么。秦婉初忙道:“千茗有件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坦白,我怕你怪我跟你说,又怕你怪我没跟你说,我心里纠结了很久......” 见她如此为难,叶千茗似乎猜了什么,她伸手折了一朵小白花在手里捻弄,问:“你是指当初修然为了我从江原特意回来的事吗?” “......”这下换秦婉初怔忡了,她瞪大了双眼惊讶不已,“你,你知道?” 叶千茗叹了口气,望着面前那些花儿目光变得幽怨起来:“阿初,我不会怪你的。这件事原本跟你也没有什么关系,是我自己的事。” “千茗......” “但是。”叶千茗打住了她的话头,定定地看着秦婉初说,“我知道你内心深处在想什么,你莫要对我讲他的诸多无奈和不得已,也不要跟我说他的自责与深情。我都不想知道。” “但是我不讲你也明白。”秦婉初拉住她的手。 “阿初,当初我就知道是他,我给过他提示了,但他不愿跟我相认。”叶千茗深深吸了一口气,“我这一生也没有其他追求了,也许这就是我的命吧。” “不,千茗,你心里爱着他,他也爱着你,你们本就应该......” “阿初,你也爱着云昭的。”叶千茗说,“云昭也爱着你,可你们不最后也没在一起吗。” 这话让秦婉初一时无言以对。 “如果起死回生的换成谢云昭,阿初,你会放弃王爷回到谢云昭身边吗?”叶千茗问她,见她要反驳自己,叶千茗立刻又道,“你不要跟我说王爷和赵楚平没有可比性,就算没有可比性,但你心里明白,谢云昭和秦修然还是可以比的是不是?你有你再也回不去的理由,相对的,我也有我回不去的理由。” “所以你别再想法想要撮合我们了,如果这辈子真的还有缘的话,也许吧,但是我现在真的累了,至少短时间里不想提及儿女情长。” 叶千茗把话都说到了这份上,秦婉初也只能感叹当初了。她无奈地笑了笑,抱住叶千茗说:“但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那当然了。”叶千茗笑着说,“哦对了,你既然跟我坦白了秦修然的事情,有件 事我想我也应该跟你坦白。” “什么?” “就在你们来云河州之前,还有一个人偷偷来过云河州。”她说。 “......谁?” “赵楚平。”她耸了耸肩说,“他是特意来见我的,不得不说我初见到他时吓了一大跳,但好在他好像没有要伤害我的意思,他说他现在在北部离王手下做事,还跟我承诺了一大堆,说什么一定会混出个名堂来,还说让我等他,等天下大定他会重新回来娶我......” “你答应他了?”秦婉初抓紧她的手。 “当然没有。”叶千茗苦笑一把,“对他我真的是后怕不已,况且我们如今分属两个阵营,于公于私,我都不可能再走回头路的。但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他非特意跑来云河州跟我说这些......” “他没有强行拐带你走?”秦婉初也有些惊讶,但同时也回想起了在云河州城外遇到的那个有些熟悉的男子。 叶千茗摇头:“他说我在云河州很安全,跟着他反而不安全,所以他很放心我在这里。他说他只是回来跟我说一声,他还活着,还说他也改变了,他希望能跟我......” “再续前缘?”秦婉初讶异地看着她。 叶千茗重重的点了点头,其实说实话那晚赵楚平的突然出现虽然吓得她魂不附体,一度以为恶梦又要重临,但后来赵楚平温和的态度,诚恳的话语也确实让叶千茗深为触动,如果不是因为母亲死在他手上,叶千茗也许当晚已经被感动了。 “千茗我绝不答应你再回头。”秦婉初郑重地说,“且先不提从前种种,甚至不提叶伯母的死,我就当他是真的心里有你,喜欢你,爱你,但迟来的深情比草贱,你与他都已经到这一步了,还怎么回得了头,你也不稀罕他现在的深情款款了,对不对。” 叶千茗其实看得出来秦婉初这么紧张的原因,虽然秦婉初不再提了,但是内心深处还是一直觉得叶千茗应该是她的嫂子。 叶千茗笑了笑,拿手里的花在她鼻子面前拨弄了一下,说:“你呀,大道理一套一套的,如今可比云婳当初还要懂事的样子。放心吧,我心里有称,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秦婉初这才放下心来。她又问叶千茗:“话说回来,你知道我是要去江原的,那......就真的没有什么话需要我带过去?” “......”叶千茗盯着面前的花状似出神,她摇头,“没有。” “......”秦婉初吐了吐舌头,她知道是秦修然伤了叶千茗的心,暗自在心里发誓见了秦修然一定要先好好修理一下他那个榆木脑袋。 等回到庄荣渊给他们安排的住处,已是深夜,庄清和也才从酒宴回来,满身的酒味让秦婉初忍不住捂鼻子。 “怎么喝这么多?”秦婉初扶住他。 庄清和并没有醉,他是装的,他坐在旁边榻边叹了口气,却说:“我们明日一早就启程吧。” “什么,这么急?” 第223章 天字军首领?新的较量! 秦婉初有些不满,下江原并不急于一时,就算在云河州多耽误几日也没什么,她今天才见了叶千茗,还有好些话没说呢,至于庄安浅她今天还没见到呢。 但庄清和的目光却不容反对,他说:“天字军虽然一早是庄荣渊一手创建的,但中坚力量的队伍是我与他一同打造的,甚至天字军中有一支较为神秘的力量,也就是罗生手,更是全部出于我手,你知道吧。” 秦婉初点头,她当然知道了,罗生手至今还未全方位面世过,可以说这个力量将会是天字军非常保命后后备手段,十分重要。 “天字军一路走来,从潜伏开始,我与庄荣渊费尽心血,不管是创建军队,还是拉拢人才......后来在云河州起事,一路高歌太平,在此稳固势力,甚至近两个月还收编吞并了周围好几处小势力,可以说天字军的力量在一步步涨大。” “你到底想说什么?” 庄清和看着她,目光幽幽:“自起事,庄荣渊统摄所有事务,已然稳固了天字军军心,你今天应该在城中也看到了,百姓们大多认可他,他的名声可以说在整个云河州也是独一无二。” 秦婉初眉头一紧:“你是觉得......这里没你的位置了?” 庄清和摇头:“我是怕我的位置太高了。” “......” “庄荣渊可不傻,我们一到,他如此隆重的迎接,无非是想告诉所有人他对我的看重,也是肯定我对天字军的付出。但是......”庄清和眉头一紧。 “我明白了。”秦婉初淡淡道,“庄荣渊估计也是试探你的心吧,毕竟一山不容二虎,在上唐时朝中就有不少臣子希望天启帝让位于你,而云河州中大部分上唐上臣是你拉拢的,即使百姓认可庄荣渊,但天字军内部未必全都认可他,可未来执掌天字军的终究只能有一人。” 庄清和点头:“今晚酒宴结束,我虽装着半醉半醒,但庄荣渊还是跟我说不管我什么回来,天字军首领的位置都是我的。他不是一个会让权的人,我明白他今晚所有的一切都有心试探,所以,阿初,我们还是尽快离开比较好。” 秦婉初点头,她也不想因这种事而让天字军内部起龃龉。她握住庄清和的手笑着说:“那你就真的从来没想过......嗯?” 庄清和笑了,他说:“当初答应跟庄荣渊合作的时候其实我就知道如果事情成功,我与他之间也将有一场较量,只是没想到这较量会开始得这样早。我不会现在就跟他说得很清楚,因为还他还需要有个人在后面推着,只有让他觉得还有所威胁,他才会做得好,做得更好,做得天衣无缝。” “你呀,也真是良苦用心了。”秦婉初笑着倒在他肩头上,“庄荣渊若当真有称帝的那个命,可该跪下来狠狠谢你。” “不。”庄清和抱着她说,“他该谢的不是我,是你。毕竟如果没有你,我不会跟他合作,而如果不是你,我可能也会有争帝之心,真与他较量起来,他未必争得过我。” 秦婉初抬头看他,月色下男人的眉眼横刀立马似的,俊朗飘逸,真是美邪无方令人生羡。她忍不住伸手抚着那脸那唇,庄清和抓着那小手,唇角一勾抱着美人顺着榻倒了下去...... 第二日,庄安浅一早得知秦婉初在云河州,风风火火的冲到驿站,可是推开门里面却空无一人。 庄安浅翻遍了整个驿站,遍寻无获。庄荣渊在他们屋里发现了一封书信,是庄清和留下的,大意就是他们已经启程去江原了,看到云河州一切都好他们很放心,一切就赖给庄荣渊了。 庄荣渊拿着信勾了勾唇角,其实他也赌庄清和不会跟他首领之位的,但毕竟庄清和从没有主动说过,况且庄荣渊一早又提过愿意相让主位,便是平昌王在世也是这样讲的。 可人心嘛,就是很难测,随着时间推移,随着权利放大,谁真的愿意将到 手的一切拱手让人呢。即使庄荣渊心里清楚今日的一切若无庄清和,便也无这一切,但庄荣渊也不愿看小了自己的付出。 他知道庄清和眼下是以大局为重,不会跟他计较这些,既然如此那就等他日他们真的并肩作战的时候再说吧。 不过......庄荣渊拿着信陷入沉思,江原啊,他也想去了。 天启四年,四月初八。 最是一年好景时,当然人间四月天。 一路南下,快马江湖,驿站歇脚。一路上他们不快不慢,却也马不停蹄。遇春雨滂沱的天气,便寻破庙避身一天;遇流匪横行,便避道而过,尽量不发生大的冲突。 不过这一路上的流匪多,流民更多,好几次他们到了驿站却发现驿站早已被流匪占据,或早荒废未用,只能跟流民们一起栖身破庙...... 芸芸众生,天下颜色,秦婉初原本以为这一次可见识各种各样的生活与场景,但她却错了,从一开始,从云河州开始,她就只见到一种颜色,一种生活。 灰色。 流亡。 没错,她一路见过的每一个人都是灰头土脸,好点的能有个全衣,遇到特别不好的几乎是衣不蔽体。似乎每一个人的脸上都笼罩着一种灰暗的无奈与绝望的气息。 从南方流亡来的百姓,从北方流亡去的百姓,来也好,去也罢,总之都是没有家了,都在这途中奔波,却又不知终点,没有一个家,没有粮食可以果腹,没有衣服可以暖体;却还要面对不知何时会突然出现的流匪...... 天下之大,何以为家。这是秦婉初对他们最深刻的理解! 这天晚上他们又在一处野外暂歇,庄清和路过之前村镇的时候留心买了野外营居的必需品,所以虽然在树林里,他们倒也能支起帐篷勉强度过一夜。 但还是要防着流匪与野兽。秦婉初煮了肉汤,二人正准备喝汤庄清和突然听到远处树林里传来异动,他立刻放下碗警觉起来。 “怎么了?” 庄清和示意她不要出声,他执剑而起,小心翼翼的一步步逼近发出响动处,待临近,草丛却突然翻滚出一个衣衫破烂,蓬头垢面地小孩子,她几乎是爬出来的,抬头看到庄清和手里的剑,吓得一懵神,抱着头大叫:“别,别杀我别杀我。” 庄清和留意了一下四处,确定就只有这么一个小孩子后,他才收了剑问:“大晚上的,你在这儿做什么?” 小姑娘看了一眼远处坐着的秦婉初吞咽了一下,趴在地上说:“我我闻到香味......我,我饿......” 第224章 寻亲 小姑娘衣衫褴褛,灰头土脸,可一双明月般的眼睛在夜空下闪闪发光,十分好看,她和所有这一路上秦婉初所见识过的那些流民难民一般无二,每一次看到这样的流民,秦婉初都生出几分心疼来。 她扶起小姑娘问:“你也是逃亡到这儿来的吗?怎么一个人?” 小姑娘开始还有些害怕,但见秦婉初笑得和善,庄清和又收了剑,她这才放下戒心:“我随我爹娘从北方逃难过来的,但是途中走散了。” 秦婉初端了一碗肉汤给她,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狼吞虎咽的吃起来,庄清和看着她,这小身板估计也就六七岁吧,他问道:“北方?” 小姑娘点头:“嗯,郡河一带的李沛之最近跟朝廷军打得厉害,好几处县郡都沦落了,百姓们逃的逃死的死,待在原来的地方反正是活不下去了。” 看她说话的样子倒显几分成熟,庄清和笑了:“居然还知道李沛之,小姑娘你几岁了?” 她比了比手指头:“我今年十一了。” “......” 庄清和跟秦婉初对望了一眼,显然两个人都不相信眼前身板矮小精瘦的人儿竟然有十一,要知道放在家境稍好一点的人家,十一岁的姑娘都可以开始慢慢说亲了,可就这姑娘,看着最多不过七岁的模样。 秦婉初叹了口气,只能说太过营养不良了吧。 “哥哥姐姐,谢谢你们给我饭吃,我永远不会忘记的。”小姑娘倒是挺懂事,笑着说,“要是还能找到我父母,我一定会告诉他们。” “这一片山匪横行,战事不断,据闻州县的官早就不管事了。”庄清和说,“你一个小姑娘无依无靠的游走在这山野间,只怕迟早会出事的。” 这一路行来,他们见识了太多的乱象,许多地方官早已不在地方有所作为了,都是抱逆流而上得过且过的心思,一面顶着那个官职吃着上唐朝廷的俸禄;一面对地方乱象爱管不管,谁塞银子便给谁办事。 甚至更有甚者,官匪勾结驱赶流民,发国难财的也大有人在,所谓的官早已靠不住了。 躲在皇陵脚下的大半年里,庄清和对这外面的世界尚无多少感知,可这一次真正切身走进来之后,他才终于明白过来,天下早已大乱,只有上安城里那些人还抱着所谓的希望,醉生梦死,于腐朽之繁华上作最后的狂舞。 小姑娘低着头紧抿着双唇,一时没有说话。秦婉初打量她乱糟糟的头发,还有黑呼呼看不出五趾的小脚丫,她心里有些难受。 突然小姑娘朝着二人跪了下去:“哥哥姐姐,我知道你们是好人,我求你们,求你们收留我好不好,我什么都能做,而且吃得少,绝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要是,要是哪天寻到了我父母,我一定让他们好好答谢你们。” “我一个人真的有点害怕,天大地大,我不知道要去哪里,更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我父母......”说着说着她就哭了起来。 秦婉初看着庄清和,庄清和无奈只好说:“你先起来,别动不动就跪。” “那,那哥哥是答应了?” “好吧,算是答应你了,你暂时先跟着我们,我们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找得到你父母,若能找到我们再把你还给你父母,也不至于你无归无落,可好?” 小姑娘感激涕零的点头,秦婉初拉她起来,说:“旁边有条小河,我带你过去洗洗,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小铃铛,北川河人氏,本来跟父母逃难来路州是说要去投奔住在路州的一个远房亲戚,可谁知道路州也不太平,亲戚又搬了家,我们根本找不到。一愁莫展的时候又遇到山匪劫道,我们身上仅剩的一点家用也被抢光了,父亲出去找吃的一天没回来,母亲便跟着去寻,结果也没寻到人。” 小铃铛说着说着便低下头去:“父母就这样相继走散,偌大的路州,我举目无亲,去报官, 官老爷不仅不管还让人把我打出了县衙......” 世道艰难,真正受苦终究只是小老百姓。 庄清和同意留下小铃铛的这天晚上便又后悔了,秦婉初给小铃铛清洗了身上,还找了自己的衣服缝一缝,扯一扯的将就给她换上,见她稍微有了人样便带着小铃铛进帐篷睡觉了,而庄清和则只好靠在大树下守夜,将就一晚。 ...... 第二日一早,庄清和从林子里找了些野果充饥,熄了火收拾停当,一行三人重新出发,早前他们本不想进路州城,直接走官道下江原的。 但现在因答应了小铃铛要帮她找父母,他们取道路州,城里倒是看上去跟往常没什么两样,大街小巷的叫卖声,小摊贩还比较多,虽然沿路不少流民要饭者,也不比前面遇到的几个村镇繁荣,但总体也还过得去。 其实越是往前走,他们遇到的城镇都越发萧条,流民多,能维持正常生活的普通百姓少,甚至也遇到过青天白日直接闯进城门大声抢劫的山匪。 他们在路州找了家还看得过眼的客栈住下,便开始分头去路州的一些难民聚集点,其实几乎每一个城镇都有一些难民营之类的地方,不是山上的破庙,就是城里不用的老旧老子里,桥洞下什么的。 能碰到有官府直接出资给予帮助的难民营是十分少的,一天下来,秦婉初带着小铃铛跑了好几处流民所,腿都要跑断了,庄清和也几方托人打听,但并没有打听到什么实质性有用的消息。 “下午我们去趟府衙吧,光靠我们这样找只怕是不行,衙门的人多,找起来也会方便些,人多力量大嘛。”庄清和在中午吃饭的时候提议道。 小铃铛望着面前的那碗面摇头说:“没用的,府衙的人不会管的,我早就去过了。” 秦婉初笑了笑,说:“先吃面吧,你大哥哥自有他的办法。” 但果不其然,三人在衙府门口说明来意,对方直接进行了驱赶,说什么外来人口的走丢他们管不着,县老爷这会儿正忙,没管搭理他们。 庄清和早已民是忍了一路,对这些无所作为,饱食的酒囊饭袋看不惯已久,他一拳将那看门狗给打翻在地,带着秦婉初和小铃铛直接闯了进去—— 很快闻声赶来的卫队便团团将他们围住了,庄清和也不客气,拔出剑先打一个落花流水再说。 秦婉初也是会些招术的,对付这些小喽啰还是没问题,小铃铛从未亲身经历过这样火花带闪电的冲击场面,一时有些惊住了,但还是安安全全被二人护着,一路打到了路州县官的正厅之上。 而这个大人,此时正左拥右抱,美酒佳肴,歌舞升平。 “梁大人?!”庄清和提着长剑往桌子上一扔,目光冷峻,“好悠闲啊。” 第225章 开仓放粮 路州县官梁全,本来之前就出钱捐的一个官来当,乱世当道,土匪流寇横行的当下,路州虽还未被哪支军队所占领,但实则已然架空,梁全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吃着上唐皇粮,暗中与各路贼为伍的贪官。 普通百姓的死活,并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 今日听闻有人来报官,他知道如今还会走这种正常路子寻求帮助的大多是普通百姓了,所以他根本就不搭理,除非来的人先塞一包银子进来,也许他还会考虑见见。 所以他想都没想让下面人照常处理就是,而所谓的照常处理,自然就是将来人打出去,就算是打个半残不死的也没关系,这世道,没有人会有讲理的地方的,他根本就不惧。 但没想到今天来的竟是个横人,三下五除二竟打到了他面前,生生扰了他的清闲好日。不过一瞬的奇怪之后,梁全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见来者不过一个男的,两个女子,实没什么好惧。 他示意了旁边的师爷一眼,那八字胡贼眉鼠眼的师爷立刻往前一靠拦将在庄清和面前:“来者何人,好大的胆子未经通传竟敢直闯梁府,信不信大人现在就可以将你就地正法,以正官威。” “哦是吗?”庄清和双眼一眯,“我以为我在外面敲了那么久的鼓,梁大人也该听见了,否则那些拼了命拦我的人又怎么说?” “放肆。”梁全一拍桌子瞪着庄清和,“小小鼠辈还把不把上唐律法放在眼里,谁给你的胆子在此叫嚣?” 小铃铛拉了拉秦婉初的衣角,小声道:“姐姐......我们不如还是......” 庄清和伸手扒开了那师爷,径直一只手狠狠按在那梁全的脸上,直将人抓趴在满是美酒佳肴的桌面上,他将腰间的儒诚王府令牌扔到了梁全脸上,冷声道:“小小鼠辈,你确实太不把上唐律法放在眼里了。” 梁全痛得哇哇直叫,直到庄清和放开他,与师爷一道看清那令牌,顿时吓得三魂六魄全飞完,师爷反应还要快些,直挺挺就跪了下去:“不知是王爷驾临,有失远迎,误会,实在误会啊。” 梁全也瞪圆了眼赶紧跪了下去:“王,王爷恕罪,下下头人不知道您尊贵的身份,这才冲撞了,求王爷恕罪啊。” 变脸倒是比翻书还快,小铃铛亦是瞠目上结舌难以言状。 庄清和坐到主位上,秦婉初便拉着小铃铛也在旁边坐下,她问小铃铛:“饿不饿,再吃点?” 小铃铛还在惊忡中,秦婉初直接掰了个鸡腿递到她嘴边:“难得有这么丰盛的菜肴,不吃白不吃,快吃点吧。” 这桌菜确实是有够丰盛的,庄清和眯了眯眼,想自己从前便是在王府生活时,平日也不曾如此大鱼大肉过,眼见旁边师爷很有眼力劲儿的遣散了厅上那些舞女,笑脸已是赔到了骨头里。 庄清和冷哼:“外头百姓饥寒交迫,食不果腹,衣难蔽体。梁大人却有如此闲银多粮,可以尽情挥霍,毫无节度。” 梁全跪在地上,颤抖如筛糠。他怎么能想到会有亲王到此处,按照常理便是在正常的太平年月间,要想遇到亲王巡查也是百年难见的,更遑论这战乱年代。 他用脚趾头也想不通儒诚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这这都是早前的余粮,百姓受苦是下官失察,不过王爷初来乍到这中间还有很多无奈不知。”梁全忙道,“不如下官让师父先重摆一桌酒菜,一为王爷接风洗尘,二也让下官代为请罪,好好跟王爷说一说路州的真实情况。” 不过是些为自己开脱之理由,庄清和岂会容他去慢慢想。他冷哼:“酒席是要摆的,不过不是摆给我们吃,吩咐人立刻去开仓放粮,煮饭施粥,让全路州所有的流民都来领用。” 师爷和梁全对望一眼,惊怔地看着庄清和,庄清和皱眉:“怎么......” “是是是,快,照王爷说的去做,不得怠慢。”梁全立刻吩咐下头的 人。 庄清和指了指小铃铛又道:“前两日,这位小姑娘曾来敲鼓报官,可惜梁大人图乐于后院,无暇理会,今日本王亲自领了她来,还望梁大人给本王两分薄面,替这位小姑娘分忧解难。” 这话说得......字字带刺儿啊。 梁全嘴里一苦,忙道:“王爷羞煞下官了,下官立刻就办,立刻就办。” 小铃铛把父母的详细情况跟梁全说了,梁全让师爷找来了画师,按照小铃铛所述将她父母画相分制了十几份,命人拿去张贴于城中各要道处;又立刻着府兵们分成几路,去将城中所有流民营,难民所都搜查一遍,秦婉初为保险起见让他们连着城外的乱葬岗等地也一并搜查...... 下午,百姓听闻官府开仓放粮,一开始大家都是不信,毕竟在路州生活多年的百姓对梁全的个性实在了如指掌,他不可能干这种毫无利益的好事。 但当有流民真的领到粮食的时候,整个路州真真是群情激动,一窝蜂的,全都来了。 庄清和与秦婉初亲自在前头发放粮食,小铃铛也跳前跳后的帮忙,梁全和师爷虽然心里百万个不愿意,却也只能咬着牙,赔着笑脸放粮,望着那黄金灿灿的粮食就这样进了小老百姓的包里,梁全气得牙根痛,却又毫无办法。 很快去流民营搜查的府兵回来报告说疑似找到了小铃铛的父母,秦婉初便带着小铃铛赶了过去,庄清和本来也要跟着去的,但是秦婉初不让他去,她跟庄清和说:“你若前脚走了,后脚这放粮只怕也不能为继,你在这儿到底能镇他一时半会儿。” 庄清和看了眼身后心不甘情不愿忙碌的梁全与师爷,想想也是,既然已经为路州百姓开了仓,就该将此事进行完毕才是。 他点头:“也好,那你把小铃铛交给他父母后就赶紧回来,不许耽误。” 秦婉初笑着点了下头,小铃铛拜别庄清和,非常郑重的行了一礼,这礼节还是秦婉初教的她,只一次这小姑娘就记住了,十分的聪明。 庄清和摸了摸她的头说:“去吧。” 秦婉初领着小铃铛跟随府兵走了,另一头,师爷见那二人离开,小声对梁全说:“大人,属下思来想去许久,始终不太明白堂堂亲王如何会突然出现在路州。” “我也正奇怪呢。”梁全冷哼,“之前有耳闻朝廷要跟江原的光复军和谈,据闻派的就是一位亲王出动,不会就是他吧。” “去江原照理只会经过路州边界,没道理进我路州来啊。”师爷眯眼,“大人可曾想过,这乱世当道,又天高皇帝远的,儒诚王仅靠一张令牌就让你我出不得气,何以为之?” 梁全一愣:“你这话什么意思?” “大人啊,这么多的粮食可都是我们费尽心思搜刮来的,如今说放就放,他庄清和倒是拍拍屁股走了,你我还要在乱世求存呢,该到用人之际就得用啊,否则他耍起王爷威风来岂非没完没了?”师爷凑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第226章 秦婉初遭绑 小铃铛在流民营顺利与其父母重聚,一家三口跪在秦婉初面前连声道谢,小铃铛更是拉着她的手久久不肯放开。 秦婉初暗中塞了些值钱的小物件给她,这世道给金银太过显眼,一旦他们在别处使用,大概率是要被坏人盯上的,到时候若因这些黄白之物惹上杀祸反而不值当,不如给些能典当使用,却又不太显眼的东西。 秦婉初说:“你们去云河州吧,那里已被平昌郡王接管,是天字军的地盘,没有剥削没有苛政,更没有流匪贪官,至少短时间里可能完全保证云河州内太平无事,可以安家。” 小铃铛直直点头:“姐姐的话我一定会牢牢记住的,姐姐和哥哥此去也一定要加倍小心,那姓梁的贪官虽一时因哥哥的身份而忌惮,可保不齐心里还憋什么坏主意呢。” 秦婉初怔了怔,小铃铛在十一岁,但是却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是在这世道见得多了。她既感慨又觉得可怜,伸手摸了摸小铃铛的脸,笑了笑直说自己知道了。 想自己十一岁的时候还卧在父母怀里,不知人间何为疾苦。与小铃铛一家分别后,秦婉初匆匆行在回城的路上,小铃铛的话不无道理,那个梁全并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在路州城里尚可解百姓一时之急,可他们走后呢,说到底他们夫妻并不能真正解决路州的困难。 不,这是整个天下的困难,天下未平,任何地方的不平,都无法平。 之前带领秦婉初和小铃铛一起来流民营的两个府兵,回程的路上倒显得十分安静,直进了一片树林,走在前头的人才说:“侧妃,这一带山匪横行,眼看又要天黑了,我们还是抓紧些走比较好。” 秦婉初点头,跟小铃铛叙话确实说得久了些,不知不觉太阳就西沉了。 就在她抬头望着稀疏树叶间投下的淡淡光线时,突然一阵疾风掠来,大树间刷刷飞身而下十几个山匪,个个拿着明晃晃的大刀,将三人团团围住。 那二人将秦婉初护在中间,也执剑想上抗:“你们这些山匪好大胆子,官府也敢劫不成?” “嘿,今天竟然碰到个极品。”为首的山匪目光在秦婉初身上流转一圈,只差没流哈喇子了。 “放肆,她可是儒诚王侧妃,你们焉敢乱来,还不速速退去,否则” 可是话还没说完,山匪们就一拥而上,杀将上来,一时场面乱成一团,秦婉初只匆忙间从地上捡了一横棍子抵挡,杀伐间,流叶乱飞,空气肃杀。 秦婉初一边逃一边挡,等她回过神来却发现那两个随她来的府兵早不知何时倒在了地上,山匪们都朝她围将上来,别说双手难敌四拳了,她武艺本就不好,没抵挡住两下,便被反手绑了。 “哈哈哈,今天真是大胜而归,大哥一定会夸我们的,走,回山。” 秦婉初被堵了嘴,绑了手脚扛走了。 待到那些人退尽,地上那两个倒了半天的府兵才摸摸索索的又爬起来,摸着被打得酸痛的肩头站起身,一个问:“走远了吧。” “肯定走远了,这下儒诚王可有得忙了,总不至于会再盯着我们大人了吧。” “我们也快走吧,没的再被人发现,大人又要怪罪我们了。” 两个人躬着身捡起地上的长剑,忙不迭的往树林外走去,刚到口子上便迎面撞上两个骑高头大马的旅客,看衣着打扮像是江湖侠客,两个人本是慌忙逃路,脸色有些慌张,见来人不免心里咯噔一下。 宁玉尘俯下头来笑盯着两个灰头土脸的府兵:“哟,这两位是小官爷啊。” 两人穿的是衙门的衣服,倒很好辨认身份。二人对视了一眼,刚想树树官威,便听另一边谢云昭问道:“这儿进去是路州了吗?” 两个赶紧点头:“是,正是路州,你们什么人?” 谢云昭懒得回他们的话,一夹马肚子,直接绝尘而去。宁玉尘好歹还笑笑,冲二人扬手:“多谢二位兄弟指路。” 二人骑马过树林,谢云昭在刚才经历了一番打斗的位置停了下来,宁玉尘差点没勒得住缰绳撞上去,好在最后在马儿的嘶鸣声中有惊无险。 他瞪着前面的谢云昭:“你发什么疯突然停下来?” “这儿有打斗过的痕迹。”谢云昭说。 宁玉尘翻身下马检查了一周,点头:“确实是,而且应该就是在前一刻才发生的。” 谢云昭眉头微微一归,宁玉尘已重新上了马,他说:“如今世道四处山匪横行,有打斗抢道的痕迹也没什么好奇怪吧。” “刚刚我们遇到的那两个小官差神色有异。”谢云昭眯眼,接着就调转了马头。 宁玉尘拉住他:“你干什么?” “自然是去把人抓回来问清楚,他们定知道这儿发生过什么,说不定” “说不定还是参与者之一呢。”宁玉尘哼声,“可是李无谢云昭你别忘了我们来路州的目的,就算知道是官匪勾结干了什么坏事,如今也不是我们要官的范围,你别英雄主义了啊,正事要紧。” 也确实是这样,这一路的不平见识得还少吗?谢云昭叹了口气,战场也是上了无数回的人了,他深知很多事情,即使是很小的事也并不是他说能改变就可以去改变的。 少管闲事是乱世的保命法则之一。 宁玉尘道:“找静如的事要紧,走吧。” 谢云昭妥协地点了点头,两骑马踏着滚烟尘进了路州城—— 两个回去报告的府兵,或遮或掩的把秦婉初被山匪劫走的事情一说,梁全比庄清和还更先跳起脚来,大骂一声废物就把两人拖下去,先各打二十大板再说。 庄清和忙了一整天,夜幕降临了才知各秦婉初出事,梁全自然是跪在他面前指天誓日的证清白,又连夜带了人要去包抄山上那群莽夫。 庄清和往榻边一坐,冷茶灌了一大口,冷冷地盯着梁全:“把那两个送阿初的府兵给本王叫上来。” “啊?”梁全怔了怔。 师爷在旁边道:“正打板子呢,他们没保护好侧妃” “叫上来。”庄清和一字一顿,表情不容半点质疑。 梁全大手一扬,师爷便赶紧出去叫人进来了。 很快,那两个捂着屁股一巅一巅的搀着彼此进了屋,庄清和示意了一下师爷,师爷便很识趣的将门给关上了。 庄清和坐在上首,淡淡问二人:“侧妃被绑一事,是山匪的单独行为,还是你们梁大人与山匪沆瀣一气?” 第227章 踩到他的底线 像梁全这种跳梁小丑,庄清和一开始是半点没放在眼里的,不过一下午的接触倒是让庄清和有些留意起这个师爷来,知道这两人一组合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好歹也是皇室倾轧里活过来的,他深知梁全面上服他,心里一定在打其他算盘,只是没想到会有如此快和狠的手段,本来还想秦婉初回来后就跟她说一下这件事,如今看来,倒是庄清和轻敌了些。 他们到路州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秦婉初也不是傻子,她有基本的保命手段,况且又是在有两个府兵保护的情况下。庄清和很明白山匪一般不可能会打官府的主意,何以会就被绑了。 屋里一共五个人,庄清和像座杀神一样透露着冷寒的气息坐在上首,端端看着地上跪着的两个捂屁股的府兵,而旁边就站着梁全和师爷。 听到庄清和这问法,梁全一个踉跄就跪了下去:“王爷” “闭嘴。”庄清和一个杀寒的眼神丢过去,“本王没让你开口。” 梁全:“”他被吓得有些瑟瑟发抖。 师爷也被震到了,显然是没想到庄清和会问得如此直白,想就算真是怀疑也是暗中观察慢慢调查,或是先抢救人才对吧,他居然 “王爷明鉴,我们大人对朝廷可是忠心耿耿,怎么会跟山匪同流合污呢,虽然平日里政绩平平,但这种掉脑袋的事情” 师爷跪倒在地想力陈清白,可是话才说到一半就见一个人影闪到了近前,师爷还没回过神来,手起刀落,脑袋搬家,至死,师爷瞪着双不明所以的眼睛不敢相信发生的事情。 血溅了一地,也溅了旁边三人一身一脸,那两个府兵生生看着平日里趾高气扬的师爷就这样身首分家,连半个解释的机会都没得到,一时吓得大叫起来,其中一个更是怕到尿了裤子 梁全:“” “王,王爷”梁全也吓得脸色发了青,又变成了黑,总之十分难看。 庄清和望着刀上那鲜红的颜色,冷声:“没想到他的血竟然也是红色的。” “啊?” 庄清和转头看向梁全:“本王在问这两人的话,说了没让别人开口,你也就罢了,他小小师爷竟敢顶撞?” 这是下马威!绝对的下马威。 两个府兵早吓得失了魂魄,但梁全是看懂了,他颤抖地跪在那里一时不敢说话了。 庄清和伸手检查了一番地上那两个府兵的伤,果然刚才所谡的打板子也不过是做样子,屁股上根本没有实质性的伤,那板子也不知到底是打到什么地方去了。 庄清和冷笑:“梁大人,看来本王的猜想没有错啊。” 其中一个府兵吓破胆的颤抖地着声音说:“王爷饶命,是是是,都是师爷吩咐的,说大人让让我们这么做的,我们才敢” 梁全此刻也根本想不起要做什么了,只瘫在地上不知所然。 “是啊王爷,是梁大人让我们联系山上的山匪来劫侧妃的,我们都是被逼的啊。” 庄清和走到梁全身边,说:“本王知你制霸一方,不欲将权势富贵拱手他人,更讨厌本王横生枝节,故意为难。你以为天高皇帝远,乱世当道,本王只身一人在此,空有王爷之衔,却根本强龙不压地头蛇,是吗?” 梁全早已汗湿了双手心,不敢看向庄清和,他咬牙说:“都是下官一时被师爷所蒙蔽,下官知道那群山匪的窝点,其实很好攻破,下官愿带人立刻前往救出侧妃,以赎前罪,还望王爷给下官一个机会,以后下官一定,一定做一个好官” “开仓放粮的时候已经算是在测试你,给你机会了。”庄清和将刀架到了他的脖子上,“可惜你没珍惜,现在,你没有机会了。” “王爷”梁全怕到直打颤,“下,下官” “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主意打到阿初的头上,你踩到我的底线了。她有无事,你都非死不可。”话毕,又是利落一刀,鲜血从脖子处喷涌而出,洒了一地。 随着梁全的尸身倒下,庄清和看着那吓得屁滚尿流的二人:“本王知道你们一定有人知道山匪的窝点,是不是?” “是,是是是,我们立刻纠结大家将侧妃救出来。” 梁全的目的是为了牵制他,或者说是想借山匪的手不声不息除了他。所以秦婉初只是他的手段,所以庄清和料定自己没入套之前梁全应该不会让人动秦婉初,这也是他敢于立刻跟梁全翻脸先弄清事实真相的原因。 而现在他也焦头烂额,紧张不已。秦婉初到底是在山匪手里生死难料,只希望自己能快一点。 阿初,坚持住,我立刻就来救你。 却说另一头,秦婉初被山匪带回山中寨子之后,便一直被关在一间小木屋里,中途有人破门进来,朝着她傻笑,伸手就要抓她的衣服,却被另一个人给拦住了。 那人说:“别乱来,他可是梁大人指名要的人,梁大人没给信息之前不要胡来。” “那岂不是只能看不能动,没趣。” “你急什么,等梁大人那头设法把那个王爷引来山里,我们前后一设伏,任他什么人物,都得死在这路州的山里,等到了那时,这女人你想怎么样还不都可以。” 二人说到这儿,又嘻笑着出去了。秦婉初被绑在桌脚边,听得胆颤心惊,她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只是没想到这个梁全胆子如此大。 后半夜,秦婉初靠着桌边用桌脚慢慢磨着绑手的绳子,期望可以将绳子磨断,虽然机率不大,但总比坐以待毙的好。 正磨着绳子,门又开了,这次进来的是一个小山匪,他端来了一碗粥凑到秦婉初面前,又把她嘴里堵着的布都扯了出来,他说:“快点吃饭,我还得回去喝酒呢。” 他显得有些不耐烦,显然对大家伙把这差事交给他来做很不满意。 秦婉初低下头去喝粥,那人为了快点完事一个劲儿的强灌她粥水,她仰着头有些出不了气,突然听到一记闷响,嘴边的粥完脱手掉在了地上,然后便是那个小山匪眼睛一翻也跟着倒了下去。 秦婉初怔忡地看着那个站在小山匪身后举起一根大木棒的女子—— 她跟秦婉初应该差不多年岁的样子,小尖脸,细柳眉,秋水剪瞳般好看的眼睛,额头流海不知多少天没洗了,都粘到一块儿了。 她好像也被吓得不轻,把手里棒子一扔赶紧替秦婉初解绳子,一边解一边说:“下山的路就在左边,一会儿我们换了这个人的衣服装成山匪混下去,今晚他们都在喝酒,是逃跑的最佳时机。” 第228章 遇到难友:李静如 面前的少女虽然衣服有些脏乱了,但却也可分辩其衣料是非常好的蜀锦罗裳,非一般人家能穿得起的。 秦婉初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通,她说话的样子,还有各种动作都透着矜贵的范,当是受过大家教训的女子。 “姑娘是”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跟你一样都是被他们绑来的,先设法逃,之后再讲其他。”少女伸手想去解那个晕倒的人的衣服,可手才伸出去就又缩了回来。 见她面露难色,秦婉初便蹲过去开始扒掉那人的衣服,一边脱一边道:“好在他穿了一件外衣一件中衣,我们二人一人一件,应该可以勉强混过去。” 少女点了点头,拿了衣服便到一边换掉了,二人换了衣服也简单将头发理了,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踏进夜色茫茫里,山寨九曲十八弯,倒是有几分复杂,秦婉初被抓来便一直在屋子里,根本不了解外头的半点构造。 但那少女却似乎很熟悉山寨,拉着秦婉初左拐右绕,她说:“走这边,这儿下山虽然绕一点,但今天他们都在前厅喝酒,巡夜的人少,这边基本不会有人来。” 两人在夜色里,趁头上淡淡的月光俯身潜行,遇到巡夜的山匪执刀而过,便赶紧躲进旁边草丛里,路过一路走廊,秦婉初隐约听到不远处的左前面传来吆喝声,似乎是那群山匪在醉酒高歌。 好容易摸到了后门,又遇到一个醉得半熏熏的山匪跑出来撒尿,偏生在二人必经的路上,两人只好躲在一棵大树后头耐心等等。 那个人撒完尿,嘴里哼着歌才转身回去了,秦婉初二人这才蹑手蹑脚确定四下无人后赶紧跑到了门边,才要打开门便听一声站住,喝得二人从头皮一路麻到了脚尖。 僵直的转过身,秦婉初想,果然还是不行,被逮到了。 可是却见刚才那撒尿的山匪蹲在草地里扑来扑去,好像是在扑什么虫子吧,嘴里大喊大叫着站住,扑楞了几下后终于被他扑到一只,他哈哈大笑:“这么大个头的蟋蟀,老大一定会高兴死的。” 秦婉初二人这才重重松了口气,完美逃出山山寨。 然而虽然小心翼翼的出了山寨,可茫茫夜色,又是无尽树林,暗处不知名的危险依然潜伏。两个女子行路此间,甚是艰难,很快就大汗淋漓,体力也开始不支了。 秦婉初拔了头上的簪子,一路走一路在树林里的那些树上留下划痕,少女倚靠在一棵树旁:“你这是干什么,怕迷路?” “给我丈夫留些记号。”秦婉初说,“他一定会带人来救我,到时候依着这些记号他也可知道我去了哪里。” 少女点了点头:“大晚上的,树林里恐有野兽出行,而且山寨的人见给你送饭的久久不归也一定会起疑,若是发现我们逃跑了,立刻就会搜山,这儿是他们的地盘,没出山之前我们依然危险。” 秦婉初知道她说得极对,她道:“所以我们虽然体力不济了,但还是要赶紧出山才行。” 二人在山里兜兜转转了两三个钟头才终于出得树比,得回路州官道。不过幸运的是他们没有遇到野兽,山寨的人也没有追过来,虽然一路辛苦,却也算平安。 因为就在她们逃走后不久,庄清和带着大队府兵从另一条隐蔽小路上了山,那条路本是梁全与山匪互通有无的道,山匪一向默认从此路而来的都是客。 是以山匪以为是梁全来提人来了,却不想是庄清和杀了进来,山寨立刻陷入一片混战中,庄清和在府兵里加入了几个自己的暗卫,山寨的末日在一片哀嚎中倾尽。 两个姑娘已无多余力气回城中,便在山下寻了一处农家,给了些首饰暂借了一晚。 第一次跟陌生人挤一张床,秦婉初原以为自己会很膈应,但也不知是不是才共历了生死的原故,跟这个姑娘睡在一起,倒没生出多少不适应来。 不过这一晚的兵荒马乱,加上现在也并未真正逃离危险,两人似乎都睡不着,秦婉初便干脆起来点了灯,她看着那少女问:“姑娘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身份了吧。” 她无奈一笑:“无非是流亡之人,被山匪所劫,这乱世有什么不一样吗,我想你应该也是吧。” 这么说倒也不无道理,秦婉初看着她一身气度不差,便道:“像你这样的千金小姐也会流亡?” 那姑娘一怔,随即笑了:“那你又是哪家的贵妇人,竟也会被抓?” 秦婉初一愣,想自己那一身衣服也与之不相上下了。她便道:“我和我丈夫是从上安来的,本来是有要事经过路州,不想被小人算计我才会落入虎口。” “我叫秦婉初,你呢。”她便先坦言介绍起自己。 姑娘点了点头,说:“我叫李静如,郡河县人。其实不瞒你说我是离家出走偷跑出来的,但确实没想到如今世道如此乱,在路州遇到这群山匪,要不是你今晚被抓我估计都找不到逃生的机会。” “偷跑出来的?” “就是也不怕你笑话,我未婚夫一个月前离开了我家,他说要回去找他以前的妻子,我心里有些放不下所以就跟出来了,只是我后来迷路了,好像越走越离他远了。” 秦婉初听得有些晕头转向的,她摇了摇头,心想她的家事不问也罢。 便道:“你说我不被抓你都没机会逃走这却是何意?” 李静如无奈地笑了笑,她说:“我其实已经被抓好几天了,那个山匪头子见我长得不错便想强占我为压寨夫人,我当时也挺怕的,但我知道我只身一人肯定斗不过他们那么多人。” “所以我就假意顺从,但是我跟他说虽然我谢谢他在乱世给我一个安身之所,但成亲到底是大事,我想要明媒正娶,至少也得热闹一回。”李静如说,“我还跟他说下个月初七是个好日子,但他虽然也同意了办酒席,但觉得下个月太久,就强行把日子定在了八天后。” 秦婉初静静听着,李静如继续道:“有了这八天的缓和,加上我又听他的话,所以他倒一时并没有乱来,也给了我熟悉山寨通路的情况。但我知道如果八天内我再找不到机会逃跑就真的要给他当压寨夫了,正好这时候你来了。” 她说:“今晚你被抓上来的时候他就跑来跟我说他想在和我成亲的时候一并把你也娶了,呵,这个混账想得还挺美,但我知道这是我的机会,于是我便假意吵闹骂他变心,骂他还没成亲就先弄了个妾回来,他倒是劝了我好久,给我赔礼道歉的,我就趁机说想见一见你到底是何等美貌。” “所以他就同意了让人给我送饭的时候,让你在门外悄悄看上一眼?”秦婉初问。 第229章 身份揭开:起义军?! 李静如点头:“没错,说到底也好在这个山匪头子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色胚罢了,否则我也不会有可趁之机,后来的事你就都知道了。” 秦婉初吸了口气表示都明白了,不过她真挺佩服李静如的,一般姑娘在面对那种情况是几乎没有余力与山匪周旋的,而她却能急中生智想出这样一套计划来给自己争取逃生的机会和时间,可见其心智,说不定出身也并非普通人家吧。 郡河 秦婉初抿嘴一想,她说:“据我所知,郡河似乎是起义军李沛之的地盘。” 李沛之原是上唐的郡河县刺史,后来在郡河造反,虽然朝廷几番派人围剿,甚至期间连崔季桓也挂帅去过郡河,但终究没能将李沛之拿下,近一年,李沛之在郡河的势力已然不容小觑。 与天字军、光复军比肩,成了上唐朝廷最大的三个隐患之一。 李静如点头:“他是我爹。” “”秦婉初才喝了一口茶水,突然就被呛了一下,她惊讶地盯着李静如。 李静如笑了笑说:“换了别人我是不会轻易说出我的身份的,不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跟秦夫人有一见如故的感觉,很亲切,而且直觉告诉我你不会是坏人,所以告诉你也无妨。” 一开始还遮遮掩掩什么都不肯说呢,如今倒又推心置腹起来,秦婉初不免失笑,这丫头虽有几分心计,却也少了根防人之心,想来会被山匪劫道,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我夫家姓”秦婉初打了个顿,不行,不能告诉李静如庄清和的事,她笑了笑说,“你叫我阿初就可以了,其实我也对你十分有好感,可能是因为你救了我的缘故吧,总觉得很亲近。” “你都这么坦诚的告诉我你是李沛之的女儿了,那我也不想瞒你。”秦婉初说,“你知道云河州的天字军吧。” “你是天字军的人?”李静如刷的一下站了起来。 她点头:“平昌郡王嗯,是我弟弟。” 这么说好像确实一点儿毛病都没有。 李静如扑上来一把抓住她的手,眼里的亲切这一刻实实在在的表现了出来,李静如说:“平昌郡王的父亲也就是老平昌王,是我父亲的恩师,你父亲说当初老平昌王去世,平昌郡王便私下找过他,其实我父亲会起兵造反,很大一部分也是受平昌郡王之意。” 这中间竟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在?!秦婉初眨了眨眼,总之有些误打误撞见到亲人的感觉。 “反正这里面的一些事情要我父亲和平昌郡王之间更清楚。”她说,“只是没想到竟然会在这儿碰到阿初姐姐你,这简直就是天赐的缘分啊。” “我也觉得。”秦婉初说,其实她一开始提天字军并没有要跟她拉近关系的意思,只是他们都是为同一目标而奋斗的队伍,总会有些同性在。而且就长远计,秦婉初也很清楚,起义军跟天字军迟早会碰头的,此时多一个朋友,会比将来多一个敌人路好走得多。 因着庄荣渊的这层关系,两人倒是一下子把距离拉近了不少,坐在灯下越聊越兴奋,话也越说越多 夷平了整个山寨,抓了所有山匪。庄清和忙了一整个晚上却并没有找到秦婉初,随着太阳升起,五月初已开始有了炎热的灼感,空气里散发的躁意让庄清和越发烦躁起来。 府兵来报说该用的审问手段他们都用上了,山匪承认是跟梁全勾结抓了秦婉初,可是秦婉初为什么不在山寨他们也不清楚,也许是逃跑了,他们并没有发现。 庄清和将府兵分了几路,分别从山寨向外沿去寻,势要用地毯式搜索将秦婉初找到,他也跟着其中一队加入搜查。 早晨的树林里晨露满叶,大队人马在里面走一圈下来,半身都沾湿了,加上大多数人彻夜未眠的跟着庄清和平山匪,审问,寻人。这一遭已是疲态不堪,平日里跟着梁全都是欺乡霸邻,哪时间吃过这样的苦,大家心里多少有些怨言。 可是梁全和师爷什么下场,每每想起谁又不心里打个颤,心知这位上安来的主不是好惹的,要知道庄清和昨晚连夜就跟路州的上头郡县发了信,说了路州的情况,对方一见是亲王致信,今天一早就有了回函,路州新官,十天内必到任。 眼下,他们再多怨由也是不敢在庄清和面前表现半点的。 庄清和也没工夫理会这些人的小心思,他与旁人不同,根本感觉不到半点疲累,在树林里扒地式的细细查探,随便一个脚印他都会蹲下研究半天,丝毫的线索都不肯放过。 终于,这才让他一路上发觉了秦婉初昨晚留一路留在树杆上那些深浅不一的记号。 划得很凌乱,但通过庄清和的仔细辨认,还是认出了上头的箭头方向,他深信这是秦婉初所留,所以赶紧带着人一路跟着箭头符号追踪过去。 太阳顶头,已是晌午。 青翠的河岸,绿叶掩映的乡道,微湿的青石板路,路缝间不时生长出一两朵叫不出名字的花朵,或鹅黄或淡紫,这里一派纯纯的自然乡野气息。临近小河道口边有一人家,烟囱里正冒着幽幽白烟,已在生火做饭。 记号到此处便止,庄清和赶紧上前扣开了门扉,应门的大娘看着一脸风霜的庄清和,解释说:“昨晚确实有两个姑娘来借宿,还给了我一个钗子做留宿的费用呢,我看那钗子挺值钱的,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那姑娘估计也看出来了就让我给她们俩一人找了一身衣服换上,还给她们做了点夜宵。” “哦对了,这两姑娘昨晚聊天聊得挺晚才睡着,今天一大早吃了饭就回城里去了。”大娘说,“现下人已经不在这儿了。” 两个姑娘?! 庄清和眉头微紧,笑着说:“能给我看一眼她送您的钗子吗?” 大娘便掏出来给庄清和看了一眼,庄清和一眼认出确实是秦婉初的东西,他心里多少轻松了一些,向大娘道了谢便又紧赶慢紧回城里去了。 据大娘所说秦婉初二人是走的官道回城,庄清和便也骑上快马走了官道,希望能追得上那两人。 第230章 凶险不断 秦婉初和李静如的脚程也并不快,毕竟都是女儿身,全靠走的回路州城还是需要些体力的。 所以半道上二人看见一处茅草亭便进里头坐下休息,李静如把大娘送给她们的饼拿出来分食,秦婉初一边吃一边笑她:“你未婚夫明明指名点姓说要去的是上安,你竟然还能把方向走反了,跑到这路州来,这也太路痴了吧。” 要不说怎么被山匪给抓了呢,李静如别了别嘴:“我从小方向感就不好,所以才迷路的嘛。” “不过如今世道这么乱,既然是你爹允准的他去上安,可能是有什么事情要交待他去完成,你又何必非要偷偷跟来呢。”秦婉初不解,因为她感觉李静如也不是那种不懂事的小姑娘,相反其实她还挺知书达礼,李沛之在这点上也算是教女有方,况且起义军这样敏感的身份,她居然还一个人往外跑,就为了追迟早都会回去的未婚夫?! 李静如知道这点让人有些不好理解,但她有些犹豫,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太愿意说。 秦婉初看她幽郁的眉眼间明显藏着事,她笑了笑:“不说这个了,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是继续去上安城找未婚夫呢,还是转道回郡河。 李静如扣着手里那张饼,目光幽怨起来,她说:“我和他不出意外的话本来已定好今年八月完婚的。” “”秦婉初眨了眨眼,这是又想说了。 “可是,他今年年初的时候在一场激战中头部受伤,恢复了记忆,便死活要回去找他以前的未婚妻” “等等。”秦婉初听得云里雾里,“什么跟什么,怎么感觉这么复杂呢?” 李静如一摊手:“他两年前受了重伤被我父亲所救,醒来后就失去了记忆,大夫说恢复的可能性不高,可没想到” 看李静如陷入沉默,秦婉初极快的想了想,慢慢理出头绪,她说:“你的意思是他恢复记忆之后才想起自己在受伤之前已经有一个未婚妻了,所以便回上安城去找她?” 李静如点头:“严格说来那不是他的未婚妻。” “哦,那还好。”秦婉初长出了一口气。 “是他名媒正娶的妻子。” “什么?”秦婉初一惊,“已经成亲了?” 李静如望天长叹:“他是这么跟我说的,他说不管怎么样他都要找到她,他离开郡河的时候只跟我父亲说了,根本没跟我说,似乎是知道我会跟去一样,所以都瞒着我。” “所以你一知道他的去向就忍不住跟来了?” 李静如看着秦婉初,苦笑了一下:“我也没做多想,更没有恶意。我就想知道那个姑娘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让他这样念念不忘,我心里其实也有些害怕,害怕他见到昔日的妻子就” 秦婉初握住她的手安慰她说:“他若是心里有你,不管见了谁都不会有所动摇,一定会回来的,他若是心里没你,便是一直绑在你身边也是无用的。静如,你这么好的姑娘,还怕找不到乘龙快婿?” 李静如摇头:“你根本不明白,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是无可替代的。” “我知道。”秦婉初说,“我跟我丈夫的感情也很好,我们对彼此也是无可替代的,所以我能理解你现在的担忧害怕那种感觉,你对他付出了整整两年,本来婚期已定,如今突然生变,望着他一去不回头的身影,一定特别绝望。” “你”李静如看着她望着虚空里深深的眼眸,一时怔然,怎么感觉好像她也经历过一样。 秦婉初笑了笑,说:“我跟我丈夫能走到一起也特别不容易,所以自然特别理解你。” “但你们终究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啊。” “你一定会等到他的。”秦婉初抓着她的手说。 李静如听她这样说,一时也大受鼓舞:“希望真能如所说的这般吧。” 正说着话,突然草厅上方传来一阵异响,两人急忙站起身,还没反应过来,便有两个黑衣人破开了草厅,长刀自上而下笔直的朝着两人刺来—— 李静如发出一声尖叫,随即被秦婉初一把推开,她大叫了一声:“跑。” 可是两人跑出亭子才发现,大队黑衣人已如蚁群般蜂拥而至,两个姑娘都吓傻了眼,对方人多势众,两人那点三脚猫功夫显然是不够用的,一时背靠背紧拉着手被围堵在黑衣人中心。 似乎这一刻只有紧拉彼此的手才能堪解一点紧张的情绪,李静如见他们一拥而上又没有人立刻杀过来的意思,她眉头一皱,突然放开了秦婉初的手瞪着那些人语气不善地说道:“不是跟你们说了吗别跟着我。” 秦婉初:“” 李静如眉头皱成了川字形,冷声喝道:“回去告诉我爹,我不需要你们的保护,我自己知道回去。” 秦婉初紧张的心情也立刻松泛下来,心想原来是李沛之暗中派来保护自己女儿的,可这动静也刚才草亭里那一下可真真吓死人了,跟来刺杀的有什么两样。 可就在二人都以为来者是李沛之的人时,那些黑衣人却反而有些奇怪的对望起来,但随着不远处的一声清喝,他们又都回过神来,只见一个黑衣人从天而降,手执长剑:“等什么,抓住她。” 这个人显然是这些黑衣人的领头,他长剑直指秦婉初,冷声吩咐:“如果抓不住,就地格杀。” 话音一落,黑衣人们便一扑而上,两个弱女子罢了,对这些杀手而言简直就是杀鸡用牛刀,手手擒来的小事。 秦婉初和李静如都吓懵了头,显然这下她们也搞不清楚情况了,好在都是出身将门之女,身上是有些拳脚工夫在的,但面对这么多专业杀手的围攻,她们那点招术也不够看的。 不过几招下来已是抵挡不住,李静如肩上受了伤,秦婉初左腿也挂了红,显看长刀逼近,生死一线,突然一记飞刀划破空气,带来一阵尖锐响声,直直打飞了那些刺来的长刀—— 庄清和立身马背,脚下一蹬,径直飞到了秦婉初身边,他扶住秦婉初,看着她流血不止的小腿,眉头一紧。 秦婉初抓着他的手说:“救静如,快救静如。” 庄清和让几个府兵护住秦婉初,纵身冲进了李静如被围的位置 第231章 谢云昭赶到 但路州城那些府兵平日游手好闲惯了,哪见过这样的刺杀阵仗,别说力敌了,战斗力加起来还跟不上秦婉初和李静如两个人。 整个残沙飞卷的杀斗场上就庄清和一人拼死相抵,面对这些训练有素的杀手,又要护好两个武力值不够的姑娘,说实话委实有些吃力了。 所以他放出了信号弹,召集自己的暗卫,不过那些杀手似乎知道他那信号弹的作用,他才放出信号,黑衣杀手们便在领头者的一声哨响里,齐齐退走了,显然根本没有恋战之意,即使他们一直占据上风。 庄清和望着齐齐退去的黑衣人,很快消失在残风里,一点信息也没留下,他执剑立在风里一时陷入了沉思,还是李静如的一声痛呼才把他拉回了现实。 秦婉初正在给李静如紧急处理手臂上的伤口,庄清和也赶紧蹲过去给秦婉初处理腿上的伤。 待包扎好后,庄清和将秦婉初抱起说:“先回城,你们的伤都得赶紧找大夫。” “不用了。”秦婉初却道,“我写张药单你让人照着去买就行了,不必搞得那么麻烦。” “你会看伤啊?”李静如讶异。 “会一点。”秦婉初苦笑,又对庄清和说,“你放我下来,我能走。” “不行。”庄清和皱眉,一脸严肃地抱着她便走了。 李静如:“”捂着生痛的肩膀脸色有些懵,她知道这个男的定然就是秦婉初的丈夫了,果然很恩爱。 回到城里,秦婉初说什么也不肯再回县衙了,特别是知道自己被绑就是梁全搞的鬼后,越发恶心这样的人。庄清和也不想她多想所以并没有告诉她梁全和师爷都被自己解决了,此时的路州正待上级重新下派县官。 他现在只想秦婉初好好养伤,保持平和心态,所以便同意了去客栈住。 才住进房间,他忙着吩咐人去抓药熬药,一切都交给自己的暗卫们处理,他不想假手其他不信任的人。又一直问秦婉初前一晚的遭遇 “除了腿上的伤,其他地方还有没有伤?” “昨晚你们怎么逃掉的,那些山匪没为难你吧” “对不起,其实我一早料到梁全会有小动作,但我没想到” “她没啥事儿,就是在山寨被关了几个时辰罢了。”李静如有些看不过去了,笑嘻嘻地对庄清和说,“刚才遇到的那些黑衣人倒是有些危险,但你不也立刻赶到了吗。” 庄清和这才打量起李静如来,秦婉初说:“昨晚多亏了静如,不然我还逃不出那匪窝呢。” 庄清和只淡淡的冲李静如笑了笑,心里却想要不是这姑娘抢先一步,他和秦婉初原不用分开整整一晚,你追我赶的找不着影,遇到危险也无人回护。 秦婉初加了一句:“静如是郡河起义军李沛之大人的女儿。” “哦,是吗。”庄清和微微一笑,这才表情里有了些意思,“失敬,没想到竟是李小姐。” 李静如嘿嘿笑了笑:“这一路我听阿初讲你也讲蛮多的,我还在想这世上真有这样恩爱和睦的夫妻?如今真见了你,才相信了。” “”秦婉初哑然无语,敢情她之前讲了那么多,李静如并不全然相信她和庄清和的恩爱,该不会当秦婉初是在秀吧。 “静如,对不起啊。” 李静如怔了怔:“为什么道歉?” “那些黑衣杀手明显是冲着阿初去的。”庄清和解释说,“你是被无辜卷进来的。” “是,是吗。”李静如回想了一下,那些人的火力确实大部分对准了秦婉初,但对她却也是真的下杀手,看来是想灭口。 “所以是有人想对你们天字军不利吗?” 庄清和不知道秦婉初对李静如说了些什么,此时也不好回答,只看着秦婉初,秦婉初笑了笑,说:“估计是吧,好在有惊无险。” 这时,庄清和的人端着熬好的药进来,两人一起喝了药,秦婉初又用从药铺买回的药膏重新给李静如和自己处理了伤口,正在叮嘱李静如一些伤口的事情,庄清和又道:“阿初,我租了一架马车,我们即刻启程吧。” 秦婉初知道庄清和的意思,不管怎么说他们是奉了皇命去江原和谈,耽误太久恐天启帝生疑,况且那些黑衣人明显是有备而来,就冲着他们,再待在路州,必还有危险。 她点头:“好,立刻就走。” 李静如抓住她的手:“有必要这么赶吗?”她还真有点舍不得秦婉初呢。 “静如,我们现在离开对我们好,对你也好。”秦婉初笑着说,“那些杀手天知道还会不会杀回来,若你跟着我们必还会遭无妄之灾,不如就此别过,我相信山高水长,我们定还会有相逢之日的。” 庄清和在旁边加了一句:“李小姐,我们一定会还会再见的。天字军与起义军迟早会碰头的,不是吗?” 这样的话她也听自己父亲说过,李静如点头:“好,但我希望不要太久了。” 在房间里吃过了午饭休息了一会儿,李静如送二人出客栈,下了二楼在大厅里分别,秦婉初塞了瓶药给李静如:“记得三日一换药,这两天腿脚不方便就在客栈把伤养好了再走。” 李静如点头,秦婉初又说:“还有,如果你父亲的人找来,一定让他们跟着你,别逞强,乱世之下,你一个姑娘家太危险了。” “你也是,好好跟着你相公,可别又走散了。”李静如笑了起来,又伸手在兜里摸了摸,找出一块淡青玉牌来,上头刻了一个如字,她塞到秦婉初手里说,“你可是头一个跟我睡同一个炕的人,虽然我们相处的时间短,但我已经把你当作最要好的姐妹了,这个玉牌送给你,以后要是到郡河来,这块玉牌可保你畅通无阻。” 秦婉初爽快的收下了玉牌,摸了摸身上却已经没有什么可回赠的东西,她看向庄清和,庄清和只好往身上也摸了摸,好半天找出一块方巾来,是秦婉初的,秦婉初顺手拿了过来便送给了李静如。 庄清和:“”他有点不满,这帕子是秦婉初绣了十好几张,特意送给他用的,上头歪歪扭扭的绣着她的闺名和他的名字‘初和’二字。 她绣工极差,能完整的绣好这两个字已实属不易,还是在请教了四喜好几次之后才完工的,因为知道这份心思,庄清和一向不到紧要时也不肯用这帕子的。 “我实在没什么好送你的,但这帕子是我亲手绣的,独一无二,拿着它到云河州来见我,一像可畅通无阻。” “说定了。” “说定了。”秦婉初拉着她的手说。 “李,静,如。” 这时,门口进来一个青衣长衫的背剑男子,横眉立眼的瞪着李静如。 三人同时看去,李静如变了脸色:“表哥?” 宁玉尘上来就一把扯住她:“你跑哪儿去了,我们找了你这么久。” 第232章 再次错过 得知宁玉尘身份,秦婉初长长松了口气,她说:“能在我们临走前将你交给你表哥,我们反而更放心了。” 庄清和跟着点头:“你们也赶紧回郡河去吧。” 李静如忙问宁玉尘:“无名呢,他没跟你一起吗,你们不是去了上安,怎么会在这里?” 宁玉尘翻了个白眼:“总之你心里就只有李无名,开口闭口只问及他,也不问问你表哥这段时间跟着他风餐露宿过得好不好。” 李静如也翻白眼:“我看你活蹦乱跳,挺好的。” 秦婉初心想那个李无名应该就是李静如心心念念的男子了,正要打趣两句,便听宁玉尘说:“他去马厩套马了,马上就回来,放心,你立刻就能见到你的未婚夫了。” 这时外头传来一声马鸣,是暗卫驾着马车过来了,庄清和便拉着秦婉初说:“那就此别过,宁兄,李小姐,后会有期。” 宁玉尘也赶紧附上笑脸向二人拱手道别,李静如冲秦婉初扬手:“阿初,别忘了,早点来郡河找我。” “好。” 庄清和拉着秦婉初进了马车,而这时谢云昭也套好了马正好从墙侧转过来,一路进了客栈大厅,与门口奔驰而去的马车将将错过了身。 不过抬头在门口看见宁玉尘与李静如站在一起,他错愕了一下,随即才道:“静如?” 李静如收回目光看到谢云昭,喜笑颜开:“无名。” 李静如奔上去扑进了他怀里紧紧抱着他:“太好了,你特意来路州找我的吗?” 宁玉尘:“”他抖了一抖,这个表妹,一见着谢云昭就变花痴。 “大人有令,让我和玉尘来带你回去。”谢云昭轻轻推开了她,又道,“静如,以后还是叫我的本名谢云昭吧。” 李静如张了张口,可叫了两年多的李无名,哪里是一下子说改就能改得掉的。 谢云昭望着门外的天空,淡淡道:“我想用谢云昭的身份活下去。” 只有这句话,李静如和宁玉尘都默默无言,什么也不好再说。 “哎呀,我好饿啊,店家,快些端点酒菜上来,我要吃饭。”宁玉尘转身往大厅里一处空桌上一坐,“你们不饿吗,也赶紧来吃点东西。” 三人在一张方桌前坐定,李静如说:“我刚刚才和阿初他们一起吃过午饭了,你们两个吃吧。” 谢云昭眉头微紧,刚想说什么,宁玉尘拍了拍李静如绑扎着的肩膀:“哟,刚才忙着跟那两个人说话,都还没问你这伤怎么回事?” 李静如吃痛的啊了一声,拿着筷子先敲了宁玉尘一记。 “哪两个人?”谢云昭疑惑地问。 “说来话长。”李静如笑了笑,“大致就是我们碰到了山匪又遇到了刺杀,这伤是那些黑衣杀手干的,不过阿初说杀手是冲着她来的,所以现下跟他们分开了,应该我也就没什么危险了。” “”谢宁二人对视一眼,心想这李静如日子过得还真精彩。 “我看那姑娘走路的时候腿脚也不是很方便的样子。”宁玉尘道,“你们都受伤了?” 李静如点头,这时店家端了好酒好菜上来,两人一边吃,一边听李静如继续说:“不过回想今天遇到杀手的事还真是惊险,要不是阿初的相公及时赶到,只怕我和阿初两个人都要命丧当场了。” “阿初”谢云昭听着这熟悉的称呼,一时有些茫然。 宁玉尘在旁边说:“想不到你出来一趟还交到朋友了啊,刚才他们走得匆忙,都没来得及问,他们两个到底什么来头,看衣着打扮,浑身气度倒是不凡。” “天字军。”李静如笑了笑道,“阿初说,她是平昌郡王庄荣渊的姐姐。” “庄荣渊什么时候还有个姐姐?”谢云昭哼了哼声,可突然他表情又是一滞,“姐姐” 他脑子飞速旋转起来,秦婉初嫁的是庄清和,皇室排位,庄清和是庄荣渊的亲堂兄。 他看向李静如:“那个阿初全名叫什么?” “秦婉初啊。” “她相公呢?”宁玉尘又问。 “哎呀,你这么一提我好像还真不知道,她也没特意说过。”李静如撑着下巴想了想,“不过也不重要。” “他们往哪儿去了?走了多久?”谢云昭突然站起身来直盯向李静如,表情可怕得有点像是要吃人。 李静如一时被吓到了。 宁玉尘这时也才反应过来,秦婉初这个名字的含义。他拍了拍额头:“世界还真小。” 李静如一脸懵,谢云昭直接抓着她的衣领:“说话啊。” 宁玉尘扯开他,皱着眉说:“就在你刚进客栈门的时候,从你面前驶离的那辆马车就是。” 宁玉尘话音刚落下,谢云昭已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无名”李静如跟着追出去也不见他人影了。 倒是宁玉尘老神在在的继续吃他的饭。 谢云昭一路狂奔出了路州城,在官道上疯跑了一路,从中午到下午,太阳落山,给半壁天色染上昏黄的颜色,他亦不知跑了多远,也不知自己跑到了哪里,可是一路上都再没有见到那辆马车的身影 他绝望的跪在大道之上,前方茫茫然一片灰暗,后方灰尘尘一条路通到底,路旁两边青翠的树木小草在傍晚的微风里瑟瑟而动。 “啊——”他抱着头仰天大叫了一声,一半灰暗一半昏黄的天空,半点反应也不肯给他,世界在他的大吼之后仍旧是一片沉寂。 这时身后两道哒哒的马蹄声在耳边响起,宁玉尘和李静如在他身旁停下,都同时下了马,宁玉尘向李静如慢慢说了一下午,把秦婉初和谢云昭的事跟李静如解释了清楚。 李静如神色复杂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谢云昭,两年多的相处,她从来没见过谢云昭这般失魂落魄过,就像是离开了水的鱼儿,死气沉沉到令人惧畏。 谢云昭看了眼那两匹马,对啊,自己为什么慌里慌张追出来,应该骑马追才对。他转头便翻身上了一匹马,眼看要追出去,宁玉尘却死死拉住了缰绳。 “放开。”他大喝一声。 “你觉得你还追得上吗?”宁玉尘也不客气,狠戾的质问他,“出了路州的路有多少条?你确定你这条就是对的吗?就算追对了路,错过了这么久,便是汗血宝马也未必追得他们了。” 谢云昭大喘了两口气,深深闭了闭眼。他如何不知呢,可是他不甘心啊。 李静如张口想说什么,但宁玉尘拦了拦她,示意她不要开口。 她这才想起宁玉尘在客栈告诉她的:“有关秦婉初的任何事和任何质疑,你都不要跟谢云昭杠,他只会比你更犟。” 第233章 撕婚婚约?李静如:绝不可能! 他们回到了路州,今天太晚,肯定是没法匆忙上路,大家都疲累不堪,于是决定休整一天再回郡河。 深夜,客栈外不知何处传来几声蛐蛐的低鸣,在这寂静的夜空里显得犹为突出。 李静如在油灯长明的谢云昭他们房间外站了很久,几次伸手却都又缩了回去,她多想问个明白,多想亲口从谢云昭的嘴里了解一切,可是她也不知道现在该不该问。 几番纠结,还不及她做出最终决定,门反而开了。正是谢云昭,迎面撞上他幽暗的目光,李静如眸色一闪,说实话他这个样子真的令她感到心疼。 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宁玉尘。” 突然两个人都对屋里正在擦剑的另一个人喊了一句。 宁玉尘后背一紧,看向那二人。 “你出去。” 又是异口同声,两个对视了一眼,又都错开了目光。宁玉尘歪嘴一笑:“得,我走。” 宁玉尘抓起剑,丢给两人一人一人恶狠狠的目光,然后便离开了,将屋子安安静静的誊给二人。 关上门,谢云昭给李静如倒了一杯茶,他说:“对不起,其实启身回上安之前我就该找你说清楚的,但是当时” 向李沛之说清此去理由时,李沛之虽然理解也同意了,但却并不赞成谢云昭所说的立刻向李静如说清全部,说是怕李静如钻牛角尖,一旦听闻谢云昭要去上安,定会死活跟去。 到那时,谢云昭此行怕会生出许多不便。谢云昭思及此想也有些道理,便也就没有跟李静如说。 事实也诚如李沛之所料,李静如后来一得知谢云昭去向,果然按奈不出偷跟了出来。 “我没有怪你当初不辞而别。”李静如说,“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我们今年八月” “我们的婚事到此作罢吧。”谢云昭抢在她说出婚期前先说了出来,他道,“静如,我不能娶你,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但是你知道的,我已经娶了妻子。” 听到婚期事作罢的时候,李静如原以为自己可以忍住,可没想到还是立刻就湿了眼眶,她看着面前沉静冷漠的男人,她咬牙:“可她已经改嫁了。” “她有她的苦衷。”谢云昭道,他的语气一直淡淡的,“我要和你说的,是我和你之间。” “她有什么苦衷。”李静如突然站起身吼了一句,顺手将秦婉初送她那张帕子甩到了谢云昭身上,“你想听听这一半天一夜我与她的相处吗,想听听我所亲眼所见的他们夫妻恩爱到什么程度吗?她早就记得有你这么个人了,只有你,还傻傻抱着曾经的一切不肯向前,” 谢云昭看着那张帕子上歪歪扭扭绣着的两个硕大的汉字:初和。 他突然呼吸急促了起来,口齿一张一合有些说不出话来。 李静如抓着他的手臂:“无名,这两年的相伴难道对你来说就当真如此轻如薄翼,不值一提吗,我的真心付出真的就那样没有价值吗?” “我理解你恢复记忆后的混乱与痛苦;理解你想找回从前所有的一切;理解你挂念你曾经的妻子;理解你想重回从前的身份” 李静如哽咽了几下,咬着唇继续说:“可是我绝不容许你就这样轻易抹杀我们的这两年。” “静如,我当初答应大人的说亲,只是觉得无所谓,不紧要,人生没什么可追求,大人又是我的恩人,我不能拒绝他,所以才说愿意的。”谢云昭看着她说,“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我以为” 如果没有恢复记忆,谢云昭确实抱着和李静如成亲,然后就这样简简单单过一辈子,可事情却并没有这样发展,记忆恢复的那一刻,他已经就是谢云昭了。 “我本对你就没有男女之情,答应娶你也是为还大人恩情。如今,我愿拿我的一生忠于起义军,忠于大人,誓死不改。但,我不能娶你了,你能懂吗?” “我不懂。”李静如哭着说,“来找你的这一路你知道我都在想些什么吗,我在想如果你的这个妻子如你一般深爱着你不悔,为你守身如玉坚持本心,那我便是吃点苦做你的妾室我也甘愿。” “可现在不是这样的啊,她改嫁了,她爱上了别的男人。她根本不值得你这样付出,你为什么还非要揪着过去不放呢。” “静如,你没懂我的意思,我说要跟你解除婚约,从始至终与她无关。” “”李静如泪流满面,一时静默了。 谢云昭继续道:“对不起,恢复记忆对我来说确实打击很大,我无暇考虑其他。” 李静如摇头苦笑起来:“你不过是想撇干净她,我李静如当真就这样差吗。” “不是,静如” “你不必再说了,李无名,我们的婚期已定绝不能更改。”李静如道,“整个郡河谁不知道我要嫁给你,你休想让我成为全郡河的笑话,否则就是鱼死网破。” 说罢,李静如转身便推门跑回了自己房间去,扑在床上终于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她的房间就在谢云昭房间的隔壁,所以她的嚎啕大哭都传到了谢云昭耳朵里。 不过谢云昭无法责怪李静如,这两年他一直默默享受着李静如对他的付出和关怀,因为在恢复记忆以前他一直觉得他能够在李静如的好里慢慢爱上这个姑娘,然后娶她,和她过一辈子。 但是现在,他知道他永远也无法爱上李静如。 可是这默默接受的两年也已经成了李静如永远无法放下的感情,不过他了解李静如,总是把话说得很狠,但却从来做不出什么狠事来,不然也不会哭得这样伤心了。 他低头看着手里那张帕子,那醒目的初和二字映入眼帘,深深刺痛着他的心。不用李静如一点点告诉他,其实他已经从宁玉尘嘴里知道了那二人恩爱的种种痕迹。 “阿初”他的语气终于从对李静如时的平静淡然转变为了沉痛哀莫,“你爱上了他,与他琴瑟合鸣,举案齐眉,相敬如宾那我们呢,我们要怎么办?” 他将帕子紧紧篡紧在手心,眸光里渐渐充血。 赶了半日的路,秦婉初与庄清和寻了一处荒废的小破庙歇脚。因为秦婉初腿上有伤的缘故,庄清和便忙前忙后的生火做饭,又趁着天色未晚前找了些野果子回来备着当明天一早的早餐。 吃过了晚饭,就着昏暗的灯光,庄清和替秦婉初的小腿换了药,秦婉初问他:“你觉得会是谁?” 庄清和看了她一眼,知道她在指什么,他说:“天启帝还指着我去和谈呢,不可能找人行刺我。” “崔季桓。”秦婉初说,“据闻他回朝很久了,如今又把持着朝政呢。” “据闻,提议让我去江原和谈的正是崔季桓。”庄清和说,“如今他又背地里搞这套。” “他跟我们早已是不死不休之局,就算撇开对我们身份的怀疑不提,估计也不想看你长命百岁。” 庄清和笑了:“本来他对你还心心念念的,如今也狠下心了。” 第234章 诡计之虫子 秦婉初瞪了他一眼,他只是一脸不怀好意的笑笑。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秦婉初端着肉汤喝了一口,随即便吐了出来,“果然不能让你弄饭吃。” 庄清和赶紧递了两个洗干净的果子给她:“算了,是不好喝,吃这个垫垫吧。” “要真是崔季桓的人暗中行刺想要我们的命的话,只怕这一路就不会太平了。”秦婉初捏着那个果子,其实也根本没有食欲了。 庄清和却不以为意,他说:“今天那群杀手摆明了是冲着你来的,你没看出来?” “废话。”秦婉初翻了个白眼。 “我的意思是,他们的目标既不是李静如,也不是我。”庄清和认真地看着她说。 “”秦婉初一时怔住了。 如果晶崔季桓,那绝对想杀庄清和的心更重于想杀秦婉初,但如果那些人只是冲着秦婉初,那反而难解释了。 庄清和说:“所以第一,是不是崔季桓派的人我暂时无法真正确定;第二,白天那场打斗据我观察那些人的的目标只在于你,当然对我和李静如也是下了死手,不同点在于,他们的首要目的似乎是抓住你而不是杀死你。” “他们那个领头的确实说过要抓住我,如果抓不住就地格杀。” 这是当时的原话。 庄清和点头:“对了,但是当我放出信号向我的暗卫们求援时,这些人却又撤退得极快,也就是说他们不想扩大战斗引起更大的轩波,或者说他们也没有把握能在我的人赶来前制服我们。” “所以呢?”秦婉初反而听得有点云里雾里了。 “我们从上安出来走了这一路,虽然各种奇闻怪事都多少遇到些,但针对我们自己的这种事情还真没有,特别是刺杀。”庄清和说,“可你不过才跟我分开一天的时间,刺杀就来了。” “你的意思是”秦婉初一惊。 “只怕从我们出上安城开始就已经有一双眼睛一直在暗中盯着我们了,就为等待我们我们两个被分开时的动手机会。” “我被绑进山寨那么长时间都没动手,偏偏” “可见他们的行动确实不想让任何多余的人掺和进来。”庄清和说,“如果我猜得不错,那些人估计跟了你们一路,就为等你与李静如也分开时动手,但眼见你们没有要立刻分开的意思,相比于我找到你,这个时候动手反而更好。” 秦婉初叹了口气:“所以,为什么如此强烈的针对我一个人呢。” “崔季桓也不是不可能做这种事,毕竟在他心里估计还是觉得只要有机会都想将你圈禁起来吧嗒。” 哕! 秦婉初干呕了一下,庄清和转而又道:“可也不排除是别的势力。” “别的势力?”秦婉初毫无头绪。 “传承图。”庄清和眯着眼说。 “难道”秦婉初的心一下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知道她身负秦家传承图的人不多,也就那么几个,可如果这些人里有人遭受意外而泄了密呢,那就又另说了。 庄清和握住她的手道:“放心,不管怎么样,接下来的路只要我们不要再分开,想来这些人就不会轻易再出手的。” 秦婉初点头,倚在他肩头上却仍然疑惑重重,愁容满面。 就在二人在破庙里说话的时候,破庙外围几个黑衣人已经潜行而来,伏在墙边偷听,好一会儿,月光下有人拿出一个小木盒子来。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条长长的有点像蜈蚣的虫子,但嘴部却有尖尖的两根细长牙,样子獠面,浑黑身子,生得十分可怖。黑衣人小心翼翼的将虫子从墙角一个小洞放了进去。 虫子就这样慢慢爬进了破庙。 离开后,有黑衣人问领头那人:“这东西真有用吗?” “关临镇的遭遇不是已经说明一切。”那领头人哼了一声,“放心吧,那小畜生闻着活人气息便会主动往上扑,我们就坐等好消息吧。” 一大早,秦婉初还没有醒,庄清和已经坐在昨晚灭掉的火堆旁查看起地图来,待看清了接下去的要走的路程,他才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杂草丛生的院子里满眼荒芜,但却仍在清晨的阳光下散发着绿意盎然的生命气息。 庄清和拿起剑,快意洒然的在院子里舞了起来,杂草横飞,走石飞砾绕着剑端,出了一身汗反觉得身上爽利通透了不少。 突然他左腿上传来一阵尖锐的痛感,即使是他也不得不驻剑而停,他看向痛处,腿上不知何时爬了只蜈蚣模样的虫子,他眉头一紧,一剑将虫子挑飞,转身回庙中,腿上那尖锐刺骨的痛感再次传来。 “阿和?”秦婉初醒了,看他单膝跪在地上一脸奇怪,“怎么了?” 他忙站起来笑了笑,“没事,被野虫子叮了一下。” 收拾停当继续赶路,秦婉初问他:“我们离江原还有多久,我想提前给我哥写个信,但又想到这次是去和谈,会不会又不利于我们的和谈?” 庄清和骑在马头之上,遥看着前方的路说:“前面是关临镇,你腿上还有伤到时候我们在镇上休养几日再启程,早上我看过地图了,照我们这速度估计还得个把月才到得了。” 本来快马加鞭毫不耽误的赶路的话,二十几天路程是能到江原的。不过他们一路走得慢,又这儿耽误一下,那儿停留一会儿的,走出个两三个月一点也不奇怪。 “不过你担忧得对,我们还是暂时不要跟你哥书信来往的好。”庄清和说,“卫氏兄妹也就罢了,但朱奕这个人我们还不了解,还是要多多提防些。” 秦婉初点头,便作罢了想写信的念头。 与此同时的上安城里,崔府之内。 崔季桓正好收到一封密信,手下人来报说是江原那边快马传来的。 看罢了信,崔季桓嘴角露出笑:“跟了一路,总算让他逮着个秦婉初落空的机会。” “可惜好像也没有成功。”旁边的属下道。 崔季桓冷哼一声:“我当初跟他合作,是希望他能把这两个人都给我永远留在江原,或者是在去江原的路上。但是他似乎不想将事情闹大,还说什么抓了秦婉初并用她来对付庄清和更直接,虽然我也同意这个说法,可他下手也太温柔了。” “他似乎有其他事瞒着我们。” 崔季桓点头:“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好像他对秦婉初很感兴趣的样子,信上说他们进了关临镇,而他已经有了计划可以将他们永远的留在那个地方。” “若真能如他所说就好了。” “且拭目以待吧。”崔季桓说,“反正之前的账,我一点一点的会跟所有人清算清楚。先是庄清和,然后是庄荣渊,最后是天启帝,这些人,一个都逃不了。” 第235章 毒疽 进关临镇后,庄清和便先找了一家好一点客栈投宿,有了之前的刺杀事件,他们行事越发低调小心起来,纵使在关临镇一路见证了不少流民,甚至巧取豪夺的事,他们还是尽可能的能不惹事便不去惹事。 秦婉初腿上的伤并不算特别严重,加上连日来庄清和的细心呵护,日间便已开始结疤。不过庄清和并不让她随便外出,一是为了养伤,二也是为了不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所以每日都庄清和将厨房做好的饭菜端到屋里来,秦婉初拿着筷子却没什么食欲,她说:“我都在这屋里躺好几天了,腿上的伤早没什么大事了,一会儿带我出去走走呗。” 她知道庄清和不可能放任她一个人的,庄清和却道:“这几日我探查了一下关临镇倒没发现什么异样,那些人应该还没追到这儿来。” “那就是说没危险了。”秦婉初笑着道。 他却摇头:“可是关临镇也跟别的地方一样,乱得很。前日我出去给你买药便遇见山匪横街抢劫,嚣张放肆得很;昨天在菜市场又遇到插草卖女的,总是乱相丛生,你出去做什么?” 秦婉初紧了紧手,她咬牙:“这样的乱相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庄清和也皱紧了眉头,如果天启帝但凡争气那么一丢丢,但凡是半个可塑之帝王相,上唐何置于变成如今模样。 自第一支农民起义以来,到如今,上唐千疮百孔早已物是人非,可那个坐在庙堂高位的主事者,却仍然浑浑噩噩,毫无清醒之兆。 庄清和握住她的手说:“这乱世我来结束,你的仇也由我来报。” 秦婉初怔了怔,他总是能让她在最迷茫纠结的时候给她一颗强力的定心丸吃,让她觉得只要依靠着他,其他的什么都是不必想,她所想要的,所想得到的,开始都会成真。 她靠着庄清和挽着的臂膀说:“那我的伤也好得七七八八了,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启程吧。” 不为天启帝交待的和谈,至少也为早点见到秦修然和卫知柔啊。 庄清和轻咳了两声,似乎面有难色,但还是点头嗯了一声。 秦婉初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手臂好烫啊。”说着便伸手探向他额头间,才碰倒她便立刻缩回了手。 秦婉初惊怔不已:“你额头怎么这么烫,你在发烧啊?” 庄清和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估计是昨晚在客栈的厨房给你熬药,蹲在风口里太久了,所以有些凉,没事我去买副药吃了就好。” 秦婉初一把抓过他的手腕便要给他诊脉,但他却一把推开了,正要起身离开,秦婉初从后头抱住了他,强行扳过他身体,瞪着他说:“不许反抗。” 无奈,他只好任由她把脉,说实话他也确实有些绷不住了,好歹是练武之人被小小风寒逼得体虚倒地,着实有些不像话,但他又确实支撑不起来了,勉强靠着桌边坐定,看着秦婉初慢慢变得严肃沉着的表情,他不免苦笑了一下。 “不过就是这风寒来得严重了些,你何必大惊小怪。”他说。 秦婉初看着他:“你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 庄清和想了想,其实真要严格说起来的话,他们到关临镇的头一个晚上,其实他就已经开始有不舒服的症状了,那时候只觉得有轻微的头昏脑涨,左腿上有一处地方好像总是痒得不行,那是在破庙被那只野虫子咬过的地方,所以他只当是当时没清洗的缘故。 可是这几日下来,他身体不舒服的症状越发严重明显,从低烧到高烧到现在甚至无法支撑站立,身上奇痒难耐的也不仅仅只是腿上了,他其实察觉到自己可能是生了什么病,但是他并不觉得会是什么大毛病,反正去拿点药吃了肯定会好的,便也就没跟秦婉初说起。 他伸手抓了抓腰上还有肩上的位置,说:“也就这两天烧起来的,你放心吧,我自会去药店抓药的。” 秦婉初看他东抓抓西挠挠的样子,一时奇怪,她伸手扯开庄清和的衣服,却见里面他整个胸膛,但凡能见肉的地方长了好多的大红包,好些都抓破了,更像是脓包一般,密集可怕,秦婉初不免倒吸一口凉气。 庄清和自己也甚是意外:“什么时候” 嘭—— 正这时,房门打开,是端水果上来的店小二,他以一种惊怔恐惧的眼神看着庄清和,不,应该是看着庄清和胸膛上露出来的那些脓包,手上的盘子也应声砸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啊你来得正好,能帮我们” “毒疽,是毒疽。”店小二不顾秦婉初的招呼,突然抱着头失声惊叫着跑了出去,就像是有猛虎在后头追他一般,一路跌跌撞撞,头也不回。 庄清和眉心一紧,赶紧拉好衣服,秦婉初追到门口,那店小二已然一路连滚带爬跌下一楼大堂去了,而随着他一声声‘毒疽’的叫喊,整个大堂已经乱了起来,大家都争先恐后往外跑去,似乎是再不肯跟这家客栈沾上一点关系。 秦婉初:“” 很快,这件事传开了。 秦婉初与庄清和被客栈掌柜非常不客气的拒之门外,甚至连这几日的住店钱掌柜的都没收,秦婉初给他,他也不肯要,一副赶瘟神的样子要二人赶紧滚蛋,不许再在关临镇待。 秦婉初几次三番想问清原由,却没一个人愿意驻步下来解释的,好容易在大街上生拽到一个小姑娘,小姑娘似乎不肯对着秦婉初说话,一面想逃走一面急急道:“哎呀你们赶紧离开关临镇吧,这儿不欢迎你们,快走快走。” “如果不说清楚,今天你是走不成的。”庄清和直接掏了剑威喝于她。 小姑娘这才耐着性子在离他们两步远的地方捂着口鼻解释说:“你丈夫得的是毒疽啊,要死人的。前两年毒疽这病在关临镇突然被发现,传染性极高,一旦染上,前期病轻的时候尚可控制,可三天内没有控制住必死无疑。” “那个时候为了阻隔此病烧死了多少病患,大夫好容易查清此病是由一种山中怪虫引起,我们镇上的人费了好大劲才将此虫杜绝于山内,从此瑞没有人敢进山采药打柴,就是为了避免碰到那毒虫,你们外地来的不知道,定是在什么地方被那虫子咬了。” “总之,他已经没救了,你们赶紧走,别把病源又散播到镇上,那又不知得死多少人呢。” 秦婉初还想问什么,这时大队官差却迎头行来,个个威风凛凛,朝着秦婉初二人便是一顿厉吼:“把这两个给我捆了扔出城去,不许再让他们踏进关临镇半步。” 第236章 夜闯药铺 “居然只有一个人染了病。”躲在暗处观察的黑衣人得到了庄清和染病被赶出关临镇的消息,却并没多大喜悦,反而有些疑惑。 “不过这毒疽传染性极强,那二人天天黏在一处,那秦婉初染上病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手下的人说。 领头者点了点头,觉得也有道理,他说:“不过庄清和不可小觑,普通人染病之初便已倒在床上起不来,他却生生挺了五天之久才倒下,所以他只要有一息尚存就是威胁,还是待他真正失去反抗之力我们再行动不迟。” “是,那我们是不是先把这边的情况跟大王那头反应一下,也好叫他放心。” 领头人点了点头,也是时候传一些好消息回去了,没得他们出来这么久一点战绩都没有就可笑了。 被赶出关临镇的夫妻二人无处可去,之前的破庙庄清和提议不要再回去,他解释说自己就是在那个地方被虫子咬到的。 无法,秦婉初扶着庄清和找了大半日才在夜幕降临前堪堪寻了一处石洞,石洞很小,也就仅够两个人躺下旁边再生个火而已。而且石洞壁沿四周口都不渗水,山水尚着壁头往下流,给整个石洞弄得湿漉漉的,又脏又臭。 秦婉初打扫了半天才让石洞看起来有点像个栖身的床的样子,又在里头铺满了找来的干草,石洞外头搭了个小帐篷,以备不时之需。 庄清和说:“他们说病会传染,你睡帐篷里去,我睡山洞。” “都这么多天了,要传染我也早就染上了。”秦婉初拉着他说,“这时候还防有什么意义。” 庄清和说不过她,有气无力的躺倒在干草堆上,闻着满鼻腔充斥的湿青苔味,真难受。秦婉初的手又探向他的额头,她皱眉:“烧得越来越厉害了,必须马上退热才行。” 秦婉初看着暮色四合的天地,阴暗暗的树林深处显得黑洞洞的,这里只有一个关临镇,根本没有其他村镇,更别提抓药了。 可惜关临镇他们已经回不去了。 秦婉初看着奄奄一息的庄清和说:“我回去跟关临镇的县官说明我们的身份,说不定” “不可。”他勉强开口,看着她说,“路州的事情还不够教训的吗?” “可你现在必须喝药,必须退烧。”秦婉初吼了起来。 他摇头:“我没事,我身强体壮岂是普通人能比,他们治不好的病我挨两天就没事了,放心吧。” 这个时候还安慰她,秦婉初真想捶死他算了。 却听他又说:“小时候有一回我弄坏了老七的一个玩具,母后便命人把我扔进了她殿后头的水塘里,正是大冬日,冰天雪地,她不发话,我便在里头足足被冻了一晚上,他们第二天才想起我,都以为我死了,可我不还是活过来了嘛从小到大我受的苦,生的病多得数不清,哪一次” “别说了。”秦婉初知道他是在强行安慰她,她抱住他说,“我也是大夫,你的情况我清楚,你何必如此安慰我。” 庄清和抓着她的手臂,轻轻一笑:“放心,我一定不会死的,我答应了你的。” 秦婉初点头,忍着酸涩的鼻头说:“对,你不可以死,你答应了我的,要是你有什么意外,我绝对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秦婉初一晚都没怎么睡,等庄清和昏昏沉沉眯了眼,她摸着黑在树林里寻到一条小溪,便打了些水回山洞处,一直给庄清和冷敷着额头,包括身上秦婉初也一直在给他不断的擦拭,以求能给他降降温。 但没有吃药,这样的方法也只是治标不治本,庄清和一日温度高过一日,身上的脓包也越来越多,有些开始流脓水,有些红肿难看,好好的一个人两日间被弄得面目全非,十分可怖。 秦婉初知道不能再等,她将心一横,便收拾了一些东西,蒙着面偷偷潜回了关临镇去。 她一直躲在阴暗的巷子里,待到夜幕降临才翻进了一家打烊的药铺。 前堂已经没有人了,她偷偷摸摸到了药柜前,就着微弱光线查看那些药柜上写着的药材名字。她依着普通毒虫叮咬之症拿了些对症之药,又从柜子里翻找到了一些涂抹的药膏以及退热的草药等。 本来以为一切顺利,可就在临走前,还是被返回来检查的坐堂大夫给发现了,对方提着灯一路追她追到屋子北边的一处偏角,眼看前方无路,坐堂大夫大声叫起来说什么要报官。 秦婉初一怒之下扯去了面纱,又拿出早早准备在腰间的匕首直接架上了那大夫的脖子上:“别叫了,再叫我就一刀杀了你。” 大夫瞪圆了眼,估计没想到是个姑娘,还是个会动真刀的姑娘。他吞咽了一下:“你你别乱来啊,偷盗药材也就判你两三年罢了,我看你也没没拿什么重要的药材,可你要是杀了人” “闭嘴。”秦婉初反瞪着他,说,“既然已经被你发现,那就劳您老跟我走一趟吧。” “啊?” 那大夫估计没想到秦婉初是有些拳脚功夫在身上的;更没料到官府的人并不得力,大半天也根本不见人来抓小偷。以至于,他一路被秦婉初逼迫着带到了树林里山洞边上。 秦婉初逼他给庄清和诊病,毕竟他是关临镇的老大夫了,一定对这病症比她这个新手要更了解清楚得多,有时候大夫的经验对于病症也是极为重要的。 但是那老大夫说什么也不肯,直言:“你还是一刀杀了我吧,但要我靠近他,绝不可能。” 秦婉初见状也无奈了,只好拿出从药铺里顺回来的那些东西,让老大夫在旁边帮她熬药,她则悉心照料早已陷入昏迷一日多的庄清和。 老大夫见她拿的那些药大多对症而出,连熬药的小炉子也不忘顺一个,可见是个极懂药的,他便一边帐篷边熬药一边说:“夫人,我劝你还是算了吧,趁着你现在还没有起病的症状赶紧离开他吧,这病无药可治的。” 秦婉初没有说话,只一遍遍给庄清和额头换着帕子。 老大夫便又说:“我看你拿这些药都是基本对症的,应该也是懂医的吧,既然如此你更应该了解他现在的状况才对。” “对,我了解。”秦婉初冷淡地说道,“他就是普通的被毒虫咬了一下而已,如今我带了药回来,他吃了一定不会有事的。他现在之所以病这么重,是因为起病之初他没有告诉我,一直瞒着我,拖成这般的,才不是什么不治之病。” “表面上看,这毒疽确实如此。”那老大夫似乎也冷静了下来,扇着小炉边的火叹了口气说,“可两年前毒疽在关临镇盛行之时,我师父也跟你一样这么认为,可是什么样的毒虫叮咬方面的方子都试过了,全然无用,你且看着吧,他身上那些脓疮全部破开烂掉的时候,也就是他的死期了。” 第237章 交待后事 经那老大夫给秦婉初详细解释说,这毒疽一开始也就是普通的被毒虫叮咬的症状,除了发烧时烧得厉害了些,身上的脓疮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可怕,似乎并没有跟其他毒虫叮咬之症有什么不同之处。 可就算是加大药剂却还是无法真正根治这毒,两年前关临镇面对一场大灾难,便是这毒虫所引起,占大半以止的关临镇百姓都得了这个病,一传十,十传百的,官府也不得不介入处理。 由于一直没有找到能根治之药,只能将染病者赶出关临镇外,统一等死,死后焚烧,以此绝患。 好在老大夫的师父当初查到了毒疽起因的罪魁祸首,便是那被称为毒蜈蚣的黑长毒虫,大家合力将这虫子清除,只有深山之内的无人愿意进入,所以到如今也没有人肯进山来,就是怕再被这虫子给咬了。 但也自那以后毒疽在关临镇每一个百姓心里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可怕印记,几乎关临镇九成以上的家庭都受到过毒疽的毒害,许多的亲人永远也不能回来。 老大夫还说他师父当年也是因在治病之时染上了这毒疽,不幸离世的,所以关临镇人恨这毒疽,也惧这毒疽。 老大夫看秦婉初照顾庄清和那细心的模样,庄清和昏迷着吃不进药,她就一口一口先喝进自己嘴里,然后一点一点的渡给他,纵使他身上那么多密密麻麻可怕的脓疮,她也毫不在意。 又看那庄清和这般可怜模样的躺着,真是像极了两年前那些躺着等死的关临镇百姓,更像他师父临死前的模样。 老大夫别过头去,重重叹了口气,他说:“我不追究你盗药的事情了,但是你真的不能再回关临镇了,今晚是我逮到了你,尚且不计较,若换了旁人指不定要活活烧死你们两个以绝后患。” 秦婉初看着他说:“先生,我还有一事相求。” “我姓葛,镇上人都称我葛老。” “葛老先生。”秦婉初说,“我不能眼睁睁看我丈夫送死,你不愿留下为他诊断我理解,但可否写一下当年毒疽在关临镇盛行时你们所用过的所有药方,给我做一个参考。” 葛老点了点头,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便接过秦婉初的纸笔把从前应对毒疽的那些药方都写了下来。秦婉初看了一遍,确实是所有能用的方子,甚至是涉及旁门左道的好些法子,他们都用过了,可这些法子最终却都被应证无效。 说实话,看了这长长的一张单子之后,秦婉初多少有些绝望,关临镇的大夫已经把能用的,能试的,想得到想不到的方子都是试了一遍了,这些与她这些天所想的方子药单也所出无几,如此说来,她竟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葛老先生,能请你再画一下那毒虫的样子吗?”她又问。 葛老怔了怔,便也没说什么,照实做了。 三天了! 从他们被赶出关临镇到现在已经足足三天,被困山洞的第一个晚上庄清和就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昏迷里,只偶尔会醒一下,但也跟秦婉初说不到两句话便又晕过去了。 眼看他身上脓疮越来越多,甚至开始大面积溃烂,秦婉初从药铺里带出来的那些药,无论是吃药还是涂抹的药,统统都收效甚微,除了他的高热有渐渐退下的好转外,其他的几乎一直是越来越差。 一如葛老之前所跟她说的,照这样下去,庄清和挺不了两天了。 但秦婉初并不想就这样放弃,她拼命的拿那些药材对照着葛老留下的那张药单对比交替着使,希望其中一个药方能有一点点效果,她自己也不断的从里面更新药材,替换觉得不可行的药草。 “阿初” 正在熬药时,却听山洞里传来微弱的叫声,秦婉初赶紧扑过去,紧紧握着他的手,他上下打量着她,点了点头:“还好,你还没有被传染上。” 秦婉初点头,但实际上葛老说了,刚被染上的前两天是没什么症状的,被传染者也根本毫无感觉,只有在开始病发了才会有症状出现,但是秦婉初并没有说这个。 “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点?”她连声问。 庄清和说:“阿初,给你哥哥写信,现在立刻。” “” “我一直想跟你说,又总是醒不来。”庄清和其实意识是清醒的,但就是迷迷噔噔的睁不开眼睛,有些想交待的事也一直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我腰间有信号弹,立刻传他们来保护你。”庄清和道,“让你哥哥来接你” “你什么意思?”秦婉初已经听明白了他的话,她摇头,“我不会叫你的暗卫来保护我的,也不会跟我哥写信,庄清和,你是我男人,你不能把我丢给其他人。” 庄清和显然已察觉出自己时日无多,这种病重无治的感觉,他既无力又无奈,也痛苦,可是他没有办法:“听话” 她摇头:“你说过,我除了你我什么都没有了,你现在这是什么意思,也要丢下我不管吗?” “阿初?” 秦婉初扔下他跑了出去,她忍着满嘴的苦涩一口气冲进树林深处,扑在一棵大树杆上捂头痛哭。 可虽说是哭,却半滴泪也掉不出来,她只能拿手一拳一拳的挥在树杆上,借此出气。朝堂那么多的阴谋诡计没有害死他;敌人那么多的心狠手辣也没有害死他;明枪,暗箭,从小到大他什么没挺过来,怎么会败在这小小毒虫之上,不公平,这不公平。 其实相比庄清和,秦婉初更了解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她知道如果这两天里她再找不到突破性的有效药物来解决他的毒疽,他就真的要命丧黄泉了,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更受不了他说那些话。 他是她在深渊里见到的唯一的一束光,是把她亲手从泥沼里拉出来的人,更是她深爱信任的男人,她宁可用她自己的命换他的命,也不想看他出事。 她捂着嘴一拳捶在树杆上,这种无力感令她难受。可突然她看到树杆之上有一条黑黑的,长长的,嘴角长出两根细长的尖锐利牙,身形像蜈蚣一样的虫子正直勾勾的盯着她。 “毒啊”就在她惊慌不已之时,那虫子已飞扑过来在手臂上咬了一口。 秦婉初尖叫一声,慌乱中一掌拍在被咬的地方,那毒虫被她一掌拍死掉在了地上,但她被狠狠咬了一口,她望着伤处两个细小的尖牙印子,大喘起气来。 第238章 一起赴死 秦婉初回到山洞,庄清和强撑起身体半坐了起来,见她笑着朝自己走过来,周身上下像换了一个人的气度一般,没有适才跑出去时的那种慌张难受和痛苦,取而代之的却是一派祥和安宁的笑容。 就像他根本没有病重不治,她也没有难受伤心。他们只是在这山里普通的悠闲度日罢了。 庄清和有些不解地看着她,刚还想说什么,她却突然俯下身来亲吻住他的嘴,庄清和本能的想推开她,如此亲密的接触,她非被传染上不可。 可是如今的庄清和气若游丝,别说秦婉初这么一个大活人了;便是一只小猫儿在他身上跳来跳去,他也根本无力扯开对方。 任凭秦婉初温柔而热烈的吻,庄清和皱着眉,最终选择了接受她对死亡的挑衅,他抱着她二人倒进草堆里,将这个吻进行到底 事后,秦婉初把袖子撩起来给他看手臂上被毒虫咬了的地方,她说:“我也被咬了,这下我不担心了。” 之前,她担心救不了庄清和,自己一个人要怎么独活;又担心救活了庄清和自己却倒下了,庄清和又要怎么独活。 但现在这些都不再是问题了。 庄清和紧紧抱住她,眉心深皱:“丫头,你傻不傻。” “我只知道如果没有你,我没法子一个人活下去。”秦婉初说,“是你告诉我,一个人不可以只单单活在仇恨里,所以你拼了命的把我从秦谢两家的仇恨里扒出来,让我重新获得了新生,获得了幸福。” “阿和,可这一切都是基于你的,如果没有你,一切对我来说就没有意义了。”秦婉初躺在他胸膛之上,任由他身上那些溃烂掉的脓疮染了她一脸一身的黄色脓水,“我很自私的,我只想考虑我自己,其他的,我什么都不想想。所以大仇就让我哥去报吧,我只想守着你。” “可我不想你陪着我死啊。”庄清和说,“有你哥在,你总会振作起来的,也许有一天你还会遇到对你好的人” “住嘴住嘴住嘴。”秦婉初骂道,“不许你再这样说,动不动就将我往外推。庄清和你是不是忘了,当初是谁不顾我有婚约在身,不顾我半死之人,非要将我绑在身边,一步步让我沦陷,让我爱上你,让我非你不可,如今却又张口闭口拒我千里之外,凭什么?” “凭什么你要对我呼来喝去。”秦婉初捧着他的手,难过地说,“阿和,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就算是死亡,我也不要跟你分开。” 庄清和笑了,他不再说什么,紧紧的将她抱住。 山洞里那石壁沿上细微的流水声,似乎这一刻都是被听得十分真切,山洞外山清水秀,鸟鸣蝉音,一切都那么的令人感到安祥。 许久,庄清和说:“我们这样的死状是不是会很难看。” 秦婉初怔了一下,庄清和说:“我身上几乎已经烂完了吧,你的身上也会在不久后开始烂,等到有人发现我们的时候,只怕我们是又烂又臭了。” 秦婉初笑了,她说:“说不定我们身上的脓水都会流一地,根本没有人愿意靠近呢。” “真没想到我庄清和竟然是这样的结局。”庄清和苦笑一起。 秦婉初撑起身子在他嘴边亲了一下,庄清和笑了:“你是想以毒攻毒,好让自己病发得更快些吗?” 她跟着笑了起来:“还以毒攻毒呢,我” 她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蹭的一下坐了起来,庄清和看着她,调笑道:“不肯跟我一起共赴黄泉了?” 秦婉初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像是慌张间想到了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她起身便疯了一般外头跑去—— “阿初——”庄清和细微的声音没有叫住她,只见她冲进树林深处,很快便不见了身影。 秦婉初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这期间庄清和熬不住病重又昏迷了过去,不过迷蒙间睁开眼,他看见一个满身都是泥土,脸上手上腿上,几乎但凡能见肉的身体部位,全是毒虫的咬痕。 庄清和知道那虫子咬人有多痛,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却根本发不出声音,他的喉咙已经开始渐渐失声了,只能痛苦的看着面前坐着的女子在小炉子前忙碌 被多少条毒虫咬过,秦婉初并记不清,反正她只知道她闯进那片深林的目的就是为了被虫子咬的,甚至为了吸引毒虫还拿匕首划破了手掌,血腥味果然有用,引来无数毒虫。 好在这些毒虫除了会咬人和释放毒素外,并没有其他威胁人的本事,所以拍死它们易如反掌,秦婉初以自己作引子,虽然身上被咬得千疮百孔,但却也收集了好几十条毒虫回来。 翻着葛老留下的药方,精挑细选药材,又将一条毒虫尸体分解观察,直到后半夜,她才确定毒虫头部都是无毒的,真正的毒素皆来自于它的那两根细长的尖牙。 取所有毒虫的头部,去牙,捣碎,掺和进药方中,熬制 天渐次亮起来的时候,第一锅药也熬好了,可是刚盛出碗来,林子里便齐扑扑显身几名黑衣杀手,秦婉初虽然已经开始出现高热的症状,整个人摇摇晃晃的站都站不太稳,但还是识破这些人就是当初在路州行刺的那波人。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些人也一定是故意躲在暗处等着他们病重难治,没有还手之力才选择出现的。 秦婉初一步步退到山洞,伸手摸向庄清和腰间的绑着的信号弹,但还没摸到,那边领头的黑衣人便说:“秦姑娘,跟我们走吧,我们保证一定会将庄清和好好安葬,不至于让他暴尸荒野。” “”秦姑娘?!秦婉初对这称呼甚感意外。 对方又说:“我知道你们已经没有还手之力,庄清和也没救了,又何必非要负隅顽抗呢?” “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秦婉初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行了,再拖下去根本没有喂庄清和药的力气,她强撑着这最后一点余力就是为了给他喂药,可如今却都被这些人扰乱了。 “待到了地方姑娘自然知道。”领头者说,“总之我们没有要伤害姑娘的意思,但是相反如果姑娘执意反抗,我们也不会客气。” 秦婉初终于摸到了信号弹,但她的动作还是被对方看破了,那人举起剑说:“别动,否则信号弹发出之时,便是你人头落地之时。” 第239章 再遇黑衣人 秦婉初只好站起身,在黑衣人的指挥下远离了庄清和,又一步步朝那些人走去。 “我也染病了,你们确定要我跟你们一起走?”秦婉初问。 黑衣人扔给她一套黑衣束装,说:“换上,这衣服能阻隔气息,到时候你坐马车。” 秦婉初看了眼那衣服,哼笑了一声,突然扬手朝那些黑衣人扔去一把黑乎乎的长条东西,那几人连连尖叫,有人说:“不好,是毒虫。” “该死。” 他们忙着去除被扔到身上的毒虫,待再抬头在,秦婉初早已逃之夭夭不知去向了。 黑衣人怒喝了一句,有人转身往山下跑去,领头的喝道:“慌什么?” “老大,这毒虫非同小可,要人命的。” “没看见都是些死虫子吗?” “谁知道是不是她扔过来时我们自己杀死的,但就算她扔过来时就是一堆虫尸体,这东西也是甚毒,小心为上啊。” “是啊老大,赶紧去关临镇找大夫拿点药是正经,据说要是三天内没有发病的症状那就没染上,要是三天内” 诸人不敢再想,谁还管去抓秦婉初的事情,都朝关临镇跑去了。那领头者心想秦婉初也染了病,想也跑不远,迟早是具尸体,这样事情反而简单了,便也转头随大家一起走了。 连夜,秦婉初拖着庄清和换了地方。 强撑着最后一点力气,秦婉初将熬好的药一点点喂进庄清和的嘴里,一整碗的药连一点药渣也没剩下,都喂给了庄清和,这是她最后的希望了,听天由命吧。 喂完了药,她终于再也撑不住,倒在庄清和的腿上彻底的晕了过去。 而庄清和再次清醒是在次日的中午了,阳光火辣辣的照在他脸上,令他有些不舒服,睁开眼见自己竟躺在树林外连接关临镇外村庄的一处田埂边上,左边是一望无际的树林,右边是一望无际的稻田 秦婉初倒在他腿上昏迷不醒,他奇怪的不是他们改变了歇脚点,而是他竟觉得自己身上恢复了一点力气,他将秦婉初慢慢扶起来,却见她脸上身上已经开始长出脓包来,他皱眉,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你竟然醒了?”葛老不可思议的站在田埂的一端看着他。 庄清和不认识来人,直到葛老说清那晚秦婉初盗药的种种细节,他才清楚。 葛老又说:“大概人上了年纪,加上也曾深受毒疽此病之害,总是对你们生出更多的怜悯来,这几日我都悄悄的在远处看着你们,我帮不了你们,却也希望如果你们真的至少能给你们挖个坑什么的。” 挖个坑?! 庄清和眉头皱了皱,是等着要埋他们吗! “不过这丫头是真勇敢。”葛老止不住的竖大拇指,连连称赞,“我可是亲眼看见她跑进树林深处,生生割了自己的手掌,用鲜血吸引毒虫,那么多的毒虫一拥而上咬她,她竟然生生受着痛,一声不吭的杀虫。” “你知道那虫子咬到人有多痛的。”葛老说。 庄清和点头,当然知道,纵他一个武功高强的人,当初被咬了一下都觉得有些受不了,何况是她那般站着被几十条毒虫同时叮咬。 “我一开始不理解,可那晚看她忍着身上的痛研究那些虫子研究了大半晚,我渐渐也开始有些明白了。”葛老说,“她的想法有些大胆,不过细思之下也不是不可行,只是过于冒险,其实我内心里是不太赞同的,因为这种方法几乎等于是拿命相拼,不可取的。” “可我好像” “你的症状开始减轻了?”葛老问。 他点头,葛老眉头一紧,看了一眼旁边的药炉子,庄清和抱着秦婉初说:“葛老,救救她,你既然全程都知道,也一定知道她用的是什么法子。” 作为医者,不治之症有了突破,这是非常重要的发现,葛老自然也对庄清和症状减轻抱有极大的希望。 他在旁边生火开始熬药,一边挑捡秦婉初随意混在一起的那些药材,一边跟庄清和解释说:“世间万物大多相生相克,这毒虫既能释放毒液,那指不定自身上也有能控毒的部位,否则怎么解释它自己没有被自己的毒液毒死呢。” “所以我猜这丫头一定是突然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冒险进林子,不惜用自己的身体吸引毒虫主动现身,并以此获取毒虫,就为了研究这虫子的控毒部位,只要搞清楚这一点,并将它的控毒部位用于我们的药方之中,说不定会有以毒克毒之奇效。” 以毒克毒嘛!庄清和忍不住眉头一蹙,原来是因为他说的那句话令她突然看到了希望,可是一想到她跑进林子受的那些苦,想到当时他迷迷登登中见到的那张疲累不堪,满是伤痕的脸 再看看现在躺在自己怀里已陷入沉沉昏迷的她,这张脸也不复往日的美丽光彩,取而代之是一脸的红色疙瘩,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甚至有些已经开始流脓,丑是真丑。 庄清和却忍不住在她额头亲了一下,葛老熬好了药端给他,他亲自给秦婉初喂下,葛老又说:“昨天有一群黑衣人找上她,想带她走,是你们的仇敌吧。” 庄清和一愣,应该是那些人,怪不得他这一醒来便换了地方,定是秦婉初为了摆脱那些人不得已拖着勉强换的地。 “葛老,能详细的跟我说一下情况吗?”他问。 而就在庄清和这边被虫毒缠身之时,另一边的庄荣渊已然乔装改扮,悄无声息混进了江原。 在江原主城区里摸混了好几天之后,才终于搞清楚光复军的驻地,以及卫知柔的住处等。 这一日,卫知柔在一家茶馆喝茶,有个卖花的小姑娘提着满篮子鲜花跑过来,笑着对她说:“姐姐,这束花是一个哥哥叫我送给你的,他还说今日傍晚时分在城外的怡镜湖中心亭等你,请你务必要去。” 小姑娘送了花便转身跑走了,卫知柔想多问一句都不行,不过手里这束玫瑰倒是鲜艳欲滴,好看得很,她忍不住凑到鼻尖闻了闻,唉,不用想也知道定又是朱奕搞的什么幺蛾子。 卫知柔有些惆怅起来,其实她从上安回江原之后就曾明确的拒绝过朱奕了,但朱奕似乎并没放在心上,还是一赴对她很好,以致于到现在光复军里里外外都理所当然的觉得她一定会嫁给朱奕。 她抿了抿嘴,是不是趁今晚去中心亭跟他再说清楚些。 第240章 重逢:不肯承认的爱 怡镜湖是江原郡一个非常有名的景点,海阔天平般的一个椭圆形湖泊,两面环山,一面接城,一面接河,木桥连接中心有一座华丽的八角亭,是观景的绝佳地点,名中心亭。 每年都有无少年少女们在亭中互订终身,期许未来,中心亭的各个角沿下也是挂满了系着红绸的木牌,上头都是有情人的名字。 夜暮四合,天色渐暗,中心亭已经没有游人,湖上也几乎没有游船了,远远近近只有那些高低不一的荷叶在晚风中摇曳,似乎在摆弄着傍晚人微蜘蛛精焦躁的心情。 卫知拿着那束玫瑰花到了亭边,却见亭子四周都用帷布遮了起来,她只隐约看见亭子里有个人影在晃动,大概是察觉到她的到来,亭子里的人突然弹起古琴来。 悠扬动听的旋律慢慢飘起耳朵,似乎连满湖的荷叶荷花们都随之翩舞起来,卫知柔也一时恍了神,但随即她回过神来,看了看手里的花,又看了看亭内那个人影,她微一咬:“大王好兴致。” 琴音陡停,弹琴的那双手顿了一下。 卫知柔说:“花我就放在亭子外面了,我也不进来了。本来今天过来其实就是想跟你说清楚的,以后你也不要再做这些事情了,有这闲工夫不如都花到如何振大光复军的事情上。” 亭子里的人没有说话,卫知柔以为是自己话说得太难听,他不高兴了。但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继续道:“我知道我哥还有光复军很多人都希望我们两个能成亲,但是大王你知道的,我现在没有成亲的打算,最主要的是我对大王丝毫没有儿女之情,如果就这样嫁给你,对你不公平。” “大王还是另择良人吧。” 卫知柔转身打算离开,似乎是又想到了什么折身又说道:“这件事我也会跟我哥解释清楚的,我不想光复军里再对我们之间有所误会,更不想大王的亲事因我而被拖延。” 要是往常朱奕早就拱起火来非要跟她讨一个说法不可了,可今天却沉默得出奇,卫知柔望着亭内的人影一时觉得有些奇怪,但她也没有多想,转身走了。 “站住。”果然,亭子里的人说了话。 卫知柔转头看向亭内。 “你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 “”卫知柔怔了怔,“没有,我说过了,我没有,这是两回事,你不要混为一谈。” 虽然嘴上拼命的否认着,但否认的同时,卫知柔却又不可遏止的在脑海里浮现出那个男人的模样,甚至迷迷中错觉亭子里说话的朱奕声音都跟那个人如此的相似。 “真的没有?”他挑开帘子,斜着头好整以暇地看向她。她惊忡当场,一时难以回神,重闭了闭眼再睁开,却发现站在眼前的还是庄荣渊,她一度觉得自己是眼花了,庄荣渊怎么可能会出现在江原呢。 难道是太想他了。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卫知柔恨不能扇自己两个耳光,她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两步,庄荣渊却看出她想逃之势,立刻冲上去拉住了她,语气三分俏皮里又略带两分戏谑:“真的没有?!” 再次发问,他看她的眼神柔得能化成一滩水,就像眼前这片怡镜湖一般,深不见底,她重重跌进这片湖里,一时失了方向,起伏激动的胸口难以明状的心情令她一时分辩不清东南西北了。 她这次确定眼前的人真真实实就是庄荣渊。 他拉着她进了亭子,她一时像个牵线木偶任由他摆布,赴到坐下她才望着旁边那把古琴说:“你居然会弹琴?” 庄荣渊给她倒了一杯茶,笑着说:“好歹也是出身皇室,难不成我在你眼里当真那般不堪?”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她别过头去,想到刚才自己自顾自说的那一大篇话,一时有些难为情起来。 “我想你了。”他笑着凑到她面前,声音压低在她耳边厮磨,“小柔柔,我想你想得病入膏肓了,实在是忍不住了,所以就悄悄跑来看你了。” 卫知柔赶紧起身避开了他的接近,她哼声:“病入膏肓?我看你活蹦乱跳的好得很。” “相思病,看到你自然就痊愈了。”他嘿嘿笑,“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听我的话,不会嫁给那个朱奕的。” “我不是因为你的话”卫知柔看向他,可是立刻又错开了眼神,跟他嘻皮笑脸的对视需要很大的勇气,她并不敢看他的眼睛,只道,“刚才我说得还不够明白吗,我是不会嫁给朱奕,但不是因为你,所以,我也不会接受你的。” “我已经反了上唐,天字军驻扎在云河州” “这些我都知道,又不是什么新闻,真当我们光复军都是吃白干饭的,一年前发生的事还用你现在来说。”卫知柔哼气,“总之跟这些都没有关系,你不要再来打扰我” 庄荣渊陷入了一阵沉默,他的无语令卫知柔一时有些难堪起来,因为最怕空气忽然沉默,她扭头便要走,庄荣渊才缓缓开口:“你当初离开一声不吭,不辞而别,我伤心难过了好久。” “”卫知柔心头忽然一阵刺痛,其实当初她是要向他辞行的,好歹才受了他的好,从他手里拿了传承图。可卫知光绑带秦婉初的计划太突然,她也是临到头才知道的。 庄荣渊看着她说:“我知道你喜欢我。” “我没有。”她立刻马上,大声否认。 可眼神闪烁,心虚到要命。 庄荣渊这么直直的盯着她,像是一眼直望进了她心底,她觉得自己这一瞬间像没穿衣服一般站在他面前,什么都是叫他这眼神给看穿了。 “总之我把话撂这儿,这辈子除了你我谁都不娶,如果你不肯嫁给我,我就一辈子打光棍;如果你要去嫁给别人,我就把你要嫁的那个人杀掉,直到你只能嫁给我为止。” “你?你简直丧心病狂。”卫知柔皱紧眉头。 “对,我就是丧心病狂了。”庄荣渊笑了笑,“天字军正是紧要的关头,我却扔下大部队不管偷偷跑来江原,就为了见你一面;明知朱奕一旦发现我的行踪,一定会设法控制我,可我就是忍不住要来,因为我只想见你。” 卫知柔咬牙一时不知要说什么好,庄荣渊突然抱住她道:“知柔,我等你回应我,不管要我等多久,我都愿意,只求你不要再对我说那些无情无义的话来摔倒开我,你知道,不管怎么做,你都推不开我的。” 第241章 抵达江原 得知了一切详情的庄清和拖葛老办了件事—— 那些黑衣人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被染上毒疽,定然为求稳妥会进城去找懂毒疽的大夫查看,而葛老是关临镇里对毒疽最擅长的大夫了,他们大概率会找到葛老那里去。 应庄清和的要求,葛老在见到这些陌生面孔时便都对他们说他们已经染了毒疽,也像当初对秦婉初他们一般,百姓们哄抢着要他们滚出关临镇。 这些黑衣人一旦知道自己得了毒疽绝再无心情回来找他们的茬,他们也可安心的养病了。 葛老说庄清和真是神机妙算,何止是不再回来找他们,甚至没两天有两个身上瘙痒的黑衣人因恐惧毒疽病发的死状,竟然先行自杀了 休养了近十日,两人身上的毒疽总算是彻底好全了。 这些日子他们一直住在村与林的交界处,并没有踏足进路州半步,却也好在葛老每日送来吃喝与换洗衣服,否则两人非臭在山里不可。 眼见病情大好,二人决定启程,葛老去拦着两人说:“毒疽横行,关临百姓恨也,如今夫人以身犯险得出了解法之方,请无论如何跟我回关临镇,让大家为之前的行为给你们道个歉,同时也好接受关临百姓的好意,毕竟这药方可是解了关临镇多少年的心病啊。” 秦婉初跟庄清和对望了一眼,秦婉初笑了,她说:“连日来烦劳葛老先生给我们送吃送穿的,药材也供应不断,这才使得我们夫妻急速好转。这药方葛老先生就是你自己发现的吧,只要能为一方百姓谋福,其他的并不重要。” “可是” “阿初既然这样说,你便应下吧。我们还有要事在身,并不适合在公开场合大张旗鼓的接受百姓好意。”庄清和笑道。 葛老闻言只好点了点头:“如此也只好罢了,不过容我给二位准备些路上的干粮吧。” 秦婉初没有拒绝,带着葛老准备好的干粮和马匹,二人飞驰于官道竹林之间,关临镇彻底远去—— 夕阳西下,河道沙州。天空铺就一块橘红毯子,火热的气息还没有退尽,空气里仍然有一股夏季特有的躁意。微风拂着半坡花海带起一片香味,秦婉初牵着马立在河道口边,一边是一眼望不底的长河,另一边是斜斜的半坡花海,美不胜收。 她闭着眼享受这傍晚的清风与花香,微风吹起她满头秀发狂乱而舞,庄清和伸手轻轻替她理了理,她看着他,脸上露出幸福的笑来。 两匹马,两个人,执着手,靠着肩,夕阳下看景,是最美好的时光。秦婉初说:“半个月前我以为我们真的要死在那个山洞里了。” “所以,这往后的时光都是捡来的。”庄清和笑着说。 她点头在,确实有这样的意味。突然庄清和握紧她的手又说:“不过,同样的事情你不许再做第二遍了。” “什么?” “无论为了谁,哪怕是为了我,我也允许你那样以身犯险。”庄清和看着她说,“现在想想我都是觉得好后怕,万一那毒虫并水能以毒克毒解救我们身上的毒该怎么办?你把自己置身那样危险的境地,真的想过后果吗?” “没有。”她坦白说,“当初我确实也只是灵光一现觉得这是个可行的事情,所以就去做了。” “”庄清和不知要说什么好。 秦婉初靠在他肩头细声细语说:“阿和,我只知道要么是一线生机,要么是坠入死亡,只有这两个选择的时候谁都知道该怎么选吧,就算失败,能陪你一起赴死也值得了。” “大仇未报身先死,真的值得?”他反问。 “可那个时候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秦婉初别嘴。 庄清和淡淡一笑,低低骂了一句傻瓜,随之又道:“阿初,之前我跟你说你只有我,其实这话是不对的。” 秦婉初看着他不知他要说什么。 庄清和道:“你还有秦修然。” 秦婉初叹了口气:“你无非是想劝我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不要傻傻的跟你一起死罢了,可是阿和,我还是那句话,是你把我从地狱里拖回来的,你得为我负责到底,否则我就跟你跟到阎王殿去。” 真是拿她没办法,庄清和抱着她笑了起来。夕阳下两人的背影融进了背后的花海,显得那样和谐而美好。 突然庄清和说道:“你脓疮发作的那两天,满脸满身都是,好丑的。” “”秦婉初怔了一下,看了他一眼,哼道,“某人身上流脓的时候也不见得帅。” “可你还是喜欢我。”庄清和调笑道。 “那可不一定,你要是好了之后还是那副鬼样子,我肯定不要你了。”秦婉初哼声,“就让我哥在江原给我重新找一美男子。” “这世上你还找得到我这样的?”庄清和轻轻一笑。 秦婉初往他胸前捶了两拳,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拳头,他说:“你就承认吧,这辈子无论发生什么都离不开我了是不是。” 秦婉初倒在他怀里:“知道你还问。” 可是也不一定,庄清和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人影来,顾师当初的话言犹在耳,始终是他的一个心魔。 “那些追杀我们的黑衣人,你怎么想?”秦婉初问他。 “听葛老说了,他们称自己上面的人为大王。” 秦婉初点头,好像是这么说的。庄清和抓了抓头:“说实话我并没有什么思路,如今天下大乱,是个反叛军的头头都把自己称为大王。” “可不是,大王遍地走,安能辩真假。”秦婉初叹息。 “我们耽误的时间已经够多了,接下来快马加鞭去江原吧。” “嗯。” 日夜兼程,不再拖拉耽误。换下了三波快马,八日后他们终于抵达了江原境内。 庄清和并没有忙着立刻去见朱奕,只是住到驿站后才让驿站的人去通报了自己的到来,但还是在给朱奕的信上说一路舟车劳顿,想先休息两日。 秦婉初是一路贴着大路边各个摊贩问路问到大将军府的,秦修然的住所并不是特别豪华气派的大宅邸,曲径通幽的一条小路进去,两排都是民居小院,秦修然的在左起第三家。 她上前轻轻扣了扣门扉,很快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来了,打开门是一个老妈子,瞧着秦婉初有些面生,一时有些奇怪。 秦婉初笑着说:“你好,请问秦修然秦将军是住这里吗?” “谁?”东边房门打开,秦修然穿着一身便衣拿着本书走了出来,一见秦婉初他怔住了,“阿,阿初?” “哥。”秦婉初也顾不了许多,奔上去一把抱住他,“太好了,总算又见到你了。” 第242章 意外的猜测 “放肆,简直放肆。” 而此时的光复军大王朱奕大府之内,宽大明亮的堂上,有文官扯着嗓子大骂起来,指着外头已渐乌黑的天空:“这上唐的儒诚王简直就是没把大王您放在眼里啊。” “就是,到了我江原不即刻拜见,居然说什么要先休息,这是连起码的礼节都不肯尽,依我看这上唐根本就是无心和谈。” 堂上站了十余人,大多对此愤慨不已,站在上首一袭玄黑长袍的朱奕微抿紧了唇,淡漠狭长的眼从人群里扫过,看到垂头不语的卫知光时,他额头动了一动,问旁边的侍官:“怎么没见秦将军?” 上唐使者至,朱奕立刻就让人去请了这些光复军的中流砥柱们来议事,对于庄清和的行为他亦是不满,但他并没有亲口说出来,只将庄清和的所作所为摆于人前,让大家评说。 “大王忘了,秦将军这两日犯了旧疾在家歇着呢。”侍官低着头回话。 “大王,这上唐使者刚到我江原便给我们如此难堪的下马威,好歹也是我们的地盘上都如此放肆,真正和谈起来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样,依我看,这次和谈不如就此作罢算了。” “没错,反正我们也不是非要跟上唐示好,这和谈原本从一开始就是拖时间的一环计划罢了。” “不如趁这机会将儒诚王宰祭旗。”有大臣提议道。 “报” 这时有小兵在外面喊起来,侍官出去接了急报进来恭敬的递给朱奕,朱奕接过,一边看一边说:“呵,又是这位王爷的二次来信。” “他又说什么?”有大臣不解地问。 庄清和对不能立刻拜见之事对朱奕进行了非常诚恳的致歉,但也说明需要休息的原因是之前在关临镇中毒,一路紧赶以致身体不适之故。 其实若仅是这样倒也没什么,可信尾,庄清和却还附上了一张药方,说明这药方是专解关临镇中的毒疽的药,还说朱奕若是能用得上,尽可一试 朱奕看罢双眼微眯,露出了危险的气息,他将信揉成一团,未说话但众人已嗅到了他怒不可遏的状态。 众人都是觉得庄清和一定是在信中说了什么激怒朱奕的话,以朱奕的性格只怕今晚就得提刀砍人。 正当诸人摩拳擦掌时,朱奕却突然道:“来人,以本王的名义给儒诚王送一些补品去,再在驿站赐一桌酒席于他,就当是本王替他接风洗尘了。” “”众人懵。 “另外,告诉儒诚王,就说和谈事宜不急,让他先养好身体再为拜见不迟。”朱奕将信往旁边桌边一放,眼底幽黑一片,深不见底。 “大王”有大臣不解,“您这是还要给他面子?” 朱奕摆手:“都退下了吧,这件事就先这样,谁也不许再有异议。” 众人面面相觑,但既然朱奕本人都发话了,他们也不好再说其他,随即散去。朱奕却叫住了卫知光:“知光,你留下。” 众人走尽,朱奕又让侍官丫头们也都下去了,堂上便只余朱奕和卫知光二人,卫知光拱手道:“不知大王还有何吩咐。” 朱奕伸手在他肩膀轻轻一拍,笑道:“不是说了无人的时候就不要见外的叫我大王,叫我朱奕。” “光复军难得能在江原站稳脚根,一切得来不易,该守的规矩一定要守,否则便是大厦将倾的前兆。”卫知光道。 朱奕叹了口气:“你说得也不无道理,我们刀山火海里拼出这条路来,就是为了有一天能亲手杀了那狗皇帝,为我爹,亦为你们爹娘报仇雪恨” 往事不可追,一回想从前,卫知光便不自觉的皱紧了眉判断,朱奕看着他又道:“话说回来,刚刚你可是未置一言,说吧,到底在想什么?” 其实卫知光料到朱奕单独留下他多半是要问这个,卫知光没由来的想到了当初庄清和苦追一夜于半路拦住他,当时说的那些话 卫知光道:“以我对儒诚王浅薄之了解,他不是一个做事放肆狂妄之人,况且他对天启帝也深恨久矣,不可能真心帮天启帝办事,今日之态度透着些蹊跷。” 朱奕的左手散漫的放在桌上,食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桌面,眸光微沉:“所谓蹊跷,展开说说。” “真想搞砸此次的和谈,他有很多更直接的方法,既可以与我们交好,还可以完美的向天启帝交差,可他都没有这样做。”卫知光说,“他一进江原就如此给大王难堪,倒像是我们先得罪了他一般。” 朱奕长眼狠狠一眯,桌上的手紧紧握住,随即他又笑了,散开手掌说:“本王都还未见过他,何来得罪。” 至于这一点,卫知光也说不清了。 朱奕背起双手,道:“不过这次他是带着秦婉初一起来的,知光,这是我们的一个机会,你懂我的意思吧。” 卫知光:“大王如何知道秦婉初也一起来了江原?” 朱奕噎了一下,随即道:“秦将军在江原,如此难得的可以名正言顺下江原的机会,猜也猜得到秦婉初会跟来吧。” 虽然这是事实,但卫知光总觉得哪里没太对。 朱奕拉过卫知光,在他耳旁轻说了几句,卫知光眉心一紧,似有为难,朱奕却眼神坚定瞪了他一下,厉声说:“必须照我说的去做,机会千载难逢,我可不希望这次再失手,懂吗?” 卫知光不敢再说什么,走出大堂他感到有些疲累,其实上一回去上安他们并不算失手,不仅将百姓对天启帝的猜忌与不满拉上了一个新高台,更是得到了两张传承图。 可朱奕的意思,这一次无论如何要将最后那张谢氏的传承图拿到手,不容有失,卫知光叹了口气,回家去了。 一进门他便被卫知柔给缠住了:“听说来和谈的竟然是儒诚王,那阿初来了吗,现在在哪儿呢?” 卫知光简单的说了一下情况,卫知柔轻轻皱起眉头,想了半天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道:“那我现在就去驿站,大王说得对,阿初一定会跟来的。” 卫知柔说着便要动身,又道:“当初庄清和说会带着阿初来江原,我还挺怀疑的,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来了。” “知柔。”卫知光叫住她,“今天太晚了,就算要去也等明天吧,他们今日才到江原,舟车劳顿,好歹让他们休息一晚。” 第243章 桌上对峙 庄清和其实并没有理由怀疑朱奕就是派人一路上刺杀他们的人,就像他和秦婉初分析时说的一样,如今这世道自称为大王的人简直不要太多。 但是庄清和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就算是排除一下嫌疑吧。那封信是不是他其实都中规中矩,说不出什么出格。但令庄清和意外的是,朱奕竟然紧跟着便赏下了无数补品到驿站中,还赐了一桌丰盛酒席。 摆碗筷的时候伺候的下人非常用心的摆了两副玉碗金筷,庄清和眯了眯眼,听着侍官传达朱奕的意思,他心里已然断定了一些猜想,这个朱奕有点心机,可惜似乎也并不怎么够用。 待来传话的人走了之后,庄清和坐在那一桌好酒菜面前,摆弄着面前的碗筷哼笑了一声:“居然如此笃定我这儿有两个人?!” 正当庄清和意外之时,又有人在门外敲门:“请问是儒诚王吗?” 庄清和开门看向那青衣小仆,对方堆笑说道:“我们将军有请。” “你们将军是” 对方将秦修然的玉牌递上,看见那玉牌上的秦字,庄清和点了点头,秦婉初一到江原便寻秦修然去了,一刻也等不了,若不是有些面上的工夫不得不跟江原这边交接清楚,庄清和也是要陪她去的,如今秦修然倒亲自来请他了。 庄清和被领进秦府小院外时,就已经听到了屋里热切的谈笑声,小仆推开门秦修然回话说儒诚王到了,秦修然只淡淡点了下头,伸手示意庄清和进屋来坐。 庄清和进屋在桌边坐下,一桌子的酒菜正散发着热气与香味,酒也倒好了,秦修然和秦婉初正拉着手谈着小时候的一些趣事,笑得合不拢嘴。 秦婉初拉了庄清和一下:“阿和,我哥说如今我们是一家人了,之前在上安没机会一起吃饭,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补上这一顿。” 庄清和看向从始至终都没正眼看过他的秦修然,从他进屋更是连站也没站起来一下,庄清和举起酒杯道:“大哥说得在理,这第一杯理应由我敬大哥。” 秦修然轻轻端起酒杯却并没有要与之相碰的意思,只淡淡问他:“王爷敬我,可有说法?” 庄清和愣了一下,秦婉初伸手掐了秦修然一下:“哥,当然是因为你是大哥所以才敬你嘛,你还要什么说法” 秦修然吃痛的皱起眉头,他瞪着秦婉初:“你边去,不知道我们男人喝酒的时候女人少开口啊。” “”秦婉初愕然,刚要发火,庄清和叫了她一声,以眼神制止了她。 庄清和笑道:“自我与阿初成亲以来,无论是我还是他上头都没一个家人,难得能与大哥重聚却又是天各一方,今晚机会难得,如蒙大哥不弃,此后便是真正的一家人,这杯酒自然是要敬的。” 秦婉初在边上郑重的点头,秦修然看了她一眼,心里默默骂了一句没出息,却也仰头把酒喝了。 秦修然亲自将二人的酒杯倒满,笑着对庄清和说:“这第二杯当我敬你了。” “那哥哥可有说法?”秦婉初立刻贴上来问。 秦修然瞪了她一眼,随即还是道:“当初秦家蒙难,若无王爷搭手,阿初早已命丧黄泉,你救了她,给了她一个家,还让她这两年多一直过得十分如意顺心。而我这个当大哥却什么也没能做,我们秦欠你一句谢谢。” 庄清和捏着酒杯眉头一紧,他没有喝这杯酒,看着秦修然一饮而尽用奇怪质疑的目光看着他,他才说:“阿初既是我的妻,救她,爱护她皆是我应该做的,让她过得如意顺心亦是我毕生所愿,大哥谈谢谢是否有些见外了。” 秦修然看着他,目光灼灼。庄清和迎着他的目光也没有回避。 随即秦修然转头看向秦婉初:“你不是说要去厨房亲手给我烧土豆炖鸭,还不去。” “都有这么多菜了,再说了那菜做起来费时费劲,明天再” “我现在就想吃,快去。”秦修然吩咐道。 “去吧阿初,我也想吃了。”庄清和在边上笑着附和。 秦婉初翻了个白眼:“啊啊啊,你们就折磨我吧。” 秦婉初嘴里念念叨叨的出去了,厅上就只剩那两人,秦修然拉下个脸道:“是阿初非要让你今晚过来的,所谓的一家人也是她强行让我认的。” “我猜出来了。”庄清和苦笑一下。 秦修然看着他道:“严格说来,她只是你的妾,不算你的家人,自然你也就不能算我秦家的家人。但话说回来,你当初救了她,给她以庇佑,我仍感激于你。” “原来大哥一直以来对我的不满,是因为觉得阿初做了我的侧妃而非正室,所以觉得是委屈了她。” “难道不是吗?”秦修然站起身在屋里漫步乱走,他道,“你好查查,我秦家自祖父那代发家起,从未有过纳妾之举,秦家男子不得三妻四妾,秦家女子亦绝不与人为妾。” 庄清和眉头一紧。 秦修然继续道:“若是父母泉下有知,阿初竟然给人做了妾室,不知会气成什么模样。” “所以在上安时你见了我也并不太搭理,都是因为这个。”庄清和看着他,“既是如此,那你当初为什么没有直接带她走呢?” “阿初怎肯跟我走。”秦修然道,“我知道她心里有你,我亦不愿她难过。但庄清和这并不代表你可以在身份上辱没她,就算是秦家没落了,可她是个什么的女子你应当比我更清楚,若当真是真心爱她,不该让她一直这样不清不楚的跟着你。” “我承认,当初娶她一切仓促至极,既无一个像样的礼节,更没一个亲人祝福,她就那样一身是伤的进了我的王府,做了我的侧妃。”庄清和叹了口气道,“但不管大哥相不相信,当初以侧妃之礼迎她入府,其实也是我这一生最痛的事。” “在这件事上我不想反驳,确实是我对不起她。可话又说回来,秦婉若倒是嫁入杜府为正妻,可杜长明又待她如何,结局如何?”他转口道,“虽她只能做我的侧妃,可除了她我再无旁的女子,待她之礼早越过了正室,我与她心心相印,早已生死相托,相信这点大哥也一定从她嘴里都知道了。” “不过今天既然你问起了,我自然也要给你一个交待的。”庄清和站起身说,“侧妃永远只是这一段短时间而已,待大事将成,天下大定,我会以正妃之礼重新迎娶阿初。” “重新迎娶?” “对,这是我一早就想好的,但我还没有跟她说过,我希望你也能替我保密,毕竟我还想给她一点惊喜。” 秦修然皱了皱眉:“阿初是我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我在意她的程度只会比你更深更重,自然不想看她在任何地方受任何一点委屈。” 第244章 终身大事 秦修然的语气也缓和了一些,他继续说道:“即使是她觉得做你的妾只要你足够爱他就行了,其他身份什么的都不重要,可在我看来,这很重要。我绝不允许任何人辱没她。” “就像你刚才提到阿若,我也正是因为思及此,我太害怕了,害怕阿若的悲剧会重演,我们秦家已经够苦了,今后如果真的还有什么苦楚,就让我一个背着就行了,阿初不能再苦了。” “不瞒你说,初闻她嫁给你作妾的时候,我几乎要从病床上滚下去,激动得一整天没吃下东西。她为什么嫁给你,为什么心甘情愿给你做妾,对于才嫁进谢家就成了寡妇的她那个时候是抱着什么样的一种心情,她所承受的我用脚趾头都能想象得到。” “可我远在天涯,一身重伤,爬都爬不动,更遑论到上安来接她了。那时的我没有一刻不担心她,担心你到底是存着什么的心理才会娶她。”秦修然看向庄清和说,“特别是你对她从前的种种那么了解,她和谢云昭的全部几乎都知道......” “所以我是下定了决心,迟早有一天要去上安,把她带走。我绝不要她做任何的妾室,委屈求全的生活。”他叹了口气,“我承认,她会爱上你,是我做梦也没有预料到的事情。” 说到这里秦修然就沉默了,毕竟秦婉初爱上庄清和的事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一切都变了。 “阿初是什么性格的姑娘我了解。”他说,“所以我是因为相信她,才选择相信你。那次回上安,我提出要她跟我一起走,她却说她要和你在一起,无论如何也不肯分开。” “那个时候望着她恳求坚定的目光我就知道,你几乎已经成了她的全部。可是庄清和,就算是这样,我也没有消除顾虑,在我看来,她不在意的那些细枝末节,我都会替她捡起来。” 他坐回桌边,看着庄清和说:“当然了,你的回答我很满意,我想就算是云昭在天有灵,也一定会感到欣慰,因为阿初是真正得到了幸福。” 他举起酒杯,庄清和将酒杯轻轻的在他酒杯边缘碰了一下,笑了笑说:“大哥对阿初的爱护我自然明白,如果是旁人也就罢了,可是你,我是无论如何也要跟你解释清楚的。” 这世上只余秦婉初可以与秦修然相依为命了,秦修然自然是无论如何也不肯让妹妹受半点委屈,庄清和对秦婉初再好再宠溺,可一想到秦婉初终究是个妾,秦修然心里就总过不去那个坎。 他秦家千娇百宠养出来的嫡幺女,平白无故低人一等的去做妾。命运的无情拨弄,和他秦修然无能为力改变的那种无奈感在每每想到这些的时候都会涌出来,自然每次见庄清和,都摆不出什么好脸色。 也就是杜长明已经死了,否则秦修然也会像修理赵楚平那样再将人给修理一顿,换言之,也就是庄清和确实深爱秦婉初,秦婉初也护着他,否则秦修然也忍受不了秦婉初的处境。 不过,当一切说开秦修然也并非迂腐之人,当初离开秦家他确实过过一段逍遥自在,快活洒意的日子,看过世间百态,体会人间真味。明白庄清和所说的那些心意,加上再有了他的保证,秦修然也就豁然了。 当秦婉初端头上那碗重菜回厅上的时候,只见桌上那二人早已饭饱酒酣,灯下的推杯换盏已然染了几分醉意,两人嘻嘻哈哈说说笑笑,与早前秦婉初离席时厅上那奇怪的紧张感早已截然不同。 “看来我的菜是没有人吃了。”秦婉初将菜放到桌中间,唯一一盘冒着热香味儿的菜吸引了二人的目光。 “谁说的。”秦修然立刻动筷,“嗯,阿初的手艺还是这么绝。” 庄清和拉她坐下,给她夹了些菜说:“你也快吃点吧,都忙大半宿了。” “还好意思说。”秦婉初低低的瞪了他一眼。 庄清和笑着用眼神求饶,不住给她添汤夹菜。一切悄然看在秦修然的眼底,他放下筷子说:“我吃饱了,去外头院子溜溜,阿初,你慢慢吃吧。” 秦修然走后,秦婉初才拉着庄清和说:“我哥很好说话吧。” 庄清和笑了笑,握着她的手说:“你哥一本正经的严肃的样子着实吓我一跳。” “骗鬼呢,你可是上唐战神,平北境功勋卓著,还会怕大舅哥?” “正是因为他是你哥啊。”庄清和抱住她一脸委屈地说,“严格意义上说来,你现在只是我的侧妃,你哥若真的教唆你跟我和离,我又舍不得用强的话,就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所以我真是小心应付啊。” 秦婉初佯捶了他两拳:“你简直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哥才不会是那样的人,他心里其实非常清楚怎样是为好,他知道我想要什么。” 也好在秦修然是这样的人,庄清和笑了笑,同意秦婉初的说法,又道:“你哥说让我们吃了饭还是回驿站去住,免得落人口舌,待见了朱奕,和谈结束再来秦府小住不晚。” “不,你回你的驿站去,我要留在这里。”秦婉初嘻嘻笑道,“反正要有任务在身,需要见朱奕和谈的这些烦杂事都是你的事,不是我的事。” “......”庄清和怔了怔,这才见了娘嫁人,立刻就胳膊肘往外拐了? 秦婉初笑着说:“你也看到了我哥这府邸也就一进院落,是很普通的一座小院子,因为院子不大,仆人加上门房才四五人,我哥向来不喜铺张这我理解,但他一个男人住得如此简简,生活上也没一个贴心的人操持,我来了看见这些心里很难过。” 她低下头:“这几日就让我留在这里吧,让我好好给他拾掇一下这院子,归整一下他那些物什,他不乐意旁人碰的一些重要的东西,我还是能碰得的,好像能帮忙整理一下。最重要的是......” 她顿了一下,庄清和立刻会意:“你心里还想着要撮合他跟叶千茗?” 秦婉初点头:“我哥为我的终身大事操心不已,生怕我会受了委屈。我又何尝能放心得下他的终身大事,往小了说他是我亲哥,年纪也不小了,别人家到他这年纪孩子都满地跑了。” “阿初,其实你不知道我比你哥还大一岁。”庄清和在旁边弱弱地加了一句,暗示他也没有孩子满地跑。 秦婉初瞪了他一眼,只继续道:“往大了说秦家就只剩我们兄妹两个了,哪怕是为了秦家香火,他也得赶紧给我把这终身大事敲定了,省得我天天烦心。” 第245章 秦修然的心结 夏夜的风带着微许躁意扑面而来,墙角隐没于黑夜中缠枝海棠暗自飘着花香,但它逃不过夜行人的眼睛,因为风会把它的花香轻轻送进人的鼻孔里。 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上,秦修然背着双手慢悠悠跨步到院子里那方不池塘旁的六角亭中,微风一吹,本来有些微熏的头脑立刻变得清醒焕发,望着天空中那轮清明的弯月,他轻轻呼了一口气。 爹娘,年少不更事,一心只想往外闯,家族最危难之时却未能守护在旁,连两个妹妹也好在天可怜见,至少给了阿初不错的归宿,你们在天有灵多少也会有些慰藉吧。 不稍时,秦婉初端着一杯柠檬水走过来,她把水放到秦修然手心里:“喝点,清清胃。” 秦修然望着月亮也没看秦婉初端来的是什么东西便喝了一口,酸涩在舌头尖上绽开,他的脸瞬间扭成一团,有些绷不住了:“这么酸” 他以为是茶,结果并不是,低头看了一眼,两片青皮酸柠檬浮在水面上,他苦恼的瞪了妹妹一眼。 秦婉初笑着说:“虽然茶解腻消酒,但到底这都半夜了,喝了怕你睡不着。” 秦修然望了一眼客厅的方向,有两个仆人的身影在进进出出,应该是在收拾。他问秦婉初:“你家那位呢?” “不是你让他吃了饭就回驿站去嘛,说什么怕落人口舌。”秦婉初笑道,“他本来要来给你道别的,我说没必要,反正明天后天,大后天,以后这段时间天天都能见的,不必如此见外,就催着他回去了。” 事实是庄清和扭着秦婉初,死皮赖脸了半天希望求得她跟自己一起回驿站,但秦婉初始终没有动摇,最后庄清和被她强行从大门推了出去。 抛开一脸苦逼只身回驿站的庄清和不说,秦修然不以为意的点了点头,随即又看着她:“那你不跟他走?” “难得回一趟娘家,你就这么急着赶我走?”秦婉初别嘴。 娘家 秦修然苦笑:“连我都未必把这儿当家,你倒是自来熟得很。” “我只知道有哥哥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娘家。”秦婉初笑着说,一边便又蹭到他身旁伸手轻轻戳了一下他,“阿和虽然对我极好,但是再感情深厚的夫妻也难免会有磕磕碰碰的时候,我要是真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回来找你,你也要把我拒之门外吗?” “他敢。”秦修然瞪眼,随即看着她,“不过话说回来,他要是真让你受了委屈你别一个人憋着啊,秦家是不在了,但我还在,只要我还在一天,这世上就没人可以欺负你,懂不懂?” 秦婉初笑得一脸灿烂,她就知道秦修然会这样说。但却摆出一脸苦相来,说:“可是回你这儿来,衣服得我自己洗,饭得我自己烧,你又是个有公事要处理的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陪我,我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还怎么排遣心里的郁闷?” “什么意思?”秦修然不解地看着她。 秦婉初一看这榆木脑袋说不通,不免翻了个白眼低骂一句笨死了,声音小秦修然却听见了,刚要发火,秦婉初忙道:“你老大不小了,什么时候给我娶嫂子?” “”秦修然张开的口一愣,脸色一时变了几变,有些难看,他别过头去声音低沉,“别没事找事,让荣嫂把西厢房收拾出来,你这几天就住那儿,天晚了,快去休息了。” 他早该猜到秦婉初特意留下,绝不可能没有目的,但秦修然并不想谈及儿女私情。 “来江原的路上,我们折道先去了一趟云河州。”秦婉初轻声说。 天下大乱,重要的信息是保命的根要,特别是像光复军这样的叛军之地,各种消息更是不可缺,所以对庄荣渊起事,驻扎云河州的事肯定是了若指掌的,而叶家也在云河州跟随庄荣渊,他也一定是知道的。 秦修然自然明白秦婉初话中所指。 他眉眼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 “秦修然?!”秦婉初拽了他一下,质问道,“你就一句都不想问吗?” “问什么?”他装傻。 “她过得好不好,如今在做什么,有没有再婚的打算”秦婉初数着手指头一顿说,“开个口会要你的命吗?” “她的事早已与我无关了,我关心这些做什么。”她如今跟随在父亲身边,庄荣渊也算是治军有方,他早就探听得到天字军在云河州的地位,更知道叶千茗一直致力于施粥和解决那些流民生计的问题,虽忙却过得很充实自在。 秦婉初说的这些他全都了解,何必多嘴去问。 “与你无关?那你当初巴巴的跑回去帮她和离做什么?”秦婉初气不打一处来,“见我你都没这么积极。” “”秦修然被怼得哑口无言,只得说,“夜深了” “你给我站住。”见他要逃,秦婉初一把拽住他,“有件事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们去云河州之前,赵楚平去找过她。” “赵楚平不是”秦修然一惊,看着秦婉初,“被流放了吗?” 秦婉初哼声:“谁知道他半路怎么逃跑掉了,听千茗说还跟了一个什么叛军,如今一定也在什么地方发展着势力吧。” “她见了他?!” “赵楚平武功高强,真想暗中见一个人也不难吧。”秦婉初气冲冲道,“而且后来经我跟阿和分析,赵家被灭估计跟这个人也脱不了干系,如今他也加入了一伙叛军,虽还不知是哪一路,但天下大乱趋势已成,群雄逐鹿,个人的因缘际会真的是很难说得清楚,你懂我的意思吗?” 确实,这样的世道,屠夫亦可转身变诸侯,亲王也会转瞬为阶下囚,当初的种种因果罪孽,最终还是会消弥于战火,当世道被重新洗牌,重头来过,谁胜谁败谁又说得清楚呢,赵楚平最终会走向如何现下还真是不好说了。 “他去找她,所为什么?” “听千茗说,赵楚平要千茗等他,好像还在千茗面前做了一番深情表白呢,大意就是从前种种皆有不得已的苦衷理由,如今已经没有什么阻拦在他心里了,待他功成名就还要回来娶她。” “”秦修然不自觉的握紧了手,有太多问题想问,最后却只听见自己说了一个“哦。” “你就不想知道千茗的态度吗?”秦婉初问他。 第246章 所爱隔山海 他怎么会不想知道,他只是不知道要怎么问出口。 秦婉初叹了口气,转身回屋去了。见她就这样把话说到一半便跑了,秦修然知道秦婉初这是有意折磨于他。 可是不得不说秦婉初确实停顿到了要害处,带着这样的问题,秦修然这一晚是睡不着了。 “阿初。”他纠结反复了好久,终究还是没忍住在秦婉初踏步过鹅卵石路时叫住了她。 秦婉初扭头看着他,在等他开口。 秦修然像泄了气的气球叹了口气:“告诉我她的想法,我想知道。” 秦婉初笑了:“明明在意,为什么非要装出无所谓,一点都不坦诚。” 秦修然别过头去,并没有说话。 “其实早在他们和离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虽然叶千茗不喜欢赵楚平,甚至恨他的所作所为,可另一方面,他们到底有一年的夫妻情分在。”秦婉初说,“而且好像成亲的早前一段时间也曾有过比较融洽的时光,总之,纠纠结结吧,千茗对赵楚平并不是那种恨毒入骨的感情。” “我想如果不是叶伯母死在赵楚平的手里,千茗搞不好真的会考虑重新接受赵楚平。” 也就是说叶千茗最终也没有向赵楚平妥协,秦修然呼了口气,只要不是赵楚平他就放心了,他是无论如何不愿意看到叶千茗老路重走的。 秦婉初看向自己哥哥,也叹了口气:“可是哥哥,她跟我说其实她一早就知道当初那个蒙面人是你了。” 意料之中,秦修然苦笑一下。 “她说她试问过你的,但你终究没有选择跟她相认。”秦婉初道,“为什么啊?” 秦修然转过身不愿意在秦婉初面前表露出那样脆弱的表情来。 但秦婉初并不死心,又走到他面前质问:“你们彼此放不下,都还有感情,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你明知道只要你开一句口,天南地北也好,距离不再是问题;刀山火海也罢,阻碍也不再是问题,你们随时都可以在一起的。” “阿初” “千茗说她对你真的很失望,甚至再也不要我在她面前提起你;而你又永远一副拒她千里之外的样子,我就是不明白,明明相爱的两个人为什么要如此生生消磨大好时光,真的要等到老去的那天才来后悔吗?” “阿初。”秦修然低下头,“事到如今你要我怎么面对她?” “什么意思?”秦婉初没反应过来,“你,你难道嫌弃她嫁嫁过一次?” “怎么可能。”秦修然无奈的笑了笑。 “那是为何?” “阿初,当初推开她的是我,从我离开秦家,她嫁进赵家时开始,我们的人生就已泾渭分明不再相干了;后来种种蹉跎都是命运,但有一点不变,那就是既然是我先放弃了,我就没有资格再站在她身边。” 秦修然看着她说:“况且从某种意义来讲,她人生的大多不幸是我间接造成的,这样的情况下你叫我如何有脸面对她。更何况如今局势不稳,四处征战不休,就算我们真的都能不计前嫌,她跟着我又能过什么好日子?” “就连赵楚平都知道把她留在云河州才是最安全最保险的选择,而不是跟着哪个男人混迹哪队叛军,今日不知明日生死。” “阿初,我所求已不多。”秦修然拉住妹妹的手诚恳地道,“一愿能随光复军报得父母大仇;二愿我唯一亲人,也就是你能一生幸福顺遂;三愿我亏欠一生的她,能尽可能弥补,让她也幸福顺遂。” “你唯一能做的弥补就是娶了她。”秦婉初直接了当地道,“我不想听你那些大道理,瞻前顾后,所虑颇多。我只问你一句,如果不是你,你觉得还有谁能带给她幸福?” “”秦修然一时也想不出来,他别过头去,“她总会遇到的” “你就自己骗自己吧。”秦婉初哼声,“总之我今天把话摆在这儿,你如果真的再不行动,才真的是要永远失去资格了。千茗是女人我也是,我懂她想要什么,她不过是希望你对他坦诚一点,直接一点,勇敢一点,没有那么难的哥哥” “我们当初一起长大的几个人,二姐、云婳还有云昭都下场凄惨,未得善终;哥哥我们活着的人,难道还要彼此折磨吗?老天垂怜让我有了阿和,但你和千茗呢,既然已经重逢为什么还不珍惜。” “阿初,实话跟你说吧,跟着光复军我最大的目的就是希望能手刃天启帝为父母报仇,其实并没有沙场建功,重现秦家荣耀的那种想法,哪怕你骂我没出息我也是这般,我内心深处真正想的还是有一天一切得偿所愿了,我仍要远走天涯,我不适合朝堂,你知道的。” “我并没有想过要你去恢复秦家往日的荣光。”秦婉初忙摇头,“父母在天有灵最大的愿意也一定是我们兄妹能好好的活着才最重要,你想再去远渡江湖实现梦想自然可以,但你凭什么觉得千茗不愿意跟着你呢,事到如今,你觉得她什么样的苦日子没有过过?” “”秦修然一时语塞,他好像怎么都说不过秦婉初,以前在家的时候也是这般,他颓然一笑。 秦婉初握住他的手说:“哥,我也没有要逼迫你的意思,我知道你心里有过不去的重重山峰,可有句话说得好,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秦修然像是心脏突然被刺了一下,秦婉初也没有再多说,这回是真的转身回西厢房休息了。 望着秦婉初慢慢消失在眼前的身影,秦修然兀自呢喃:“山海皆可平吗?!” 六月初,流火一般的天气,在一大清早便令人感到躁热难耐了。 朱奕在大府里亲自设宴为庄清和接风洗尘,凉亭里早早就拉起了帷幔,每一个座位旁边都放了解暑的冰块,后面站着一个专门扇风解暑的丫头,亭中歌舞不断,管弦声自清早就开始。 秦婉初一直躲在秦府里清闲,趁着这几日好好给秦修然理了下他的书房,还有一些旧衣物,所以并没有出席朱奕的宴请。 卫知柔耐了这么几日的性子,结果一到宴会没见上秦婉初,气乎乎的扭头就走了,连朱奕叫她,她也装没听见。 第247章 被完全拿捏的卫知柔 宴会上酒肉酣淋,庄清和对所有人的敬酒都是客客气气的,倒也没有多余动作,不过朱奕比他想象中还要年轻一点。卫知光当初给他的感觉就像是饱经沧桑的男人,但朱奕却明显不太像,反而有几分白面小生的意味。 看得出来,朱奕应该比卫知光小些,比卫知柔大点。但光复军能有今天的荣光和地位,估计卫知光功不可没。但转而又想到前两天自己用毒疽之事试探,庄清和对朱奕本来就没好感的感觉瞬间又降了几度。 “听闻侧妃也一同来了江原,为何今日不见出席?”朱奕打趣庄清和,“难道王爷不肯让她来,怕我们这些江湖草莽吓着她了?” 殿上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传过,庄清和不以为意的咧了咧嘴,淡淡道:“阿初同来的缘故是因兄长秦将军在此,故来见兄长的,但论身份她到底只是侧妃,自然没理由出席大王亲自摆的宴席。” 秦修然在旁边丢了记白眼给他,庄清和求饶地看了他一下,缓和之计罢了,秦修然定然是懂的。 懂归懂,话难听又归话难听了。 不过这话倒是甚得朱奕之心,毕竟这样一讲一下子就拔高了朱奕的地位,也彰显出庄清和对他的重视和礼貌,他也一下子完全失去了为难庄清和的任何理由。 卫知柔已经从秦修然那里得知了秦婉初在秦府的消息,所以骑着马就独自来了秦府,酒席什么的让他们男人去胡吃海喝吧,她已经等不及要见秦婉初了。 进秦府时,秦婉初正在侍弄秦修然主屋里那几个盆栽,卫知柔从后头一把捂住她的眼睛,粗着嗓子说:“猜猜我是谁?” 秦婉初扒开她的手,转头笑了笑:“还用得着猜吗?” 卫知柔别嘴,不满的往旁边椅子里一坐:“你太不够意思了,早几天就到了江原了吧,居然没有第一时间来找我,什么意思啊?还,还在为当时我们走时的那点小误会跟我闹别扭?” 秦婉初哼笑:“我们是为公事来的,还未见过朱奕先跟你们打得火热,你也不怕朱奕对你起疑啊,就算来见我哥,我都还小心翼翼呢。不过话说回来,当初你们离开江原时搞的那些事情确实够我生气好久的,我该早点吩咐门房的有姓卫的来找我,就打将出去。” “秦婉初。”卫知柔瞪着她。 秦婉初呵呵笑了两声,拍了拍她的手说:“好了,走,喝茶。” 秦婉初亲自做的凉皮糕,还有清茶,卫知柔直是叫好,还说走的时候要全部带走,秦婉初翻了个白眼说她没见过世面。 “这次和谈你们天启帝是什么意思啊?”卫知柔问她。 “你是来找我谈公事的?”秦婉初打量她。 “没有就是随便问问。” “那你可问错人了。”秦婉初哼声,“你合该去问阿和才对,问我没用。” “那我换个问题。”卫知柔想了想说,“天字军那头,你总该知道些吧。” 秦婉初点头,看着她说:“你想知道什么?” “我我不想知道什么,就是听说庄荣渊还挺会管理的哈。” 秦婉初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卫知柔赶紧避开她的眼睛,秦婉初抓住她说:“你有事瞒着我?” “没有。” “你有。” 卫知柔咬了咬牙:“就是,就是他挺烦人的,还跑到江原来烦我,真是超烦。” “他?”秦婉初陷入深思,是庄荣渊吗,可好像又不太可能啊。 卫知柔点头:“你回去之后告诉他,不许再来找我了。” “他居然丢下天字军亲自跑来见你?”秦婉初愕然,终于肯相信卫知柔说的他就是指庄荣渊了。 卫知柔别过头去,秦婉初扳过她身子道:“卫知柔你行啊,红颜祸水啊你。” “你胡说八道什么。”卫知柔瞪着她,“要说红颜祸水也是你这样的,我可不敢当,指不定哪天我就被我哥逼着嫁给大王了。” “还说不是。”秦婉初哼声,“一面是朱奕,一面是庄荣渊。知柔反正现下也没别人,你就跟我说实话,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我,啊对了。”她突然想一事,赶紧转移话题,“我哥说上次离开上安时对你多有得罪,虽然最后的最后离开时好像没什么了,但终究心里过不去,请你到我们府上去聚一聚。” “话说庄荣渊是一个人来的江原?是只见了你,还是都见了?” “你问这个做什么,你到底去不去” “你不回答我就不去。” “对对对,是他一个人,偷偷来的,偷偷走的,除了我没别人知道,行了吧。” “那你也没有告诉任何人?”秦婉初又问。 “你” “反正你不回答我就不去。”秦婉初耍无赖一般别过头去。 卫知柔叹了口气,说:“除了今天对你说过,我连我哥都没提。” 秦婉初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他现在可是天字军着首领,只身入江原,只要你肯,一定有的是机会可暴露他行踪,光复军若能抓了天字军首领,那天字军还不得土崩瓦解,云河州瞬间可成光复军地盘啊。”? “我是那种小人吗,才不会用这种不光彩的手段。”卫知柔双手抱在胸前哼声。 “听你刚才说,你哥要逼你嫁给朱奕?”秦婉初又问。 “你烦不烦” “逼?你自己不想嫁,为什么?”秦婉初却依旧刨根究底。 “你要查我户口吗?” “你不回答我就不去。” “你?” “谁让你们当初德行有亏在前呢。”秦婉初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完全拿捏住卫知柔。 卫知柔紧咬了咬牙,她欢天喜地要见的这个好友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是。”她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来。 “不想嫁给朱奕,又为庄荣渊的行踪保密。”秦婉初点着头笑道,“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了。” 卫知柔皱眉,秦婉初指着她说:“爱上庄荣渊了吧。” “我没有,也不可能。”卫知柔炸毛的站起身来大声反驳,好像生怕全世界听不见她的声音一样。 她的激动反应却又好像反而印证了秦婉初的话,秦婉初只端端地看着她,她抓抓头,一脸无奈:“你,你别胡说八道。” 秦婉初叹了口气:“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这么的不坦诚,急死个人。” “什么一个个?” “算了没什么,你不是要请我吃饭吗?”秦婉初这才回归正题,“我听我哥说我师父也在你们府上,正好今天阿和也正式见了你们大王了,我也就可以随便活动了,今晚就去你们那边吃饭吧,也好见见师父。” 卫知柔点头:“是啊,顾师还念叨你无情无义呢,来江原几天了都不拜见他。” “谁让他躲你们卫府去的。”秦婉初白眼一翻,并不吃这一套。 第248章 委屈的庄清和 晚上,卫府的宴请本来是只准备了迎秦婉初一个人的。 但是卫知光推开门,却见庄清和与秦修然长身立在秦婉初身后,俨然一副也要来府上作客的模样。 他先是一愣,随即赶紧请人进来:“不知道王爷跟秦兄也要过来,我让厨房赶紧再加两个菜。” “卫兄这是只想请我家阿初?”庄清和笑道,“可阿初我们家里唯一会做饭的,你把她请走了,我们在家要吃什么?” “我是听阿初说你要作东,我当然不能错过这个宰你的好机会。”秦修然说,“平时扣扣嗖嗖的跟什么似的,难得吃你一回啊。” 庄清和看了秦修然一眼,却笑道:“是嘛,可据我所了解,卫兄当初在上安请阿初吃饭,那可是好酒好菜一点不耽误的。” 卫知光脸上一烧,心知庄清和故意提及当初下药一事,今天跟过来,不过还是没放下当初的芥蒂罢了,他苦笑一下:“王爷,你尊当初之承诺,我自然重往后之行径,何必还拿我开涮。” 卫知光不是个会说场面话和拐弯抹角的人,庄清和也没有要特别为难的意思,便也就没说什么。 秦婉初先去见了顾师,顾师还是那副样子,即使是住在卫府,卫知光一直好吃好喝的养着他,他还是习惯自己那一身江湖破烂的穿法,见到秦婉初倒是先狠狠训了一顿。 秦婉初拉着他说:“你老人家就不要再说了,要不这次你跟我们一起回去吧,不回上安,去云河州,你不知道庄荣渊起事后,顾川把顾家药铺也直接搬去了云河州,没在上安做生意了。” “哼,我怎么不知道。”顾师冷笑,“还是我给那小子出的主意呢,在上安不是等死,就是等着朝廷的人查到他身上,左右都不太平,还不如去云河州呢。” 原来如此,秦婉初大彻大悟,据庄清和说当初顾师好像是给天启帝下了什么药,这才导致天启帝身体每况愈下,时日不长,但他这个大师突然失踪不见,皇帝又病情急转直下,一定让人生疑,查他就是理所当然的。 他在顾家药铺这么多年,皇帝迟早是会查到他早前的踪迹的,让顾川离开上安确实才是上上之策。 果然,这姜还是老的辣啊。秦婉初佩服的点了点头。 顾师又低声问她:“你和你家那位怎么样了?” 秦婉初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哼声说:“你还好意思问,都是你出的馊主意让我吃什么避子汤,被他发现了,跟我闹了好一阵矛盾呢。” “是嘛,看不出来啊。”顾师远远瞅着在那几个男人说话的位置,嘿嘿直笑。 秦婉初看他一点悔意也没有,跺了他一脚走开了,顾师气得直跳脚:“你目无尊长,这是欺师灭祖,信不信我” 眼见顾师要脱鞋子打人,卫知柔赶紧拦住,劝和二人。 卫知光是诚心道歉,为当初之事说了些抱歉的话,又说庄荣渊起事后他才真正相信当初他们所说的那些话,相信他们与天启帝确实不是一路人。 庄清和整个晚上没怎么说话,只陪着秦婉初默默的吃饭,今晚人多,他们相信饭菜里不会有毒了。 饭桌上庄清和悄声对秦婉初说:“今天见过了朱奕,我跟他说了我不想住驿站,因着你和大哥的关系想住到秦府去,他倒也没说什么,所以我今晚就搬过来。” 秦婉初点了点头,这时旁边卫知柔凑过来:“阿初,我们好久没见了,难得这次相聚,你今晚就留在卫府吧,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呢。” 庄清和:“”这个卫知柔还是这么的没有眼力劲儿。 “这不太好吧。”秦婉初笑着说,“我们在江原的身份跟当初你们去上安时不太一样,我跟你们走得太近,我怕朱奕那头会有不好的传言。” “阿初说得对,我们住在秦府已经是很破例了。”庄清和忙跟着道。 “怎么会呢。”卫知光好像听到了这方的谈话,立刻加入进来,“王爷,知柔从小就没交到过什么好朋友,难得跟阿初这么投缘,你也知道她们之间千丝万缕多少前缘难解,一见如故,友情深刻也在所难免,就全了她们的心意吧。” “正好,留在卫府一两日也行,我可以替你看看脉。”顾师在旁边说,“两年前那场大难,你身子消耗惨重,若没完全复原,将来可是要吃亏的。” “是啊,这正是机会难得。”卫知光笑着说。 秦婉初真正在意的是顾师的话,她确实停了那避子汤很长一段时间了,与庄清和的夫妻生活也没话说,但她确实也还没有怀孕,她心里隐隐也怕自己身体是不是早前亏损严重的原因。 她低下头犹豫起来,庄清和拉住她手说:“但这不合规矩,我怕别人说” “没事。”秦婉初却突然道,“阿和,正好我跟知柔也确实很久没见了,就让我在这儿留一夜吧,明天我再回秦府,你该办你的正事就去办,不必管我。” “”庄清和心里那个苦啊,他好不容易从驿站搬进了秦府,特么秦婉初却要留在卫府陪卫知柔,什么节奏。 送庄清和和秦修然离开的时候,秦修然先去套马了。庄清和拉着秦婉初的手说:“阿初,我们有多久没睡在一起了,你算过吗?” “”好歹是在别人家院里,话说这么直白真的好吗。 秦婉初看他一眼,不过好像从进了江原之后,他们就一直分居。 庄清和看着她说:“一个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秦婉初忍不住笑出声来,靠着他说:“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就知道跟我讲这些废话。”庄清和一脸的委委屈屈。 “那跟你说个正事。”秦婉初笑道,“我从知柔那里得知,在我们来之前,庄荣渊暗地里来过江原,好像是特地为了见知柔。” “”庄清和眉头一紧。 秦婉初凑上去在庄清和耳边耳语了几句,庄清和脸色变得有些纠结难看:“这这这不成了跟卫知光当初一个样,不太好吧。” “但你不觉得长此以往庄荣渊的这种行径太可怕了吗。” 这倒也确实是事实,毕竟他的身份已不再是从前溜街纨绔子弟了,而是掌握一手天字军命脉的首领人物。 庄清和叹了口气说:“我想想吧,对了,我查到当初在来江原路上对我们下手的是谁了。” “谁?” “朱奕。”他淡淡道。 “什什么?”秦婉初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庄清和看左右无人,便也才贴在她耳边低声了几句,最后说:“总之我们要多个心眼,尽快完事,尽快离开的好。” 秦婉初点头:“嗯。” 但他们并没有留意到远远的厅屋门前,卫知光目光一直锁定在二人身上,眸光复杂难明。 “将军。”旁边的侍从走上来轻唤了他一句。 卫知光回过神来,低声道:“速去告诉大王,事成了。” “是。” 第249章 卫知光相约,劝说?! 跟庄清和并没有说得太过详细,但是他既然那样说了,秦婉初但信无疑。被丫头引领着回卫知柔房间的路上,她一路都在低头沉思,并未察觉左右环境,一心都只在想为什么那个一路迫害他们的人会是朱奕。 天启帝、崔季桓都可以理解,甚至是才在上安和云河州现了一次身的赵楚平,她都觉得也许会,可就是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几度逼他们入绝境的竟会是朱奕。 难道是因为不愿意和谈,可明明听说这次和谈就是光复军主动提出来的啊;秦婉初百思不得其解,前面丫头轻唤了几声她才堪堪回过神来:“侧妃,我们到了。” 抬头间,面前是一座雅致的小院子,门前两棵观景矮松生长得极好,门楣上还置了匾额:勤俭节约。可真够朴素的,她忍不住笑了:“这可真不像个姑娘的闺房。” “这是我们将军的书房。” “”秦婉初抽了抽嘴角,“不是说带我回卫知柔房间?” “将军吩咐奴婢说有些事单独跟侧妃聊,他已经在屋里等候多时了。”那奴婢笑着说。 秦婉初有些不悦,但已至此地也没有再多说,抬脚进去了。 书房里只点了一盏灯,本来就不明亮的房间在夜晚里显得越发深幽,秦婉初提着裙裾小心翼翼的探进房间:“卫大哥?” 进来之时她已在心里转了几道弯,想了想卫知光要单独见她的缘由,难道还是要跟她再道歉?其实并用不着了,她和卫知柔关系好,那些场面上的事完全不用做的。 但卫知光暗中见她显然是连卫知柔和秦修然都一并避开了,只怕是另有他事。 “阿初。”桌案前那魁梧高大的男人将手里的烛台放到桌案一角,冲她很友好的笑了笑,“我听秦兄这般叫你,我想我也充个大哥样,如此唤你,你不会介意吧。” 秦婉初确实有一瞬的呆住,听得有些不适应,但她还是摇头,笑着说:“怎么会呢,我与知柔早就情如姐妹,你和我大哥也有手足之情,说起来我们四个原就该如亲兄妹一般的。” 卫知光很赞同这话,直是点头,伸手示意她在旁边圆桌前的独凳上坐下,他说:“可不是,当世四姓原是一体,就算如今撇开了庄氏不说,我们谢秦卫三姓也该更互帮互助才对。” 秦婉初点头,没有反驳他的话。 “可惜我还未能与谢氏任何人有交,竟就”卫知光眸光微黯,随即又道,“好在我们四个能完完整整的凑在一起,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秦婉初笑了笑:“这么晚了,不知卫大哥见我是有什么事要说吗?”她还是喜欢直奔主题,卫知光这么一个劲儿的拿着四姓往昔的感情作铺垫,让她心中越发的没有底。 卫知光将桌上的茶朝她那面推了推,说:“喝点茶消消今晚餐桌上的腻。” “好。”秦婉初端着茶却并没有喝,只是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其实顾师到江原之后,主动把我们兄妹和秦兄一并叫到一处,将当年的事跟我们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通。” 意料之中,秦婉初没有说话。 “他说这些事,他在来江原前也跟你们夫妻坦白过了。”卫知光道。 她点头,卫知光叹了口气:“顾师说实得真相的你心情很不好,对顾师也说了不少不客气的话,但后来却还是选择了原谅。其实不仅是你,我们三个猛然知道过往那些真相,特别还是从顾师这个亲身经历者的嘴里说出来,这心头” 秦婉初明白那种感受,上上一代的那些恩怨纠缠,硬生生这么延续了好几代人,直到如今,像个永远好不了的疮,无论用什么药都不结痂,反而有流脓越来越厉害的征兆,似乎只有将那一整块肉全部挖去,才能真正痊癒。 可挖肉之痛,有又几人能受。 “过去的事我不愿意再去纠结了,云婳已经死了,安浅被破坏的人生也根本回不来,而我和知柔,似乎是四个里面比较幸运的了,所以还是顾好眼下吧。”她淡淡道。 卫知光眉心一紧,就这场命运的纠缠而言,他们四姓中并没有哪一个是好过的,也许也只有在说到这些的时候他跟秦婉初的心情才是真正相通的。 “你说得对,祖父那一辈的事情再去计较已没有意义,但纵是如此世仇也不得不报。” 卫知光这话的意思是什么都可以不计较,但是庄氏必须得死。 秦婉初不置可否,看了眼卫知光轻轻握紧的拳头,只听他又道:“阿初,你说顾好眼下我很赞同,那你眼下是怎么打算的?” “”秦婉初眉头一动,知道他要谈正事了,“打算?” 卫知光点头:“先前在上安是我不对,未顾及你的感受强行掳你离开,其实回江原后秦兄知道那件事差点没我打起来,我也觉得很对不起你。” 她摇头:“都过去了。” “但是你如今人到了江原,也看到了我们光复军在江原的势力,你怎么想?” “我?”秦婉初明白了,他这又是想拉她入伙。 “卫大哥应该知道吧,阿和与庄荣渊一直就是合作关系,虽然阿和现在还没有正式反上唐,但其实已经是天字军在上唐的内应了。”秦婉初说,“这关系敏感且严肃,本来若非自己人我是不会讲的,但卫大哥也不算外人。” “我知道你们并非真心忠于上唐。”卫知光轻笑了笑,“我也打心底里承认王爷与郡王爷他们两位的才能,相信他们二人联手一定能在这乱世中拼出一条属于他们的势力来。但是” 卫知光顿了一下,看向她:“阿初,从长远计,那仍是庄氏的军队,而且秦兄在光复军里,将来战场相见,两方势力水火不融誓必要对战的,你可想过?” 秦婉初皱了下眉,卫知光继续道:“难道你当真要跟自己的亲哥哥相抗为敌,这天下不管再乱,迟早要归于统一的对不对,而统一的只能是这诸多势力中的其中一个,换言之,就算没有血海深仇,也是你死我亡之局。” 秦婉初眸中眼神一炬,定定地看着他。卫知光说的这些很有深意,她也听得出来虽然是在劝她归顺光复军,但同时其中利害,也确实是从她本人出发。 卫知光叹了口气,起身道:“阿初,我这么跟你讲吧,就算我心里承认王爷和郡王爷的本事,也明白他们跟天启帝非同流之辈,但事实就是,他们确实姓庄,我也好,我们的大王朱奕也好,都不会放过姓庄的任何一个人。” 也就是说,他日战场之上,必是死敌,没有回旋之地。 第250章 朱奕驾到,谈崩了?! 秦婉初只怔愣了一瞬,随即苦笑了一下,她说:“卫大哥的意思我很清楚,这其中利害关系我也很清楚。但是也恕我直言,无论将来事情发展到哪一步,要我跟阿和分开,绝不可能。” 卫知光眉心一紧,他道:“那你可想过你大哥?” 秦婉初笑了,她说:“卫大哥何必一再拿我哥哥试探我呢,其实你了解的,我哥对朝堂并不感兴趣,他会跟着光复军的目的你再清楚不过,大仇得报,江湖远去,就是他的志向,一旦天下局势分明,也许他会自请离去的,不会成为我的心理负担。” 确实,卫知光曾多次跟秦修然谈及这些事,秦修然会跟着光复军一是因承卫知光的情;二就是为了报血海深仇,连振兴家族他都没有太大兴趣,而秦婉初是他在这世上最后在意的人了,一旦有天利害有悖,他肯定为会妹妹让步的。 卫知光失策在他清楚秦修然的性格,却没想到秦婉初也十分了解。 “阿初,难道我们注定要为敌吗?”卫知光无法,只能打感情牌了,“你真的能想象有一天你大哥跟庄清和对峙战场的局面;能想象你和知柔见面为敌的情况?” 那样的局势,谁能下得去手?! “其实也很简单。”突然门外传来另一个男人的声音,朱奕背着双手一身玄黑锦服踏着微弱月光进了门,友好的朝秦婉初笑了笑,“啊,这位便是秦将军的妹妹秦婉初?!不愧是出身当世四姓之家,生得如此明媚动人,清雅漂亮。” 秦婉初:“”眼前的男人太陌生,可见他这一身的装束和在卫知光面前的动作便对他的身份也能猜出一二来,她有些震惊与疑惑的看向旁边的卫知光,似乎是在问:原来你今晚是给我设了这么个套。 卫知光自知理亏,有些心虚的别过头去,但还是上前向朱奕行礼:“大王,这边请坐。” 秦婉初听到他叫大王,便知自己今晚确实是掉进了陷阱,她果然不应该留下来的。 “本王知秦姑娘与儒诚王情比金坚,不愿意分开,这也是人之常情嘛。”朱奕笑着说,“那秦姑娘何不劝儒诚王一并留在光复军呢,天字军是叛军,光复军亦是,说起来我们目的皆是相同,助庄荣渊是助,助我亦是助啊。” 秦婉初脸色有些难看,勉强张开口嘴道:“大王应该知道他姓庄吧,刚才卫大哥还说你们与姓庄的所有人都是死仇,不可解。” 朱奕眉心动了动,只笑道:“儒诚王与平昌郡王的不同情况本王早就从知光这里了解了,而且天字军也确实用行动向天下人证实了自己的决心,不是吗!所以,如果你愿意劝说儒诚王一并留下来,本王可以对从前仇恨既往不咎。” 朱奕定定地看着她:“秦姑娘,这也是看在秦将军为光复军效犬马之劳的份上,看在你与他是亲兄妹的份上,看在你们都是四姓后人的份上,你明白的,对不对。” 秦婉初眸光微闪,敢情留在光复军的话,还要对朱奕感恩戴德,多谢他看在多方份上的缘故不再计较庄清和的姓氏所带给所有人的灾难吗?! “说实话,如果今晚只是卫大哥一个人劝解我,我还能想得通。”秦婉初冷笑了一声,说道,“但我没想到大王竟然也会深夜至此,就为了劝我?!我知道没那么简单,但也因为这样,我对大王的印象不太好呢。” 朱奕眉心一皱,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 卫知光忙拉了拉秦婉初的手示意她别乱说话,但秦婉初却并不在意,继续道:“一开始我以为卫大哥劝我真的是为了我和我哥好,你们对庄氏的仇恨我能理解,我也一样的仇恨,但不同的是我不会无差别的仇恨所有姓庄的人。” “直到大王你出现在这里,一副要给我恩德的样子让我臣服,我就知道了,你们不是冲着消怨解仇来的,你们是为了最后那张传承图吧。”秦婉初又不傻,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们的目的了。 庄清和说这一路上刺杀他们的正是朱奕,但却对秦婉初没有真正下死手,联想在关临镇遇到的那些黑衣蒙面人所说的话,秦婉初自然明白了这个中关节,她不能死的缘故无非就是传承图罢了。 “你处心积虑想让我归顺光复军,甚至打着我哥的幌子,就是想要谢家那份传承图,是不是。”秦婉初看着朱奕,丝毫没有客气,她知道光复军手里现在有三张传承图,卫氏的,加上之前在上安得到的她和安浅的。 朱奕眼角动了动,他已经怒了,但是他极力抑制着,纵使秦婉初说话再难听再不把他放在眼里,但他知道他现在不能发火。 “秦姑娘,传承图原本就是我祖父朱帝亲手授于四姓,就算是我真的想要拿回来,也没有什么不妥吧。”朱奕冷哼一声,“况且天下大乱,哪一个势力不想得到传承图,天启帝造下那么多的杀孽,还不是为了传承图。” 秦婉初不以为意:“还是直说了吧,大王,如果今晚我不愿意归顺,你打算怎么做?” 这到底是卫府,而秦婉初也算是贵客,那么多人知道她今晚留宿于此,若当真出点意外,想来朱奕也交待不过去吧。 “看来,秦姑娘这是打算软硬不吃了。” 什么软的硬的,秦婉初冷哼,朱奕没有选择在秦府动手,而是借卫知光的手,无非也是清楚秦修然绝不可能答应这种荒唐的事,可也因此,她对卫知光是真的有点失望。 卫知光见她硬气地不说话,忙劝道:“阿初,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但你要知道,传承图的争夺向来都是残酷的,也许我们为了夺图是有些不择手段,但试想一下天字军要得到卫氏的传承图的时候就不会无所不用其极吗,天启帝要得到传承图的时候不也一样极尽手段吗,如今光复军才是真正属于我们祖父那一辈真正的传承军队,我们在此,大王在此,你哥也在此,你为什么不肯归顺呢?!” 秦婉初看着卫知光,冷笑:“第一,我敢保证庄荣渊绝不会为了夺卫氏的传承图而无所不用其极;第二,我从来没觉得光复军是继承我们祖父那一辈志向的军队,大王是什么样的大王,我今晚已见识到了,卫大哥,战场上凭真本事吧,别妄想传承图的力量了。” “”卫知光咬了咬牙没有说话,她明白秦婉初那句‘大王是什么样的大王’的真正含义,她没有直接拆穿也算是很给面子了。 朱奕却勃然大怒:“好得很,看来果然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免不得要让秦姑娘受些累,随本王去本王的大府里小住一段时间吧。” 这是要软禁她?!秦婉初跳开一步:“你们什么意思?” 朱奕一拍手,屋外立刻进来五六名侍卫,个个寒衣冷刀,面目如霜,上来便左右将秦婉初死死架住,令她毫无反抗余地。 第251章 下落不明的秦婉初 一早朱奕就准备好了,他其实也知道要说动秦婉初并不是个容易的事情,所以一声令下秦婉初立刻就从贵客变成了阶下囚,被捂住口鼻塞进了马车内。 临走前,卫知光拉住了朱奕,表情有些纠结:“大王,你真的想好了事后要怎么跟秦兄解释,还有,如果这样还是谈崩的话,阿初和王爷你又作何打算?” 朱奕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我知道你心中的顾虑,放心吧,我自有分寸的。更何况你也很清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大计,你敢说若是知柔进了云河州地界,庄荣渊就会轻易放她走吗?” 卫知光说不出话来,但脸上的担忧不言而喻,他并不想跟秦婉初之间闹得这样僵,不仅是因为和秦修然的关系,前次多承庄清和之情,又确实见识了他们的为人,如今到了他当东道主,朱奕却这般行事,卫知光心里很没有底。 “行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瞻前顾后像个娘们一样。”朱奕甩开他的手便要离开。 卫知光忙又道:“你答应过我,绝不能伤害她,绝不能。” “我知道。”朱奕有些不耐烦了,不再多言转身便走了。 马车渐渐消失在街头,久等未见秦婉初归来的卫知柔提着灯笼找出来,正好瞧见卫知光站在门框边望着远去的马车,她一脸奇怪:“谁这么晚了才走?” 卫知光被吓了一跳:“你这么晚了不也还没睡?” “我在等阿初啊,她说她送完她家王爷就回来陪我说话的,我准备的夜宵都冷了她还没回来。”卫知柔哼了哼声。 卫知光看向别处,道:“哦,你说她啊,她后来跟我说还是想回秦府去,就告辞离开了。” “什么?”她一惊。 “行了。”卫知光赶紧抓住要炸毛的妹妹,眼神却十分闪躲,“人家兄妹经历的是生死离别,好不容易才有这相聚的机会,你就理解一下吧,天晚了,赶紧回去睡觉了。” 哄卫知柔并不容易,卫知光什么力气都使了一遍,才阻止她半夜三更要去秦府找秦婉初问清楚的冲动, 但卫知光知道这并瞒不了多久,事情迟早会暴露的。 上唐与光复军的和谈无非是停战时间,界线划分以及双方补偿上的一些问题,其实无外乎你让让我,我让让你,或者是互不相让,谈判桌上吵个昏天暗地,快的一两日出结果,慢的谈上个十天半个月也是有的。 庄清和与江原对河而驻的上唐驻军接头碰面后,也很快将和谈的事情排上日程,但自和谈开始,朱奕就没有再露过面,最大面子也不过是让卫知光接待他们。 几日下来光复军的口气十分生硬,丝毫不让步,这让和谈难以进行。庄清和也预感到意料之外的困难,试探过卫知光的口气,但并没有什么结果。 庄清和便只好来找秦修然,他提了酒和烧鸡,亭子里一坐便是大半日,秦修然说:“你知道我向来对朝政之事不敏感的,最讨厌的就是掺和进那些酸溜溜的算计里,在朱奕面前我甚少进言,若说在光复军中有今日地位,也全仰仗手里那柄长枪罢了。” 秦修然需要一定的地位来让自己可以有足够的身份去接近复仇,甚至可以手刃天启帝,但同时,他并不需要在光复军里如何拼命表现自己的才能,他人生之意图不在朝堂,所以只要一切点到为止,他并不喜欢再多嘴,这也就造成了他在朱奕面前虽然是不可多得之良将,却并不算十分心腹之重臣。 庄清和料到了这一点,他说:“不过卫兄应该是知道一些,但他并不想跟我透露,这让我也很难办,毕竟若是和谈结果于上唐太过不利,我回去也是很难交差的。” 秦修然端着茶杯不以为然:“谁知道朱奕脑子里又在想什么,不过如果你觉得有必要的话,我去找知光问上一问,看似乎能有结果。” “那就多谢大哥了。”庄清和举杯相邀。 秦修然笑了笑,又道:“阿初那丫头甚没有良心,好几日了也不来看看我。” “别说大哥了,也没回来见我呢。”庄清和苦笑一下,“定是跟着卫知柔在江原城里玩疯了,乐不思蜀吧。” “你在说什么?”秦修然一脸惊愕的表情。 庄清和却没觉得自己话里有什么问题,只道:“她们两个感情一向要好,不过话说回来,阿初跟谁都都能相处得很好。我也正在想要不要借着接她回驿站的由头,去卫府走一趟呢。” “她不是早就回驿站去了吗?” “”这下换庄清和怔愣了。 秦修然摆正身体,严肃地道:“那晚吃过饭,第二天我就去了卫府和知光谈一些军机上的事情,并未见到她,知光说她早就回驿站找你了。” 因为秦婉初那晚住在了卫府,庄清和觉得没有意思便也就没有再动用人手搬挪东西去秦府,还是将就住在了驿站。 秦修然说罢又加卫句:“我还奇怪呢,她给我收拾的厅堂就收拾了一半,说好要回来给我收拾完的,怎么回驿站去后就不来我这儿了。” 私心里秦修然还想是不是庄清和搞的鬼不乐意秦婉初跟秦修然多走动。 庄清和早已听呆,猛的站起了身:“她从来没有回来,这几日我忙着跟江原边界的上唐驻军交接,还有你们光复军的议政要臣们商议和谈,脚不沾地,一时并未顾及,想着她不是在卫府便定是回你秦府了,便没多过问。” “”秦修然也懵了,怔怔地看着他,“她不在你驿站?” “也不在卫府?!”庄清和问。 “更没在我这儿。”秦修然道。 两人后背瞬间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秦修然折身回屋取了剑便道:“我立刻去卫府问个明白。” “一起去。” 二人刚到门口,便见一名侍官随之走了进来,他见秦修然与庄清和在一处,笑道:“哎呀太好了,王爷竟然也在,倒免得老奴多跑一趟驿站了。” “公公有事?”秦修然不解地看着他,朱奕没什么重要事情向来极少派人到他府上。 “可不是,传大王之令,宣你们二位进大府叙话。”他笑着说。 两人对望了一眼,眼下也只好先去大府再看情况了。 第252章 朱奕的计谋 秦婉初当夜被带进大府便一直被软禁在最深进院的一处偏僻小院落里,朱奕倒是没有为难她,好吃好喝的供着,只要她乐意,每日还有歌舞小曲儿听,除开没有人身自由,几乎算是十分惬意的日子了。 但是秦婉初内心如油烹一般煎熬,已经过去好几日了,她根本不知外头什么情况,虽然朱奕每日都会来她这里一趟,但只字不与她提外头的情况。 今天朱奕带了两方和谈最新的情况给她看,光复军要求上唐将江原边缘几个县和郡统一划分给他们,并且赔偿战事损失五千两白银,就此撤出江南一带地区,而光复军则承诺三年之内只要上唐不主动进犯,他们便决不再起事。 俨然一副要坐山为王,将上唐一分为二国的意思。这种要求也亏得光复军竟然有脸提出来,不用想秦婉初也知道庄清和肯定是不会同意的,带着这种和谈结果回上唐,天启帝就算不发怒,朝中那些臣子也非扒他一层皮不可。 上唐虽然是式微了,但也不至于落迫到要如此委屈求全的地步,况且一早提出和谈的是光复军,两方在战场上僵持不下是事实,可上唐也没有兵败如山倒的迹象,这般又割地又赔偿自然不可能。 秦婉初望着那张纸只冷哼了一声,朱奕说:“就不想知道庄清和的和谈要求?” 秦婉初没有说话,朱奕便自顾自的说起来:“上唐要求我们退回江原中心地带,将之前战中吞并的齐源、离山一带还归上唐,然后还要我们承诺两年不得再生事,上唐皇帝便承认封为我江原王,统一方军事。” 怀柔一向是朝廷对叛军的首人政策,这也没什么奇怪。 但秦婉初也想象得到,朱奕定是不同意了。 “呵,这是要本王变成他天启帝的走狗啊。”朱奕冷笑一声。 见秦婉初仍没有说话,朱奕便又道:“对庄清和我可是一直没有松口,不过如果你肯点头的话,也许我可以退让一步。” “朱奕。”秦婉初终于说话了,“如果我哥知道你对我做了这样的事情,你觉得你还留得住他吗?” “秦将军那里就不劳秦姑娘操心了。”朱奕却不以为然,全不受威胁,“我现在要跟你谈的是和谈的内容,江原的几个边缘县郡我可以不要,只谨守现在的土地,战事损失我们双方都有,所以我也可以不要。但是我光复军绝不接受朝廷招安,上唐军队必须全部撤出江原地带,两年之内不得进犯。” “这样的条件应该就不算苛刻,也不算让你家那王爷为难或不好交差了吧。”朱奕笑着说。 如果是这样也堪堪能在天启帝面前交差,不过秦婉初知道要朱奕真的在这样的条件和谈书上签字,她肯定是要牺牲些什么的。 “和谈是你和上唐的事,就算阿和最后没谈成功也不过是出师不利罢了,被罚也认了,但要我归顺你们,绝不可能。”秦婉初冷哼道。 朱奕眉心一紧:“秦姑娘,我都不知道你们再回上唐有什么意义,你知道在上唐想你们夫妻客死异乡的人有多少吗?” 秦婉初笑了一声,看向朱奕:“那么这么多想我们死的人里面,朱奕大王是选择跟谁合作的呢,才在我们来江原的路止遍地设伏,想置我们于死地。” “”朱奕一怔,他知道庄清和已经猜到之前暗中刺杀他们的人就是自己,他哼了一声却并不多在意,“比起这样苦口婆心的劝说你们,自然还是死人更得人心些,不是吗。” 所以是因为没能杀得了他们,才转而决定收买。秦婉初忍不住苦笑一声,如此这般,她更不可能答应朱奕的要求。 朱奕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冷声道:“我原以为凭着你和知柔的关系,和秦将军的亲情,就算内心有所顾虑,但比一番劝说,软硬兼施也一定能够将你拿下,可惜这么多天,你全然没有动摇的意思,看来,秦姑娘是执意要做个铁石心肠的人了。” “朱奕,不是我不肯同意,只是天大之事都讲一个义字,我和阿和既已入了天字军,自然不可能再应你的邀请,这是其一,其二嘛,你这邀请的方式也确实是我难以接受的,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话说到一处,何不干脆放手呢。” “至于知柔和我哥,你更不必拿他们来威胁我,他们有他们的考量,我有我的考量。” “不过如今掌握主动权的可是我。”朱奕冷哼道,“你哥和庄清和此刻正在来大府的路上,等他们到了,我会告诉他们那天晚上在卫府,你主动提出要回驿站,但回程途中正好遇到我去卫府议事,于是我们相谈甚欢,我主动邀请你到大府小住,你便同意了。” 这谎说得可真是搞笑,但秦婉初并没有反驳他。 他继续道:“由此解开他二人这几日寻你不见的误会;但转而我还会告诉他们,经过几日的短暂相处,我们脾气秉性甚是相合,我虽知你是庄清和的侧妃却仍是无可抑制的动了心思,当然了如果庄清和愿意留在我光复军,我自然将他的侧妃完好无损归还,可如果他不愿意,那我希望他能同意将他的侧妃转让给我,毕竟我对你也是十分垂涎” “无耻。”秦婉初拍桌而起。 朱奕笑了一声,这么些天了,总算是看到秦婉初脸上的表情起了变化,有了裂痕,看来果然还是要来强硬的才行。 “这也是我迫不得已之手段,况且还是你逼我这么做的。”朱奕冷声道,“不过话说回来,我确实对你的坚韧很欣赏,也喜欢的个性,相信我的后宫添了你这么一位妃子,也一定着实有趣,如此我与秦将军的关系也会更近一步,是不是。” “朱奕,你简直荒唐。”秦婉初怒斥道,“你明明在求娶知柔为妻,如今却还要强纳我来逼我哥和阿和低头,你这样做可想过以后我们这一群人要如何见面,如何相处?” “知柔当然会嫁我为妻,我正妻的位置一直给她留着呢,但你嘛,没办法谁让你已经嫁了两次了,我真纳了你,也是你的第三个男人了吧,啧啧,自然不能为妻。” “你住口。”秦婉初有些听不下去了,“我告诉你,不管你耍什么手段,阿和都绝不会低头的,你今日如此对他,可想过来日山水亦会有相逢。” “大王,秦将军和儒诚王已经在前厅等候多时了。”这时外头的侍官悄悄说了一句。 朱奕冷哼,道:“好,本王这就去会会那二人。” 临走前又转身看向秦婉初:“如果你改变主意愿意归顺的话,就让侍官悄悄带句话给我,我随时为你打开大门,更不会为难庄清和。” 第253章 舍妻还是归顺 朱奕走后,秦婉初颓唐的跌坐在桌旁,不得不说她确实有些慌了。如今他和庄清和在江原,没有势力没有依傍,朱奕来势汹汹,毫无义气风范,根本不按常理出牌,这于他们非常不利。 可整个光复军对庄氏的仇恨是所有叛军里最严重的,因为这支队伍虽然可能没有继承当世四姓的精神,但却确实继承了当年四姓间的深仇大恨,从卫知光和朱奕的只言片字里就能感觉出来,他们绝不可能接受任何姓庄的人。 所以朱奕又怎么可能真心接受庄清和,所谓劝她归顺,真正的目的还是想得到传承图,而一直没对她硬来,大概也是看在秦修然的份上;至于庄清和,可能到底是个将才,朱奕的想的还不是物尽其用,用完之后再说处理的事。 归顺光复军,她也许还能一直完好无损,毕竟有卫氏兄妹在,有秦修然在,朱奕不可能对另三姓的后人动手;可庄清和呢?他的境况如果归啧光复军,不久的未来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秦婉初紧紧抓着头苦思冥想,但现在要怎么办,她不同意,朱奕已经决定来硬的了,如果真的要庄清和在舍妻和归顺之间选择,秦婉初不用想也知道庄清和会怎么选,可是她不想要庄清和这样委屈自己,更不想自己一次次成为掣肘他的存在。 而此时的大厅之内,朱奕已经浅浅的向二人解释了一番秦婉初在大府的原由,可对于他的说辞,秦修然和庄清和二脸懵逼,显然都有些不太相信。 秦修然还好些,觉得秦婉初当时偶遇的是大王,情理上到底有些说不过去,大王又主动相邀的话,可能她虽然不愿意也不得不做做面子,但几日都是未让她回去,朱奕就有点过分了。 而庄清和却是彻头彻尾的根本不信朱奕那套说辞,因为就在当晚,秦婉初与他分别时根本没有半点表现出要与他一同走的意思,更何况也是在当时秦婉初已经知道在路上刺杀他们的就是朱奕,这种情况下,说秦婉初跟朱奕相见恨晚,有说不完的话 骗鬼差不多。 可是不管朱奕用的什么方法把秦婉初诓进了他这府里,却多日未让她归去,他到底是何用意。 朱奕看着庄清和疑心甚重的目光,笑得清奇:“侧妃是个有趣的人,本王真真的喜欢得紧。” 庄清和:“” 朱奕说这句话的时候笑得甚是奇怪,笑得庄清和心底有些发毛,他好像依稀记得崔季桓就这么对他说过类似的话,一时间,庄清和眉心一紧,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阿初叨扰多日,今天就让我带她回去吧。”庄清和说,“她在哪里?” “不急。”朱奕轻笑一声,道,“她说她还不想回去,很喜欢在这里。” “”庄清和喉头动了动,朱奕这么扣着她到底想做什么,难道是想拿秦婉初威胁他对和谈妥协吗。 秦修然也有些不明白了:“大王,阿初自小野得很,怕是在这儿要给你添不少麻烦。” “怎么会呢。”朱奕笑了笑,拍一拍秦修然的肩头说,“说起来,本王还真是有些遗憾怎么没能早点识得阿初,这样的妙女子本王喜欢得紧呢。” 秦修然:“” 朱奕的话越说越露骨,别说庄清和觉出不妥来,秦修然也听明白了——朱奕对秦婉初动了心思,她这么一直留在大府里只怕迟早是要留出故事的,不妥,甚不妥。 庄清和握紧拳头,他真想往朱奕脸上揍一拳。 朱奕一副没看懂他们吃惊的模样,笑着问庄清和:“哎呀,王爷,你不会觉得我是故意扣着她不放,好逼你在和谈书上签字的吧。” 难道不是吗?!庄清和目光不善的盯着他。 秦修然也觉得是这样,他心里有些不舒服,为什么要让秦婉初卷进来,他看向朱奕的脸色变了几变。 “话说回来,如果本王真的这么做,王爷会愿意签字吗?”朱奕半笑着开玩笑似的问他。 “不会。”庄清和断然回答。 “也是,王爷虽现在是为上唐卖命,可我们其都知道王爷是天字军的人,对天启帝的忠心是有度的。” “看来大王也很明白。”庄清和笑了笑,“不过我知道大王身为光复军的首领,统一方军队,手下无数悍将勇夫,谋士义臣,如此多的人愿意聚积到大王身边为大王卖命,可见大王一定也不会是个拿女人来做筹码,换一时之利的小人。” “哈,哈哈哈,说得好。”朱奕知道庄清和就是在骂他,但他却不得不赔笑,这对夫妻,他着实怎么都喜欢不起来。 秦婉初几次走到小字门口,但守门的自然不会让她出去,她不知道大厅那头谈得怎么样了,更不知道庄清和心里怎么想,她在心里纠结万分,要不先答应朱奕的归顺要求,待他签了和谈书,再在秦修然他们的帮助下偷偷离开江原回去,应该也问题不大吧。 可这样一来,庄清和就必要公开反上唐,因为已经成了光复军的一员;即使之后再离开光复军,他也不可能再回眼让给天字军做内应,顶多只能顺道去云河州与庄荣渊汇合 这样一来很多计划都被打乱了,秦婉初紧咬着牙,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而另一头,朱奕把自己退一步的和谈内容也摊开来跟庄清和讲了,一如秦婉初所想,这样的和谈结果庄清和倒是能接受,毕竟比较中庸,可以跟天启帝交差。 但庄清和知道一切没那么容易,他问道:“大王主动愿意让步,是两方百姓之幸。” 朱奕笑了笑,说:“王爷,其实我愿意这样做,是因为阿初的缘故。” 他已一口一个阿初的叫了,连侧妃都不唤,庄清和有些不爽。 “是阿初劝的大王?”秦修然问。 朱奕摇头:“秦将军,我不是说过了嘛,我很喜欢阿初,如果王爷愿意割爱的话,把阿初留在江原,我愿以平妻之礼娶她过门,给她最好的生活,最多的宠爱。” “你说什么?”庄清和的拳头已经在挥起来的半空,秦修然突然挡到了他的前面。 庄清和一脸震惊,秦修然也不例外,但他多少还有些理智在,他看着朱奕:“大王慎言。” “本王是认真的。”朱奕却笑道,“非常非常的认真,秦将军一定也希望妹妹能一直留在自己身边吧,这样也算是两全齐美啊,而王爷也可以拿着和谈书回朝交差了,不是吗!” “朱奕” 秦修然转身拦了庄清和一下,他知道庄清和想做什么,但他身份特殊,有些事有些行为即使是他个人所为,也一定会被上升到国家层面。 朱奕却像是故意要激怒他一般,继续说道:“你们可以好好的考虑一下,反正,有的是时间。” 第254章 选择反转 “大王三思。”秦修然跪了下去,拜伏得极低,“此事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朱奕冷笑,“秦婉初嫁给姓庄的仇人你都没意见,让她嫁给我你反而有意见了不成?秦将军,我也是为你们兄妹长远着想啊,无论他庄清和身处上唐还是天字军,都免不了迟早有一天你要与亲妹妹战场兵戎相见。” “可是大王此举与强行夺人之妻有何区别。”秦修然也怒了,声音加大斥道,“阿初与王爷情意相通,两兵交战和谈之事,实在不宜将她一个弱女子牵扯进来。” 庄清和已昌极力压抑自己的怒火,默然站在一边,一是给秦修然面子,二也是知道秦修然奋力拦着自己的原因,他现在还不能无所顾忌,毕竟身后是上唐,更何况无论事态发展到什么地步,他们可以一走了之,只怕秦修然是不行的。 若秦修然以臣子之身能劝动朱奕自然是最好,若是仍无法,庄清和也在心里思量起后路来 “秦将军啊,世道艰险何来什么弱女子。”朱奕皱眉道,“知柔吃了多少年的苦,遭了多少罪你不是不清楚,秦、谢、卫三家的姑娘们哪一个真能独善其身,这一点你再清楚不过了。” “”秦修然这时才恍然大悟,和谈都只是愰子,原来朱奕真正想夺的,是传承图。 “大王,你一直在设法求娶知柔,但知柔却一直不愿松口,若是你这个节骨眼上纳了阿初,你让她怎么想?”秦修然道,“来日方长啊,我与阿初到底是亲生兄妹,她不会向着外人的。” 这句话虽未点破但也已经算是给朱奕说得很明白了,一切得慢慢来,就算是真要夺传承图,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他秦修然只要在这里一天,秦婉初便会一直牵挂一天,朱奕的手里终究是还有王牌的。 朱奕自然听懂了,他眯了眯眼,看了下庄清和,又看了眼秦修然,哼声:“秦将军,本王真没想到你居然会为他说话。” 秦修然怔忡住,朱奕又继续道:“你妹妹到底只是他王府的一个妾室,又非正妻,说起来我不算夺人之妻,至于知柔那边,想来她与秦婉初交好,姐妹能同侍一夫” “住口。”突然一柄长剑从门外飞了进来,带着一股强烈的冷冽杀气直直插进了厅上桌面里。 朱奕被这突然飞来的长剑吓了一跳,转身只见卫知柔跨步进屋,后头跟着一脸难堪的卫知光。 看来卫知光的那些谎言并没有拖得卫知柔多久。朱奕眉心一紧:“知柔,你太放肆了,竟然敢在本王大厅之上放冷剑。” “大王,我看是你太放肆了,放肆到已经忘了自己当然到底是为什么起事。”卫知柔瞪着他毫不客气地道。 “知柔?!”卫知光叫了她一句。 卫知柔扯开卫知光,走到庄清和的面前,冷声道:“他要抢你的娘子,你为什么一句话不说。” “”庄清和淡笑了笑,“卫姑娘,我看你们兄妹和大哥的面子,今日不会与大王生怒,不过若是大王今日不肯放了阿初,和谈就此作罢,届时,大兵压境,便是举国之力,我庄清和也一定不会放过这里的任何一个人。” 朱奕眉心一跳,庄清和竟然动了玉石俱焚的心思。 卫知柔转头看向朱奕,冷声道:“你听见了吗?!你就一门心思想着耍心计玩谋略,可往往触到一个人最脆弱最后的底线,对方也会用最干脆最直接的方式,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卫知柔。”朱奕大喝一声,“你别以为仗着我喜欢你,就可以在这里胡作非为,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怎么,难不成你还想杀了我不成。”卫知柔吼道,“也是,反正卫氏的传承图我已经给你了,如今你掌着一方生杀大权,几十万兵马在握,我和我大哥于你已没有任何可利用之价值。” 从一开始的平头百姓到他们商量起事,一直都是卫知光主导,朱奕因着家里殷厚确实出了不少钱财,本来大家一直以为会尊卫知光为首领,赴到朱奕提出他们起事有些名不正言不顺,若是直接曝光卫氏的身份,定会引来天启帝的追杀,不如婉转一点。 于是朱奕想到自己也姓朱,借着当年那些事,以朱帝后人自居,杜撰了身份,也有了起事之由头。可随着光复军的日益壮大,朱奕手中的权利日渐强盛,聚拥而来的人也越来越多。 光复军里只知卫知光秦修然等是得力大将,又有谁还知光复军内底里真正撑着到底是谁呢! 可如今的事实确实就是朱奕的一声令下,才能真正使光复军应声。 “住嘴。”卫知光也气急败坏了,扬手给了卫知柔一个耳光,但刚打罢他就后悔了。 从小到大,卫知光都舍不得打她一下,他们兄妹相依为命多年,这么多年的苦难都过来了,为什么渐有一点起色,却 “知柔”他想道歉,可卫知柔瞪着他,不敢置信的退后了好几步,直躲到了秦修然的身后去。 这一记耳光也把厅上所有人都震了一震,庄清和眉心微紧,他大致看得出来,这件事应是朱奕与卫知光主导所为,可能最主要就是朱奕了,如果是这样,事情也许还不到破釜沉舟的那一刻。 “大王,真的是像知柔说的那样吗?”秦修然看向朱奕质问道。 朱奕眸光闪烁,他摇头道:“秦将军你怎能信知柔情急胡话呢,她的性子你又不是不了解,本王又不是昏君,岂能不知光复军没有你与知光,绝不可能有今日之光景。” 确实,自起事以来,大大小小的战役,卫知光与秦修然参与得最多,血洒疆场,立功无数,是他们亲手用鲜血把光复军一点点推到如今之位置。 “本王确实是想在和谈上于我们更有利些,自然,也想得到传承图,这我不否认,但同时我也希望你们兄妹能够真正的团聚,而不是天各一方,甚至可能今后还会面临各自为营,见面为敌的情况啊。”朱奕道。 秦修然眯了眯眼,他突然拔出了腰间配刀,朱奕吓了一跳,连连朝后退去,他自认不是这里任何一个男子的对手,大叫:“知光,知光” “修然,你冷静点。”卫知光也赶紧拦将到朱奕身前,“你别忘了,你曾立过军令状,以秦婉初的性命起过毒誓,忠于大王,绝不反悔的。” 秦修然反手将刀架在了身旁卫知柔的脖子上。 众人:“” “修然你” 秦修然深吸了一口气道:“大王,今日就容我放肆一回吧。知柔和阿初之间,你也做一个选择吧。” 第255章 换个人威胁 秦修然突然的动作把厅上所有人都吓懵怔了,包括庄清和在内,连他也没想到秦修然竟然会拿卫知柔逼迫朱奕。 “修然?”卫知光面露怒色,“你快把知柔放开,你疯了吗?” 秦修然淡淡地看他一眼:“知光,若非是念在当初的救命之恩,你觉得我还会容你今日在这里对我大放厥词吗?阿初是我妹妹不错,她的生死感受你当然不必在乎,但现在,刀架在了知柔的脖子上,你也能多少对我感同身受了吧。” “”卫知光无言以对,脸上的怒气也渐渐消散开去。他知道秦修然已经在心里暗暗猜到了秦婉初是怎么到的这大府里,他几次三番做了对不起秦婉初的事情,如今确实没有任何道理要求秦修然对卫知柔客气。 卫知柔看着哥哥那躲闪的模样瞬间也猜出了些什么,她就知道这几日卫知光各种烂理由阻止她出门,不让她去找秦婉初,中间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但也没想到卫知光竟然会二度对秦婉初出手。 “大哥,你竟然” “秦将军。”朱奕突然开口道,“你与知光的感情本王是清楚的,你绝不可能伤害知柔,别做这种傻事,我尚可念你是救妹心切,不予计较。” 秦修然眉头一紧,刚要说什么,突然另一把刀又架到了卫知柔的脖子上,两把刀一左一右看得卫知柔有些出神,呵,这辈子她这脖子就没这么热闹过。 众人看去,原来是庄清和出手了。他眉目微动:“大哥也许下不了那个手,但我可就不一样了,卫氏兄妹几次对我们夫妻不利,若非是看在大哥的面子上,卫知光是我早就想教训一顿的了。” 坏人不能让秦修然一个人全做了,庄清和很清楚,秦修然到底是光复军的人,于情于理,于公于私,他现在的处境才是这整个厅里最尴尬最难处的一个人,稍有不慎,哪一边都会是他的万丈深渊。 若秦修然有个好歹,便是秦婉初能安然得救,只怕也要会痛悔死,庄清和可不想看秦婉初伤心难过。 似乎也是这时候大家才想起庄清和还在厅上,这把大刀把大家都拉回了紧张微妙的气氛之中,卫知光怒道:“我们之间的事情是我们之间的,与知柔无关,你不要乱来。” 秦修然将刀拿开看了庄清和一眼,庄清和冷哼:“卫将军说得对,我们之间的事情是我们之间的,与卫知柔无关,与阿初,也无关。” “”卫知光被噎了一下。 “可是你们先把事情给搅乱的,既然大王不仁在先,就别怪我不义在后。”庄清和将卫知柔抓到自己身旁一步步朝门口退去,“朱奕,要么今日是卫知柔血溅当场,带不走阿初我也无所谓了,任凭你们想怎么处置;要么便是签订和谈书,交还阿初,让我们夫妻离开。” 朱奕眉头一紧,陷入了纠结沉思怕边缘,对卫知柔他当然是有感情的,他们从十来岁开始就一直朝夕相伴,于微时便对卫知柔情深意切,且就算撇开感情不说,卫氏兄妹于光复军存在的意义他也是明白的。 可以说卫知光和秦修然是光复军的左膀右臂,这不仅源于他二人是四姓后人的身份可以稳擎光复军的宗旨,更因为他二人在战场上发挥的不二力量与能力。 他一个也不能失了。 庄清和的刀又进了一寸,眼看脖子已渐渐渗出鲜血,卫知柔痛得皱了眉,卫知光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抓着朱奕道:“大王,你还在考虑什么,当然是先救知柔啊,儒诚王是真的会杀了她的。” 朱奕抬眸冷冷的瞪着庄清和,庄清和也不回避这目光,逼视而上,厅上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直到卫知柔突然开口打破这沉寂:“如果阿初真有什么好歹的话,不用儒诚王动手,我绝不苟活。” “知柔你胡说什么。”朱奕一怒,大拍桌子,急道,“你别胡思乱想,我只是把她请到府埋在好吃好喝供着,绝对没有乱来过,之前所说那些话不过是纵横捭阖之术,一切都是为了光复军啊,难道你不理解吗?” 卫知柔只静静看着他暴躁的怒视,没没有给回应。 朱奕忙叫来侍官吩咐道:“去,去,立刻去把秦婉初带上来。” 侍官去后,朱奕一脚踢在旁边桌腿上,顾不得脚上疼痛道:“行,庄清和,你赢了。我无法不顾及知柔,更做不到对秦将军和知光的感受视而不见,我知道我用秦婉初威胁你是有不对之处,但是大丈夫行大事者不拘小节,我只知道只有这样才能为光复军争取最大的利益。” 卫知光在旁跟着道:“庄清和,其实我们大王是真心想要劝你们归顺的,毕竟你们的加入对光复军来说有非常重要的意义,不仅仅是传承图而已。” 朱奕看向旁边沉默无语的秦修然,他双手伸出紧紧抓住爱将之手:“秦将军,这些天秦姑娘在我这儿吃好喝好,我保证绝没有半点亏待,对,也许在这件事上是我性急了些,但你也能明白我的苦心吧,我所要的最后结果也是想要对所有人好,对光复军好,对你们兄妹好啊。” 庄清和眯了眯眼,眼看局势于自己不利,不如反转赶紧邀买人心巩固权利,这朱奕倒也不算蠢笨到家。 秦修然单膝跪地,诚然道:“属下自始至终都知道,也了解大王苦心,只是舍妹情况与我多有不同,大王若从此能不再强求,也许才是真的对我们好。” 朱奕:“” “今日属下狂悖,在大王面前犯下大错,下去之后既刻去刑房领五十大板军棍,但求大王宽恕我情急之心。” 正这时,秦婉初走到了门口,刚冲进来便见朱奕双手将秦修然扶了起来:“秦将军言重了,本王怎么会罚你呢,今日大家都有所冲动,我明白,人之常情,在所难免嘛。” “哥?”秦婉初看向他。 庄清和一把将秦婉初扯到身后,却也没有立刻放了卫知柔,他道:“既然如此就不要废话了,把和谈书今日也一并了结了吧。” 朱奕暗自咬牙,看向庄清和的眸光里已带了杀意。 秦婉初的目光却落在庄清和架在卫知柔脖子上那把大刀上,她震惊:“阿和?” 卫知柔将刀又自觉的拿近一寸:“别放下,我没事。” 秦婉初:“” 第256章 军令状 谁能想到最后的和谈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落下帷幕,出了这样的事秦婉初与庄清和自然是一刻也不愿意再在江原多待,拿到了朱奕亲笔签下的和谈书,立刻便启程回京。 秦修然虽然表面上并不说什么,但心里显然是对其他任何人都不放心,执意亲自送二人出江原,一路护送了好几百里的路。 秦修然跟朱奕说,这样才显得他们光复军对上唐是有诚意的,更是对来使的尊重。 朱奕:“” 他还能说什么呢,明知秦修然就是不放心,怕有人暗中刺杀所以才一路跟随出江原,但朱奕也只能笑着同意,他知道这场战他是彻底的输了。 但所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无论是送多远哪怕是送到上安王府里,秦修然还是要与之分别。 林中小溪倒映着灿烂阳光,投射在水中鹅卵石上,倒显得星光点点,五彩缤纷,庄清和从溪水里打了水,回到马车停驻的地方,正见秦修然拉着秦婉初在说什么,秦婉初双眼泛着泪光,显然,这是一场分别。 “当初光复军在江原刚起事时,各种局促,困难重重,纵我与卫知光拼尽全力厮杀,但上唐的军队也不是吃素的,好几次逼我们入绝境,甚至连朱奕的性命也常常受到威胁。” 秦修然道:“上唐之前派驻在江原对付我们的河中侯十分精干,他知道擒贼先擒王,所以暗中派了不少杀手潜进江原城内想伺机对付我主,也因为遭遇无数刺杀,朱奕显得有些神精质,对权利和力量的把控变得十分敏锐,但也害怕自己真的某天会丢了性命。” “所以,在有一次我与卫知光合力击退来刺杀他的杀手之后,他抓着我和知光的手几乎是哭着求着要我们跪在他面前立军令状,起誓。” 秦婉初看着他,说:“也就是那个时候,你和卫知光都是发了毒誓,效忠于他,绝不背叛。” 秦修然点头,一个军人,既投身战场,将性命托付于战斗,尊一人之令,那么便当守军人之规。 军令状并不是说着玩玩而已,那个誓言也一直横在秦修然的心里,他知道他永远也不会去背叛这个誓言。 “我和知光一样,起的誓都是在大仇未报之前,忠于朱奕,若起二心天地不容,至亲惨死。”他看着秦婉初说,“知光用卫知柔的性命起誓,我,用你的性命起誓。” “太狡猾了。”秦婉初一脸愤愤不平,只有经历了家族巨变,经历了那种痛彻心扉,那种失而复得,才会明白对仅有亲人的珍惜与爱护。 秦、卫两家的情况几乎一模一样,朱奕正是明白,也许也是亲眼看到了卫知光对卫知柔这唯一亲人的在乎,又也许是亲眼见证了秦修然养伤期间对秦婉初的挂念,所以他很清楚,身在战场上的人,一己之命不足为惜,可卫知柔和秦婉初一定是可以狠狠拿捏那二人的全部。 这样的誓言,他们两个便是死也不会破的。 可明明秦、卫二人已经很忠心于他了,他却还要在那种时候用这种龌龊的方式算计自己的属下,秦婉初对朱奕的讨厌如一道道荒烟蔓草疯长起来。 如此一来,秦婉初即便想劝秦修然离开光复军,随他们去云河州投奔庄荣渊也不可能了,秦修然不会走的,他怎么也不会离开光复军。 秦修然倒没有秦婉初这样忿恨,拍着她的肩头笑了笑道:“阿初,身在乱世,人人都想问鼎那最强权势的顶端,用些计谋手段不足为奇。我能理解朱奕这样做的原因,虽然我心里不认可,但至少目前为止,除了他针对你的事,其他的还是比较趁我心意的。” “况且我要留在光复军,不仅仅是因为那个用你性命立下的军令状,更因为知光,阿初,我们兄妹在家族巨变之时已有了各自的蹉跎与经历,就像你不愿意离开庄清和留在光复军一样,你有你执着的理由,我亦有我留下的道理,人生在世,需要在意的永远都不可能只是自身,对不对。” 秦婉初点头:“哥,我明白的,我也不会再劝你跟我们走了。我只是担心虽然朱奕面上说不予计较,还嘉奖于你,可内心里哪个当大王的真能容忍自己的下属这般放肆,况且这次他失利,多半是因你之由,我怕他” “怕他给我穿小鞋?”秦修然笑道,“放心,大不了就是多上两场战场罢了,江原周边那些小喽啰不足为惧,还奈何不了你哥的。其实对我来说,这天下哪一路叛军都一样,只要是都能实现我杀帝复仇的心愿,至于跟着谁,对我没多大区别。” “有区别。”秦婉初别了别嘴,委屈巴巴地道,“我不想跟你将来在战场上成为敌人,更不想看你跟阿和打起来,我要你活着,要他也活着,我要你们都好好活着。” 可已路行此处,暂无转变之机,秦修然叹了口气,紧紧抱了抱妹妹,略带心疼道:“阿初,我知道,我也要你活着,要千茗活着,要你们都好好活着,这样我才觉得我所做的一切有意义,如果你们有什么事,也许对我来讲,就算有一天大仇得报,我也不会开心的。” “大哥,有件事我想问一问。”庄清和的出现打破了那沉郁消极的气氛。 秦修然轻轻放开秦婉初看着他:“何事?” “关于河中侯。”他说,“河中侯被调离江原时,朱奕可有派人暗中刺杀?” 秦修然眉头一紧,想了想说:“绝没有。” 秦婉初跟庄清和对视了一眼,秦修然继续道:“我记得很清楚,河中侯其实算个人才,几度几欲逼我光复军入绝地,但也不知后来是出了何事,天启帝突然问责于他,下了他在江原所有的职务不说,还立刻扭送回京问罪,那架势闹得很大,我们光复军也趁着当时连下好几城,气势由之大涨。” “我记得当时朱奕还非常高兴的摆宴庆祝,说这河中侯是被降罪带走的,一定有去无回,不会再回江原与我们对峙了,果然,后来没多久我们就听说河中侯在回京的途中遭遇了不幸”秦修然看着他,“你怀疑是我们下的手?” 庄清和摇头:“也不是,只是想再借着这机会想向大哥再确认一下而已,看来果然如我们之前所料。” 秦婉初点头,光复军没有动手,他们天字军也没有动手,就绝对的是天启帝动的手了,如今天启帝暗中杀了河中侯,又重新复用崔季桓,其中心思,可见一般,这位病重的帝王也不仅仅只是懂得玩女人,吃丹药啊。 第257章 九清城之匪 正靠在官道旁边说话,突然迎面十几个破衣烂鞋,蓬头垢面的百姓懒散散,目光涣散的朝他们行来,一看就又是从哪儿逃亡出来的流民,一见着他们穿得不错,又是坐的轿子,便赶紧蜂拥上前,伸出双手摆弄着生硬的笑容:“老爷夫人,行行好,给点吃的吧,给点吃的吧” 秦婉初忙拿出干粮来给大家分食,抱着人群里一个几岁大的孩子喂他水喝,庄清和有些奇怪:“江原境内流民算是少的,但最近几日赶路,好像流民与日俱增。” 秦修然点头:“据知光说,大多是从九清城那面逃难来的。” “九清城?!” 秦修然嗯了一声,随即道:“你久未归朝廷可能还不知道吧,九清城有一股山匪流寇作乱,欺压百姓横行乡里,若只是普通的匪类也就罢了,但这伙人纠结人数之众触目惊心,而且还拥有良好的武器装备,接连攻下九清城边缘好几个县城,俨然势力越发壮大起来。” “就在五日前,杀了九清城的知府知州大人祭旗,正式反上唐,说是要加入所有的叛军行例,替天行道,杀了天启帝这个残暴不仁的昏君。”秦修然继续说。 “这位老爷说得对啊。”旁边一个正在猛啃干饼的老爷爷捶胸顿足长叹,“可若他们当真是要反朝廷,行大义也就罢了,像天字军、起义军和光复军他们那般,至少于自己所管区域内的百姓善待,我们才能真正相信你是一支仁义之师,是真的想替天下百姓抱不平啊。” “可他们烧杀抢夺无恶不做,所到之处几乎是寸草不生,百姓血流成河,他们的宗旨就到一城,屠一城,用杀来震慑百姓,甚至还自立为帝,大举选妃,又要求百姓捐银献粮哎,总之,他们根本不是想除暴君,彰正义;只是想借着天下乱这个借口,行不义之实罢了。” 果然一锅粥炖烂了,里头什么样的老鼠屎都能冒出来。 “九清城下辖十一县,如今八九个县已落入这伙贼寇之流,百姓们死伤无数,又求告无门,我们能逃出来那都是托了天王老子的福气了。” 庄清和眉心一紧,他知道天启帝肯定又不作为,或者说根本不在乎这小小戝寇之流的作乱,不认为这伙人能掀起多大的风流吧。可百姓左也受难,右也受难,日子早就没法过了。 秦婉初亦忿慨不已,一边安慰大伙,一边又进马车里寻找还有没有吃的。 另一头庄清和将秦修然拉到一边,他说:“撇开天下的乱不局不谈,大哥就算不接受阿初的邀请,也一定要多未将来的事情做打算了,恕我直言,朱奕并不是一位值得长期效忠之人,良禽择木而栖啊,就算真有军令状困缚,可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相信阿初根本也不信那所谓誓言会应验,她更希望看到的是我们能同进同退,与她朝夕相伴。” 秦修然笑了笑,说:“经过了之前在大府里闹那一场,我也看出来了,你是个值得托付的人,阿初在你身边我很放心,你既托心与我说这些,那我也坦诚告诉你我的想法吧。我从来都没想过会从这一场硝烟里全身而退。” “若起个能报得大仇还逍遥远去固然是好,但诚如你所说,我很清楚朱奕非一个有大才之人,乱世拼一场权势里的沉浮富贵也许有他的份,可真要触碰到九五至尊,他显然是不够格的。” “但对我来说,只要能完全大仇其他的我并不在乎,即使有一天我被他所困,我也自有消解之法,不会为难到阿初,只是希望如果我有一天做出了关乎性命的不好的决断,你替我多劝解一下她。” “大哥?”庄清和愕然,知道这话有托孤之意味,他没想到秦修然心里想到的遥远之处竟然是以这种方式来完结。 “其实我们都清楚,朱奕并非朱帝之后。”庄清和道,“你又何必” 秦修然摆手:“当我们重逢时,发现身份易位,所在之位已与当初截然不同时,就该料到将来必会有相对之时。” 庄清和没有再多说什么,与难民分别,与秦修然作别,二人真正踏上了归途。 傍晚在一家小店投宿,秦婉初问秦修然:“如果那天我哥没有劫持知柔,你打算怎么做?” “鱼死网破。”他笑着说,“不然我还能怎么样呢。” “那我们可能就真的死在江原了。”她笑着说。 “其实一开始我想的是假意答应他,总之先把你救出来再说,可后来我发现朱奕此人不可与之谋,你哥也就罢了,卫氏兄妹好歹是与他从微时便相依相靠的朋友,甚至可以说若无卫氏兄妹的身份,他朱奕都不可能成为光复军的领导,但他还是毫无负担的就利用卫知光,对付你哥,甚至对卫知柔也只在迫不得已时才低头。” “这样的人报复心极重,他爹又是死于我庄氏之手,我若归顺于他,他绝不可能给我好脸,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给我安个罪名,将我下狱,那样我还是要跟你分开,与其如此,还不如血洗来得直接。” 秦婉初轻轻靠在他肩上,只听他又说:“只是听到你哥说那个军令状的时候我也颇多犹豫,谁都没问题,哪怕是杀了卫知光我也不皱一下眉头,我只怕我与你哥打起来,谁受伤,真正难过的都是你。” “好在这一切都是过去了,我哥到底是光复军难得的能将,相信朱奕就算因我的事情对他颇有不满,一时半会儿也不敢对他怎么样的。” “放心吧,况且还有卫知光在,我也看得出来,他大半是被朱奕挟迫着才对付你的,私心里应该也不赞成朱奕这次的行动。他与你哥的感情非同一般,所以就算朱奕真想干什么,卫知光也一定会拦着。” 秦婉初点了点头,又问:“回京后你打算怎么办?” “天启帝复用崔季桓,多半就是想用这把刀铲除不利于己的所有因素,就算中途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最后他还可以将所有罪责归到崔季桓的身上。”庄清和说,“毕竟崔季桓是有谋逆之罪在前的,这种不可饶恕的罪孽只要在关键时刻稍稍一提,天启帝的目的便能达成。” “这个天启帝还真是爱玩火。”秦婉初冷哼,“明知对方已对他生了嫌隙,甚至有谋死之心,他居然还敢肆无忌惮的使用。” “这就是他,他喜欢把玩猎物,看猎物恨自己又逃不出自己手掌心的那种感觉。”庄清和说,“对崔季桓是这样,对我也是一样。这次我回朝之后,他一定也会复用我,摒弃之前我犯的错误,让我上战场做他的一把利剑。” “你要上战场?” 庄清和点头:“我本是武将,又有当初的北境之功在身,眼下局势,我不上战场谁上呢?!天启帝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派我走这一趟江原估计也只是想试探我罢了。” 第258章 活着的谢云昭 如果庄清和还要继续潜伏于上唐,那么上战场是必然的,如今之局势已不是两年前了,天下乱成一锅粥,群雄四起,割剧分裂严重,天启帝便是再痴迷于权势和传承图,也不得不顾忌眼下乱局。 秦婉初只是担心他会因此而跟云河州那面对上,庄清和自然明白她的担忧,笑着说:“放心吧,就算是真的上战场我心里也有成算,眼下九清城被一伙叛军屠虐,我定要上书皇上,先荡清这伙贼寇,还九清城一个太平。” 听他这么说秦婉初才点了点头,说得有理,九清城的叛军不比旁处,一群为非作歹的贼人趁着天下大乱想借机捞一把,涂炭生灵,无恶不作,这样的军队人人得而诛之。 秦修然送别了秦婉初,转身回江原,他很清楚,这一路若非他执意相送,只怕出了江原,庄清和他们就会面临无数的追杀。 朱奕如庄清和所说,也许不是什么明君,但他秦修然想要的也未必非是追随明君,共谋天下大业,只是将来的路已肉眼可见的越来越难走,但既已身在泥沼,他便不怕,只要秦婉初和叶千茗没有身在泥沼,他随时都可舍身。 一路沉闷无语至一个酒寮,要了二两酒,一盘切牛肉,正打算吃了继续上路。这时又有一骑马的江湖人士路过,交了马给店家,也要了二两酒,一盘切牛肉,左右瞧了瞧没什么座位,便径直往秦修然桌旁坐定。 秦修然微抬眸看了一眼坐在自己正对面的这个人,宽衣大袍,乌黑一身,长发后束,一顶竹编斗笠,俨然一副江湖气派,最惹人注目的是脸上还戴了一个铜制笑脸面具,铜面之下只露出两只灼灼有神的眼睛来。 对视只有一瞬间,秦修然低下头继续喝他的酒,对面那人却伸筷子到他的盘子里夹起牛肉来,毫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秦修然:“” 算了,从小父亲就教导要懂得分享,秦修然没有理会。 可对方吃了一筷还不满足,又伸筷来夹,一搂一大筷,等他那一筷叉去,盘子里就剩下几片牛肉,光伶伶留在盘中。 秦修然:“少侠,过分了。” “我也要了一盘牛肉,等店家端上来,你也可以一起吃嘛。”他淡淡笑道。 秦修然满子都想着朱奕还有秦婉初他们那些事,本来就没多少闲工夫跟他扯,他冷哼了一声,并不欲多事,拿了靠在桌旁的剑起身便要走。 哪知对方见他拿剑,立刻跳了起来:“怎么,要打架吗?” 秦修然:“” 他转身走了,哪知那个人不依不饶,拦在了他前头:“你不许走。” “滚。”秦修然的好脾气已然用尽。 “可以,不过你要先打赢我再说。” 这人声音有些耳熟,秦修然皱了皱眉,但对方已经拔剑,气势嚣张的冲他逼来。秦修然也不示弱,剑鞘一挡,虽退了两三步激起一地尘浮,但立刻就回身抽剑,与之打了起来。 二人跃上旁边高树,一路打斗进了林子里,你来我往毫不相让,但过了百十来招之后,秦修然越来越觉得眼前人熟悉无比,无论是他的声音还是他的剑术招式。 两剑僵持不下时,秦修然看着他质问道:“你到底是谁?” 对方脱剑退却,好几步开外转身盯着他,眼神变得奇怪起来,他说:“你终于察觉出来了?” 秦修然有些不解,这时,树林里又走几个人来,却是卫氏兄妹,还有一个男子他并不认识。 卫知柔冲上来便问:“我们追来晚了,阿初已经跟你分别了?” 卫知光在旁解释道:“知柔一直吵闹着要来给秦婉初他们送行,我无法只好带着她瞒着朱奕瞧瞧追你来了,不过路上遇到了他们。” 他指了指旁边男子,白衣男子轻轻一笑,向秦修然说:“在下宁玉尘,郡河起义军李大人部下,久闻秦将军大名。” 秦修然见对面铜面男收了剑,他便也才收了剑,道:“起义军的人怎么会在我江原地界,李沛之想做什么?” “与我们大人无关,全是因他想来见一见故人而已,所以路过江原。”宁玉尘指了指铜面男。 秦修然奇怪的看向他,他也终于取下了脸上的铜制面具,露出那张真正与秦修然久违阔别,熟悉之至的脸来。 秦修然在见到谢云昭的这一刻惊愕之至可以想见,他如何敢相信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男人,竟然会是已经死了两年半的谢云昭! 他震惊到无以复加,一时已忘了反应。卫知光在旁边说:“他们两个说与你是旧识,听闻我与你的关系无论如何都要求我带上他们一起来见你。” “云,云昭?”秦修然一步步走到他面前,仔仔细细的将他看了一遍,对了,刚才那熟悉的声音,熟悉的一招一式总算让他记起来到底是熟悉在哪里了。 “你真的是云昭?”秦修然伸手抓着他的臂膀,难以置信。 “谢云昭!”卫知光与卫知柔对视了一眼,也是不敢相信,当初这二人只说明自己是起义军部下,与秦修然有旧,见他们对秦修然过往很多事情确实都说得十分准确,卫知光才不疑有他,但却也万万没想到,眼前的铜面男竟然是他们所有人都以为已经绝户了的谢氏后人。 夕阳西下,河边的那棵大榕树在纠缠的光影里越发显得挺拔,夏日里的炎炎气息还没在傍晚消散怠尽,稍有动静,丛丛鸟儿从树上惊飞,只是那金黄的夕阳洒在河道之中,微波凌凌里又将金黄搅得稀碎,像极了耀目一地的金子,多美妙。 谢云昭说本来是想惹怒他好让他主动出手的,许久不跟他过招了,就想试试如今谁高谁低,哪成想秦修然这么能受气,硬是不接他的茬,他也只好胡作非为一把了。 河道边,大树下,二人的背影也染上了黄昏特有的光晕,迷迷幻幻,难以较真。 “那场劫难让我们都彻底失去了从前的一切,各种辗转磨难,历经艰险。”秦修然感叹道,“好在老天有眼,你还活着,我们还能再聚,这比任何事情都有意义。” “那场劫难。”谢云昭苦笑了一声,“一如昨日,一直盘桓于我面前,分秒不曾消散。” 话中的苦与痛,恨与怨,秦修然听得分明。 他看着谢云昭:“没关系,我们会有手刃仇人那一天,这一天也不会太久了。” 谢云昭突然面向秦修然跪了下去,秦修然:“” “修然,当初你离开上安时亲手将秦家,将阿初交付于我。你不在京中,我便是两家里唯一能担事的长男,我大言不惭接下一切,可最后却落得”谢云昭顿了一下,似乎在努力回咽临近眼眶的泪水,“我没有护好秦谢两家,到头来,我谁也没有保护好,对不起。” 第259章 变成多余的人 谢云昭一直都是觉得他是有必要跟秦修然道歉的,当初志向不同,他们选择了不同的人生道路,可既然谢云昭留在了上安,承担起一切荣辱,自然应该对外对内都有些整饬,可却在大祸临头仍被蒙在鼓里,以至于秦谢被灭,血流成河。 秦修然却被他给吓到了,赶紧扶他起来,他连苦笑都苦笑不出来了,沉声道:“云昭,别将这样的责任一肩担下,我们地得了清楚这背后是怎么一回事,天启帝早动杀心,岂是你能避得开的。” 谢云昭叹了口气:“修然你说世事多奇妙,我们做梦都没想到会有天下大乱这一天,更做梦都不曾想到,你我会分属两个营阵。” 何止呢,秦修然茫然的点了点头,说:“不过那些都不重要,只要我们的目标一致就行。” 谢云昭摇头:“修然啊,这世间哪是人人都与你一般,只求杀昏君以正明典,几支大军迟早会正面对上的。” 秦修然知道他想说什么,重逢再多喜悦,却也抵不过眼下局势,他们只怕迟早会变成敌人。 “你们江原,不仅仅是为了见我吧。”秦修然道。 谢云昭点头:“一开始我是想回上安找阿初的,可是屡屡与之错过,中途又被大人急信告知去路州接李静如,待差人把李静如平安送回郡河,大人又修书与我和玉尘,说我们离江原此刻最近,要我们顺道再走一趟江原。” “要见我们大王?”他问。 谢云昭没有否认,继续说道:“联盟!” 秦修然微怔,谢云昭看着他说:“就像你说的,至少目前为止我们的目标是相同的,既然是相同的,为什么不联手,各种散打有何意义,要到何时才能真正除了那昏君?眼下各军联盟,才能给天启帝以重击。” “其他几处重要叛军的据地,我们大人也差了使者前往。”谢云昭笑着说,“你说无缘吧,偏偏我这一路都能寻到阿初的踪迹,可若说有缘吧,偏偏这一路我都与她刚好错过。” 哪怕早一天,谢云昭想,只要早一天找到秦修然,也许他都还有机会见到秦婉初,可惜偏偏秦婉初与秦修然就这么巧的在他来之前,离开了。 秦修然怔愣了一下,他问谢云昭:“你找她做什么?” “”谢云昭一怔,“她是我名媒正娶的妻子,你说我找她做什么?” 果然!秦修然固然欣喜这次重逢,可令人头痛的事情也接踵而至。 见秦修然面露难色,谢云昭眯了眯眼,试探着问:“修然,你不希望我找她,不希望她回我身边来吗?” 这个问题有点复杂。 秦修然转了话题:“话说回来,你为何要戴个面具,就为了试我?” 谢云昭看着他蹩脚的转移话题之术,冷哼了一声,说:“为了阿初。” 呃,转移话题失败,还是回到秦婉初身上。 可这跟秦婉初有什么关系,秦修然不解的看着他,谢云昭说:“一开始我并没有戴这铜面,可路州之后,我知道了一些她目前的现状,我也陷入过深深担忧,我不知道我突然的出现会给她带去什么,所以我便想先接近她,至少先在她身边看看她究竟如何,再做打算。” 秦修然:“”他竟一时不知要说什么好了。 谢云昭看着他,却问道:“修然,你说阿初,她还爱着我吗,跟我一样,还守着当初那份心吗?” 谢云昭质问的眼神赤祼祼的摆在明面上,秦修然知道他就是故意这么一问的。 他苦笑:“云昭,你其实早把她这两年半的一切都调查得很仔细了,又何必非要问我呢,你还活着与我们意义重大,这一点永远都是这样。” “但是,时移事易。也许对阿初,对你们之间的感情来说,你不出现才是最好的。” 不得不说听到秦修然这样的话,谢云昭的胸口一阵阵闷痛不已,像是被人拿着锤子猛烈的往心脏上锤去,他知道秦修然也打心底里承认了庄清和,否则不会说这样的话。 “可我要怎么样才能不出现呢。”谢云昭苦笑反问。 秦修然听来,话里的意思无外乎就是他必然是要出现的,是啊,他肯定是要出现的啊,而且他已经出现了啊。 “云昭。”秦修然皱眉劝道,“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别沉溺于往事不放。” “那你为何千里迢迢奔回上安,不顾身份暴露,只为解叶千茗脱困。”他继续反问。 秦修然:“” 秦修然愕了半晌,才道:“我们之间和你们之间,不一样。” 谢云昭笑了:“修然,我明白你的顾忌,也知道了你的态度,但是,我也仅仅只是想知道你的意思而已,但你知道你的意思是左右不了我的决定的。真正能左右我决定的是阿初,无论如何,我要亲口听她说,听她说她放弃了我们青梅竹马的感情;听她说她不再在在意我们曾经在一起的所有过往;听她说往后余生,她只要庄清和陪她就够了。” “云昭?!” “我要亲口听她说,我已经变成了那个多余的人。” 这话令任何人听来都是刺心一痛,秦修然当然知道谢云昭对秦婉初的感情,曾几何时他们中最令人艳羡的一对就是秦婉初和谢云昭了,可谁能想到最后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呢。 谢云昭转身道:“启程回江原吧,我和玉尘都等着见你们大王呢。” 秦婉初的事情是劝他不住了,秦修然也只是暗叹一句,算了,他连他自己的感情账都还算不好呢,别人的账就更算不好了,只要他不伤害秦婉初,秦修然也管不住太多了。 回程的路上,秦修然向卫知光重要介绍了谢云昭,卫知光倒是兴奋得很,比秦修然这个重遇故友的正主更高兴于遇到谢云昭,一路上跟他有聊不完的话。 不过四姓难得相聚,除开早被排除在外的庄氏,如今三姓也算是聚齐了,卫知光高兴也是有理由的,开口闭口的世弟叫着,无比亲热,深里浅里的试探谢云昭在起义军的情况,俨然一副要当着宁玉尘面挖墙角的模样。 秦修然的热情显然不太高了,他转而看向另一旁与他同样热情不高的卫知柔,她是因为错过了与秦婉初的分别,所以一直不开心。 “知柔,早前在大府里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拿刀对向你,对不起。”秦修然道歉说。 卫知柔摇头,她完全没将这回事放在心上,她说:“前因后果我后来都了解得很清楚,说实话,对阿初我真的亏欠了太多,我都不知道再见她我要以什么样的心态,不如也学谢家哥哥那般打块铜面戴上算了。” 秦修然:“”呃,又一个不知道怎么面对秦婉初的,是不是以后每个人见秦婉初都要戴一个铜面 第260章 谋九清城 儒诚王出使江原,和谈成功,平安归来,锦元殿赐宴,官复原职。 宴会上丝竹声声,酒肉飘香。大臣们提及叛军作乱的事情,武将无不请求出战,文官们亦是拿出各种提议。 崔季桓说盘踞云河州的庄荣渊不除,早晚成大患,提议天启帝让庄清和派兵征缴,正是庄清和官复原职之时,需要一些功绩来彰显自己的存在。 庄清和自然知道他的用意,却也早早联合了军机处几位大臣,提出了九清城的危机,那等叛贼若能一举除了,也能振一振上唐国威,让天下人看看上唐并非没有作为。 二人在宴会上争论不下,唇枪舌箭你来我往,就先除哪一路叛军,又派谁去除展开了一番雄争伟辩,天启帝听得晕头转向,本来就身体不好的他,越发难受,连着一信香的时间,吃了两次丹药缓解精神。 而此时的儒诚王府之内,秦婉初正跟四喜一起在凉亭里切西瓜,炎炎暑热,秦婉初切了好几个大西瓜让四喜拿去冰窖镇上一镇,待庄清和赴宴回来,便能吃上一口清凉的,解暑消郁,清爽无比。 切到第八个西瓜的时候,四喜抓着秦婉初的手腕说:“侧妃,这” 西瓜肚子里竟然出现一张白色绢布,秦婉初忙让四喜打了清水过来,拿起被西瓜染红的绢布扔到清水里过滤了一下,摆到太阳底下,很快就干了。绢上是一副普通的风景画。 秦婉初眯了眯眼,交待四喜继续切西瓜,自己则拿着绢布进了庄清和的书房,她寻来庄清和与罗生手部队联络的那本书,翻开正中一页,将透明绢布覆于其上,风景画里的那棵枝桠漫布的树木,每个枝桠都对准了书上的一个字。 她小心翼翼将字誊抄出来,拿着那张抄好的纸,看着上面的字她陷入了沉思。 “说起来,以前庄荣渊还在京时,就数王爷与他走得最近,也最了解他了。”崔季桓还在殿上侃侃而谈,“所以让王爷还兵去云河州是最合适不过的。” 这话说得诛心,只差没跟天启帝说他跟庄荣渊有所勾结了,当然也许私下里他早说过,只是天启帝喜玩弄人心,一定觉得庄清和与崔季桓这样的两个人能把弄于手掌才是最得意的吧。 “云河州早前赵家军都久攻不克,如今又势力稳当,贸然出击并不妥当。”庄清和道,“倒是九清城,臣在回来的路上已查明,乃是一伙山贼流匪之徒作乱,看似恐怖嚣张,实则不足为惧,只要我们稍加打压,立刻便能收复九清,还能震慑下天其他叛军,这才是上上之举。” 皇上冷眼看着他们二人争执,并没有急于给话。 “九清城的状况天下有目共睹,可那伙叛军说白了,乌合之众而已,何惧之有。”宁玉尘此刻也正在朱奕的大府上厅里慨然陈词,“但这群乌合之众,只懂得烧杀抢夺,不懂得稳固人心,建立政权,就算是我们不联手除之,迟早也是会被别人消亡,可这样唾手可得之地,大王当真愿意拱手让人?” “九清城虽可攻,但到底距我云州有一段距离,中间不是其他叛军之地,就是上唐辖下,本王似乎实没有必要就因为那个地方好攻克,而远跳他地,枉顾我云州吧。”云州城主城王府之内,面对起义军的来使,庄荣渊摆出了一道疑惑。 “所谓攻打九清,也不过是借九清眼下局势之借口罢了,扫除那等老鼠屎叛军是务要,而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我们几大军队能在九清来一次正式的会晤。”谢云昭向朱奕继续说明道,“在天启帝以为我们几支军队出兵只是为了夺九清之地,扫除九清残孽时,我们却已然在他眼皮子底下不动声色的会汇,联盟也将在那时正式形成。” “若能几军联盟,一同对抗天启帝,那固然比分散来打更有效果。”庄荣渊点头道,看着来使却又道,“可你们有没有想过,九清虽被叛军占领,我们可以攻打,上唐一样有权出兵收复,我们都是觉得那是一群乌合之众,可攻之,上唐又岂会眼盲心瞎。” “到那时,只怕我们还没有会晤,就先被上唐调来的兵马堵个正着了,再将我们几军按到一处同时剿灭,呵,那场面可就不好看了。”朱奕冷笑一声,“此举不可谓不危险啊。” “纵是一步险棋,但如今天下,时局时刻在变,大王敢说哪一步是真正的生棋呢。”谢云昭问道,“况且对于上唐的出兵其实早在我们大人的计划之内。” “哦,说来听听。”朱奕眼神一动,来了兴致。 “庄清和!”庄荣渊看向起义军来使。 来使笑了笑说:“大人早知儒诚王是天字军的内应了,所以只要王爷这边与儒诚王通通气,一切便皆有可图。” 庄荣渊眉目一动,笑了笑说:“不瞒你说,早在你来之前,本王已命人向儒诚王府递过消息了。” 李沛之所图其实也正中庄荣渊下怀,只是李沛之早了他一步派人四处开始游说联盟之策,九清城这次的情况,确实是他们的一个机会。 “庄荣渊那里且让他蹦跶两天。”天启帝终于在他们吵了半天之后悠悠开口,“老五说得有理,天字军已不是一朝一夕能破的了,眼下朕需要一个胜机来向天下宣布,我上唐还没有倒。” “臣愿请兵出征九清,望请皇上批准。”庄清和立刻跪下请命。 打九清城?!崔季桓眉眼一眯,那是明摆着的胜局啊,这样的功劳不要白不要,转而他也正要跪下请命,天启帝一扬手,道:“老五既有心了,准。” “皇上”崔季桓还想说什么,天启帝一个眼神制止了他。 天启帝随即道:“不过老五要立下军令状,上唐败绩屡出,军心已受动摇,若此战九清也不能胜,那” “臣愿立下军令状。”庄清和道,“若不能平九清之乱,得胜归朝,臣愿担下所有罪责,以命抵过。” “好。”天启帝大喝一声,站起身咳了两声继续道,“朕便在这锦元殿为你设下宴席,等你大胜归来,我们兄弟再喝个不醉不休。” “臣领命。” 有军令状在身,崔季桓也没有再说其他。 散席的时候,崔季桓故意踱步到庄清和身旁,笑道:“说实话,我以为这次你不会回朝的,会直接去云河州呢,真是令我意外。” “本王活着回来,才是真正让崔大人意外的地方吧。”如今私下无人,庄清和也不欲给他面子。 崔季桓冷哼一声:“皇帝想逗弄你,即使心中疑你与天字军有私也想将你掌控于手心,可惜,你已失了容妃这条宫中重要之路,不知接下来你还能怎么办呢?。” “皇上想逗弄的估计不止我一人。”庄清和冷笑看着他,“你纵费尽口舌在他面前诋毁我却仍不能如意;却不知当初河中侯竟是死在他手中,他却还故意作态,复用于你,让你心生感激,呵。” 崔季桓眉头一紧,大袖一拂道:“庄清和,走着瞧吧,只有笑到最后的人才是胜者。” 第261章 庄清和的套路 天启帝才是真正杀害河中侯的凶手,这一点崔季桓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一开始知道父亲惨死的消息他确实归咎于庄清和他们,但被贬,戴罪出征,从人上人一朝跌落为阶下囚。 那段做大头兵随军出征郡河的时光,是他这一生都不愿再记起的痛苦回忆,那个时候每个人都可以在他头上踩上一脚,奚落嘲讽,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对他极尽羞辱之本事。 是啊,他犯的可是谋逆大罪,皇帝留他的命已是法外开恩,没有人会觉得他崔季桓还会有东山再起的一天。可是当初走时天启帝给了他一个暗通有无的私下渠道,他就知道他迟早会有机会再回上安搅动风云的。 当然,也是那段时间他隐忍潜伏,暗中调查,终得真相。他才明白了天启帝的真正用意,天启帝对庄清和再有疑心也从不真正发难,只玩弄股掌,那时候崔季桓还一直在心里嘲笑庄清和就像天启帝从小养到大的宠物一般。 这宠物虽然厉害,有时会反扑主人,但养了这么多年,养熟了,多少有几分舍不得宰的感情,况且于天启帝来说,宰了这样得心应手的宠手,又哪里还有精力再培养得出这样出色又能带给他刺激感觉的宠物呢。 可原来到头来,他崔季桓也是天启帝养的另一只宠物罢了,所以在回上安之前他就已暗中跟光复军的朱奕勾结上了,没关系,庄清和都可以苟颜于天启帝跟前这么多年,他崔季桓也不在意再附和天启帝几时,但一场戏总要唱到最后,才能知道谁才是真正的赢家! 秦婉初在药室里忙了一整个下午,因为天气太热的缘故,她只穿着一件湖青肚兜,下配丝制亵裤,光着脚丫子在药室里来来回回的捣鼓着,但纵是如此也累得汗流浃背,面前刘海都黏到了一块儿。 四喜一直拿着扇子跟在她屁股后面摇扇,但似乎作用并不大,有时四喜也累得够呛,秦婉初便干脆让她去旁边廊下坐着休息,反而不会干扰到她。 四喜便坐到廊下自己给自己打扇,空气里躁感十足,枝头上知了声声,催夏的惊叫令人感到一丝心烦意乱,她看着屋里忙碌不停的人儿:“侧妃,你还要忙到什么时候啊,要不,休息一下,明天再继续吧。” 屋里躬身碾药的那个人似乎并没有听到她说话,自顾自的忙,四喜呼了口气,心想再坐一会儿吧,这一下午,她脚都跟着跑酸了,可才了扭头便见庄清和踱步前来。 四喜滕的一下站了起来,她一个丫头在外头休息,主子在里面忙得昏天暗地着实不成体统。他们王府没别的规矩,就只一条:要让秦婉初过得开心! “王,王爷。”四喜规矩的行了个礼,“您宫里散席啦。” 庄清和微偏头看了一眼屋里那忙碌的身影,伸手抽走了四喜手里那把美人扇,说:“去厨房吩咐,让他们晚上做几个好菜,你就不用回来伺候了。” “”四喜点了点头,赶紧走了,但一路上都在琢磨庄清和说的不让她再回来伺候这话到底是不是生她气了,这是在罚她,让她以后都是不用再伺候秦婉初了,还是只是说当下不用去药室候着了 诚然,四喜是想多了。某个男人只是看了一眼屋里穿着清凉的美人,有些心血来潮,不欲药室再有旁人打扰罢了。 他暗搓搓蹑手蹑脚进了屋,反身又小心翼翼将门关合好,尽量不发出声音,其实就算发出声音秦婉初也不会回头,她只会觉得是四喜,并不会放在心上。 就这样悄然接近秦婉初身后,他伸手摸在那纤细小腰上,嗯,不愧是他的女人,手感就是好。 “啊——” 突然,那个女人突然反身赏了他一个耳光,猝不及防间他的脸火辣辣的痛。秦婉初看着来人:“” “你没事吧。”秦婉初赶紧凑上去察看他的脸,哎呀,五个手指印跟烙上去的一样,有些肿了,秦婉初忍不住发笑,“你没事站我后头干什么,像个鬼一样一点声音都没有,吓我一跳。” “痛。”他皱着眉捂着脸,眼神极尽委屈。 自从在一起之后,他惯会使这招,秦婉初别过脸去继续做她的事,手指着旁边的药架:“上面有消肿袪淤的膏药,自己找来涂吧。” “不过你这点小伤,自己拿热水敷一下就行了,不用那么矫情。” “药也好,热水也好,哪比得上你的手啊。”庄清和伸手抓着她的双手便往脸上揉,“你亲自给我揉揉,我就好了。” 秦婉初推开他,避开他火热的视线道:“你别发神经啊,我还有得忙呢。对了,你今天进宫没什么事吧。” 身后的人没有说话,秦婉初便又问了一句,还是没有声音。她转头看去,却见那人倚身站在窗口边,一脸幽怨的望着窗外的繁花,一只手捂着被打过的半边脸,神色恍然。 秦婉初笑了:“你做出这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干什么。” 庄清和并不搭理她,她便只好走过去伸手给他揉了揉脸:“好了,我又不是故意的,谁让你走路没声儿的,对不起好吧。” “对不起就没关系了?”庄清和挑眉看着她,“我很痛的。” “那你想怎么样?”秦婉初没好气的瞪着他。 庄清和得意地笑了笑,就等她这句话呢,他揽腰将人抱进怀里,说:“要是美人肯陪我消遣这漫长炎热的夏日,爷就不生气了。” “你还要点脸吗你,我唔唔”秦婉初本来想说现在可没那个心情,可庄清和已经亲了下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将人压到窗旁,一阵凶猛攻势令秦婉初半点反抗之力也没有 “脸还痛吗?”躺在他怀里,伸手摸着那张清冷俊颜秦婉初问他。 庄清和笑了笑说:“估计美人得陪上好些天才能好全。” 这一巴掌可真亏。秦婉初啐他一口,翻身起来穿衣服,刚出了一身的淋漓大汗,此刻一身都黏乎乎的并不舒服,她叹了口气:“四喜呢,让她准备热水,我要泡澡。” “我让她去准备晚饭了。”庄清和说,“你在这儿捣鼓一下午了,捣鼓什么呢?” “先不说这个,我今天收到天字军的情报了。”她起身跑到药架旁边的小桌抽屉里翻找了起来,拿出那张纸递给庄清和。 庄清和坐起身看了一眼,上面只有三个字:赴九清。 “看来这次是跟荣渊想到一处去了。”庄清和说。 “他让你去九清平乱,那会不会他也会去那里?” 庄清和皱眉:“可九清与云河州相隔甚远,远击九清对天字军并无多大益处。” “也对,哦对了,你今天进宫情况怎么样?” 庄清和伸手将她抱坐到腿上,头深深埋进她满头秀发里,虽然他们两个都一身是汗,但秦婉初的身上还有一股特别的清香,令他无比贪念,他说:“皇上已经同意,封我为征讨大元帅,出兵九清,但他让我立了军令状,只许胜,不许败。” 第262章 攻打九清城 “太后死了,天启帝倒是比从前聪明些了。”秦婉初冷哼一声,“虽然九清城看着不足为惧,但到底纠结力量众多,况且今天从庄荣渊的来信看,如果天字军有意于九清,只怕其他不少叛军也都盯着。” 庄清和点头:“是啊,就怕到时候平乱很简单,但要驱逐其他相继而来的力量就不简单了。” “阿和” “放心吧,我既然接了此令,就一定会得胜归来。”庄清和笑着对她说,“你别担心。” “不,我要跟你一起去。”秦婉初伸手勾着他的脖子,认真严肃地说道,“我今天一下午就是在这药室做药呢,我准备了不少战场上的应急药品,还给你做了好些强身健体的药丸。” 庄清和失笑,在她腰上轻轻掐了一下:“某人是嫌弃我不身体还不够强壮?” 秦婉初被他逗弄得格格直笑,她说:“别胡说八道,我可是在说认真的。我知道一般情况下是不可以带女人随军的,但我可以化妆为军医啊,我虽然还达不到师父那样的神手,但做军医还是绰绰有余的。” 庄清和陷入沉思,她这样说倒也有一定道理。 秦婉初见他动摇,继续道:“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怕战场刀剑无眼,但军医又不需要上战场。而且上安未必安定,有天启帝有崔季桓在眼皮底下,你真放心把我一个人扔这儿?” 如此对比,似乎跟他去九清反而更安全些。 庄清和笑了笑:“好,你的随军身份我来安排,自然我也不想跟你分开,若当真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你,我想我也会发疯的。” 秦婉初捧着他的脸亲了一下,说:“阿和,我也是。” 情到浓处,庄清和反身将她压下,大有再来一次的雄风,可突然的开门声惊扰了二人,四喜怔怔的站在门口,进也不是,出也不是,尴尬到不止是扣脚趾那么简单。 “那个晚饭准备好了。”四喜说完扭头跑掉,想想又不对,在门外大声加了一句,“天气炎热,饭菜一时半会冷不了。” 庄清和败兴下床,秦婉初独自在床上格格地笑出声来 第二日,秦婉初切西瓜的时候又收到了一条新的情报信息,与庄清和一起翻阅后,发现庄荣渊这次传来的字比昨天的要多:聚九清,议联盟,务到。 “联盟?”秦婉初手掌撑着下巴陷入深思,旁边庄清和已经将那纸条烧成了灰烬。 “看来,这次九清之行,不仅仅是剿灭叛军这么简单了。”庄清和说。 “那是什么意思?”秦婉初百思不得其解,转而问庄清和。 庄清和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去了就知道了。” 连着几日整顿军事,三军待发,庄清和接了军符帅印,大军于八月九日从上安出发,进军九清。 秦婉初女扮男装混于军医行例之内,一路随之南下,以庄清和为首,大军浩浩荡荡,行了五六日到九清边境,驻扎,与当地上唐官员交接 庄清和的营帐连日来进进出出,忙碌不停,战事未发前,秦婉初百无聊赖跑自告奋勇要去照顾儒诚王的身体,便去主营帐伺候他的笔墨,倒别说,有秦婉初在旁帮忙端茶递水,庄清和做起事来反而越发有条理起来,速度也快了不少。 八月十一日,与九清城叛军第一次交锋,庄清和亲为先锋,沙场咆哮,首战告捷,也大振了上唐士气。 但再是胜仗,也有无数伤亡,军患的营帐很快就塞满了人,秦婉初和几位老军医忙前忙后,再也没有空闲的时间。 晚上,还是庄清和给她带了两个馒头来垫肚子,她才有了空闲稍坐一会儿,庄清和给她捏了捏肩,笑着说:“这活不好做吧。” 秦婉初叹了口气,望着漫天星空说:“才一场战下来,就这么多的伤兵,刀伤、箭伤、踩踏伤、石砸伤还有炸药包造成的伤触目惊心,我们今天还是胜的一方,败的一方又该有多少伤员呢?” 庄清和握住她的手,说:“阿初,战场上就是如此,你们处理的只是伤员,却还没有看那些去战场上搬运尸体的惨状” 秦婉初眉头一紧,这就是战争吗! “对了,我来是要告诉你,荣渊跟我联系了。”庄清和附在她耳旁低语了几句。 秦婉初怔了怔,突然她笑了:“虽然你们有正事要谈,但我一算时间再过几日就是八月十五中秋节了,如果真能见到我哥,那再好不够了,我们一家人也算团圆了。” 庄清和想了想好像也是,但随即他道:“不过几军联盟不是小事,我们还是要多当心些。” 八月十二日,庄清和对九清城马不停蹄的进行了第二次进攻,但九清城那群贼匪似乎经一役已意识到自己没有一个武将能与庄清和对峙,所以高挂起了免战牌。 庄清和正愁僵局难破之时,八月十三日前军来报说今日又有一支队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也对九清城发起了攻击,此刻两军正胶着战事,难分难解。 站在高高的城墙之上,庄清和抓着望远镜观察九清城下的战事,对方举的是起义军李字大旗,而为首的战将是一个白袍少将,倒是临危不乱,颇有风度经验的指挥着战事,但他并不认识此人。 “李沛之。”庄清和眉头微紧,庄荣渊给他的情报里说几军将要借九清战事掩人耳目召开一次天下群雄会,这正是起义军李沛之倡导的,希望能将所有反军势力揉和在一起,因为只有联盟才能最快解决掉根基盘固的上唐王朝。 不过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到了,虽然联盟是好事,可庄清和是下了军状的,若是夺城之事被旁的军队抢占先机,那他要真正面对的可就不是九清城那群乌合之众的敌人了。 九清城的叛军似乎也没想到突然间会招致这么多的军队攻打,一个庄清和已够他喝一壶的了,宁玉尘的军队也令他们无法自顾,眼看就要被破城,庄清和当即令下,三军出动,从侧面抄进战场,阻止起义军攻下九清城—— 庄清和的军队与宁玉尘的军队狭路相逢,也因庄清和人马的出现给了九清城闭门自保的机会,宁玉尘急上心头,长枪指来:“你们哪路人马,什么意思,竟敢截胡本帅?” 庄清和打马向前,与他对视,冷声道:“李沛之的手未免伸得也太长了些,郡河在北,九清在南,相隔千里,你们要这九清有何意义?” 宁玉尘看着他,微微一笑:“原来是儒诚王,好久不见。” 庄清和这也才看清为首那大将,确有两分眼熟,宁玉尘见他回忆不起来,便帮忙回忆道:“王爷果然贵人多忘事啊,路州客栈,我们曾有过一面之缘。” 是了,当时和李静如一起。庄清和点了点头,却仍命大军列阵,冷声道:“宁兄弟,撤军吧。” 第263章 谢云昭讨战 庄荣渊的来信上只说几大势力会陆续齐聚九清,但却并没有说这些势力中会有人对九清城出手,九清周边还都是上唐势力之内,仅一个被孤绝在正中心的九清,虽然都看得出这伙贼人没头脑也没前程好对付,但也不会有谁间千里之遥,夺一个烫手山芋。 今日起义军的出手在庄清和的意料之外。 但这也提醒了庄清和,只怕随着起义军的出现,无数叛军势力已然暗聚到九清四周,暗波涌动,人心叵测,后面还不知会起什么变动。 “大军已至城下,王爷让我们退,我们就得退,拿我们起义军当什么了?”突然一道略显沙哑的声音骤的响起,一铜面甲衣男子执长剑驱马而前,铜面下那双眼睛直直的盯着庄清和,透着一股毫不掩饰的杀气。 庄清和能清晰感觉到这铜面男子对自己的恶意,对方说话的声音像是喉咙里塞了一块木炭,听着不舒服,想来他说话时也极不舒服。 谢云昭故意在舌下含了块糖,经大夫指点转化了音色。他看着庄清和:“今日若我们不退,王爷待如何?” 庄清和眯了眯眼,目光望向旁边的宁玉尘,他知宁玉尘是李静如的表哥,换言之在李沛之麾下必是身份不低。可宁玉尘却挠了挠鼻子,那意思很明显了,他并非前锋大将,眼前的铜面男子才能真正作主起义军的退留。 “竟不知李沛之手下还有如此猛将,敢问阁下” “庄清和。”谢云昭不待他说完,剑尖便已指来,“与我一战,你若胜,我们立即退兵,绝不再为难你收复九清;你若败” “也绝不准再过问九清的问题。” 庄清和眯了眯眼,冷笑:“好大的口气,我若不接受你的挑战呢?你们起义军长线作战于此,兵力粮力都不可能与我军相比,只要我擅用一个拖字诀,怕不出半月,你们就得军心涣散。” 宁玉尘在旁边饶以为是的点了点头,心想这庄清和不愧不是沙场老将,果然经验丰富,一眼看透个中利弊。 “我只问你敢不敢跟我打?”谢云昭质问道。 三军阵前,两军对垒,最怕输的就是气势,后头那么多的官兵睁眼看着,况且谢云昭已两度讨战。庄清和岂能退缩,他长枪一挥,在空中划出一道尖锐刺耳的响声。 “来战。” 踢脚腾飞而起,长剑长枪空中相接,但两人才过了不到十招,便听又一马踢声急促响起,随之是一声急唤:“住手。” 平地沙起,风吹迷蒙,庄清和一时有些看不清那从起义军里奔出来的人,待到了近前,那高头大马直直插进了他与谢云昭中间,却是秦修然坐于马背之上,他道:“别打了。” “大哥?”庄清和怔然,他怎么会从起义军的队伍里出现? 秦修然冲他点了点头,随之看向谢云昭口气里满是责备:“你怎么回事,不是说过不得出兵九清,若有意外,我光复军第一个退出。” 庄清和:“” 宁玉尘摸了摸头,某人这几天就是好战得很,见了谁都特想打一顿,特别是见了庄清和,难得的机会,他怎么坐得住。 不过想归想,宁玉尘还是赶紧站出来劝和:“我们已经决定退兵了,今天就是想来见一见王爷而已。” 庄清和:“”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大哥,这到底怎么回事?”庄清和皱眉。 秦修然翻身下马,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上唐军队,他对庄清和低声说:“联盟之事想来你已从庄荣渊处得到不少消息,今日其实是特来请你一叙,可敢随我们来?” 庄清和怔愣了一下,他们又是光复军,又是起义军的,确实令人难以理解,若当真借这种机会给他设伏,他未必能有逃脱之能,但秦修然的约,他不会有疑。 他点了点头。秦修然松了口气,转身上马大声道:“王爷,若你能擒得我俩,我们便不再与你为难。” 说罢一拍马背转身逃去,谢云昭也随秦修然快速飞奔而去。庄清和知道他们这是在故意引他前往,就为撇开这里的大军。 他一夹马肚子,绝尘追去:“恶贼莫逃。” 这几日护理伤员,诊治各种伤痛让秦婉初感触颇深,她慢慢觉得自己也许也该做些什么了。叶千茗搭棚施粥,卫知柔能上阵杀敌,她也一样可以凭这些年的一手医术,发挥起自己的一些作用来。 “听说了吗,今天王爷领兵出去,不是为了对抗九清那伙人,而是为了对抗起义军。” “起义军,那不是在郡河一带吗,怎么跑到这南下来了。” “谁知道呢,这会儿正打得起劲呢。” 秦婉初握着手里的银针,专心至致的精确刺到席上伤兵的脖间穴位处,对方痛得嘶叫了一声,秦婉初让他别动,还要继续施针。 但她脑子里其实已经有些乱了,起义军来得这样快,而且还对九清城出了手,难道他们的目的不是为了几方和谈联盟?如果都想分割九清,那么九清的局势只怕会越发艰难。 而此时,远离九清城颇远的一处山林地带,秦修然勒停了马儿,前方峭壁已无路可去,他调转马头看向二人:“此处安静,且四下我都已安排了人望风,你们大可以放心。” 谢云昭翻身下马,检查了一遍,随之点了点头。庄清和也随之下了马:“荣渊是跟我说过联盟之事,九清混乱,确实是一个可以浑水摸鱼的大好位置,加上奉命收复城池的人是我,你们几方势力都不必有所顾忌。” “但是起义军竟然会公然对九清城出兵,实非我所料。”庄清和盯着谢云昭,非他想得太多,而是他能清晰感觉出这个铜面男从出现看他的第一眼开始,就对他带着满满的敌意。 “若能得九清,那么在城内议事会比城外诸镇县更安全些,毕竟周边地界也还都属于上唐管辖范围内,我们突然齐聚,难保不会引人注意。”秦修然解释道。 确实,就算是每一支叛军这次只出动一个代表前来和谈,估计会来参加的也有十好几个人,而起义军做为这次的提头人,绝不可能只出动一个人,看今日这阵仗便知了。 所以若能有一处完全属于他们的地方,而不是躲躲藏藏于上唐地界里议事,确实要方便很多。 “那何不直接选一处叛军管辖之地。”庄清和道。 “选哪一个都会有人不满的。”秦修然道出真理,“我们也不想让其他人觉得我们有偏袒哪一方之嫌,恰逢九清之乱,又得你出兵,天赐良机。” 就是要在越乱的地方,又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范围之内,不会给任何一个参会者以后顾之忧,这次的联盟会议才能真正进行。 “所以,你们必夺九清?”庄清和反问。 第264章 该活着还是该死去 “那就要看王爷能给我们以多少庇护了。”谢云昭倚在一棵树旁,淡淡地道。 庄清和:“” 秦修然道:“我们知道你们驻军于九清城外的禹县,我们也将临时集合地设了禹县,若以你的职能替我们瞒过禹县上唐诸官,自然,九清我们也不是非夺不可,毕竟诚如你所说的,九清离各方势力都鞭长莫及,没有谁会特意损兵折将来夺这孤绝一城。” “这次也只有起义军带了一万兵马,其他势力只会跟我光复军一样,估计也就只派个代表,而这一万兵马是为以防万一,护大家撤退和滋扰九清城造成乱局,以引开上唐官员的眼线所用。” 原来如此,庄清和点了点了头,看来今天确实只是为了引他现身,起义军才在城下叫战的。 他道:“禹县那边我可以安排,这一点你们大可放心。” “看来庄荣渊和你确实聪明,当初一个反一个潜伏,确实有些本事。”谢云昭冷笑了一下说道。 此次虽为李沛之提起的联盟之议,但若非有天字军的安排布署,一切显然就要变得复杂得多,毕竟安全没有保障之前,任何势力估计都不会想赴约,而如今有了庄清和的保证,他们就可以大方的向所有人来赴约的人保证会议进行的安全与机密了。 庄清和眉头一紧,看向他:“说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究竟是谁?” 秦修然一拍手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说:“王爷,你出兵九清,那阿初呢?” 庄清和微微一叹说:“阿初不愿留在京内,我其实也不放心她独自在上安,所以便让她妆扮成军医跟我来前线了。” “你竟然让她来前线?”谢云昭愕然,其实从天字军那面得消息知这次上唐派来收复九清的是庄清和时,谢云昭便已想过要跟他好好打一场了,但并没有想过秦婉初会跟来这里。 “与你何干。”庄清和也有些不客气了,这个人对他一直冷嘲热讽,恶意相向,他也不必再给好脸色吧。 “跟在你身边其实也反而能让人更安心些。”秦修然道。 谢云昭听秦修然这样说,他便也不说话了。 庄清和直愣愣地盯着谢云昭,秦修然瞧出他眼底愠怒之色,这才对谢云昭道:“既已见面,就把你那铜面取下来吧,反正迟早他都会知道的。” “你们好像早就认识?”庄清和皱眉,这不像是光复军代表和起义军代表会在一起说的话。 秦修然点头:“你也认识。” “” 谢云昭这才伸手揭下自己脸上的笑脸铜面,摇着头理了理头发,斑驳的光线从树下打在他脸上,柔和的光芒也没让他冰冷的双眸泛起半点温度。 庄清和:“” “我也是才知道云昭还活着的事情。”秦修然在旁边道,“我觉得有必要在和谈前让你们见一面,知道一下情况,所以才让他今天来引你出面的。” 顾师说当初他救过谢云昭,可是后来又搞丢了谢云昭。 顾师还说他救谢云昭的时候他没死透,可后来就不知道他到底是活下来了还是死掉了。 这曾一度是他的梦魇,也是到最近与秦婉初的感情越发深厚,彼此不离,他才渐渐从那梦魇里好起来,不再去想顾师所说的虚妄的一切。 可如今,这长身立在自己面前的人令他一下子就坠入了九天寒冰之中,一股寒气从脚底到脑门狠狠冲击了他,他盯着谢云昭那张经年未见的脸,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王爷,不过两年半没见而已,你这神情像是不认识我了?”谢云昭挑眉,似笑非笑。 “你还活着。”他说。 这话不知是个问句,还是陈述句,亦或只是他自己在跟自己重复这个消息。 “我还活着,王爷是高兴,还是失望?”谢云昭看着他近乎失魂落魄的模样,一时竟有些兴奋起来。 “云昭。”秦修然瞪了他一眼,“你这叫什么话。” 庄清和转身翻上马背,他似乎已经回过神来,恢复了正常,道:“我已经知道一切了,大哥,与会人员什么时候能到齐,决定在何处开会,届时飞鸽传信于我,我来安排。” 说罢他调转马头便要离开,秦修然忙道:“八月十五。” 庄清和愣了一下,秦修然说:“我们早已定好八月十五就会聚齐,禹县有一处临江的大酒楼,你能安排吗?” 庄清和想了想,说:“好,八月十五晚上酉时,我会将三楼整个清场,你们的人直接上三楼最大那间包房。” 说罢他绝尘而去,似乎是多一秒也不想在这儿停留。 谢云昭深深吐出一口气来,他有种被人扔进了深海透不出气的感觉来,想了那么多的恶语相向,质问、责难、痛打他想象过自己要用的各种手段方式对付庄清和,可似乎并没有什么意义。 庄清和走后,秦修然才转头看向谢云昭:“你何必对他如此大敌意?” “修然,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事情,你别过问了。”谢云昭扭头道,刚才揭下铜面与之对视的那一瞬间,眼神交锋里他便知道,他与庄清和在秦婉初的事情上终究无法善了。 “除非阿初不姓秦了。”秦修然哼声,显然胸口也闷着一股子气,“否则你们的之间的事就永远不可能只是你们之间的事。” 谢云昭垂下头,眉头紧皱,秦修然伸手拍在他肩上,大有安慰之意:“来之前不是就说好了,平常心对待。你答应了我无论是见了他还是见了阿初,你都不可以逾距。” 谢云昭紧紧握着拳头推开了秦修然,苦涩一笑:“你应该知道那不过是我敷衍你的话,修然,你猜他回去之后会把我还活着的消息告诉阿初吗?” 秦修然:“” “他不会说的。”谢云昭眯了眯眼,“他只会想方设法瞒住我还活着的这个消息。” “如果换我,我也不说。”秦修然叹了口气,“云昭我知道可能这样说对你不公平,但事实就是无论是王爷也好还是我也好,都私心里” 他没有说下去,谢云昭看过来的眼神里透着一股子怪气,他说不下去了。谢云昭冷笑:“我就应该是一个死人,对吧。” 庄清和奔回驻地已经傍晚,他的主营帐里掌了灯,显然有人在,他知道是秦婉初,也只能是秦婉初。 进去时她正举着灯凑在那块桌案上的地图前端详,闻声抬头,见是他回来赶紧放一点点手里的灯走过去:“你怎么才回来,听说今天碰到起义军唔” 庄清和突然抱住她,不顾一切的亲吻她,营帐上映着两相交缠的身影,在月色下柔静美好 第265章 很难对付的敌人 深夜的风终于消去了漫漫白日里的焦灼躁意,带着一股子凉意,舒心透骨的穿堂吹来,营帐的几处帘子被风带得时不时飞舞起来,光影在地上被卷得一片混乱。 听着远处密林深处传来蛐蛐的叫声,在漏夜里显得格外惊耳,但却并没有聒噪之意。庄清和深深凝望着身侧早已安睡的女人,她眉眼舒展,呼吸平顺,身下凌乱摊开的黑长秀发几乎将她半个身子裹住,半透着清红的小脸似乎还未消退之前恩爱的痕迹。 她是那样的美,那样的安详。 庄清和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脸庞,小心翼翼,怕弄醒了她,不过她睡得熟,一点也没被扰着。他凝重而严肃的脸越发下沉,他的心情并不好,应该说是非常的不好,深深叹了口气,他翻身下了床。 独自站在窗口前,凝视黑洞洞的外面,他也不知道他究竟想什么,或者其实也什么都不想看。他脑海里反复回忆的都是白天在林子里的事情,谢云昭揭下铜面的那一刻。 “我还活着,王爷是高兴,还是失望?” 这像一句咒语似的印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好像谢云昭就在眼前出现,嘴唇一张一合:“我还活着,王爷是高兴,还是失望?” “我还活着,王爷是高兴,还是失望?” “我还活着,王爷是高兴,还是失望?” 庄清和深深闭了闭眼睛,头痛欲裂,即使是秦婉初的似水柔情,也分毫抚不平此刻这颗毛躁的心。 他真的还活着,他居然还回来了,好端端的站在他的面前,今天那股无名的敌意,如今总算是有了出处,二人相交的那一眼,庄清和就感觉出来了,谢云昭此次回来,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想到这里他不仅头痛,肚子也开始痛,愁肠百结原来是这样的味道。谢云昭不是崔季桓,也不是朱奕之流,他无法忽视这个人的存在。 因为他是秦婉初的青梅竹马,是她曾真心许诺要一生相守的人;是她真正付出过爱与真心的男人 他回来了,她会怎么样,庄清和并不怀疑秦婉初对她的感情,可他也不怀疑秦婉初的内心深处一直稳稳藏着一个谢云昭,永远有他一个位置。正是因为这样,庄清和的心情如坠冰窖,复杂难明。 “你怎么了。”赴到秦婉初伸手搭在他腰上,他才回过神来。 “看你这一会儿捂头,一会捂肚子,哪儿不舒服?”秦婉初问,“你脸色好难看,是不是病了。” 说着秦婉初便要切他的脉,他抢先一步抓住了她的手,微微一笑:“我没事,你怎么醒了?” 秦婉初也笑了:“你今晚可很反常啊,真的不打算跟我说说怎么回事?” “”庄清和警觉的挑了挑眉,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绝不要告诉秦婉初关于谢云昭还活着的事,可随之他又想,这样瞒着她真的好吗,秦修然会不会告诉他,而谢云昭应该也迫切的想要见她吧 这些思绪令他头大心痛,又难受起来。 “起义军真的这么难对付吗?”秦婉初反问,“我从来没见你这样焦头烂额过。” 他点点头:“很难对付,阿初,这一次恐怕是有史以来,我最没主意的一次了。” “”他颇有些无助的眼神落在她眼底,她一时奇怪,伸手去抚了抚他的笑,笑着安慰,“好了,不要把眉头皱得这样紧行不行,起义军再难对付,也一定有办法的,你是谁,上唐战神啊,天下无敌的。” 他摇头,伸手抱住秦婉初:“阿初,我不是无敌的,我需要你。” “我知道,我这不是在你身边嘛。” “你要永远在我身边,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离开我。” 秦婉初笑了:“这样的话你说了可不止一次了,我每次的回答都是一样的,你至于这样没有安全感吗。” “不,再回答我一次。”他严肃地认真地看着她。 她点头,捧着他的脸认真地说:“阿和,我不会离开你的,除非是你不要我了。” 他这才勉强的展颜一笑,秦婉初说:“跟我讲讲今天的情况吧,我倒是好奇得很,到底起义军有多厉害,把你逼成这副模样。” 庄清和苦笑了一下,于是便把今天两军对垒的情况挑挑捡捡的跟她讲了一遍,当然重点讲的是秦修然的出现和禹县酒楼的会议,至于铜面男,他略过了。 他在心里左右寻找着一个平衡,或者说是一个方法,他必得要寻到这个方法,既能阻止谢云昭见秦婉初,又能长久的瞒住秦婉初关于谢云昭的事情,而在还没有想出方法之前,他也不打算将一切合盘托出,因为他不想赌。 毕竟,在争夺秦婉初的事情上,他曾是谢云昭的手下败将。 秦婉初听罢,一时怔怔的:“就这样” 庄清和心头一咯噔,难道是自己说的哪里有疏漏叫她看出来了。 秦婉初不以为意的耸了耸肩:“看来他们也并非真心想夺九清城,只要你肯在禹县用你的身份给他们打掩护,一切不就过去了。说到底他们其实是想借九清城这边的乱象扰乱上唐的视线罢了,天启帝估计做梦都不会想到他们会上唐的地盘上暗会联盟之事。” 所谓灯下黑,便是这个理了。 这些道理庄清和自然明白,但他的眉头就是舒展不开,秦婉初也皱了眉,一拳佯捶在他胸前:“你到底怎么回事,这点事可不至于困住你,说,你是不是还有其他事瞒着我。” 庄清和连连摇头:“没有了,就是会议那天我也会去,虽然说我能帮他们作掩护,但十几个叛军代表齐聚一堂,各有各的心思,这联盟也不是轻易真正能成的,只怕还有得曲折。” 这也不是他能控制的了吧,秦婉初想了想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笑着说:“这些天你为九清的事情够操心了,其他的事就少操心了吧,反正联盟与否,庄荣渊也会去考虑的,对不对。” “到时候我扮成一个小厮随你前去,十几个叛军代表呢,这场会议一定很有看头。” “不行。”庄清和突然厉声道,“你不能去。” “” 庄清和怔了怔,缓了声音说:“我的意思的是都是刀里来火里去的人物,个个身后都是军队,一言不合或利益不均就会有摩擦,其实这场会议很危险的,带你来前线你哥已经骂我了,再带你去参会,他怕会剐了我。” “你怕他就不怕我?” “阿初。”庄清和握住她的双手小心哄道,“军营里还那么多伤员呢,等会议结束了,我单独找机会让你见你哥,行吗。” 秦婉初没有说话,与秦修然分别也不过个把月的事情,但她真正的目的也并不全是为了见秦修然,这一点庄清和明明是知道的。虽然庄清和说得也很有道理,但她还有点不开心。 第266章 别管我私生活 禹县酒楼那边庄清和已暗中派人安排妥当,这些天秦修然时不时会有消息传来,各大叛军的代表人物差不多该到的都到齐了。 八月十四晚上,提前一天到达的庄荣渊暗中与庄清和在禹县镇外的一条河旁相会,为隐人耳目庄清和带了女扮男装的秦婉初同行,说是军医那边的药草不够了,要去周边探查一下山林情况,顺便采些可用的药草回去。 秦婉初是真的背了一个小背篓带着便携式的挖撬同行,她确实是想去林子里碰碰运气的。 而令庄清和惊讶的是与庄荣渊同行而来的,不是一位武将,更不是一位谋士,却是一个姑娘,一个他们都很熟悉的姑娘——沈玉华。 沈玉华朝秦婉初招了招手笑着说:“侧妃娘娘,好久不见。” 秦婉初愕然:“你怎么会在这儿?” 庄清和亦有些不解,庄荣渊便解释说:“此次本来是有意让叶老将军走这一趟的,但临行前,他老人家生了病,不能成行,临时又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只能我亲自来了。” 自离开上唐,他们都不再叫忠勇伯爵号,在天字军中的战事活跃里,他虽年老却独挡一面,所以大家如今都叫他叶老将军。 “不过,明天那场合我不适合直接出面,但要找一个能跟你对洽得上的谋士或武将却十分困难。” 确实,天字军里新鲜血液十分多,可能大部分人连庄清和的面都没见过,甚至好些人都还不知道庄清和是天字军的另一隐藏势力,庄荣渊应该也有诸多考虑,不愿将庄清和的身份透露给太多人知道吧。 但若是庄清和跟天字军的人在这场会议里配合不好,又不了解彼此秉性的话,联盟对天字军将会往不利之方向发展。 “还是沈小姐毛遂自荐,我才想起也许真可以起用她。”庄荣渊笑了笑道,“女子向来容易让人放松警惕,况且你们对彼此也算熟知,沈家也好,沈小姐本人也好,在天字军里都前后立下无数功劳,这次就让她打前阵,我坐阵后方吧。” 秦婉初怔了怔,她倒是知道沈玉华是个能人,不过没想到短短时间能让沈家和她本人都能被庄荣渊看见,还能给出如此高的评价,看来,沈玉华果然是个适合政谋的女子,可惜不是男儿身。 庄清和笑了笑:“你这个决定倒是大胆得很。” 据他所知,十三路叛军中,就没一个代表是女子,女将军也没有,何况一个闺中姑娘。 庄荣渊耸肩一笑:“兵行偏招嘛,况且会议上还有你坐阵,我心安得很。” 也就是说即使沈玉华最后表现失当,或无法为天字军出力也没关系,只在庄清和人在里面就不会有大问题,更何况庄荣渊也不是傻子,他很清楚这次十三路叛军能纠结,平安召天会议,全靠了庄清和的暗箱操作。 而庄清和所有的付出功劳,可都是他天字军的功劳。起义军的代表在这件事上是会看得分明的,也不可能因他派来的是个姑娘而在联盟之上亏待了他。 秦婉初跟沈玉华打了招呼,随即道:“你们谈正事吧,我去林子里看一看,要是一棵草药都没挖回去,也不像话。” 庄清和点了点头,同意了。 他对庄荣渊说:“天启帝在我的军队里也安插了眼线,所以我虽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颇有权势,但一切也是在他眼皮底下的,该做的工夫还得做。” 庄荣渊了然的点了点头,沈玉华便追上秦婉初说:“我同你一起去吧。” 迎河的风吹得人脸上干巴巴的,清可见底的溪流顺势而下,定定地看去,只以为这溪流一直平稳未动,实际上它一直在缓慢的流动着。 “会议结束后在旁边的屋里我会让大哥还有起义军的人留下再叙。”庄清和说。 “叙旧的话也未偿不可,但起义军” “谢云昭还活着。”庄清和皱着眉表情沉重,“他就是这次起义军的代表之一。” “”庄荣渊也皱了眉,他看一眼远去的秦婉初的背影。 “我还没有跟她说,她不知道。”庄清和道。 庄荣渊:“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我也不想说,总之,撇开十三路叛军的各自不同不讲,只怕就光我们几大军营里面也多有问题。” “起义军的人来劝说我联盟的时候,其实我一开始并没有那个心。”庄荣渊坦言说,“但你知道李沛之是我父亲门生,早年多受我父亲恩惠,后来起义也大多因我从中斡旋之故,他的面子,于情于理,于公于私,我都不得不给。” “联盟其实也是有好处的。”庄清和说,“帝国飘摇中,差的就是这最后沉痛的一击,这一击若足够力量,那比各军单打独斗要更快至少好几年的工夫。” “这道理我自然懂,但若一朝事成,情势急下,只怕也有的是分歧。”庄荣渊叹了口气,“我只是一想到可以更快的让天启帝归西,一切该妥协的也就妥协了,总之我们为这次的联盟做的已够多了,所谓献出心意也已经够了,接下来就看他们的表现了。” 庄荣渊的言外之意是天字军不可能再为联盟做更多了,至少也得先看一下其他几支叛军的意思。 庄清和点头:“我知道。” “话说回来,谢云昭还活着是好事,只是你也不能一直瞒着五嫂吧。” “我告诉你他还活着是让你有所心里准备,不是让你拿这件事来过问我的私生活的。” “”庄荣渊翻了个白眼,在天字军里专言断行久了,倒是很久没听人这样怼自己了。 庄清和扭头看向他:“有件事我觉得有必要向你问清楚。” “说。” “你是不是私下去过一趟江原。” “是又如何。”庄荣渊心虚的看向别处,避免跟他目光相接。 庄清和眉心一紧:“庄荣渊,你与她分属两个阵营,何况你还是天字军的领导者,至少在大业未定前先搞清楚自己的位置吧,你要知道你的安危现在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安危了。” “她也没有跟朱奕报告我的行踪啊,就连她哥她都没说,可见她的心是偏向我这边的” “庄荣渊。” “行了。”庄荣渊白眼一翻,“你好像也没资格过问我的私生活吧。” 庄清和:“” 第267章 在各自的领域发光 林子里采药忙的两个人倒是收获满满,秦婉初没想到这片林子深处竟然藏了这么多的药材,今天这背篓背小了,有些后悔。 沈玉华看着趴在地上在草丛里仔细翻找,弄得满手满身泥土的秦婉初,突然生出些许佩服来,她坐在旁边帮秦婉初整理着她挖出来还带着泥的药草说:“听说你随王爷出兵,一直在军医营里帮忙。” 她点了点头:“也使不上什么劲儿,死的人比救活的多多了。” “但你愿意做出这样的决定还是很不错啊。”沈玉华说,“本来你是可以待在上安儒诚王府里,享受生活的。” 秦婉初看了她一眼,沈玉华说:“我知道你想说上安不安全,但只要王爷的暗卫足够多,没人动得了你,况且王爷还在前线作战,于情于理,天启帝不可能让你出事的。” 这话倒也没错,她笑看着沈玉华说:“你分析事情总是很透彻,如今还能挺身而出帮荣渊做这样的事情,可见你比我可有才多了。” 沈玉华摇头:“我是没有办法,天字军走到今天,立功的将士无数,可其中却没有我哥的名字,他不是个有大才的人,我爹又被留在后勤当官,正是建功立业的时候,我很不清楚如今这时候没有一鸣惊人,我们沈家以后就要真正的没落了。” 她看着秦婉初:“所以我才铤而走险,无论如何也要毛遂自荐,让郡王爷答应我随他参加议会,说起来,了解王爷和你这一点,在这个时候倒是起了关键作用。” 秦婉初也失笑了:“可见,人生从来没有做无用功的事情,只看你怎么去看待这个事了。” “当初搭棚施粥是叶千茗的主意,而且这件事越做越大,她俨然已成了粥棚的主理人,因为跟流民们走得近,深得人心,她的名气在整个云河州那是相当响亮了,甚至还有人唤她作活菩萨呢。” 沈玉华道:“而叶老将军,老当益壮,战场之上立功无数,叶家虽只他们父女两个,但影响力从上至下早已不容小觑。我也知道你随王爷走南闯北,经历很多,如今又凭一身医术辅助于他,这乱世里,其实我是有些心虚的。” 秦婉初看着她:“为何这样说。” “你们似乎都有自己的目标和想做的事,而且都能做得很好,唯独我像是被撇开了般,一朵浮萍无依无靠。”她叹了口气,“侧妃,不怕你笑话我,我也想要为沈家争取更多,为自己争取更多。” 秦婉初从她闪烁的眼睛里看得出来,沈玉华骨子里不肯认输,她在自己这里输了争夺庄清和的权力,便总要为自己劈另一条路出来。如今沈家估计无暇顾及她的婚事,可战事不知要拖到何年何月。 待到天下大定她只怕早是个老姑娘了,而沈家若又没有一个好的功名立家成业,她身为沈家女只怕也嫁不到好儿郎。 “我什么都是没有,估计也只有这么一点小聪明还将就能用一用。”她苦笑说,“所以不管我到底是不是这块料,我都要冒险一试。” “可这世上有多少人连冒险也不肯的。”秦婉初笑道,“其实你已经很棒了,反正今天看到你和庄荣渊一起出现的时候是颠覆了我以往对你的认知的,那是男儿的战场,你却主动请缨,便是这份心就极少有女子能做到的,沈小姐,你以后一定会前途无量,我有预感。” 沈玉华笑了,又哦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递给她说:“对了,这是临行前千茗托我带给你的。” 秦婉初接过信,确是叶千茗的笔记,她点了点头:“她们还好吧。” “你说的她们是叶千茗和安浅郡主吗?” 那不然呢,沈玉华说:“千茗的话我不是说了嘛,她如今在云河州可是深受百姓爱戴,后勤建设的工作越来越忙,她也越来越投入了。至于郡主嘛” 秦婉初很久很久都没有见过庄安浅了,上一次去云河州也未能见上一面,她一直有些遗憾。 “怎么了?” “她的病好像比从前更严重了些,大部分时间都在屋里睡着,郡王爷的意思也不许任何人去打扰她,虽然有大夫一直在专门替她看病,但也没什么效果。” “嗜睡吗。”秦婉初陷入沉思,庄安浅的病情她比较了解,毕竟之前天天在一起。 沈玉华点头:“嗯好像是,而且情绪也不是很稳定,不知道是到云河州后出门的次数少了让她有些烦躁不安,还是什么缘故,总之据伺候她的人说她经常大发雷霆,连郡王爷也劝不住。” 秦婉初扒干净手上的药草装进背篓里,随之道:“我回去写一道方子,到时候你带回云河州,让大夫抓了药给她吃,看能不能先稳固一下她的情况。” “你有办法?” “安浅的病根病由我都比较清楚,自然比云河州那些一知半解的大夫更了解些。荣渊一向宠安浅,一定下了死命令,若是治不好大夫会被连坐,如此大夫更不敢放开手下药。” “你还真猜对了。”沈玉华说,“哎,平昌郡王府就他们两个了,安浅郡主又是这么个情况,郡王爷他” “我明白。”秦婉初说,“安浅的病我也一直在寻求能根治之法,但一直都只有控制的方子,我会继续找下去的。但眼下也只有的方子荣渊能大胆使用,我既然知道她在受苦,自然不能置之不管。” 秦婉初仰头却未能看见太阳,茂密的林子高处枝繁叶茂,这枝搭着那枝,树叶连成一片,阳光极少能透下来。 正是因为经历的磨难不足以为外人道,他们这几对兄妹才会越发的感情深厚,如果云婳和云昭还活着 也一定是同样的情况吧。 八月十五那天,庄清和一早就忙开了。 秦婉初借军营的伙房做了许多的月饼,借庄清和的名义让人分发下去,同兵民同享中秋。 秦婉初的厨艺本来就是一绝,好多士兵吃着月饼流下感动的泪水,一个伤员告诉秦婉初说:“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月饼。” 秦婉初也有些感慨,只是一个月饼而已,却让大家如此感动,可见其实人想要的也并不多,只是在失去的时候才明白那普通平淡的重要性。 傍晚,秦婉初提前归整好军医营的事务,借口有事出去了,庄清和不肯带她去禹县酒楼,但她就是抑制不住心里的兴趣,还是悄悄的来了。 酒楼的三楼被人包了场,当然这个人是庄清和,不过留的是一个化名,所以用这个化名上三楼的人无疑都是三路叛军中代表了。 二楼和一楼大厅还是开放接客,庄清和没有直接清场也考虑到怕阵势搞得太大反而引来怀疑,闹中取静,浑水摸鱼才是上策。 秦婉初提着一个竹编篮子坐在一楼大厅一个靠窗的位置,静静数着每一个被领到三楼的人。 “十七个人了。”秦婉初微眯了眯眼,如果有些叛军代表不止一个人的话,就像天字军有沈玉华和庄清和两个人,想来如今人数应该也差不多齐了,看来上头的会议要正式开始了。 第268章 联盟会议 三条黑漆长案拼成一张长案,两边各摆放着十余把椅子,桌上摆着无数的纸张文件,还有地形图,其他什么也没有。 十九个人分别坐定,这中间有一脸睿智之相的七旬老人;有一身阳刚气息的二十岁将军;有神情秉肃的中年男子;有手执胡扇一脸忧思的谋士;还有半遮面容的江湖侠士。 当然,沈玉华在庄清和身旁坐定后才发现,她并不是这次与会中的唯一女性,斜对面还坐着一个青衣束装的女子,眼波带笑,看起来比她可淡定从容多了。 沈玉华轻呼了一口气,她暗中看了一眼庄清和低声说:“真没想到有一天我竟然会跟王爷共事。” 世事难料嘛。 庄清和没有回应她。沈玉华侧目看去,才见庄清和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上头起义军的一位代表,那人脸上戴着一个铜面,虽然不知是不是错觉,但好像那铜面下的一双眼睛也一直摄着庄清和。 目光交接里,庄清和并不相让,谢云昭也不客气,似乎在说:谁怕谁。 “自两年前南方第一批农民起义开始到现在,各处起义如雨后春笋拔地而起,而在坐的十三路叛军皆是所有势力有名有势者,都曾在各战争中曾给上唐军队以溃击。” 主理会议的是宁玉尘,他的目光企及在坐所有人,继续道:“而眼下,好多叛军觉得自己有了一定势力只愿意蜷缩自己地盘之内做起大王,不愿再多进寸步,全然忘了一开始揭竿起义的初心。” “可不是,有些人守着自己那小小寸地自封大王,便真当自己是这天下之主了,哈哈哈。”中间有位将军也不知是在嘲笑哪方军队,话语间有些不客气。 “守住现有势力也是一种本事。”显然有人有不同的意见,“总好过一味的盲目进攻,无谓的消耗自己来得强,别昏君的毛没摸到一根,自己先被吞噬殆尽了。” 先前说话的人拍桌而起,显然这是要干仗的架势。 “行了。”宁玉尘大喝一声制止了接下来的所有动作,“大家既愿给我起义军这个薄面,让我们主理此次会议,也希望大家能平和的进行会议,待我说完若有不妥之处,再拿出来一一商议不迟,但动武,绝不该在这张桌上。” 一阵静默后,无人再语。 宁玉尘才继续道:“但我相信大家今日愿意冒着风险前来赴约,既是给我起义军这个面子,也是心中有所定论,没有抛下当初初心,仍愿将斩杀昏君作为首任之义士,在此,我宁玉尘仅代表起义军向诸位表达谢意。” 他向众人深鞠一躬。 这时有人发言了:“李大人当初任郡河刺史时我便十分佩服,便是冲着他的名气与为人,我也愿意加入这次的联盟。” “没错,况且叛军各自为营也不是长久之计,联盟克敌才是上策。” “怎么联呢?”有人老神在在,丢出了最为关键的问题来。 若要我军付出得多,你军付出得少了那肯定有人不干了,若要我军分利得少,你军分利得多,那肯定也有人不干了。 秦婉初坐在大厅里百无聊赖的从自己提的篮子里摸了一个月饼出来吃,旁边邻桌有个小男孩,砸吧着嘴看着她,显然是被她的月饼香味给吸引了。 秦婉初便笑着送了一个月饼给他,他欢天喜地的跑回父母跟前炫耀,那对夫妻也向秦婉初投来一抹友善的点头示意。 她虽对天下形势并非了若指掌,但一直跟在庄清和身边,一些起码的还是知道。此次与会十三路叛军是所有叛军里的中坚力量,虽最强大的以光复军、起义军和天字军为主,但其他好些盘踞各地的势力也不容小觑。 其中离王军、陈召王军的领导者都如天字军一般,是庄氏皇族,不同于庄荣渊的是,离王与陈召王都是离京蕃王,但相同的是在天启帝夺位登基时,都受到了其不同程度的迫害。 而陇西军、祈州军则的领导者则跟起义军有所相同,都曾是上唐官员,值得一说的是祈州军的领导者向志兴曾是祈州辖下一城县令,能振臂高呼走到今天皆实属不易。 至于余粮军、宋原军和鲁王军则都是平民百姓所建,真正的农民起义者,不过鲁王军好像十实喜欢形而式上,领导者因在鲁地起义自封为鲁王,四处散播有关自己的一些天象传说。 其他还有唤义军、渠山军、清海军都是地方上势力足够庞大的叛军,而不得不说的是清海军的领导者是女子,据说她的军营里也大多任用女子为官,可谓在众叛军里一枝独秀。 总之每支叛军都有其不同的来处,虽然大目的看似相同,但显然小目的绝不尽然。且每个人都有每个人不同的想法,何况是每支军队,要顾及每个人的利益几乎是不可能的,要如何从中求妥,满足大部分人的利益将变得极为重要。 不知道上头的谈判进行得怎么样了,秦婉初也很明白,若联盟能成功,那么距离复仇成功将更近一步,说不定是唾手可得。 但她也知道联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当她喝到第二杯茶的时候,便见三楼有人下来了,她微睁了一下眼,一下子下来了三个人,个个面色凝重,疑虑重重。 但也仅这三个人下来了,三楼的会议显然还在继续,没有人再下来,秦婉初注意到这三个人是径直离开了禹县酒楼的,没有回来。 “当世四姓的风光虽然是近百年前的事情了,不过今天能在此目睹四姓后人齐聚,我还是很开心的。”长案边上有人开口笑道,“但是此一时彼一时,你们不不是想靠着卖情怀让我们就去抛头颅洒热血吧。” “就是,这个计划虽好,但天启帝也不是傻子,你们拿什么十足把握来引他出来呢?” “传承图。”说话的是秦修然,他站起身来说,“相信大家都多多少少了解一点吧,上唐几代帝王对卫氏穷追不舍,杀平昌王,灭秦谢两门,无不是为了那传承图。而如今天启帝已手握三张传承图,唯卫氏那张还是空白。” 话到这里,长案两边皆有人惊站而起,显然他们没想到会在这次会议中涉及到传承图,都是乱世枭雄,谁不对这巨大诱惑充满向往。 “果然最后一张在你们光复军手里。”出言的是那名女子,斜眼看向秦修然。 庄清和始终没有说话,只有沈玉华偶尔代表天字军说了两句,他则一直看着谢云昭,好像这场会议都显得不足为重,只有他的存在才是庄清和真正觉得威胁所在。 第269章 想见她,怕见她。 会议持续了整整三个多时辰,从傍晚到深夜。秦婉初在一楼大厅等得直打盹,但每当楼梯上传来响动,她又会立刻警醒过来,她一直默默数着,会议过程里一共渐续离开了五路人马。 而这些叛军代表之中她没一个熟悉的,只有最后离开的那个人,她认出来了,正是赵楚平。 她已经记不清上一次在云河州时叶千茗是怎么跟她说的了,只大概记得好像赵楚平也加入了某路叛军,而这次他出现在这里,无疑是叛军代表,但他却中途离开了 随着赵楚平的最后离开,秦婉初就再也没有看到任何人从三楼下来,禹县酒楼打烊关店,庄清和显然提前作了准备,估计是暗中给了掌柜的好处,在整个酒楼安静下来之后,连跑堂的都离开了,漏夜寂静的风从门外吹来,这里几乎除了无人之地。 只在秦婉初端着茶杯老神在在的坐着,就着窗户外那轮清透如玉般明亮洁白的月亮,她怅然一叹,马上就要子时了,中秋就要过了,月儿虽然还是圆的,但终究心情不一样了。 她有些熬不住了,起身去蹲了个茅房,回来的路上她盯着天空里那轮空明圆月有些发怔,一时大意便跟前方来人撞了个满怀—— 那人肩膀坚硬得跟金刚石一般,她痛得弯腰叫出了声,他伸手扶来:“你没事吧。” 她抬起头看向那人,这位将军模样穿着打扮的男子竟然脸上戴着一个笑脸铜面,陡的在夜色下看去,倒将她吓了一跳,她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却并没有注意到她抬头间对上的那双眸子沉寂中翻涌出骇浪,他僵硬着四肢定定的站在那里,一时没有动作。 显然谢云昭并没有料到出来方便的时候会碰上她。 而她也没有想到全酒楼空无一人的时候还能在走廊里撞上人。 秦婉初看到他被自己撞掉在地上的一块玉牌,便弯腰拾起递给他,扫眼见玉牌上刻了一个李字,她笑了笑:“将军是起义军的代表吧。” 谢云昭:“” 他一直梦寐以求跟她相见,可从李静如和秦修然那里得到了不少关于她的消息和近况之后,他将这张铜面戴在了脸上,他知道,他想见她,他又怕见她。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竟会是在这样偶然,这样令人没有防备的情况下遇上她,而她显然已对他毫无印象了。 他点了点头,他能感觉出自己的脖子僵硬得像是退化了一般,也不知道她究竟看没看出来他点了头。 她凑上低声说:“你别紧张,我是天字军的人,哦对了,我是应儒诚王的要求在这外面替你们把风的,会议进行得怎么样了?” 问完最后一句她就后悔了,因为那句显得多余,一个把风的下属有什么资格过问会议的进程。 但谢云昭哪里需要她做这多余的自我介绍,谎话连篇,漏洞百出,还一副自鸣得意,窃以为自己不可能被看穿的样子,又好笑又好气。 “已经结束了。” 毕竟如果会议没结束,他就是再憋得急也不可能中途离开,这场会议瞬息万变,宁玉尘是无论如何也需要有人随时能接应他的机变的。所以他也是会议一宣布结束就赶紧先来方便一趟,因为秦修然叫了他们几个留下,应该还有其他话要说。 “结束了?”秦婉初一怔,提着裙边便跑掉了。 谢云昭看着她慌天火地的朝他们开会的那个房间奔去,她等了一个晚上,是为了在旁边默默陪伴庄清和吗?! 他捂着胸口,心脏那里又有一阵尖锐的刺痛传来。 秦婉初推门进去的时候,十三路叛军代表已经陆续离开完了,空荡沉寂的屋里只有几个她比较熟悉的人—— 庄清和、庄荣渊、秦修然和宁玉尘。 庄荣渊是会议结束大家走完才出现的,他让沈玉华先行离开了,为避人应该今晚很多叛军代表就会连夜启程离开。 “哥。”秦婉初见都是熟人也就没有拘谨直接朝秦修然跑了过去,拉着他胳膊问,“还顺利吧。” 秦修然点头:“一切都还好,结束了。” 庄清和眉头微微一紧,他并不知道她来了,想到谢云昭他眸色深沉:“不是跟你说了让你别来。” 正这时,谢云昭回来了,默然站在旁边看着他,庄清和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秦婉初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说:“今天是中秋节啊。” “” 大家都沉默了。好像大家都忘了今天是过节,庄荣渊忙道:“对呀,今天是中秋节,倒是难得能聚得这样齐哈。” 秦婉初把带来的篮子放到桌上打开,里面是一篮子各式各样的月饼,她笑着说:“我做了些月饼,你们开了这么久的会肯定也饿了吧,吃点吧。” 秦修然拿起一块月饼深深吸了口气,他说:“阿初说得对,我都忘了今天是中秋节了。快三年了,虽然马上就要过子时了,但能在子时前跟阿初团聚一下,一起过节,还是很开心。” 秦修然这样说,庄清和没有话了,但他紧张得满手都是冷汗,他不知道谢云昭怎么想,又会怎么做,他不知道接下来的事会不会脱离自己的掌控,这比刚才的会议可更令他头痛多了。 宁玉尘也吃了一个月饼,连连夸赞:“想不到侧妃手艺这么好,看来我们今天这是有口福了啊。” “阿初自小就苦学厨艺,为的就是想给”秦修然话到一半发现话圆不回来了,目光从谢云昭身上转了一下后转而道,“给未来丈夫做吃的,便宜你们了。” “说起来我学厨艺还是为了云昭。”但不明所以的秦婉初并没有察觉到他们间那异样的气氛,她陷入了过往的沉思叹了口气,“哥,我还准备了油灯,一会儿去河边放几个吧。” 秦修然点头:“好,我们现在就去。” 他拉着秦婉初要走,宁玉尘忙道:“急什么,我们几个留下不是还有事要商量吗?” “你是路州那个,嗯嗯,静如的表哥。”秦婉初指着他说。 宁玉尘笑了笑:“侧妃好记性,哦对了,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 “宁玉尘。” 看他拉着谢云昭要给秦婉初介绍,旁边其他三个男人似乎都同时吓了一身冷汗,特别是庄清和,反应过激得要命,顺手将秦婉初扯到自己身后。 秦婉初:“” 宁玉尘:“” “我叫李无名。”谢云昭心下冷笑,目光从庄清和与秦修然的脸上扫过,淡淡道,“刚才在走廊已经跟侧妃见过面了。” 第270章 紧张的庄清和 因为天字军、光复军和起义军是所有叛军里势力最强,占据地最多的三股顶流,联盟会议散会后,几人又聚在一起商讨了一些要事,大概都是对这次会议的一个梳理。 秦婉初没有被排除在外,坐在庄清和的旁边也参与了旁听。 也是这次旁听秦婉初才知道,虽然参加这次会议的有十三路人马,但最终愿意留下,并在联盟书上签下大名,同意共抗上唐的却只有八路叛军。 怪不得中途陆续有叛军代表离开,看来是谈着谈着利益相关方面就谈崩了,又或者几番权衡之下始终觉得加入联盟不是个好计划吧,总归,各有各的想法,最终只有八路组成了这次的联盟。 除了天字军、光复军和起义军之外,另五路分别是陈召王军、余粮军、祈州军、清海军和宋原军。 陈召王原在上安为皇子时便跟庄荣渊感情要好,想来这次也多少受些天字军的影响;余粮军和宋原军都是纯百姓起义的队伍,对真正的利益与政治权衡应该没有其他军队那样复杂,所以愿意加入联盟,以最快的速度平息天下之乱;至于祈州军,向志兴原是祈州县令,听闻他揭竿起义也是因对上司的种种行径看不惯所致,估计也是一名疾恶如仇者。 而清海军是所以叛军里唯一一支女子领导的军队,要说她们多么的想逐鹿中原,称霸天下应该也不是,多是受不了这乱世之苦才不得已巾帼扛刀,如今有人愿意站出来联合他们一起抗敌,自然是愿意加入的。 不管怎么说,最后能有八支队伍愿意加入已经出乎了他们的意料,至于其他的叛军,无论是想坐享其成,还是想隔岸观火,眼下于他们都不重要了。 联盟以起义军为首,在这次会议中已经非常全面地制定了一个围杀天启帝的重要计划,只要八路叛军齐心,这个计划必定能叫天启帝身首异处,从而真正覆亡上唐。 这是联盟军的第一步,第二步则是平乱天下诸多分散势力,一步步当乱世只余他们八支队伍时,当然了那就是最后的争夺,只怕是很久之后的话了。 整个谈话过程,庄清和紧紧握着秦婉初的手,以至于秦婉初想喝水都没法伸手去端茶杯,她被捏得有些紧,不免奇怪的看着庄清和,庄清和的目光在谢云昭的身上,警惕而小心的盯着。 秦婉初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有些不明所以。 她凑到庄清和耳旁低声说:“静如的未婚夫就是他。” 她记得李静如跟她说过她未婚夫叫李无名,庄清和一脸的严肃,显然对这话题不感兴趣。 待到谈话一结束,庄清和拉起秦婉初风风火火就要走,谢云昭拦在门口淡笑了笑说:“适才听到侧妃提及静如。” “她还好吗?”秦婉初问。 “侧妃有所不知,我与李静如已经解除了婚约。” 宁玉尘:“”这大晚上的,他一定要这时候揪着这些不放吗,敢不敢放他们回去好好睡个觉。 “为什么?”秦婉初有些不解。 “走了。”庄清和拉了秦婉初一把,他只想赶紧离开。 “因为我已经有妻子了。” “”庄清和眉心一紧,他真想往谢云昭脸上挥一拳。 “你那个所谓的名媒正娶的妻子已经改嫁了。”宁玉尘看不过去了,“侧妃娘娘,要不你也劝劝吧,这个轴人就是不通道理,我表妹那么好的姑娘他不爱,非守着已经改嫁的前妻不放,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秦修然站在旁边也附和道:“李小姐既是值得的人,李将军还是不要辜负得好,如此你可得幸福,你前妻也能过得自在些,对大家都好。” 谢云昭看着秦婉初,秦婉初点点头:“他们说得有道理,李将军可千万不要因小失大啊,静如是个好姑娘” “行了。”庄清和有些恼怒了,纵使所有人都站在他这一边劝解谢云昭,但他就是不想再在这里多待一秒,“太晚了,回去了。” 一出酒楼,秦婉初便带着秦修然去酒楼临江旁边的堤岸边放祈福灯了,问了庄清和,庄清和显然没心情放灯,便只说在旁边替他们站站岗。 他只是不想谢云昭又凑上来。 “阿和今晚好像有些不高兴。”秦婉初从秦修然手里接过灯亮的一盏荷花形油灯轻轻放进水面,拨弄了两下水面,荷花灯随荡开的波纹一路慢悠悠朝江心晃去。 “可能是今天太累了吧。”秦修然抚了抚额,他能说什么,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庄清和不喜欢谢云昭的出现,也不想秦婉初知道谢云昭还活着的消息,甚至庄清和显然害怕秦婉初见到谢云昭。 秦修然愿意帮着庄清和,仅是因为秦婉初现在确实过得还不错,这样的平衡他也不希望被打破。 谢云昭远远的立在一棵柳树下,月光稀碎的影子照在柳树上却透不进树下,若不经意,几乎无法察觉那里站着一个人。 而他的身后站着的是宁玉尘,宁玉尘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谢云昭望着远处的庄清和,而离庄清和不远的堤岸边是那对兄妹正在放河灯 你望着他,他望着她 宁玉尘觉得好累啊,他光是这么看着这一幕都觉得好累。 “宁将军。”这时一道轻盈的女声唤回了宁玉尘的思绪,扭头只见沈玉华俏面立在旁边正冲他微笑。 宁玉尘怔了怔:“啊,你是天字军的那位代表。” “宁将军还记得我啊。” “女代表可很少见,我当然记得。”他笑着说。 “清海军的代表也是女的啊。” “那不一样,清海军本来就是女子队伍,他们派来的代表是女子完全是意料之中嘛。”宁玉尘道,“不过沈姑娘给我的印象可大不同的。” “哦?”沈玉华笑了笑,左右看了下说,“没见到我们郡王,他不是应该跟你们一起出来吗?” “你们家郡王非同凡人,我们走的门,他走的客户。”宁玉尘毫不客气地笑起来。 沈玉华点了点头:“好吧,那看来我也不用等下去了,先行告辞。” “告辞。”宁玉尘笑着点头,随之又道,“沈姑娘,后会有期。” “一定。” 目送沈玉华离开后,宁玉尘收回神思,见某人还这么矗立着没动,他走上前拍了拍谢云昭的肩膀:“走吧。” 他没动。 宁玉尘叹了口气:“那要不,上去说清楚,反正只要你想说,庄清和也拦不住你的。” 第271章 再续前缘?! 看谢云昭这副阴不阴,阳不阳,要死不活的样子宁玉尘是真心觉得难受。 谢云昭眉头微微一蹙,却只道:“你先走吧。” 宁玉尘:“”他是真的有点搞不懂究竟这几个是怎么想的。 转而他问:“饿不饿?” 会议长达几个时辰,他们又没吃晚饭,不饿才怪。但是谢云昭嘴里苦涩,眼下肚皮再空也吃不下东西。 宁玉尘见他不语,便从怀里掏出两个月饼来,递一个给他:“别说你没胃口,这可是她亲手做的。” 她亲手做的 谢云昭拿着那月饼一时陷入沉思,她刚才在屋里虽然只淡淡提起了一句,但他还是记得的,她说她当初苦学厨艺都是为了他。 谢云昭咬了一口月饼,她的厨艺比以前更精进了。 见他吃了月饼宁玉尘这才放心了些,他说:“为什么不肯说清楚呢?” “你不懂。”谢云昭摇了摇头,他当然想过不管不顾先跟她相认再说,可是在走廊那里,当她扬起脸来冲他笑的时候,他顿时就说不出话了。 撇开秦修然和庄清和的态度不提,她似乎真的没有他也很好。 “你们还没走。”庄清和察觉到他们的存在,转身朝他们走了过来。 宁玉尘忙举手表示:“我正要回去呢,王爷后会有期。” 他倒是个懂事的,一溜烟没影儿了。庄清和看向谢云昭手里捏着的那半块月饼,他笑了笑:“好吃吗?” “想说什么就说,别阴阳怪气。”谢云昭没好气地看着他。 “找个地方,我们单独聊一下吧。”庄清和知道,他们避不开以后常要见面,自然避不开相处,既然如此,有些事还是现在就说定比较好。 “好。”谢云昭同意了。 放了十几盏河灯,秦婉初二人总算把所有的河灯都放完了,望着河面上那些星星点点,在夜见里摇曳着火光的河灯越飘越远,秦婉初长出了一口气:“爹,娘,今晚中秋,虽然现在子时已经过了,但我是和哥哥一起过的,我们现在都很好,你们九泉之下也会得到安慰吧。” 秦修然在她肩头上轻轻拍了拍:“太晚了,回去了吧。” 秦婉初看向他说:“我在一楼大厅等你们的时候,看到赵楚平了。” 秦修然点了下头,他当然知道赵楚平代表离王军出席了今晚的会议,不过离王军似乎并不愿加入联盟,会议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赵楚平离开了。本来秦修然还在想要是离王军同意入联盟,那他这之后要怎么跟赵楚平相处,这是一个问题。 但也好在赵楚平没留下,秦修然说:“以前的种种都不用再追问了,如今既分属两大阵营,将来迟早会对上的,一切账与利息,战场上清算吧。” 他加注给叶千茗的痛苦不能就这样轻易算了,他能逃得脱上唐法律的制裁,但不能逃脱仇怨对他的追堵,秦修然在今晚看见他的时候便已经这样想了,这辈子他一定要寻个机会将赵楚平此人挑落马下,叫他再无爬起来的机会。 往回走去,秦婉初从袖底拿出一封信来,她说:“这是千茗这次叫沈玉华带来给我的信,你要不要看看?” 秦修然接过了信,但听罢秦婉初的话他犹豫了一下,随之将信还给秦婉初:“没什么好看的。” 秦婉初叹了口气:“也是,她也就在信里跟我拉拉家长,说说近况而已,什么施粥啊,接济穷苦百姓啊叶老将军催她再婚啊,四处求人给她说亲啊,她拗不过去相过几次亲什么的也没什么好值得看的。” “”秦修然嘴里一片苦涩,“她若能觅得良人,也是好事。” 秦婉初拿着信往哥哥头上敲了记:“秦修然,你是想让我拿着刀架你脖子上逼你去找她,你才肯动一下吗。” “阿初?” “我不管你怎么想的,总之我就要她当我嫂子,你看着办吧。”秦婉初气乎乎的说罢便快步走掉了。 “阿初,不是所有的再续前缘都一定能有好结果,一定能让人开心的。”秦修然赶紧追上去,“就好像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谢云昭还活着,你会离开庄清和,跟他再续前缘吗?” 秦婉初站定脚步怔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秦修然会如此打比方,她看着秦修然无比认真地说道:“哥,千茗身边没有一个阿和,她需要你。你不能这样比较,更不要用这种方式提起云昭。” 这样提他,只会让秦婉初的心无比刺痛。 秦修然也知道自己这样说不对,他想安慰两句,秦婉初突然又说:“哥,我看得出来你没有放下千茗,千茗也没有完全放下你,你们之所横亘的不过是过往那些误会与错过,如果你非要将这些都背负在肩上,一生不肯与之相会,等你老去那天一定会后悔无比的。” “哥,我不想看你孤独终老,一次次错过喜欢的人。当我求你了,哪怕是为了秦家,为了真的能让千茗幸福,你就往前一步吧,哪怕只是一小步。” 秦修然重重叹了口气:“你劝我的时候如此多的大道理,阿初,等有一天这样的困境落到你自己头上,你是不是也能如此开解自己。” 秦婉初并没能听出秦修然此时此语的弦外之音,等她后来反应过来时已然身在局中,抽不出来了。 “王爷呢?”秦修然转了话题,“他不是该在这儿等我们吗?” “是不是庄荣渊又叫走他了。”秦婉初翻了个白眼,“算了,我们自己回去吧。” “也好,我送你回军营,看你平安进去我再离开。”秦修然笑着说。 十五的月亮清透浑圆,柔和的光辉洒向地面,给世间万物都镀上了一无层轻柔的光晕,郊外月色下的杂草随夜风微微拂动着,两匹马被拴在树边都低着头在寻觅最嫩最好吃的草丛。 二人策马而来,在迎风的坡间站立,月亮就在正前方大方的向他们洒下明亮光辉,谢云昭已经取下了铜面,随风而动的长发显得那般飘逸洒脱,但他的表情却足够凝重,丝毫没有自在感。 庄清和坐在斜坡上,曲起一腿正视着无边无际黑暗中的前方,他说:“首先我要谢谢你。” “” “谢谢你今晚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份。” “别,我承受不起。”他冷笑,“况且我今天不说不代表我明天不会说,后天不会说。” “今晚没说,以后就永远别再说了。”庄清和淡淡道,语气里尽显霸道。 第272章 红玫瑰与白月光之战 夜风突然变大了些,呼呼的迎面吹来,二人都不动如山的或站或坐着。谢云昭目光深邃地盯着庄清和,像是要把他的脸给看出个窟窿来一般。 “关于你失踪这两年多的种种,秦修然大致给我讲了一下。”庄清和继续道,“我理解你心里的不甘与难过,也理解你对我的态度。但是谢云昭,这就是命,命运让你失忆两年,错过了回到她身边的最好时机,如今对我们所有人最好的安排就是接受命运。” “你,接受李沛之的女儿,她,永远不知情的留在我身边。”他看向谢云昭,“懂吗!” “如果我说不呢。”谢云昭好笑地看着他。 “我不肯你与她相认,原因你是知道的。”庄清和没有意料之中的发火,反而越发显得平心静气,“但你知道秦修然为什么也不乐意你与她相认吗?” 谢云昭眉头一紧,一开始他只是从李静如那里知道关于秦婉初的事情,那张绣着和初二字的帕子令他几个夜晚无法入眠,因为他不能相信曾经相爱的女子已心甘情愿投入别的男子的怀抱。 但有了李静如那些话,他不得不暗中展开一些调查,当一切回馈而来的消息都一步步证实李静如没有撒谎的时候,那张铜面才真正戴上了他的脸,如果她已经得到幸福,那他的归来又意味着什么呢?! “修然说一开始知道阿初在你王府的时候他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秦家的女儿就从来没有给人做妾的,况且还是在那种情况下,他无法想象阿初承受的是什么样的煎熬,所以即使拖着一身的伤他也想要将阿初接到身边。” “可阿初不肯跟卫氏兄妹走在他的意料之外,直到他亲眼验证了她的生活,修然才肯确信将妹妹交给你,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谢云昭很客观的转述秦修然跟他说过的话,表情里不掺杂半点其他色彩,“在他看来,只要阿初能幸福,能走出曾经那毁天灭地般带给她生活的打击阴影,一切就都值得。” “对,大哥不会让阿初重新面临两难的抉择,不会愿意看阿初再度陷入痛苦的泥沼。”庄清和说,“她现在就很好,难道这不是你想看见的吗。” 谢云昭别过头去,不肯让庄清和看见他的表情,他苦笑:“我的出现就真的会给她带来痛苦吗,会让她面临两难吗?” “她一定不会比现在更快活。”庄清和道,“我知道也许这样做对你不尽公平,可是谢云昭,当初我远走北狄,披甲上阵不肯参加你们的婚礼的那种心情,你现在应该也能体会一二了吧。” 谢云昭扭头看向他,目光复杂难明。 “你应该明白,如果当初我执意要跟你争,你们未必能顺利完婚。”庄清和说,“至少看在我当初肯转身放手的份上,这一次,你也转身放手吧,权当是还我当日恩情。” 谢云昭握紧双手,他多少还是了解庄清和的,他有无数种方法可以阻止秦婉初跟他见面,阻止他们相认,但他用了最笨的一种方法——劝说,而且是用从前的情义来劝说。 这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对谢云昭最尊重的一种方式了,可也正是因为这样,谢云昭心里的不甘才如荒烟蔓草越长越深,越长越杂乱,越令人头痛。 “你如此惧怕我们相认,无非是因为知道在她内心深处一直都有我的位置。”谢云昭苦笑道,“你害怕的是我的出现会将我在她心中的位置步步巨大化,再度回到从前,你知道,你未必能与青梅竹马相抗衡,毕竟她当初答应做你的侧妃,也不过是因为你答应替她报仇罢了。” “而她的仇恨里,恰好有一部分就是失夫之痛。”谢云昭深深吸了口气,“你可以用你的爱感化她,让她接受你,让她明白这世间除了你再也不会有另一个男人这样爱她,让她从前只对你依赖信任,甚至慢慢的也爱上你;但是你做不到把我从她心底彻底清除,说到底,后来者居上,也仍比不过幼时爱恋,你说是不是。” 庄清和站起来,伸手揪住他的衣领将他重重扯到面前,四目相对,凌厉的眼光里一片寒意,两人各不相让,在这场眼神的较量里谁也不愿甘认下风。 “你与她不过是美好时光里锦上添花,回忆再美也只是从前;我与她却是生死与共的不离不弃,这份感情斩不断,剪不开的。爱一个人从来不是问相识的长短,只看经历的多少,你既然调查过了就该知道,我与她早已不是三年前的我与她。” “我不怕你非要与她相认,甚至不怕你回来跟我抢夺她。我只是不想你的出现,你的所作所为给她添上新伤,令她再坠烦恼。”庄清和推开他去,冷声说,“谢云昭你是聪明人,是,当初你是他的未婚夫,理所应当守护她,我无权干涉。但现在我是她的丈夫,我们伉俪情深,恩爱不疑,你也再无权过问半句。” 一骑绝尘,庄清和骑着马消失在夜风之中,谢云昭立在坡间,任风吹乱一头长发。 “去找庄清和,只有把你,把你交到他手上,我我才能放心” 这是当年大婚变故当晚,敌人围堵而上时他对她说的话,谢云昭满脸苦涩的笑起来:“阿初,他果然不负我所望,我就知道他是会让你幸福的。” 可是他握紧手,阿初,你又能明白这种不甘吗,明明一步之遥,却瞬间咫尺天涯。 庄清和回到营帐已经快天亮了,几个将军见了他不免眼神闪躲开去,庄清和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多想,估计是觉得自己一夜未归有失体统吧。 他快速回到自己的主营帐,一进去便唤秦婉初:“阿初,好累,有没有吃的。” 秦婉初坐在桌旁,像个缩起来的鹌鹑一般看着他,这表情有些奇怪,庄清和正要问话,只见屏风后头慢悠悠走出来一人,崔季桓笑看着庄清和:“王爷可真是日理万机,这一整夜的不见人,不知是去哪儿刺探军情了。” 秦婉初摊了摊手,表示她也是昨晚回到营帐才知道崔季桓竟然到了军中,她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不过就算是换了男装估计崔季桓也是能一眼认出她的吧,她唉叹了一声。 “崔季桓?”庄清和微微一惊。 崔季桓冷笑一声:“不过也奇怪,什么样的军情需要王爷亲自打探,咱们这一整个军队的人都是吃白干饭的不成。” “你怎么会来这儿?” 崔季桓不以为意:“让王爷失望了,皇上听闻九清有异动,特命我为监军赶来助王爷一臂之力。” 第273章 收复九清 联盟大会才结束几个时辰,天启帝那边就已经得到了消息。 庄清和知道他的军队里肯定有天启帝的人或者是崔季桓的人,但是他这边应该不可能走漏风声出去,他自认一直以来保密工作还是做得很到位的,那就只能是 十三路叛军里未必每一路都渴望着扳倒帝王,再立王朝,也有在乱世里浑水摸鱼的,这中间不乏心计谋算者,但是中途离开的那些叛军并不知晓联盟作战的最终计划,因为他们在利益分割时就已经离开了。 但最终确立的八路叛军中不可能有天启帝的眼睛,毕竟这些人起义军在甄选时还是会很小心谨慎的,庄清和想如此一来即使是天启帝真嗅到了什么异想,估计也还没料到事实的全部。 不过崔季桓实在是来得太快了。 “阿初,你回军医营去休息吧。”庄清和道,“我与崔大人商议军事。” 秦婉初起身欲走,崔季桓拦在前面,笑意盈盈:“我也是来了之后才惊讶的发现王爷出征竟然还将侧妃带着,难道不知军营规矩?” 确实,真要计较起来,这可是一桩可大可小的罪名。秦婉初眉头一紧,忙道:“我是悄悄” “她在这里是军医。”庄清和赶紧截了秦婉初的话去,在崔季桓面前一味将罪责拦下是没有用的,他真有心真要来挑错处,庄清和的错处自是一大堆,辩解无用。 庄清和看向她:“还不快下去。” 秦婉初识趣的低下头,快速离开了营帐。 崔季桓眼见着她消失于眼前,轻笑了笑,随之转身在旁边桌前坐下,那正是刚才秦婉初坐的那根凳子,庄清和不动声色的皱了下眉头。 “王爷到九清已经五六天了,九清城却还未拿下,这是何故?”崔季桓一坐下便出声质难。 庄清和自然知道他的到来不会给自己好果子吃,而且这人明显是带着为难他的任务来的,不过好在庄清和早已有了成算。 他道:“昨日我已派了一名手下为使者给九清的叛贼送了一封议和信去,相信今日便会有结果。” 其实这也是之前起义军的突然攻击提醒了庄清和,虽然秦修然的意思是起义军并无意于九清,可那么多路叛军齐聚九清,即使是只是一两个代表人物,但九清也一定会掀起一波动荡,他自知是在圣上面前立了军令状的,九清无论如何誓在必得。 所以为防万一,借着起义军攻击之势他就给九清城递出了议和信,他在信上向九清的反贼说明了好几路叛军已经盯上九清,起义军的突然发难就是证据,毕竟八月十四那一天,若无他,九清几乎就要落于起义军手了。 一旦是败于其他几路叛军手中,自然是没有九清反贼的任何活路。但是庄清和给出了条件,只要九清反贼愿意归顺朝廷,向他献城投降,他可以向天启帝保他们一条命,也不至于落于叛军手中身首异处。 这些反贼这些天来被他追着打早就打怕了,不然不会挂出免战牌,而起义军的突然到来显然又是一记猛锤于他们胸上,只怕早就气短病深无路可走了,这时候庄清和递出的橄榄枝无意义救命稻草。 只要没有意外,劝降势必会成功,庄清和也想要兵不血刃拿下九清,这样百姓可以少受些苦难。当然最重要的是也让其他暗中观望的叛军们彻底失去进攻的意义。 “若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固然是好。”崔季桓道,“王爷有几分把握成功呢?” 庄清和眉心微紧,刚要说八成,便听帐外有人叫了一声报,随之一个小兵举着封信进来:“王爷,九清城的回信。” 倒是来得及时,庄清和刚要伸手去拿信,崔季桓快其一步拿了信去,不由分手拆开来看,庄清和真想骂娘,可是他是天启帝派来的监军,现在庄清和还真没法拿他怎么样。 看罢了信,崔季桓眯眼看向庄清和:“你到底跟这群叛贼说了什么。” 庄清和夺过信看了一眼,九清同意降城了,条件果然是朝廷不得追究他们的罪责,待他们平安离开九清之后朝廷兵再来接管,否则他们便不开城门。 这群人果然狡猾,他们知道自己在九清城内犯下的罪孽万死难赎,朝廷的怀柔政策此一时彼一时的,谁也不可能保证他们真的降城之后庄清和不追究,只怕是死罪可逃,活罪难免,他们不愿受苦,可也知道打不过朝廷与几路叛军的夹击,所以才想出这么个折衷的办法吧。 庄清和转身披上铠甲,一边整理一边道:“崔大人不是已经看了信了,其他的都不重要,现在还是先去接城吧。” 崔季桓虽然在意庄清和的那封去信,但眼下也确实不是深究这个的时候,他也披上了铠甲,整顿军队出发来到了九清城外。 等了足足有半柱香的时间,城门才被打开,看来那群叛贼已经从虽处逃之夭夭,来开城门的都是普通百姓,见到庄清和的大军无不匍匐于前,激动大哭,嘴里叫着万岁 九清城重新插上了上唐的旗帜,庄清和进驻了九清主城,百姓夹道相迎。破败的县府院内外,无一处好皮,颓败的街头,一眼望不见半点生气,虽然是兵不血刃但空气里仍弥漫着一股消散不去的血腥味。 这群暴徒在九清的所作所为,早在回上安城的路上庄清和就已经知晓,如今望着好好的城池变成残垣断横,了无生气,越发验证了他们的暴行。站在城墙之上眺望远方天空,他叹了口气。 崔季桓挑着眉问他:“王爷就真的这么放过这群叛贼了?” 庄清和知道崔季桓在试探他的用军,他冷笑:“进城之前已经吩咐下去,另拨了一支小队伍已化妆成普通农夫去拦截这伙暴徒,对这样的人无需客气,本王自要取下他们的脑袋挂在县府大门前三天三夜,以慰九清所有百姓受伤的心灵。” 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平息一城之怒,让百姓回归真正的正常。 当然了,庄清和没有说的是这伙人里还有他的人也在里面,将会借机向秦修然等人透露崔季桓的到来,并告诫他们尽快离开九清境内,否则,恐迟则生变。 崔季桓对此无话可说了。对仁以仁,对暴以暴。他与庄清和并肩立在城墙之上,任夏风吹来卷含着一地沙子。 “难得能跟王爷并肩作战,真是开了眼了。”崔季桓笑道。 “不过一切都结束了。”庄清和淡淡道。 “不,一切才刚刚开始。”崔季桓冷笑。 庄清和皱眉看向他,崔季桓道:“皇上远在上安都已接到密令,说有好几路叛军齐聚九清,王爷身在九清之内难道对此丝毫没有耳闻?” “”果然,庄甭和眯了眯眼,“这几日尽忙着对付这帮暴徒,无暇于其他,所以不知道。” 崔季桓不以为意:“那王爷今天早上才归,一整晚是去了哪儿?” “昨天中秋,便浅陪阿初过了个节,这不算过于犯罪吧。”他淡然反问。 崔季桓:“” 第274章 崔季桓发难 虽然知道庄清和在撒谎,但崔季桓却一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庄清和看他怔住,便很乐意于再在他伤口撒一把盐:“哦本王忘了,崔大人至今未娶妻,并不知中秋团圆的寓意。” 崔季桓:“”他脸黑作一片,看不出任何颜色。 “王爷,有线报说起义军在城外驻扎了近万人的军队,欲图九清。”崔季桓言归正转道,“既然如今九清已平,这起义军狼子野心是不是也该打击一下。” “崔大人有意在这里跟起义军作战?”庄清和皱眉。 “起义军在郡河一带作乱,藐视上唐已久,如今势力日渐强大,比肩天字军、光复军,若我们这次能借机给起义军一记重锤,那不仅在圣上面前是头功一件,更是可以打击起义军的气焰,重振我军军威,也不枉你战神之名啊,对不对。” 话都被他说完了,好处都是为着大家,好像一字一句半点与他崔季桓不沾好处,真正是一个大公无私的好臣子。 “起义军即使真的欲图九清,但眼下我们已拿下九清,他们必会闻风而退,不会傻到与我们正面对上。”庄清和说,“况且这里只是他们一部分的军力,打击无意义,又不可能伤到李沛之根源,却会叫九清境内的百姓饱受战火之苦,不利于民生。” “王爷。”崔季桓冷笑,“起义军远赴这九清,是长线作战,后继一定跟不上,此时打击他们才是最有利的,你在怕什么,难不成我上唐军队还会怕那区区一万人马不成。” “我们是不怕,可九清的百姓你想过没有,他们已经饱尝了暴徒凶恶之苦,你看一眼你身后城池之内的百姓,民不聊生啊,能不兴兵而平九清是不幸中之大幸,只要起义军乖乖退去,穷寇何必去追,若兴战事,百姓怎么办,田地庄稼怎么办,我们大可一走了之,你身后这些百姓可是要世世代代在这片土地生存的。” “难道我们作为上唐军队,真的要给自己的子民留下一地的烂摊子,一定要搞得生灵涂炭才肯罢休吗,就为了那一时之功?”庄清和厉声质问道,“崔季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既然是我领兵,那一切就得听我号令。” “王爷还真是义正言辞,长篇大论呢。”崔季桓拍手叫好的笑起来,却道,“可是叛军从眼前过,作为王师军队却闭眼不管也不对吧,我既身为监军就有责任提醒王爷,但凡于九清不利之人都得清除,而这些叛军不正是该清除的对象吗?” “难道王爷就不怕回朝之后我参你一本?”崔季桓冷笑,“还是说王爷根本不就在乎,因为你的心早就不在朝廷之内了?” 又想试探他,庄清和懒得再跟他争辩下去,一哼声拂袖离去了。 收复了九清,很多事情需要交接,对此崔季桓倒是十分上心,为了满足他这份夺功之心,庄清和便将所有事务都推给了他,自己则去睡大觉去了,这样一来不仅自己有了休息的空闲,崔季桓被九清内的杂务缠身,想来也不会再有心思去想攻打起义军的事了。 因为耽误了一夜,庄清和这一觉睡到了未正时辰,睁眼时正好对上秦婉初那双温柔看来的眼,她笑着伸手抚了抚他的眉宇:“怎么样,累吗?” 他也笑了,坐起身看了一眼床边放着的粥,他道:“睡了一觉好多了。” “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秦婉初把粥递过去,“崔季桓忙着收整九清,还给天启帝发了折子回去,估计大部分功劳都被他抢入囊中了。” “随他去吧。”庄清和一边喝粥一边却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天启帝已经没有什么能赏赐我的了。” 听他这样说秦婉初不免笑了笑,随之又说:“不过他这次对我倒是宽容得很,我来给你送饭他居然都不拦我,还许我在你帐内照顾你,不知道心里到底憋什么坏主意。” “他盯上了城外的起义军。”庄清和压低声音说,“现在只希望他们都已经得到了我的消息,并且撤离了,否则以崔季桓此人之奸,不会轻易放过这个大好的邀功机会的。” 秦婉初点头:“他说今晚要开会,让你早点收拾一下。” 呵,他一个三军主帅都没提出要开会,崔季桓一个监军一声令下,他这个当主帅的都得给面子了,不过九清已收复是该召集众将士好好犒劳一番,顺便将回朝提上日程,不能再在这儿耽误下去了。 “对了,昨晚的会议” 秦婉初刚提了个头,庄清和赶紧扬手制止了她下面的话,他说:“待回去再说。” 庄清和看向她笑了笑:“等回了上安你就安心在王府里过清闲日子吧,不要再跟着我风里来雨里去的了,等时机到了,我们去了云河州,你就跟着叶千茗一起周济百姓,搭棚施粥也没什么不好。” 这是不愿意她留在军营当军医?!秦婉初皱眉:“我知道你有意让我过得好些,不想我参与那些打打杀杀的危险事情,但是我又不是温室的花朵,况且我也不上战场,这几日我觉得军医挺适合我的,我” “王爷醒了。”崔季桓推门进来,看来是收整得差不多了。 他一来秦婉初便住了口,赶紧起身随便找个借口便走了,庄清和看着他:“听说你今晚要召集大家开会?” “我怎敢越俎代庖。”崔季桓假惺惺道,“只是知道九清刚收复,王爷必是要召开会议的,所以我就先急人所急,想人所想替王爷给大家传了个口信儿而已。” 瞧瞧,果然是做官的料,多会说话,两面三刀的,他不当宰相都屈才了。 庄清和原以为事情也就这样了,今晚会议商议搬师回朝既可,但庄清和并没有想到在他休息的这半日工夫里,崔季桓已经拉拢了大半的军士将领,又或者说这里面本来就有一些是他的人,只是眼下暴露了出来而已。 在晚上的会议上,崔季桓提议举手表决要不要对起义军用兵时,竟然八成的人都举了手,情势急转直下出现了一面倒,几乎所有人都同意了向城外驻扎的一万起义军发难,庄清和望着这些举手的人,再看看崔季桓,他笑得得意洋洋,显然一切在他意料之内。 他走到庄清和面前,举起了他的帅印,淡淡在庄清和耳边道:“王爷,出兵吧。” 第275章 不得进城 众怒难犯,庄清和亦是骑虎难下,左推右拖也不得不在八月十九这一日正式对驻扎九清城外的起义军发起了攻击。 好在容了这几日,宁玉尘他们早得到了消息,几路叛军都已撤离,唯有起义军因驻扎人数多,行程慢,终究是在半道上被上唐军队截胡,在一处两边峡谷的险峻地势中被围杀。 显然,这是上唐军队早就策划好的埋伏地点,得亏了崔季桓日夜查看地图,想出这么个损招来,易守难攻之地形也最容易被伏击,小道之中,杀声四起,刀枪相击,砂飞血舞 庄清和于窄道与谢云昭相遇,两马相当,杀气四涌,周围的喊杀声,刀枪声不绝于耳,庄清和提枪迎击,与谢云昭马上相战,长枪划破云空,利剑飞挡,发现刺耳的铮鸣之声,鏖战峡谷,注定今日非死即伤。 “一会儿我会露出破绽,你借机刺伤于我,我会鸣金收兵,今夜你们务必设法逃离九清境内,否则崔季桓必会一路追击不肯罢休,懂?” 庄清和借着近身战给谢云昭指明计划,谢云昭眉头微紧:“此次设伏,你们上唐占尽天时地利,若你败阵恐要吃罚吧。” 确实,就目前战况看,一切有利于上唐,且九清终究是上唐地界,起义军长线作战,供给不足,又只一万人马,怎么看都是迟早的囊中之物,庄清和作为上唐战神,声名在外,无理由在这种战役里失败。 “那是我的事,你莫管。” “全歼我军向崔季桓交待又如何?”谢云昭突然提议道,“你也可在天启帝面前再立战功。” “你当真想死,我会成全你。”庄清和怒目而视,“但联盟军刚成立,你起义军又是领头人,若是消息无法带回去,之后的计划还怎么进行;况你与宁玉尘若皆折在这里,李沛之焉能善罢干休?” 这不是上唐在跟起义军结仇,而是天字军在跟起义军结仇,所以起义军的两名大将无论如何不能死在他的手里,这是于公,而于私,谢云昭更是不能被生擒,若是身份曝光,还不知道崔季桓会想出怎么样折磨人的法子。 到那时,秦婉初那里他要怎么交待。 谢云昭其实知道对李沛之交不交待的庄清和并不在意,他在意的还是秦婉初的想法,长剑明晃晃刺来,正中庄清和肩胛骨处,谢云昭沉声道:“此番多谢王爷美意,起义军听令,往回撤。” 庄清和受了伤,举手示意军队不许追,鸣金收兵了。 下午,庄清和带兵回城,但却发现城门紧闭,几番催促也无人来应门,庄清和带着伤,领着大部队人马在城下候了近一个时辰,随军的阿七都有些看不过去了,欲要去撞门,被庄清和拦下了。 这时,崔季桓才慢悠悠出现在城墙之上,他说:“听闻王爷只是将起义军逼回了城内,却未能全歼,这恐怕与我们的任务还相去甚远啊。” “崔大人,我们王爷受了伤,不能继续追击了,请开城门让王爷接受治疗。”阿七在前面喊道。 “区区一万人马,怎能难倒堂堂儒诚王。”崔季桓像是没听到阿七的话一般,冷声继续道,“我刚才跟众将士夸下海口,说此番王爷必会全胜而归,再不济也会拎着起义军一个将军的头回来,可如今啧啧,可叫我怎么好跟将士们交待。” “崔季桓,战争不是一朝一夕就要拼出高低之事,先开城门,其他事容后再议。”庄清和脸色苍白,捂着伤口道。 “那可不行。”崔季桓大手一扬,“请王爷务必全歼起义军,给众将士树立好榜样,为我军重振气士而战吧,待到功成之日我必亲自打开城门迎接王爷。” “崔季桓,你这个小人。”阿七举着血淋淋的刀,咬牙切齿,“岂有不让战士归城的道理,所以将士们拼战了一日早已乏累” “大胆。”崔季桓怒目而视,“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质疑本大人的命令,将士在外本就是为胜而战,岂有未胜而归之理。” 庄清和眉头紧锁,眼色深沉,他就知道崔季桓不会那么简单,看来这才是他的真正意图,将自己困于城外,要么是携疲累将士日夜奔战,誓伏起义军而归;要么便是一个被逼而反,他就有理由对自己正式用兵了。 可是 秦婉初还在城内。 崔季桓料定庄清和不敢一走了之,只能在上唐与起义军间做出决定,否则便是弃妻不顾,即使没有坐实反叛罪名,他也是不忠不义。 傍晚,有将士提出向起义军再次发起攻击,他们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城不能归,战无法战,他们岂非成了孤魂野鬼,毫无目的的漫游。 庄清和知道今晚是起义军脱逃的关键一刻,他若发起攻击,一切都将功亏一篑,可将士们的心情他又不能不顾,无奈之下,他只好躺地不起,装伤重高烧,难以带兵突袭 而此时的九清城内,崔季桓美美的洗了个澡,美美的吃了顿晚饭,正在观赏九清县官献上来的美人舞时,一个青衣小厮装扮的人闯了进来—— 秦婉初拿着一皀匕首直逼崔季桓脖子,一脚踏在他面前的矮几之上,震得周围其他几名官员大惊失色,跳舞的美人们也都相继吓得花容失色,惊慌尖叫。 “崔季桓,你什么意思?” 崔季桓看着眼前女子怒目横眉,他笑着伸手想拨开脖子边的匕首,但她并不相让,旁边有官员怒斥秦婉初:“你一个小小军医竟当众向崔大人行刺,是不是嫌命长啊你?” “行了,全都退下吧,她跟本官闹着玩的。”崔季桓笑着招呼所有人退下。 “可崔大人” “我都说无事了。”崔季桓瞪了一眼那多嘴的官员。 众人只好唯唯诺诺的退出去了,待房门再度关上,屋里只剩二人,崔季桓笑着道:“现在可以把刀拿下来了吧,我的侧妃娘娘。” 秦婉初其实也知道这把匕首除了吓吓胆小不知情的人外,根本不可能真能把崔季桓如何,她不甘愿的收了刀,随之又瞪着他:“立刻去开城门迎阿和他们进来,否则等回了京我就让人参你公报私仇,欲加害于阿和。” 崔季桓不以为意,仰身于座椅里说:“那顺便请侧妃娘娘再多加一句。” 秦婉初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他说:“儒诚王懈怠用兵,阳奉阴违,放走起义军,用心不明。” “你?”秦婉初咬牙,“你空口白牙就想污蔑于他不成?” 第276章 什么是冤家 崔季桓慢悠悠起身走到秦婉初面前,俯身将自己的唇抵在她耳边,轻声说:“侧妃娘娘是聪明人,我若真想为难于他,光你出现在军营这一条就够他喝一壶的了,是不是。” “崔季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千方百计不就是想置他于死地吗。”秦婉初退开几步与他拉开距离,嫌恶地盯着他,“少在这儿拿着鸡毛当令箭,他若当真有什么意外,你在圣上面前也交不了差。” “对呀,我与他同朝为官,都是在为上唐尽心。”崔季桓笑了笑,“你何必怕我真对他不利呢。” “少废话,你到底放不放人。”秦婉初竖起眉毛厉声问道。 崔季桓看她一脸严肃,眸光鲜明的模样,配上这一身朴素衣衫,竟一时有些风发意气的女将军模样。他愣了愣笑道:“秦婉初,你说为什么明明你不施粉黛,素衣束发,却仍旧在我心里胜却刚刚那些盛妆罗衣,风姿妖娆的美人儿呢?” “神经病。”看来跟他纠缠下去也是无用功,她不能让庄清和带伤在外风露一整夜,转身便要离去。 崔季桓快步上前拦住了她:“要我今次放过他也不是不可以。” 看他眯着眼泛出一脸的桃花欲望,秦婉初警觉的躲开:“如果条件是让我牺牲一夜的话,你就不必开口了。” “呵,我不会再用重复的方式对待你的。”崔季桓忍不住好笑,“当然了,如果你真愿意投怀送抱,我也不会拒绝。” “恶心。” “秦婉初,管你怎么看我,总之,今时已不同往日。乱世之象,瞬息万变,我不管庄清和心里究竟怎么打算的,但我今日不妨给你透个底,我欲意图这天下,成算已在我胸中,还是那句话,只要你肯放下从前种种芥蒂,我这儿永远有你一席之地。”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崔季桓想杀秦婉初又杀不掉,毁不掉又得不到,那种心情一直像一根刺卡在喉咙里,如果这辈子这个女儿未能臣服于他,似乎得到天下都会缺失了些什么。 “事到如今,你还有脸对我说这种话。”秦婉初无语至极,“你是用你的盲肠思考事情的吗,觉得我会答应你这种无理的要求?” “我总要问问你嘛。”他笑着说,“反正你若不同意我就把你和庄清和一起毁掉,毁不掉,我也迟早会将你禁锢在我身边,秦婉初,这辈子你怎么逃得脱我的手掌心呢,嗯?!” “我的心情倒没你复杂。”秦婉初冷笑,“崔季桓我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无论如何,都要叫你身首异处。” 崔季桓大笑起来:“真有意思,看来,我们两个才是真正的冤家啊。” “让开。”秦婉初大力推开他,一脸怒气的冲出去了。 她深知庄清和被困城外的情形有多坏,战不能战,退又无法退,身负重伤,又无粒米可果腹;而她在城内俨然已在无形中成了崔季桓左右庄清和的棋子,她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下去。 回到九清城临时搭建的军医营中,她满腹心事的整理着那些架上的药草,充鼻的药草味令她越发烦躁,但突然她又眼前一亮,想到了一个可以逃脱的方法,既然自己无法让崔季桓打开城门,但总可以逃脱崔季桓掌控去到庄清和身边吧,至少这样,不会让庄清和太过被动的由崔季桓牵着鼻子走。 夜晚渐深,四下俱静。 起义军趁着夜色撤出九清境内,这是一项艰巨的任务,但是他们必须完成,谢云昭和宁玉尘都很明白,庄清和能为他们争取到的仅有今晚。 眼看撤离就要完成,派去探查消息的探子回来禀报了九清城的情况,说了崔季桓拒不开门,不迎激战一天的所有将士归城,反给庄清和下了死命令,不全歼起义军便不得归城。 听罢了这消息谢云昭和宁玉尘都呆住了,马背之上,月夜之下,谢云昭的表情处在半阴半明里,看不真切,但宁玉尘能感觉得到他很不爽。 “这个崔季桓什么玩意儿。”宁玉尘咬牙切齿忍不住啐了一口。 “当初上唐派军进攻我郡河州,此人因叛逆罪被贬为大头军,但仍在战场上十分活跃,后来又还能被天启帝召回上安,再任重职。”谢云昭说,“可见其能耐。” 当时也好在崔季桓只是一个大头兵,不能任重职,否则只怕也早在战场上认出谢云昭了。 宁玉尘颇有同感的点了点头,认可谢云昭的说法。 “本来收复了九清团回朝复命才是正理,如今非揪着我们不放,可就算真能将我们覆灭于此,也不能消灭掉郡河的起义军啊,反而徒添刀兵,给百姓能创伤,这崔季桓是不是脑子有病。” 宁玉尘叹了口气:“王爷这回只怕是有得罪受了。” 虽然知道庄清和是考虑到联盟军的计划与自己在朝的种种敏感关系,才不得不暗中助他们逃走,但宁玉尘想到如今庄清和的困境,仍觉心中沉重,不是滋味。 “你说王爷为什么不直接撞进城去,崔季桓也不过一个监军” “阿初在他手上。”谢云昭沉沉开口,“庄清和如今是左右上下受制,轻易动弹不得。” “”宁玉尘也无语了。 谢云昭抬起头,明亮的眼眸在月光下显现出来,他对宁玉尘说:“你带兵火速奔回郡河,告诉大人就说我欲潜伏上安,随时做起义军与天字军之内应,也可就近监视上唐动向。” “你什么意思”宁玉尘还没反应过来,谢云昭已经调转马头往回奔去。 宁玉尘明白了,他要回去救庄清和,望着远去的背影,他喊道:“小心行事。” 其实宁玉尘又不太明白,虽然这于庄清和不利,但若庄清和真运气不好死在了这一遭,难道这对谢云昭不正中下怀嘛,他和秦婉初之间就没有这最大的阻碍了啊。 人啊,就是复杂的东西,不知道究竟在想什么,究竟想要什么。 谢云昭一路奔回九清城,换了身黑衣装束,铜面之下表情难望,越发隐匿在这黑夜之中。 他先去了庄清和军队驻营的城外,就在九清城外不足百里之地,大家都就地而眠,因为什么也没有,没有水;没有食物;没有营帐 大家就这么顶着一天的疲累任黑衣中的蚊虫咬噬,庄清和发着高烧,意识不清的躺在一棵大树下,阿七急得团团转,这样一支队伍,心理建设早就垮掉了吧。 谢云昭皱了皱眉,想了下调转马头继续往九清城奔去—— 第277章 翻墙来救 只身行动,少了羁绊,没了后顾之忧,便方便多了。一袭黑影暗夜中偷偷潜入九清城内,如鬼魅般矗立月夜中的诸城诸屋就这般冷静沉寂的审视着这位不速之客 秦婉初换了身方便行动的夜行衣,将准备好的潜行工具挂于腰间,趁着夜深人静都睡去,她偷摸出了军医营,将准备好的绳索挂钩扔过围墙,待确实挂钩挂紧实后便要翻墙遁去—— 可才爬到一半,便听下头传来声响:“果然不出我所料,你就这么急不可耐的要去找他吗?” 秦婉初怔愣了一下,低头只见崔季桓眉眼带笑,一副出来散步看星星的散漫态度瞅着她。 “你确定要这样贴在墙上跟我说话?”崔季桓道,“下来如何?” 下来,门儿都没有。都到这口上了她还有退路吗,她不顾崔季桓的话一个劲儿的继续往上爬。 崔季桓冷哼一声,一个跃身便沿着墙角飞了起来,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一把剑来,眨眼间就斩断了她的绳索。 秦婉初:“”摔在地上,屁股狠狠着地,痛得她龇牙咧嘴。 “秦婉初,你应该明白,这里已是我的天下,你逃不掉的。”他贴上来在她耳边低声道。 却不防秦婉初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药包,一只手狠狠抓着崔季桓的脖子,一只手将那药包不顾一切的塞在他嘴鼻间,一个劲儿的用力捂,捂,再捂 论武力她自然不可能是崔季桓的对手,也知道这儿是他的天下,她只有出奇制胜才有一线机会,这招趁人不备绝不能输,所以她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崔季桓显然没想到她还有其他准备,直到眼前发昏,头脑发涨瘫晕在地上,他才知道上了她的当。 看着躺倒在地上晕过去的崔季桓,秦婉初冷哼一声,将手中药包扔在他的脸边:“你以为我会毫无准备的逃跑吗?” 虽然是解决了崔季桓,可绳索被斩断,她急于找到新的翻墙工具,且时间一点不能拖,否则不出一息就会被巡夜的人发现崔季桓倒在这里。 正当她望着那堵墙壁发怔时,突然一个黑色身影出现在围墙之上,与她四目相对。 秦婉初:“” 谢云昭:“” 你说这世上之事就是这么的巧,不过眼下谁也不敢耽误时间,谢云昭看了一眼倒在她旁边的崔季桓跃身下墙,不由分说搂住了她的腰便是一通飞檐走壁,带着她逃之夭夭去了。 夜风从四面八方灌来,吹动衣衫猎猎而响。谢云昭紧紧拉着她的手在月夜下狂奔,跑过了无数房屋楼宇,秦婉初喘着气有些跟不上,眼见面前风景一点点变得越来越陌生,她知道她已经彻底逃出了崔季桓的眼线范围。 “快,快放开我。”秦婉初显然已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 前面拉着跑的男人像是没听见她的话,只顾着跑,深沉的眸子在暗夜里如一块沉入水里的黑曜石一般,手心捏着的那个人柔软的小手传来温热的感觉,他下意识的拉得更紧了些,好像只想这样一直跑下去,天荒地老,永不停歇。 “我我跑不动了。”秦婉初跌坐地上,喘着气,“已经安全了,不用再,再跑了。” 谢云昭转身看着她,秦婉初几乎是从他手掌里把自己的手给一点点扳出来的,她看着眼前这个铜面男子,呼了口气:“李将军怎么会在这儿?” 谢云昭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手心,甚是迷茫了一阵,直到秦婉初又唤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王爷此番不顾自身安危助我军脱逃,我们自也不能弃王爷于囹圄不顾。” 秦婉初着实怔愣了好一会儿,战场杀伐,两军对战,即使有利益往来,但能做到这一点的恐怕无人,她点了点头:“将军大义,令我佩服,那我们现在” “先出城。”谢云昭淡淡道,本来应该是出城去找庄清和,现在赶紧汇合才最要紧,这样庄清和也才明朗形势,知道下步要怎么做,但谢云昭私心里着实不想带着秦婉初去见庄清和。 崔季桓被药迷晕了,估计暂时无法发号施令,倒是给了他们逃跑创造了充足时间,他们去了禹县,寻了处落荒逃走久未人住的农家落脚。 秦婉初有些不解,问他:“为何不直接去找阿和他们?” “你出逃失踪,崔季桓除了第一时间加强城内防范,还会做什么?” “会派人去阿和那里探听消息。”秦婉初醒悟过来,但随之又道,“可就算是得知我到了阿和身边又如何,他拿我也没办法了。” “但王爷如今高烧不退几欲陷入昏迷又负了伤,根本无力与之周旋,若崔季桓强罪加身,王爷也开脱不了,我们还是缓一夜再去寻王爷吧,这样对大家都好。” “他发高烧了。”秦婉初坐不住了。 看她一脸着急上火的样子,谢云昭也有些坐不住了,她就这么在意庄清和,毫不掩饰的表现出来 “应该为了我军撤退而想的权宜之策。”谢云昭道,“上午一战,那一剑是我刺的,深浅我有分寸,不至于令他伤急难治。” 秦婉初眉头一紧:“可他到底受了伤,又缺水断粮” 见她心慌,谢云昭握住她的手安慰道:“王爷到底是水里来火里去的,战神之名非虚担,你不必过于紧张。” 秦婉初眼睛看着别处,心思不在当下,也没注意到他握紧自己的手又没有放开,只深深叹了口气:“我就知道那个崔季桓一到准没好事,真想一刀劈了他,可又” 偏偏又不能,真令人憋屈。 “侧妃与王爷还真是情深似海,恩爱不疑啊,令人羡慕。”他意味深长地说。 秦婉初有些烦躁,想喝水时才发觉手被紧紧握着,她赶紧抽离,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这个人为什么总握着她手就不放呢。 她道:“李将军不必羡慕我与王爷,其实你与静如也是一对璧人,她待你可谓诚心天鉴,日明可表。” “所谓相爱,重点不在爱字上,而在相字上。”他苦笑一声,“静如好意我只能辜负了,毕竟我心里已经有别人了。” “可你那位前妻不是已经改嫁了吗。”秦婉初有些不解,看着他说,“你又何必非要再为她淘神呢,这样既耽误自己,也对不起真心爱你的人,岂非得不偿失。” “人生得不偿失之事太多,但如果生命里有那个人出现过,你叫我如何再将就其他人?”谢云昭苦笑望着她,“况且我知道她改嫁非她本意,只是造化弄人罢了。” “那她还会回你身边吗?”她问谢云昭。 第278章 不会让她为难 这话令谢云昭的心猛的一痛,旁人问来都不会有如此强烈的不适感,唯她睁着一双纯净无知的眼睛,这样安静地问来,似一下子摄住了他的灵魂,令他动弹不得。 “我不知道。”他老实答道,“侧妃如果是你呢?” “我?”她有些迷惑。 “我听闻侧妃也是二嫁。”他舔了舔嘴唇,努力找着合适的词汇来表达,尽量使自己不显得那样激动,“如果你前夫回来,你会愿意回他身边吗?” 秦婉初猛的一震,只感觉没关严的窗户透进一股强烈的穿膛风,吹得混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回不来了。”秦婉初起身去关严了窗户,她不知道为什么这八月底的夜风会带着如此一股刺骨的寒意,虽是夏末但未秋至,况且秋至也还有秋老虎呢,天气真要凉下来还早得很。 谢云昭心脏咚咚的跳着,他迫不及待地问:“我是说如果,如果他回来呢,侧妃当如何?” 秦婉初转身冲他莞尔一笑:“李将军,你知道嘛我是一个特别幸运的人,从小就生活在非常幸福开心的环境里,父母疼,兄姐爱,世上皆迷茫的爱情婚姻也从未亏待于我,云昭待我的情意温润深厚,即便我们曾分别五年,这感情也有增无减。” “可你还是嫁给了庄清和。”谢云昭不自觉的握紧了手,一直被克制压抑的那股不甘在胸膛内涌动,就要破开身体冲出来了。 “家庭巨变确实给我带来了极大的创伤。”秦婉初说,微低着头眸子里却闪着光亮,“我也曾以为我会一蹶不振摔落泥坑再也爬不起来,但阿和把我拉起来了,所以我才说我是一个特别幸运的人嘛,云昭也好,阿和也好,他们都是世间难得的好儿郎,都教我碰到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谢云昭看着她。 秦婉初冲他笑了笑:“我想说,就算云昭真的回来了,站在我面前,他也不会做任何让我为难的事情的,我了解他。” “所以你的问题,不成立。”她抿嘴轻轻笑了下。 “”谢云昭的心一下沉入谷底,伸手轻轻摸了一下自己脸上那张铜面,是啊,她是了解他的,他知道她过得好,所以不忍心让她为难,如此才有了这张铜面,可是她知不知道他也有纠结,有不甘,不难过 “所以啊,静如是个好姑娘,你千万莫要为了一些不值得的事情辜负了她。”秦婉初转而劝道。 谢云昭苦笑摆手:“你今天累了,好好休息一下吧,明天还有得忙。” 谢云昭走后,秦婉初其实也睡不着,不仅是因为想到庄清和受了伤,更因为刚才谢云昭问的那个问题,她从来就没想过如果谢云昭活着回来会如何。 可是最近不知怎么的,秦修然问过,今天这个人也问她,不管是有意还是无心,多少还是在她平静的心面上击起了涟漪,劝人的时候总是有千般道理,觉得自己看得十分透彻,可秦婉初自己最清楚,要真的是谢云昭活着出现在她面前,她只怕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崔季桓是在天刚蒙蒙亮时才醒来,捏着那包秦婉初扔下的迷药包他气急败坏的发号施令,派了心腹去往庄清和处,要他无论如何今日出战,实则为探秦婉初去处。 庄清和觉出异样,因为在城墙下崔季桓已经说得很不清楚了,根本没必要为这事专门再派人跑一趟,且阿七说这人一来就四处打量探寻,反像是在找什么人一般。 庄清和拖着重伤高烧装可怜,在他面前叫苦连天,说自己受伤只怕十天半个月无法出战 那人只来下达命令便匆匆回城去了,崔季桓得知秦婉初并不在庄清和处虽觉奇怪但也一时想不到其他,但若今天庄清和不出战,管他什么伤不伤的,崔季桓都有理由参他一本了。 但太阳升起的时候,庄清和爬上马背,有气无力的让大部队出发了,而且故意浩浩荡荡从九清城下经过,就为了给崔季桓和城内所有将士看到,他可是有非常严格的遵守军令。 哪怕是带伤出战,也未有半分推拖,崔季桓站在城墙之上咬牙切齿,无话可说。 不过起义军昨晚已经撤出九清,一晚的连夜赶路,大部队早已不知消失在了哪条路上,庄清和带着兵一路追出城外,官道两边竹林掩映,长长深深的车辙出现在路中央,庄清和不免松了口气。 回头看了一眼士气低落,乏于疲态的士兵,就算起义军还在这儿,就这样一支没饭吃,没精神力量的队伍也根本打不过那一万人马了。 他不免苦笑,好个崔季桓,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这时,左侧竹林深处传来异动,待侧头时,一支短箭已经咻的一声朝他飞了过来—— 他凝眉横目,拿刀挡了箭,只见那里有一抹身影闪过。 “原地休整。”庄清和下令。 阿七凑上来:“王爷?” “你安慰一下士兵们,我去看看。” “会不会有埋伏。” “放心吧,没事。”起义军不会埋伏于他,崔季桓更不会跑到这儿来放这种冷箭,他反而觉得这像是一个信号。 果不其然,待他下马行至林深处,竹林里一处较宽阔明亮的石块处,秦婉初坐在那里满脸焦急。 但令他更为注意的还不是秦婉初的出现,而是旁边站着的那个铜面男。庄甭和的心一下揪紧,秦婉初奔上来抱住他,一个劲儿的问他的伤势,又不住检查他的伤口,但他都无所觉,目光只是尖锐深沉的盯着谢云昭。 “阿和?”直到秦婉初唤了他好几次之后,他才终于回过神来。 他冲秦婉初笑了笑:“怪不得昨晚崔季桓连夜派人来查我,原来真实目的是为了查你。” 秦婉初笑了笑:“我逃跑的时候正好遇到李将军,还是他带着我逃出城的呢,也是他说让我不要立刻去寻你,看来他果然去找你了,真险。” “是嘛。”庄清和一双眼睛明明灭灭,语气奇怪,“李将军本该跟起义军一道撤出九清了才对,何故竟还在此处?” 谢云昭刚要说话,秦婉初拉着庄清和在石头边上坐下,强横道:“先别说这些了,快把上衣脱了我看一下伤,还好我带了不少药在身上,就知道你不爱惜自己。” 拖了一夜,虽然谢云昭那一剑确实刺得不深但这伤也确实是该处理了,否则他那胳膊也甭想要了。 庄清和脱了上衣露出结实强壮的上身肌肉,左肩胛的伤血已凝固,阿七也只拿布带给他作了简单的临时处理,伤口已经外番有发炎之症,秦婉初从身上拿出好些个药瓶绷带物什,皱着眉认真给他清理起来 庄清和只看着旁边的谢云昭:“你们昨晚一直在一起?” 第279章 谢云昭的退步 秦婉初刚要作答,旁边谢云昭淡淡然回他:“是。” 庄清和眉头一紧,秦婉初忙放慢了手中的动作:“我弄疼你了?” 是有点疼,不过不是伤口上,是心上。那密密麻麻的难受夹杂着翻江倒海的醋意将他整个包裹,他知道谢云昭有故意气他之嫌,但不得不说,这一招很好用,也很管用。 水袋里的水很快就不够用了,秦婉初说:“李将军,水不够了,能劳烦你帮我” “阿初,你去吧。”庄清和握住她的手温柔说道,“我正好有要事与李将军商议。” 秦婉初怔了一下,旁边谢云昭也顺势在他旁边坐下了,这是同意庄清和的说法了。 得,秦婉初拎着水袋,嘱咐了几句让他不要碰伤口等她回来会继续处理之类的话,便赶紧去竹林旁边的小溪打水了。 秦婉初暂时离开后,庄清和才道:“不觉得这样做,有点卑鄙吗?” “卑鄙?!”谢云昭笑了,“我起义军已安全撤离九清,按说虽是承王爷之情,但我也没有回来的道理,但我还是念在王爷的情义上回来相救,如今你却说我卑鄙?” “真心想助我一臂之力有的是法子。”庄清和冷哼,“大可不必你冒着生命危险去接近她,你这样做无非是想激怒我罢了。” “不,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激怒你。”他道,“只是你自己心里有芥蒂罢了。” “你说得没错。”庄清和猛的站起身,激动使他扯动伤口一阵作痛,他强忍着怒道,“谢云昭,我就是不想你接近她,最好是从现在开始永远不要出现在她面前才好。” 谢云昭看着暴怒的庄清和,不由得心中轻轻一叹:“你真这么在意她,就该了解她的心意。” “这不一样。”庄清和虽过脸去,若是旁的男人也就罢了,他根本不会介意,但是谢云昭就是不行。 “你那日跟我提的建议,我同意。”谢云昭突然说。 “”庄清和怔愣了一下,随即看向他有些不敢相信。 谢云昭说:“昨夜一整晚我有多少机会跟她相认,可我并没有,庄清和,难道连这点信任你对我都没有吗。” 庄清和有些发怔,显然还不太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谢云昭又道:“不过,我是有条件的。” “你说。” “我答应你永远不跟她相认。”谢云昭艰难的组织着语言,好像每说一个字都像有千万把刀同时插在他的心脏,痛伴随着已知可预见的绝望袭来,“你答应我会让她永远过得幸福快乐,倘若哪一天你负了她,无论是什么情况什么理由,我便会撕毁今日所说的每一字每一言。” 庄清和知道要让谢云昭同意其实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在听到他说他愿意的时候他才会那么的惊诧,他问:“是不是昨晚她跟你说了什么,还是你试探了她什么?” 这个世界上能劝服谢云昭的只有秦婉初,这一点庄清和不得不承认,因为能劝服庄清和自己的也只有秦婉初,那日庄清和好话说尽,利益分析得头头是道,谢云昭仍是始终不愿松口,可今日见面,他说同意,就同意了。 谢云昭苦笑了一下,伸手扯了一片竹叶在手,紧紧的捏着,目光在那竹叶上游离:“她说我不会做任何让她为难的事。” “”庄清和深深吸了口气,有一股莫名的酸涩在鼻尖漫开,好像浑身血液都随之沸腾了起来,久久,他沉沉说道,“谢谢你。” 这一场感情总要结束才行,而结束绝对意味着有人要受到伤害,不是庄清和就是谢云昭,总之他们不可能让那受伤的人变成秦婉初,至于公不公平,谁说了都不算,每个人的体会总是不一样的。 谢云昭冷笑了起来,他要的终究得不到,这一句谢谢反而变得那么的讽刺。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转移话题:“不过话说回来,你好像不太行啊。” “什么?” “你们不是成亲快三年了吗,为什么没有孩子?”谢云昭质疑道,其实如果他们之间多出一个或两个孩子,那谢云昭想即便是自己真的跟秦婉初相认了,想来也真的是再无可能吧,毕竟那种情况下秦婉初的心会有另一种不同的变化。 “我和阿初是一年多前才真正在一起,而且她身体恢复不好吃了蛮长时间的药你管太宽了吧。”庄清和话说到一半突然发觉没太对劲,为什么要跟谢云昭坦白这些,这不是侧面在告诉谢云昭,他‘死后’的蛮长时间秦婉初都放不下他吗。 谢云昭确实被他这话震惊了蛮久,他原以为他们确立身份关系便理所应当在一起了,原来事实并不是这样,也就是说如果他能再早一点恢复记忆,回到上安,秦婉初都一定是他的 可终究是错过了,他没回来,秦婉初终究是一步步爱上了庄清和,他成了局外人,谢云昭想到这些不免心又痛起来,低着头沉默了很久。 “还好水源不远。”直到秦婉初回来,二人间都保持着一阵很长的沉默,还是秦婉初的声音打破了僵局。 “你们在说什么,脸色这么难看。”秦婉初一回来便蹲下身去继续给庄清和的伤口上药。 庄清和笑了笑说:“李将军在问我接下来要怎么办?” 这确实是个好问题,谢云昭说:“你应该得回九清城去吧,起义军遁走,你扑了个空,反正照实说也不打紧,崔季桓没有理由再为难你吧。” “照理说是这样,他也不可能让我带着军队继续追击吧,出了九清城,外头好些叛军呢,真要去扫荡可扫荡不过来,况且真到那时候我也有理由回怼,无圣命在身自然不能追出九清去。” 庄清和想了想又说:“不过崔季桓此番其实并不是真的想歼灭你们起义军。” “他的目标是你。”谢云昭问。 庄清和点头:“他多番为难,拿你们起义军作文章无非真实目的是想借机打压我罢了,他也是将门之后,上过战场之人,又是朝中老手,真当他不知道在这里对你们用兵其实意义不大,反而容易民怨四起吗?” “那你就算是回城了,他肯定也还会有这样那样的借口为难你。”秦婉初说,“依我说干脆就不要回去了。” “不回去,当孤魂野鬼啊?”庄清和冲她笑了起来。 秦婉初不以为意的耸耸肩:“阿和,皇上给你的命令是收复九清,你立下的军令状也是这个,如今任务已经完成了啊,我们何不干脆直接带兵回京?” “”庄清和与谢云昭对视一眼,同时一怔。 第280章 流言 回京?! 这个主意好像他们两个都没有想过。 秦婉初继续道:“一来任务已经完成本来就应该立刻回京向圣上禀明情况,二来也好当面向圣上问清楚死揪着九清城的起义军不放到底是不是他的意思,这三来嘛” 秦婉初看向庄清和:“你出过兵了,仁至义尽;回城遭拒,是崔季桓不让你进九清城,你也是无可奈何才回京的啊,总不能带着这么多的将士没日没夜的露宿野地吧。” 庄清和笑了,伸手在她鼻尖上轻轻点了一下:“阿初,你变聪明了。” 秦婉初凶他:“我什么时候是笨蛋了。” 二人笑作一团,旁边的谢云昭冷眼看着,甚不舒服。庄清和也注意到这一点,忙哼了一声说:“那行,就这么办,我让阿七跟将士们解释清楚,今天就直接启程回京,也不必支会那位高高在上的监军大人了。” 转而他看向谢云昭:“李将军昨晚冒死救出阿初,在此感谢,不过看来我们今天便又要分道扬镳了。” 谢云昭好整以暇地笑了笑,说:“王爷若舍不得我走,我也可以不走。” “”庄清和别了别嘴,并没有舍不得。 秦婉初看着谢云昭:“李将军怕是赶不上起义军的大部队了,若是独自回郡河,一路上还是要多加小心,如今战火四起” “侧妃不用担心。”他笑道,“我不回郡河。” “啊?” “我有新任务在身,倒是可以隐藏身份随你们去上安。”他笑看着庄清和,见庄清和温和的脸色一点点僵硬破裂,他一股快意冲上脑门,越发轻松自在地说道,“如此我们便可继续一路同行了,哦对了,到了上安恐还要麻烦王爷给我安排个合适的住处才行” 庄清和自然是不舒服的,虽然谢云昭答应他不会跟秦婉初相认,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威胁,万一哪天露了馅,谁能说得清楚呢。 不过万般无奈下,谢云昭也只好与他们随行了。 就在庄清和一行兵马行在回京路上之时,坐在九清城里的崔季桓也察觉到了一丝异样,派出去的探子一个都没有回来。 而好些跟随庄清和打仗的将士也开始颇为不满,大多是觉得九清已平,区区一万起义军当真没什么好追究的,若迟迟不放主帅回城,恐回京也难向圣上交待尔尔。 崔季桓自然不理会这些声音,他要的是庄清和败阵,这样他不仅可以说庄清和与叛军有勾结,还可以用败阵来钳制庄清和,在天启帝面前参他一本。 崔季桓太清楚了,自己的大计要实现,庄清和是最大的阻碍,这个人不除始终是心头大患。 “王爷多半是带着人马追出九清城去了,未探得任何消息。”探子回来说。 崔季桓有些奇怪,起义军若真已逃走,庄清和大可回城禀明,居然还这么忠心的一路追击,不像他的个性。 “对了崔大人,属下还探到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这几日也不知是哪里传来的风声,到处都在说卫氏后人和传承图的事情。” 崔季桓一愣,猛的站起身看向他:“什么?” “有人说皇上以及先帝追杀卫氏就是为了夺卫氏手中的传承图,而如今卫氏后人正在光复军中朱奕手下为将,而传承图也在他们手中。” “这流言是从何方传来的?”崔季桓双眼危险的眯起,这流言来得太巧太奇怪了,虽然他们早查到卫氏后人在光复军中,但光复军势力庞大,天启帝一时根本无法取得最后一张传承图,早前与光复军和谈也是为了能尽量缓和与光复军的关系。 天启帝的计划是等关系缓和了,他下一步便要派人去江原暗访,而与光复军有和约在前,朱奕不得不接待他们,到时再秘密调查并设法夺取传承图。 这才是天启帝愿意跟光复军和谈的真正目的,而去江原暗访,天启帝也决定要亲自隐藏身份前去,可如今卫氏拥有传承图的事情曝光于天下,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啊。 “不,不知道,但最近到处都在传。”他说。 而一路回京的秦婉初他们,一路上也听到了不少类似的流言。 “据说光复军朱奕手下一员大将叫卫知光的便是卫氏后人,他有一个妹妹叫卫知柔,便是传承图拥有者。” “天启帝杀平昌王,灭秦谢两族,皆是为了夺图,如今当世四姓的最后一张图终于浮出水面,看来天启帝也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卫家的姑娘了。” “听说起义军决定下下个月在河阳鹿台举行一次公开的英雄大会,天下叛军义士皆可参加,光复军可是三大势力中的其中一个,必定会参加,啧啧,我觉得肯定又是一场血光之灾啊。” “知柔的事情怎么会搞得天下尽知?”秦婉初皱眉看着二人。 庄清和跟谢云昭坐在火堆旁一时都没有说话,秦婉初又道:“还有你们起义军又要召开什么英雄大会是怎么回事?” “阿初。”庄清和拉她在身旁坐下,道,“这是那天晚上开会的结果,你别担心卫知柔的安危,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秦婉初一怔,“所以,这一切都是你们联盟军的主意。” 谢云昭点了点头:“不过看来这消息也是走得挺快,这才九月初,便已要天下尽知了。” “这是自然,八路叛军一起使力,一起向外散布同一个消息,效果自然不同凡响。”庄清和道,“天启帝为了这最后一张图可谓的费尽心血,如今消息自己送上门来,又有鹿台英雄会的引诱,他不可能不上当。” “说到这儿我倒觉得我们得加快脚步,快些到京。”庄清和说,“要在崔季桓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先跟天启帝说定鹿台之行,不然等崔季桓回京,让他嗅出异样,反而不好了。” 谢云昭点头:“此次去上安,我也是为了鹿台计划能顺利实施,确保上安不会有其他异动,免得我们空计划一场。” 秦婉初怔了怔,低声问道:“所以你们那天晚上的会议结果就是用知柔作诱引,设计一个鹿台英雄会引天启帝主动现身,然后在鹿台” 二人对视了一眼,庄清和点头:“简单来说是这样,但中间还有一些曲折与安排,不过你放心,只要计划顺利天启帝这一次绝逃不掉。” 最后那张传承图对天启帝来说确实有着足够大的吸引力,甚至可以说快成天启帝的心病了,以它为引确实是个好办法,但是秦婉初还是不由得皱眉,只有命运相同的人才能真正切身体会,那种被当作工具使用的感觉。 她不知道卫知柔事先知不知道这件事,如果知道她又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同意这个计划的。 第281章 下棋 九月初七,庄清和带领小部队兵马抵达上安,未卸盔甲便先入宫宇,急于向天启帝说明一切。 用那日秦婉初说过的话,庄清和一字一句向天启帝说明了自己的境况和不得已回京的决定,天启帝怫然大怒:“这个崔季桓,朕让他去九清是为了协助你收复城池,他居然胆敢将你关于城外,立刻传朕旨意,让崔季桓马上给朕滚回来,朕要亲自问责。” “回皇上话,崔大人几日前便已上报在回京的路上了,想来明后天便能抵达。”李公公躬身答道。 天启帝冷哼一声,又看向庄清和:“老五,此次你平乱有功,朕定当重重奖赏,不过九清境内突然冒出那么多的起义军队也确实可疑,你可知是为什么?” 就知道天启帝爱和稀泥和为难人,庄清和早有准备,他道:“暴徒作乱九清,人人闻风而动,李沛之估计是想分一杯羹吧,不过在我收复九清之后他们便急速撤去了,并没有其他异动。” 天启帝点了点头,又道:“听说与你一同进京的还有一个戴着面具的奇怪男子?” 庄清和眉头微动,他道:“是个江湖侠客,曾在九清助我收复城池,臣觉得是个人才便收在身边为谋士了。” 天启帝笑了笑没说什么,只吩咐下去让宫人准备晚宴,要给庄清和庆功。庄清和皱了下眉,天启帝这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的毛病真真是改不掉了,他才不想在宫里吃什么饭,如今王府之内就只有秦婉初和谢云昭,这一点也不美妙,他只想快些回去。 可是天启帝的庆功宴还是到后半夜才堪堪散场,而王府之内早早就收到了天启帝的赏赐圣旨,什么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又是一箱一箱的抬进王府,秦婉初一下午都泡在厅房里跟管家一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庄清和回不来吃晚饭,秦婉初只好端起当家主母的范,尽地主之谊招待谢云昭,亲自下厨去做菜,谢云昭也不想她过于忙活,跑去跟她说自己想吃面条。 简单点也好,秦婉初也累了一天,确实不太想动弹,便随手下了两碗鸡蛋面端上桌,她冲谢云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看你今天才到王府,我却只拿面条招待你,李将军可千万别见怪啊。” 谢云昭端着碗拿着筷子大快朵颐起来,真香,热气腾腾的正是最好吃的时候。他笑了笑:“怎么会,我看你也忙了一天了,反正就我们两个人,做一桌子菜也不可能吃得完的。” 秦婉初伸手捏了捏肩头,苦笑道:“可不是,看样子阿和今晚又要很晚才回来了,不过我已经让下人把西厢那边的客房收拾出来了,李将军就先住那儿吧。” 谢云昭点了点头,又道:“侧妃今晚若是不忙,不如我们下几盘棋如何?顺便你可以跟我讲讲上安如今的情形,也好让我有个大概的了解。” 其实早前跟宁玉尘一道来上安时,这些都已了解得差不多了,他只是想多跟她在一起待一会儿。 秦婉初点头同意了,二人吃过了面,便叫四喜摆上了棋盘沏了茶,屋里窗棂上的两盆幽兰在夜晚里静静的散发着一股清香,随着拂面清风吹得满屋里都是这香味。 谢云昭还记得上一次与秦婉初对弈好像是好多年前的事了,那时他们还小,秦婉初的棋艺还是他教的,所以总也下不过他,每每输子总要耍赖。 “云昭,外面那杏树上的杏子看起来好好吃哦,给我摘两个嘛。” “下完这盘我就去给你摘。” “不,我现在就要吃,我要一边吃一边下。” “好,你等我回来再落子。” 等他摘了杏子回来,棋盘上好些棋子早被某少女给动了手脚,她还得意洋洋地围堵他的棋:“云昭,你要输了。” “阿初,你这么明目张胆的偷子换棋,出去是要挨打的。” “我没有偷子换棋。” 少女气鼓鼓地瞪着他,一脸较真的模样惹得他忍不住笑起来,最后总是他认输:“好了好了,算我输还不成嘛。” 谢云昭捻弄着手里的黑棋,目不转晴的盯着对面而坐的女子,她蹙起眉头认真思考的模样一如往日,他多想她抬头时突然对他说:“云昭,我想吃外面树上的果子了,你现在去给我摘好不好。” 他愿意输掉每一盘棋,换她倚在他身边撒娇的日子 秦婉初轻轻放下手中的那颗白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我好像又输了。” 谢云昭:“”他心里无比的失落,像掉进深海的人,永远触不到底,又永远无法上升。 “侧妃的围棋是谁教的,好像不太厉害的样子。”谢云昭淡淡笑道,他其实也很矛盾为什么非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在秦婉初面前提及自己,提及过往,他既答应了庄清和的要求,就不该再提这些的,可他就是忍不住。 “是云昭。”秦婉初倒似乎并没有介意,“不过他围棋可厉害了,是我这个学生实在不及他万分之一。” 她不好意思的偷笑了一下。 “谢云昭。”他轻轻念着这个名字,自己念自己的名字总是有些奇怪的。 “你也听说过他。” “秦谢两家的大案惊动天下,怎么可能没听过呢。”他轻轻一叹。 秦婉初点了下头,并不疑有他,她看着他的脸,突然认真问道:“一直没问李将军,为何要一直戴着一个铜制面具在脸上呢?” 谢云昭怔了一下,捏着手里的棋子没有动作。 秦婉初忙摆手说:“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单纯的好奇而已,要是李将军有什么难言之隐,权当我没有问过。” 谢云昭点了点头:“好。” 他还确实没想过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便也只好浑水摸鱼了。秦婉初在心下吐了吐舌头,他还真是一点不忌讳的承认自己有难言之隐呢。 “说点开心的事吧。”谢云昭突然道,“嗯,侧妃要不讲讲你和王爷的事情。” “我和阿和?” “是啊,据说一开始是王爷单相思,不知道到底他做了什么最后让侧妃打开了这扇心门,接受了他。” 秦婉初想了想,如果她的故事能对李无名有所帮助,或者能让他觉得接受现在的一切也挺好,会不会这也算是无形中帮助了李静如呢。 “好。”秦婉初笑着点头,“反正也没什么事,闲着也是闲着,我跟你讲讲?!” 他点头:“好啊。” 第282章 造个孩子 庄清和拖着疲于应付的劳累身躯回到府上时,见厅堂灯还亮着便走了过去,人还未上厅便远远听到秦婉初轻浅的笑声,伴随着的还有谢云昭的声音,他眉头一紧,就知道留这二人没什么好事。 他快步上了厅堂,在门口便见秦婉初捂着嘴不知在笑什么,乐得开怀,坐在对面的谢云昭手里捏着颗棋子说:“我那天还笑话王爷不行呢,成亲三载没个孩子,这说出去谁不怀疑。” “李将军你也太好笑了。”秦婉初笑眯了眼,“不过这事真不能怪他的,说起来我欠他甚多,若不是我一直喝” “这么晚了,你们两个倒是很有兴致。”庄清和阴着张脸走进来,顺势坐到秦婉初身旁,伸手揽住她的腰,一副要宣誓主权的样子朝谢云昭看了一眼,“夜深了,阿初,该休息了。” “你回来了。”秦婉初拉着他的手说,“我刚跟李将说了些我们从前在一起的事情,李将军还挺感兴趣的。” “是嘛。”庄清和轻轻撩着秦婉初的秀发,一脸挑衅的模样,“李将军竟然对我内帏之事感兴趣?” 谢云昭站起身撒下一手的棋子:“夜是有些深了,我回去休息了。” 庄清和转身将秦婉初打横抱了起来,秦婉初惊得一震:“你你干什么,还有人在这儿呢?” “我们也去睡了。”庄清和凑在她耳边厮磨起来,“这段时间不是在打仗就是在赶路,人家李将军说得有理,我们也该造个小孩了” “庄清和你收敛点” 庄清和才不管那么多,抱着她肆无忌惮的从谢云昭面前走过,秦婉初羞得一张脸没处放,躲在他怀里不敢抬头,尴尬得只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谢云昭:“” 他只想了解这近三年来秦婉初是怎么一路走过来的,他错过的那些点点滴滴虽然补不回来了,但也想要知道情况。庄清和的醋意大发,在他面前这般表现,着实让谢云昭有点想骂娘,以前怎么从来没发现他是个这么玩意儿。 不知道秦婉初到底喜欢他哪点,死皮赖脸这一点吗! 庄清和大步流星径直将人抱着回了他们的院落,将秦婉初直接扔到了床上,欺身而上他伸手捏着秦婉初的下巴,用力有些大,眸光有些严厉:“你为什么总是跟他走得这么近,知不知道自己是有夫之妇?” “”后知后觉,秦婉初发现庄清和这是吃醋了?!她扑哧一声笑了,“你怎么什么飞醋都吃啊,他是李静如的未婚夫,我跟他走得近些,多说些话还不都是为了” “少跟我说这些。”庄清和恼气的坐到床边背对着她,显然有些不想理她,这个时候他也很羡慕秦婉初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必烦恼的无知和幸福,“总之,我不喜欢你跟任何别的男子走得太近。” “那要不,从明天开始我再不旁的男子说半句话了。” “可以。” “嗯,那府里的管家来传事我也不能答他的话,阿七来找我说你的事我也不能搭理;至于宫里传话的人要是男的的话我也不能理会了,嗯连我哥哥我也不能认了” “秦婉初。”庄清和扭头瞪着她,“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秦婉初笑着迎上去抱住他:“好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了嘛,我倒觉得李将军是个重情重义,有勇有谋的好男儿,按说跟你是会成为很好的朋友才对,可我怎么总感觉你好像对人家有意见一样,哪怕人家不顾一切抛下大军转回头来救你,你都不怎么领情的样子。” 是,他重情重义,他有勇有谋。他还侠肝义胆,端方君子。他自然什么都好,就是因为他什么都好,庄清和心里才烦躁,他谢云昭就不能有点毛病吗 “今天进宫怎么样?”秦婉初也不想纠结莫须有的奇怪问题,便转了话题。 “没什么。”他也缓了语气,“好在我在皇上面前先发制人,将道理都占在我这一边,反正皇上嘴上是说要训斥崔季桓,也奖赏了我,至少他心里到底怎么想,我也不在意了,鹿台大会过后,我也不再是上唐人。” “今天看到那么多的奖赏搬进王府我就知道你在这宫里把事办成了。”她笑着说。 “明天还得赶早进宫,跟皇上提一提鹿台大会,最近流言闹得厉害,他必有所闻,也一定心有所动,我得抢在崔季桓回来前在他面前多下些功夫。” 秦婉初点头:“辛苦了,每一次总是你一个人在默默的努力” 庄清和转身将她压下,手不安分的在她身上游走,脸上笑意渐渐变得情欲:“那你要怎么奖励我的努力” “阿和,你越来越坏了。” “我们趁这段时间也好好努力,争取造个孩子吧,嗯” 有人美梦,也有人难以成眠。 谢云昭还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在王府里过夜,从他知道庄清和娶了秦婉初时,他就想过无数次要跟庄清和决斗,不死不休什么的,总之非要将秦婉初抢回来不可。 但渐渐的,得知的真相越来越多,他竟到这最后都无法再与秦婉初相认了,似乎一切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特别是今晚亲耳听到秦婉初讲述这二年零八个月的全部经历,那些百转回肠的情绪 他望着窗外的月亮长叹了一口气,秦婉初谈及庄清和时那一双发亮的眼睛,是他怎么也避不开的痛点。庄清和有句话说对了,他只是秦婉初美好时光里的锦上添花,而庄清和与她是生死相依,是雪中送碳,是不离不弃 第二日庄清和很早便起床洗漱,离开院落里秦婉初还在梦里,他便吩咐四喜:“今天多给阿初找些事做,告诉管家那头府里一应大小事务,财务种种都搬过来叫她清算。” “啊?”四喜懵了个怔,“王爷这是要累死侧妃啊,以前您不是从来不让她理会这些嘛。” 府上中馈虽是秦婉初掌管,但一应事务还是管家在代为处理,庄清和不愿意她过于操劳将自己锁死在杂事之上,但今天却一反常态。 庄清和也不想,但比起她被谢云昭缠着,还是让她被庶务缠得脱不开身更好。 不过令他意外的是刚到府门口,庄清和便见谢云昭已经长身玉立,静静站在门口,显然是在等他。 迎面而上,谢云昭说:“王爷的令牌方便给我一块吗,有那东西在上安很多地方行走似乎也就方便很多了。” “你想做什么?” “王爷要进宫做事,我自然也有我的事要做。”谢云昭淡淡一笑,显然是不愿意跟庄清和细说 第283章 开始表演 庄清和还是给了谢云昭一块令牌,毕竟如果谢云昭有自己的事去做,而不是天天待在王府里与秦婉初四目相对,那他也会好受些;另外如今毕竟是八军联盟,一切以联盟军的利益为上,他也不会拒绝谢云昭的要求。 御花园里,天启帝一脚踢翻了那个前一秒还卧在他胸膛上你侬我侬的嫔妃,又伸手掀翻了白玉石圆桌上的茶点水果,伴随着一阵的叮铃铛啷的响声,天启帝郁闷地抚额:“滚。” 那妃子如蒙大赦,拼命藏着眼底的泪连滚带的爬的告退了。 “谢云婳啊谢云婳,这世上再也没有一个女人能如你带给我那般强烈的感觉了。”天启帝仰天长叹了一句,“便是想找个能如容妃般省心的替代品,竟也无能为力。” 果然最喜欢的就是不能随便摧毁,早知道当初管他会不会被众臣发现,责难,他都该将谢云婳死死钳在宫内,他眉头微蹙,容妃也是,应该给她替换个身份让她继续活着才对 “皇,皇上。”李公公知道他心情很差,但他不得不来回话。 天启帝抬了抬眉梢,那深沉的目光仿佛在说如果你敢说出半个屁字来,朕就立刻杀了你。 李公公紧了紧手中的拂尘,咬了咬牙:“儒诚王求见。” 天启帝松了眉梢,说:“让老五过来,还有,叫宫人来把这儿收拾了。” “是。”李公公长舒了一口气,赶紧应声下去了。 庄清和走上来时,宫人刚好把亭子里重新收拾好,天启帝一双眼睛阴沉沉地看着他:“你不来,朕都想召你进宫的。” “皇上可是有事吩咐。”看得出来他刚发了一场脾气,庄清和观察了一下四周,在他的示意下立到其旁边。 “朕原本打算下个月去江原的。”他说,“微服私访,不过,最近却听到不少传言说起义军李沛之那老狗要在鹿台召开什么天下英雄会,好像就是为了针对朕的,你怎么看。” “皇上有意要去江原?”庄清和微皱了一下眉,“但与光复军的和谈不是才结束吗?” “可是谁都知道这种表面的君子协定不过约束一时,私下里该怎么着还不是继续怎么着,况且朕查到之前在九清可不止起义军大肆行动,好几路叛军,其中就包括他光复军也有参与,你说他们都聚到九清是想搞什么呢?” 庄清和不知道天启帝这话是不是有意要试探他,只想了想道:“具体情况臣并不知道,不过臣只接触过起义军,所以” 天启帝好整以暇地看了他一眼,随之笑了起来:“那最近的传言你听说了吗?” 这不进宫正是要跟你说这事呢。庄清和心下一笑,面上严肃道:“早有耳闻,事情早已传得天下尽知,说的是卫氏后人和传承图的事,这个倒是要传得厉害些,至于起义军要在鹿台召开天下英雄会的事,只淡淡听人提起过。” “你觉得,是真的吗?”天启帝问道。 庄清和摇头:“这个说不好,但是李沛之这么大张旗鼓,不顾我上唐颜面召开大会,甚至是公开对付皇上您的大会,这俨然是在挑衅我上唐国威。” 其实上唐早没什么国威了。 “那要派兵镇压吗?”天启帝继续问。 “臣倒觉得镇压不是一个好计策,诸叛军实干力量齐聚,我上唐也未必有一举灭之之力,若贸然挺进,反而有险,倒不如”庄清和眯了眯眼,“渗入其中,以观变化,伺机而动。” 天启帝的手一下一下的敲击在桌面上,他在思考庄清和说的这些话,好一会儿他看向庄清和:“其实朕问的不是英雄大会真不真,而是传承图的事,你觉得传言是真的吗?” “关于四姓传承图,有太多传说和猜疑,这一点臣亦无从得知。”庄清和道,“但皇上掌握上唐天下,想来对四姓从前的事会更了解些,自然更能看懂个中蹊跷。” 一句话,是不是真的天启帝心里其实早就有把称了,庄清和根本不需要在这上面作什么工夫,重点是天启帝要不要去鹿台一探究竟。 “鹿台之行,光复军好像也会派卫氏后人参加。”天启帝说。 庄清和点头:“似乎他们的身份于这次会议更有利于扇动各路叛军的情绪,所以让他们参会也是意料之中罢了,而且朱奕选择这个时候曝光卫知柔的身份和传承图的秘密,可见也是有意无意的想向天下昭示他们才是人心所向罢了。” “如此作为,确实会给他们光复军吸收人员起很大作用,本来他们光复军起兵之初就是打着的复仇旗号,如今也只是越发坐实罢了。”庄清和继续道,“当然了,这是一把双刃剑,给自己带来利益的同时,相信也有不少人已经暗中盯上了卫知柔。” 光复军大可将传承图提前拓印藏好,但是卫知柔这个活生生的人却是藏不住的,总会招致哄抢杀伐。这也是在提醒天启帝,无论他怎么决定,这些流言一旦传出,抢夺传承图的人一定不在少数,他不行动自有人行动,若是卫知柔落于他人之手,想再夺图,只怕难上加难了。 果然,话说到这儿,天启帝的眸光闪动了一下,庄清和继续再回一把火:“最近军机处有可靠探子消息带回,说江原那边有骚动异相,城里发生了好几起刺杀事情,似乎都是冲着那个卫知柔去的。” “你说得对,朕不能放任李沛之的鹿台行动,你提议的渗入其中,以观变化,伺机而动是个好法子,去安排一下,朕要亲自前往,倒要看看这些叛军究竟想搞什么鬼。” “皇上,这种事不必您亲自出面吧,这太危险了。”庄清和皱眉劝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天启帝哼声,“撤退及安全问题由你全权负责,总之” “皇上,崔大人求见。”这时,李公公又走上来禀报。 天启帝眉心一紧:“哦,他回来了,让他上来。” 庄清和心里冷笑了一声,道:“那皇上,若无其他事,臣就先告退了。” 天启帝看出庄清和不欲跟崔季桓碰面,显然是还在为九清发生的事情恼怒,他点了点头,反正这两个人一向都不对付,他也习惯了。 离开亭子转过一丛灌木,正好跟迎面而来的崔季桓撞个正着,他眉头紧锁似有什么沉重心事,庄清和没有跟他打招呼甚至没有理会他,全然用一种没看见这个人的态度从他身边走开了。 崔季桓愣在原地好几息的时间,回头望了一眼庄清和远去的背影,他眉头皱得更紧了。 第284章 李静如的一巴掌 秦婉初大半日泡在那些账目里,头脑发昏,眼晴酸涨。她扑在桌案上,颓废不堪。 四喜给她端了茶点来,她有气无力地问四喜:“我现在让他娶个王妃回来管家,还来得及吗?” 四喜忍不住发笑:“侧妃,谁不知道你是我们王爷心尖尖上的独一份,便是你让他娶,他也不会娶的,这份劳累你也只有受着了。” 这时,管家在外面敲门,四喜让他进来,他站在门厅处说:“侧妃,门口有个叫李静如的姑娘,说是您的好友,非要进王府来找您,您看” “李静如?”秦婉初陡的来了精神,从桌案上立起身子,“快快,把人请到前厅,奉好茶,我立刻就来。” 她扔下一桌的账目欢天喜地的出门去,四喜皱眉:“那账要怎么办?” “我有贵客要接待,这些杂事当然是容后再处理了。”秦婉初理直气壮地朝前厅走了,她今天真是要好好感谢一下李静如,来得太是时候了。 秦婉初脚下生风,不由又想李静如竟然千里迢迢从郡河跑到上安来找她,嗯绝对不是找她,只怕是为了那位李将军吧,想到这儿秦婉初暗暗生笑,等一会见了她定要好打趣她一番。 李静如不是第一次为追谢云昭而千里跋涉了,这是第二次。但与上次心情不同的是,因有侍从一路随从保护她没有迷路走冤枉路;但却因知道谢云昭跟最喜欢的女人朝夕相对而困苦纠结。 她有多怕自己来晚了一步。好在虽要在上安寻一个隐藏身份的人很难,但要寻儒诚王府却并不难。 站在儒诚王府的大厅里,她倒也庆幸跟秦婉初结识过,否则这儿她可进不来。 “静如。”远远的,秦婉初还没有进屋便唤了她的名字。 李静如只是淡淡的看着她提着裙摆进屋,一路上喜笑颜开,笑面生花。秦婉初背对着屋外的阳光,却又让光线折射在自己身上,配上她明媚灿烂的笑容,一时间李静如只觉得她仿若天人一般,美丽娇贵,令人不能直视。 “真没想到你会来上安。”秦婉初笑着去拉她的手,“这回竟没有迷” “啪。”—— 话还没说完,李静如避开了秦婉初的手,反而抬起手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秦婉初:“” 她着实有些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挨一巴掌。而且这一掌的力道还不轻,火辣辣的钻心地痛。 她捂着脸不明所以的看向李静如,李静如的手也微微颤抖,她只是看不惯为什么秦婉初笑得这么开心,而她却要生活得那么郁闷难受,凭什么。她越是容光焕发,李静如就越是觉得痛苦加倍。 “静如?”秦婉初怔忡住了。 “喂,你这女人怎么莫名其妙动手打人呢。”四喜赶紧拦将上来瞪着李静如,“你休要在王府放肆,否则等我们王爷回来有你好果子吃。” 李静如指着叫嚣的四喜和旁边一干伺候人等说:“你让他们都下去,我要单独跟你说。” “不行。”四喜断然截道,“侧妃,这女人才凶猛了,要是我们都走了,还不知道她怎么对付你呢,绝不能” 秦婉初摆了摆手,对四喜说:“没事,这只是个误会,你们都下去吧。” “侧妃?” “听话。” 秦婉初让王府的人都退到门外候着了,李静如也让一直侍立在他身后的那名执刀随从出去了。 屋里就余二人,李静如看着她说:“秦婉初,我真讨厌你。” “我不明白。”秦婉初抓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明明她们当初分别时还相约了再会,可这再会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李静如冷笑一声,“事到如今你又何必还要在我面前装呢。” “”秦婉初一头雾水,“你说清楚些,我到底装什么了?” “你明明已经有了儒诚王,为什么还要揪着无名不放。”李静如一步步逼近她,目光如刀如芒般钉在她身上,“既然你没有想过要跟儒诚王分开,那就请你洒脱的放开无名的手行不行,难道看着他为你难过为你愁肠百结你才开心吗,难道你真的愿意看他孤苦一辈子才乐意吗?” “李将军?!”秦婉初怔愣了一下,“我我什么时候揪着李将军不放了,静如,你误会我了吧,李将军随我们来上安不是说是起义军有新的任务要完成” “你还装。”李静如瞪着她,“真是想不到,秦婉初你竟然是个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明明已经有儒诚王那么疼爱你了,却还勾着他对你难以放下,你这么狠的心,可知这近三年的时间他是怎么过来的,自从他恢复记忆以来,无时无刻” “李静如。”门被大力推开,谢云昭站在背光的门厅边上看着她。 随之庄清和走进了屋来将秦婉初拉到身旁:“李小姐,慎言。” 庄清和吓得魂都要飞出来了,还好没有在宫里耽误,可偏偏在回来的路上碰到谢云昭,还是多说了两句,一路慢悠悠回来,就应该立刻赶回来才对,若是再晚一步,这李静如还不知要说出些什么话来。 “无名。”李静如看着他,眸光里带着泪水,一时越发难受起来。 谢云昭上前一把拉住李静如的手扯着她出去了—— “等等”秦婉初追上去想问个明白。 但庄清和拉住了她:“这李小姐爱夫心切,有些嫉妒得失了分寸,你别理会她,李无名自会知道处理的。” 爱夫心切,失了分寸 可秦婉初怎么觉得不像呢,单独的嫉妒不是那种眼神,李静如看她时候的那个样子,分明是带着恨的,还是很深的怨恨。 秦婉初转头看向庄清和,一脸的质疑。庄清和忙又道:“这没什么不好理解的,你忘了我也不喜欢你跟别的男子走得太近。这李静如定是从宁玉尘那儿听了些旁门左道的话,以为李无名要移情别恋了还是怎么” “不,她明明知道我对你的感情,她怀疑谁也没有怀疑到我头上来的理由啊。” “女人在情感方面的事情哪有道理可言。”庄清和笑了一声,伸手捧着她刚被打了一巴掌的半边脸,“都红了,四喜。” 四喜应声进来,庄清和说:“快去准备热水给阿初敷一下脸,这脸不敷,晚上准会肿的,这个李静如下手也太狠了。” 秦婉初低着头却仍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静如今天的情况就是没对,她说那些什么我缠着李将军,什么李将军放不下我,还有失忆啊” “别瞎想了。”庄清和握着她的手紧了一紧,“我想也许是她压抑得太久,把对李无名那个前妻的恨都转移发泄到你身上了吧,毕竟人的感情一旦失控就很转圜,是不是。” 第285章 退步 其实打完那一巴掌,李静如就后悔了,撇开谢云昭的关系,她其实还是很喜欢秦婉初的,可是嫉妒不甘总是会使人在无形中变了模样,发怒更是会令人悄然失控。 谢云昭一口气将她带到了护城河边,初秋微凉的风迎面吹来,袭卷去一身的沉重怒意,她重重出了一口浊气,盯着眼前男人眸色闪了闪,虽然她心里知道不该动手打人,但是她不想承认错误。 “我与庄清和有言在先,此生都不会向她公开我的身份。”谢云昭敞言道,“所以,她什么都不知道。” 李静如怔忡住了:“” 回想之前在厅堂上秦婉初的反应,是了,她什么都不知道。李静如忍不住哭了起来:“凭什么。” 谢云昭看着她:“静如,阿初她” “你别说话。”李静如气急败坏的瞪着他,“你一开口,每个字,甚至每一次呼吸都是向着她的。你痛苦,我痛苦,庄清和也未必好过吧,可凭什么,凭什么她可以逍遥自在,李无名你告诉我,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下她。” “之前回郡河我已经向大人说得很清楚,我们的婚约” “那是你一厢情愿。”李静如冷哼一声,“谢云昭就算是我爹同意了,你也休想摆脱我,当初你既认了这一纸婚约,我就要你对我这一生一世都负责。” “静如”谢云昭不知道要怎么跟她解释,苦口婆心,理性劝说,似乎在这件事上对她而言都没有作用。 李静如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虽然强抿着嘴忍泪,但那泪水还是跟掉线的珠子似的啪嗒啪嗒直往眼眶外滚:“我知道我今天很冲动,我,我跟你道歉好不好,你别恨我,你知道的我也不好受我我可以退步,我跟你们一起瞒着她,永远不让她知道真相让她永远都生活在快乐幸福里,但是,你得答应娶我。” 谢云昭看着她近乎渴求的模样,心底里甚是难受,这近三年的光阴,他的印象里李静如向来是一个洒脱爱笑的千金小姐,唯独对他情根深种,他也曾窃以为能娶到她是一种福气,至少会过得很平静顺利。 直到记忆恢复。 似今天这般的低声下气,是谢云昭从来没有见过的李静如。 “我可以接受你心里一直有她,但你必须要守在我的身边,做不到如漆似胶的恩爱,至少要跟我相敬如宾,好不好。” 她李静如是何等高贵的身份,想嫁什么样的男子不是唾手可得,却偏偏要对他一而再再而三容忍让步,若是他再不识趣,就着实是不知好歹了。 可是 谢云昭叹气:“静如,我真的没有成亲的打算” “无名?” “其实像玉尘一样,我一直把你当” “够了。”李静如啪的一声重重扇了一记耳光给他,这一耳光虽然扇得手心发痛发麻,可她却仍觉没够重量,她甚至想再给他一记耳光。 谢云昭默默承了这记耳光,喉头微微发涩:“对不起。” “我都让到这一步了,你到底还想要我怎么样?”李静如大声哭问,她声音有些大,加上哭得止不住,旁边好些过路人纷纷侧目,指指点点。 谢云昭忙将她拉到旁边一棵柳树后去,尽量避着人群,他拿帕子给李静如擦泪:“你很好,真的很好,是我不够好,我配不上。” 她摇头,她不想听这些,他明明知道的,可他每次就只会说这些,说到底还是因为秦婉初。 她苦涩一笑,满脸的泪水交纵,真是比哭着还难看。她说:“我恨秦婉初,我恨她,李无名,你绝情至此,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她转身跑开,一直在不远处守望的她的随身侍从,这才走上前:“将军” 谢云昭摆了摆手,说:“快跟上去,这儿是上安,别让她出事。” “是。” 谢云昭在河堤边上坐了一整日,静默如他像是融进了护城河边的风景里,变成了一块不动如山的石头 秦婉初本来还想等谢云昭回府再问问他情况,但是左等右等,谢云昭和李静如都没有再回来过。 庄清和费了好大劲儿才使她相信李静如是乱撒气,等到后半夜不见谢云昭回来,庄清和在心底里大大松了口气,哄着秦婉初上床睡了,他在想,最好谢云昭之后都不要再回来才好。 这样的事情哪怕再多来一次,他觉得他都要心脏骤停了。 而此时的皇宫之内,崔季桓一直跪在阶下,天启帝背着手,手里拿着本书佯装看书,其实他的心根本没在书上。 “朕派你去九清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查清齐聚九清那些叛党的真正所图。”崔季桓眉头微紧,他知道皇帝此刻心中对他有怒,所谓先发制人,他也怎么没料到他没让庄清和回城,庄清和竟然就自作主张直接回了上安,还直接在皇帝面前告了他一状,这一招打得他措不及防。 自己哪些地方做得过了他很清楚,而庄清和必然会揪着这些过处在天启帝面前狠狠作文章,拿着显微镜看头上的虱子,那令人讨厌又恶心的虱子自然是要被无限放大。 “查得如何了?”天启帝眉角动了动看向他。 “十几路叛军几乎是差不多时间到达九清的,且大多是同一时间离开九清的,可见是应该是奔着一件事来,除了起义军带了一万人马,其他似乎都只有一两人出行。” 天启帝眯了眯眼,显然对他的调查结果并不满意。 “臣怀疑他们在密谋什么。”崔季桓挑眉说道,“皇上,若是十几路叛军当真联合的话,不可不防啊。” “怀疑。”天启帝哼声,“果然,你一到九清就忙着对付你的死对头儒诚王了,把朕的交待都是抛到九霄云外了吧。” “臣不敢,臣知这次王爷对臣有意见,但是” “够了。”天启帝打断他,“朕不想再听任何的辩解,你别忘了你是怎么回上安的。” “皇上的大恩大德,臣没齿难忘。”说这话时崔季桓几乎咬碎后槽牙,那是一种极致到顶的恨意。 “哼,朕知你向来与老五不对付,可是他是三军主帅,你竟敢私作主张将人关于城外整夜,不给吃不给喝,若是真追究起来,满朝文武你觉得会向着谁?”天启旁骂道,“还好朕大加褒奖,厚赏于他,多番安慰让他没有再过度追究,否则你这屁股只怕轻易干净不了。” 第286章 新的打算 天启帝两头说好,崔季桓何尝不知那只是他的平衡之术,在父亲去世之时,崔季桓就已非常了然,他和庄清和都是天启帝精心养起来的宠物罢了,天启帝从未相信过他们任何一个人,但又十实乐于见他们互撕打压。 说到最后崔季桓也只好弱弱回了一句:“臣知错。” 天启帝这才抬手让他站起来,之后又跟他说了最近外头盛传的流言,其实崔季桓今日进宫也是想带着这件事一起禀报的。 “九清的异动刚过,立刻就传出这么多奇怪的传言,又是起义军要开天下英雄会,又是卫氏传承的曝光,是不是太凑巧了一点。” “巧不巧的先放一边。”天启帝咳了两声,端起旁边早已备好的药喝了一口,他说,“但卫氏的传承图我们盯了这么久却是真,早前与光复军的和谈其最终目的也是为了这传承图,但如今朕既知它会在鹿台现身,又岂能坐视不管。” 崔季桓知道天启帝想夺这最后一张图已经想得快要发疯了,之前得到的三张,左拼右凑就是怎么也找不到半点窍门,似乎真的只有四张图到了手,才能真正打开那秘宝。 他明白只差这临门最后一脚,便是以身犯险,天启帝也是要做的。 “皇上已经答应了儒诚王鹿台的微服之行?”崔季桓问。 天启帝点了点头:“不过你知道的,对他,朕向来没有对你那么信任,所以朕还是想听听你有没有好的万全之策。” 呵,又是平衡之术,崔季桓冷哼,以前只当他是一无是处的暴君,也正是因为这小看,才葬送了父亲的性命,如今他自不会再小看那坐在龙椅上的人,不过却也对他这些话嗤之以鼻。 “上安倒是不无虞,重兵在守,绝对万无一失,但只让王爷一人护从,只怕不行,除了暗中的军队调度之外,臣希望皇上也能让臣与王爷同担护守之责,必要时刻若出意外也不至于身单影只,无所适从。” 天启帝点了点头:“朕也有此想法。” “另外。”崔季桓眉头一挑,笑着说,“其实皇上若对王爷并不十分的放心,臣倒有另一法可叫王爷不得不对皇上尽心。” “哦,说来听听。”皇上眉眼一动。 “整个上安,哦不,整个上唐谁不知道儒诚王有位心尖儿宠,谁碰一根手指头,儒诚王都要跟人拼命的。” 天启帝愣了愣——秦婉初! 他几乎已经忘记这个女人的存在了,但如今想来好像是从一年前还是两年前来着,他怀疑秦婉初知道秦谢两族被灭的真相,虽然并不放在心上,也料定庄清和不会告诉秦婉初,所以没有过多过问。 但似乎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庄清和再也没有带秦婉初进过宫,无论是大宴请还是小宫宴,若有人无意问起,他也只说秦婉初是侧妃不宜进宫,再不然就是身体不适之类的借口。 总之,天启帝都要忘记那个女人长得什么模样了。 天启帝背过身眯眼一笑:“朕的这位五哥啊,就是太痴情,为了个侧妃这几年都没有娶正室,啧啧。” 崔季桓笑了笑,并不说话,他知道天启帝心里已然有了决断。 初秋的天,清高气爽,白云悠悠。秦婉初难得去街上逛了一圈,买了些食物和饰品,不过最主要的她是为了去药铺选买点药材。 说起来顾家药铺整个儿的搬去了云河州,她去其他药铺选药材都不见得那么方便了,毕竟不是每家药铺都会把库房打开给外人看,并随便挑选的。 回程的路上她又买了想了很久的酥酪饼与四喜一人一个一边走一吃,还是原来的味道,真好。 快到王府时,迎面撞见在大街口徘徊不定的李静如,秦婉初蓦的站定了脚步,将手里没吃完的酥酪饼塞到四喜的手里,这时李静如也看到了她,朝她走了过来—— 四喜拦到前面:“怎么是你啊,你你你别过来,我告诉你,王府的护卫就在旁边” 李静如压根没听四喜说什么,伸手直接将她给拨开了,只看着秦婉初:“前面有个茶馆,喝一杯。” “喝什么喝,跟你有什么好喝的,我们侧” “好。” 四喜:“”侧妃,你好歹给我点儿面子啊。 “四喜,你先带着我买的东西回府吧,我一会就回来。” “不要。”四喜贴上来,“谁知道她打什么主意,奴婢要眼着侧妃” “行了。”秦婉初冲她笑笑,“不会有事的,听话。” 四喜皱着眉被秦婉初留在了原地,看那二人行远,四喜忙不迭转身朝王府大门加速,虽然秦婉初不许她跟着,但她还是不放心,还是赶紧回去告诉王爷比较妥当。 茶馆里不仅供应茶,也供应一些酒,李静如亲自去柜台提了一坛花雕来,坐在靠窗位置的秦婉初看她提着酒过来,不免怔了怔:“这是真的要喝一杯?” 李静如给她倒了一碗,给自己倒了一碗,在秦婉初还在望着那一碗白酒发呆之时,对面的李静如已经端起碗自顾自的灌了一碗下肚。 秦婉初:“” 她彻底相信李静如是李沛之的女儿了。 放下空碗,李静如又倒了一碗,正欲再喝,秦婉初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你喝醉了我可扛不回去。” 李静如苦笑了一声,她看着秦婉初,道:“昨天对不起。” 秦婉初:“没没事。” 李静如的眼底蕴着浓厚的歉意和悲凉,这种感觉秦婉初觉得就像自己当初刚从牢狱里出来时的模样,她知道李静如一定承受了极大的委屈和痛苦,否则不会这样。 难道那李无名还是不肯接受她。 “你恨我吗?”她问。 秦婉初摇头:“我恨你做什么,你都跟你道歉了啊,况且我也知道你是事出有因的,阿和也都劝过我了,只是李将军他” “李将军呵!”李静如打断她的话,语气里满是讽刺意味,好像对她的话并不赞同。 秦婉初皱眉,问她:“阿和说你是因为对李将军太失望,见不得他身边出现任何其他的女子,所以才会把气撒在我身上,可我又总觉得你不是这样的姑娘,但我说不上哪里不对劲,总之,静如你能实话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了,真的是因为他吗?” 李静如别过头去,淡漠道:“我不想提。” 好吧,碰了一鼻子灰的秦婉初只好作罢,李静如看向她:“我看你去了药铺,你不舒服吗?” 秦婉初怔然,她这是跟了自己一路吗?! “不是不舒服。”她浅笑了一下,“我只是想去拿些助孕的药材。” “助孕?” 第287章 心情不好 秦婉初点头,本来这事她不欲向任何说起,就连庄清和她也没打算这时候让他知道,但是鉴于那日李静如过激的表现,她决定不瞒眼前姑娘,至少要让李静如知道她对那个李无名可是半点心思也没有,实在不想成为她的假想敌。 她道:“前两年我身体因为牢狱中重伤的关系虽然表面上看着恢复了,但身体底子越发不如从前,加上这之前我喝了一段时间的避孕药” 她顿了一下,叹了口气:“总之,我不知道是不是这些原因导致我们夫妻虽然努力了半年光景,但我这肚子” 她抚上小腹脸色有些忧郁,李静如眉头一紧:“所以你想拿些助孕的药补补身子,好早日有子?” 秦婉初嗯了一声表示就是这样,虽然她并不赞同这个时候生孩子,但是庄清和一直非常的期望,之前那次避孕药的事给他打击有多大,秦婉初是看在眼里的,所以她也想通了,想要好好调理一下身子,争取尽早的怀上孩子,她相信如果他们有了孩子,庄清和一定会很兴奋的。 不过,原以为告诉李静如这些能让她更安心些,不至于觉得李无名与庄清和一起共事时,总会与她有接触而心生不快。但秦婉初却发现李静如的表情越发沉郁起来,好像更不开心了。 李静如说:“我真羡慕你。” “”秦婉初怔了怔,只当她是羡慕她与庄清和的感情关系,便安慰道,“天下乱象,李将军的心估计也比较乱,或许等天下平定了,一切归于安定,你的默默守护他总会看得见的,你也别太难过了。” 李静如苦笑,她所说羡慕秦婉初,是羡慕她能被两个男人这么严密的守护,无论是庄清和还是谢云昭总是事事以她的感觉为先,宁肯自己委屈难过,也不想她有半点不开心。 “怎么,不喜欢喝酒?”李静如指了指她面前的那碗酒,“还是说因为我乎了你一巴掌,你对我心存芥蒂。” 真正心存芥蒂的是李静如,不明所以的是秦婉初。但是李静如并不想坦承这份不爽的感觉。 秦婉初笑了笑,伸手端起那碗酒道:“小看我?好歹我也是出身武将世家。” 碗沿口刚要碰到嘴边时,突然一个身影遮下挡去了她半边日光,那人伸手夺过她手里那碗酒,嘭的一声放到桌面上,转而瞪着李静如:“你到底要干什么?” 秦婉初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谢云昭,虽然铜面遮住了他整张脸,只看得见那双发怒的眼睛,但是他的语气可并不友好,她有些怔忡。 李静如似乎跟她一样,也有一瞬的怔忡,可随即她讽刺一笑,伸手端过秦婉初那碗酒,仰头喝了下去—— 谢云昭:“” “静如?”秦婉初隐约察觉到是怎么回事,但却越发有些想不通。 李静如将碗扔到他脚边,重力一摔伴随着瓷器破裂的尖锐声响在空气里响起,四周好些食客扭头看来,李静如笑得惨然:“在你心里,我不这么不堪。” 她起身走了,没有跟秦婉初打招呼,谢云昭追上去想拉住她道歉,但却被她头也不回的甩开了。 谢云昭立在下楼的楼梯口拐角处沉默了很久,昨天李静如情绪激动,走前疯了似的跟他说她恨秦婉初,谢云昭便以为 “追上去啊。”不知何时,秦婉初在他身后说了一句。 谢云昭摇头,他说:“由她去吧,失望攒够了,她也就看开了。” “”秦婉初愕然,他看着谢云昭,“虽然之前也了解过一点,但是我倒也从来没有问过李将军,难道在你心里,就真的这么放不下你那位前妻吗,竟不惜要用这种方式来让静如断了念想。” 谢云昭看着她,眼神闪烁不定。 秦婉初又道:“说实话,我着实有些摸不透为什么静如突然对我敌意这么大,但我看得出她真的很不开心。我甚至怀疑是不是你在她面前说了我什么坏话,或者说了什么让她误会我的话,想借此来使她死心?” 差不多吧,这么解释倒也行。谢云昭苦笑:“对不起” “跟我道歉无用,你该道歉的人是她。”秦婉初指着李静如跑走的方向叹气,“我发现你们两个都很轴啊,李将军别怪我没提醒你,依我之见,静如纵使对你有失望,但估计是不可能真正放得下你的。” “那你呢?”谢云昭垂下头问她,“虽然如今你与王爷琴瑟合鸣,但你心底深处能放得下谢家那位吗?” “你说什么?”秦婉初一怔,像被雷击了一般震惊地看着他。 他忙摇头,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忙转移了话题:“我送你回府吧。” “不用了。”秦婉初显然也有些不高兴了,确实,她怎么会喜欢有人动不动在她面前提及亡者,有些心弦不应该再被拨动,她扭开头去,“回王府的路我认得。” 得,继李静如气冲冲的走掉后,秦婉初也没给好脸色的走掉了。 谢云昭坐回那二人之前坐的位置,长叹一口气后给自己倒满了酒,一饮而尽,再来一杯,再次饮尽 秦婉初气乎乎的回到王府,四喜把刚熬好的养身汤药给她端上来:“侧妃,快趁热喝。” 肚子里一团气,哪儿还喝得下什么汤药,她揉了揉眉心:“先放旁边吧。” 正当正这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响动,随之是庄清和的厉喝声:“本王说过多少次了,阿初的院子里要每日打扫,为何地面这么脏乱,一地的树叶萧索至极,本王养你们这群饭桶是干什么吃的?” 外院里跪了一地管洒扫的下人奴仆,个个低着头噤若寒蝉,庄清和还欲骂人,秦婉初走了出来,倚在门框边上奇怪地看着他:“你发什么疯?” 庄清和到嘴边的话吞了下去,转而一拂袖哼着声进了屋去,一地的下人瑟瑟发抖,秦婉初眉头微紧,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个个都吃枪药了。 秦婉初朝四喜使了个眼神便也跟着庄清和进去了。四喜在秦婉初进屋后便将主屋的门关好,转而对跪了一地的下人说:“都起来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今天王爷心情不好,尽量少在他面前晃悠。” 屋内,庄清和坐在桌边闷声闷气的喝茶,秦婉初往窗下的美人榻边一靠,也不想说话,她今天心情也不好。 第288章 需要牺牲 “收拾东西,今天晚上,我让阿七亲自护送你去往云河州。”庄清和在灌了两大杯茶水之后,似乎终于冷静了一点。 秦婉初却讶然怔住,随之走到他旁边坐下,看他神情不似在开玩笑,秦婉初皱眉:“何故要我先走,我的行踪一旦曝光,你在这里将陷入什么境地你清楚吗?” 庄清和看着她伸手抓住她的手说:“阿初,你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为什么?”秦婉初说罢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当即甩开他的手,“你该不会也跟李静如一样发疯,以为我跟” “阿初。”庄清和打断她的话,郑重而认真地说道,“今日早朝散后,天启帝单独召见了我,他说关于传承图的一些事情想亲自向你这位四姓后人请教一二,顺便召你入宫陪伴皇后一些时日,免得我们去了鹿台你一人在王府无伴,皇后在后宫也孤单。” 秦婉初一怔:“你的意思天启帝要抓我做人质的威胁你?” “这种馊主意,一定又是崔季桓出的。”他哼声,“他怕鹿台之行有诈,为防我万一,便将你扣在皇后身边为质,如此我便就是有再大的反心,也不得不掂量一二。” “我不能走。”秦婉初摇头道,“若我这个节骨眼上走,岂非正中崔季桓下怀,你又怎么跟皇上交待。” 这个时候走确实不明智,是庄清和也不能将秦婉初交进宫里啊,那摆明是一条有去无回之道。 庄清和也是一个头两个大,显然他之前也没料到天启帝会来这一手,不,应该说是崔季桓谋心厉害。 秦婉初握住他的手说:“阿和,而且如今大计已近,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绝不能因你这里出现失误而令天启帝生疑,取消这趟鹿台之行,否则我们之前的所有努力就都前功尽弃了。” “但是你若进宫,只怕” “别管我了。”秦婉初说,“我自有办法逃出来。” 这话摆明了是安慰庄清和的,鹿台行动若成功,上唐将不复存在,庄清和也会顺势直接加入天字军;若鹿台行动失败,那庄清和天字军的身份也一样暴露无疑,上安是回不来了。 总之,去了鹿台之后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他们只能与上唐决裂,到那时,留在皇宫里的秦婉初要怎么脱身,只怕上唐朝臣们第一个就要拿秦婉初祭帝。 “容我想想好嘛,容我想想”庄清和抓着头坐在桌旁郁闷不已,他绝不可能牺牲秦婉初去完成这件事,可又如秦婉初所说,大计已箭在弦上,左右为难,无计可施。 庄清和想一个人静静,秦婉初便出了屋去,往药室那头去了。一路上王府庭院花木扶疏,落英缤纷,羊肠小道不似夏日里被绿萌遮得密不透风,如今随着秋天来临,叶落枝疏,阳光渐次透进小道,却没有半点温暖的感觉,反而在风吹过时,带起一阵凉意。 秦婉初默默走过这一条路,心绪夹杂不宁。 庄清和想保护她,她自然知道,可是大仇就在近前,如果真的牺牲她一个人可以顾全大局,她宁可舍这一身。倒不是她真有多么的伟大,她心底也舍不得,舍不得庄清和;舍不得秦修然 可她知道,每成大事者,总会有所牺牲出现,话本子里那些圆满快乐的结局,未必都是真的,现实永远都要比话本子残酷得多。 她偷了这三年的快乐光阴,是不是老天爷也知道,是她该还账的时候了。 她在药室里忙了一整天,午饭,晚饭都是在药室用的,晚上也是在药室休息的,没有回主院那边。 庄清和似乎也苦恼不堪,一直没有来打扰她。 因为庄清和在没想出两全齐美之法前,是没脸来见她的。 谢云昭晚上来找庄清和,说要搬去客栈住,如今李静如来了,他无论如何要照顾她的,不可能将她一个人撇在外头不管。 庄清和没说什么,自然是同意的。谢云昭看出他有心事便问了一句,庄清和知道这世上有关秦婉初的事情,他和谢云昭一定都是同样的关心。 所以庄清和便把天启帝的意思向他说了,谢云昭也一时怔愣不已,问他:“那你当时怎么回答他的?” 庄清和冷笑了一下,说:“做了几年的帝王,他也不是从前我认识的七皇子了。周身透着冷气,说这话时也只笑着说是做为建议,让我回来跟阿初说一声。” “但我看得出来,如果我不同意,他会直接下旨的。”庄清和抓了抓头,一脸的苦涩,“到那时我还怎么有反抗之力。” “如今也没有反抗之力。”谢云昭说,“早知道当初在九清之时,我潜入九清城,该直接杀了崔季桓的。” 当时去救秦婉初时,崔季桓就倒在他面前,绝好的机会,可惜那时只顾着赶紧逃跑未作多想,如今真真的是后悔不已,遗祸万年了。 “我想让阿初今晚便离开,可是她死活不肯。”庄清和道,“我知道在她心里万万不肯放过这次绝好的能报仇的大好机会,她也好,秦修然也好,或者说是你与卫氏后人都好,你们所有人都渴望着这次绝顶机会,相信不管是换了谁处在她的位置都宁可牺牲掉自己,也不愿让计划出差错。” “阿初”谢云昭咬牙,那一晚的兵荒马乱,刀光剑影,血流成河突然又在他眼前闪过,一切恍若昨日,他们谁也忘不掉,秦婉初纵使这几年有庄清和护着,过得比他好些,可她一刻也没忘记这大仇。 可是,要眼睁睁看她走进一条死胡同,谢云昭怎么能做得到。 他猛地站起身:“让我带阿初走吧。” “”庄清和一怔,“你做梦呢,便是无路可走,我也不会把她交给你的。” “你误会了。”谢云昭忙道,“我没说要你把她让给我,我的意思是我亲自护送她离开上安,不去云河州,先往郡河一带,动静可以做得大些,造出一副她是被起义军绑走的假象,你派你的人佯追,如此天启帝那头便也好解释了。” 从谢云昭说出那句‘让我带阿初走吧’的时候,秦婉初便立在了门外,她是兴冲冲来的,却被屋里二人的谈话给僵在了门外。 第289章 熟悉的声音 崔季桓一直疑心的都是庄清和与天字军有所勾结,所以若秦婉初这个节骨眼上消失不见那他的追查方向一定会是往云河州去,可若是谢云昭出手,带她往郡河去了,一来确实可做得大张旗鼓,二来也可免去天启帝的疑心。 只是庄清和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乐意,跟谢云昭走,还是去的他熟悉的郡河他怕鹿台的事得到解决,可与谢云昭之后只怕反而没那么好解决了。 可眼下庄清和并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法,他道:“若是闹出动静,只怕崔季桓也一定会想法介入,到时追杀在所难免,你一个人带着阿初,还要照顾李静如” 恐心有余而力不足,反而会被牵连进来。 “那就要劳烦你让你的人暗中乔装一回我的人,拦一拦崔季桓了。” “可是起义军这个时候劫我的侧妃,用意何在呢?”庄清和又反问。 “这个由他们猜呗。”谢云昭冷哼,“重点是我们得先让阿初” “你们在说什么?”秦婉初推门而入,有些听不下去了。 庄、谢二人:“” 他们太投入了,居然连秦婉初站在门外都没察觉到,二人脸上略有尴尬之色,都开始快速回忆起刚才的谈话,生怕有谢云昭身份被暴露之嫌。 不过好在谢云昭除了唤她作阿初之外,好像还没有说什么其他暴露身份的话,庄清和后背起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站起身朝她走过去:“你怎么过来了?四喜不是来回话说你今晚在药室那头歇下了吗?” 秦婉初看向谢云昭,眉头紧锁:“李将军,我不喜欢除我哥和阿和之外的其他任何男子唤我作阿初。” “”不得不承认,谢云昭的心此刻犹如万千蚂蚁在啃噬一般,痛苦一点点在四肢蔓延开来 庄清和也笑得有些尴尬:“嗯李将军刚才是在跟我谈” “郡河也好,云河州也好,我都不去。”她转而看向庄清和打断了他的话,郑重地说道,“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你们应该很清楚无论用什么理由将我带走,在此时此刻都势必要引起天启帝怀疑的,为我一个人而置整盘计划不顾,这是你们男人该做的事吗?” “阿初?”庄清和断然唤她一句,便随之伸手抱住她,软了声音,“阿初,别闹好吗,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我们不是无路可走,我绝不会让你去冒险的。” “阿和,可是真让李将军带我走,起义军也会被盯上,崔季桓只怕早料定你会有所动作,早已在守株待兔了,如此我们不是将李将军推向火坑吗?” “侧妃。”谢云昭站起身道,“这件事你还是听王爷的吧,若要牺牲一个弱女子去完成所谓大计,那叫我们这些男儿又有何颜面谈理想抱负。” 秦婉初冷冷的扫了他一眼,这一眼让谢云昭觉得疏离至极,甚至像是带上了些恨意,他心头一刺痛,沉默不语了。 “李将军身为起义军骨干人员,难道不应该事事以起义军利益为先吗。”秦婉初斥道,“大计面前,我于你们起义军半点情分也无,只要阿和行为没有给大计造成影响你们就不请放心贸然插手,更有甚者,你应该劝王爷让他同意天启帝的建议送我入宫才对,如此才是对大计最妥当的安排。” 确实,身为起义军,他是应该那样做的。 庄清和抓紧秦婉初的手:“你在胡说些什么,这件事我已决定就照李将军之言” “我会入宫。”她断然道,“我说过我有脱身之法,为何你们都不信我?” “阿初?” 秦婉初从衣袖底拿出一个蓝色小瓷瓶来,她说:“你当我去药室做什么,我苦研多年的医术好歹还是顶些用的,况且师父之前给过我一本医书要我在他不在我身边这段时间好好研习,一点假死药还难不倒我。” “” “” 二人一怔,忙都凑过去查看,他们是看不懂药,但庄清和也明白她所说假死药是怎么回事。 他摇头:“阿初,这太冒险了。” “这天底下何事不冒险?”秦婉初苦笑,将药收回衣袖里,“你们所说的方法难道就不是冒险吗,还是说在你们看来,只许你们冒险,我就不一丁点儿的险都不能冒吗?” “可万一” “没有万一。”秦婉初眉色一凝道,“若真出现万一,那就是命。” 庄清和皱着眉,还想说什么,秦婉初却道:“阿和,我知道你不想让我犯险,可如今行到了这一步,我们也不能前功尽弃,就只能往前了,让我去吧,若一切顺利我们便在云河州再聚,若是不顺利,呵,那也只是老天爷让我多活了三年而已。” “阿初,我不许你这样想。” “本来事实就是,三年前那晚,本来我就该随云昭去的,不是吗。”秦婉初深深吸了口气,“不过你放心,我也就是惜命得很,想来云昭估计也不想这么早看见我。” “阿初” “既然事情说定了,那我就先告辞了。”谢云昭有些听不下去了,他的心脏被揪着痛,又好像有千万把钢刀狠插在上面,还不断的动来动去。 “我送李将军出去。”秦婉初说着先一步去开了门,走在了前头。 庄清和正一个头两个大,也没在意。谢云昭其实有些心凄凄然,但也没说什么。二人一前一后沉默无语的行至快大门口时,于影壁旁秦婉初终于站定了脚步,谢云昭在想事情差一点就一头撞到了她背上,好在及时刹住了。 “侧妃。” “你没发觉吗?”秦婉初转身看向他,目光悠悠,“与阿和单独说话时你的声音跟有我在场时的声音,是不一样的。” “”谢云昭怔了怔,心头擂鼓般响起,她发现了吗。 “隔着门我虽然听得不是特别真切,可我总觉得你的声音令我很熟悉。”她看着谢云昭,朝他行了一步。 他却退了一步,秦婉初皱眉看着他:“为什么你叫我阿初的时候我竟然一点也不反感,反而有种特别熟悉的感觉呢,李将军,我们是不是以前认识?” “不认识。”他回答,却不敢看她的眼睛,“之前是我所有唐突,还望侧妃不要见怪。” “我,我能看一看你的真面” “不能。”他断然拒绝,“很丑。” 说罢便侧身与之擦肩而过,离开了。 秦婉初怔然立在夜色中,有些茫然。 第290章 疑心身份 其实她听出来了,谢云昭的声音她只需要听一次就可以确定,特别是他唤她作阿初的时候。 可是秦婉初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呢,谢云昭已经死了,他确实死了,死在她的怀里,那一晚,她抱着浑身是血的他 她只在想会不会是谢家其他的人,当时也阴差阳错之下逃过了那场死劫,那声音与谢云昭有所相似也就说得通了。 可是她还是有很多疑点,其他任何人不会唤她作阿初 总之她被一团乌云包裹,好像前面伸手不见五指,根本辨不清方向。她甚至刚才故意在他面前提及已故的谢云昭,其实也是存心想要试他反应,但他没有反应。 待秦婉初回来,庄清和已经收拾好了心情,甚至拟定好了一套完整的假死计划,既然秦婉初执意要以入宫的方式来平息天启帝的疑心,崔季桓的算计,那这一次的铤而走险,也只能让她硬着头皮上了。 二人一直商议到深夜,入睡前,庄清和见她仍有些心神不定,以为是在担心便道:“假死的计划我本就不太同意,不如还是” “不。”秦婉初摇头,“阿和,我只是觉得这个李无名给我一种熟悉感,你有没有这种感觉,就好似他是从前我们认识的某一个人,但是他一直以铜面遮面不肯以真面目示人,我也不知道” 她起疑心了!庄清和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兆头,看来不让谢云昭带她去郡河也是好的,若是疑心日益加重,只怕事情只会越来越复杂,最后不可收拾。 他抱住她说:“阿初,睡觉了,我不许你还在想其他男人。” 秦婉初果然被他这句话逗笑了,瞪了他两眼:“我在跟你说正经的。” “我也是在跟你说正经的。”庄清和一把将她压进床内,他只想赶紧将她脑海里那些阴霾驱散,最好永远也不要再去想,“看着我,我要你只许想着我。” 秦婉初捧着他的脸笑了:“好,我不想了,行不行。” 庄清和向天启帝说他同意了让秦婉初进宫,与皇后作伴一些时日。这么快就得来答复,这让天启帝和崔季桓都整个的愣住了,许久,天启帝才说了一句好。 而同时,庄清和让阿七暗中去客栈找了谢云昭他们。 李静如坐在窗前正在跟谢云昭闹别扭:“也许我一开始就错了,就不该来上安找你的对不对。” “也免得看你在她面前整日的献殷勤。”李静如幽怨地说,“看她过得这么快乐,我却整日像个怨妇,你以为我就乐意这样吗?” “李无名你给我一句准话,是不是这辈子,你就打算这么耗死结束?” “静如,现在有情况出现,我们能先不谈这事吗。”谢云昭一夜没怎么睡,不仅是因为天启帝要秦婉初入宫的事情,更因为昨晚离开王府前,秦婉初的那一番猜测,这使他心乱如麻。 “李将军。”这时侍卫来报说庄清和的贴身侍卫阿七来了。 阿七走进来,二人停止的交谈,李静如的侍卫很识趣,赶紧出去将门关严。谢云昭看向他:“可是有新情况?” “今天我们王爷已经进宫向皇上说明了,想灭不出半个月便会亲自送侧妃进宫。” 果然,他们都拗不过她。 “进宫。”李静如讶然。 谢云昭这才将事情大致跟她说了一下,李静如怔了怔,一时喉头发干:“她竟然” “她那个假死药真的靠得住吗?”谢云昭仍有担心。 阿七却道:“李将军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有无有用侧妃心里自有主张,但是王爷说待她进宫皇上也好,崔季桓也好肯定都会密切注视起王府的动向,比现在更为密切,所以你们最好今天就启程离开上安。” 谢云昭与李静如对视了一眼,阿七又说:“李将军在上安这些时日,暗中联络了不少朝中臣子吧,这里头有些应该是起义军的暗线,有些应该是李将军想经拉拢策应之人,但总之你应该也把要做的都做得差不多了,眼下事急,只能从权处理了。” “他特意让你跑这一趟,就是为了让你来跟我说让我马上走?”谢云昭皱眉。 阿七点头,谢云昭深吸了一口气,怕不是这么简单,以他对庄清和的了解,只怕昨晚秦婉初应该也对他说了些什么,以至于他现在应该是心里头有些慌了,怕秦婉初真的会认出他了,所以才心急了。 “那阿初入宫之事,假死的计划” “放心,我们王爷都安排好了。”阿七说。 行吧,一句话就是现在不想让他再插手了。 谢云昭扭头看向李静如:“回郡河吧,想来鹿台大会在即,大人那边也一定有得忙。” 李静如微咬了咬牙:“你,你舍得啊。” “静如。”谢云昭看着她说,“我想跟你说一件事,那就是从今往后都不要动不动再在我面前提起她了,行吗?” 李静如深吸了口气,她何尝不知道他也难过不好受,若非这次他误会了她下毒,只怕谢云昭都不肯听她埋怨这么多,她默默点了下头,他还肯跟她回去,这算不算也是不幸里的大幸了。 九月底,流言甚嚣尘上,各路豪杰摩拳擦掌,以待鹿台大会。 十月初三的时候,光复军那头突然传出话来,朱奕说将会在鹿台大会上展示卫氏那张传承图,供各路英雄观赏,但请大家不要在此之前过于慌张,在江原一带时时兴风作浪。 看来自从传承图的流言传出,朱奕那头也不好过,一直在解决各路宵小,而此番作出这样的决定想来也是为了杜绝江原的乱象,将一切矛头都指向了鹿台大会,如此只怕不知多少人伸长了脖子等着那一天,暗中策划者用脚趾头想都是数之不尽。 天启帝气得双摔了一套天青云色陶瓷茶具,怒道:“那朱奕是猪脑子吗,这种东西竟然要拿出来当众展示。” 崔季桓想说这只怕是计,旁边庄清和忙道:“朱奕手中一直只有这一张图,另外三张苦寻无门,只怕早知无缘聚齐,自然还不如拿手头这一张作作文章,既可以以此多方揽兵,又可以向其他叛军展示自己的势力,何乐而不为。” 自从庄清和答应让秦婉初入宫后,天启帝看他顺眼多了。 又过了几日,终归是拖无可拖,皇后亲自派了人来王府,说要接秦婉初入宫去。庄清和留宫里的嬷嬷在府上过了一夜,说是让侧妃再收拾一下。 府里人都笑庄清和舍不得秦婉初,其实他也确实是舍不得啊。 第291章 死了?! 是夜,月华如水,薄雾似霜,轻笼王府上空,给万物镀上一层朦胧感。 庄清和烦恼至极,一再问秦婉初:“你的药确定万无一失嘛。” “这么对我没信心?”她轻轻一笑,伸手勾住他的脖子,“阿和,此去我至少好几个月估计见不到面了,你能对我笑一笑嘛。” 他哪里笑得出来,握着她的手说:“我已经暗中跟云河州那边的人联系好了,届时定会有人前来接应,但是” “没有但是。”她突然一处翻身将他压进了床内,坐在他身上她妖娆地笑了一下,“阿和,你最近总是忙,都忽略我了,明天我就要随那两个嬷嬷进宫了,你当真确定要苦着一张脸与我共度此夜?” 在一起这么久,这是她头一回表现得这么主动,庄清和略微有些不适,但他还是笑了,伸手探向她腰间亵衣的衣带,轻轻一拉,再一扯,她的衣服便被他轻易剥落。 起身,他吻向她的脖颈间,声音里带着些粗重:“阿初,我从来没想过要跟你分开那么久” 秦婉初的手摸索着探到他的腰间,也扯开了他的衣带,二人交缠滚进了床内,外头霜冷月清,屋里却是干柴烈火,满室旖旎 秦婉初进了宫,安排在皇后寝殿的偏殿住下,天启帝来过一回,只问了一些有关传承图的问题,秦婉初秉着一问三不知的傻样蒙混了过去。 天启帝觉得无趣,便没再来过,反正只要这个女人在这儿,庄清和便不敢有异动。 鹿台大会在十一初八,天启帝决定在十月二十便动身前往鹿台,在秦婉初走后,庄清和便紧锣密鼓的准备了起来。 十月初七那日,秦婉初与皇后在御花园有说有笑的赏菊吃花果茶,可半下午的时候秦婉初起身说要去出恭,却突然吐出一口鲜血来,红色喷染了皇后最喜爱的那些极品绿菊,可皇后来不及顾及花朵,忙不迭的叫太医。 皇后宫里繁忙的一日交杂过去,伺候的宫人进进出出,听说儒诚王侧妃突然重病吐血,太医诊后说是中毒迹象,可却束手无策,天启帝也怒了,忙命人彻查,发现花果茶里果被人掺了毒药进去。 太医在皇后宫里逗留了一整日,一个不够,便整个太医院的人都召了去,可却都无人对那毒有解,皇帝气得直摔杯子,皇后也吓到了,她很清楚,秦婉初的存在是为了牵制在外的庄清和,如果秦婉初在宫里出了事,那当是什么后果。 皇后一面命太医们务必抢救秦婉初,一面又命人暗中去查今日茶果茶的事情到底经了哪些手,这事若不闹明白,她这皇后只怕也岌岌可危。 但宫里兵荒马乱的一夜始终都没有惊动到儒诚王府。 庄清和站在书房窗前,伸手拨弄面前那盆君子兰,扯着嘴角冷笑了一声。 毒是他让人下的,皇帝便是查到那宫女,也不过是仗毙,毕竟她与宫中侍卫有私情的事情若曝光,死的就不是她一个人了。 而且就算她真的说出真相来,皇帝又岂会信庄清和毒杀秦婉初呢,毕竟现下的秦婉初可是真正的药石无灵。 天启帝到现在都还没敢通知他知道,看来一切也就在他的控制之内了。 于是,照计划,第二日庄清和进宫求见圣上,说:“不日便要启程鹿台,臣要在临行前去皇后宫里跟阿初打声招呼。” 这于情于理都很合适吧,天启帝便是捅破了天去也没有理由拒绝。 天启帝面露难色,看了眼旁边的崔季桓,毕竟昨晚秦婉初毒发无治时他便赶紧将崔季桓召进了宫,事情突如其来,天启帝便没有章法。也是崔季桓进宫后,才查到了那个下毒的宫女,可惜她早已在天启帝派人来抓之前就畏罪自杀了。 而这宫女又是皇后宫里的人,便是崔季桓前后彻查,也丝毫没查出她跟其他任何人有所关联,线索一下子就断了。可秦婉初却还要死不活的躺在床上,这时候让庄清和知道一切,他会怎么想,用脚趾头也能猜得出来。 天启帝说:“昨日侧妃与皇后在御花园赏菊,可能因为风大回去后偶感了风寒,有些不适” “阿初生病了。”庄清和紧张起来,“可请了太医,太医怎么说,要不要紧?请皇上准臣去探望。” 他一脸的紧张不似作戏,崔季桓也看不出个端倪来。 庄清和心下却是冷笑,偶感风寒!呵,吐血都吐了两大碗吧,亏得皇帝说得出了口。 崔季桓在旁道:“王爷,行程将启,侧妃既在病中还是不去探望比较好,万一过了病气给你,影响大局,岂非得不尝失。” “是啊,这几日侧妃与皇后倒是相处甚欢,你放心,皇后定会照顾你的心肝宝贝的。” “皇上大事不好了。”这时,有宫女在外头叫喊起来。 天启帝正在烦劲儿上,眉头一紧,打杀的话刚到嘴边,闯进来的却是皇后,她双眼急得发红:“皇上,不好了,侧妃她” “阿初怎么了。”庄清和比任何的反应都快,立刻上前不顾礼节的抓住了皇后的双肩,“你说啊。” 皇后后知后觉发现庄清和也在殿上时,却已为时已晚,崔季桓叹息,知道是瞒不住了。 天启帝抚额:“侧妃病重了吗,赶紧宣太医啊。” 庄清和不理会旁人,径直出了殿去,眼看这就要往皇后宫里去,谁也拦不住,不过谁也没理由拦啊。 皇后一脸苦相:“王爷” “到底怎么了?”天启帝察觉到皇后的异样,怒吼了一句。 “侧妃去世了。”她说着跪了下去,“都是臣妾的罪过,昨日不该拉着她去赏菊喝劳什子的花果茶的,不然也不会闹出这些来,可是臣妾也没想到今天一早宫女端药进去的时候,她竟然已经没了气息。” 庄清和脚步一顿。 “”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天启帝脸色也没由来的难看起来,崔季桓都跟着心悸了一下,怎么会就这么死了呢。 庄清和扭头看向皇后,声音低沉而幽郁:“你刚刚说什么。” “此事有蹊跷。”崔季桓大声道,他也说不上为什么为蹊跷,但就是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那是秦婉初啊,怎么会就这样死了呢,他不信。 庄清和双目能喷出火来,哪里还管崔季桓在鬼叫什么,已经朝皇后宫里冲去了—— 第292章 金蝉脱壳 儒诚王最宠爱的侧妃死了,在宫里中毒不治身亡。 据说是天启帝亲自让太医把了好几脉,连眼皮都翻了数十次,才不得不不甘心的承认,她确实没有气息了。 天启帝在皇后宫里大发雷霆,下旨彻查儒诚王侧妃中毒事件,可是下药的那名宫女早已畏罪自杀,事情根本无从查起;连带着皇后也被牵怒,罚闭宫思过一个月 据说那天儒诚王除了抱着自己的侧妃心情悲痛外,倒是对天启帝的任何处置都没有过问,只临走前将自己的侧妃抱了起来,对天启帝说:“请皇上准臣将阿初带回王府安葬。” 和崔季桓一样,天启帝也觉得此事很是蹊跷,可眼下他也无法,只能点头:“着御史台拟旨,秦婉初以儒诚王妃之礼厚葬。” 出殡那日,天启帝让李公公亲自去往王府致意,崔季桓没有去,他倒是把自己关在府里好些天,烂醉如泥。 儒诚王庄清和请了好些天的假,理由是侧妃过世心痛难抑,后事又还需料理一大堆,是以无法兼顾军机处,天启帝安慰了他两句,只说一定会给他一个说法,庄清和只是神情淡淡的,话少,人也沉默。 庄清和知道,从她把秦婉初抱回王府的那一天开始,儒诚王府周围的探子就多了起来,一天十二个时辰无歇时的盯着他的全部动静。 不管这些人是天启帝还是崔季桓,显然都是对秦婉初之死抱有怀疑态度的人,估计就是想看清楚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但他们并没有想到,庄清和将秦婉初换了寿衣装进棺材,请了朝里好几位臣子观礼,就为了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将棺盖钉死,以绝那些人怀疑探查之心。 新坟始埋,碑墓洗新。所有人都走后,庄清和站在满地白钱纸的地上盯着那墓碑发了许久的愣,随后他坐在碑旁伸手轻轻抚过上头那些字,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是难过的,这些并需要强装,虽然这招金蝉脱壳让秦婉初远离了天启帝的视线与利用,可无疑他需要一段漫长的时间才能再次与她相聚了。 而且在云河州那边未给他确切消息之前,他断断放不下心这计划是不是真的会成功,因为此时此刻,这新坟之内,钉死的棺木里面确确实实躺着的是秦婉初本人。 假死药效最多维持一周天,这也是他为什么将丧礼速战速决之理,而今晚子时便会过了药效,若那里秦婉初还没能被挖出来,只怕就真要被活活憋死在棺木内了。 这是一步险棋,所以从一开始庄清和才百般的不愿意,若非是秦婉初跟他一再保证假死药的药效,他怎么也不肯的。未装进棺木的前几日,他抱着她冰冷的身体,那没有任何生命气息的感觉令他整个人都止不住的发颤。 他很害怕,害怕如果计划哪一环节出差错,她就会真的永远也醒不过来。 “畏罪自杀那宫女,被查出生前与御前侍卫中的一名宫前行走侍卫有染,她死前最后见的一个人也是他。”崔季桓不知何旱来的,倚在离新坟不远处的一棵大树旁,斜睥着庄清和。 庄清和转头看了他一眼,却见他手里抓着一个酒坛子,听闻这人最近几天都是醉醺醺的状态,虽然从秦婉初出事后他便没有登过儒诚王府的门,连个礼也没有送,但是闭门不出,独自伤心似乎也不像他会做出来的事。 但眼下他迷蒙沉郁的模样还是让庄清和眉头一紧,想不到他居然还真对秦婉初有两分真心在。 “可惜查到那侍卫头上之前的两日,这人就借口家中老母病重为由卷铺盖走人了。”崔季桓冷哼,“派去追查的人发现他根本没有住在离任书上所写的地址里,如今是天大地大,他如一鱼入海,再难寻回了,为什么要伙同宫女下毒,也无从查证。” “你来同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庄清和冷冷地看着他。 崔季桓朝坟前行来,庄清和却摆手示意他站在原地:“别脏了她的地。” “”崔季桓不以为意的冷哼了一声,“我只是苦思冥想都想不出个结果,究竟谁会想要杀她,庄清和你那么在意她,难道不该一早就察觉出些什么吗。” “我倒是察觉出了些东西。”庄清和说,“崔季桓,早在我与她下江原之时,你不就与朱奕勾结欲置我们于死地了吗,难道这一次不是你搞的鬼吗?” “简直无稽之谈。”崔季桓愣了一瞬,虽然如今这里只有他们两人,也没必要再假意伪装,但他也没想到庄清和竟然一早知道他与朱奕暗中有来往的事情。 “是,得不到的我是想毁掉,也对她起过杀心。”崔季桓冷哼,“可你也一定猜得到,让她入宫为质是我的计划,你觉得我会干这么愚蠢的事吗。” “反其道而行之,谁知道呢。”庄清和一拂衣袖眯起了双眼,“崔季桓你最好也不要让我查到这事与你有关,否则” “随你如何。”崔季桓咬牙,目光转而盯向那碑墓,不免苦笑一下,“真讽刺啊,从认识她的那天起,我一直以为想要得到她是件很简单的事情,可是谢云昭真不是好对付的” 他看了庄清和一眼:“你也不是好对付的,她生的时候与你鹣蝶情深,如今死了,应该也是要去谢云昭的吧,来来去去总之都跟我无关。” “确实够讽刺的。”庄清和握紧了拳头,他并不喜欢有人在他面前说秦婉初与谢云昭怎么怎么样的话,“你是灭她全族的仇人,却还在这儿摆出一副情怨深爱的模样,不觉得恶心吗?” “人与人是不同的。”崔季桓只朝他丢了一记白眼,“你自可以选择你认为的正确的道路,百我也不会觉得我就做错了什么,便是再重来一次,为了得到权势,为了得到她,我还是会不择手段去做那些事,而你呢?若不是因为我灭了她全族,杀了谢云昭,你只怕根本没机会捡漏吧。” “毕竟她之于你,是你早就决定放弃的人。”崔季桓冷笑。 庄清和一个箭步冲上来揪住他的衣领,怒目凶光地瞪着他,崔季桓却并不以为意,只淡淡地看着他冷笑。 “难道我说错了吗?” “阿初这辈子居然会被你这种人喜欢,是她的劫难。崔季桓你永远都是不会明白,真正喜欢一个人有时候放弃是一种成全。” 他是曾经放弃过,因为她身边有值得的人;而谢云昭现在不也一样选择了放弃嘛,因为他也知道她身边有值得的人,真正喜欢一个人又怎么会舍得让陷入难境。 “滚,这是我儒诚王府的地盘,这儿永远都不欢迎你。” 今晚将是计划的最关键一步,所以这里要保证绝对的无人打扰,否则秦婉初就真的要永远沉睡了。 第293章 挖坟 虽然秦婉初的死是天启帝亲自验证,盖棺定钉也是有无数臣子见证,作不得假,但为防万一,墓地四周及方圆十里之内,庄清和都暗中分派了无数人循环盯梢,就是怕有人还不死心,蹲守墓地。 可是,他本人却去不成,秦婉初的丧礼完成他进了一趟宫,皇帝把查到的情况跟他讲了一下,大致也就和崔季桓说的差不多。 当然了庄清和也毫不客气的在天启帝面前表示出了对崔季桓的重大怀疑,不过没有证据的事情皇帝才不会做什么,也不过是安慰他两句。 庄清和有些兴致阑珊,不愿再提及秦婉初的事情,便主动提到了接下来要去的鹿台之行,天启帝有些怔怔地看着他:“老五,你是要这大半夜的跟朕讨论出行细节?” “马上就要出发了,偏这几天我王府出了这样的事又耽误了时间,臣只是想尽快敲定,毕竟皇上您的安危是最重要的。” “明日再议不迟嘛,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回去好好” “不,皇上,事情宜早不宜迟。”庄清和显然没有要走的意思,是的,他要在宫里一直拖到至少凌晨过后再离开,这样才能确保天启帝今晚不会有其他的暗中行动。 而且有一个人今晚也必须要在他的监视之内,庄清和说:“皇上,请李公公去将崔大人也请进宫吧,他既是要同行的,此番行动又只我们三人清楚真正内因,细节商讨他自然还是该在场。” 他做出一副丧妻难过又不想刻意沉浸悲伤的模样,想要以极度的工作来消除内心所有的悲伤。 不得不说他做到了,他淡漠无光的眼神落在天启帝眼底,这位皇帝不由得叹了一气,召了李公公进来转述了他的话,又吩咐旁边的宫人给他再拿两颗丹药来,今晚看来得陪庄清和说到后半夜了。 确实,出行细节和保密工作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如何让他们一路平安抵达鹿台而不会被任何人发现行藏,但却又有足够多的兵力保护;如何瞒过满朝文武,神不知鬼不觉的完成鹿台之行的来回,且又能将最终目的达成 一切都需要周密计划。 崔季桓到得通勤殿时,殿内烛火长明,天启帝赐了庄清和座位,二人已经商讨开了,他意味不明地看了眼庄清和,好吧,他也不得不承认,虽然短短七八天的时间,但庄清和确实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大圈。 这也越发印证,那个女人真的不在了,一想到这个,崔季桓心里总是不由的难过。这世间唯有最难得到与永远失去让人放不下,而秦婉初在他心里留下的印记,是这两个都做到了,这辈子,这个女人他注定是放不下了。 庄清和只轻轻瞥了他一眼,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那些复杂情绪虽然在一瞬间收敛了去,却并未逃过庄清和的眼,他别开头去不再看崔季桓,怕再多看一眼,事情就会败露一般。 宫内通勤殿整夜无眠,新坟处也就开挖,围聚挖坟的人不少,而四周探查望风的人更多,这一趟行动庄清和与庄荣渊都动用了无数死士,连罗生手也有不少在其中。 毕竟,要挖开坟将人救出来,还得要再将坟回填回去复原它,且最好是在凌晨前就做完这一切,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这些工作量太大,没有足够多的人手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 林舒望主导这次任务,他是天字军里的老人了,从两位王爷潜伏蓄力之时便跟随左右,前后也算是立下不少汗马功劳,这次选他全权负责行动,不仅是他在天字军里的信任度,更因为他是少数里多少有些了解秦婉初的人。 亥正时刻,终于重新开了棺,聚积的火把之下,棺内躺着的女人,脸色微显惨白,闭着眼睛像是睡得很熟的孩子,因为是王妃之礼下葬,棺内摆满了各种陪葬品,几乎将她整个人围遮住。 还没到子时,按照庄清和给庄荣渊的去信所说,要到今晚子时秦婉初才会醒来。旁边属下道:“林将军,墓地内还有这棺内都好多陪葬品,看这规格只怕早超了王妃之礼了。” 林舒望点头,秦婉初在宫内被谋害的,天启帝又一直无法查明原因,所以在厚葬之事上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况且庄清和宠这侧妃满上安城哪个不知,这一次他是将王府全副家当都葬了进来。 当然了这只有庄清和与天字军们才知道,因为庄清和在给庄荣渊的去信里这样说的:待开棺救人之后,棺内所有陪葬一并带走,可作天字军军资所用。 “这是王爷给天字军的军资,他王府的全部身家了。”林舒望说。 鹿台大会将是最后的决裂,无论成败庄清和都不可能再是上唐的儒诚王,而将是天字军的一员,借这机会将家当什么的都置换掉给天字军,自然是再好不过。 当然这只是顺便,真正重要的还是棺内的人。 林舒望深深吸了一口气,刚要弯腰去抱起秦婉初打算将人先撤上旁边早已备好的马车时,却突然见不远处升起一柱红色烟花,他整个人神经一绷,这是有人闯入墓地的信号。 “速去查看情况。”林舒望对旁边两个属下吩咐道。 另一边他也来不及细想,赶紧将秦婉初抱进了马车内,又吩咐一行人留下回填墓地,留下一行人照看马车,再带一行人跟去查看情况 按照计划,庄清和今晚会将最重要的几个人都严密控制在宫内,绝不会让他们有任何异动,若有行动他也会命阿七立刻传报于他,好让他在这儿的行动有所周全。 但庄清和并没有传来消息说有人暗中行动了,若有人当真瞒过了庄清和的眼睛,大晚上的来查探虚实,他们也有另一个鱼死网破的计划,那就是——杀! 对,对来者一个不留,绝不放一个活口回去,今晚这里可是里八层外八层,严丝合缝的全是他们的人,无论来的是多少人,哪怕比他们的人还多,林舒望将腰间长刀一紧,他也绝不会让任何人活下。 林舒望随人来到密林内,只见自己的黑衣人们已经十数个蓝衣蒙面者大打出手,地上扔了一堆的挖坟工具。 林舒望眉头一紧,果然是来挖坟的,看来还是有人不相信秦婉初的死,好在他们计划周密,他拔出刀冷声道:“给我杀,一个不留。” 第294章 虚惊一场 秋月冷霜,给密林镶上一层薄薄的透明的雾气,冷罩之下却是浴血奋杀,刀光剑影里,鲜血喷涌,连带着天空那轮弯月也被染透,惊飞的深夜熟睡的那些鸟儿,扑楞着翅膀远离这杀戮战场,只飘下几片羽毛。 羽毛落在林舒望染满鲜血的刀刃上,很快就结束的杀伐令他有些不可思议,本以为对方会派更厉害,再不济也是如他今晚所带的这些人一样,不是死士就是专门训练的强力兵者,可倒在血泊里的十几个人却根本没有这些能力。 那战斗力估计也就比普通士兵强一点吧,旁边有个蓝衣蒙面者还在血中挣扎,显然是想用最后一丝力气逃跑,林舒望低头将刀架在他脖子间,他露出惊恐的眼神来,林舒望问:“说,谁派你们来的。” “将,将军饶命。”对方浑身止不住的颤抖,“我我们知错了,人都被你杀杀完了,能不能,放放我走吧。” “谁指使你来的。”林舒望并不理会,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那人哭了起来:“没没人指使啊,我我们就是想盗墓而已。” “”四周一片寂静。 他说:“儒诚王安葬其侧妃的时候半个上安的人都看见了,他几乎把整个家当都给这位侧妃陪葬了,我们,我们是专业盗墓者,自然就盯上了这个新坟,是是我们错了,没想到儒诚王对这位已故侧妃如此爱重,竟然派重兵把守,我” 哗—— 只听刀刃划过脖子带起的声音,鲜血喷出,那人应声倒下,彻底绝了气息。 就算只是普通盗墓者,那也只能怪他们今晚运道太差,林舒望是绝不可能让今晚闯进这里的任何人活着离开的。 “怪不得这些人武力平平。”旁边的下属们一面收起手中的武器一面冷笑起来,“结果只是盗墓的。” “别掉以轻心。”林舒望并不打算将这一次当普通的有惊无险,他沉着道同,“谁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人会闯进来,加强周围的防范。” “是,将军。” “把这些”林舒望看了一眼那被扔在地上的那些盗墓工具,“带上拿回墓地去,也许复原墓地用得着,至于这些人的尸体留一小队人,将他们立刻运出城去处理掉。” “是。” 很快各司其位,林舒望为防万一让一队人驾着马车先行离开,他带着其他人善后,好在除了那队盗墓者带来的虚惊一场外,直到子时初他们离开,都没有再发生任何的意外。 子正时刻,秦婉初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醒来,虽然马车拉明垫了软被,林舒望也算是细致周到了,但秦婉初还是被不平的山路巅得五内翻滚极不好受。 她头脑有些涨昏,她很清楚这是假死药的后遗症,她在马车内翻找了一下,果然找到了水袋,赶紧喝了点水,这才好多了。 她挑开车帘往外头看了一眼,深夜,这辆马车以最快的速度飞奔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两边暗影幢幢,头顶清月冷辉,寒气侵袭遍身,她有一种立刻进入了冬天的错觉。 她知道这是在去往云河州的路上,这一夜应该会一直赶路,不会停下。 不过,初初醒来的她还是有些不适,她出声叫停了马车,挑了帘子下来,旁边一行人都立刻朝她跪了下去:“拜见侧妃。” 秦婉初看他们腰间暗器,知他们都是庄清和一手训练的罗生手,她摇头:“自此再没有什么侧妃了,都起来吧,我就是头有些晕,想停一下,顺便问一下我们到哪儿了?” “全州边境。”身后传来林舒望的声音。 她转头看去,林舒望已然下了马来,也向她跪了下来:“林舒望拜见” “林将军快起。”这个人的拜她是断断不敢受的,忙伸手将她扶起,“没想到此次来接应我的会是将军。” 见她脸上闪过一抹喜色,林舒望不由得心生摇曳,一时间觉得是这一整夜的疲累全都消失不见了,他忙低头道:“幸不辱命,不过还未到云河州之前都不能掉以轻心。” 她点头:“这一夜辛苦你们了,应该是极不容易吧。” 她很清楚这一晚需要的是多方配合,若有半点差池,她醒来只怕是在黑洞洞的棺木之内,其实她也在这之前害怕过,害怕醒来时因计划失误而没有出来得到,不过现在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了。 林舒望摇头:“王爷计划周密,未有半点错误,这才让我们行动起来毫无阻碍,只是多的话还是等到了云河州再说吧。” 秦婉初点头:“你说得对,给我一辆马吧,将这马车弃了。” 如此确实会快很多,林舒望却皱了眉头:“侧妃,你刚醒来,身体若没适应就不要勉强,其实我们” 他想说只要出了上安,他们应该都是绝对安全了,不用真那样赶的。 秦婉初却摇头打断了他的话:“我看你们每个人身上都负了重,应该都是我那棺木内的陪葬吧,那些已经够重了,还要顾全我与马车,实在辛苦,我又不是不能骑马,如此大家都简单些有何不好。” “不好。”突然身后一个下属忙不迭跑过来,“将军,后方探到有马匹正以极已对的速度向我们靠近,不出稍时必会碰上。” “多少人?”林舒望忙问。 秦婉初也一时紧张了起来,居然有人追上来了,是发现了吗?那庄清和呢,若是事情败露,天启帝岂会放过他。 “”那下属陷入一阵迷茫,也不太确定地望向林舒望,“好像只有一人。” “?”林舒望怔然,啥。 秦婉初:“若是追兵这就说不过去了,再探。” “是。” 林舒望扭头爬起向秦婉初:“我立刻给你卸下马车的马匹,我们速速离开,不管是一人还是几十人,终究不安全。” “嗯。”秦婉初同意。 但是这边才刚刚卸好了马,秦婉初翻身上马正欲与林舒望加速离去,却听得后头马蹄急响,一声“慢着——”叫破天际。 林舒望紧张地回身将秦婉初拦于身后,秦婉初看清远远奔来的人,她轻轻推开林舒望,翻身下了马。 “侧妃?” 那人也在不远处下了马朝这边跑来。 秦婉初兴奋地笑了起来:“是阿和。” 她也朝他奔跑了过去,二人在茫茫夜色下紧紧相拥,不顾旁边诸多下属,深情地看着彼此,再度将彼此拥入怀内 第295章 不舍的离别 林舒望他们出了上安城之后,庄清和派出的那些负责探哨的暗卫们便都撤回了,自然庄清和也就知道了行动成功的消息。 子时初便急忙结束了在宫内的谈话回了王府,他让阿七装扮成他,而他则装扮成阿七的样子从后门离开了王府,快马加鞭赶出来。 他以为他赶不到了,还好,虽然马和他都累出了一身的臭汗,但他还是赶到了。 真正将秦婉初抱进怀里的那一刻,他才终于肯相信计划是成功了,真的成功了,她好端端的活过来了,她无事这真是太好了。 林舒望很自觉的让大部队避开了去,自己也避开了。庄清和带着秦婉初坐在山石嶙峋的地面上,望着那满地的杂草,他忍不住流下泪来。 月色下,他第一次显得那么的苍白又脆弱无力,秦婉初忙掏出帕子给他擦泪:“你这是怎么了,我不是好好的嘛。” 他摇头,他也说不清是怎么了,她失去气息的那几天他都没有真正的掉过一滴泪,可是这时她却怎么也忍不住心底的悲伤,他看着她:“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秦婉初笑着倒在他肩头上:“你呀,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这模样可一点也不像平乱征北的战神。” “你知道我有多怕吗。”庄清和握紧她的手,“暗卫回来禀报我计划的成功的时候我虽然松了一口气,可他们都说与林舒望分别时,你一直没有醒来,我心里的石头总归是无法落地,你知道的,若不亲眼看到你真的还活着,旁人便是说再多,我也无法相信。” “可你这样不管不顾的跑出来太危险了。”秦婉初说,“纵是用的阿七的身份,可你想过没有,万一真有人盯着你,你要怎么解释你的贴身侍卫半夜离府,那仍是你的罪责。” “我不管。”庄清和摇头,“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阿初,我必须要亲眼见你一次,必须要。” 秦婉初凑上来在他额头上印下一吻,她抵着他眉间,笑着说:“虽然这几日我一点印象也没有,可我知道我是真正死过两次的人了,我再没有什么可怕的,阿和也因为这一次让我更加深信,我们的未来一定是光明而幸福的。”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庄清和抱住她,扣着她的下巴轻轻吻上她的唇,她闭着眼双手搭在他肩上,他不受控制的吻得更深,更剧烈。他无所顾忌地往她深处一遍遍探求甘甜,品尝着那舌尖交缠里的缠绵悱恻 月色朦胧,光影稀疏。寒夜里的微风并未能吹散秦婉初脸颊上的红晕,她在他耳边呢喃:“鹿台,我争取也去。” “不,你不能来,绝不能来,答应我。” “虽然还有半个月时间,可林林总总,我至少得有一个月见不到你,阿和,我会想你的。” “我何尝不会想你。”庄清和将她紧紧抱进怀里,片刻也不肯放开,“阿初,但你还是要答应我,不可以胡来,好不容易,九死一生的逃出来了,你不能再涉险。” 可是鹿台于庄清和而言又何尝不是九死一生呢,那将是一个更大更危险的局,她无法坐视不理,不过她没有再跟他拉扯下去,此刻的温存是难得的,想到将来到来的分别,他们谁也不肯放开谁的手。 直到林舒望非常不情愿又不得已的站在二人身后,他看着那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个人,他眸光瞥向别处:“王爷” 秦婉初这才挣脱了两下,庄清和不情愿地放开她,回头看向林舒望:“荣渊在此之前跟我说过这次派来的人是你,有你在我很放心。” 毕竟林舒望救秦婉初已不是第一次。 “对林将军我一直很敬佩也一直很想道歉,可惜竟一直没有机会。”秦婉初站起身说,“等到了云河州,我一定要请林将军吃饭,你可一定要赏光啊。” 林舒望笑了笑,道:“好啊,不过眼下我们还是赶紧启程吧,耽误下去怕夜长梦多啊。” 确实,未到云河州之前,一切都是不确定数。 庄清和点了点头:“好吧,不过我有件事想让林将军转告荣渊。” “王爷请讲。” “鹿台之行,天启帝的行藏等计划我都写在这上面。”他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来递给他,又道,“另外,告诉荣渊准备一下,在鹿台,我们除了要扑杀暴帝以外,还要夺卫氏的传承图。” “”秦婉初怔了怔。 庄清和看向秦婉初,柔声道:“对不起阿初,形势越来越严峻了,你很清楚有些事情迟早是要面对的。” 秦婉初低下头,没有再说什么。 庄清和又道:“不过我向你保证,我们不会伤害卫知柔的,而且你知道荣渊的,他更不可能。” 这是两回事,秦婉初转身往大部分停驻的地方行去,头也未回地道:“林将军,我去前面等你。” 庄清和叹了口气,谢云婳的死永远是刻在秦婉初心上的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庄安浅又是那样一个状态,这让秦婉初每每面对她们四个姑娘的命运时,总会格外敏感,但世事有时候就是这样的残酷,既各为其主,自然要各为其命。 庄清和又跟林舒望说了好一会儿,二人同时回归大部队,庄清和走到秦婉初马下,伸手抚了抚马儿的鬃毛,最后朝她伸出手去。 秦婉初握住他的手,他说:“一路小心,等我来。” 她点头:“你也是,务必要保重己身。” 庄清和也上了自己的马,秦婉初始终不放心,又对他道:“阿和,就算计划失败也没关系,你要记得我在等你,我只要你活着回来,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成功。” 他笑了笑,点头:“好,你说过我们永远也不会分开的,我会记得的。” 庄清和立身马上,一路望着林舒望领着一队人马渐行渐远,秦婉初的身影也渐渐的淡去,直到人马全部消失在这片空地上,他才调转马头,一夹马肚子,策远而去—— 第296章 庄安浅病重 庄荣渊给秦婉初夫妇专门准备了宅院,不过因为秦婉初只身前来,便临时住在了庄荣渊的府里。 本来秦婉初也并不想麻烦庄荣渊的,但恰好在秦婉初到达云河州的第二天,庄安浅发了病,云河州这边的大夫对小郡主的病症一直束手无策,前次还是沈玉华从秦婉初处带了药方回来,庄安浅的病才有所好转。 秦婉初在庄安浅的房间内忙碌了一整个上午,进进出出配合她工作的下人们无不尽心竭力,庄荣渊一直站在院外盯着这些端盆递水的下人们来来回回,没有离开过。 叶千茗得到消息也赶紧放下手头的事情赶了过来,她昨夜就听闻秦婉初到了,本来以为今天能好好相聚一场,没想到碰到庄安浅发病,说起来秦婉初都没能好好休息一下。 “郡主不要紧吧。”叶千茗问。 庄荣渊只是紧皱着眉头盯着那扇人来人往的门,他摇头,虽然秦婉初来了这对庄安浅而言是好事,但他也很清楚庄安浅的身体情况,秦婉初也未必真能解决,否则前则的药方就不该这么快便失效。 “王爷也不要过于担心了,有阿初在,想来必不会像前几回那般”叶千茗说到一半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庄荣渊的神色越发黯淡了。 正这时秦婉初解着手腕上的绑带走了出来,听见二人的谈话,她问:“安浅已经这样发病好几次了吗?” “她没事了吗?”庄荣渊问。 秦婉初点了点头:“暂时控制住了,高热也退下去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等她苏醒了给她喂一次药就行。” 庄荣渊深深松了一口气,又问秦婉初:“五嫂,你可有把握治愈她?” “”秦婉初沉默了一瞬,面露难色。 叶千茗忙道:“阿初昨晚到得晚本来就没怎么睡觉,这一大早上的又神经紧绷的治病救人,王爷且让她先歇歇,容后再慢慢议吧。” 庄荣渊点头,道:“也是,是我太心急了,那五嫂好好休息,我去前面议事了,大臣们还等着我。” 鹿台之行在即,想来庄荣渊也有无数事情需要处理。 可纵是如此,庄荣渊仍愿浪费一整个早上守在这里,确保庄安浅无虞后才肯离开。 秦婉初叹了口气,她说不清这到底是谁的劫难,可是他们四姓里头,并没有一个是好过的。 庄荣渊进屋里看了看躺在床上还满头大汗的少女,又吩咐下面人仔细照顾,这才去了前院议事厅。 “阿初。”庄荣渊走后,叶千茗才拉住她的手,想说一句终于又在一起的喜悦话,但眼下秦婉初显然并喜悦不起来,她只好转而道,“既然郡主没大碍了,你也赶紧先去休息一下吧,可别累坏了自己。” 秦婉初摇头,示意自己现在其实也根本没有半点睡意。二人回到庄安浅的屋里,由着下人们照顾庄安浅,叶千茗让人摆了饭食上来,秦婉初倒确实饿了,一边跟叶千茗用饭,一边问她:“刚刚你说她常这样发病?” 叶千茗望了一眼隔帘内此刻安静沉睡的少女,她点了点头:“说起来也是奇怪,以前在上安的时候她未曾这样,便是偶尔精神不济,也断断不会” “和我说说她发病的情况。”秦婉初追问,“是每次都如这般,高热不退,卧床不起,满口胡话,如人在弥留之际的模样吗?” 叶千茗点头:“差不多吧,有时候严重时还会浑身抽搐,甚至有一次都口吐白沫了,把王爷吓得冲着满屋的大夫吼,要是救不活小郡主,全都去陪葬。” “不过也好在你给玉华的那药方,她最近其实好多了,虽然也常常精神恹恹的,但发病的次数减少了,这次倒算是比较严重的一次了,好在老天有眼,正好你就来了。” 秦婉初的脸上表情却是一滞,她没有叶千茗眼底的那股子庆幸,反而有些恐惧,她盯着面前那碗排骨汤愣愣的:“怎么会突然严重到这个地步,从前的药也都不管用了?” “好像是这样,听说大夫每次给郡主换一种新药便能管上几天,但要不了几日那药便没什么效果了,你拿来的那张药单还堪堪管了这么久,就好像好像” “她的身体对药免疫了。”秦婉初抚着额叹了一声,“她从小就吃药,吃了愣多年的药,对任何药物只怕就免疫了,新药也许会在短时间内有一定效果,但并不能长期抑制其身体里的病症及毒素。” 叶千茗听她这么说也不由得蹙起了眉头:“那岂不是什么药都不会有很好的效果。” 秦婉初捏着筷子陷入了沉思,她说:“安浅来了云河州之后可有什么情绪上的变化。” “你别提这个了。”叶千茗双手一摊,说,“刚开始的一段时间她还挺开心的,反正好像对她来说能跟王爷在一起就没什么不好的,而且还跟着我一起到城外施过两回粥呢。可后来渐渐的她就不怎么高兴了,据王爷说她不太喜欢云河州,这儿没有她熟悉的地方,没有她比较交好的人,总之情绪一直就很低落。”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才慢慢开始有了发病的迹象。” “你怎么知道。”叶千茗一怔,“难道说她发病跟她的情绪有很大关系吗?” 秦婉初点头:“曾有大夫断言过,她活不过二十八岁,而今年她已经二十二岁了。” “”叶千茗一阵喉头发干,一时不知要说什么好。 “一来,她的身体每况愈下;二来她身体状况随其情绪波动也会产生变化;三来,离开上安也离开了岁和寺后那口精心为她打造的寒潭。所以才导致她一直缠绵病榻,数度发病。” “有法子根治吗?”叶千茗握紧她的手,也问了和庄荣渊同样的问题。 秦婉初叹了口气,说:“千茗,我知道大家都是舍不得安浅,而我只会更舍不得,我想荣渊应该也是知道自己妹妹的内情,即便是对大夫发火也于事无补,所以每次她发病,他才会这么紧张。” “不过我也没想到安浅现在的身体会出现如此强烈的抗药性。”她眉头一紧,想了想突然道,“如果是这样我必须要先探一探她的身体究竟能承受何种程度的药物。” “你想怎么做?” “让人准备砒霜。” “啊?” 第297章 吃点砒霜 秦婉初要给庄安浅喂砒霜的事情由于过于重大,下人早早报到庄荣渊面前,只是彼时庄荣渊正在跟几位将军商议要事,他只能让人带话去让秦婉初先行稳一稳,待他到了再说。 等到散了会议,庄荣渊沉着一张脸快步回到庄安浅的院落,那里已聚积了好几位之前给庄安浅看病的大夫,秦婉初正跟他们商议得火热,看来她已经把庄安浅来云河州之后的所有情况都了解得差不多了。 叶千茗见他过来忙在秦婉初肩头上轻拍了一下,秦婉初站起来还未及说话,庄荣渊便朝她吼了过来:“听说你要给安浅喂砒霜?” 他的声音够大,震得满院下人也好,大夫们也好个个噤若寒蝉,这么久以来大家都看得出庄荣渊算个深谋远虑,足智多谋的好主子,只是在庄安浅的事情上,他向来不让分毫十分强硬。 如今秦婉初要给庄安浅喂砒霜,他自然是坐不住了,他盯着秦婉初:“你无能,治不了,那也不代表她就没救了,她可是一直把你当成她的好姐姐,秦婉初你可真够有胆的,竟然要直接毒死她,怎么,是不是还觉得自己特别伟大,这样可以让她少受些罪啊,嗯?” 瞧瞧,连五嫂也不叫了,那伸出的食指只差没直接指到她脑门儿上来质问。 叶千茗就知道会是这种状况,她忙站到二人中间,笑着说:“王爷您先也别激动,阿初自有打算,她是为了救小郡主,怎么可能害小郡主呢。” “这么说你也同意她这疯子的话。”庄荣渊其实一向是给叶千茗面子的,不然他这府里头也不能由着她随便进进出出,毕竟叶千茗如今在整个云河州百姓的心里那就跟神祗一样的存在,很有些话语权的。 但如今他也不打算给她面子了。 “砒霜不行的话,鹤顶红也可以。”秦婉初慢悠悠开口。 旁边不知是哪个丫头没能憋住笑,低低的发出吃吃的几声笑来,不过庄荣渊的一个狠戾眼神扫过去,立刻世界清静了,只有风在地上缠着树叶打圈的声音。 他掀开叶千茗径直走到秦婉初面前:“秦婉初,我说的话你听不明白是不是?” “如果我的猜想没错,安浅如今只怕已是万毒不侵之体。”秦婉初无惧他的目光,淡然解释道,“我知道你很怕,我也很怕,但荣渊请你相信我,我只会比你更想让她活下来,这次试验我承认是很冒险,但我已经和几位大夫一起制定好了解药,若有万一立刻用药,但若是我的猜想成立,那安浅的病便要全盘重头来过,重新开始订定解法,如若不然,以她现在这种发病的频率,别说二十八岁,便是二十四岁也未必撑得过。” “你,你说什么。”庄荣渊脚下微微踉跄了一下,庄安浅已经二十二岁了,离二十四岁仅有两年,而如今已是十月底,还有两个月她就是二十三了 秦婉初指着旁边那几位同样面色凝重的大夫说:“他们都是长期治着安浅病的大夫,你大可问一问我说的可有假。” 几个大夫面面相觑,其实在秦婉初未到云河州之前他们就已然在心下断定了庄安浅的生命,只是庄荣渊那么在乎这个妹妹,谁也不敢在这位主面前直言她活不过两年了啊。 见众人低头不语,庄荣渊知道也没有必要问了,可是他还是无法理解:“可你要用毒药验证我不会同意的,若是失败她岂不是连这两年都没有了。” “想来侧妃与几位大夫已经商量得很透彻了,想要进一步更深了解郡主的身体,这是万不得一之行法。”说话者是从外头踏步而来的沈玉华,她也是才得到消息说秦婉初一到云河州就要给庄安浅喂毒药,这事可是掀起了不小的风浪。 随她进来的还有林舒望。 “若是半点没有可行性,侧妃不会提出来,更不会与几位大夫商议。”沈玉华走上前来看向庄荣渊,“王爷,郡主如今已经这副模样了,何不大胆一试呢。” 秦婉初深吸了一口气,不知是不是错觉,如今的沈玉华让秦婉初觉得比之当初在上安时更漂亮了。倒不是因为她为自己说话,不过真是世事难料,也确实没想到有一天她们会如此神奇的站在同一战线上。 庄荣渊一揉眉心,当初愿意让她们这几个人随意进出这后院还是为着庄安浅的病,怕她太孤单郁闷,偶尔有人说说话,逗逗趣也好。况且叶千茗也好,沈玉华也好,都一步步展现了自己的才能,他并不在这事上介意,但如今他是有些介意了。 庄荣渊看向林舒望:“你竟然也来了,怎么,也同意这么做?” 在他的印象里,林舒望可不喜欢参与这些事的。 林舒望眉头一紧,道:“王爷,昨晚离开上安时,儒诚王再三将侧妃托付于臣,臣自然是要护她周全的,至于看病这一途,臣确实不懂,但臣相信侧妃的为人和她的医术。” 得,竟然齐刷刷站在她那一边,庄荣渊扭头看回秦婉初,秦婉初忙道:“荣渊你放心,无论如何这件事成败由我一个全权负责,与旁人无干。” 庄荣渊眉心拧成一团,说:“我就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治病的。” “荣渊,如今你已不再是当初上安城里那个无所事事的纨绔世子了,你既肩挑了整个天字军的重担,便也要向大家展现你的一些行事魄力,你爱妹之心人人都明白,但若在这样的小事上仍踌躇不前,岂不让三军笑话自己跟随的是一个犹豫不决,没有果断担当的王爷。” “”庄荣渊愣了一瞬,秦婉初竟然三言两语将这个事的整体高度都给抬了不止一个层次。 他皱眉,只道:“秦婉初” “我愿意一试。”突然门边一只素手伸手,她扒着门框倚在那里望着众人,“阿初姐姐,你想用什么药竟然拿来,我都愿意就试。” 庄荣渊与秦婉初赶紧奔过去,一左一右扶住庄安浅:“你怎么起来了,快回床上去躺着。” 庄安浅看向庄荣渊:“哥,让我试吧。若是成功我就不用受现在这些要死不活的罪了;若是失败我也不过是提前一点点时间离开了而已,也不用再受罪了,你不要怪罪任何人,是我心甘情愿的。” 庄荣渊眉心一紧,他点头:“我知道了。” 第298章 暴露 庄荣渊不愿假手他人,执意要亲手喂庄安浅那碗砒霜,屋里的气氛一度降到冰点,别说下人了,便是秦婉初站在那里都觉得快不能呼吸了,庄荣渊压抑沉闷的气场令其他人也压抑不已。 秦婉初遣散了屋里所有伺候的下人,她也出了屋来,几人赶紧迎上来,她摇了摇头:“已经在吃药了,不过荣渊情绪不太好,我们还是暂时不要进去吧。” “自平昌王府出事,王爷最疼爱便只这一个妹妹,他们兄妹也算是相依为命,偏小郡主有这样一身的怪毛病。”林舒望叹了口气说,“王爷心里难过,如今还不得已要亲手喂小郡主吃砒霜,这种感觉,只怕没人能体会了。” 林舒望说到兄妹相依为命,秦婉初感触颇深,老天爷,一定要让庄安浅活下来吧,她再也不想看到谢云婳的悲剧重演了。 “林将军真是仁义,其实到了云河州,你不必特意保护我,这儿又没人要害我。”秦婉初笑着说。 林舒望怔愣了一瞬,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傻里傻气地笑了笑。 沈玉华在旁边说:“王爷也是,他干嘛非要自己亲自喂,这不是找虐吗。” 众人都陷入一阵沉默,随后秦婉初开口打破了沉寂,她问沈玉华:“这次鹿台,你会同行吗?” 沈玉华摇了摇头:“这次不同上次,林将军等将会同行,我就不会去了。” 秦婉初看了一眼林舒望,她起身将人拉到一边去,低声问:“林将军,做个交易吧。” 林舒望:“” “阿和不让我去鹿台,一定也给荣渊这边打了招呼不让我去,但是我还是想去,我发誓不会给你们拖后腿,我只是放心不下知柔,你能不能想个法子把我塞到你的军中?” “侧妃你可别开这种玩笑” “林将军还没娶妻吧。”她却打断了林舒望,朝沈玉华的方向看了一眼,那边沈玉华与叶千茗正在说着什么,并没有留意这头说悄悄话的二人的目光,秦婉初说,“沈小姐不错吧,我若是出面做这媒人,她一定” “侧妃莫要胡说八道。”哪知林舒望突然发了火,一脸正色推开了她去,“天下未平,我是不会想这些事情的,侧妃也不要想当然的乱点鸳鸯谱,我还有事,先告退了。” 居然气冲冲的走了,秦婉初:“”就很意外,也很惊讶,更有些摸不着头脑,便是不喜欢,也没有突然就生气的道理嘛,这么大个人了,有人说亲难道不是好事?! 之后沈玉华与叶千茗也相继告辞,几位大夫轮流守着,庄安浅的床前一直没断过人,庄荣渊更是一步未离开。秦婉初有些抗不住了,便到旁边的耳房去睡了一会儿。 等到她再度醒来时已经是深夜了,她进到庄安浅的屋里,外屋那位轮值的大夫正在打盹,挑帘子进去,庄荣渊倒是还一脸严肃毫无睡意的守在床边上,时不时的伸手要探一探庄安浅的鼻息,她还活着,气息稳定,他便松了一口气。 “对不起,一时睡过头了。”秦婉初坐过去,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庄荣渊摇头:“你本来早就该休息了,拖到现在都是安浅的病闹的。” 秦婉初替庄安浅把了下脉,她眼露笑意,转身出去对半趴在桌上的那名大夫说:“你先回去了吧,今晚我在这儿守着,明天大家再过来。” “啊?那好,臣就先行告退了。” 最后一名大夫走后,屋里安静下来,秦婉初坐回床边,看着庄荣渊说:“没吃晚饭吧,去吃点吧,这儿有我呢。” “吃不下。”庄荣渊叹气。 “其实她已经没事了。”秦婉初说,“用完药的那两个时刻才是最凶险的,但她并未有毒发的任何症状,这之后,也不会毒发了。” “其实我知道,但我就是还是放心不下。”庄荣渊说,“五嫂,你说为什么老天爷偏要让她受这么多的苦,如果可以,我宁可当初被先帝盯上的人是我” “变脸可真快,这会儿又叫我五嫂了。”秦婉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庄荣渊显然没有打趣的心思,只看着秦婉初说:“她没有毒发,这是不是意味着” 秦婉初点头:“百毒不侵之体。” “呵,百毒不侵啊,真令人羡慕”这话说得讽刺,庄荣渊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吃了太多的药了,无论是吃进肚里去的还是外用在皮肤上的,这些药物沉年累月,和她身体里的病一起沉苛于体,使她的体质,甚至是五脏六肺都潜移默化的发生着转变。” “可还有解法。”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会和几位大夫一起商量这件事,当然了,有一件事得拜托你来做。” “你说。” “我知道八军联盟里各军间都有信息交无的方法,你必须设法通知光复军那头,哪怕是通过我哥的关系,让他们这次鹿台之行带上我师父顾师一同前往。”秦婉初说,“到时候把师父带来云河州,也许他会有更好的方法。” “好,无论用什么法子,我一定把顾师带到你面前。” 秦婉初点了点头:“你也别太难过了,有我在,至少这段时间会尽量控制不会让她再发病了。” 庄荣渊点头,有些沉闷地说道:“不瞒你说,其实我真的很害怕面对死亡,特别是安浅,她这一生都没有过普通姑娘该有的生活,明明她出生高贵应该锦衣玉食,生活无忧,可却” 秦婉初低着头,没有说话。 “不公平,真是不公平。”庄荣渊握着庄安浅的手。 秦婉初想安慰他又找不到话,便只好转移了话题:“你应该不日就要启程了吧。” 庄荣渊点头,转而又道:“我倒是听说起义军那个谢云昭随你们去了上安?” “啊?”秦婉初怔忡,“谁?” “谢啊,我我是说,是说李无名,李无名将军。”庄荣渊吓得后背一层的冷汗,面部抽抽,僵硬得跟风化了一般。 秦婉初:“李无名就是云昭” “口误口误,哎呀我我这不是”他指了指床上的庄安浅说,“太太紧张了。” “呵,何必呢,其实阿和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跟我说了。”秦婉初眼神沉寂,阴郁的道,“我,全部都已经知道了。” “你都知道了?”庄荣渊一惊。 她点头:“对,我骗你做什么。” “太可恶了,居然还让我要保密,结果”他看着秦婉初,“这么说你已经知道李无名就是谢云昭的事情了?” 第299章 李无名就是谢云昭 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李无名有些奇怪又熟悉的呢。 准备一点来说大概应该是从李静如出现在上安,并莫名其妙打了她一个耳光开始吧。秦婉初自知没有谢云婳那般玲珑剔透的聪明心思,但却也不是蠢笨如猪的人。 那几日前前后后发生的些许事情,虽都不起眼,却都叫秦婉初心生疑惑。李静如那一巴掌及那天对她说的那些生气的话 还有庄清和竟然没有喝斥李静如,若是放了以往,庄清和怎么能容忍有人对她如此动粗 李无名脸上那块奇怪的铜面,以及在跟自己相处中有时有些奇怪的问题,总是在有意无意的向着从前的事情 最最让秦婉初生疑的,还是那晚她亲耳听到的李无名与庄清和谈事情时的声音,为什么他和庄清和私下说话时的声音跟平时生活中的声音如此不同 又为什么李无名会如此忌惮李静如出现在她面前,甚至害怕李静如会害她性命 庄清和的解释安慰也很模糊,每次都是那两句话来来回回的用,秦婉初面上不说什么,心里早就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只是后来遇到天启帝装怪非要她进宫为质,当时大局为重就并未过多过问,只是回过头来时,李无名与李静如已经离开了上安 这份疑虑也就被秦婉初暂时搁置在了心底,原本是想着等下一回若再遇到李无名或是起义军他们,也许便能弄清楚,或者直接问庄清和,只要她想要真相,庄清和也还是会告诉她的吧。 但她并没有想到今晚就会得到这件事情的真相,庄荣渊许是真累了,说话口不择言,那句谢云昭脱口而出,秦婉初脑里早已电光火石,联接与李无名认识的种种,她在心里有一个大胆到惊恐的猜测,所以便诈了庄荣渊。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会是真的,这怎么会是真的! “李无名就是谢云昭。”她怔怔地重复了庄荣渊的话,表情木讷沉寂。 庄荣渊郑重地点头:“当初在九清,五哥跟我说的时候我也大吃一惊,不过当时他不是说绝对不能告诉你吗不过这是好事哈” “他还活着”她低低的喃了一句,庄荣渊后头说了什么她也没有听到。 只见她独自站了起来走了出去,推开门,寒风凛冽,兜头灌了她一身一脸,冷,彻骨袭来,她捂着胸口的位置,只觉得天地似乎都在面前翻转了,整个人头昏脑涨。 天地确实在她面前翻转了,因为她没有跨过门槛便直直的倒了下去,庄荣渊好像惊叫着跑了出来,她看见几处伺候的下人也紧跟着跑到她面前,他们都在摇她,又在扶她起来,嘴巴一张一合,一脸的惊慌失措。 可秦婉初怎么也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沉沉闭上那重重的眼皮,晕过去了。 再次醒来,据坐在床边喂她喝药的叶千茗说已经是两天之后了,自己居然昏睡了两天,她浑浊的眼珠怔的清澈回来,拉着叶千茗的手:“荣渊他们出发了吗?” “还没有。”林舒望站在门边朝她屋里头看了一眼,说,“不过明天就要出发了。” “林将军。”秦婉初怔然。 叶千茗放下手里的药碗把旁边小几上的外裳递给她披好,秦婉初才唤了他进来,林将军站在离床两米远的地方瞅着她叹了口气,叶千茗也叹了口气:“你说你,才到云河州就病倒了,要是王爷知道了只怕要心疼死了。” 他会心疼吗?!秦婉初眉头微动,骗我的时候他应该没想过我会不会心疼吧。 她看着叶千茗问:“安浅怎么样了?” “放心吧,这几日无事,只是郡王爷发了死命令不要她出来,要她在床上好好将养。” 秦婉初点了点头,又道:“千茗,我有点事情想单独跟林将军谈。” 叶千茗端起那空碗也没有多问什么,便转身出去了。 林舒望显然也是知道她要说什么,立在那里等到确定叶千茗走远后,他才说:“我可以安排你混在我的军营里随行。” “当真?!”秦婉初没想到他会答应得如此爽快。 之前她想去鹿台多数原因是此次凶险,加上矛头全都对准了卫知柔,她深知那种感觉所以希望自己的出现至少能给卫知柔一点安慰,其次也是她放不下庄清和,也想出现在他面前给他一个惊喜。 但现在她更想要见的一个人是李无名,不,是谢云昭。 如果他真的是谢云昭的话,如果庄荣渊没有骗她的话 想到这些秦婉初感觉自己手脚都不自觉的麻木了一下。 林舒望说:“不过前提是你今天就得恢复起来,否则” “我本来就无事。”她立刻站起身说,“林将军谢谢你,你帮了我大忙,我会一生一世都感激你的。” 她忍不住冲上来抱了他一下,红红的眼眶有想哭的冲动,当然了,她那双眼睛这三年来并没有流出过一滴泪水,这次也是一样。 林舒望整个身体僵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她会抱他,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瞬,但他还是不自觉的红了脸。 只是他红了脸落在秦婉初眼底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还以为是将之前提起过的说媒的事当了真,秦婉初试探着问:“你放心,我答应了你的会去沈家” “侧妃莫要再提。”林舒望吓得连连后退,直道,“我都说了我没那心思,我我,我只是想帮你而已,毕竟王爷对我是有知遇之恩的。” 看来他是真对沈玉华没意思,好吧,不强人所难。秦婉初嘿嘿笑了笑:“那,那好吧,不过你哪天要是看中哪家姑娘了只管跟我说,我若能伸得上手,一准帮你。” “”林舒望盯着她的眼睛许久,随后转了脸去,“好。” 那天拒绝秦婉初的要求之后回去林舒望便想了很久,他之所以气愤只是没想到秦婉初居然要给他说亲,虽然这好像是件正常的事,但他现在不想说这事,特别是让她来说这事。 可第二天就听说她病倒了,林舒望心里很有些过意不去,虽然知道她病倒跟自己关系不大,但他知道去鹿台是能让她开心的事,所以即使可能要背负罪责,他还是愿意替她完成。 第300章 鹿台大会 鹿台郡内有一处占地极大的练兵场所,自起义军占领此地之后便将其一直用于练兵,此次鹿台大会李沛之着人修缮其间,两面绕环搭棚,中上立比武高台,高台四方散布分竖了八面旗帜。 这八面旗帜分别是起义军、光复军、天字军、陈召王军、余粮军、祈州军、清海军还有宋愿军。 在鹿台举行的天下英雄会虽以八军联盟为首,但也不拒其他来者参与,对他们来说,那日若是越混乱才越好,反正天启帝的行藏早在天字军的眼睛之内,届时只需一声令下! 练兵场周围以一人抱粗大的木桩全数打围,入口处两边整齐排列着表示欢迎的起义军,旁边还有一支搞气氛的乐队,从大清早钟鼓器乐之声就没有断过。 每一支到场队伍都要先在入口处登记身份,作为登记员的宁玉尘抬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庄清和,他一身天青色素布便衣,行藏简单明了,只有腰间长剑格外引人注目。 而其身后跟着的天启帝、崔季桓也是一样的简单行装,俨然一副普通百姓军的模样,宁玉尘不露声色地问:“陇西军啊” 半个月前崔季桓在天启帝的授意下出兵陇西,用尽了残酷手段将这支叛军悉数剿灭,只是速度极快,加上崔季桓手段残忍,几乎是屠了满城百姓来灭口,以防止陇西军已被朝廷覆灭的消息不胫而走。 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今天他们好借陇西军的身份混入鹿台大会。 当然了这些事情庄清和也早告诉了天字军,天字军知道天启帝要以陇西军的身份参会,那么起义军自然也早就知道了,目的就是了为了在这一刻将这一行人死死锁定。 庄清和淡淡地看向宁玉尘,他倒是没想李沛之竟然如此谨慎,让宁玉尘这样的左膀左臂坐在这儿登记进出人员,不过也是,其实守住门户是极其重要的,宁玉尘手里的登记册便此次鹿台大会最要命的东西。 “是。”他说。 “欢迎。”宁玉尘给了他一块木牌子,上面写着十一号棚。 于是一行人进了那硕大无边,甚至一眼都望不完的圈形练兵场,在前面一位起义军小兵的带领下顺利找到了十一号棚,并安置下。 天启帝显得十分高兴,因为知道接下来在会议开始所有叛军都将会进行一次比武演练,这样他还可以亲眼看一看这些叛军究竟有多厉害,这令他多少还有些激动。 不过他也没有忘了正事,一坐下便对崔季桓说:“速去查一下光复军在哪个棚,那个卫知柔又在什么位置。” “是。” 转头又看旁边的庄清和,庄清和从怀里拿出一块金制面具给他:“皇七弟先戴上这个,据闻此次离王军与陈召王军也会出席,且陈召王军的军旗就竖在那比武高台边上,与其他几面旗帜一起,估计应该是此次大会的倡导者之一。” 他说:“这两位王爷从前在京时与七弟也算相熟,若是碰面难免认出,戴个面具比较安全。” 离王庄清寻和陈召王庄清安啊! 天启帝微眯了下眼,这两位蕃王确实需要注意一下,早知道当初武直门兵变后就应该将他们一并处决,而不是因为他们的求饶和臣服而心软 他接过面具有些不甘愿的戴上了。 而天启帝不知道的是,他在这边坐定的时候,练兵场方圆百里之内,早已围上了数十层的叛军,南北方向以起义军和光复军为首;东西向以天字军清海军为道;再向外是其余四军之兵力,总之水泄不通,绝对的有进无出,且一切都在严密的监视之下。 大会未开始之前所有人都在自由活动,这儿的叛军大多是百姓出身,没有太多的文化,高声阔论,攀谈交好,暗自较量甚至是明枪亮剑的都不在少数。 也有人跑到十一号棚盯着坐在主位上的天启帝良久,一脸的奇怪:“你是陇西军的哪号人物,从前倒是从未见过这位英雄呢。” 这个时候庄清和只需拔出刀来,明晃晃恶狠狠的瞪着来质问的人:“滚。” 一向倒是没有过于自讨没趣儿的人,大不了是在心里低喃一句呸。 这时卫知光从十一号棚面前走过,手里还拿着一串热气腾腾,味道极重的臭豆腐:“知柔,你要的臭豆腐给你买过来了。” 不远处有个少女朝他扬了扬手,卫知光一脸无奈:“这种时候非要吃什么豆腐” 他淡淡走过,天启帝目光扫向远处的少女,隔得有些远了他看不太清,但立刻给庄清和递了个眼神,庄清和点头便赶紧悄悄跟了上去。 待到行得远了,不在天启帝的视线范围内,他与卫知光相隔两三步之遥,渐行渐谈:“一切顺利。” 庄清和微点了下头:“那就好,你们这样引起他的注意有些刻意了,好在他没有怀疑什么。” “知柔说之前入过宫,怕天启帝会认出她,便会使你陷入不利境地,所以也只能用这个方法告诉你们她的位置,保要天启帝向她下手” “慎言。”他吸了口气,“为什么不用替身。” 天启帝见过卫知柔是真,但光复军也是傻,这种事情当然是找替身上场,怎么能真让背负着传承图的卫知柔亲自出现在这儿,她现在在所以叛军眼里是块什么样的肥肉,难道光复军不清楚吗。 刚才那一幕虽然是让天启帝注意到了,可以让其他无数叛军相继留意到了,这对卫知柔本人来说是件多么可怕危险的事情,他不明白一向宠妹妹的卫知光怎么能容忍这样做。 卫知光也面露难色,他说:“劝了她多回,但她不肯用替身。” 因为知道是件多危险的事情,卫知柔不愿意真出现意外的时候,有人替她死去,她给卫知光的原话是:“如果这是我的命运,就该让我一个人来背负起。” 她知道死去的谢云婳,也知道一生没有健康过的庄安浅,当然了就更遑论秦婉初了,既然她们全都承受过这些,那她也不会逃避。 “行吧,那之后一切照原计划” 话说到一半,庄清和怔住了,因为前方不远处,一个穿着青衣的天字军小兵模样的人不知从哪儿蹿出来,一下子抱住了卫知柔,这下把卫知光也吓够呛,一个箭步抢上去,但随之他呼了口气:“吓死我了,原来是你。” 秦婉初扬起脸来:“那你觉得谁刺杀她还会用拥抱的形式不成?” 第301章 担心我吗? 庄清和激动地向前快走了几步,但很快他就强制自己淡定下来。如今这场合,到处都是眼睛,他是陇西军的身份,自然没有道理跟天字军的小兵相谈甚欢,最最主要的是场内也布了崔季桓不少眼线。 不过他们已经半个多月没有见面了,她这么不听话,一路跟着军队来鹿台,也不知道路上有没有吃苦,庄荣渊明明答应了不会带她来这么危险的地方的 庄清和脑子里一堆的思绪,卫知柔拉着秦婉初说:“你这身打扮,还在脸上贴了这么多许的麻子,我差点没认出来你。” 其实也是卫家兄妹为了在天启帝面前演这一场秦婉初才找到了卫知柔,否则,这练兵场方圆硕大之地,她也怕找到天黑也找不到目标人物。 “侧妃。”一直跟在其身后的林舒望在她耳边轻唤了一声。 她这才偏头看向庄清和站的方向,林舒望怕她太激动赶紧伸手轻轻拉了她一下,提醒道:“现下身份有别,侧妃千万注意行藏。” 她懂林舒望的意思,不过 庄清和朝她微笑,但却发现她的目光越过了他,好像并没有看着他。 庄清和下意识的转过身去,谢云昭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一点声响也没发出。庄清和怔了一下,但秦婉初已经与他错身而过,朝谢云昭走了过去,全程就好像根本不认识庄清和一样,甚至好像没有看他一眼。 庄清和顿时心里警铃大作,有些奇怪地盯向林舒望,林舒望却松了口气,好像只她盯着的不是庄清和就行,至于庄清和为什么一副生气的表情他就不懂了。 “李将军。”她冲他笑,安静而宁和,“好久不见。” 铜面之下,谢云昭五内震动,是好久不见,自回了郡河,他没有一日不想念她。每时每刻都在想那个假死的计划成没成功,她到底有没有事,几度想修书问庄清和,但他与庄清和间没有单独来往的信鸽。 今天得见她平安无事,他也就放心了。 他点头:“好久不见。” 话说到此地,竟是一阵沉寂,什么时候他们之间连寒暄都变得不知要说什么了。 那头卫知光对庄清和说:“赶紧回去吧,大事要紧,别让那人怀疑。” 卫知光也拉着卫知柔离开,但卫知柔显然还想跟秦婉初说话,只冲她轻喊了一句:“来三号棚找我。” 秦婉初冲她点了点头,这回头之际才对上了庄清和看来的目光,可秦婉初看着他什么也没有说,好像下定了主意要当陌生人一般。 庄清和知道这样做确实才是对的,但她却又跟谢云昭说话,这让他心里极不舒服,是该离开才对,但他不想离开,痴痴地看着她。 谢云昭笑着说:“你不该来这儿的。” “李将军担心我?”她笑着反问。 “”谢云昭语噎,确实,她该去向何处也不是他该过问的事情。 秦婉初突然又笑着追问:“你和静如解除婚约,真的是因为放不下你的前妻吗?” “”现在说这个,是不是不合时宜。 可是谢云昭好像看见秦婉初眼底的那抹无奈和期待,她想知道答案,谢云昭喉结动了动,突然庄清和走过来,撞了他一下,连句对不起也没有说,就走掉了。 但谢云昭也显然感觉到了庄清和的不爽和警告,加上他走前又对林舒望递去了命令式的目光,林舒望也赶紧上前来拉住秦婉初:“赶紧回去了吧,你可是答应了我会听我的话的。” 远远离去,秦婉初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谢云昭,她也知道现下不是相认的好时机,甚至也没有时间给他们相认。可是她就是想要亲眼确定,确定那铜面之下起真的是他。 随着长角呜呜的吹响,低沉浑厚的声音响彻整个练兵场地,诸军慢慢回到属于自己的棚帐之内,李沛之很有诚意,亲自主持此次英雄大会,站在三米之高的比武台中心慷慨陈词了半天。 他讲了天启帝登基以来的各种暴政,大兴土木,强纳壮丁,修观云台又半途废止,劳民伤财,苛捐杂税,数不胜数,百姓民不聊生早已有所迹象 又讲到天启帝得位之不正和各种暴行,武直门兵变弑父杀兄;岁和寺惊案残杀平昌王;立春血案谋害秦谢两族忠良;还有追杀卫氏兄妹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死性不改,才导致了如今局面,一番的老生常谈后,他又讲了自己反朝廷的一些事情和今日举行英雄大会之目的,最后才是今日正题,演武开始。 起义军作为此次东道主,第十几名训练有素的军人演练射靶 这之后几乎好些叛军都要参与演武,有的是刀,有的是剑,有的是马术不一而同吧,精彩归精彩但天启帝显然没有什么心情看。 因为李沛之刚才那一番激动演说早已把所有叛军的心都兴奋地提了起来,所有人都清楚此次演武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对付天启帝那位暴君,而如李沛之所说,他的罪行罄竹难书,所以叛军都将是替天行道的正义之师,绝不存在私利之情。 这自然大大符合了大众需求,但一直坐在下头的天启帝这么听着别人数落自己,还不能还口,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屈辱难受,他怒得额头青筋暴起,早已在心中将李沛大大卸八块。 而且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好像每次说到激动处李沛之都还有意无意的向他这个方向瞟一下,就像是在刻意要看被骂的那个人的表情一般。 天启帝一把拉过旁边庄清和的衣领:“去,设法把那个姓卫的小姑娘引出来,你知道该怎么做。” 崔季桓忙道:“让属下去吧,王王哥在这儿保护大人比较妥当。” “不,他刚刚见过那姑娘了,他去最合适。”天启帝的口吻不容有疑,“我一刻也不想再在这儿待下去了,听着,事成回去之后,立刻发兵郡河,我要亲征李沛之这老狗,将他的头拧下来当球踢。” 庄清和没有说什么,淡然回了个是,便去了。 崔季桓笑了笑:“大人不必如此,都是秋后蚂蚱,待我们得到四张图,他们又能蹦跶多久呢。” 这话让天启帝稍稍平静了一点点,本来还想看看这些人演武,可没想到一开头他就有些坐不下去了,只想赶紧解决了事情好离开。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一切才刚刚开始! 第302章 身份曝光?! 庄清和得了天启帝的命令出来,带着几个人直奔三号棚而去。 而他的出现也早在卫知光的视线之内,与卫知柔作了个眼神交换,卫知柔很识起的起身离了席,她主动去了出了次恭,且是单独行动。 恭房在练兵场的西南角一处丛林之内,十分隐蔽,庄清和带着人守在林子外围,但很快他就察觉到四周有好几波人涌了过来。 旁边有一名属下说:“王爷,行动吧。” 虽然知道恭房之内的卫知柔并没有在方便,因为她就是故意落单给人一种好下手的错觉。 但庄清和说:“她到底是个姑娘家,等她出来再动手不迟。” 话音才落下,卫知柔便出来了,她冲庄清和笑了笑,不待庄清和说话,他旁边的下属便先跳了起来:“抓住她。” 这声命令不知是给谁下的,但随着这一句,旁边丛林里随即蹿出好几波人来都朝卫知柔扑了过去—— 卫知柔也不是吃素的,赶紧闪躲开,与那些执剑而来的人打了起来,庄清和拔出剑也加入了战斗,不过不是为了和这些人一起抢着抓卫知柔,而是保护卫知柔。 至于随他一同到这儿的十几个属下,这些人是天启帝的忠心随从,此次出来天启帝知道事关重大,所以他不肯用庄清和的人也不肯用崔季桓的人,倒是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所有死士都调动了出来。 但眼下这些人根本连朝卫知柔扑过去的机会都没有,因为在其中一个说了抓住她之后,身后又有数十名光复军出现,以秦修然带队对这些人进行了围杀。 可以是顷刻间这小小丛林之内刀光血影,乱作一团。 天启帝的死士们忙着与秦修然的一队人殊死抵抗,卫知柔和庄清和倒是并肩而战力敌那些闻风而动,想夺卫知柔传承图的宵小之辈们,但这些人里头显然也不止是一方军队的人,他们各种为着自己的利益,有时跟卫知柔纠缠不休,有时又跟其他几方的人缠斗不止 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而此时的演武台之上,各方军队的演武比试训练正在亢奋激烈的进行着。显然,好像并没有人注意到这边恭房处的动静。 但实则无数的棚帐之内都在密语不断。 “抓住了吗?” “陷入混战了。” 好些一心想夺传承图的叛军,自然是时刻注意着卫知柔的动向,自然不能错过她落单的时刻。 “知道埋伏那边的我们的联军,若是秦将军与王爷不敌,立刻支援,总之不能让知柔受伤。” 而八军联盟之内,因为早就在四处埋伏了人手,可以说里里外的军队直到少过三万人马,只是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不会出动。 当然了秦修然与庄清和自是能干的,宵小之辈很快被解决,天启帝那一行死士也被斩于刀下,秦修然让士兵挨个检查,但凡还有气息者,立斩不饶。 一番打斗下来只余了秦修然、庄清和与卫知柔三个人,且都是一身血污的立在那里,卫知柔长吁了一口气:“没事吧。” “你没事吧。”秦修然关切地问。 “好,真是让我看了一场不得了的好戏。”突然崔季桓不知从哪儿拍着手走了出来,狞笑着看向庄清和。 庄清和眯了眯眼。 崔季桓冷哼:“我就料定你不会那么的简单,虽然这一路你都是未露半点破绽,但我知道你肯定不会真心助那暴君夺图,果然,你成光复军早已勾结,只是我有点不解,为什么你的选择是光复军而不是天字军呢,要知道光复军可是所有叛军里对庄氏一族最为怨恨的。” 秦修然长剑指来:“既然已经让你知道,那就只有让你死在这里了。” “秦修然。”崔季桓眉眼微睁,“真是令人意外,你竟然没有死,还一直潜伏在天字军之内,呵。” “崔季桓,你没想到的事情还多着呢。”秦修然冷哼,“今日便要你为我秦谢两门几百口人偿命。” 就在秦修然要冲过去跟他打起来的时候,崔季桓突然一个手势,丛林四处近百人士兵围涌而上团团将他们围住。 庄清和眉目一冷,天启帝不可能给他如此大权利调动全部死士,不对,他仔细再一观看,这些人穿的好像是其中一支叛军的服饰 “顺义军?”秦修然先认了出来,“你?” “没错,庄清和可以暗中投靠你们,难道我就不知道另谋出路吗。”崔季桓冷笑,“那暴君想全程用自己的死士无非就对你我的不信任,不过他这么做是对的,你我确实早已不忠心于他了,但是你会勾结光复军,而我自然也早已将顺义军掌握在手。” 秦修然与庄清和对视了一眼,当初九清参加联盟大会的时候,顺义军也在其内,但最后并没有留下真正加入联盟,所以自然没有资格知道他们最后联盟的军队以及联盟真正的计划,虽是如此,但还是让人忍不住心里发颤。 怪不得那个时候崔季桓那么快的就知道了叛军们在九清聚头的事情。 “如今三对一百。”崔季桓冷冷地看着庄清和,“我劝你们最好是举手投降,否则” “真是可惜。”庄清和却突然淡淡的笑了一声。 崔季桓不满的瞪着他:“你笑什么?” “崔季桓如果当初你肯让顺义军加入联盟军的话,也许今天你就不会干这样的傻事了。” 崔季桓眯了一下眼,表情冷冷的。当时他知道顺义军参加九清的联盟会议时并没有过多在意,而且他是在顺义军已经拒绝加入联盟离开了禹县酒楼之后才知道的事情。 不过就算是提前知道了,他也不会愿意让顺义军加入联盟的,怎么说呢,联盟是起义军提起来的,他被天启帝贬为庶人做大头兵,分派到郡河抗衡起义军的时候很是吃了些苦头。 所以他恨天启帝,更恨起义军,自然不甘为起义军做事。 “废话少说,庄清和,秦修然你们两个今天都死定了。”崔季桓说着,一声令下,所有顺义军都朝三人扑来—— 第303章 她已知晓真相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因利而的联盟军,各怀心思的其他叛军,企图不轨的天启帝 鹿台大会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混乱与纷争。 “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我军境内发动骚乱。”一声厉喝平空而起,随着撕破长空的马鸣声,陡然拦将在崔季桓身前的是铜面冷脸将军,谢云昭。 随着他的出现,一队起义军也重重而至,将他们再度包围了一圈,混乱再度升级,一直躲在秦修然身后的卫知柔紧咬了咬牙,抓紧了秦修然的手。 她向来知道自己身上的传承图是怎样一个存在,但当风卷云涌真正迎面袭来的时候,她才真正回去过神来,这是怎么样恐怖的东西。 看到谢云昭出现,秦修然松了一口气,虽然崔季桓的顺义军不足为惧,但若因他而动用了埋伏在周围的联盟军,提前暴露了计划却也实在不妥当。 崔季桓倍感意外,显然没想到东道主起义军会骑马而来,一点不害怕被人发觉这里的异样,亦或者说他们根本不在乎。 他看了看谢云昭又看了眼秦修然显然一下子就明白了他们联合了,他冷哼:“秦修然,你猜他灭了我会不会想夺传承图。” 纵是联盟又如何,传承图谁不想夺,皆是为利而来,谁也不可能想空手而归,所以联盟只是手段,夺利才是目的。 “崔季桓你觉得你现在还在这儿搬弄是非有意思吗?”庄清和眉头微冷,“实话告诉你吧,今日你没有胜算。” “那可不一定,你们应该还不敢大打出手吧,我带来的这百号顺义军个个都是精挑细选之死士,谁输谁” 崔季桓仰着头刚说到一半,突然喉头一噎,空气里肃冷的气息扑面而来,是一支利箭不知从何处飞来,直直插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温热的鲜血流淌了他一手,他方觉出痛来,单膝跪地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箭来处,打马而来,目光凝肃的女子,虽已撇去了当年初见时的天真灿烂风貌,却不改坚韧澈澄的神色,还是他喜欢了这么多年的模样啊。 不仅是崔季桓,随着那陌名而来的一箭,其他人也齐齐朝身后看去,见是秦婉初束着高高马尾,英姿凌厉而来,她背着弓箭目光冷冽地盯着崔季桓,庄清和忙上前去拉她马儿的缰绳:“阿初你太乱来了,你可知” 秦婉初长弓对准了崔季桓,崔季桓冷笑一声:“你果然没有死。” 那笑声里不知是开心还是难过,复杂难明,听不真切。 “阿初?”卫知柔冲过去看着她,“你怎么来了?” 秦婉初一早就来了,她知道卫知柔的故意落单一定是会引发大事的,这些人个个顾着争斗,她却是一定要将卫知柔带走的,若交给其他人,她也不放心。 她看向秦修然和谢云昭:“还等什么,杀了他。” 二人怔了怔,崔季桓受了一箭,却意外的没有立刻对围上来的顺义军发出围攻号令,以至于大家一时都有点懵。 “大哥,云昭,杀了这贼子为秦谢两族几百口人报仇。”她大喝一声,顺势朝卫知柔伸出手去,“上马。” 卫知柔被她强力一带,翻上了马背,在众人还没回过神来之际她已然调转马头准备离开。 但庄清和紧拉着她的缰绳:“阿初” 刚刚她唤了什么?!她什么时候知道谢云昭的身份的,却在他的面前表现得如此之淡定从容。庄清和眼底的慌乱与恐惧没有逃过秦婉初的眼,其实这也是到鹿台后秦婉初第一次正眼看向他。 一瞬间的目光交接里他们似乎都有太多的话想要跟彼此说。 但却都一时默然无语,秦婉初低声说:“这里不安全,我要带知柔先走,善后交给你们,你放心,我没有忘记你交待过的计划。” 她只说了公事,却对谢云昭的事只字不肯提及,可她眼底浓郁的痛苦分明的摆在那里,他都看见了。 她策马离去,庄清和有些愣神,周围早已杀作一片,谢云昭带来的人马与崔季桓的人马已然短兵相接,杀声四起的周围他却仿若什么也听不见,眼前飞溅起的鲜血,抛来的残肢断体却都抵不过她临走时那一双痛苦的眼睛 “你找死吗?”秦修然在数度替庄清和扫清身前障碍时不由得朝他吼起来,“有什么事都之后再说。” 秦修然其实知道他在震惊什么,他本人也很震惊秦婉初怎么就知道了谢云昭的身份,可现下也不是去想这个问题的时候。 在这一点上,谢云昭倒是比庄清和转变得好些,虽然听到久违的她的唤声,那一句‘云昭’像是穿过了这几年的所有荒芜直达胸前,但他也知彼时非往日了,她纵知道了一切,他也想要去问个清楚,可显然他们都有各自更重要的事要做。 确实,秦修然骂得对,庄清和只好将一腔的愤怒幽郁都发泄在了杀伐之上,不论是什么追到面前,他只如一尊修罗临世,手起刀落,再不见半点犹豫,倒真正像回到了那一年镇军北狄的战神时一般。 与谢云昭背靠对敌之时,谢云昭对他说:“我从未对她暴露过身份。” 像是在澄清自己,谢云昭其实也不清楚为什么秦婉初会发现他的身份,他心底其实也有一丝慌乱。 庄清和什么也没有说,只有手里的刀咔嚓索命,血污染了他满脸满身。 这时,空中突然升起一道黄色烟雾,看到烟雾,三人一愣,谢云昭说:“不好,是信号,要动手了,我们不能再在这里耽误。” 秦修然显然也不能再耽误下去,卫知柔已随秦婉初离去,他也放心多了,当即撤出身来打算回光复军那边。 看出他们的撤意,崔季桓带着人马立刻往下山处逃去。 而此时另一队人马也匆匆赶到,却是埋伏此地的宋愿军,领头的将军冲上来,谢云昭忙道:“速追上那一队人马,不要放过那人,有必要就地格杀。” “好,追。” 随着一声令下,宋愿军追着崔季桓余党而去,庄清和望着手中满是鲜血的刀说:“只怕没那么简单,崔季桓这百号人确实训练不素,非一般普通士兵可比。” “至少能让宋愿军牵制几分。”秦修然说,“我们赶紧回去。” 说罢,三人再度分头行动—— 第304章 杀暴君 本来卫知柔的单独行动,就是为了引天启帝上勾,从而调离他身边所有的可用之人,纵使还余些死士,但只要庄清和归了位,崔季桓也不在身旁,一切行事便也会顺利得多。 所以当李沛之发现庄清和与崔季桓都相继离开之后,计划便开始推动。 演武临近结束,有人问及光复军是否真的要当众展示传承图,此次代表光复军的是卫知光,他冷着脸上台,轻笑道:“说起传承图,我卫氏一图并不值当提及,天下尽知,天启帝手中可是早已集了其他三张图,今日何不让他先给大伙展示一下呢。” 此话一出天启帝便心知不好,虽然不知自己的身份是怎么暴露的,但或者一开始这就是个计,他也不傻,就在卫知光话音落,众人目光看过来之时,他一个手势立刻将所有死士召到近前,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的将自己严密保护了起来。 “天启帝?” “那就是天启帝?” “这个暴君胆子够大啊,居然敢来鹿台。” “看来传承图的诱惑确实够大啊” 近百死士的保护虽然看着阵仗极大,但立刻无数叛军涌上来,又是团团围住,大战一触即发,鹿台之上立刻硝烟滚滚,气氛前所未有的紧张起来。 黄色信号烟雾便是这时发出,告知所有埋伏下的军队,计划已正式开启。 “诸位,今日真是老天开眼,暴君就在眼前,杀他祭旗,以告天下,何乐不为。” “杀,杀,杀。” 吼声震天,也不知为何突然之间所有人如此的齐心协力。 “李沛之老狗,你竟敢算计朕。”天启帝拍案而起,不得不说他是有些慌了。 “哈哈哈,随我杀。”李沛之一声令下,众军起动,“谁率先割下暴君脑袋便属头功。” “哼,你以为这样就能杀得了朕,当朕真会什么都不做就来鹿台吗?” “暴君,不要再负隅顽抗了,庄清和与崔季桓都不会再回来了。” 鹿台之下一片动乱,砂石飞天,尘土袭卷,混杂着鲜红的血液,兵戈之声扰上了天际云霄—— 天启帝除了近百死士,附近也有一支军队,但虽然求救信号发出了,但这支军队也在奔赴而来时遇到了埋伏的其他联盟军,所以鹿外围也是杀声一片,混乱的战争正式打响。 崔季桓带着人马逃到一半的时候看到天际飞起的冲天炮,认得那是天启帝的求救信号,他眯了眯眼,果然,这一开始就是一个只针对天启帝而设的局,如果是这样,只怕今日之后局势必然翻转,他没有要回去救驾的意思,带着人马继续逃跑,毕竟宋愿军也追得很紧。 而另一头,秦婉初带着卫知柔远离了鹿台,一路冲向山下,卫知柔眼见离大会越来越远,而且远远近近杀声不断,显然是已经乱了。 她问秦婉初:“我们为什么不回去?” “讨伐天启帝的战争已经正式开始了,我们回去也帮不了忙,离开才是正确的。”她说,“况且你知道自己现在被多少人盯着吗?荣渊特意交待我,无论如何要保证你的安全。” “是他让你来的?”卫知柔问。 她点了点头,其实庄荣渊首选是林舒望,确实,让林舒望去接应庄清和是再合适不过,让他带卫知柔去往安全地带也很妥当,但是秦婉初也是说了无数的好话才让庄荣渊改变主意的。 眼看到平原地带,却突然两边树林里蹿出两队兵马来,看服饰不统一,只怕来自不同叛军,这些人一上来就将二人团团围住。 为首的将领冷笑出声:“鹿台大会斩杀暴君,果然是大胆计划,不过有那么多的叛军行动,想来暴君是逃不掉了,那么本将军就勉为其难,来看看两位小姑娘吧。” “是离王军和渠山军。”卫知柔在秦婉初身后轻声说。 秦婉初微点了下头,她想也是没有加入联盟军的那些个叛军才敢如此大胆这个时候出手,只怕跟了她们一路了。 那说话的是渠山军的将领,待他说罢,又一高头大马行出,这位将领却是个熟人,秦婉初盯着赵楚平漠然行来,他语气森冷:“秦修然还活着。” 呃 两个姑娘都同时一愣,这人一开口竟然问这个问题?! “是不是千茗早就知道了。”他盯着秦婉初,那眼神若能杀人,只怕秦婉初早死了千回了。 “我哥是否还活着,都与你无关。” 赵楚平冷哼:“也罢,反正你们所有人,最后一个都跑不掉。” “赵将军,动手吧。”渠山军那头显然是等不及了。 赵楚平朝身后士兵们一招手,数百将士齐齐朝二人扑来。秦婉初与卫知柔背对而战,两个女子于乱军中奋杀,卫知柔比秦婉初堪堪强些,到底是跟着光复军许多年,武功底子比秦婉初好些,但刀在近前,秦婉初自也不甘示弱,没有人会想死,自都是拼死抵抗。 赵楚平与那渠山军的将领就这般冷眼看着,显然对他们来说,这两个姑娘的身手还不到他们出手的级别。 就待她们作笼中困兽,斗上一番吧。 也就在秦、卫二人虚脱到无力,反抗难敌之时,赵楚平眼角已稍带了余兴的神色,却突然又一支军队冲了出来,为首的男子疾马而来,长剑一舞,平地风起,将那秦、卫二人生生护在了身后。 “天字军?!”渠山军的将领咬了咬牙,“该死。” 可不是该死,眼看他们只差一步就成功了,庄荣渊却又生生半道杀出。 赵楚平是识得庄荣渊的,他眉头微紧,显然有些意外天字军的首领竟然亲自来救这两个女人,平衡之下赵楚平立刻扬手收了自己的兵,逃之夭夭。 渠山军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没逃得及时,庄荣渊的兵马已然将其围住,长剑抵喉,庄荣渊并不作多余解释,既是战争,用杀说话。 秦婉初见庄荣渊赶来,这才带着卫知柔避到一边去,卫知柔捂着手受的胳膊眼神还有些慌乱怔愣地盯着庄荣渊与那渠山军将领战作一团的身影。 “他怎么会亲自前来?” 秦婉初摇头:“之前说好的是他会派林将军来接应我,毕竟我一个人带你逃确实危险,但我也没想到” 秦婉初的脚踝也受了点伤,她蹲下身,捂着痛处大喘着气看向卫知柔:“想来是放心不下你吧。” 第305章 重色轻友 赵楚平的当机立断,火速撤离,直接将渠山军夹死在了天字军的突袭之中,包括首领在内一个未留,全数被当场斩杀,血腥味在空气里扩散开,飞火流萤的一幕幕在眼前展开,秦婉初也顾不得身上这痛那痛的了。 眼见渠山军被灭,庄荣渊留了一行人清理现场,带着其他人奔向旁边休息的两人,不顾卫知柔的惊愕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哪儿受了伤,痛不痛,要不要紧” “你,你先放我下来。”卫知柔盯着他脸上残血道道,紧张得要命的样子,一时有些无措。 “先上马,去安全的地方。”庄荣渊并不理会她,径直将她托上了自己的马,又翻身跟着坐了上去。 被庄荣渊整个的圈进了胸膛里,男人刚刚浴血奋战过的汗津味并不太好闻,况且这其中还夹杂着浓浓血腥味,但纵是这样,卫知柔却莫名的鼻头一酸,仰头望这个男人坚毅的下巴有些失神。 随之她推开庄荣渊:“我我,我跟阿初同骑一马就行了” “不行,她也受了伤,怎么护得住你。”庄荣渊将她往怀里越发紧实的抱住,一夹马肚子,绝尘而去。 尘土飞扬而起,直直扑了秦婉初满脸满面,她漠然着一双眼睛,盯着庄荣渊带人而去,从始至终这家伙竟然连问都不带问候她一句的,所以,她是透明的对吧。 “重色轻友的东西。”她呸了一声,拐着腿在旁边士兵的帮助下上了马,追着二人去了。 直至半下午,天空突然开始飘起丝丝细雨,十一月中旬冷冽的空气里越发添了几分寒气。 一处离鹿山不远的竹林深处,里里外外守着的都是天字军的人,庄荣渊将秦婉初二人安置于此,他对卫知柔说:“你放心,这儿就像是乱锅中心被架起的冷隔板,安全得很。” 秦婉初也是到了这儿才发现,早在她们来之前,庄荣渊已经从光复军那头把顾师给带到了这儿来,不得不说他还真是胆大心细,事情做得让人放心。 而与此同时,崔季桓在被宋愿军追杀的半道上,知道今天有些在劫难逃,这既是一早就被联盟军们设计好的,那么此间一定处处都是埋伏,于是他想出了一个金蝉脱壳之法。 于一处僻静处,崔季桓跟顺义军中一个小士兵交换了衣服,更换了身份再度逃跑,又在与宋愿军的一次作战中诈死尸山血海里,如此才险险逃过一生。 眼看着宋愿军追着自己的替身一路远去,他从那血臭腥重里爬了出来,顾不得一身上下的血污与此刻的狼狈,他朝反方向逃走了。 从晌午至黄昏的混战,鹿台从一开始的清明干净,到现在早已变成一片血海,只闻刀戈剑戟声,人仰马翻混乱相。 天启帝在所有死士的拼命护送中,分成几路逃跑,李沛之下了死命令,今朝不计代价,务必将暴君诛杀阵前。 庄清和与林舒望汇合,得知庄荣渊亲自领人去接应秦婉初二人,便也就放心了些,于是也速带了一队人马走小路追天启帝而去,他太了解天启帝了,这种情况下,即使天启帝分成几路而逃给人造成不少假象,但他本人绝不会离开死士最多的那一队。 半道上,庄清和勒停了马儿,因为前面秦修然与谢云昭豁然立在那里,秦修然说:“我们都知道你是最了解天启帝的,所以不管起义军调动多少人去追,我相信只有你可以真正找到他想逃跑的路线。” 庄清和愣了一下:“你们要跟我一起去?” “天启帝必须死在我们的手上。”谢云昭淡淡说。 “加我一个。”后面又是一阵急急的马蹄声,却是卫知光赶来。 秦修然眉头一紧:“知光你是光复军代表,你应该带着光复军所有人” “既是联盟作战,就该多少对起义军信任些,我将光复军的调动大权暂时交给宁玉尘了,为了这一天我等了太久,绝不想错过。” 庄清和叹了口气:“也罢,四姓后人倒算是聚齐了,走吧。” 一声令下,一阵人马以庄清和领头,浩浩荡荡朝着山林深处进发;远远近近好些地方都传来战斗喊杀之声,一路之上,飘来的血腥味不绝于鼻,但却并不未让他们停下半刻步子。 直至傍晚,天下渐晚,但鹿台山最外围的埋伏联军并没有传来坏消息,也就是说天启帝绝没有逃出鹿台去。 他们行至一处坟地,本来要直接走过,但庄清和却停下了步子,他望着那一丛丛冷寂森然,在幽幽夜色里散发着魅影的坟包,眉头微微一紧。 秦修然问他:“可是有什么不妥。” “其他几军那里传来消息也说还没有找到天启帝,他估计是在什么地方躲起来了吧。”谢云昭皱眉说。 “庄清和。”卫知光打马过来,语气有些冰冷,“我知道我妹妹现在在你们手里,我也知道你们那个庄荣渊在打什么鬼主意,但我告诉你,若是我妹妹少了半根手指头,我绝饶不了他。” “知光,现在不是提这个的时候。”秦修然劝他。 追了大半日,大家都有些辛苦且情绪不稳,秦修然也理解,但是庄清和又何尝不累呢。 庄清和并没有理会卫知光的责难,而是翻身下了马,他下令道:“搜。” 士兵们齐齐散进了坟地之内开始寸草寸地的找起来,秦修然不解地问他:“你该不会觉得他会藏在这儿吧。” “天启帝向来高傲”谢云昭看向庄清和,其实他也跟秦修然一样,并不觉得天启帝那样的人会藏身坟地,即使是狼狈至此,以他的性格估计也不会愿意屈尊降贵。 庄清和只道:“天亮之前若是我还未成功诛帝,那么这次行动便是失败,所以无论如何,挖地三尺也要将他抓出来。” 他们全部都没有退路了。 对此,其他三人也只能点头,确实是如此。 而此时的另一边,夜雨淅淅沥沥,从半下午就一直没有停过,湿淋淋的竹林深处,传来雨打竹叶的一曲绝响,不扰人,但却也不见得多令人清心。 身上那些伤已经被顾师包扎过了,卫知柔坐在廊下伸手接着那冷透彻骨的雨水,眉目紧锁。 她知道她的哥哥,他们的军队此刻全都在崩紧神经作战,而她却躲在这里清闲。 “没事了吧。”庄荣渊突然站在她身后问她。 她偏头看向他:“我们要在这儿待多久?” 第306章 叫你小柔柔的时候 “待一切安定。”庄荣渊在她旁边的石阶旁坐下,笑望着她,“你又变漂亮了。” “”卫知柔别过头去不理会他。 “要是不不皱眉的话一定更好看。”庄荣渊却好像不理会她泛红的脸色,继续自顾自的夸。 “今天谢谢你。”她说。 “怎么谢?”他凑上来问。 卫知柔被他弄得有些尴尬,他却又说:“我还记得上回在上安,我王府里,你跟我说你想要我家那张传承图,然后我就给你了。” 是啊,那次,卫知柔仅仅是开了个口,没想到他真的就这么轻易的给了。她看着庄荣渊一时有些恍神,他虽然已不是上安城里那个名不见经传的郡王爷,早已是掌握一方大权,可生杀予夺的主宰者,但对她,似乎态度从来没有改变过。 他的靠近让她不由得加快了心跳的速度,她微咬着下唇说:“你,你想说什么?” 她知道以他们现在的立场,他若要夺传承图,完全合情合理,而且这儿里里外外都是他的人,便是一向与自己交好的秦婉初,她也属于天字军,大局面前只怕秦婉初也未必会帮她,所以,他若要来硬的,她毫无胜算。 “你刚刚说你要谢我。”他笑着说,“不如,便把你那张传承图送我当谢礼呗。” 四目相对,他眼里都是轻松愉快的笑意,卫知柔却早已心神慌乱,好似外头的雨声都变得大了些,滴滴答答全下进了她心里头。 她垂下眸:“所以,你来救我,也是为了” 和那些追上她想杀她的人一样,仅仅是为了夺图吗?! 庄荣渊伸手轻轻放在她后脖子边上,轻轻的磨砂着,手掌心的温热顺着脖子流进身体里,她愣了愣,一时竟没有反抗他逾距的动作。 “若是现在能得到,以我身为天字军领导者的身份自然是希望可以尽早得到,当然了,其实于我本人而言,我并不屑这张图,反正你迟早要嫁给我的,到那时还不都是我的,是不是?!” 他说得理所当然,语气平顺得好像是在说‘今天吃了一碗面条’这样简单又任何特别的事情一般。 卫知柔脸刷的一下红透了心,庄荣渊能明显感觉到她脖子也因为羞红而提升了温度,他凑得更近了,额头抵在她眉间,声音轻轻地:“我的小柔柔,我好想念那次在我王府书房里的吻啊为你守身如玉的日子真是煎熬无比,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肯来我的身边。” 她一把推开他:“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被推开的庄荣渊轻笑了一下,也没有再凑上去,转而站起了身,他望着外头的雨幕道:“你和五嫂且在这里待上些时候,待一切尘埃落定,我会再来接你们。” “你要走?”她怔了怔,还没从刚才的羞涩里全然回过神来。 他点头:“这么重要的事情今晚必须要摆平,若是拖到天亮,只怕局势会发生不可预料的转向。” 话罢,他踏步雨里,已有士兵牵了马匹过来,他翻上马背,侧头冲她笑了笑,调转马头,带着一行人离开了竹林。 望着他快速离去的背影,卫知柔一时有些失神,他做决断的样子不可否认的帅气,让人感到一股没由来的安心;可他说那些登徒子的话时,也半点没有领导者的风范,到底他是怎样一个人啊。 “今晚若不能诛帝,天启帝逃蹿中若遇到其他非联军的叛军,再以利动摇其心,与其他叛军联合逃跑的话,事情就会朝着难以预料的方向发展。”这时秦婉初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秦婉初走到她近前,给她披了一件外裳,继续道:“想来现在所有联军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了吧,所以今晚必须解决掉天启帝,迟则生变。” “你什么时候来的?”卫知柔问。 秦婉初看了她一眼,不免失笑:“嗯他叫你小柔柔的时候吧。” “秦婉初?” “他都走了,你还害什么羞。”秦婉初无视她的怒气,伸手在她眉头上点了一下,“知柔,你知道嘛,他是真的真的很爱你。” 卫知柔靠在旁边的柱子边上,没有说话,她的心很乱,只怕不比外头那杀声震天的战乱好些。 “知道我为什么这样说吗?”秦婉初说。 卫知柔依旧没有答话,秦婉初继续道:“安浅的病越来越严重了,这也是他这次执意要向你们光复军要到我师父的原因,而出发来鹿台之前,我向他建议要不要趁着多方势力都齐聚鹿台山,趁机让人暗中送安浅回一次上安。” “回上安?”卫知柔不解。 “上安城外岁和寺里,安浅曾在那里度过了十多年的光阴,那里有先帝亲自为她挖的一口寒潭,里面的千年寒石更是先帝当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寻来之至宝,只有那口潭可暂缓她身上之病症。” 她看向卫知柔说:“可纵使知道天启帝也会来鹿台,但上安也不是天字军敢贸然踏足之地,况且还是带着安浅这样一个手无缚鸡这力的病弱女子,不得不说虽然是趁机行事,但却也是一趟极危险之旅途。” 确实,天启帝没有带重兵,即使本人不在上安之内,可朝堂还在,诸臣还在,若是庄安浅之行被发现,将是死路一条。 秦婉初说:“本来定好的是让他亲自护送安浅因一趟岁和寺疗伤,但临时他又做出了改变,决定要来鹿台山,只命令沈玉成一路护送安浅。” 沈玉成是沈玉华的嫡亲兄长,此次使命特殊,也是沈玉华好不容易给哥哥求来的,沈玉成在战场上无甚大的作为,但求能在这些方面多些表现吧。 卫知柔知道秦婉初想说什么了,此次大会其实各联军都很清楚,是一次大胆又凶险的行动,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所以叛军头目亲至现场的并不多,庄荣渊是少数中的一个。 “你想说他其实是为了我才来的吗?” “知柔,你哥有多护着你,相对的,荣渊就有多在意他妹妹,我相信这一点上你是能切身体会的。”秦婉初说,“可他知道这一次你会成为所有人的靶心,几乎所有与会者个个都想明里暗里的杀你夺图,如此情况下,便是再为难他也不得不先舍下安浅那边,转而先顾你。” 秦婉初看向她微微一叹:“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第307章 谢氏的传承图 竹林深处,噪杂的雨声遮住了些许动静,一路更换着无数叛军衣服替换了无数身份的崔季桓非常庆幸自己早前在一堆尸体里找到了天字军的人的衣服,一路摸到这里,才惊讶的发现,竹林深处另有秘境,庄荣渊未走前他连呼吸都不敢过重,也是庄荣渊走后他才渐渐放松一点。 但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听这样重大的消息,如今天启帝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正是天下势力翻转之时,是别人的机会自然亦是他的机会,若是把握得当,他日上唐整个天下何愁不是自己的。 崔季桓不敢在竹林里多待,虽然现在以他之力想绑带走秦婉初好像很简单,但他也知道这四周都是庄荣渊密布下的天字军,自己还没有被敌对不过因为这一身天字军的衣服罢了,若有异动,只怕自己也会立刻身首异处。 思前想后,他只后悄然退出了竹林。 秦婉初轻轻将手搭在她肩头之上,笑着说:“你知道,我们一向所处位置敏感,对于你和他之间感情的纠葛我也不敢过于深问,更不敢来问你究竟心里对他作何想,但是今天我却想替他说两句。” 卫知柔摇了摇头,一脸的苦涩:“我不知道,阿初,我真的不知道。我跟你的情况是有所不同的,你不知道我们自小有多恨庄氏,即使他” 卫知柔看向秦婉初,眼底尽现挣扎难受:“即使他也反了上唐,即使我知道他与天启帝不是一路人,甚至跟我们一样,多年来家庭饱受皇室苛苦,可是他终究姓庄啊,他身体里流的是还是庄氏的血液,就算是我能接受他,我哥也绝接受不了的。” 对于这一点,也许一朝一夕确实难以改变,秦婉初深吸了口气,她说:“好吧,那你平心而论告诉我,撇开这些仇恨,你对他到底是什么感觉。” 卫知柔低下头一时没有说话。 “我知道。”她说。 卫知柔怔怔地看着她,秦婉初笑了笑:“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别忘了我可是过来人。你喜不喜欢他你心底其实很清楚,我虽不是特别清楚,但我却清楚另一点,那就是你绝不可能喜欢朱奕,也不会嫁给朱奕的。” “” 秦婉初的肯定让卫知柔无话可说,确实,她并不喜欢朱奕,这一点她自己也是无比的确定,虽然之前有过嫁给朱奕的想法,觉得那也许是这辈子唯一的选择,也是正确的选择,可后来经历得多了,体会得多了,卫知柔早已不那么想。 特别是上半年秦婉初到江原,朱奕的所作所为甚至让卫知柔感觉到了一点恶心,即使事后朱奕安慰她敢许多,甚至还说天下大定后要许她皇后之位,呵,她卫知柔什么时候想过皇后之位了。 但却也是那个时候,卫知柔清楚的知道她不喜欢朱奕,更不可能嫁给朱奕。但对庄荣渊,为什么她心底不敢给一个肯定的情绪呢,她到底在左右摇摆些什么。 秦婉初又说:“好了不说这些让你烦心的事了,其实呢我也是有任务在身的。” 卫知柔苦涩一笑:“传承图吗?” 秦婉初偏了偏头:“哎呀知柔啊,有什么办法呢,乱世嘛,各自为主,但我和荣渊一样想让你知道,我们不会伤害你,更不会强迫你。你愿意就愿意,不愿意就不愿意。” 卫知柔看向秦婉初,突然展颜一笑说:“阿初,你说为什么我落单时只在你哥跟着我呢?” 秦婉初愣了愣,卫知柔继续道:“而且我们带的人并不多,后来也没有我们光复军的人加入来接应我,倒是你们天字军救我救得比任何人都勤。” “”秦婉初看着她闪烁的目光,呃,又是阴谋的味道啊。 卫知柔道:“阿初,我也是有任务在身上的。” 夜雨加交,冰冷刺骨。 卫知柔说:“朱奕说天字军一定会救我,因为不管是你还是庄荣渊都是不会看我出事。” 她愣了一下,说到庄荣渊的名字的时候有些恍神,连朱奕都看出来了庄荣渊的深情,甚至不惜拿这个作筏子,卫知柔叹了口气,继续道:“也知道你们也一定会趁机让我交出传承图,不管是用什么方法吧,但他知道跟你们之间,与跟别的叛军间不同,是有得谈的。” 她看向秦婉初,说:“其实能跟你面对面谈这件事是最好的,因为也只有你我才有资格在这件事上交谈。” 秦婉初深吸了一口气:“你们想交换?” 这种事能有什么好谈的呢,秦婉初用脚趾头也能想得到,天字军想得卫氏那张图,无疑的,光复军那面也还差了谢氏那张图。 朱奕也很清楚,这次的大胆行径若是不牺牲些什么,注定无法全面收场。所以卫氏这张图舍是要舍,只看怎么舍而已,若能换回缺的那张自然是再好不过。 不得不说,果然叛军个个都是顶精明的主,阴谋手段耍得团团转啊。在来之前秦婉初可从来没想过会有人盯上自己手里的传承图,毕竟,卫知柔这次才是被光明正大钉在板上的肉。 卫知柔点头:“如此一来,我们集全了四图,你们也一样,此后就各凭本事去解锁图中奥秘了。” 幽长的过道里,灯笼在风雨里飘摇不定,忽明忽灭,秦婉初看见顾师不知何时拿了酒壶立在那里,淡然的看着她们两个。 可这下陷入为难的变成了秦婉初,她没有说话转身进了屋里,有些冷,她坐在炉火边搓着双手,火光映照下的那张脸,有些惨白,有些淡漠,神色很是黯然。 卫知柔跟着坐到她身旁时,顾师也提着酒壶立在了门边,他虽不说话,但却好像有意要参加今晚她们二人的对话不可。 过了许久,秦婉初才说:“你的提议并没有什么问题,也许那样也好,若是放在从前,我应该要答应的。” “难道现在有什么让你犹豫了吗?”卫知柔有些不解。 秦婉初点头:“谢氏的传承图,本不属于我,是属于谢氏的。” 她抬头看向卫知柔:“严格说来我只有保管之责,并无权处置。” 顾师眯了眯眼,往喉咙里灌了一口酒,热辣穿肠而过。 卫知柔说:“谢氏已经绝了,谢云婳死时不也把传承图直接给你了嘛,那就是你的了,你自然有权处置了。” “本来是这样。”她苦涩一笑,“但云昭回来了,这张图按理该还给他,由他来决断。” 第308章 坟场对峙 她当然可以在谢氏的传承图的事情上自作主张,可是她不想,也不愿意,特别是当知道谢云昭活着回来的时候,她的心情说不出的难受与荒凉,满嘴的苦涩在每一次面对他的时候,无数的话语最终都化为了虚无。 若是能物归原主,让谢氏自己作主她想那才是四张图最好的归属,这个世道要变得怎么样,似乎于她都已不再重要了。 卫知柔怔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晌午在鹿台对战崔季桓时的事情,秦婉初那一声‘云昭’当时真真是把无数人都喊震惊了。 她看着秦婉初:“所以,起义军那个李无名将军就是” 秦婉初伸出手掌从整张脸颊一路抚到头顶,头发至后脑勺,满眼的疮痍无不显示出此刻的心累与难受。 卫知柔虽然不了解全部,却也明白谢云昭于她意味着什么,事情谈到这一步看来今晚注定是不能再往下谈了。 她伸手去握住秦婉初的手想安慰两句,却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话说,适才想起秦婉初居然还安慰了她有关感情方面的事情,也不知道秦婉初究竟是承受着多大的压抑感,才能像现在这样表现得什么事都不曾有过的样子。 顾师走过来跟卫知柔递了个眼神,卫知柔叹了口气,便转身离开了,也许让顾师劝一劝确实会比自己好一些。 卫知柔走后,顾师坐在秦婉初对面,看着这个红着眼眶,几近目讷的女子他叹了口气:“还记得当初庄清和把你从牢里捞出来,我救了你许久你才苏醒,可一苏醒过来却想着要自杀,以全心志。” 秦婉初苦笑了一下,如今说来,那些事竟恍若隔世了,她抿嘴看向顾师,语气沉沉压抑:“他还活着真好” 鼻头已是酸涩得难受,可眼眶却挤不出半滴泪来,顾师幽幽一叹:“对不起,这件事我骗了你。” 秦婉初怔了怔神,顾师继续说:“李无名初到江原之时,经秦修然提及我就知道他是谢云昭,后来他随你们去了上安,一切种种却未听你提及,我便知道,庄清和瞒了你,但也许不是他一个人瞒你,而是他和谢云昭一起瞒的你。” 这一点秦婉初也早想通了,否则以庄清和一人之力,当时秦婉初又跟谢云昭有那么多私下相处的机会,他如何能瞒得住。 “所以,你何必跟我说对不起。”秦婉初叹息,“你们都瞒了我不是吗,其实我心里清楚你们觉得这样是为我好。” 顾师摇头:“我所说对不起并不是指这件事,而是想说谢云昭还活着的事我其实从一开始就是知道的。” “”秦婉初惊怔地扭头看向顾师。 顾师苦笑了一下,“丫头,当初你在王府醒来,半死不活,仅凭一口气吊着;你是怎么活过来的,王府上下有眼睛的人都看得见,庄清和待你” “我当时也犹豫过要不要告诉你谢云昭有可能没死的事实,但一来我并不能真正确定他无事;二来我也不知道这个不确定之因素一旦被你知晓会带来什么样的变动,于你的身体恢复是不是真的有利;三来庄清和的情深似海,无微不至的照顾还有王府稳定的环境,总之,当时只有他才能提供给你所有你应该和想要得到的。” “我也知道我没说出这件事,于你的人生而言可能是不能扭转之巨变,但丫头我想跟你说一句实话是,即使是现在证实谢云昭还活着,我依然不觉得当初我的决定有多错,顶多算是造化弄人罢了。”顾师说,“毕竟,这或者是你们之间最好的结局。” “你说什么?”秦婉初伸出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肩膀,不断抖动的身体令她难以相信自己听见的真相。 顾师摇了摇头,终究没有再说下去。 秦婉初只是满眼的难以置信,她无法相信自己原来离真相这么的近,可那样的远。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当初不告诉我” 秦婉初大声质问,如果当时知道一切也许所有的事情都会不一样,她抱着头从椅子里缩了下去,紧骒蜷缩在地上,心脏像是骤然被谁用手紧紧捏住,一下紧过一紧,再紧一次好像就要爆裂而亡。 而彼时雨纷纷,风摇摇的坟场之内,清冷幽静袭卷全场。在一番搜查之后,庄清和果然在一座荒坟蔓草之中找到了穿着普通士兵衣服的天启帝,彼时经过一整天的逃亡,昔日高傲冷酷的帝王如今早已落魄不堪。 满脸的污血就不说了,破旧衣服,一瘸一拐的模样实在让人看了忍俊不禁。不过他并不服输,在庄清和的人寻到他时,他便大吼起来,周围躲起来的二十几个死士也突然跳了出来,又是一场血战—— 然而,此时只剩二十余人的天启帝怎么可能还是联军精英们的对手,别说庄清和还带了一整队的天字军,便是没带,他们四人便足抵五十死士。 更遑论战到中途庄荣渊也疾马而来,本来就不差的阵容,加强大的后助,天启帝已然强弩之末,无周旋之地,终究在一番血战之后,最后一名死士倒下之时,他本人也被三四个天字军重重押下。 他自是不服,冲着庄清和大喊大叫:“老五,有本事就跟朕单挑,像小时候一样,你我兄弟何必要夹在这么多的鬼怪之间。” 庄清和扭头冷冷地看他一眼,吩咐押着他的士兵:“放开他。” 庄荣渊拦住了他:“没必要,李大人那头还等着我们回话呢。” 谢云昭倒似乎并不介意,他说:“我已向大人发了信号,告诉他们暴君已擒,危机暂时解除,倒不必慌张。” “从小到大,你就没有赢过我。”天启帝得了自由,活动了一下筋骨,捡起地上一把浸满了血的刀,冷冷一哼。 “那是因为我一直在哄你。”庄清和长刀指来,脚下发力朝他飞驰而来。 一刀直逼面门,风带着刃气毫不客气在二人周身回旋,其他人都退开了去,天启帝堪堪避过,龇牙咧嘴地笑:“好啊,来啊,我倒要看看你究竟厉害到什么程度。” 二人在坟地上大打开来,风起雨急,淋湿了坟地,也淋湿了所有人的刀剑,庄清和并不避此雨夜荒暗的视线,任前方是什么,他手上的刀都不曾停歇,这一场发泄,不仅仅是为多年的委屈,似乎也为今天的郁闷 第309章 败于贪色 二人此战可谓精彩,连雨夜似乎都为之喝彩,风也为之呼啸,坟地都不见得寂清了。 雨夜是个迷惑人的好时机,崔季桓便十分感激今晚的雨,至少让他多少次险险躲过了追捕,如今竟又在这处坟地见到了比之前更为刺激的一幕。 他刚摸到坟地的时候,正好是庄清和与天启帝大战结束之事,庄清和的长刀一步步将天启帝逼跪于地上,那刀在雨夜里闪着明晃晃的冷气,就那么一动不动的架在了天启帝的脖子上。 天启帝满脸的血与水,分不清是雨还是泪,他咬牙,却是突的大笑:“哈哈哈哈哈,朕输了,朕竟然输了,朕早就劝过母后,你不是狗,而是条狼,狼子野心,养不得,她却是偏不信。” “少跟他废话,杀了他。”秦修然冷冽开口,声音沉重。 “等等。”天启帝突然道,他看着庄清和,“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朕躲在这里。” 庄清和不以为意,他冷笑:“你向来狂妄,这种地方你自然不愿意待,但你也知道我背叛了你,知道我了解你,以为你不会在这里,你偏要反其道而行之,从小到大,忤逆母后时你常用的伎俩罢了。” 随着庄清和话毕,其他四个人已然渐渐走到近前,皆是冷冷地盯着他。 天启帝一个个看过去,不免大笑:“好啊,四姓后人都聚齐了,真没想到你们竟然还有同仇敌忾的时候啊。” “少废话。”卫知光怒道,“暴君,今夜便是你的死期。” 庄清和抬手阻止了卫知光动手,他道:“庄清越,今夜死在我们四姓手中你不冤,不过你放心我会让你死一个明白。” 众人有些不解地看向他,他继续道:“你至今还不知道吧,你手上的三张传承图,有一张是假的。” 天启帝一惊,随即笑了:“不可能,我亲手得到的,绝不可能有假。” “是啊,你杀平昌王,夺庄氏之图;杀秦谢两放大再得两图,你以为用杀的方法得到的东西就一定是真的吗?却不知道秦氏姐妹与谢云婳三人一起,早就摆了你一道。” 这件事只有庄清和与秦婉初知道,其他并无人知晓,秦修然与谢云昭怔怔的看向他,显然也不明白。 庄清和说:“这件事说起来还是你太过刚愎自用,自以为是。当初秦老将军献给你的两张图,是真的。可惜,你一直都不相信。” 天启帝满脸震惊色,他摇头:“不,不可能,就算是他献的两张图是真的又如何,我不过用自己的方式重新得到一遍,怎么会就变成假的了,我可是亲手从” 说到这里天启帝似乎也突然明白了什么,不可置信地看向庄清和,庄清和冷哼:“你终于反应过来了,你贪图谢云婳美色,在她的默认下肯定了秦氏的传承图在秦家长女秦婉若身上,你杀秦婉若夺图,谢云婳至死都没有告诉你,那张图才是假的。” “而秦氏真正的传承图在他们的幺女,也就是阿初的身上。你以为谢云婳当初为什么要强忍着恶心被你欺辱甚久,却直到我们将她救出她才崩溃自杀,全是因为她要将这个真相告诉我们,并将谢氏的图留下来。” 谢云昭揭去面具,任雨水冲刷早已泪湿的整张脸,当初去上安自然是查清了当年的一切,谢云婳经历的种种他打听得辛苦却难得一个真相,如今庄清和虽只三言两语,可他也能窥见妹妹生前最后时光是何等的煎熬痛苦。 “没错,庄清越,你没有听错。你自作聪明,贪恋美色,终被美色所误。谢云婳与秦婉若当初简简单单一个局,不想竟将你困了如此之久,阿初就在你眼此底下恁多年,你却也没有发现任何不妥,你说,你到底蠢不蠢。” 天启帝苦笑两声,眼底似突然清明了许多:“怪不得,怪不得我拼了那么久,就是怎么也拼不上,原来是这样,原来竟是这样。” 秦修然叹谓:“当初阿初因为背上的图印不开心,觉得太过丑陋,阿若为了哄妹妹开心所以便让娘也往她背上纹了一个差不多的图印,没想到” 谢云昭盯着天启帝,语气森冷:“你令我们其他三姓都蒙受了此生难以忍受之痛,此仇” ‘咔——’ 谢云昭的话还未说完,天启帝却突然扑到了庄清和的长刀之上,长刀直直贯穿其身体,鲜血喷涌而出,天启帝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面前的庄清和。 众人愣了一瞬,庄清和率先反应过来,径直抽出了长刀,天启帝喷出一口鲜血,他冷笑:“你们不就是想报仇嘛” 庄清和眉头一紧,突然手起刀落,空气里划过刀气的声音,冷冽而清肃,天启帝的头颅就这样滚落到了一边,与其身体分了家。 崔季桓捂着嘴,忍住惊怔瞪大的眼睛从草丛里一路滚了出去,无论滚去哪里,只要立刻离开那坟场就行。 这雨下得刚刚好,过大的噪声,令即使听力出色的庄清和也并不能清楚分辩每一个方位的细微声音,崔季桓才得以逃出生天。 暴君身首异处,随着刀声落地,坟地响起一阵热烈的高呼:“万岁,万岁,万岁” 而随之从四面八方赶来的联军们,见此情形,无不是高举手中武器,随着高呼万岁,这声音震破了天际,响彻云霄,彻底将雨声覆盖,打破了寂静冷清的长夜 然而联军的事情并没有结束,好些赶来参加此次大会的叛军,有些中途已离开,比如离王军,也有些全军覆没于此,比如渠山军,联军们要处理的事情还很多 但首要是有人提出要光复军覆约交出传承图,然而卫知光的说法是卫知柔早已在追捕暴君当夜离开了鹿台山 种种一切都有待商议,然而眼下最最重要的一件事却是发兵上安,彻底颠覆上唐。暴君已除,正是群龙无首之时,此时不攻更待何时,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八军联盟的所有部队也都整装待发。 但令他们意外的是,他们还未来得及走漏暴君被杀之事实,上安已然得到了消息,甚至在事发的第二天就立了天启帝的其中一个八岁小儿子为帝,而辅佐幼帝的不是别人,正是崔季桓! 第310章 无法面对 一天的时间并不足以让崔季桓赶至上安城,但好在崔季桓早前在朝中养了足够多的人手,一封急信足以让他成事,颁布帝逝之消息,并宣告天下天启帝死于儒诚王之手,即立幼子为帝,以稳大局。 李沛之一掌拍碎了面前的长桌案:“好个崔季桓,竟敢渔人得利。” 庄荣渊却并不以为意:“幼帝何需顾忌,杀了崔季桓自然一盘散沙,我确定此人一日之内到不得上安,此刻不过是他的手下在做事,但我们的联军早已备好,即刻发兵,覆了王朝,他一个人也做不成什么。” “没错,发兵吧。”旁边的清海军首领也如是道。 于是,联军三军整装,发兵上安,直取朝堂—— 鹿台大会之谈故,天下谈之变色,好些在鹿台吃了亏的叛军只能自认倒霉先缩回自己的地盘,不敢再妄动,八军联合的动静不小,一日之间,整肃了数十万军队,朝着上安进发,这阵势显然是要一举覆了上唐。 大军进发,庄清和并没有被任命先锋,庄荣渊指论的是林舒望进入联军担任攻打上安之职。 所以第二日一早,结束议会庄清和便拼命的往庄荣渊指给他的那处竹林赶去,中途谢云昭与秦修然也骑马而来,秦修然除了去看望秦婉初自然更重要的是接走卫知柔,但谢云昭此行目的为何,二人对视了一眼,都心照不宣的没有说话。 到得竹林木屋时,只余一队天字军恭候在此,另有卫知柔端着茶杯望着澄澈的天空,一脸的百无聊奈。 “阿初。”庄清和顾不得一身的风尘,折腾一夜的四肢疲累到透支,一下马便直奔屋里,可是寻了一圈也没再见到其他人。 恭候在此的一队天字军领队忙上前去解释:“王爷,侧妃与顾师已在一两支军队的护送下先行回云河州了。” “你说什么?”庄清和皱眉,“为何没有等我来?” “她走了?”谢云昭也甚感意外。 卫知柔看着谢云昭没有再戴面具的那张脸,略显出几分沧桑感来,她起身道:“别找了,走了就是走了,你回云河州去不就见到她了。” 庄清和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可是他能感觉得出,秦婉初这是有意在避开他,甚至有意在避开谢云昭。 他看向谢云昭,眼神复杂。 秦修然颓然的抓了抓头:“哎,这丫头啊” “秦大哥是来接我的吧。”卫知柔凑上去笑着说。 秦修然看向她:“你没事吧。” 这句没事吧自然问的比较多,卫知柔也听出来了,她摇头:“无事。” 秦修然了然,他看向二人:“这次没能好好跟阿初道别,全怪你们两个,我只有一句话,我不管你怎么处理这件事,总之谁再惹她伤心,别怪我手中的剑。” “知柔,我们走了。” 卫知柔却摇了摇头,她看向庄清和说:“王爷,其实你也感觉出来了吧,她有些刻意避着你,但这也不难理解,你瞒了她这么久,她心里多少是有些气的,真相摆在眼前一时难以接受也是有的,不过你也别太难过了,待她想通了一切就都好了。” 庄清和捏着手看向她:“阿初可跟你说了什么?” 卫知柔摇头,她看向谢云昭:“不过她说她手中谢云婳的那张传承图,应该要还给谢氏后人。” 谢云昭怔然,随即苦笑:“可她却并不想见我。” “明明是你先选择了瞒着她。”卫知柔别嘴,“她终究想不好到底要怎么面对你,或者说面对你们,听闻八军联合出动,要对上安用兵,她想你们应该都是有大事要去忙的人,她不想烦着你们,且让你们先去解决大事吧。” 谢云昭叹了口气:“好,反正迟早是要见的。” 庄清和也不得不先放下这件事了,他看向秦修然:“你当真还要回光复军,如今局势已再不同往昔了,真要与我为敌,与阿初为敌?” 卫知柔拦在秦修然面前:“喂,我说王爷,有你这样当着我的面儿挖墙角的吗?” “那不如你也一直跟我回云河州啊。”庄清和苦笑一下,大了不就一起挖,若是成功了,想来庄荣渊要感谢死他的。 “我,我我我”卫知柔我了半天终究没我出来。 秦修然苦涩一笑:“军令状在身,你是知道的,我对朱奕的那个誓言永远有效。” “天启帝已经死了。”庄清和说,“你不必再有负担了,军令状严格说来已经完成了。” “话虽如此,但气节不许。”秦修然说,“我主未有对不起我处,我岂能弃他而去,况且我与知光之间的情谊是过命的生死之交,想来你是懂得的。” 终究是羁绊住了。 庄清和只好不再说什么,又看向谢云昭:“看来也不必劝你了,一定也跟他一样吧。” “其实你也不想劝我。”谢云昭叫破他的心思,“我真跟你去了云河州你才不知道要怎么办吧。” “” 气氛终究是冷了下来,无人再说话。 而秦婉初骑着马一早出发,也一路没有说话。 顾师也一直默默跟随,观察着她失落冷冽的情绪,一如这寒肃的风里没有半点水分,只冷辣辣的呼在脸上。 直行出了鹿台山地区,秦婉初才道:“昨晚不该冲你发脾气的,只是虽然知道你当时是为我好,但心里终究情绪难平。” “我知道,一时难解也是有的。”顾师安慰她。 秦婉初笑了笑:“其实我想了一整夜,一直在想就算当初我知道他可能还活着那又会如何,我病得那般模样根本无法去找他,甚至也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即使是知道,我跋山涉水的找到了又如何呢,他当时失忆了,哪里知道我是谁?” “你说得对,造化弄人。”秦婉初垂下眼眸,“造化弄人啊。” “是因为我昨晚跟你说了那件事,所以你今天才要急着离开不肯跟他相见吗?”顾师问她。 秦婉初点头:“是啊,我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了,就让我们各自去消化一段时间吧,让其他烦杂的事情冲淡这件事,也许对彼此都好。” “丫头,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 “你还爱他吗,如今他回来了,在他和庄清和之间,你会重新选择吗?” 第311章 庄安浅之危 庄清和没有在鹿台久待,与庄荣渊交接好了一切便打算先行动身回云河州,崔季桓行动速度,又是在全盘得知了鹿台之事后,只怕后劲够猛,庄荣渊亦不得不与李沛之一同挂帅,同时率联军攻打崔季桓,以灭其气焰。 但庄清和已经来不及去顾及崔季桓了,有庞大的联军同盟在,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赶紧回到云河州找秦婉初解释清楚一切。 动身前,庄清和又找了一次庄荣渊,他说:“按理该我留在这里担任天字军在联军中的主帅,你是天字军的首领,理应坐阵云河州的,但是眼下却颠倒过来,实在形势所迫。” 庄荣渊没想到他会因这事亲自来向他请罪,他摇头,反而显得有些心虚尴尬:“那个告诉五嫂谢云昭身份的人是我,虽然是她诈了我的话,但到底是我走漏了你们瞒了这么久的秘密,你没有迁怒我,我已经很感激了。” 这些天庄清和早就想清楚了,在上安的时候他与谢云昭都瞒得很谨慎,即使是李静如中途插那一杠子,想来虽然让她有些生疑,但到底最后也相安无事。 但那些影子想来也是在她心里扎了根,初到云河州,庄荣渊谈及此事无轻重,才给了她再度疑惑甚至套话的机会,庄清和难以想象她从庄荣渊嘴里得知真相时的感觉,她会怎么想他,是不是心里已经恨他了。 庄清和不敢细想,现下只想赶紧回去云河州,他发了疯的想要马上见到她,否则心里的石头怎么也落不了地。 他摇头:“现在说这个还有意义吗,其实从一开始我就知道瞒不了她多久,你便是不说,她也不傻子,与谢云昭那么多年的感情,对他那么的熟悉,长久相处这下,她发现真相也是迟早的事罢了。” “不过五嫂一直未在我面前表现出任何的异样,除了那日”庄荣渊话到一半又住了口。 庄清和看着他,他只好坦白交待:“她昏迷了两天两夜,情况极不稳定,当时我一直以为是因劳累所致,并未想到这件事上去,如今细想来,只怕当时她心里多少有些过不去吧,不过她从始至终未对你有任何微词,想来也没怪你的意思。” 庄清和垂下眸,神色黯然:“攻打上安的事就拜托给你了,这一次大战我不能参加了。” “无碍。”庄荣渊笑了笑,“我知道该怎么做的,你尽管回云河州去吧,况且我们的大本营也是需要有个主心骨守着的。” 庄清和没再说什么,除了阿七便只带了三四个人轻装上路,星夜奔赴,直赶云河州。 而与此同时,崔季桓早已在跑死五匹马的代价下火速回到了上安城里,坐镇朝堂,幼帝突然登基,且一切从简,崔季桓摇身变成了上唐权力最大的摄政王,他的大把心力都花在了抹黑庄清和的身上。 甚至将鹿台的整个阴谋都安到了庄清和头上,杀帝夺权,叛变谋逆,庄清和立刻从上唐高高在上的儒诚王,变成了整个上唐公认的敌人,崔季桓下令对庄甭和发兵。 但同时,崔季桓抵达上安后还马不停蹄的做了另一件事,带兵围控了整个岁和寺。 崔季桓的重兵团团围住庄安浅那座茅草屋的时候,沈玉成才惊觉自己漏了行藏,望着崔季桓一身重甲带刀前来,满面寒气,比外头的阴天还要冷上几分。 他怔了怔,显然有些失措了。崔季桓望着他冷笑了一声:“庄荣渊还真是放心啊,居然让你这么个草包保护庄安浅。” 崔季桓和沈玉成,其实都是当初上安城里数上得名号的公子哥,只是沈家式微,崔季桓已经就着武直门兵变摇身为帝前红人,前途一路光明之时,沈玉成还仍闲赋在家,久试不中的他只能成天在上安城里晃荡,人称纨绔子弟,一无是处。 但好歹都是上安城里长大的,年岁也都差不多,那些年也算是在各种风月场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沈玉成自然知道崔季桓是个人物,算他们这一批同龄者里的佼佼者了,他自认硬碰硬不可能是崔季桓的对手。 所以吞咽了一口口水,手心已然冒汗,打死他也没想到这次行动竟然会遇上崔季桓啊,不是说这家伙去了鹿台嘛,便是鹿台行动失败,他也没有这么快回京的道理。 沈玉成是今天一早得到的天启帝被杀于鹿台,崔季桓同党扶幼帝上位的消息,所以他也已经收拾好一切打算今天早上让庄安浅再泡一回寒潭就立刻动身离开,可没想到,崔季桓的脚步会如此之快。 而且他怎么会知道他们在这儿的,沈玉成盯着他,强自镇定:“崔季桓,暴君已经死了,你完全没有道理再效忠上唐吧,又何必非要这时候跟我们对上呢。” 崔季桓偏了一下头,看向坐在旁边正自顾自玩着竹蜻蜓的少女,她显然丝毫没受屋里紧张气氛的干扰,或者说完全也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笑了笑:“沈玉成,想不到你倒是成熟了不少嘛,若是换了以往你早就吓得尿裤子了吧。” “你?”沈玉成咬牙,“哼,崔季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能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你应该知道安浅郡主对我们王爷的重要性,你若是敢动她” “如何?”崔季桓拔出刀来,直接架到了沈玉成脖子上,“就你带那么点兵,觉得今天还逃得掉吗?” “你你,你敢?” “沈将军”旁边的庄安浅终于觉察出了一丝不对劲,起身看着二人,“你是谁,我哥说了,在这儿不许拿刀出来。” 崔季桓懒得理会庄安浅,对沈玉成道:“你放心,我不杀你,毕竟我还要留着你回去给庄荣渊和庄清和报信儿,我真的是很期待,当他们知道我手里握着庄安浅这张王牌的时候,会不会一步一步跪到我脚边,求我放过,哈哈哈。” 不过,崔季桓并没有高兴得太久,才禁锢了庄安浅回到府里,便收到急报,八支叛军联盟纠结十几万大军向上安进发,最多五日便能抵达上安,他们以天启帝的人头祭旗,晓喻天下,王朝已覆,崔贼当诛,那阵仗气势如虹,一路破竹而来,无人能挡 第312章 永远不离开 最要命的是八军联盟还公开了一个约定,那就是哪一支叛军最先夺取上安城,上安城则归他所有,其他叛军不得有异议,当然了其他的利益分割是其他的事情了,只这一个向天下公开的约定,便足以让崔季桓头大如牛。 他手中的庄安浅当然可以牵制天字军,这毫无疑问,但是其他七支叛军呢,临到关键时刻,利益为重,又有这样一个公开约定,他若只能牵制一只叛军又有何意义,其他七支叛军仍是心头重患。 天启帝刚死,朝堂本就人心不稳,对幼帝登基,他为摄政王之事也多有微词,这内忧外患齐聚,又只有五日时间,他根本无暇解决最当头的重要矛盾。 庄清和轻装上路回到云河州的当天,正是今年的第一场雪来临。 风雪很大,像是突然间老天爷就感到了伤心一般,鹅毛大雪飞舞了整个世界,头一天还满目萧索,一早起来便覆了层层厚雪,变成了一片琉璃美景。 驻守云河州的是叶老将军,他带着庄清和去了庄荣渊早已为他备好的院子,但是秦婉初并不在家里,不过他看见二进院的主室里有她的东西,这让他的心稍稍安了一些。 叶老将军说,一大早秦婉初便与叶千茗一道去接济院那边忙活了,马上就到年关下,又是如此寒冷的天气,叶千茗募捐了许多衣料,这些天一直在招集人手打算做一些过冬的寒衣到时候分发给城里那些流民。 秦婉初的女工一向不好,便坐在一堆衣料里帮他们整理料子,倒是忙了一个上午,外头天寒地冻,庄清和风风火火闯进屋来的时候也带来了一身的寒气,一屋子的女工抬头看向他,都充满了疑惑。 秦婉初自然也看到他了,一时也有些怔愣,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回来。 叶千茗反应快,赶紧亲自端了热茶过去:“王爷回来了,太好了,如今你来了云河州,也算是一切圆满了。” 庄清和没有接她的茶,径直走到秦婉初面前,低首拉住她的手说:“我有话要跟你说。” 叶千茗示意秦婉初跟他去,秦婉初放下手里的活,便跟庄清和离开了。 外头是一片苍茫白色的世界,几乎无人在外面行动,踩在厚厚的积雪里,深一脚浅一脚的,秦婉初也不得不走得小心些,庄清和皱了皱眉,有些后悔自己出门得急,竟不曾带一把伞来,很快二人一身上下,特别是头顶都是落满了白雪。 眼看雪势又有增大,庄清和干脆直接将她抱了起来,快步走到一处观景亭里,他说:“先在这儿躲一躲吧,等雪下得小些了,再回去。” 秦婉初缩了缩身子:“早知道还不如就在千茗那儿,屋里又暖和,也不至于巴巴的跑到这外头来受冻挨寒的。” 庄清和看着她,微微别起的嘴似乎真的只是对天气的不满,他坐到她旁边低声说:“其实,看看雪景好像也挺好的。” 一边说,他一边脱了身上的外衣给她披上,她看着他:“那你怎么办?” “我身体好着呢。”他笑,只是笑容逐渐在眼底变得落寞,他抓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地问,“阿初,有关谢云昭的事情对不起。” 秦婉初怔怔地看着他,她知道他马不停蹄赶回来定也是为了这事,他,确实是该跟她道歉的。 秦婉初伸手轻轻抚上他的发鬓,提起这件事她也神色变得黯然:“为什么瞒我,为什么单单瞒我一个。” 庄清和紧紧抓着那只手,眼眶止不住有些发红,语气都有些颤抖:“对不起阿初,你不知道他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是什么样的心情,我不是不希望他活着,我只是你知道嘛我害怕,看见他突然出现我心里好害怕。” “你害怕什么?”秦婉初苦笑,“怕我跟他旧情复燃,怕我离你而去?” 庄清和一个大步走到她面前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从小到大我都不曾得到过任何我心仪的东西,唯有你,是我得到的最宝贵的,也是我最想要的,我不能冒险,我也不敢冒险,哪怕你告诉我你不会离开我,可我无法阻止谢云昭的靠近,他不那样想,你明白吗?” “那天从鹿台离开,师父问我会不会在你们两个之间重新选择。”秦婉初低低地说。 庄清和看着她,眼神紧张。 秦婉初也看着他,说:“我好恨你,阿和,我真的真的好恨你,恨你这样瞒着我,你明知道这种事根本不可能一直瞒得住的,我迟早是会发觉的,可你还是瞒我,你答应过我不会对我说谎,不会做让我难过的事的。” “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从荣渊那里得到真相的时候知道我有多难过吗,你连最基本的信任都不肯给我。” “不是的。”庄清和摇头,满嘴苦涩,“阿初,你信我,我真的只是慌了,也许不是因为我不够信任你,是因为我不够信任我自己。” “那就许你来骗我吗?”秦婉初一拳重重捶在他胸前,他并不躲,只定定地看着她,秦婉初抓着他双肩质问,“明明一件好事,为什么要将它变得这样复杂,我知道他还活着,我只会感到开心,你不想让我开心吗?” “我想,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开心,可我害怕害怕” “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到底要害怕什么?”秦婉初问他,“师父那样问我,你也这样害怕,甚至连我哥也伙同你们一起来瞒我,是不是你们所有人都觉得,他回来了,我就一定会离开你。” 庄清和没有说话,秦婉初苦涩的笑了起来:“阿和,那我们这几年的情爱到底算什么,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什么。” “阿初” “我既然选择了你,那便是你,无论什么变故都不能使我们再分开。” “无论多少人来问我,哪怕云昭亲自来问我,也是一样的。”她轻轻扑进他怀里,柔声说,“阿和,我爱你,我的爱人是你,永远都是你,我又怎么会离开你呢?” 庄清和颤抖的双手轻轻抚上她的发顶,心头有如释重负之感,他轻轻吻在她额头上:“再说一遍,再说一遍你不会离开我。” “王爷,大事不好了。”这时,叶老将军匆匆而来。 二人这才赶紧放开了去,叶老将军说:“沈玉成回来了,安浅郡主被崔季桓扣住了,如今云河州当以王爷为主,还请王爷示下。” 第313章 危机时刻 沈玉成几乎是屁滚尿流地回到云河州的,崔季桓只留了他一人命,一路回来早已吓得魂飞魄散。 沈玉华瞧着哥哥这窝囊样,不免哀叹。 而就在庄清和这边得到庄安浅陷入危机的消息之同时,联军已经浩荡抵达上安城外,气势恢宏的安营扎寨,好些叛军首领也都在相继赶来的路上,势必想要在此战上夺得头功。 而也就是这时,庄荣渊也得到了庄安浅被抓的消息,随箭附来的是崔季桓的一纸威胁:若想庄安浅活命,自动退出联军,带上秦婉初与卫知柔二人,来岁和寺换人。 同样的话,沈玉成也带给了庄清和。 庄清和瞬时折断了手中的毛笔,目露凶光:“他好大的胃口。” 不仅要天字军承诺叛出联军,还要天字军交出秦婉初,甚至不属于天字军的卫知柔也要他们想法子带过去,分明就是想要夺传承图。 天启帝死了,天启帝手中的三张图自然归崔季桓所得了,可是崔季桓应该只需要卫知柔那张才对,何以要秦婉初,是他也发觉了秦氏那张图是假的;还是他对秦婉初一直有所企图 总之不管是什么,都不得不说庄清和这次陷入了为难,庄安浅的命就是庄荣渊的半条命,非救不可,但是联军已抵城下,断难再撤,天字军也绝不可能这时候叛出,眼看唾手可得的成功岂能便宜他人。 乱世战场之内,本来就没有永远的敌人和朋友,此刻的联军,安知下一刻不会转变会敌人,天字军已是无回旋之地。 再者,卫知柔也是一个麻烦事,便是他们能赶去岁和寺接应,光复军又怎肯在此事上相与 秦婉初第一时间飞鸽传书给了秦修然,他们兄妹一直有独立来往的方式,不管成与不成,她都一定要想法子救庄安浅才行,哪怕是求卫知柔,也要把她求过来。 崔季桓说只给他们三天时间。 是了,从云河州出发抵达岁和寺,只需要两天半。 他们不敢耽误,无论事情演变成什么样,如今都必须立刻前往岁和寺。 庄清和与庄荣渊第一时间联系了,二人于第二日在上安城外的一处临镇交接的桥边会面。 庄清和只带了秦婉初来,他说:“云河州有叶老将军坐镇守护,应该不会有问题,安浅的事情必须速战速决。” 庄荣渊深吸了一口气,他说:“昨天夜埋在联军便已得到了消息,知晓了安浅在崔季桓手里,也知道崔季桓对我的威胁,几个联军将领纷纷找上我,无非都是些大道理,什么大局为重,一人之生死无关紧要。” “什么箭在弦上,希望天字军不要做那个有损军队气士的人”庄荣渊咬牙,“一字一句都是在劝我要拎清楚,这时候舍小保大才是正确选择,安浅一人之命根本不足跟整个联军的行动相提并论。” “天字军不能叛军联军。”秦婉初说,“不过,我们可以以这件事为由,先犹豫两天别出战,让其他联军先出战吧,一来给我们抢救人的时间;二来也算是对联军的一个交待。” “阿初说得对,我们必得速速救出安浅来,这样,天字军在联军中才能行动无阻。” 庄荣渊看向二人:“你们不打算像他们那样,劝劝我放弃算了。” “你说什么胡话呢。”秦婉初往他肩上打了一下,“安浅是谁,怎么可以不救。” 庄荣渊眉头紧锁:“谢谢你们。” “如果被抓的是阿初,我只怕会比你更抓狂。”庄清和说话间伸手轻轻搂住秦婉初的腰。 看这二人这般模样,庄荣渊便知应该是和好如初了,他点了点头:“可是崔季桓要五嫂和柔柔去换” 这也是根本行不通的。 “他做梦。”这时,远处青石板传来马蹄声,却是谢云昭踏马而来,到得近前他翻身而下,朝着三人行来,“此事不宜过于声张,最好快速又秘密的解决,才不致影响到大局。” 一路行来,他的眼睛都盯在庄清和搂着秦婉初腰上的那只手上,大概也因为他的出现,庄清和搂腰的手越发的紧了紧。 他已经丢掉了那块铜面,望向秦婉初时,满眼如水的波纹似有说不完的愁绪,秦婉初也怔怔地看着他。 “你怎么来了?”庄荣渊惊讶地问。 谢云昭是抗了李沛之的命令逃出来的,大战当前,他本是要上战场的,也是起义军的一员重要大将,可却临阵离开,李沛之已经气得鼻孔冒烟了,但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庄安浅是死是活他不在意,可是崔季桓指名点姓要秦婉初去换,他知道秦婉初必来,若有危险,庄清和一个人是不是顾得过来?想到秦婉初还没有亲耳听他好好解释隐瞒她身份之事,他心里就内疚难过得要死。 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再丢下她了,联军里可用之大将数之尽,此次便少他一人也不算少吧,大不了事后他回去接受军法处置,绝无怨言。 不过这些他并没有说,他只道:“这次让我陪你们同去解决此事吧。” “荣渊离开联军,天字军以林舒望为命是从。”庄清和说,“这已经是我们的下下策了,你还离开起义军,联军们只怕” “不过是走了两个人而已,那近二十万的大军还立在那里呢,可用之人数之尽,何需操心。”谢云昭却道。 正这时,一只信鸽飞来稳稳停在秦婉初肩头,秦婉初熟稔的拆解下它脚上绑着的小纸卷,看罢她眉头紧皱成一团,庄清和忙问:“是你哥的消息?” 秦婉初说:“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了,朱奕也知道了,他今早一抵达联军中便将我哥和知柔都严密看管了起来。” “” 朱奕的行为在情理之中,一时众人都陷入了沉默。 秦婉初又说:“我哥用尽了办法,朱奕也不肯放他出来,哪怕不带卫知柔来,只他一只前来朱奕也不肯。” “光复军此次定是有问鼎之心,此刻他们一个人也是不愿意冒险的。”庄荣渊说,“如今我们天字军遭逢大变,只怕于他们正是好消息,乐得坐壁上观。” 突然秦婉初感觉小腹一阵剧痛,她扶着旁边一棵柳树艰难的弯下腰去,庄清和忙抱住她:“阿初你怎么了?” 她脸色有些苍白,但还是摇了摇头:“没事,可能是因为今早没吃早饭的原因吧。” “你脸色好苍白。”庄清和关切地说,“是不是生病了。” 她确实因卫知柔无法前来而焦急不已,大概急火攻心导致小腹缩痛,但不是生病了,是因为怀孕了。 第314章 来之不易的孩子 事情要倒回几天前,秦婉初与顾师刚马不停蹄回到云河州时,她便因身体百般的不适而卧床了一整日,原以为是连日的舟车劳顿所造成,顾师诊脉后才得知,她刚有孕二十天左右,不过因最近一段时间的劳累已有了流产迹象。 顾师要她卧床休养,不过她哪儿睡得着,但顾师也不肯她再跟着他一起捣药研医的救治庄安浅,是以才被赶去叶千茗那边做些清省的活。 秦婉初自知道自己有孕以来便也一直小心翼翼,这个孩子应该是当时在上安时被天启帝为难进宫前那夜有的,说起来却也得来不已,秦婉初自然格外呵护,本以为回到云河州每天坐在叶千茗那边帮帮小忙,也算是修养身心了,却没想到有些事还是来得这样急。 不过她还并没有告诉庄清和自己怀孕的事情,不是不想说,只是顾师说她有流产迹象,未过三个月只怕这胎都无法稳定,她便想着为防空欢喜一场,还是等胎象稳定了再说。 如今又逢多事之秋,若是他们知道她怀孕了,定然更不肯她同往岁和寺救人,自然更说不出口了。 她抓着庄清和的手腕,额间渗出了冷汗,堪堪站稳才道:“大概是胃不太好,痉挛了一下,一会儿我吃点东西,无甚大碍。” “真的?” “我们不要再耽误了,赶紧启程吧。”秦婉初说着又看向谢云昭,目光相及处,她躲了躲随即才道:“云昭,你回去吧,有我们三人前往应该不会什么问题了,如今大战在即” “多一个人总归多一分力。”谢云昭打断了她的话,“让我去好嘛。” 秦婉初不想他去,因为她知道谢云昭想同往的原因九成是因为她,但若这节骨眼上抛下大战离开,回来后无论如何他定是要受到李沛之责罚的。 “有什么话,回来再说。”庄清和也不愿再谈下去,谢云昭爱去不去,反正如今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他对秦婉初也没什么好再隐瞒,该变成什么样总会变成什么样的。 于是,一行人,行小路往岁和寺去了—— 天启四年十一月二十八日,小雪,有风。八军联盟正式对上安用兵,两兵于郊野相汇,战事胶着两天一夜,烽火连天,血流成河。 林舒望手握天字军在联军中的所有力量,战事开时前便用庄清和平时与朝堂军机处的旧部联络之方式,策反了一大批潜伏在朝中的庄清和之旧党,更是一连为联军带一了数万人的不战而降。 当然了,谢云昭此前在上安的活动也并非白废,此间终于得到响应,上唐气数已尽是人人看得见的,李沛之借由振臂一呼,之前被谢云昭游说过的好些旧臣老部,无不纷纷来降,且皆是带着各种军机部队,甚至还是上唐机密要件。 虽然气势上联军大振,但上唐显然并不服输,崔季桓仍握着上唐三分之一的兵力,即使无数人叛离,上安城外,上唐军队与联军的作战仍如火如荼,胶着难分。 大概是受联军之震,上唐士气本就受了影响,又接连出现叛军降臣,上唐的输迹已现,甚至两天的战事来,朝堂上有不少想保命的大臣都向崔季桓献策降城,崔季桓自然看得出上唐如今的兵力已无法再抵挡整个联军的脚步。 他甚至仔细估算过,如果再这样强战下去,大概不出六日,上安城门就会被攻破,到那时,这方天地,这座宫殿,这里所有的人都将成为联军刀下亡魂,而自己也逃不掉。 看来,是时候明哲保身了。 崔季桓原想着以上唐之力若能力保上安,自己还可借上唐余力东山再起,平乱内定后还可以废了幼帝,自立为皇。可如今看来,上唐果然还是腐朽的皮囊,撑不起再多一刻的辉煌了。 好在,他手上还有一个庄安浅,若能靠她平安逃脱上安,东山再起何愁没有希望,更何况,他已经让天字军拿另两张传承图来换,若能得四张传承图,那不世之秘宝也将是属于自己的。 他崔季桓还没有到绝路。 崔季桓带走了自己的亲信部队离开了朝堂,而他的离开也加速了上安城的沦陷。 崔季桓当然是去了岁和寺,岁和寺外沿道有一边是很深的断崖,下面有一条汹涌长河,名时安河。 他命人提前在断崖边上设立了重重机关,并通知了庄荣渊他将人带到了这断崖处,他知道庄荣渊必会前来。 便是庄荣渊不来,庄清和也一定会来的。 断崖边上一棵歪长在那儿的迎客松,一半在崖内,一半枝叶伸在悬崖外头,风雪中独立,它却是这天地间唯一的青翠,迎客松的枝杆上生长着一株硕大的缠藤,枯藤在冬日里变得灰老而死硬,但硕大的一根根缠枝似不死不休的紧紧纠结在树干每一处,誓要与之同生并死的模样。 这日的风与雪从早晨便不间断,一直在下,崔季桓坐在这迎客松旁的石头上抚琴,他好久没有抚琴了,琴音铿锵,带着深深的郁结。庄安浅就被紧紧绑在这迎客松树杆上,只他们两个人,天地在一片白茫茫里。 循着琴音找来,三人都穿着能裹身的斗篷衣,秦婉初更是将整个头整个脸都缩在了帽内,庄荣渊看到被绑在树上的庄安浅,奄奄一息的垂着头,他厉吼道:“崔季桓,你把我妹妹怎么了?” 琴音在他的吼声中戛然而止,崔季桓将古琴放到一边望着来,一个一个的看过去,秦婉初、庄清和还有庄荣渊!他笑了:“来的人比我想象中的多啊,可是” “我想要见的,却没有全部见到。” “安浅?”庄清和懒得理会他,冲树边的庄安浅喊了两句。 庄安浅缓缓抬头看向来人,不由得挣扎了两下,表情满是委屈:“哥,五嫂,快救我,这个人是个坏人,他是坏人,他绑我,他还打了沈将军,呜呜呜,我好痛啊,我的浑身上下都被绑得好痛啊” “崔季桓,你赶紧放了她,你想要的东西我们都带来了。”庄荣渊厉声道。 崔季桓却不紧不慢的站起身,看着几人说:“都带来了?哼,秦婉初在这儿我倒是看见了,卫家那个小丫头呢?” 第315章 解救失败 “知柔身上那张图也在我这里。”秦婉初说。 来之前他们就商量好了,虽然无法拿到卫氏那张传承图,但眼下也只有临时画一张假的来糊弄崔季桓了,反正这东西他们没见过,崔季桓也没见过,只要跟其他三张差不离,也就分辩不出什么来。 秦婉初从怀里拿出两张卷好的纸来举在手里:“都在这里,你赶紧放了安浅,这两张就都是你的。” “哼。”崔季桓却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当初谢云婳与秦婉若演的一出好戏,骗过了我和天启帝,秦婉初,你觉得今天同样的戏码还管用吗?” 果然,他已经知道天启帝手里秦氏那张图是假的,看来当时在鹿台他是得到了不少的消息才折回上安的,只怕就连庄安浅在岁和寺的消息也是那个时候走漏进他耳朵的。 庄清和眯了眯眼,道:“在鹿台的时候我们用谢氏的传承图交换了卫氏那张,所以我们手里已经有四张图了,我知道你差这两张,否则也不会费尽心思要阿初跟卫知柔同来,但你也应该清楚,卫知柔是光复军的人,她断不会因天字军的事而来掺和这种危险的行动。” “况且我们既已得到了卫氏的图也没有惊动别人的理由,你信与不信,图就在这里。”庄清和哼道,“崔季桓我奉劝你一句,上唐已穷途末路,今明两天大战一定就会结束,便是你靠着安浅顺利脱逃,最好也是越快越好,否则,八军联盟,第一个饶不了的一定是你。” 庄清和陈述的是事实,上安城外的大战已然接近尾声,没有了崔季桓领兵,人心溃散的上唐军队败北是时间问题;崔季桓要逃就必要要趁早,只有越早逃才能越快越远的离开八军联盟的视线,否则城破之日,崔季桓必将是第一个被拎出来杀旗助威之人。 所以,庄清和他们是拖得起的,大不了是让庄安浅多被绑一会儿,但崔季桓是拖不起的。 “庄清和,你觉得现在到底是你威胁我,还是我在威胁你?”崔季桓走到庄安浅身旁,拔出长剑便直直架到了她脖子上,冰冷的剑锋触及脸上的皮肤,庄安浅惊得失声大叫,又哭又喊。 “别,别别”庄荣渊咬牙,“你到底要怎么样?五哥说得没错,别说我们现在没法让柔柔过来,便是有法子,你只怕也根本等不到她来。” 卫知柔来不来得了他们不得而知,但只怕等下去,来的只会是八军联盟。 其实庄清和他们也急,因为八军联盟一旦到了的话,他们一定不顾一切斩杀崔季桓以正军威,以此彰显此战的最终胜利并召告天下,没有一个人会在意崔季桓会不会怒而杀庄安浅,拉她垫背。 这些其实崔季桓也都明白,自然更明白庄清和他们表面镇静,其实也很慌,他们不想庄安浅死,崔季桓更不想自己死在这里。 他看着秦婉初说:“我还有一个条件。” “说。”庄荣渊强压着内心的冲天怒火,自牙缝间咬出字来。 “庄安浅的身体状况实在累赘,我要秦婉初拿着两张图单独到我这边来,我会依约放了庄安浅,但要秦婉初随我同走。” “不可能。”庄清和两眼爆红,“我们可以给你图,但是你必须放了安浅,届时我们会放你走,两天之内我天字军绝不追杀。” “哈,哈哈哈哈哈。”崔季桓笑了,他指着庄清和,“庄清和,你说的这话你自己信吗?” “要么,依我所言。”他冷声道,“要么,我也不介意拉着庄安浅一起共赴黄泉,一想到这样做能让你们所有人都生不如死,其实好像我也不损失什么,反正行至此路,怎么选我都不会更惨了,不是吗?!” 说白了,就是不听他的,他就要破罐子破摔呗。 话说到这里,崔季桓并没有发现他的身后那棵迎客松旁悄然出现了一个身影,从一开始就绕道后面行动的谢云昭,本来就不在此次崔季桓的计划之内,他自然想不到还有谢云昭跟来。 所以让他单独行动是最妥当的,这也是庄清和他们的计划之一,他们在前面极力引开崔季桓的注意力,谢云昭设法从后面救人。 这里埋伏了一队崔季桓的亲信,他们来之前就知道,他们自然也带了一队人,也埋伏在旁边,只要崔季桓敢一声令下,他们自然也不甘示弱。 当然了,火拼是最后的打算,也是最下下策的计划了。 眼看此时谢云昭朝着绑在树上的庄安浅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前面不远处的三个人都紧张得手心冒汗。 秦婉初为了引开崔季桓的注意,忙道:“好,我答应你,我来换安浅,你站那里不许动,我,我自己过来。” 庄清和拉了她一把,她冲他摇了摇头,如今他们还有更好的选择嘛,只能寄希望于谢云昭救人的动作能快些,且不被发现。 崔季桓微有一怔,显然没想到秦婉初会答应得如此干脆,他背着手站在离他们三米远的地方看着她,她手里捏着那两张图,深一步浅一步的慢慢朝他走过去。 谢云昭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但绑着庄安浅的绳索实在太紧太复杂,他又悄然走近了一些,虽然大半个身体都已暴露在外面,现要只在谢云昭回一个头,不,哪怕是轻轻偏一下头,也会发现他的存在。 但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突然,脚下埋在雪里的枯藤一紧,将他双脚紧紧张缠住,并且有什么东西一下将他往树顶上一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他便被高高的倒吊在了那棵迎客松树上,藤蔓紧紧缠住了他整个下半身,晃晃悠悠的,头顶之下是那数丈之深的断崖。 此刻,只要缠住他的藤蔓一松或是被斩断,他便会被直直的抛下这断崖之下,死无葬身之地。 同时,随着声音,崔季桓转头了过去,事情发生得太快,他们还没来得及惊呼,而崔季桓也紧紧是一个转头的工夫,谢云昭便已被倒吊在了树上。 “云昭——”秦婉初吓得花容失色,本能的朝他那头跑了几几步,却不想没有离谢云昭更近,却是离崔季桓近了不少。 崔季桓猛的一转身便将她死死拉到了怀里,紧紧钳制住了,他在秦婉初耳边呵气:“好啊,真没想到今天你的新欢旧爱都到齐了。” 第316章 庄清和还是谢云昭,生死之选! “崔季桓,放开她。”庄清和急眼了,几步跑了上去。 “站住。”崔季桓厉喝一声,眯眼道,“哼,你们失信在前,竟然敢在我面前搞小动作,真以为我一点准备都不做吗?” 几人咬牙,崔季桓又道:“实话告诉你们吧,庄安浅的周身旁边全是我事先设下的机关,有本事你们就继续来,我倒要看看,谁能从我眼皮底下把她救走。” “别管我。”谢云昭大喊道,“先救她们两个。” 秦婉初揪紧了一颗心,被崔季桓紧紧钳制的痛楚根本不值一提,她一直紧张地盯着被倒吊在树上的谢云昭,他好不容易才活下来的,若是此次落下断崖,老天爷还会再愿意给他留命吗? 庄清和的心情也不好受,不仅是因为情况对他们急转直下,更因为秦婉初完全没被抓的自觉,她的眼睛一直在谢云昭的身上,她担忧的神色里也只倒映着那个人。 庄荣渊才管不了他们怎么样,他道:“好,你赢了,现在图在你手上,人也在你手上,至少要先放了安浅吧。” 对,按照他们说好的,现在该崔季桓放人。 崔季桓轻轻一笑,带着秦婉初一步步警惕小心的倒退回迎客松那边,直到站得近了,谢云昭看向秦婉初,她满眼担忧,谢云昭冲她笑了笑,说:“对不起,还是给你添了负担。” 她摇头,她看向崔季桓:“你放了他们两个,我跟你走,有我在你手上,他们会放你平安离开上安的。” 崔季桓却笑了,他看向五米开外的那两个人,说:“我只能按照约定放了庄安浅,至于谢云昭嘛,我可不能放。” “你?” “好,好好。”庄荣渊忙道,“那你赶紧放人啊,你若敢说话不算话,我现在就劈了你。” 庄清和没有说话,他知道庄荣渊迫切的想要救庄安浅,其实现在能救出一个算一个,总比都握在崔季桓手里强。 “但是,在放人之前,我还想再做另一件事。”崔季桓不紧不慢地说,突然弯腰从旁边雪地里掏出一把轻便小型的连弩来,他将连弩交到秦婉初手里。 秦婉初和谢云昭的眼睛都这么定定的盯着他,自然也明白这周围确实有他布下的不少机关,甚至还有不少的武器。 只是,秦婉初拿着那把上了短箭的连弩一时有些不解。 崔季桓左手一把剑架在秦婉初的脖子上,右手一把剑却比划在迎客松的树杆之上,那树杆上缠着绷紧的藤蔓,秦婉初当即明白,只要崔季桓这一手砍下去,树那边倒吊着的谢云昭立刻就会摔下断崖,粉身碎骨。 “你,你想干什么?”秦婉初紧张得后背发麻,“你想要的我们全都给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崔季桓笑了笑,看着秦婉初说:“我知道你恨我,不可能爱我,可是今天面前你的新欢旧爱你却不得不跟我走,是不是特别无奈。” “崔季桓?” “崔季桓。”庄清和受不了了,受不了他这么一再的捉弄人,特别是拿这件事,“你到底还要怎么样,我告诉你,你最好别胡来,否则” “否则怎么样。”崔季桓冷笑,“庄清和,看着吧,我要做的这件事,你会感谢我的。” 崔季桓复看回秦婉初说:“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在你秦婉初的心里,庄清和跟谢云昭到底谁更重要一点。” “” 沉默! 似乎天地间只有小雪纷纷的声音。 谢云昭开口了:“崔季桓你个小人,有本事你现在就斩断藤蔓,老子绝不会开口求你一句。” “你急什么。”崔季桓笑了,“谢云昭,今天这儿的事情本与你无关,你却巴巴跑来帮忙,说到底还不是因为这个女人,怎么,都为她做到这份上了,我如今可是在帮你啊,我不信你就不想知道在她心里,你和庄清和,她到底会选谁。” “” 沉默! 但似乎有什么在空气里被狠狠的撒碎了。 秦婉初整张脸都惨白一片,比这天地间的雪,还要白上几分。 “你你什么意思?”她问崔季桓。 崔季桓说:“不懂吗?我要你在谢云昭和庄清和之间选一个活。” “什么意思?”她迷茫不已,大喘着气,似乎真的没听懂崔季桓的话。 “要么,用你手里的连弩杀了庄清和,我便将谢云昭放下来。”他说,“要么你扔掉连弩,我斩断这藤蔓,任谢云昭摔个稀巴烂。” “崔季桓”庄清和朝他跑过去,但被庄荣渊死死的抱住了,这样冲上去,谁都活不成,谢云昭会死,秦婉初会死,庄安浅也一样活不了。 庄清和看着秦婉初,她盯着手里的连弩,眼神迷茫而空洞。 “阿初,阿初你别听他胡说八道。”庄清和忙叫道。 “是啊,阿初,你别听他的。”谢云昭也忙道,“他就是个疯子,是个神经病。” “秦婉初。”崔季桓突然在她耳朵边上大喊了一句。 她吓得一个激灵,崔季桓大笑两声,似乎对她的反应很是满意,他说:“我只给你三声时间,快选。” 秦婉初怔怔地看着他:“这有什么意义,这根本没有意义,你为什么要这样逼我” “逼你?”崔季桓冷哼,“对,没错,我就是要逼你。你可以爱上谢云昭,可以爱上庄清和,为什么你不肯喜欢我呢,明明我对你的爱从来不比他们两个任何一个少,今天我倒要看看清楚,你秦婉初的心里到底谁才是最重要的。” 她摇头,本能的想逃开,但崔季桓瞪着她,脖子上的剑带来冰凉的触感,他又吼道:“一!” “崔季桓,你真是我见过的最恶心的人。”庄荣渊道,“如果我是五嫂,我也死都不肯跟你。” “你给我闭嘴。”崔季桓狂怒地瞪了庄荣渊一眼,“你再敢开口我就先砍了庄安浅再说。” “”庄荣渊噤声了。 庄清和看着秦婉初,谢云昭也看着秦婉初。秦婉初缓缓抬起手里的连弩,目光与庄清和相接。 “阿和” 庄清和嘴里一片苦涩,说不清是什么味道在作怪。他知道她有多为难,有多难受,可是当看到连弩对准他胸膛的时候,庄清和才真正感觉到什么是哀莫大于心死 第317章 崔季桓之死 谢云昭怔怔地看着她,举起连弩对着庄清和,说实话,他一直以为这种情况下秦婉初应该选他的。 “阿初你别犯傻,崔季桓不会说话算话的。”谢云昭说,“我们现在都在他手里,就算你杀了庄清和,你怎么保证他就真会放过我。” “你也闭嘴。”崔季桓却十分地开心,他看向庄清和说,“庄清和,没想到吧,不过能死在你最爱的女人手里,也不枉你这一辈子了。” 庄清和只是看着秦婉初,没有说话。 秦婉初几欲站立不住,崔季桓见她真有些支撑不起,只好扔了左手的刀将她整个圈进怀里,手却掐着她的脖子以此威胁:“乖,你可是将门出身,瞄准这种事不用我教吧。” 秦婉初也确实只能倚着崔季桓才能堪堪站定,崔季桓在她耳边催促:“既然做了决定,那就赶紧动手,我可没有多余的工夫给你浪费。” “阿和”秦婉初喊他,“对不起,对不起。” 庄清和摇头,他怎么忍心怪她,如果说这一刻还有什么能为她做的,那便是站在她瞄准的范围里,一动不动。 “云昭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才捡了条命回来,谢家只剩他了。”秦婉初声音发颤,涨红的眼睛干涩无比,泪水都全流进了她心脏里。 “当初他为救我将我关在新房里独自迎战,我欠他一命,我得还他。”秦婉初说,“我们夫妻既是一体,你原谅我,我没有选择,我不能,不能看他死” 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庄清和垂眸,张口说:“我怎么会怪你。” 谢云昭只是怔怔地望着秦婉初伤心的侧脸,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悲伤像排山倒海般袭来,他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孤独与难受。 “动手。”崔季桓再次催促。 秦婉初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是稳住了手里的连弩,她看着庄清和,却问崔季桓:“你知道嘛,你这辈子犯过最大的错误是什么?” 崔季桓眉头一皱。 然而就是这一恍神,连弩突然转向朝着他,短箭毫不客气的飞出,直插胸膛,与此同时秦婉初抬起腿,狠狠将崔季桓踢到一边,以防止他狗急跳墙斩断藤蔓。 说时迟那时快,庄清和拔刀而起,凌空飞来—— 庄荣渊也立刻行动,冲上来先毁庄安浅身边那些机关。 “你最大的错就是爱上我。”秦婉初连弩再度对准他,但他已然反应过来,不管她的第一箭直插大腿之上,却先扬剑狠狠斩断了藤蔓。 他大笑:“秦婉初,终归是要死一个,今天这场局才能收场,我最大的错是爱上你,但你也别想好过。” 秦婉初已经听不见他说些什么,随着藤蔓松下去,她直直飞扑过去,想抱住掉下去的谢云昭,但她哪里抱得住,终究是被一同拽进了深渊—— “阿初——”庄清和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更快。 随着庄荣渊仰头的一声长长口哨声,埋伏在外的士兵们齐齐出动。 而此时崔季桓也将自己的亲信们都召集了过来,混战再所难免。 庄清和跑到崖边,但深不见底的崖底什么也看不见,他纵身便要跃下,两个士兵紧紧将他拽住,庄荣渊一边与崔季桓大打出手,一边吼他:“别发疯,给我拦住五哥,他若是跳了崖,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放开——”庄清和大吼,但是却反而引来四五个士兵更紧的将他团团困住。 庄安浅已被两个士兵救下送至安全地带保护起来,这时,有马蹄声急急而来,高头大马上的那人是起义军的传信士兵,他大叫道:“联军大胜,已破上安,大人有令,立斩崔贼,悬头城墙,以示天下。” “崔季桓你听见了吗,你没有退路了。”庄荣渊长剑挥来,破风之势凌狠不已。 崔季桓其实早已落了下乘,他深知自己对秦婉初的感情太过执拗,若不是非要看秦婉初为难来获得快感,他现下早已逃了。 偏偏如今被困这里,还身中两箭,果然,最初的他,最后的他,都败在了这个情字上。 庄荣渊招招逼近,直将崔季桓逼直崖边,他已穷路,不如找条死路,转身刚要纵下,庄荣渊哪里给他机会,长剑凌空而来—— 只听得空气里发出刷刷的声音,长剑划破崔季桓的脖子,身首异处,鲜血飞溅,白雪染红血,醒目的颜色在冷空气里炸裂开来,一股子血腥味扑面而来。 随着崔季醒脑袋搬家,他的亲信们也不得不缴械投降,士兵们振臂高呼,声音响彻长空。 天启四年,十二月初三日,小雪,大风。 联军攻破上安,历时三世的上唐王朝终究在这一天覆亡。 然而,八军中唯数光复军气势最虹,踏破城门,朱奕便对自己的军队有所吩咐,直取皇宫。 在李沛之忙着寻找崔季桓之际,朱奕带着人已然先行占领了皇宫,一入宫门,大开杀戒,皇氏子孙,包括幼帝,满朝文武,上上下下,一个也没逃过朱奕的刀口。 这一天的皇宫之内响彻了凄厉的叫喊声,血流如注下,满目的珠宝被洗劫一空。 待到其他叛军头目赶来时,朱奕已坐上了那张龙椅之上,好整以暇地盯着所有人:“我赢了。” 按照约定,确实算朱奕抢先,联军中显然各有不服,但是天字军与起义军没有带头,谁能与光复军抗衡,况且,连日的大战,士兵都已疲劳不堪。 李沛之与风风火火赶回来的庄荣渊一同走了进来,庄荣渊的手里还提着一颗血淋淋的头颅,他说:“崔贼已诛,我军大胜。” 众人欣喜,突然人群里有人小声说:“之前鹿台是庄清和杀天启帝,今日攻破长安又是庄荣渊杀了崔季桓,依我看,天字军才该是当仁不让的帝王之师。” “但起义军一路扶持我们,多有担待,上下联合也很是费心,若非如此,李沛之当有更大的力量才对。” “倒是这光复军,之前说要向大家展示传承图,也一直没有做;闯进宫门,烧杀掠夺,简直有些无恶不作了” “住口。”卫知光知道朱奕不喜欢听这些话,虽然他也劝过朱奕不要行事过分,但朱奕显然也没有听进心里去。 “行了。”李沛之深吸了一口气,“大家信赖于我,一路同仇敌忾,才有今日之胜利。规矩既是我定下的,今日我再说一句,既朱奕已先夺得皇城,上安自然属光复军所有,其他沿路所得之地盘及金银珠宝,联军平分。” 第318章 劝服诸军 取得胜利,平分战果。其实也就意味着联军的任务到此结束了,上唐覆灭,接下来的将是天下乱战,各自为营。 之前说的人要再度联手一起对抗其他叛军,也并没有任何一支军队再提及,从朱奕率先坐上那把龙椅开始,联军的心其实大多已经离散了。 李沛之并非大善之人,最后愿意出面调和各部,认可了朱奕的行为,其实也是无可奈何之举,联军至此,虽然得胜,但其实也内伤无伤,士兵们大多疲累不堪,无心再战。 况且谢云昭的下落不明,也给他们起义军内部造成了不小的震动,毕竟是他手下难得一员猛将,失谢云昭与痛失一臂没有区别。 李沛如此,庄荣渊更是如此。功过是非且让世人去评说吧,眼下这大战只能赶紧拉下帷幕了。 不过,庄荣渊也并非傻子,在联军攻进上安之前,他就知道一旦上安城破,联军必散,到那时有些事就不得不赶紧做起来了。 且不提起义军与光复军在战后的种种,清海军在其首领陈婕的带领下一路往回赶。 联军解散时曾有命令,回程之路要么互帮互助;要么各不干涉。若有起歹心者,只需一筒信号弹告知,其余联军皆将奔赴相助,誓灭趁机掠夺之人。 李沛之在解散时之所有如此做也是为了避免联军间最后的互伤,此事若有一个圆满结局也必得是如此才行。相信没有哪一支叛军愿意在这个时候触犯众怒,都是并肩作过战的战友,若真有哪支叛军对另一支叛军沿路埋伏刺杀,其余六支断断不会饶过。 所以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把称,不会在这时候引来灭顶之灾。 因此陈婕一路也稍稍轻快了些,作为八支联军中唯一一支女子部队,她其实很满意现在的结局了,谁都知道胜利后必有人坐上那把龙椅,上安究竟归谁她并不在乎,因为她从始至终都知道,不会归她。 但她总算是做成了一件大事——杀了天启帝,灭了上唐国。 当初举旗造反的初心,总算得以了结,也可告慰当初饱受苛捐杂税之苦的家族在天之灵了。 路过一处拱桥时,前方探路兵来报,说桥上有个女子拦在中央,说求见陈婕。陈婕甚疑,打马上前,却是沈玉华一身素衣立在那里,她朝陈婕轻轻行了个礼,是一个对先生的很恭敬的礼仪。 陈婕眯了眯眼,此女她并不识得,旁边士兵递给她一张玉牌,看罢她才明了,原是天字军的人,她笑了:“原来是天字军来使,不知姑娘有何贵干?” “我确有一言,想代我们王爷赠与大王,大王可愿下马一叙。” 清海军首领为女子,其中大多数得力干将也多为女子,庄荣渊清楚,让沈玉华走这一趟也许比他们任何人都有效果。 而陈召王军不一样,陈召王庄清安,乃是先帝第八子,哦不对,不能说先帝了,现在应该称其为前朝中德帝之八子,当初武直门兵变天启帝登基之后,庄清安与其母装疯装病才逃过一劫,得以封王外放。 算是当初所有中德帝儿子里少数得以保全之人了。 当士兵把庄荣渊请到陈召王主帐内时,庄清安眉头动了动,说起来联军行动这么久,他还并没有一个很好的时机可以跟这位久别重逢的堂弟好好叙叙旧。 “什么风竟然将你亲自吹了过来。”陈召王亲自迎了上去,笑容满面,但其实他心里已经在打鼓了,联军初散,庄荣渊第一时间就找了上来,还是亲自来会,其意可想而知。 “八哥。”庄荣渊开口,脸上也噙着笑,“在你面前我就实话实说了,本来此次是计划好让五哥过来的,不过你应该也知道了,天字军内出了一点小小的事故,五哥暂时过不来了。” 庄清和此刻正疯了一般带着人去了断崖下的时安河边上找人,想来没有个结果,他是断断不会回来的,至于天下大计,此刻根本不在他脑海里。 陈召王怔了怔,无论是庄清和还是庄荣渊,他都知道这两人到来的份量是一样重的。 “哈哈哈,荣渊。”他淡淡一笑,“你知道嘛,当初父皇还在位时,我们在上安城里的那段日子,放眼皇室之内,我其实最看不上的就是你和老五了。” 可不,那时候的庄荣渊只是个不起眼的纨绔,专为逗鸡遛狗,打架斗欧;而庄清和更是透明到不存在,人人都只当他是那时皇后的走狗,逆来顺受的哑巴。 “何止是你。”庄荣渊头微微一偏,“满上安城应该都是这样认为的吧。” 陈召王哼笑了一声,示意他在旁边椅子上坐下,又让人上了茶:“可是,时移事易。如今天下当数你天字军、光复军与起义军力量最强,便是我也远远比不上了。” “看来八哥也是有很好的想过未来了。”他道。 “让我猜猜你的来意。”陈召王抬眼看去,目光灼灼,“你想劝我归顺。” 庄荣渊点头,几乎没有一点犹豫,他说:“我已派人去了清海军与祈州军处,你这里无论如何我都觉得只有我与五哥才有资格过来。不过我知道起义军李沛子这两天应该也在做跟我同样的事情!” 刚刚并肩作战过,趁着感情还是热乎的,能在此时不战而屈人之兵,吸收容纳自然是再好不过。 但是光复军就没有这么多精力了,他们得了上安,平定城中百姓等一切杂务已免他们的呛了。 所以,对每支军队来说,都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吧。 陈召王想了想:“清海军虽为女子军队,但陈婕之能力此番在联军也大抵窥见,能把一支叛军壮大到如此地步,甚至在满是男儿的叛军之内也能游刃有余的行走,确不简单,若能拿下为己用自然是再好不过,且女子应该劝服起来比男子容易些;祈州军向志兴本来就是因受不了天启帝的暴行而反,他原来在祈州是个很好的父母官,很为百姓着想,这样的人应该也未有欲于天下,若能归于一支强大的军队,想来他会乐意的。” “荣渊,你挑选的这几支行先说服之军队,每一支都有其强处与可劝服之弱处,看来是一早就做足了工夫了。” “那八哥,你怎么说。”他看着陈召王,等待他的回答。 第319章 捡回一命 本来林舒望是要随天字军一位谋士同往祈州军劝降向志兴的,但临行前被庄荣渊分派了其他任务。 其实这个任务也很简单,那便是向天下‘不小心’的走漏一个有半光复军的事实——朱奕并非朱帝后人! 光复军最初的时候被称为是一支报仇军团,其最大的原因就是其领导者自称为当年的朱帝后人,而军中又有秦氏与卫氏后人加持,种种因素即使是到了这后期,所有叛军中对庄氏皇族恨意最深的也是光复军。 而光得利军在城破后的所作所为,特别是在皇宫里的杀戮,也可以想见一般。 但朱奕恨庄氏皇族没有假,可这朱帝后人的身份却着实是弄虚作假。庄荣渊原本一开始也是不知道的,还是后来庄清和告诉了他,他才敢确定。 而此刻,朱奕在上安城里的所作所为愿就极不喜人,上安百姓刚遭受一场轰天劫难,皇宫无数苟活下来的宫人仕官们对朱奕都多有怨怼与忌惮。 而此时消息不胫而走,甚至还配合上说书先生绘声绘色的证据链描述,一时间,朱奕的形象一落千丈,据闻那几日还有百姓去皇宫门口丢菜叶子,听闻朱奕要称帝,百姓群起而攻,断不接受。 如此这般来回折腾,光复军的称帝计划也不得不推迟,调查事由,安抚百姓就够朱奕忙的了。 偏偏此时,光复军内部卫知光不仅不站在朱奕这头,还一再劝他平和待人,取消称帝计划;而秦修然更令朱奕失望,居然这个节骨眼上不顾他军法处置的反对执意前往时安河寻找秦婉初的下落 却不说这消息给光复军带去的麻烦,秦婉初与谢云昭双双坠落断崖,却幸而捡回一命,也是好在他们当时在掉落中途又砸到了断崖边上生长出来的其他树枝之上,一路被垫了好几次才最终落进了那条冰冷彻骨的时安河之中。 秦婉初掉进水里便已晕了过去,谢云昭好不容易挣脱开缠在腿上的藤蔓,将秦婉初托出水面,慢慢将人带到了滩边,放眼整个山谷,萧索枯败,白茫一片,真真的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阿初,阿初”他拼命摇晃着晕倒的女子,但她并不给半点反应。 谢云昭只好给她按压心脏及肺部,好在呛了两口水后她悠悠转醒,第一感觉就是冷,冷得彻骨,冷得僵硬;然后就是痛,小腹处传来的刺痛令她不安的扭动了两下,下意识的捂住肚子。 谢云昭赶紧扶她坐起来,她根本坐不住,只能堪堪靠在他肩头上,谢云昭说:“我们得赶紧找个干净温暖的地方。” 她点头,说不出话来。 谢云昭低头看了一眼怀里奄奄一息的女子,她的手一直紧紧捂在肚子,估计是不舒服吧。他说:“我抱你走行吗?” 秦婉初怔了一下,抬头看向他,他的眼睛里清澈地倒映着她此刻怔愣失措的表情,曾几何时,他们只要一见面便要拥抱,亲密无间;如今抱一下也是需要征得同意才可以的动作。 但她确实是站不起来了,她点头,还是没有说话。 就这样,谢云昭抱着她,她也紧紧抱紧他的脖子,他们一路沿着时安河找去,希望能寻到一处避身之所。 漫漫长路,铺满了一层不厚不浅的白雪,洁白的一片就像他们此时的心情,空白,无言。 秦婉初望着他,目光一瞬未离,他比当初更具男人气概了,稍长了些胡茬的下巴早已褪去了当年意气风发少年的青稚,特别是那一双眼睛,深沉而坚毅,但她却有些望不到底了。 这么久了,她还是头一次这么认真这么全面这么仔细的观察他,可不可否认的是,无论过去多么久,他还是他的样子,哪怕望向他时的眼神也不没有变。 就在秦婉初想起从前种种的时候,谢云昭在时安河源头处不远的林子里找到了一处破败的房屋,应该是之前一户农夫之住所,估计大战来临都逃了吧,屋里虽然破败凌乱不已,但堪堪算个容身之处,总好过在外头吹冷风来得好。 谢云昭加快的脚步,将秦婉初一路抱进了里屋的床榻上,榻上已积了一层薄薄的灰,他仔细的拿衣角擦过才让秦婉初坐下,他说:“你等等,我找找衣柜里有没有可换的衣服之类的东西。” 庄清和带着人一路迂回赶到时安河时,谢云昭二人早已离去多时,一直下不停的雪将谢云昭离开时的脚印也掩盖住了,以至于白茫茫一片,什么都没留下。 庄清和抬头望了一眼那断崖高徙,吩咐说:“一队人在时安河周围搜索,一队人攀岩而上,将崖壁每一处都检查一遍。” “是。” 一边说庄清和一边脱衣服:“再来几个人,随我下水。” 无论哪处,他都不会放过,总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但是经过一天一晚的搜查,庄清和并没有找到那二人,倒是在篝火燃起之时等来了秦修然,秦修然是只身前来的,狂马奔来却也是满头大汗:“怎么样,找到了吗,她有没有事?” 庄清和摇头,反问:“朱奕不是把你关了禁闭?” “夺得上安城我就自由了。”秦修然说,但也同时听说了秦婉初坠落断崖的事情,“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庄清和回想前一日的事情,他摇头,他说不清,他真的说不清。 “你这样跑来,朱奕不会怪罪?”庄清和只好问点别的。 秦修然看他单薄衣衫,旁边架起的树架子上满是衣服便知他们下水过了,篝火旁聚的人并不多,想来是分批行动,一批寻找,一批休息,如此轮换。 可纵是如此还是没有寻到秦婉初的踪迹,秦修然咬牙:“任他军法处置,我总不能弃阿初于不顾,若她有个三长两短我断断饶不了自己。” 庄清和折断手里那树枝,目光空洞的扔进旁边的篝火里,他也饶不了自己,明明当时他就离她那么近,为什么还是看她扑向了谢云昭 她扑向了谢云昭。每每回想她这个毫不犹豫甚至不用思考的本能动作庄清和的心就如有几把把钢刀插在里边搅动,痛到无法呼吸,她明知道她扑过去于事无补;她明知道他会担心她 第320章 我好想你 这户农家应该走得比较急,屋里的好些东西并没来得及收拾,估计除了金银细软就没拿走其他的,所以谢云昭在衣柜里找了几件能供秦婉初换上的农家粗衣,也给自己寻了一身衣服重新换上。 秦婉初靠在床榻边上,换了干净温暖的衣服,累得又睡了好一会儿,等她醒来已是半夜了,屋里没有点灯,但她闻到了菜汤的香味。 明月透过窗户映照进来,给屋里镀上一层轻柔的薄光,雪后的夜晚越发显得澄静清明,连着那轮月亮也变得更加洁净好看。 有月色在秦婉初倒也不有问他为什么不掌灯,看他端着碗热腾腾的汤递给她,她换了个坐姿继续靠在床榻边上:“我睡了很久吗?” 谢云昭笑了笑:“你累了,床我都擦得很干净,你要是还不舒服就躺进去睡会儿吧,天黑雪厚,估计要等明天他们才能找过来了。” 谢云昭没有说的是秦婉初累得睡着的那段时间里,他在外头苦寻能吃的野草,意外在林子外围看到了庄清和的人马,他知道那是来找他们的,可是他手里捏着那把找了很久才找到的野草怔在那里,许久都没有动。 然后他毁灭了他走过的所有地方留下的痕迹,甚至故意砍倒了屋子不远处与时安河交界地的好些树木,仍他们横七竖八,一副乱相的拦在庄清和的人马面前,积雪和难以行进的路线,他们是不会找过来的,因为庄清和会以为谢云昭在看到这么多睡倒的大树时,也根本不会进入那里面。 自然,他们也就不可能发现,杂乱无章的树后不远处,就有一所小屋子。 但谢云昭也明白,以庄清和的聪明,如此行径也只能困他一时,困不了几天的。 也好,他望着秦婉初心想,一时也好。 一碗热汤下肚,加上睡了一觉,秦婉初恢复是了不少,至少小腹没有之前那么痛了,但她还是坐得小心翼翼,尽量没有去大幅度的挪动,她知道她需要静养,否则肚里这个孩子必是保不住的。 谢云昭见她一直把手放在小腹上就没有挪开过,不免奇怪:“你肚子很不舒服吗?” 早在来岁和寺之前,她就闹过腹痛,想来如今这样一折腾她更受不了了。 她点头:“有一点。” 谢云昭坐到她身旁伸手探向她额头:“还好没有发烧” 他犹豫了,要不要现在出去通知庄清和,他知道庄清和必就在不远处寻他们,秦婉初的身体拖下去受不受得住。 见他脸的为难,秦婉初笑了笑,她说:“我没生病,你别担心。” “你脸色这么苍白,肚子又一直不舒服,还跟我说你没生病?”他决定了,他要去告诉庄清和他们就这儿,这一时他不要了。 见他起身朝外头去,秦婉初以为他是生气了,她轻轻说道:“云昭,我是怀孕了。” “”谢云昭顿住脚步,转头怔怔地望着她,空洞了的目光里一时没有任何的表情。 秦婉初低头看向小腹,又轻慢的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她说:“阿和一直都很想要个孩子,可我的身体总是不尽如人意,这个孩子得来不易,师父却又说胎象不稳,我便想着等过了头三个月,胎象稳了,再告诉他,免得跟他说得太早了,恐又是空欢喜一场。” 特别是如今这一折腾,说实话秦婉初也不能肯定这个孩子是不是真能保住,她的心更慌了。 谢云昭扭回头又坐了回去,看着她目光灼灼:“那为什么告诉我?” 是啊,还没有跟庄清和说的喜讯,为什么却又要先告诉谢云昭呢!秦婉初垂下头,不敢看他的眼,轻声问他:“这几年你过得好吗?” 她早就想问他了,他们之间合该是有太多太多的话要说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相对无言,苦涩在口腔里打转,心头酸涩难明,却就是有些话说不出来。 “好与不好,不都过来了。”谢云昭坐在她面前,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有什么东西被狠狠的掏走了。 秦婉初看着他:“为什么不肯跟我相认?” 沉默,他们看着彼此,连月色都静悄悄的。 “你想让我跟你相认吗?” “你不肯认我了?” “阿初,回上安的时候我告诉自己见到你的第一眼就要拥抱你,我要和你重新在一起,我们要永远都不分开。可是,可是后来我知道你有了他,我知道他对你很好,我知道即使没有我你也一直处在幸福中,我不知道,不知道我的出现到底是会给你带来快乐还是烦恼。” 秦婉初摇头,红了眼眶,她紧紧拉住谢云昭的手:“云昭,你怎么会是我的烦恼,我知道你们所有人瞒我的时候,我快要难受死了,难道我们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么脆弱不堪的女人吗,还是说我都不够资格应该知道你还活着。” 她的每句话都让他心动,亦让他心颤,听见她这样说谢云昭难以抑制的将她抱紧,他说:“阿初,我好想你。” 秦婉初也抱了他,泪意在心头打转。她说:“我也想你。” “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初我们大婚那夜没有发生那些意外,如果就那样按部就班的生活下去,现在会是什么样。”他紧紧的抱着她,不肯松手,“阿初,你知道吗虽然我是有意没跟你坦白身份,可我心里仍然不甘,我们之间,十数的感情,明明已经拜堂,这么这么近的距离,为什么最后还是分开。” “我每每想到你做别人的妻子,你爱上了别人,你与别人琴瑟和鸣,举案齐眉”他看着她,泪水淌过脸颊,“我的心就好痛,阿初,你告诉我我应该要怎么接受这个现实,如今你怀了他的孩子,你再也不是我的了,不是我的阿初了,对不对。” “对不起”秦婉初抖动嘴唇,心里酸涩难当,“是我没有等你,是我负了你,我嫁给了阿和,我爱上了他,与他有了孩子,因果种种再难改变,云昭,我们回不去了。” “如果我说现在有一个机会能回得去,你怎么说。” “”秦婉初微怔,“什么意思?” “我们连夜离开,我不回起义军了,你也别回天字军,别回他身边。四处战乱,天下茫茫,我们找一个离他最远最远的地方,不,找一个离所有人最远也永远找不到的地方,你愿意,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我视如己出;你不愿意,我给你找最好的打胎药,总之,我们两个在一起,永远都不再分离。” 第321章 从今往后,各自安好。 黑夜是柔软的,是清冷的。月色是透明的,是温和的。风儿是凄清的,是寒冻的 四目相对的眸光里,映着彼此期待的眼神,仿佛那天上星辰,既美丽无方,又遥不可及。 感受到他从掌心传来的温度,秦婉初仿若是回到了三年之前,她笑了:“云昭,这样的话,你自己信吗?” “”谢云昭被她反问住了。 她摇头叹息:“我认识的谢云昭是端方君子,拿得起放得下,智勇双全,无人能匹,他是这世间少有的好儿郎,自然不可能是一个忘恩负义,枉顾大局之人。” 看着她说这些,谢云昭满嘴苦涩:“你何必要将我说得这样好。” “你就是。”她说,“如果你当真心里有这样的想法,我睡着的时候你就已经带着我远走高飞了,你不会刻意等我醒为,询问我的意思。你之所以这样问,不过是心头的那些不甘令你难以释怀罢了,但你其实知道,你终将要释怀的。” “阿初” 秦婉初伸手捧住他的脸,温柔地道:“云昭,造化弄人,放下我吧。” 他摇头,眼底一片艰难纠结:“我从来都没想过,这辈子,会失去你。” “是我失去了你。”她微带着哭腔说,但已极力抑制了,“云昭,我爱过你。” 他看着她,听她继续说道:“但是三年,我与你都各种经历了太多太多,如果你没有失忆那么久的话,你的感情也一定早就发现了变化。” “不”他摇头,他不信。 “我爱阿和,阿和对我意义太深,你懂吗?” 他懂,他都知道她这样说的意思,她爱过他,如今已经不能再爱他了;她的心里如今只有庄清和,她再也不会接受除他以外的其他男子,就像当初她一心一意要嫁给他,而不会去接受庄清和一样。 只是这一次的翻转,这一生都不会再更改。 “你醒来,告诉我的第一件事就是你怀孕了。”他深吸一口气,“我其实就知道,你虽还未开口提及我们的过往,但已经在跟我说,你的心向着他,再也不会转向我了。” “对不起”她低下头,“云昭,你会遇到” “不。”他打断她的话,“别说出来,我不想听到从你嘴里说出来这样的话,阿初,我怕我会崩溃,我会忍受不住。” 秦婉初倚在床边上,望着窗外那轮皎洁的明白深深叹息:“云昭,你还活着,这对我一样的意义深重,我很高兴,我真的真的特别高兴。” “知道你也还活着,一直生活得很好,我也很高兴。”他说,“你爱重他,将他划为生命中最重要的意义,我就知道他一定是待你极好,这几年他一定是什么都做到了,一定是对你极致的呵护。” “你跟着他,我安心。”他吸了吸鼻子,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痛苦,但语气里的荒凉感还是在这漏夜里无边无际的蔓延开来 谢云昭站起身说:“你睡到床里去吧,舒展开这样会好些。” 她点了点头脱了鞋袜躺进去,谢云昭又去衣柜里翻了好几件大一点的衣服给她盖上,她神色微疲,谢云昭看得出来她累极了。 他说:“你太冒险了,本来就胎象不稳还贸然跟来,如此一折腾身体一定吃不消,我们别说话再耗费你精力,你睡吧。” 她点了点头,但其实虽然累她却再也睡不着,她知道今晚之后这辈子估计都不会再有机会跟他这样单独相处了,她静静地看着他坐在窗边替她守夜的样子。 她不知道他的心里也是这样想的,这一晚虽然有刺骨的寒风时不时的吹起,但外头这般皎洁的月亮,身边这样可心的人儿,在此之后,再也不会有了,他是如今得到这一夜的只有他心里最清楚,他又舍得在这月高风静人沉沉之时睡去。 他只恨不得这夜再长些,最好是漫长到永远。 屋里陷入一段静静而漫长的沉默,他几次回头都看见她还睁着眼睛看着他,他笑了笑,她也笑了笑,他替她掖了掖被角,继续望着那轮月亮守夜,而她则继续看着他。 直到第五次回头对上她没睡去的眼睛,他才开口问她:“是不是冷得睡不着。” 她摇头:“不冷。”他已经把这屋里所有能找的衣服都盖在她身上了,并不冷。 “云昭,谢家就只有你一个人了,你答应我,无论如何你都会娶妻生子,绵延子嗣,好不好。” 谢云昭怔了怔,他知道她一定是想了很久才决定要劝他的,似乎连她也知道用感情来劝他并不会管用,站在道德制高点上,他反而不会有话说了。 见他不开口,秦婉初又说:“云婳姐姐的传承图” “你留着。”他立刻打断她,“那是你的,不再是我们谢家的。” “可是” “阿初,没有可是,如果你一定要我听你的话,将来娶妻生子,平静的度日,那你至少也听我的话吧。” 好吧,这次,换她无话可说。 她眨了眨眼,又说:“那好,那我们说定了,从今往好,都要各自安好,不要叫对方担心。” 她伸手小手指来,他笑了笑,伸手勾上去,算是答应了她的承诺,重复她的话:“从今往后,各自安好,不叫对方担心。” 她笑了,他又说:“是不是睡不着了。” 她点头。 他说:“那我跟你讲点其他?” “好啊。” “庄清和跟你提过我们在坟地击杀天启帝的事吗?” 她摇头:“没来得及细说,只提了提。” “那我跟你讲讲。”他笑着说。 她点头:“好。” “说起来,那一晚应该也算是值得纪念了。”他又坐回她身边,紧紧握着她的手娓娓道来,“因为那算是时隔多年之后,新仇累恨之间,我们四姓第一次合手” 关于那晚他们终于成功杀了他们的大仇人的事情,谢云昭从开始到结束,每一个细节都没有放过的慢慢说给她听,她也听得认真,渐能从他语气里得到一种救赎的感觉,那是背负在身多年的痛苦终于得到释放的感觉。 天启帝的死对他们所有人而言都意味着太多太多,而今晚的和解,她相信以后他们的日子一定将只会是越来越好! 第325章 劝降秦修然 秦修然和叶千茗相携而来的时候,秦婉初正拉着四喜的手,听八卦听得起劲。瞧着那二人紧紧拉在一起的手,秦婉初一眼扫过叶千茗脸上的满面春风,她忙让四喜先下去了。 “我是不是要改口叫嫂子了啊。”秦婉初倚在床边坐了起来。 叶千茗羞涩地别过头去,嘴上却并不饶人:“秦婉初,你瞒着我带他来这件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没关系,你想怎么感谢我都行,这账慢慢算。”秦婉初笑得起劲。 “你,你可真不要脸。”叶千茗瞪着她。 秦修然走到床旁说:“阿初,我得马上回上安去了。” 自朱奕进了上安城,光复军的中心领地便也直接更换到了上安,然则最近朱奕并非朱帝后人的事情已经甚嚣尘上,对光复军造成极坏的影响,朱奕只怕很不自在,再加上自己抗命而出,再不回去怕是朱奕就要追杀他了。 秦婉初看他一眼,又看向叶千茗,叶千茗忙解释说:“他跟我说过了,光复军他不得不回,我想尊重他的选择,不过他答应了我会来娶我的。” 秦婉初翻了个大白眼:“叶千茗,你可真不中用。” 突然被骂的叶千茗怔了怔,秦婉初说:“我是怎么都留他不住,原想着你们和好如初,只要你不离开云河州,他总归是放不下要跟来的,这倒好了,你居然巴巴的贴上去,我们这不成了偷鸡不成倒蚀把米嘛。” 本想借此能留下秦修然,如今反成了叶千茗也要嫁回上安去。 秦修然狠狠敲了一下他脑袋:“胡说什么呢。” 秦婉初捂着头不服气:“本来就是。” 正这时庄清和和庄荣渊从门外进来,庄荣渊一见秦修然就两眼放了光:“真是秦兄,我还当五哥诓我呢。” 秦修然怔了怔,就知道人进了云河州,怕也没那么容易出去。 庄清和说:“我在前厅摆了饭,一起去用饭吧。” “好好好,边吃边聊。”庄荣渊走过去,轻轻将叶千茗推到一边,自己巴巴的靠在秦修然旁边站着上。 这动作秦婉初看得有点犯恶心。 也罢,有些事也是该说清楚的,秦修然说:“也好,千茗一起吧,今天我想说的事你也应该知道。” “我我留下来陪阿初就好了,你们” “我不用陪。”秦婉初立刻懂事地说,“你们去你们的,不用管我,我正好落个清闲好睡会儿。” 众人这才退了出去,庄清和走在最后,他看向床边笑意盈盈地秦婉初,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快要关门时秦婉初突然叫了他一声,他看向她,她说:“阿和,我知道你这么急着把荣渊带来的意图,不过我哥他” “连叶千茗也留不住他?”庄清和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被追杀,被卫氏兄妹拯救,与光复军并望作战的那些日子不是那么轻松可抹杀的,真正困住他的从来都不是那时立下的军令状,你们应该更了解才对,变节对一个将军来说并不容易,这跟他要和千茗重归于好,是完全的两回事。” 他点头:“我明白,我们也没有想过要硬来,会尊重他的。” 秦婉初点了点头,庄清和又说:“你好好休息。”然后才离开了。 门关上后,屋里又归于清静,秦婉初叹了口气躺回了床内,抚着小腹她微微蹙起了眉头,是错觉嘛,刚才庄清和都没有走到她床边过,便是她喊住他说话,他也只站在门边听,总感觉好像跟她生疏了一般。 不过她很快就又恢复了之前喜悦的心情,想象当庄清和知道她有孕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只怕再冷若冰山的人也会跳起来的吧。 餐桌之上,庄荣渊静静听着秦修然的话,他要回上安,要继续为光复军卖命,但是呢又要会说服朱奕不与天字军为难,还要来云河州下聘八抬大轿的迎娶叶千茗。 用秦修然的话,他说:“我虽然不能保证我在光复军里的地位多么的重要,但我们大王多少还是会听听我的话,知光就更不用说了,他几乎是毫无疑问的光复军二把手,对于我的提议也从来十分重视。所以如果我和千茗成亲,促成天字军与光复军的结亲,将来我们也会避免于战场上交战。” “我也知道就算是一直不交战,也总会有最后的对决之时,不过眼下我也只能想到这么多,若真到那旱,就再走一步看一步吧。”秦修然伸出手紧紧握住叶千茗的手,他说,“也许真到了那天,我已经不在光复军效命了,已经带着千茗云游四海去了。” 庄荣渊怔怔地叹气:“秦兄,我是打死都没有想到,我有五嫂在手,还有叶姑娘在手,你居然还是选择了光复军。” “”秦修然一阵好笑,“对,她们两个是我在这世上最最要紧的两个女人,但这件事不能这样衡量。” “大哥可曾想过,你不愿变节,但朱奕却并非良主。”庄清和转而说道,“此次进攻上安大战,光复军在进入皇宫之后的所做所为简直骇人听闻,朱奕的命令实在令天下不安。” “而且如今天下都已知道朱奕不是朱帝后人,当初不过是假借了这个幌子罢了,光复军里原本就是有多少士兵是冲着这个才投的他的军,如今内部应该也起了不少的动荡,而天下百姓,特别是上安百姓也几乎并不认同他。” 特别是在他进上安后那般偏激的行事风格,甚至还枉图立刻称帝之后,再爆出他根本不朱帝之后,此时的朱奕早已被人们钉为了欺世盗名之徒,甚至好多人还说秦氏后人与卫氏后人都是受了他的蛊惑才会随他起兵 总之,朱奕的名声已经一言难尽了,称帝是万万不可能了。 “是啊,恕我直言,光复军从此刻起未必再是从前的光复军,朱奕如此行径你何必还要再跟着他呢。” “我知道一开始这件事是你们传扬出去的。”秦修然笑道,“但朱奕本人究竟如何我且先不论,只是他未有亏待于我,又对我有恩于前,叫我如何背信弃义?总归,他能走多远,我是要护多远的,除非” 庄清和看向他,他说:“除非他先舍弃我。” 第326章 局势更迭 过了骑龙渡口便不再是云河州地界,而翻过此渡口的另一面——青州!如今已是光复军地盘,接下去绵延至上安城全都是光复军之地,庄清和与叶老将军送抵此处,也就不能再往前送了。 临近年关的骑龙渡口,即使是在白天,但风雪交加,乌云盖日,一片暗沉沉涌向大地,好像世界都无端处在一片昏暗混沌之中,不似白日倒似暴风雪的晚间。结冰的水面波纹不动,连接渡口那长长的木桥走廊在三人的轻马踏上间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动。 风吹乱了空气里的一切,秦修然看着二人说:“就在这里吧。” 虽然他不能接受庄荣渊的邀请留在天字军与他们并肩作战,但也答应了庄荣渊会极力劝服朱奕,短时间内两兵绝不战场相见,并以他与叶千茗的亲事为由头,结两军之好,守望互助。 其实所有叛军里,如今就天字军与光复军相隔最近,而两军势力也是叛军里拔尖的,若能携手,天下间已无对手,便是起义军也只能退避三舍。 不过秦修然也很清楚,他能在天字军里来去自由,庄荣渊与庄清和从始至终以礼相待,没有为难,这跟秦婉初的存在有很大的关系,但也明白这样的情分真到了战场相见的一刻,与天下大权相比之时,也就不见得再起作用了。 庄清和点了点头:“王朝覆灭,权力更迭间这天下大局早已换了面貌。且先不提各处混乱的叛军,我们最强的三支军队,起义军在从上安回到郡河之后便遭到了顺义军与离王军的合起而攻,因为已达驻地加上这两军都不在之前的联军之内,是以并没有任何一支军队向起义军伸出援手。” 叶老将军点头:“是啊,据说是崔季桓死后,顺义军内有人不服气想要替他报仇,本来盯上的是我们天字军,奈何我与林将军前后守护,我们郡王爷又亲自坐镇,他们未敢轻举妄动,便盯上了当初提出联军行动的起义军,认为一切不幸都是起义军开的头才导致的如今局面。” “离王不过是想从中谋利,顺义军举全军归顺他自然大喜过望,立刻就纠结了兵马,于起义军回程抵达之时发起攻击,据闻首次突袭离王军与顺义军大获全胜,几乎将起义军杀了个片甲不留,其状之惨,百里之外都能闻到血腥味。” 这就是乱世,是战争! 秦修然叹息:“起义军本来在联军中就是操心最多的一个,此番又是长途归去,本已疲乏不堪,离王军与顺义军却是蓄势待发,本就是刻意盯准了这一刻吧。” 庄清和点头:“没错,而且离王以赵楚平为先锋,此人心狠手辣至极,一击命中立刻就连续发动了好几波攻击,几乎不给起义军任何喘息的机会,好在前几天谢云昭赶了回去,希望能堪堪拉平战事。” “可惜经此一役,起义军的势力就要大打折扣了。”叶老将军道,“便是有谢云昭此等猛将可牵制住对方的赵楚平,但士气却并不是一朝一夕能提得上来的。” “不过想一口吃掉起义军,恐怕也是不能够吧。”秦修然哼声。 “所以,那边的战事如今正胶着。”庄清和说,他心想离王若再讨不到好只怕也该撤退了,但有顺义军的仇恨在作怪,难保下一个要对准的目标不会是他们天字军,所以庄荣渊与他这几日也在为此作准备。 “起义军虽然在此次联军行动中分得最多地盘,但无疑离王军与顺义军的当头一棒却让他势力大减,属实让我们所有人都意外。反观你们光复军,虽然得了上安这重要位置,可朱奕的名声一落千丈,甚至听闻你们内部如今都有很多人强行要他站出来解释情况。” 秦修然料到了,他说:“是啊,称帝的事情也只能作罢,民心不稳,我们光复军只会比起义军面对的情况更糟糕,只希望朱奕也能早一点料想到这些,早一点作出改变,毕竟如今之局势是不是朱帝后人其实并不多重要了,仁者,信者方可得天下。” “但是反观你们天字军似乎就好很多了。”他又说,“我知道上安之战一结束,你们就忙着拉拢散开的各处联军,陈召王军、清海军以及祈州军据我所知都已归顺你们,闷声做事,水涨船高啊。” “我们是在这段时间劝降了好几支叛军,势力也大涨了不少,但纵是如今,却劝不服你啊。”庄清和苦笑。 天下之局势,瞬息而万变,身处于其中,或敌,或友,一朝一昔间谁也说不清楚。 秦修然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照顾好阿初。” 庄清和眉头动了动,他点头:“这是自然。” 叶老将军也拍了下秦修然的肩头:“不过不管你在天字军还是在光复军,你肯想通与千茗的事情,我这把老骨头便是死在下一场战场也值得了。” “叶老将军莫要胡说。”庄清和忙道,又说,“你们说会话吧,我去前面的茶寮等叶老将军。” 庄清和调转马头走后,秦修然才开口道:“伯父,事到如今你还愿意把千茗交给我,我很感激。” 叶老将军耸了下肩,说:“我年轻时是在战场上度过的,这到了年老又回到了战场,一生戎马,经历得比你多得多了,特别是她娘去世以后,很多事我也早看开了,她对我给她相看那些男子一个都瞧不上,说到底还不都是想着你,我都明白。” “所以,纵使要看她与我分别,嫁去光复军,但我没什么好抱怨,她在你身边,我放心。” “我不敢跟你保证会给她荣华富贵,但我一定会做到让她以后的每一天都开心顺遂。” 叶老将军看着他点了点头,说:“好,这很好。” 庄清和与叶老将军送罢了秦修然回到云河州城中时,便有士兵来报说庄荣渊请他们到府里议事厅说事。 二人以为是有战事起,连家都没来得及回,便匆匆忙忙赶去了庄荣渊那边—— 二人到议事厅时,里面早已坐满了人,挑头看去,庄清和发现几乎整个天字军所有的重要骨干全都在,将军们,谋士们一个也没落下。 庄荣渊见他进来,便捧着帅印走到他面前:“五哥,如今你终于真正的回到天字军,这帅印理应由你接掌!” 第327章 放弃大权 放弃说实话,庄荣渊这一招让庄清和有些发懵。 他原以为他之前第一次与秦婉初到云河州时便已经跟庄荣渊说得很清楚了,但很显然,庄荣渊要的不是与他私下的说清楚,大局当前,权力的掌控显得犹为重要,他明白庄荣渊的顾虑,但庄荣渊这样做之前半点都没有支会他,还是令他有一点难受。 叶老将军怔了怔,随即看向其他人,显然他们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看来在此之前,庄荣渊已经跟他们说得很明白了。 他悄然退到一边,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天字军内部权力的更迭,他并无权过问,说实话,跟其他所的将领谋士们一样,也都不想过问。 怎么说呢,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庄荣渊与庄清和这两位于天字军之存在的重要性,就算撇开一开始二人同创天字军,艰难潜伏不提;庄清和大公无私将整个罗生手转交庄荣渊管辖,并成为天字军至今为止最神秘也最厉害的一支队伍,那是极大功一件。 加上庄清和一直忍辱负重,在天启帝下为天字军传达消息,在早期天字军驻扎云河州站稳脚根,并多次胜于当时的赵家军,可谓是暗中立下汗马功劳,这对天字军能在众叛军中斩露头角,并一跃成为势力最强横的三军之一,有着不可不说的重要性。 而后他也一直在为天字军的行动做辅助,从未抱怨过;不过庄荣渊也是同样的,打头领导一支军队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况且对内云河州的民生欣欣向荣;对外天字军一直游刃有余的可以力抗各军,这都是庄荣渊极强的领导力才能做到的事。 他是冲在第一线的,也是从始至终一直与天字军紧密相联的。如今堂中所坐诸将领谋士中,除开庄清和当初从军机处拉拢来的以外,几乎其他一半以上都是庄荣渊或礼贤下士;或战中劝降总之费尽千辛万苦组建起来的。 而这些人其实大部分都不同意庄荣渊让位,毕竟他们早已尊庄荣渊为主,对庄清和多数时候都只是听说他于天字军有多么多么的重要,并没有真正有过多相处,但庄荣渊执意要这样做,他们也劝不了什么。 庄清和将在坐在站的所有人扫视了一遍,他们中间表情各异,或欣慰或奇怪或沉默或无视什么样的神色几乎都有。 但他明白,这支队伍严格说来七成以上的人都是一路跟随庄荣渊走过来的,又岂会认同他。 他从庄荣渊手里接过了那帅印,庄荣渊脸上的微笑有一瞬的凝固,但也只是一瞬他便又笑开了,不过其他人的表情可就不一般了,横眉立眼不肯相信他真的接了帅印的大有人在,也有不少惊讶的。 他端着帅印走到上头,说:“天字军走到今天不容易,但未来的战争只会越发残酷,还有无数的考验在等待着我们。如今之局势是我们大家所有人一同努力的结果,我相信你们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天字军如如今的光复军那般,内部动荡,大权飘摇不定,以至人心惶惶。” 这些话,大家都同意。庄荣渊点头:“五哥说得,我们今后也一定要齐心协办。” 庄清和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很淡漠。 庄清和又说:“我知道荣渊一定跟你们说我为天字军做了许多许多,理应承此大位,但是这一路领着你们披荆斩棘走过来的是他,他一直冲在最前面,没有他,绝没有天字军的今天。” “对,王爷说得对。”一位将领率先举手同意。 看,庄清和就知道是这样。 庄荣渊表情微变:“五哥?” 庄清和从上头一步步重新走向庄荣渊,继续说:“荣渊,当初是你一再向我递来橄榄枝力邀我加入天字军,于是我们兄弟才齐心协力共谋此间事,天字军真正的前身是平昌王的设想,你实想了他,是我加入了你,所以无论如今也没有我为主位的道理。” “不,五哥,一直以来” “听我说完。”他打断庄荣渊的话,“今天我愿意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诺,我庄清和愿与天字军共存亡,愿为庄荣渊俯首是瞻。” 说着他单膝跪下,双手将帅印捧至头顶,送还了庄荣渊的面前。 庄荣渊混身的血液突然就沸腾了起来,其中有位谋士起身说道:“王爷大义,不被权力所迷惑,我等钦佩。” “是啊,郡王,既然王爷已经这样说了,为大局之稳固,请你就不要再推辞了。” 庄清和看向他说:“天字军已经习惯了你的带领,若突然换主,难保动荡。” “没错,郡王,接印吧。” “接印吧。”无数人跟着喊起来。 庄荣渊深吸了一口气:“五哥,请你相信我,我是真心实意要将帅印予你,绝不是故意试探,你我之间经历诸多,早已不存在任何的龃龉,我也是真心觉得天字军由你来带领才会走得更远更好。” “荣渊,我并不会离开天字军,我也相信你是真心实意交付于我。”他笑着说,“但是你知道我向来意不在此,我还是那句话,我愿倾毕生之力助你成就大业,他日龙袍加身,荣登帝位,只求你许我后半生安稳即可。” “我等皆愿助郡王成就大业。” 突然的齐身而跪,齐声而唱让庄荣渊便再无拒绝之理,但他明白,庄清和不主动退出来,他也是没有机会的,即使大多数人心向着他,若真争起来,庄清和自有一力与之辩长短。 他伸手接过庄清和手中帅印,高高举起,众人立刻高呼郡王万岁 散会后,庄荣渊留下了庄清和,他看着庄清和一脸兴致阑珊的模样,说:“对不起五哥你真的别误会我,我之豙说真心实意绝无半点虚言。” “我知道。”庄清和打断了他,“但是荣渊,你该提前告诉我一声。” 将他架到这里,无退还之余地,简直就像是在逼他非要在所有人面前承认庄荣渊在天字军独一无二的身份一般,当然今天之后庄清和若再起二心,那便是他不仁不义包藏祸心了,换言之,从今往后天字军永远只能是庄荣渊的,庄清和顶天也永远只会是二把手。 “我想过,但我知道提前跟你说了你必不会愿意,所以才”庄荣渊说,“这几日你一直不太开心的样子,是来这里不习惯” 他摇头。 庄荣渊皱眉:“那是五嫂的身体不好?” 第328章 成亲之事 岁和寺回来,秦婉初一直躺在床上,顾师每天都在秦婉初和庄安浅之间无缝切换,庄荣渊很清楚,对庄清和来说,大权旁落也许真的没什么,但是秦婉初是他的另一条命。 在天字军当中,庄荣渊一直都很清楚,一旦庄清和归位,他们之间其实终有一场对决,毕竟一山不容二虎,若是情况好便是现在这般,另一只虎自愿沉睡;若是情况不好,如光复军般乱相丛生,夺权大乱也不是不可能。 今天这般落下帷幕是庄清和的大义与格局,更是他们天字军的荣幸,相比其他军队,他们也必将是一支无敌王师。 但庄清和即便是在一切尘埃落定好像也没有表现出高兴或者松一口气的样子,这让庄荣渊不免有些担心。 “大哥的意思是要借他与叶家姑娘的婚事,暂缓天字军与光复军的紧张关系。”庄清和却很淡定的撇开了话题。 秦修然能想到的问题,朱奕卫知光何尝会想不到,他们也早知道朱奕身世曝光绝对跟天字军脱不了干系,毕竟只有庄清和他们比较清楚内幕了,光复军的军队几度在边界滋扰,这无疑是有朱奕的暗中授权,若非是现在光复军内部有些动荡,难保朱奕不会真的举军进犯。 两军关系其实确实很恶劣,加上两军又都很相临,几乎算是打开门就以打架的距离了。 但同时,也是打开门就可以握手言好的距离。 “所以我这儿有一个建议,收叶千茗为义女,尊为郡主,为她铺十里红妆出嫁。”庄清和说,“如此算是给足了朱奕面子,以表示我们对这次两军和亲之诚意;也算是对叶老将军的一个安慰,只有我们有了足够的重视,朱奕被架上了架子也就不得不做一下样子,两军关系才能真正得到暂缓,如此一来我们也可趁着这时间扩张版图,好将其余周边零散叛军一举拿下。” 庄荣渊点头:“你说得有理,叶千茗只有有了一个足够份量的身份,朱奕才会真正重视这次和亲。” “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庄清和说罢便也打算走了。 庄荣渊看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何竟显得有两分落寞。 入夜的凉,无孔不入的朝屋里钻,四喜早早的就关了门,屋里一直烧着地龙,秦婉初喝了药躺在床上,有些百无聊奈。 庄清和虽然是下乖就离开了庄荣渊的府上,但却并没有回去,一直到深夜,他才带着些酒意晃着身体回屋,抬头见秦婉初的屋里还亮着灯光,他眉头微微蹙了一下,转身便要走。 四喜端着秦婉初刚洗漱过的水盆出来,正好撞见他,笑着迎上去:“王爷怎么不进屋,侧妃都念你一整天了。” 庄清和愣了一瞬,机械地重复了四喜的话:“念了我一整天?” “可不是。”四喜笑着说,“侧妃天天躺在床上,说人都要躺废了,偏偏王爷又忙,一天到晚见不到人影,她想你了嘛” 最后一句四喜压低了声音,说得娇俏婉转。 庄清和示意四喜下去休息,理了理衣衫这才进了屋去,秦婉初捧着本医书斜倚在床沿边正看得认真,庄清和莫名就想到了那天自己闯进那农屋的时候,那时秦婉初也是这般坐在床边,谢云昭正在喂她菜汤 他摇了摇头,闭着眼拼尽全力将那些杂念摒除脑后,走到床边她正好抬起头来,微捂着鼻子皱眉看他:“你喝酒了?” 酒味其实并不太浓,因为回来时他刻意喝了水漱口,还换了身衣服才过来的,就是不想她闻出来,原本是想看她睡下没,如果睡下了他就进来躺在她旁边休息,她要是还没睡,说不得他今晚是不愿意进来的。 但是四喜的话还是让他改变了主意,只是没想到淡淡的酒意还是被她察觉到了。 毕竟怀孕的人有时候对气味是很敏感的。 他赶紧往后稍挪了一步:“和林将军去外头小酌了一杯,你要是嫌味重,我今晚去睡书房。” 她看着他说得认真严肃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伸手拉过他的手说:“自从回来这几日我们都没好好说过话,总是在忙这忙那的,我要是没记错,这好几晚都是我睡着了你才回来,早上我醒来时你又都已经走了,怎么,今晚难得都清醒着,你这是打算要跟我分房?” 她的打趣并没有让他眉间的凝重松下几分,只略微苦笑一下:“顾师说你身体不好,我不也是怕打扰你休息嘛。” 秦婉初摸了摸小腹,低低的笑了笑,待这个月底,也就是新年伊始了,那是个好日子,好开头,她已经决定就在那天跟庄清和说他们有孩子的事情,她想给新一年添一点新的期待与愿望。 “倒也不用小心成这样吧,我又不是玻璃,一碰就碎。”秦婉初笑着拉他在床边坐下。 庄清和眉目染上些温情,伸手轻轻揉抚着她的额前刘海说:“阿初,不日大哥就要迎娶叶千茗了,我们是不是也该办一场隆重的婚礼。” 她怔了怔,显然没想到庄清和会突然提这个:“这个时候?” 庄清和点头:“我想最好是赶在叶千茗出嫁之前,这样她也可以观礼免得日后跟你抱怨,二来我们真正成了亲,你才真正成为我的正妻,虽然我知道你不在意这个,但很多时候侧室终究是我喉咙里的一枝刺。” “现在这根刺也是到了该拔的时候,我该给你一个交待,再也没有任何的阻碍挡在我们面前了,不是吗?” 秦婉初点头,庄清和这才难得的露出了笑脸,坐过去将她拥进怀里,唇抵在她额间说:“阿初,我一定要给你一场空前盛大的成亲典礼。” 对,这场成亲典礼要超越当初谢云昭娶她时的排面,要在她的记忆里留下永远难以超越,也不可磨灭的印记。 他与秦婉初其实真正算来根本都没有一个仪式就在一起了,秦婉初脑子里永远最重要最盛大的一天,应该还是她从秦府出嫁给谢云昭的那一天。 他就是要将那天永远的掩盖掉。 “嗯”秦婉初看着他,“一定要在千茗出嫁前嘛,她年前就会嫁去上安,会不会太仓促了些,等年后,或者等再过几个月,或者明年年底都可以,大了了让千茗回来嘛。” 庄清和看着她,有些不解:“为何要等那么久?” 第329章 真正的英雄 秦婉初现在的身体并不能支撑她完成一场空前盛大且繁琐的成亲仪式,但过几个有朋胎象稳定之后肚子又渐渐大了起来,她自然不愿意怀着孩子成亲,那多奇怪,多尴尬。 所以最好的是等孩子生了之后再补办,完美。 但显然她的推诿落在庄清和眼里并不是这样的,庄清和本来就有些郁结难消,听她这样讲,只觉得她的心生出了摇摆之意,毕竟他在此前已经说了,他们之间已经不存在任何的阻碍,可她为何却不肯成亲呢?! 这明明是他们两个一直都最想要的。 “你知道我最近身体不太好,我不想拖着一副病体成亲。”秦婉初说,“况且眼下都在筹备我哥和千茗的婚事,他们历经劫难才好不容易有今天,我不愿意这时候又突然跳出来横插一杠,抢了千茗的风头。” 虽然也有道理,可庄清和心里还是不太舒服。 “好吧,那就定在他们成亲之后,可好?” 秦婉初显然还是有些犹豫,她不想大肚子成亲,看着庄清和说:“也许到那时你就不想这么急着操办婚礼了。” “”他不想?! 庄清和有些看不太懂她此刻的表情,他怎么会不想,他做梦都想。 “我听阿七说,今天庄荣渊在议事厅里交换帅印给你?”秦婉初转了话题。 庄清和并不想过深再谈此事,他点了点头:“我推拒了。” 秦婉初点头:“也是,如今的天字军,根深蒂固的一大批人都是庄荣渊的,你纵使天大的功劳,不该触碰的还是不触碰比较好,况且庄荣渊这家伙也不是吃素,焉知他将你架在那里,不是为了逼你当众表态。” “这些我都不在意。”庄清和说,“我若真有心夺权,凭借原来军机处的势力与罗生手这支军队,足够我与庄荣渊在天字军里分庭抗礼了。” “但是你不会这样做的。”秦婉初笑着说,“如此一来天字军的势力将大减,即使夺权成功也难保不会被别的叛军趁势打劫,到时内忧外患可就不好了;若是不成功,你与庄荣渊悍然分道,一支强军俨然变成两支寂寂无名势力不佳的军队,这在乱世,也非生存之道。” “我说了,这些我都并不在意。” 秦婉初怔了怔,看向他。 他摸着秦婉初的脸说:“阿初,我从来没想过称帝为王;我以前拼命得权是为了摆脱母后与天启帝的桎梏;后来我拼命得权是为了想保护你。” “阿和。” “我本身从来也不是个有雄雄野心的人,要我做皇帝,三宫六苑,我知道你一定会不开心的,我答应了你今生只会有你一个人,便只会是你一个人,如果当皇帝与这一点会背道而驰,我会毫不犹豫舍位而就你,只要你不嫌我胸无大志,永远陪在我身边,一切就都值得。” 感动的话听了那么多,但这一句是最最令人动容的,他说为了她放弃了称霸天下的机会,这天下间并没有哪个男人会真的做到这一点,为美人袖手天下,只会被人称作傻子。 秦婉初倒进他怀里,声音柔软:“阿和,你是英雄,是我心目中真正的英雄!” 英雄托起她的下巴将唇印在了她的唇上,如水的夜色,风儿变得轻柔,冷意都掺杂着香味,令人动怀。他揽着她的腰往更深处掠夺,轻轻倒进红罗轻帐之内,在揉乱了的满头长发里,情意直达身体最深处。 秦婉初在迎合了他激烈的吻之后察觉到男人满身蓄势待发的欲望,顿感不妙,赶紧撑着手掌想推开他,一开始庄清和并没有在意她的反抗,只当是正戏前的调情了,但她在他身下越发不安的扭动,抗拒,名字都喊得含糊不清,却清晰地带着不适之意。 他这才放开了她,秦婉初赶紧道:“不,不行。” “怎么了?”他眼底早满染了情欲,这个时候叫停可不是个好时机。 秦婉初笑着抚着他胸膛,安慰说:“总之,这段时间不行,再忍两个月好不好。” “你不是说你没那么脆弱嘛。”他埋在她脖子里磨蹭,想以此改变她的心意。 秦婉初被他弄得痒痒的,赶紧推开他去,说:“总之就是不行,好了阿和,别这样” 庄清和倒在她旁边,望着床帐一时发愣,见他有些不高兴,秦婉初靠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好啦,再耐心等一段日子,我有惊喜要给你。” 今天晚上,她拒绝了他两次,不肯成亲,不肯亲近 他不知道是他有时候想得太多,还是他们之间真的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发生变化。 他猛的坐了起来,说:“我去书房睡。” “庄清和。”秦婉初瞪着他。 他委屈地看了她一眼:“阿初,别逼我留在这儿,你明知道面对你我情难自抑。” “” 庄清和拖着略显疲惫的身体走了,那背影总让秦婉初感觉有些落寞。 他们在一起这么久,激情因身体不适而不得不消退的时候也不是第一次碰到了,女人嘛总会有身体不自在的那几天,但庄清和从来没有像这样,不开心的要跑到另一间屋里单独睡。 这就好像在明晃晃的向秦婉初昭告:他不开心,很不开心。 接下来在年底的这段日子里,庄清和变得繁忙起来,秦婉初也不见得多得闲。叶千茗与秦修然的婚事提上日程,决议要在年前将婚礼办了,腊八那日,黄道吉日,庄荣渊正式在祭坛下认叶千茗为义妹,尊为和安郡主。 待嫁之躯只能守在闺房,暂时哪儿也去不成了,叶千茗便将施粥发衣等一切事物都交给了沈玉华管理。 在庄清和的提议下,庄荣渊刻意将两军和亲的事情造大了声势,势必要让天下所有人都知道,天字军与光复军在一场亲事里握手言和了,不管怎么说,表面工夫是做得足足的。 不过光复军那头的定礼却是一直到腊月十三号才堪堪送来,这中间必是经了无数波折。 秦婉初在床上躺了十来天之后,终于是等不及了,便去了叶千茗家里,拉着她的手说:“我哥想娶你那是想疯了,恨不得昨天回到上安,今天就将你娶过去才好,所以这定礼之所以拖这么久,定是朱奕从中为难了他,不过好在如今一切都定下了,你就要当新娘子了。” 第330章 朱奕的多疑 朱奕秦修然回到上安确实遇到不小的阻碍,一回去迎接他的就是军棍处罚。 当初不听军令,违背朱奕命令只身前往岁和寺下的时安河,参与天字军的救人行动,而且还是在光复军最最关键的时刻,朱奕的怒气可想而知,五十军棍说罚就罚,不过对此秦修然并没有任何的异议。 堂上俨然分作两派,一派以卫知光为首,都觉得罚得太重,打他十军棍以儆效尤就是了,秦修然本是勇将,正当用人之际,又是为救妹心切,况且在上安大战中表现卓著,是可将功抵过的。此番重罚难免寒了将士的心! 但也有人说秦修然军前脱阵,视大王为无物,简直目无法纪,此风绝不可长,否则光复军岂非越来越没规矩,还谈何扫平天下。 板子已经落到秦修然身上了,卫知光还是进到里屋单独找了朱奕,他说:“属下知道大王怪他没有听从命令,但你是知道的,他是为了秦婉初才会如此,他只有这个妹妹了,若是大王真的将他强扣下,而秦婉初又出了什么意外,造成永久的遗憾,那大王才是真的要永远失去他。” 朱奕盯着窗外,目光阴沉并没有说话。 “最近事情繁多,大王心中不快我等都明白。”卫知光皱眉道,朱奕的威信在光复军里其实大不如前了,越是如此他越是暴躁不堪,行事也越发乖张起来。 有时候卫知光都怀疑是不是那张龙椅有什么魔力,坐过那张椅子之后,朱奕就变得越发行事奇怪,虽说是因为身世之事被曝光被大家诋毁说谎无信用 但朱奕接连纳了好几个美貌新妾,启用好几个只会说漂亮话的谋士,对大家的质疑离心到现在也不肯主动站出来解释,稍有不对劲就是强力镇压,这让卫知光总有种他越来越像天启帝的错觉。 “秦修然救了秦婉初之后,没有第一时间回来,却是去了天字军。”朱奕挑眉。 不得不说那个时候上连卫知光都一度以为秦修然不会再回来了,朱奕的怀疑也确实有他的理由。 “秦将军回来一字不言便领了罚,对罚也毫无异议。”卫知光道,“可见他心里是向着大王的,否则岂会回来挨这顿打。” “焉知不是天字军的反间计。”朱奕冷哼。 “大王。”卫知光咬牙,终究是提了最不想提的一件事,“属下与秦修然都曾在大王面前立下军令状,绝不会背弃大王的。” 朱奕并不信任秦修然,直到秦修然向他提起了和亲之事,那时庄荣渊收叶千茗为义妹,并尊为安和郡主的事情已经不胫而走,叶千茗在云河州的名声随便就能打听得到,以她和亲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秦修然一直向朱奕强调自己去天字军真的只是为了洽谈和亲之事,他不否认与叶千茗的少年情谊,但这件事确实眼下是对光复军有利而无害的。 特别的光复军现下内部动荡,以卫知光为首的一派一再强调希望朱奕能召集三军,给一个体面的解释,好让大家心里都能过得去,毕竟,军中已陆续出现了好些逃兵现象,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但也有以好山特个谋士为首的一派认为朱奕作为大王,并没有给三军解释的道理,若有不服者,大可一斩除之。 朱奕显然更倾向于后者,光复军内部的动荡才至今未有平息,若能与天字军交好,是再好不过,卫知光提醒朱奕,秦修然带回来的是一个极好的消息,一定要抓住机会。 不过一开始朱奕并不太同意,他担心这是天字军的计谋,是庄荣渊想一步步蚕食掉他的局。可是天字军那头却已然在放出要跟光复军和亲的风声,好像一切都在架着他往那一处走,令他无从选择。 这是朱奕最不喜欢的一种状态。 而且就在腊月十三号的头一天,也就是向天字军叶老将军府上下定礼的头一天,秦修然好像等不及了,拖着军棍还没好的伤到他面前跟他说:“无论大王是否同意,属下都誓要娶叶千茗,便是不打着和亲的旗号,我也要将她娶过来。” 撇开和亲之说,那就是秦修然的婚姻私事了,朱奕再是他的大王,也无权过问太多。 最后时刻还是卫知光给了朱奕台阶下:“修然,大王已经为你准备了十台定礼,明天便派人送往云河州。” 朱奕不是不明白,若能借此让光复军得以喘一口气,这也并非不是好事。既然定礼已经下了,朱奕知道事情也只能如此了,他问秦修然:“为何不留在天字军,如此你既可与心爱之人在一起,更不必与妹妹分离,何乐而不为?” “当初属下蒙难,从未忘记是知光救了我给了我栖身之处。”秦修然说,“后来又得蒙大王看重,以微薄之躯便在光复军内担任重职,才有机会手刃家族份人,此份大恩,我永当铭记,绝不背弃。” 虽然当初一开始朱奕劝卫知光不要救些无所谓的人,但后来得知秦修然竟是秦家后人后,又赶紧礼贤下士,亲自到病床前慰问,人还没有好全便委以重任,这些纯纯的拉拢之意秦修然不是看不懂,但也确实抹杀不了那时的朱奕给了他一重身份,可以比肩那么多的人,甚至有理由继续前进。 朱奕看着他,眉目凝重,似是想要从他的脸上看穿这些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秦修然又道:“属下这次胆大妄为,无视军纪,理应处罚,但请大王放心,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是光复军的一份子。” 可是,跟卫知光不同的是,秦修然有时候很硬气,说要顶撞他就要顶撞他;也许这也跟秦修然无欲于权势有很大的关系吧,这样的人既有他的好处,也有他的坏处,朱奕叹了口气,说实话,若不是光复军正当用人,他并不想留秦修然。 违抗他的命令的人,又再一次好生生站在了他的面前,这让他没由来生出一种耻辱感。 在有人欢喜有人忧的情况下,二人的婚事越来越近,几乎全天下都知道腊月二十八,是光复军秦将军与天字军和安郡主的大日子,两军拟定,那日天字军的送亲队伍将于骑龙渡口将新娘子交由光复军来迎亲的仪仗队,也由此完成两军的和亲仪式。 在一片喜庆笼罩中是难以抑制的激动期待,期待婚礼的到来,但也有一个人的期待是不一样的。 赵楚平带了一队人马埋伏于骑龙渡口,早几天便命下面的人弄来了一些光复军士兵穿的衣服,换上之后便只待成亲当日,天字军的送亲队伍抵达骑龙渡口,一举拿下。 第331章 两军大婚 一开始离王军吞并了复仇心切的顺义军后,在与起义军的作战中确实一路高歌,甚至还斩杀了他们一员大将。 但后来李沛之渐渐缓过神来,离王军在战场上也尝不什么甜头了,特别是谢云昭回来那一场战,那个人不知道是从哪里钻出来的,似乎是从天而降,杀了赵楚平一个措手不及。 也是与谢云昭那场战,赵楚平受了伤,离王军就越发难以抵御起义军的攻势,大概也渐落下乘离王才惊觉,虽则一开始的奇袭让他们占尽便宜,可郡河到底是起义军的天下,猛兽醒过神来,又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岂能再被他追着打。 正巧这时候传来了光复军与天字军要和亲的消息,离王军便借机撤离了郡河,赵楚平也是回到驻地之后才知道,要嫁去光复军的竟然是叶千茗,对方那位勇猛无敌的秦将军,想来不用多猜到底是谁了。 赵楚平自然不能容忍这种事发生,便想了一个计策——乔装成光复军埋伏于骑龙渡口,抢劫新娘,重创毫无防备的天字军送亲队伍。 这样一来,他不仅可以从秦修然手里再度夺下叶千茗,还可以让光复军与天字军再起龃龉,永无交好之可能,这两支军队一旦开战,必是长久拉锯之战,不仅内耗了他们,也可以侧面助长其他叛军之势力,何乐而不为。 赵楚平也正是用这个理由说服的离王军,本来现下军队里有顺义军的加入,可以说他们对起义军、光复军和天字军的仇恨都是极大,只要是对这三支军不利,他们都愿意做。 但是赵楚平内心里其实并没有想得太多,能不能借此引发两军战争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一定要将叶千茗抢回去。 腊月二十八,细风,无雪,黄道吉日,宜嫁娶。 一大早叶千茗的闺房内就忙开了,光复军送来的定礼整整二十多车,可谓敌国之富,令无数人艳羡,秦修然在给秦婉初的来信里说,有十五车定礼是他准备的,其他的都是朱奕以光复军的名义添的,就连卫知光也以私人名义往里头添了好几车,林林总总下来,定礼就排满了一整个云河州主城大街。 秦婉初给叶千茗簪花的时候说:“我哥人就是太实诚了,他肯定是把自己所有的家当都拿来当定礼了,竟也不想想,你们两个以后还要生活呢。” 沈玉华捧了个苹果进来,擦干净交到叶千茗手里,她说:“你想得太多了,秦将军可不是傻子,他知道叶千茗会带着更多的嫁妆回去的,况且他有意要将排场铺陈大,也是为了给足千茗面子啊。” 确实,秦修然的定礼已然在这个月里头成了整个云河州里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都知道叶千茗是二嫁,却还能如此风光无限,只怕世上无两,但秦修然就是要做到给足所有排面。 而叶老将军唯此女矣,如今她的大事终于尘埃落定,叶老将军也是几乎八成身家都装车做了叶千茗的陪嫁,若非叶千茗拦着,棺材本叶老将军都要陪进去,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我唯一放不下的只有你,如今你有了着落,我还有什么可怕的,身外之物将来还不都是要留给你的,不如现下一并给了你。” 除去叶老将军给女儿的不说,庄荣渊认了义妹,这天字军首领嫁妹,又是和亲之举,岂能马虎,和安郡主的陪嫁足足添了十一车,寓意一生一世。 秦婉初有感落泪,想着她与秦修然总算是修成正果,加上庄清和在天字军里的地位也不低,大手一挥也为她添了两车妆嫁。 所以说,叶千茗的陪嫁,突然就比秦修然给的定礼还多出了一倍,十里红妆,八抬大轿,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吧。 庄安浅因为养病一直没有外出,但今天却也意外的到了叶千茗屋里,她执意要来为叶千茗送行,庄荣渊也不好相拦,握着叶千茗的手说:“千茗姐姐,你到了那边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提咱们哥哥的名字,他们就不敢欺负你了。” 大家都被逗笑了,叶千茗扶了扶头上沉重的飞天凤冠说:“好,你的话我记下了,你也要好好养身体,我下次回来希望你已经变得活蹦乱跳了。” 庄安浅点头:“虽然顾师给我熬的药又苦又难闻,但我还是会坚持喝的。” 秦婉初替叶千茗眉心最后点下莲心形花钿,她握着叶千茗的手说:“你会幸福的。” 叶千茗眼含泪光,回望着她:“阿初,我重生了。” 这句话让秦婉初顿时感触良多,她抱住叶千茗,久久的,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沈玉华看着她们两个眼中都闪着泪花,庄安浅一副看不懂的模样盯着二人,她忙道:“今天是大日子,谁都不许哭啊,新娘的妆哭花了可没时间再补了,到时候秦将军掀盖头看到一张鬼脸,吓跑了可怎么办?” 这话逗得大家都笑了起来,叶千茗看着屋里的其他三个女子,她深深叹了口气:“真没想到最后在一起的是我们几个。阿初我已经不担心她了,玉华,你也要早点找到你的如意郎君啊。” 沈玉华低了低头,说:“放心吧,这次你成亲我可是送了大礼的,你的回礼我非收不可。”苏丹小说网 大家又笑了起来,叶千茗拉着庄安浅的手说:“安浅,你也是,要幸福。” “安浅有我们大家守护着,她一定会幸福的。”秦婉初笑着说。 这时有婆子进来说:“小姐快盖上盖子,吉时已到该启程了。” 话音落,外头的鼓乐之声已然响起,秦婉初一直将叶千茗送出门,然后换庄荣渊这位义兄背着她上了花轿,一路笙歌不断,红绸满天,喜庆洋洋,队伍便这样越行越远...... 秦婉初眺望着,拉着旁边的沈玉华的手问:“送亲保护她安全的是哪位?” “林舒望。”沈玉华说,“你别紧张,这可是光复军与天字军两军大事,没谁会那么触霉头的敢在我们两军头上乱来。” 林舒望啊,那她还是很放心的。 今日庄荣渊大宴群臣,庄清和喝得醉熏熏的回家,阿七将他扶到床上,又伺候他脱了鞋袜,四喜打了水来,秦婉初坐在床边一边埋怨一边给他擦脸擦手。 “最近他总是早出晚归,还常常喝得烂醉,阿七,你主子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瞒着我?”秦婉初质问阿七。 阿七摇头:“爷什么也没说。” 第332章 这个孩子,不要! 就是因为他什么也没说,秦婉初才觉得他很奇怪,不仅仅是从那天晚上他执意要跑去书房睡开始变得奇怪的,好像是从时安河回来后,庄清和就一直郁郁寡欢的样子。 那天晚上拒绝了他的求欢之后,他就越发变本加厉,这十来天左右,鲜少跟她说话,甚至她觉得他就是有意在躲着她,碰到不得不说话的时候,他也只淡淡的回两句,说不上兴致多高,也说不上多冷落。 但就是让人感觉,跟他好像隔了一层的样子,不舒服。 秦婉初扬手让四喜和阿七两个人都下去了,她亲自伺候庄清和,庄清和躺在床上,两颊飞红,酒意让他有些迷离不清,但他清楚现在坐在自己旁边认真看着自己脸庞的女人是秦婉初。 他伸手一把将她抱进怀里,语气靡靡:“你高兴吗?” 秦婉初从他怀里挣扎出来,笑着说:“高兴。” 他盯着她,笑了:“我也高兴......” 说不上是高兴什么,是既高兴又不高兴,他也不明白是为什么。 “阿和,今天是我哥和千茗的大日子,但是我也有个好消息要跟你说。”秦婉初柔声在他耳边说,“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我跟你说,我有个惊喜要给你。” 庄清和听得迷迷糊糊地,只点头:“什么好消息?” 秦婉初伸手挡在他耳旁,小声低语,屋里明明只有他们两个人,却好像还是怕说出口的话会化作风飘散了一般。 突然,庄清和腾的一下从床上坐直了身板,他瞪圆了眼看向秦婉初,秦婉初笑得甜甜的涩涩的,两魇生花,柔情似水地望着他。 “你说什么?”庄清和好像一下子酒醒了,表情凝重。 秦婉初把弄着胸前长发,笑了:“我说我怀孕了。” “......”庄清和怔怔地看着她,既而盯向她的肚子,她还是如原来一样身体苗条,小腹平坦,哪里就像肚子里有娃的模样。 “我,我的?”庄清和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 秦婉初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一拳捶在他胸上:“你这叫什么话,不是你的是谁的?” 庄清和怔愣地坐在那里看着她,她笑得有些少女尽显羞涩。 “真的是我的。”他低下头喃喃了一句。 “是啊,我真的怀孕了,你高兴吗?”她看向他,突然又察觉他话里不对,“等等,你在怀疑什么?” 他接连质疑孩子是他的这件事让秦婉初很不高兴,他还一脸的认真模样,这让秦婉初完全没有想象里他高兴得手舞足蹈的模样。 庄清和赶紧摇头:“不是,我只是......只是不明白,你一直都没怀上,怎么突然就......有了。” 她说:“已经快四十多天了,算一下还是当初在上安城的时候有的呢,我一直在偷偷的吃助孕的药啊,有孩子也很正常嘛。” 庄清和看着她,她说得很自然:“四喜知道的,哦对了,这件事李静如也知道。反正不管怎么说,我们终于有我们自己的孩子了。” “四十多天了?”庄清和皱眉。 “嗯,之前因为胎象不稳所以我不敢跟你说,这不是我师父这两天诊脉说我身体养得不错,不用再天天躺着了,平时多注意就行,所以我才特意抽的这个时机告诉你这件事的。” “阿初。”庄清和看着她,表情却格外凝重,“这段时间我......我跟荣渊一起做事,才真正发觉以前是我天真了,战争的残酷是我们不能想象的,虽然有些对不起你,但是,但是......我们现在要孩子,也许不是明智的选择。” “......你你说什么?”秦婉初以为自己听错了。 庄清和握着她的手,极力将言辞措得委婉些:“我是说......你看我们自己现在都是不稳定,今天明天的打仗,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庄清和,当初是你说不管怎么样都想要一个孩子的。” “是我的说的,对不起,只是此一时彼一时嘛,我不想你现在吃那么多苦,也不想孩子跟着我们吃那么多苦。”庄清和说,“不如......” “不如什么?” “这个孩子我们暂时不要吧,等以后天下大定了,我们再来计划孩子的事情,好不好。” ...... 今日的骑龙渡口,云开雾散,天气晴好。 到了这里,天字军就要将新娘子交付给光复军的人,不过当在骑龙渡口看到等在那里一身红衣的秦修然本人时,林舒望还是忍不住一阵感动:“真没想到,秦将军竟亲自前来接亲。” “本来就该由我前来的。”秦修然笑着说,交给其他人他也不放心啊。 林舒望看向队伍中间那顶红花轿子,笑着说:“和安郡主可就交给你了。” 秦修然走到轿门前,伸手想掀开轿子验明正身来着,但又想着这时候去看新娘子好像有些不吉利,便又住了手。 林舒望似乎看出了他的担忧,笑着说:“放心吧秦将军,如假包换。” 秦修然也笑了,他在轿门边低声说道:“千茗,我接你回家。” 坐在轿内的人手心微微一紧,混身都是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她盼这一天着实盼得不容易,从十几岁时的年少,到如今的二嫁,好在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也一直心心念念的是她,这一场梦,兜兜转转中没有落空,她既激动又感伤。 突然,这时候从渡口两侧的树林里蹿出一大队人马,对方来势凶猛,瞬势将他们团团围住。 “留下和安郡主,否则,杀无赦。”有人策马从中间驱来,声音洪大。 秦修然与林舒望一愣,几乎同时出声:“戒备。” “迎战。” 光复军与天字军结亲,没有人觉得会有人在他们两军头上找不痛快,所以接亲的迎亲的都只安排了二十几个人,如今两军加在一起也不足六十人,但对方扑涌而来,扫眼一看,少说也是两三百人,而且训练有素,一看就是叛军。 林舒望眉头一紧:“秦将军,他们穿的可是你们光复军的士兵服?” 对于这个疑惑,秦修然也有,他忙道:“这中间定有误会,你该不会相信我会在娶千茗这天动武吧。” “没错,和亲只是幌子,我们光复军怎么可能与天字军结好。”对面有人吼道。 林舒望眯眼,看向秦修然:“也许你不会,但是朱奕就说不定了。” 第334章 孩子,是谁的?! 叶千茗现在脑子就是一团浆糊,她坚信离王军这次行动是叛军行为,绝对跟她私人扯不上关系,赵楚平也只是恰好只是离王军最看重的将领,是以被委以重任来到这里。 但是此刻赵楚平和秦修然的对话却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赵楚平是曾经跑到云河州跟她说过些莫名其妙的话,但是她从来没有当真过,可是眼前上演的这一出闹剧显然让她有些转不过弯来了。 “秦修然,我如何用不着你来教训。”赵楚平哼声,“但是,先离开的那个从一开始就失去所资格,你就算是再重活一百次,也别想再得到她,因为她早已经是我的人了。” 这句话让叶千茗想起了从前在赵府的种咱,恶梦如潮水般涌进脑海,她捂着头,只觉得好痛。 秦修然却突然收了剑,冷笑一声:“赵楚平,也许你说得对。我曾经失去了她,才将她推向你这个深渊,这是我一生最大的痛,但是我不会让同样的错误一再重复。” “你是曾得到了她,可你做了什么,你我心知肚明,否则你又怎么会失去她。确实,若非你自己亲手将她推开,我便是重活一百次,也没有机会抢得过你,但是今天,没有人要跟你抢,你自去问问她,她可还愿意回你身边?” 赵楚平看着叶千茗,眸色微闪,她今天很美,美得不可方物,即使是河水湿了一身,发钗零乱,却掩不住她明媚娇美容貌,可惜这一切都不是为他而来。 赵楚平笑了一声,看着秦修然说:“我知道她不会跟我走,所以我没打算要征求她的意见,但只要你死了,我便将她囚禁在身边也绝不会再让她逃走,这个世界上只要没有了你,她就不会再有念想了。” “赵楚平,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秦修然瞪眼,“你想将她变成一具行尸走肉吗?” “不管她变成什么,我都爱她,都会永远陪在她身边,秦修然,你呢,你做得到吗?”他怒吼道。 秦修然摇头,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赵楚平,这就是个变态,是个神经病。 “可是你失败了,赵楚平,一切都结束了。” 赵楚平仰天大笑了几声,他今天来这里之前就已经预料一切可能的局面,但无论哪一种他知道,他都不可能再回离王军,他曾在离王那里立下的无数功劳,得到的所有地位与荣誉都将付之东流。 但是他并没有觉得可惜和不舍,乱世之中,他还有大把的机会可以重来,他只要确定叶千茗是他的,不会被别人抢走,这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行动失败,他自然是设想过,只是可惜了当初走错的一步,否则也不会至今日这地步。 他看着秦修然:“秦修然,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 叶千茗还没有嫁给他之时,他羡慕秦修然,嫉妒秦修然;叶千茗嫁给他之后,他恨秦修然,这个男人为什么无论是活着还是死了,都阴魂不散的缠在他的生活里,阻断在他与叶千茗之间。 “如果没有你的存在,我和千茗本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这句话,叶千茗是听懂了的,她低着头双手抱在胸前,只觉得身上一阵冷过一阵。 “我曾无数次在黑夜中挥剑,将一棵树,一个射靶当作是你来发池心中的怒气,今天自是不必了,我只问你一句,敢不敢应我一战。” 秦修然让旁边士兵都退开,扔给他一把剑,说:“求之不得。” 秦婉初曾无数设想庄清和知道他们有孩子之后的表情,或高兴或兴奋但却从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无所适从,甚至他竟不想要这个孩子。 饶是好脾气如她,也一时气血攻心难以接受庄清和这话,便将他赶出了屋去。 四喜端安胎药进屋的时候,见秦婉初伏在桌案上恸哭,红肿的双眼涩涩的,但因为眼疾的缘故终究没有落下半滴泪来。 “侧妃?” 秦婉初捂着肚子,脸色惨白:“四喜,快,快去找我师父” 本来趁着两军和亲的大喜日子,顾师难得的喝了个高兴,却在中途被阿七给强行架走,十分的不悦。 但一到秦婉初屋里,看她惨白如死人的脸色,顾师一下子就酒醒了,忙冲过去扶着她:“你这是什么情况?” 庄清和也很快得到秦婉初动了胎气的消息,本来庄荣渊正召集大家在议事厅商量骑龙渡口被偷袭的事情,庄清和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反正有那么多的谋士将领在,他风风火火的回府去了—— 但顾师并不许任何人在屋里守着,便是庄清和闯进来也被他骂到外屋等候了。顾师生气是理所当然的,秦婉初的身子他花了大力气才调养过来,眼见有了点起色,这一天就又回到解放前,顾师简直要骂娘了。 秦婉初情况不太好,喝了药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顾师擦着手从里屋出来,庄清和忙不迭起身:“她怎么样?” 顾师打量着庄清和,挑眉:“你先跟我说你为什么不想要这个孩子?” 庄清和:“你知道了。” “她痛得死去活来,什么也没跟我说,但是替她诊治的整个过程她嘴里一直嘀嘀咕咕念念有词。” 顾师翻了个白眼,秦婉初一直在问:“为什么怀疑我,为什么不要孩子,为什么不要孩子” 庄清和闭了闭眼,问:“她睡着了?” 顾师点了点头。 里屋屏风后面的床上头,秦婉初睁着双红肿的眼睛,怔怔地望着床帐,她是昏沉了一会儿,但并没有睡着,此刻,也睡不着,小腹还是有些痛。 庄清和深吸了一口气,看向顾师:“顾师,你跟我说一句实话,她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有多久了?” 顾师一懵:“什么意思?” 床上的秦婉初嘴角抽动了一下,眼睛一下子又红了起来。 “不管是四十多天,还是十多天,我都不在意。”庄清和说,“如果她真的想生下来,那就生下来吧,我只是只是” 四十多天,十多天?! 这两个时间点在秦婉初的脑海里打了个转儿,她突然咧着嘴大大的苦笑了一下。 顾师皱眉:“我没想到你当真怀疑她?” 庄清和也显得很痛苦,他捂着头坐在桌旁说:“我没有怀疑她,我只是” “只是不相信谢云昭而已,我只要一想到他们单独相处的那一整个晚上,甚至一想到谢云昭是有意不让我找到他们一想到看见他们在一起的那个场景我不由自主的,我控制不住,我真的控制不住你知道吗,我也很痛苦,我也不想这样的,但是” 第335章 不信任 看到庄清和越说越离谱,越说越激动,顾师坐到他旁边,说:“从鹿台大会回来的路上,我就发现她怀孕了,只是那时候日子太浅,加上舟车劳顿,胎象不稳,她才一直没有告诉你。” “后来种种你应该也有所感觉才对吧,她只是一直在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和一个胎象绝对稳定的时候,她觉得这样告诉你,才不至于让你希望落空。” “她不让我们说,我们自然也就帮着她瞒着你了。”顾师叹了口气,“你可以疑她对谢云昭旧情未断,但也不该疑这个孩子的来历啊。” “我知道。”庄清和抓着头皮,一脸的纠结,“可是这个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了。我与她在一起这么久,期待了这么久一直都没有孩子,为什么偏偏” 偏偏在那之后就有了孩子呢!庄清和心里的结早在时安河的时候就已经打下了,这个结随着时间越来结越紧,越结越死,这个孩子的出现没有将结打开,反是直接将结扣死了。 “初丫头” 随着顾师惊讶的声音,庄清和抬头,才看到门边倚着不知何时走出来的秦婉初,她脸色腊白,唇无血色,几乎是一片纸白,披长的头发直达腰际,她无精打采地朝他走来,眼底的神色却像一把铡刀般将他死死钳住,动弹不得。 “你怎么下床来了,快回去躺着。”顾师忙起身劝道。 秦婉初轻轻推开顾师:“师父,你回去吧,这儿没你的事了。” “初丫头?” 秦婉初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顾师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道:“身体要紧,什么事都可以往后再慢慢说的,听话啊。” 顾师看了庄清和一眼,到底还是走了。 “阿初”庄清和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听顾师的话,回去躺着吧。” “当初在时安河,我哥说你不太高兴要我向你好好解释一下那天晚上的事情,我说没有必要。”秦婉初神色惨淡地开口,唇与脸一个颜色,几欲要分不清她到底张没张口,“我说我与你之间哪里需要什么解释,你自是懂我的。” “原来我想岔了,你懂我,是这样懂我的。” “阿初。” “若是你一早疑心那晚我与他有什么,为何当初不直接了当问出来,你这个鹌鹑要当到什么时候,难道觉得一个人窝在心里不说出来,当什么事都没有,只对我不冷不热,不咸不淡就可以了吗?” “阿初?” 她把满腹的委屈都吼了出来,抵不住腹痛就用手紧紧撑在桌沿边上。庄清和看她不对劲,赶紧起身去扶她,她却伸手推开了他,瞪着他说:“我一直不明白之前你为什么突然对我变得那般冷淡,原来症结在这里,庄清和,我若当真跟云昭有了首尾,你当我还会跟你回这云河州吗?” “别再说了好吗,等你养好了身体你想怎么样都可以。”庄清和抱住她。 她挣扎了两下,终是挣不开他,她也没有多余的力气了瘫软在他怀里欲哭无泪,她说:“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你竟然不信我”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庄清和紧紧抱着她,“阿初,我怎么会不信你,可是你知道嘛,要我过这个坎真的好难,我也恨我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可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不管你要怎么样,这个孩子我一定要生下来。”秦婉初定了定神说,“他是期盼了这么久才得到的孩子,是我们的孩子啊,你怎么忍心不要他。” “如果你不要他,那就连我也一起不要好了。”秦婉初认真且严肃地说道,“总之,我是一定要要这个孩子的。” 庄清和将她抱起进了里屋,轻轻放到床上,他说:“对不起,我之前喝了酒,神智不清,胡言乱语。” “你没有。”秦婉初别过脸去,“就算是有,也是酒后吐真言。” “别这样阿初别这样” 秦婉初缩进床内,拉被子将自己整个的盖住,手紧紧捂着小腹,不是腹中孩子的不安痛到她难以呼吸,却是这个男人让他难以置信到痛苦不堪。 庄清和一直守在床边,从上午到傍晚 骑龙渡口的战役也是从上午到傍晚,不过中午的时候离王军就被摆平了,林舒望第一时间让人给庄荣渊送去了消息,庄荣渊纠结天字军,当机立断,发兵离王军驻地,这场挑衅既然开场,那就必得要有人以败落收局。 直到傍晚,林舒望才清理完场地,而秦修然与赵楚平之战也是在傍晚时分结束。 平滩击水,卷浪千里,从早晨清澈的河水到晚上血色浸染 终以秦修然一剑击穿赵楚平脖子落下帷幕。 这场战,从开始就注定了秦修然为赢,不仅仅是因为秦修然的武功胜于赵楚平,更因为周围早已都是天字军和光复军,叶千茗也不会看着赵楚平对秦修然不利。 不过看到赵楚平倒在自己脚下,自己所站的水地里,满是血水,浸染千里,有赵楚平的血,也有秦修然的血 秦修然放下了手中早忆战残的剑,浑身都在这一刻脱了力,跪倒在血水里,与赵楚平的尸体仰躺在一处。夕阳残照在天边铺就一块灿红,不知是本来就是这样的红,还是今天的血色染就。 叶千茗从远处跑过来,看到他满脸是血的样子,疲累极了。她扑进他怀里,紧紧将他抱住,紧紧地。 风吹来,波浪推着他们越发往河水深处去,红色包裹了他们,一层一层。秦修然也伸手将她抱紧,抵在她耳边低声说:“再也没有人能把你从我身边夺去。” 随着天字军的出兵,光复军也相继得到了消息,朱奕虽然是不满这次的和亲行动,但本质是明白这是对光复军眼下有利之事,所以在卫知光的多番劝解之下,也并没有贸贸然在暗中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来。 但当得知离王军居然敢在他这天王老子头上动土的时候,甚至还乔装为他们光复军,朱奕这憋了好一阵子的火气,终于找到了出气筒,大桌一拍,立刻火速发兵离王军驻地,誓要问罪离王,踏平他的地界方肯罢休。 就这样,天字军以叶老将军为先锋,光复军以卫知光为先锋。联合军队向离王军发难 第336章 矛盾 对离王军的作战,起势极猛,离王本人也没想到光复军和天字军的反应如此之快,战火一直怒烧了十天左右,两军便以惊人之速度扫平了离王军,吞并了离王军旗下四省十一县郡之土地 离王军的势力在叛军之中虽然说不上顶尖,但也绝不是宵小流徒,可随意打发之,加上在此之前又吞并了顺义军残部,且在与起义军的作战中一路高歌,便是最后败下阵来,那是曾击败了乱世三巨头之一的军队啊。 但眼下,半个月时候不到,离王军便从这片土地上彻底的消失了,便是离王本人,也是在最后一战中,庄清和亲自出面向光复军那头说明缘由,才带回了云河州免于一死。 外部如火如荼的战争倒并没有影响到秦婉初,但是秦婉初这些日子以来又何尝不是内心煎熬如一场修罗战场。 庄清和似乎是刻意避着她,不肯与她在孩子的事情上有过多交流,所以在和离王军交战后的四天之后便请战出去了,这一走就是小半个月才回来。 秦婉初独自守在府里,看似是安适闲逸的度日,可内心的天人交战旁人又如何得知。 一月底,庄清和拢着一身的寒气回了府,这代表与离王军的作战告结,他在书房问了阿七些话,这次出门他没有带阿七,只将他留下保护秦婉初。 四喜来报说庄清和回来的时候,秦婉初连忙穿了外衣,披了披风赶去书房,四喜让她别走这么急,这段时间顾师一直说她郁结于胸,情绪不稳,于胎儿极为不利,床也是鲜少下的。 但是秦婉初终究是来晚了一步,她到书房时,只望见了庄清和离开的一片衣袂,阿七说庄荣渊准备了庆功宴,庄清和与叶老将军这次是首功,当然是要出席的。 “他竟连看也不肯看我一眼” “不是的。”阿七连忙解释,“王爷回来这一趟全是问侧妃的事情,但他说他刚从战场下来,一身的寒杀之气,怕贸贸然去你屋里,于胎儿不利,所以才” “才不是这样。”秦婉初望着他离开的那个方向,心里清楚得很,他那个结终究是打不开。 “不过王爷也确实是很忙的,据说之前朱奕发誓要杀了离王祭旗,抓了离王之后,我们王爷也是从中斡旋了很久才将离王解脱出来。”阿七叹了口气,“说起来,也是念着血脉亲情,离王被押解到云河州后又是陈召王亲自出面去与之交谈,希望他服个软,从此就留在天字军了。” “但没想到离王竟然不肯,今天早上在狱中自戕了”阿七摇头,“因为这些事情,离王部队一大部分的降军心中多有不满,王爷也是领了命要去平息他们的怒火” “别说了。”秦婉初才不想知道这些事,她冷笑一声,拖着沉重的身子走了。 庄荣渊不杀离王,才不是念什么血脉亲情,当初在上安城里头,整个皇室内最不被看好和最透明的就是庄荣渊跟庄清和了,他们两个对皇室的任何一个成员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 不过是为了做给天下人看的,到底都是一个姓,一个爹,若真是在战场上二话不说将离王身首异处,只怕天字军有的被人诟病,但如今庄清和亲自出面从朱奕手里夺了离王的生杀大权过来,还请陈召王亲自劝解,可谓仁至义尽。 离王要自杀,那到底是他自己的事,也碍不着天字军什么名声了。 但庄清和宁可把自己掺和进这些乱七八糟解决不完的事情堆里,也不肯回府来陪她一下,他明明知道这段时间她是最需要陪伴的。 而这些事情也明明是可以交由旁人去解决的,他不肯,他就是不肯。 秦婉初心里揪得生疼,每次想到这些都让她浑身犹如架上了火把,难受得紧,四喜见她神色不对,赶紧扶着她:“侧妃,还是先回屋去吧。” 这一晚,秦婉初没有吃晚饭,也一直没有休息,忍着身体上的极度不适,她跟四喜说:“无论王爷多晚回来,告诉他,我要见他。” 四喜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跟在秦婉初身边这几年,她从来没见过这二人红过脸,便是真有什么不愉快,那也一定都是外部的原因,且从来争论不会超过一天,庄清和有多爱秦婉初,他们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像这次这样,庄清和竟然主动避着秦婉初,一个多月了都没缓下来,真的是从未有过。 庄清和是半夜快子时才回的府,他刻意挑的这个时间就是想着秦婉初身体不好,定然已经睡下。 而且一回来他就让阿七在书房里铺陈开了地图,趁着与光复军瓜分了离王军的地盘,势力大涨之时,有谋士让庄荣渊再度派政客出去,前往其他实力不大,摇摆不定的叛军里游说,毕竟若能趁着这次胜仗再度兵不血刃拿下几支叛军,那也是奇功一件啊。 这确实是一条值得试探的道路,但庄清和也清楚,世道如此,战争才是王道,终究是要战的。 所以他要赶紧拟定出一个平定天下,如何一步步让天字军独大于所有叛军,这是必须要计划的。 掌灯,铺图,庄清和端着油灯站在墙上铺开的那张大地图之上,烽火连天啊,不仅是他们天字军天天在打仗,外头这军与那军,那军与这军也是天天天雷勾着地火,战火不断! 但是才走到地图面前,书房的门便迎风打开了,庄清和只当是风吹的,头也未回,吩咐阿七:“把门关严些。” “侧妃”阿七的声线有些发颤。 庄清和后背一紧,这才转过头来看向来人,她站在风口里,厚大的氅子裹着她娇小的身躯,衣裙头发随风摇摆,好像只要那风再大上一丢丢,她都能被吹跑掉。 自从那天争论之后,庄清和就一直避着不见她,他也说不清是多没见过她了,但是比起上一次,她好像越发的憔悴了不少,瘦弱了不少,丝毫看不出是个怀了身孕的女人。 两个人望着彼此,一时没有说话。阿七不用人吩咐,自觉的退了出去,顺便将门关严。 “你就这样将自己丢进一团乱麻里,非要忙到天昏地暗,借此麻痹我们在感情上出的问题吗?” 第337章 争吵 对,秦婉初说对了,他就是想借此忙碌来麻痹他们之间的问题,因为他真的不想去面对。 而另一方面,他也觉得双方都冷淡一段时间,也许时间久了一切慢慢的也就被抚平了,不会像那天那般针尖对麦芒的,那样他真的很难受。 可是秦婉初显然并不那样想,她已受够了这样不明不白,不冷不热的苦闷,她势必是要在今晚把事情说清楚的。 庄清和将掌中灯放到桌上,过去扶她:“听顾师说你身体一直好好坏坏,能不能别这时候任性?” 秦婉初推开他要碰过来的手,直将距离与他拉开两步远,定定地盯着他:“听说?!你为何不亲自来问我呢,不亲自来看我呢?” “阿初” “庄清和,你跟我说清楚,是不是只要坚持要生下这个孩子,后半生你都打算这样跟我过?”秦婉初问,“如果是这样,那好,今晚就写了和离书来,总之,这样的日子我一分一秒都不想再过了。” 和离书 怎么突然间就扯到了和离书上,庄清和没想明白,他看着秦婉初认真的表情,他皱眉:“你在说真的。” “你怀疑我与云昭有染,怀疑我这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种。”秦婉初冷冷地说,“怀疑我们之间的感情,我也只能当这几年的情爱错付,既然两相折磨,何不干脆放彼此自由,不好吗?” “情爱错付”庄清和一步步朝她走去,目光逼视着她,“秦婉初,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吗?” “我很清楚我在说什么。”秦婉初的情绪也被拱到了顶端,“这些日子以来我真的受够了,你大可以一头栽进战争里,在战场上肉博血拼,借此发泄所有的不满,那我呢,你想过我没有?” “这一方天地里,我有多郁结多难受,我跟孩子有多孤寂多痛苦,庄清和,你说过你会永远爱我的,可是现在你把所有的问题,所有的痛苦都推给我一个人承受,为什么?” “我没有。”庄清和握紧拳头,想抱她,但被她又一步走开拒绝了,他咬牙,“你以为我就不难受吗,你以为我想躲着你吗,可是你要怎么做?每次一想到你和谢云昭,一想到那一晚,我就快要崩溃了,我只能避着你,让时间去冲淡这一切,阿初,我不是不信任你,说到底,也许是我不信任我自己,你与他,十几年的感情,我与你终究只有这几年,你不明白我心里究竟有多慌,多害怕。” 秦婉初红了眼眶,却只是一声嗤笑:“你终于说出心里话了,就算我告诉你那一晚我和他清清白白,你也是不会信的对不对。” “我说了,我只是过不了我自己这一关” “够了。”秦婉初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明白为什么,当初崔季桓对我做过更过分的事,你都愿意义无反顾站在我这一边,为什么现在又要亲后摧毁这份爱。” “那不一样。”庄清和摇头说,“因为他是谢云昭,他不是别的什么人。” 秦婉初愣了一下,庄清和摊了摊手一脸的无奈,他苦笑:“阿初,你明不明白,我深知他对你的情意,就像他深知我对你的情意,如果他没有回来我可以向所有人承认,曾经有一个男人跟我一样爱你,就像他当初在蒙难之际,愿意将你托付给我一样,我愿意承认他的深情。” “可是他回来了,对于这份认知我就只有恐惧和慌张,一想到这个世界上有一个跟我一样爱你入骨的男人,愿意随时为你牺牲一切的男人,愿意随时守候在你身后的男人,我如何不如芒刺背。” 所以当初他拼了命也不想让谢云昭与秦婉初相认。 “偏偏就是这样一个男人,你曾也爱他入骨,跟他有着三生之约,甚至只一步之遥结百年之好。你知道他有多少次在我面前表现出对这段感情的不甘吗,我很清楚,他心中累积的不甘不仅仅是他的不甘,你嘴上不说,可你的心里又何尝没有藏着不甘。” 这话直直击中了秦婉初的心脏,像突然被抽干了水分的花朵,她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庄清和看着她这副模样便知自己说中了,他笑得越发苍凉:“阿初,我从未怀疑你爱我,可我亦从怀疑你爱他。即使只是曾经爱过,但爱是不会褪色的,一旦感情被重新翻出来,就再也合不上了。你选择留在我身边,是因为你已经和我在一起,在你内心深处一定是这样想的,谢云昭啊,他值得比我更好的女人,而我已经跟庄清和在一起了,又怎么还能再跟他在一起呢。” 秦婉初捂着起伏不定的胸口,腹痛一阵阵传来,她靠着旁边的凳子坐下去,心里说不上的悲凉。 “可是当你心里在这样想的时候,其实从另一方面来讲,你就是心有不甘,如果时光倒流你知道他没有死,只是在某个地方回不来,你还会不会接受我的好和爱,会不会再一次选择跟我在一起,还是会死守着等他回来?” 秦婉初扑在桌面上,痛让她的脸色越发苍白,庄清和走到她面前,声音也渐渐缓了下去:“所以我那么害怕你跟他单独相处,我并不是怕你会背叛我,可我怕你们会说什么,说从前在一起的快乐时光;说他这些年对你的思念、不甘;说你们这段感情无疾而终有多么的可惜” 秦婉初抬头看着他,他也低头望着她,眼底满是苦涩。 “纵你有这么多的在意,你为何不肯告诉我?”秦婉初质问他,“阿和,我没有选择谁,我只是知道我必须要跟你在一起,因为如果不是你,我才会有遗憾,你就这样看轻我们这几年的感情,非要将我们之间与我和谢云昭之间比出一个高低吗,你明知,感情的事是比不得的。” “他是谢云昭,我就无法淡定。”庄清和深深吸了一口气,“阿初,我做不到无视。” “我原以为你瞒着我他的归来已是我们之间会存在的最大问题。”秦婉初抚着额痛苦地说,“所以我极力的不想去追究这件事,我就是想能平顺的渡过这一切,可没想到,横亘在你我之间最大的问题不是他的归来,是他的存在。” “可是阿和,他不会消失的,他会永远都在的,就像当初你选择我时就知道我跟他之间的事一样。”秦婉初看着他,“既然是如此,当初你就不该选我。” 第338章 眼疾好了 这一个绕不开的症结,庄清和知道,他还是会选她,会爱上她,会义无反顾的爱上她,可是他还是会在意谢云昭以这样的方式存在 人,似乎总是自私的动物。 得不到的想得到就好,得到的想永远拥有才好,永远拥有又想独一无二才好 秦婉初不想在庄清和面前努力的证明自己没有爱着谢云昭,而是一颗心如何扑在他一个人的身上,从始至终,哪怕是在知道谢云昭还活着的那一刻,她除了埋怨庄清和瞒着她,也从未曾有过任何离开的念头。 但是自证显得很没有品,况且现在的她也没有那个精力。 她站起身:“如果你永远要这想,我们之间就没有再继续走下去的意义了。” “阿初,你别这样。我们都冷静一段时间好嘛,我不想为这件事” “庄清和。”秦婉初吼道,“冷静?你要我怎么冷静呢,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状况吗你要我冷静,孩子需要你,我需要你,你却要远离我,让我独自冷静,你知道这给我一种什么感觉吗?” “我秦婉初像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被发配到了不毛之地,是吗?” “阿初” “如果看到我真的令你感到膈应。” “不是的。”庄清和握紧手,“我,我只是没想好要怎么做。” “啪——” 秦婉初重重打了他一耳光,五个指印清晰的落在他脸上,他没有闪躲,只是有些难以置信。 “阿和,我好失望。”秦婉初推开他,“这不是我要的结果,这不是。” 秦婉初带着伤悲独自走了,她本以为自己够谅解他了,他瞒着她谢云昭还活着的事情,她没有计较;几次口角她未曾像今晚这般说过重话 可是她真的有点承受不住了,她不想再去顾及谁的感受,谁的不甘,她只知道她也很委屈,她也想要有个人抱一抱,伤心的哭一场。 庄清和疲累的坐在书房里,掌着灯睁眼撑到天明。 鸡叫的时候,阿七打了水进来,小心翼翼地问:“王爷,现在要洗漱吗?” 庄清和看向阿七,说:“昨晚她生了那么大的气,肯定又会动了胎气,快去请顾师过来。” “天还没亮,四喜就已经去了。”阿七说。 果然,她一定又腹痛了一夜,是啊,这个孩子明明是他们那么期待的结果,可为什么会搞成如今这副模样。一想到昨晚她提到了走不下去,要和离这些话,庄清和的心就揪得生疼。 他站起身:“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确实不能这样下去了,阿七叹气,他都快跟着神经紧绷到要死了。 “阿七,去给我买一包打胎药来。” 阿七一惊:“啥?” 沈玉华刚走到书房边,便听到了这一句,不由得驻了步。 这段时间秦婉初身体不好,叶千茗又已嫁去了上安,沈玉华便常来陪秦婉初说说话解解闷什么的,一大早四喜就去请顾师,沈玉华便料想秦婉初定又是胎象不稳了,所以也赶紧过来探望。 “打掉了肚子里的孩子,干干净净,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王爷?可是” 沈玉华听得心惊肉跳,不敢再听下去,赶紧转过假山往后院秦婉初的院子跑去了,这可是大事,她知道秦婉初对这个孩子有多看重,可却不知道庄清和竟然不想要这个孩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庄清和看着阿七,笑了笑说:“这一晚我都在想,这样做是不是就完美了。” 阿七表示要吓死了:“所以王爷根本不会做这么可怕的事情,对不对。” “她这么看重这个孩子,我怎么可能伤她。”庄清和叹了口气,“便是我一个人压着心头的那些问题也好,我本也不该叫她烦恼,这个孩子,应该留下。” 阿七点头,他们所有人都是相信秦婉初的,这孩子自然只会是庄清和的。 “所以,给我买一包安胎药,我想亲自熬了药送去她床前。”庄清和笑着说,“你说,我好生跟她道歉,她会原谅我吧。” “当然会了。”阿七笑着说,“王爷早该这么做了,属下这就去买药。” 沈玉华一路转过长廊,进了秦婉初的院子,伺候秦婉初吃了药的丫头才端了空碗出来,沈玉华一脚踏进去,直奔她床前,望着她惨白的面容问:“你没事吧。” 她摇头:“还撑得住。” “跟王爷吵架了?” 她怔了怔,他们之间的问题,对外其实一直瞒得挺好,便是沈玉华这段日子常来,她也未多透露些什么。 “你又看见上位的机会了?”秦婉初刻意打趣她,想借此消弥掉那些不愉快的话题。 沈玉华皱眉:“你在胡说些什么,我只是” 她欲言又止,秦婉初不免多看了她两眼,她忙道:“别别别误会,我真的对王爷没有那心思了。” 秦婉初无力的笑了笑:“玉华,我今天确实无多余力气陪你说话,你且去忙你的吧。” 沈玉华点头,咬着唇想了想,终究还是说:“刚刚路过书房,我听到王爷在吩咐阿七去买打胎药” 打胎药 秦婉初眼睛睁圆,不敢置信地看着沈玉华。 沈玉华吞咽了一下,显然她也有些不信,道:“我知道你很看重这个孩子,但为何王爷总之我就是觉得太奇怪了,所以才想问你是不是跟王爷吵架了。” 秦婉初掩在被子下的手紧紧的握紧,指甲直陷入掌心,掐出血来,她忍着身体的不适,摇头:“没什么,拌嘴是常有的事嘛。” “阿初” “玉华,我累了,你回去吧。”她躺进床内,显然不想再多说什么。 沈玉华看她神色恹恹的样子,知道她身体不好,便也只好不再多说什么,替她关好门走了。 顾师来看秦婉初的时候,秦婉初一个人躺在床上,孤零零的睁着双空洞的眼睛望着床帐顶上,那双眼睛止不住的往外流着泪水,不知道她这样默默哭了多久,总之,枕头早已湿透了。 顾师怔怔地看着她:“你,你的眼睛好了?” 秦婉初恍若未觉,只伸手擦了一把泪,说:“我哭了吗,怪不得,舒服多了。” 第340章 闲云庵私会 离骑龙渡口不远的一座陡峭小山上,山半腰处有一所小庵名闲云庵,时逢乱世,小庵原本人并不多,但里面的静慈师太收留好些流民,所以如今的座闲云庵几乎变成了难民收留所,庵里总共十来个小尼姑,天天都忙着照应难民。 庄荣渊第一次到这里,便跟静慈师太表过态,只要他们愿意,可以全部迁入云河州,好些流民倒是跟着天字军去了云河州,但静慈师太舍不得住了一辈子的地方,所以还是选择留下。 但有天字军帮着慷慨解囊,闲云庵里倒也没有那么多的流民,稳固下来的一些人也都跟着庵里的尼姑们一起干活,算是自给自足了。 严格说来闲云庵属于青州地界,而青州在骑龙渡口的另一头,如今当分属光复军。光复军接管这些地方之后,慢慢开始巡查,这是件复杂无聊的事情,卫知柔主动接了大旗。 所以当她第一次在闲云庵看到这么多流民与庵里的尼姑们其乐融融的生活在一起,个个嘴里都夸奖着时不时给他们送来重要物资的天字军时,她很惊讶。 而更令她惊讶的是,正埋头于院中土地耕种的流民中,竟然豁然有一位熟脸,他虽没有穿得破烂不堪,但撸起的袖子,半卷到膝盖的裤腿,毫无架子的跟旁边的庶民有说有笑,便是使起手里的锄头来也十分熟练的样子,一派和谐。 庄荣渊抬头迎上卫知柔惊怔的双眼,他也吃了一惊,显然,他们谁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 但心照不宣的是,卫知柔向朱奕隐瞒了闲云庵的存在,却借口青州地界事务繁杂而常常去往此地;庄荣渊回去后也没有向任何提及过在闲云庵遇到卫知柔的事情,他还是照旧的处理着一切事务,只是明眼人都发现,他出门去往骑龙渡口的次数在增多。 叶千茗走后,施派等一切事务便都落到了沈玉华的肩上,这日清点库存发现最近一段时间庄荣渊很频繁的向闲云庵送去好些东西,而且都是他亲自前往运送。便是天字军与光复军联合对付离王军的时候,庄荣渊也去过一次。 “郡王爷,闲云庵那头据说早已能自给自足,我们何必非要如此频繁的施派呢。”沈玉华问到他脸上,“况且恕我直言,闲云庵到底属青州管辖,光复军那头清点到了庵里,恐怕也没有我插手的份了。” 庄荣渊却抿着嘴只是偷笑,可是卫知柔来过了,光复军却显然根本不知道闲云庵的存在,可见卫知柔没回去说实话,这是不是代表 “王爷?”沈玉华不解地看在着他,这给他说正事呢,他怎么还偷笑起来了。 庄荣渊哼了哼声,说:“哦,虽然是这个道理,但是静慈师太是个值得拉拢的人,她可是对青州很大一片地界了若指掌,若他日我们与光复军对上,也许这会对我们有所帮助的。” “”那也用不着去那么勤,沈玉华仍是不解。 没有听从劝阻的庄荣渊,没隔两日便又去了闲云庵。 卫知柔早已跟庵里众人打成了一片,庄荣渊到时她正陪着一个小女孩坐在一片桃林下看书,她在教这孩子识字,正是三月无限的好春光里,桃花渐次开放,朵朵粉红随风飘扬洒落在二人周身,真是美不可言。 “庄哥哥。”小姑娘一见庄荣渊来了,立刻笑着跑过去拉他的手,“庄哥哥怎么才来,卫姐姐都等你好久了。” 卫知柔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小艾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是来看你们,才不是来等他的。” 小姑娘和庄荣渊相视一笑,小艾说:“那你刚才教我识字的时候眼睛不停的往月门处张望,你就别不好意思了,我们整个闲云庵都知道你喜欢庄哥哥,你就是为了庄哥哥来的。” “”卫知柔的脸红得比那满树的桃花还要鲜艳。 庄荣渊眼见这再打趣下去,某人就要羞得把脸割下来了,便对小艾说:“去那边玩吧,我陪你庄姐姐说会儿话好吗。” 小艾倒也很识趣,捧着书跑开了。 卫知柔咬着牙不敢看他,庄荣渊也倚着树根坐在她旁边,伸手轻轻拈掉掉落她肩头的桃花瓣。 “是真的吗?” 卫知柔怔然,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他们说你喜欢我,是真的吗?” 卫知柔深吸了口气瞪着他:“庄荣渊你少自作多情了,你明知道我多次来往于此,是为了让你彻底滚出闲云庵,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这可是我们光复军的地盘。” 是的,她经常来此,确实是以此为借口,什么要跟他和谈,让他把闲云庵彻底交出来 庄荣渊看着她笑了笑:“那你让你哥直接带兵来啊,你一个姑娘家单枪匹马的来当说客” 他突然伸手揽住了她的腰支,她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一把抓进了怀里,紧紧贴着的身体让她顿时羞红了脸,他说:“就不怕我把你吃干抹净了?” “放,放开我。” 庄荣渊倒是很听话,说放开就放开她了,他说:“柔柔,我喜欢你那句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卫知柔皱了下眉头,是的,只有她自己清楚为什么频繁来往于此,若是赶上几天没见到他,她的心里就跟猫抓一样难受,怎么会这样呢,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她斜眼看着面前这个映面桃花笑得灿烂还显出两分轻佻模样的男人,他分明就不是她会喜欢的那款男人,可为什么却令她如此心动。 “你劝了我多回,不如今天我也劝你一回?” “你要劝我什么?”卫知柔看着他。 他笑了笑:“你看你这么喜欢我,不如嫁给我吧。” 这话他并不是第一次说,可每次却都可以让她心跳加速,她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又听他继续说:“你回去说服你哥,让他跟你一起投奔我们天字军,这样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在一起了,好不好。” “你可说得真轻巧。”卫知柔哼了一声。 是啊,这事哪可能那容易。但庄荣渊却笑得越发灿烂起来,他说:“柔柔,这还是你第一回没有正面拒绝我,可见你心知此事不轻巧,所以并不敢答应我的示爱,其实你心里也为此苦恼是不是?” 卫知柔微咬牙,因被他看穿了心思而尴尬,她赶紧转移了话题:“我我听叶千茗说阿初的胎象稳固了?” 第341章 狼子野心 叶千茗到上安后并没有什么朋友,因为秦婉初的纽带关系久而久之跟卫知柔也就自然而然的熟悉了。 但是听到卫知柔这样说,庄荣渊的眼眸沉了沉,知道她得到的不过十好几天前的消息了。 他摇头:“孩子已经没有了。” “你说什么?”卫知柔瞪大了眼睛,左想右想似乎想到了什么,“怪不得这两天千茗一直在说没有收到阿初的消息了,还以为她忙于安胎所以顾不上回信” “你也别紧张,她没事。”庄荣渊道,“有我五哥在呢,还怕她有什么三长两短?” 卫知柔听他这样说一想也对,所有人都知道,全世界最不可能给秦婉初气受的就是庄清和了。 转而她又道:“你不愿意交出闲云庵来,我以后也不来了,且看在阿初的面子上不为难你。” “你不来了?”庄荣渊瞪眼,“你舍得我?” 这话说得,一点也不害臊。卫知柔免不得又瞪了他一眼。 他却厚脸皮的凑上去:“柔柔,你知道费尽心思频繁来往于此的原因,我不想跟你分开。” “可是你也知道,就算前段时间我们共同对付了离王军,但时局难料,说不得哪天我们就对上了。” “便是对上了,我也不会伤害你的。”庄荣渊说,“也不会伤害你哥。” 卫知柔扭头看着他认真地脸,问:“你为什么说得这样肯定,你明白这不是吃没吃饭那样简单的问题,没有人能毫不加思索的给这种承诺,庄荣渊,我不希望你是一个只会空口说漂亮话的人。” “你不希望我是这样的人,不希望我是那样的人,我都愿意为你去改变,但唯一的是我从来没有骗你,说的每一句都是真的,可纵是如此,你还是不肯来我身边。” “”卫知柔眉头纠结成一团,她垂下头说,“你们最近还是加强些防范,毕竟世道混乱,谁也不清楚” “朱奕想对我动手?”她的话还没说完,庄荣渊就已经料到了事实的全部。 卫知柔抬头震惊地看着他。 与此同时,叶千茗也震惊地看着秦修然,一大早说不去议事了,非要窝在家里给她画眉,可眉毛画得乱七八糟,明摆着他就是心不在焉,叶千茗嗔怪了他几句,只得自己重新对镜画眉。 却不想秦修然倚在旁边慢悠悠告诉她:“大王想对云河州用兵。” 得,眉毛又画岔了,今天这眉毛怕是怎么都画不好了。 叶千茗将手中的眉粉盒一扔,看着秦修然凝重的脸色:“怪不得你从昨天开始就心事重重。” 秦修然捏着梳妆台上叶千茗的一支银簪子反复的磨砂着,眼神却透过簪子望见一片空洞:“我只是没想到大王会如此快的反口,我们的成亲才不足两月,大王此时用兵,便是有千万道理,也是要被天下人诟病的。” 天字军与光复军结亲,那是在天字军的鼓吹下过了明路的,叶千茗再不济也是庄荣渊的义妹了,身份好歹摆在那里,但朱奕却显然没有要将这亲事真正放在眼里的意思。 不过庄荣渊倒也不意外:“朱奕重权,我早就知道他会这样的,也并没有寄希望于一桩亲事让他彻底抹消对我们的敌意。” 相反,从一开始就知道朱奕尿性的庄荣渊,之所以大张旗鼓,弄得天下尽知这亲事,就是为了在朱奕起兵之事,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毕竟这个时候对他用兵,里里外外朱奕都讨不到天下悠悠众口的好。 而庄荣渊却可以轻而易举从中谋利,再度派使游服诸军。 乱世嘛,都是在谋权嘛,就看谁到底谋得过谁了! “你一开始说你不会再来这里我就知道朱奕要有所行动了。”庄荣渊笑了笑说,“不过柔柔真是太善良了,这种时候还拐弯抹角的劝我加强防备,你分明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嘛。” 卫知柔微咬了下唇,知道他们都是阴谋家,她也骗不了他什么了,便敞开了说:“之前你们硬要了离王去,结果又公布离王在狱中自杀的消息,朱奕说他就要以借作为楔机,说你们故意抢占战争果实,最后还害死离王,让他无处可说。” 这发兵借口是朱奕手下一个谋士给他出的主意,天字军在对光复军的事情上,其实可谓是事事周全,并无疏漏,想要找出点借口来着实不容易。 叶千茗冷哼了一声:“如此牵强附会,分明就是故意而为。” “大王动了心,便是没有什么借口也是要出兵的。”秦修然叹气。 叶千茗抚了抚他的肩膀:“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不想这么早于阵前跟王爷他们对上,阿初要是知道了不,阿初正在孕期,若是知道怎么受得了。” 秦修然点头:“我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所以昨日大王一提出用兵,我就以你为借口说避嫌,暂时不参与对天字军此次的用兵了,反正军中大将有的是人可用,也不在乎少我一个。” 可他与卫知光才是朱奕帐下真正的左膀右臂,这一点也无可质疑,叶千茗想说但还是按捺下没有提。 “但只怕也只是暂时的。”秦修然说,“真正开战,天字军内强将如云,让我上阵怕也只是时间问题。” 叶千茗知道他心里的矛盾纠结,紧紧抱住他说:“不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秦修然也伸手将她纳入怀里,闻着她头发里散发的淡淡栀子花香,他说:“千茗,好庆幸你来了我的身边,否则,我真不知道这一刻自己要怎么度过。” 庄荣渊临走前,拉着卫知柔的手问:“无论风雨,我三日后还会再来,你呢?” 卫知柔不敢给他确定的回答,庄荣渊又说:“我来就是为了见你,若见不到我便一直等下去。” “可以和谈吗?”她答非所问,她不想两军兵刃相见。 “我自然是愿意的,但只怕朱奕并不愿妥协。”庄荣渊笑了笑,“他对庄氏的仇恨意见太大了。” “荣渊”她叫住他,久久才说,“我会如约而来。” 他笑了,说:“柔柔,此次战争结束,无论谁胜谁败,都嫁给我好吗?” 卫知柔握紧了手说:“如果你一直活着,没有缺胳膊少腿的话我,我就考虑一下。” 他伸手摸了一把她的头发,说:“那就准备嫁衣吧。” 第342章 起义军的转折 朱奕虽有心挑起战端,但很多准备还不充分。况且之前的流言在军中造成的影响只是消退却并没有消弥,经过了对战离王军的胜利,虽然光复军渐渐恢复以往的军容,但许多人还是并不太认可朱奕。 特别是上安一带的百姓,因着朱奕的好些暴行一直都对光复军十分有敌意。 但反观天字军却有口皆碑,这不仅是在众多叛军中,其形象高而强大;在百姓心中也是树立起了极高极善极仁之相,特别是天字军治下的云河州一带。 甚至最近有不少流言掀起,说庄荣渊本为皇室,拨乱反正,接替上唐理所应当,天启帝犯下的恶行自然不能以庄姓划等号,庄荣渊与庄清和大义灭亲,明事理,平天下,是明君之选。 随着呼声之高,加入天字军的士兵也越来越多。 当然了,这些流言的传出少不少庄荣渊手下那些谋士们的从中推波助澜。 不过最近一段时间起义军就没天字军风光了,经过了之前离王军的一场突袭,后来又有好几支叛军联合,都是想赶在离王军败阵撤退之时,再给起义军一记重击,这几支叛军倒很有头脑,深知光复军与天字军结了亲,又势力强悍,不敢正面对抗。 但被离王军重创还未恢复的起义军却是只受伤的狮子,值得群起而攻,若能一举拿下,那么定能让自己在众叛军内声名鹊起,就算将来分不到天下一杯羹,至少也会青史留名了。 所以郡河一带一直战火不断,起义军腹背受敌,火力不下连续好几个月都在强力对敌。 虽然这让起义军一度分身乏术,疲累不堪,甚至确实有些到了难以抵抗之时,也有谋士提出要不要向这前的联军中的其他较近的提出联手,便是割些土地也没关系,重点是他们现在得保存大本营实力,如此下去,谁会顶得住长期强力攻击呢,起义军会崩溃的。 但李沛之深知战争之道,哪有永远的朋友,联军的任务早已结束,且不说好几支联军被天字军收编,便是没有,只怕也不可能有人在这时候愿意陪他们跳进火坑。 更有甚者只会巴不得起义军赶紧如离王军,顺义军一样消弥于这世道,毕竟少一支叛军少一个分汤的,天下大势才会更加明晰。 可没多久,起义军中就发生了另一件令他们雪上加霜翻天覆地的事情——李沛之病了。 李沛之本来就年事已高,今年已逾六十,近几年的疯狂折腾,加上最近一段时间的强劲熬夜,与谋士将军们商讨对策他几乎心力交瘁,难以支撑,终于是在一天晚上和众臣商议明日对战方案时一口血喷在面前摊开的地图上,倒了下去。 这一倒下去李沛之就一直躺在了病床上,再也没能站起来。 可起义军不能一日无主,李沛之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本来想着趁机让李静如跟谢云昭完婚,至少这样可以名正言顺将起义军大权交移给谢云昭,他的能力,李沛之还是认可的。 但谢云昭却好像知道李沛之的计划,所以带着兵冲锋陷阵于前方,几天几夜未归营。 李静如在父亲的病床前叹了口气:“爹,算了吧强扭的瓜不甜。” 没办法,为保起义军的实力,李沛之只好临时将大权移交唯一的亲侄儿宁玉尘,但是一个权力的更迭移交,便是再平顺,也比阵前换帅还要来得动荡不安。 追随李沛之的老臣们大多并不服在宁玉尘这样一个年轻小伙子手下做事,谋士们大多也并不觉得宁玉尘比谢云昭更有才能 总之,内部外部的问题都在不断暴露,一切都在极快的削弱着曾经强大的起义军的力量。 李沛之虽然每天喝着药听着宁玉尘报告事项,但心里还是明白的,所以他召见了谢云昭。宁玉尘掌权后,谢云昭终于肯回来向李沛之请罪。 李沛之自然不会怪他,只让李静如抬了根凳子让他坐到床沿旁,伸手握着谢云昭的手说:“那一年我带着浑身是伤的你回到郡河,寻了那么多的大夫,都说你没救了咳咳” 谢云昭皱眉,李沛之便是不再说下去,他也是知道的,他的伤足足在床上养了一年多,李沛之穷尽奇草珍宝为他治疗,更是拼命寻找名医替他诊看,这其中艰辛过程岂可想见,他自己病弱垂危的时刻也是深有感触的。 “我有时也告诉自己说你那副鬼样子,怕是真没救了,干脆不救算了。”李沛之忍不住笑起来,又看了一眼旁边的李静如,“但是如儿见你第一面就喜欢上了你,这丫头疯天火地的,可在你面前却永远都那么温柔内敛,倒是少见,他非要救你不可” “大王与小姐的恩德我永世难报,更永远也不会忘记。”谢云昭说。 李沛之摇头:“起义军的情况我知道,玉尘是个好孩子,在我面前向来报喜不报忧,但我如何能不知晓情况呢。云昭啊,如今你恢复了记忆找回了自己,其实大可去寻你真正想要的那番天地,我是不会阻拦你的。” “爹?”李静如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一时有些惊讶。 谢云昭怔了怔,连忙起身在床前单膝跪下,面色郑重道:“大王莫要说这些,别说起义军现在只是遇到一点小小的障碍,便是真的哪天起义军覆亡又如何,我谢云昭誓与起义军共存亡,这儿就是我的天地,就是我所有的所在,我绝对不会离叛起义军而去。” 李沛之一双眼睛灼灼地盯着他,谢云昭举起一掌说:“大王,我愿起誓,永远忠于起义军” “不。”李沛之却伸手拦他,摇头道,“你的心情我理解,得将如此,夫复何求。我李沛之一生也算是高光精彩过了,只是” 李沛之的目光看向李静如,李静如拉住父亲那只枯槁干瘦的手,李沛之说:“我知你是个忠义的好孩子,但你应该明白我最最担心的并不是起义军的最终走向,而是如儿。” “我只有她一个女儿,云昭,我知你心里另有她人,但如果那个人实在回不来,能否答应我,替我照顾如儿一生,也可叫我泉下瞑目。” “爹,你在胡说什么啊。”李静如皱着眉眼角眶里盈出泪水来。 “你不愿娶她,我不强迫你,但如儿也不肯嫁别人,我心里难受,你能体会我这作父亲的心情吗?” 谢云昭垂眸,点头道:“大王放心,静如在我这里永远是最高贵的小姐,是最疼爱的妹妹,我一定护她一生一世周全。” 第343章 突如其来的告白 李静如听到谢云昭这样说,怔怔地看着他,谢云昭一直低着头没有再抬起来过。 但李沛之听到他这话心里却是安心多了。 待谢云昭离去后,李静如才问李沛之:“父亲劳心费神的召了他来,就为说这些?” 李沛之深吸了一口气:“如儿啊,我这一倒下,起义军是再难回复以往之权势了,玉尘虽有几分魄力,但到底历练不够,众老臣未必服他啊。起义军中能做得这中流砥柱者,也只有谢云昭了。” “你既要留他,何故” 李沛之看了李静如一眼,笑了,说:“我便是要这样说,他才会发誓留下。虽然是有挟恩求报的意思,但他今天既开了这个口,便注定永远会跟起义军的命运捆绑在一起了。” 李静如皱着眉头没有说什么,李沛之说:“我知道,咳咳,你在想他本是忠义之人,便是我不说他也不会做叛军之事,可是他没恢复记忆也许是这样,但他恢复了记忆,知道了自己的来处,天字军那边既有他的牵挂,起义军又是这么个状态,人嘛,总是要权衡利弊的。” “爹,我懂你的意思。”李静如叹了口气。 “别难过,留他在军中,他也答应会照顾你一生一世,你既非要跟他求一个结果,爹阻止不了了,只是以后就只能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李静如知道李沛之这话的意思,反正他是已经将谢云昭与她绑死了,无论如何将来谢云昭都将对李静如有一份责任在,至于她自己能不能将这份责任由妹妹变成妻子,那就是她自己的能力问题了。 李沛之精力用尽倒在床内,人老了,问题多了,可真是病来如山倒,费了这半日的神,他已是虚脱,估计自己的日子也不多了吧。 数着时间过日子的除了李沛之,还有秦婉初。 自醒来后,因小产就一直躺在床上休养。庄清和给她屋里搬了不少的名贵花种,各种盆栽养眼漂亮,说是为了愉悦她的心情。 还从市集上淘了不少的民间故事书,秦婉初不想看,怕伤眼睛,他就让四喜给她读,有时他有空,他便坐在床边给她读,一字一句只会逗她开心。 但秦婉初自醒来后就从来没有笑过,无论庄清和做什么,或听到外面发生什么事,她一概都是淡淡的表情,别说四喜摸不清秦婉初心里在想什么,便是庄清和也看不透。 只有一点他们都清楚,失去孩子的痛苦令她一时难以接受。 这日,四喜正坐在床边给秦婉初读民间话本子:“这王爷打眼瞧着那跟自己顶嘴的丫头,一时来了兴致,伸手捏着她的下巴,眯眼说:女人,你成功地引起了本王的注意” “哈哈哈,这也太搞笑了,一个王爷怎么可能真去在意府里一个丫头呢。”四喜摇头大笑,“王府里的下人那么多” “四喜。”突然林舒望站在门边轻叩了两下门,叫断了四喜的声音,“我能跟侧妃说两句话吗?” 四喜怔了怔,看向秦婉初,秦婉初看见来人,眼中闪了闪了,她点了点头。四喜便出去了,门虚掩着,林舒望站在外屋的门框边,没有进她内屋去,毕竟男女有别,又是独处一室。 “你好点了吗?”林舒望问她,她的脸色看上去倒是好多了,可表情却越发郁郁寡欢。 秦婉初看着他,说:“林将军不必站在那么远的地方,进来说话吧。” 这于理不合吧,林舒望有些局促的倚在门边笑了笑:“没没事,我就站在这儿,主要是想来探望一下你的病情,看你好多了,也就放心了。” “林将军有心了。”秦婉初咧了咧嘴,“我也养了快二十天了,早就好了。” “那就好。”林舒望说,然后他就不知道要说什么了,秦婉初也只是看着他不说话,气氛一度尴尬。 “你” “我” 两人同时开口,都不自觉地笑了,当然秦婉初只是勉强的扯了下嘴角:“林将军想说什么?” “那个,孩子的事你不要太过伤怀,你和王爷都还这么年轻,以后一定还会有孩子的。” 秦婉初扭头看着虚空里,定了定她才道:“林将军,我和王爷没有未来了,也更不会有孩子。” “” 秦婉初指了指梳妆台上的一封信,那是她今天写来装好的,还没有人动过,林舒望有些不解,秦婉初说:“林将军可以看一下。” 林舒望走过去拆开了信,里面豁然是一纸和离书,秦婉初已经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林舒望怔了怔,不敢置信地看着秦婉初。 秦婉初叹了一气:“这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如今我方明白这真理。再深的感情一旦有了裂缝也再也弥合不了了,我愿意将心事第一个说给林将军听,因为林将军是个赤诚之人,定能理解一二吧。” 林舒望虽然不知道她小产的个中细节到底如何,但也明白她与庄清和的感情这段时间大不如前,似乎是出了什么问题,但他也从未想过会走到这一步。 只是此刻秦婉初脸上淡漠的表情令他不由想起了那日她浑身是血躺在这张床上的样子,那苍白无血的脆弱,令人心疼。 “你决定了吗?” “非离不可。”她淡淡地道。 “那,那你以后” “我不愿再跟他在一个地方,我想我会去找我哥哥吧。” 林舒望浑身一震,似乎突然有一股强劲的风从远处吹来,生生直从脚底板吹到了他的心脏里,风力之大令他五脏六肺都震了一震。 她要离开,她好不容易才来这里,如今却要离开? 林舒望咬着牙一时难受至极,秦婉初看他表情不太对,忙问:“林将军不舒服吗,对不起是不是我说得太多了,谢谢你今天来看我,我也第一个跟你道别吧,我” “秦婉初。”他突然叫她的名字,看向她说,“我,我知道我比不上谢云昭和王爷,但是如果,如果你真的要放弃王爷的话,能不能考虑一下我?” “你说什么?”秦婉初怔愣住了。 林舒望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做好了十足准备,他郑重道:“我知道你突大难定不愿多想儿女私情,但请你不管去什么地方,都带上我好不好,让我陪在你身边,我愿意以命待你好。” “林将军?” “我喜欢你,我一直一直都很喜欢你,但我知道我一直没有资格说这话。”林舒望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大声宣告,“秦婉初,可如果你真的要离开王爷的话,能不能让我陪着你。” 第344章 人生最尴尬之事 秦婉初愣住了,显然她没想到林舒望心里还压着这样一份心思。之所以会找林舒望说这些,除了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也是因为他正好今天就来了。 而且这些日子以来庄清和虽然待她好,事事尽可着她一个人,但也跟她无形中保持着一种疏离,每每陪她说话吃饭都不敢过于太深,她知道庄清和害怕触及到孩子以及他们之前争吵的事情。 他不愿再提,可不代表形成的伤害就不在。 她的孩子已经永远的没有了。 在这种情况下,她知道她找不到合适的时机跟庄清和开口说和离的事情,便也想着借他人的口告诉他,这样他总是要坐下来跟她面对横在他们之间的问题的。 但现在,却有另一个问题横在秦婉初面前,她难得的笑了笑,拢了拢头发说:“没想到我秦婉初魅力还挺大。” 林舒望看着她憔悴苍白的面容,眉头微紧:“我说的都是真心话,若你真要去找秦将军,便是要我背叛郡王爷,我也甘心跟你一起走。” 秦婉初看着他,这个男人说愿意以命待她好;愿意为了她背弃明主,她突然像是回到当年还未出嫁时一般,小姑娘最最向往的英雄,那种愿意为自己付出一切的人,好像就是林舒望这般的吧。 “吱——” 突然,虚掩的门轻轻被推开,没有人走进来,倒像是被风给吹开了一般。二人看过去,许久,才见庄荣渊背着手慢悠悠踱步进来,目光灼灼地看着林舒望。 林舒望:“郡王爷?” 人生最尴尬的瞬间之一——就是刚说要背弃的人,就站在门外偷听。 林舒望的脸色一时变得精彩无比,秦婉初看出他的拘谨,忙向庄荣渊解释:“林将军就是逗我开心,说着玩儿的。” 庄荣渊翻了个白眼:“好在今天是来了,不然本王还不知道我最得意的大将已经生了二心。” 林舒望一怔,忙跪了下去:“郡王明鉴,属下绝无叛离之意,属下只是” 他看了一眼秦婉初,秦婉初脸色也一时有些难看。 “只是英雄难过美人关。”门外又慢慢走进来一个人,却是庄清和目光沉沉的看着他。 人生最尴尬的瞬间之二——就是自己挖人墙角的事情,被主子知道得一清二楚。 若是面前有个地洞,林舒望已经钻了下去。 秦婉初眉头一紧,看向庄清和,他们二人不知来了多久,但看那模样是什么听到了,可庄清和竟然到现在现身。 “五嫂”庄荣渊伸手指着床上一脸白的女人,表情有些玩味,“哎,真是红颜祸水。” 秦婉初:“” 庄荣渊又向林舒望招了下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还不赶紧跟我撤退,柞这儿等着五哥发落你?” 虽然知道是为他解困,但林舒望还是很不好意思,走前看了秦婉初一眼,最后被庄荣渊拉出去了。 庄荣渊很知趣的把门给那夫妻二人关好,一路拉着林舒望走了,转过廊厅的时候,林舒望扯开了庄荣渊的手,说:“郡王,我是认真的。我知道如果我真的离开天字军无疑要背上背信弃义之名,但我不惧也不悔。” 庄荣渊盯着他认真的模样,他叹了口气:“林将军,你从天字军微时便一直跟着我们,从未有过二心,我一直十分钦佩于你,但我想你一直如此甘心情愿的在我麾下,是否跟我五嫂也有着很大的关系。” 不可否认的,庄荣渊说对了。 当初天字军潜伏蓄力之时,并不见得有任何可胜之迹,林舒望也有着无数次揭发庄荣渊的机会,重新投靠新势力;但他都没有,一路从荆棘到大路到黎明,到今天天字军如此的发扬光大,他一直默默无闻的付出,兢兢业业的守职,连功劳都不曾多抢一分。 因为他心里一直知道,他跟秦婉初虽然没有在一处,但却是站在同一条线上在奋斗,他深知自己不可能比得上庄清和,但看到秦婉初能得到幸福,他便很知足了,他想要的不多,仅是守在她旁边就好,哪怕她永远不知道这份心思,也没有什么。 但如今,他有这个机会,他也想要博一回,毕竟,秦婉初那双布满绝望与灰暗的眼睛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他想要守护的那个姑娘,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他也不要让她变成这样。 他的沉默回答了一切,庄荣渊再度重重一叹,他说:“五哥他们之间也许是出了点问题,但我从来都不觉得这会成为他们婚姻破裂的原因,林将军,勇气可嘉,但五嫂不可以肖想。” “她现在很” “我认真考虑过了。”庄荣渊继续道,“我要给你说门亲事。” “郡王爷?”林舒望眉头一紧。 “老大不小了,再打仗也不能耽误了终身大事不是。”庄荣渊拍了拍他的肩头笑着说,“听话,这样你自己死心,别人也放心,是不是。” 庄荣渊没有再多说下去,但林舒望已经懂得了那话里的意思,他后悔了,后悔今日莽撞的剖白心事,还被这二人给听到,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也许可以守着这个秘密过一辈子的,可现在显然不行了。 庄荣渊不会允许,庄清和就更加不会了。 垂头丧气的跟在庄荣渊身后离开府里,他知道,有庄荣渊的发话,无论接下来对象是谁,他都非成亲不可。 庄荣渊二人走后,屋里便沉静了下来,三月阳春如水的温暖光线从窗口洒下来,落在梳妆台上,落在那封和离书上。 庄清和拿起那纸和离书,一字一字的看完,手在秦婉初签下的那三个字里一遍遍磨砂。 秦婉初坐在床沿旁静静的等他看完,没有等到他说话,她看了他一眼,他眼底极尽的悲凉是她不想去触及的,她偏过头说:“你每次都是来去匆匆,我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跟你说,既然今天都听到了,便把字签了吧。” 庄清和捏着那张纸,任由心口被人开了一个大洞,身体里的五脏六肺已然血流成河,但他对这痛已经麻木,他轻笑了一下:“阿初,我最近一直在跟荣渊商量我们成亲的事情,今天我们才议定,下个月十二是个黄道吉日,我答应了你一定会给你一场盛大华丽的成亲典礼,我不会食言的。” “阿和” “你听我说。”他声音浅浅的,低低的,“到那时你的身体也养好了,我会把一切都布置好,你就提前几天住到荣渊那边去,成亲那日我再去接你,我要让全天下都知道,我要娶你为妻,我们一生一世都不分开。” 第345章 心魔难除 今天他带着庄荣渊一并过来,本来就是要跟秦婉初商量成亲典礼的事情,但却没想到会在门口听到林舒望的告白。 林舒望的话还没说完时庄荣渊就想闯进来骂人了,但被庄清和给拉住了,他并不意外林舒望对秦婉初的感情,其实很早之前他就察觉到过,只是后来林舒望一直在外斡旋,又去了云河州,相处得少,庄清和渐渐淡忘了此事,甚至也不觉得这么久了,林舒望的心思还会在一个有夫之妇上。 可显然,他失策了。 但他却很想知道面对林舒望的那些话,秦婉初会给什么样的反应。不得不说秦婉初的反应在意料之内,但却又不是他想要的那种,总觉得秦婉初的心好像不像以前那样,无条件的倾向他。 他有些难受,当然了,最最难受的并不是她对林舒望的态度,而是现在手里捏着的那张和离书。 秦婉初却只发出一声苦笑,她说:“如此说来我倒忘了,我现在只是你的妾而已,好像根本用不上什么和离书。” “阿初,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他坐到床边,声音极尽温柔。 “不好。”秦婉初看着他,倒是很正面的回答了他这个问句,她说,“阿和,我们都不要再自欺欺人了,经过这一次我已经明白,横在我们之间的问题永远都不会消弥,你我之间,从问题存在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分离之路。我也是这几日才想通,心魔是这世上最难以战胜的敌人,我累了,我没有多余的力气去陪你战胜心魔。” “不,我没有心魔。”庄清和伸手紧紧抓着她的双肩,目光恳切,“我的心魔已经消失了,阿初,我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别这样绝决,我们好不容易才到今天,你知道我们之间经历了些什么,你怎么会舍得放弃?” “可是形成的伤害已经弥补不了了。”秦婉初双眼溢出泪来,满眼的破碎与脆弱令人不敢多看一眼,“阿和,孩子没有了,没有了,你知道这对我意味着什么吗?” 小产那日,她忍着身上撕心裂肺的巨痛躺在床上,身下在流血,痛遍全身,眼睛在流泪,却是旧伤的愈合,但一切都比不得庄清和给的伤害,他说过不想要这个孩子,可她相信是他失言之过,也相信他后来说要跟她好好来过,更相信无论如何她都不会伤害他,伤害孩子。 可是他做了,他竟然真的给她送来一碗打胎药,没有痛能痛得过那一天。 那一天她才明白,原来那么相爱的两个人真的会有走到尽头的时候;原来一生以为不会再好的眼疾却好了,只是泪水过于汹涌让她失去了对眼晴的控制。 他抱住她,心痛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任性了,我不应该非要在这个时候跟你闹别扭,更不该质疑你跟他;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心魔了,我们以后一定还会有孩子的。” “不会有了。”她平静地说,“你没有心魔了,可我有。” 他怔了怔,轻轻松开她看着她,她深叹了一口气:“阿和,我的心魔永远也好不了了,这要怎么解?” 庄清和动了动嘴唇,却发现一时之间,他竟说不出半个字来。 “放我走好吗?”她说。 他摇头,他怎么能放她走,他怎么能放开她的手,他做不到,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你搬去和安浅住一阵子。”他说,“无论你想住多久我都不拦着,等你愿意回来,我再去接你。” 他站起身,却像醉了酒的人踉跄了一大步,堪堪扶住旁边的柱子才站稳,他一边朝外头走,一边说:“我让,让四喜给你收拾东西,让她陪你过去。” 看着他微佝偻着身体摇摇晃晃的走出房间,秦婉初垂下眸,阿和,你明明已经很清楚了,无论我们分开冷静多久,无法挽回的事就是无法挽回。这一次我要的不是临时分别,而是永远。 做这个决定并不容易,但那天躺在床上,感觉孩子慢慢离开自己的身体的时候,秦婉初就一下子做下了这个决定,她已经不能再想象跟庄清和继续生活下去的样子了,每一次面对他,总要想到他端来的那碗落胎药,这道坎,她永远也跨不过去。 秦婉初住去了庄荣渊府上,与庄安浅作伴,身体好了之后便一直跟着顾师一起给庄安浅配药。 顾师得知秦婉初要离开的打算,想了两天后跟她说:“你要是真要走,我跟你一起走。” “师父?” “你看,你这一声师父叫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说起来我还没有正时好好教授过你呢,所以以后无论你去哪儿,我便跟着去哪儿。” “可是安浅的病?” “这丫头的病待我们的药配成功后,十年八年的都不会有问题,所以你大可放心。” 听顾师这样一说,秦婉初便点头:“也罢,那就等把安浅的药配好,我们一起走。” 三月十一号,光复军突然越过青州大举向起义军用兵,两军在一处浅水滩处交战,第一次相交,互有伤亡,难分伯仲。 对于这次的突袭竟然没有给天字军任何的出奇不意,他们居然能从容应对,这让光复军十分不解,朱奕盯着秦修然一度怀疑军情走漏。 可天大的冤枉啊,秦修然赌咒发誓说自己绝不可能走漏如此重大的军情,另一边的卫知柔只能赶紧遁了。 但战争的号角一旦吹响之后,不分输赢是不会罢休的,天字军与光复军的战争就这样正式拉开,数月里,你来我往,打得火热,互有输赢,难分上下 他们之间的战役也成了所有叛军战役中最大的战场,投入人数与伤亡也是最大的。 因着战争的开始,庄清和显然越来越忙,天字军大有可用之将,庄清和不到万不得已也并不会上战场,但后方的指挥工作,庄荣渊全权交托于他,而庄荣渊自己除了战略布署,却还是雷打不动的每三天要去一次闲云庵。 漏夜的风开始带着点微暖的气息,春浓意深,庄荣渊来不及套马,便火急火燎的冲进庵里,直奔那间熟悉的房间。 一推开门便见卫知柔坐在灯下正捧着一本书看,听见开门声她才抬起头来:“阿渊。” 庄荣渊冲上去紧紧抱住她:“对不起,今日事太多绊住了才来晚了。” 第346章 大舅哥杀上门 从第一次在闲云庵偶遇到如今已度过了三个月,一个多月前两军战争打响,却也丝毫没有影响二人每三天一次的约会。 从一开始的敌对,为难到现在的深情绵意,他们之间的关系在不知不觉间就发生了质的变化,便是等卫知柔回过神来,早已无法再控制自己内心的真实情感,更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脚一次次的走向他,投进他的怀抱。 卫知柔紧紧抱住他说:“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怎么可能,我答应了你会来就一定会来的。”庄荣渊笑了笑说,“便是天王老子也阻拦不住。” 卫知柔笑了,但随之她的眼神又黯淡了下去,庄荣渊拉着她的手问:“怎么了,有心事。” “战事胶着,我不知道这样下去,到底最后会如此走向。”卫知柔说,“我很害怕” 庄荣渊笑了,伸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头,说:“傻丫头怕什么,若是我赢了,我说过不会伤害你哥他们的;若是你们赢了我就立刻向朱奕投降,然后你再帮我说两句好听的,朱奕迫于大局也不得不留我一命不是,我们还是会在一起的。” 他总是把什么都想得很美好,卫知柔摇头:“大王他” 若光复军胜出,朱奕怎肯留姓庄的性命。 其实庄荣渊也知道,只是哄女孩子嘛,总要这样说的,他不会让天字军败,他微眯了眯眼,顺势将她搂进怀里:“柔柔,我们三天才得见一次,别说不高兴的行吗?” “可每次你总是跟我谈星星谈月亮,谈花谈雾谈理想。从来都没有问过我关于光复军的计划之类的问题,难道你不想知道吗?”卫知柔问他。 他看着窗外那轮明月,淡淡地笑了:“我来见你是因为我爱你,我就想跟你谈恋爱,说风花雪月。若你是我的探子,我自然来见你的目的不同,可你不是啊。” 卫知柔看着他:“可你知道,我所知道的关于光复军的事情,比你们的探子更可靠,更多。” “柔柔,我怎么能让你做这种事。”他看着她说,“话说回来,你不也没问过我,有关天字军的布署问题嘛。” 她摇头:“我烦了,我太讨厌战争,太讨厌这些事情了,我不想过问。” 看她皱起眉头的模样,庄荣渊微蹙了一下眉,说:“那就别过问了,就在我身边,什么都不要去想了。” 卫知柔笑了,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习惯在庄荣渊眼底寻找一丝安慰和勇气,每每见到他总能感到无比的安心,这比她平时见到卫知光还要安心不少,难道这就是爱上一个人的力量吗?! 庄荣渊在她的笑里沉沦,轻轻抬起她的下巴亲了下去,她没有躲,他就变得越大胆起来,搂着她深深在那唇齿之间索取香甜 无论外头风声雨声如何剧烈,每一次在这里的短暂时光总是令人幸福开心,她倒在他怀里享受这一刻的安静与恬适,外头的风柔柔的从窗口吹,抚过她的发丝,一切都变得那么的美好。 “卫知柔——” 突然,一声破门而来的厉喝打断了所有的美好。两人都惊惧的看向门口,只见卫知光提着一把明晃晃的刀杀气腾腾的冲进来,目光直逼庄荣渊。 卫知柔一惊,连忙将庄荣渊推开去,二人分开的一瞬间,大刀劈下,在他们原来所站的位置地板上直劈出一个大裂缝来—— “阿渊快走。”卫知柔惊叫道,又赶紧冲上去抱住了卫知光,“哥,你干什么,快把刀放下。” 庄荣渊在被吓了一跳之后,很快平静下来,他看着暴怒的卫知光,说:“知光,你激动,你听我说,我和柔柔” “闭嘴。”卫知光怒瞪着他,“给我拿命来。” 他想冲上去杀人,奈何卫知柔紧紧的拖着他,他转头恨铁不成钢地盯着卫知柔:“放开。” “不。”卫知柔眼底噙着泪,直是摇头。 “知柔?”卫知光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妹妹。 “知光,我知道你对我们姓庄的都没有好感,可是天启帝已经死了,是我们一起杀的。”他吼道,“你们卫家也该清醒了,对于四姓的悲剧,我们这留在世上的人,每一个都承受着悲痛,你为什么非要因我一个姓而对我如此仇恨。” 卫知光凶怒地瞪向庄荣渊:“关于先辈的仇恨,确实已经完结,但是庄荣渊即使是如此我们依旧是敌对。” “今夜取了你的人头回去,天字军不攻自破,你说是不是一笔大买卖。” 得,好像确实是这样,庄荣渊翻了个白眼。 “阿渊你快走,别跟他强行解释了,我哥听不进去的。” 卫知光瞪着把自己死死拖拽着的妹妹,难以置信这是自己疼爱了多年的亲妹妹。 “我我最后说一句。”庄荣渊知道这种情况下多说无意,但他还是想说,“知光,我爱柔柔,这辈子我非她不娶。朱奕能为她做到的,我也一样可以做到且能做得更好。你应该也看见了,柔柔爱的人也是我,你既心疼她,就该知道给她想要的才是对她好,而不是塞给她一堆她不想要的鸡肋。” 卫知光举着刀朝他奔来,但他走不动,卫知柔紧紧拽着。庄荣渊跑出屋去,在门口还不忘喊一句:“柔柔,劝劝大舅哥,都是一家人,现在这么动粗,以后可怎么见面。” “有种的别跑,看老子今晚不劈了你”卫知光的声音也在夜空中消散。 远远的月门边不知何时围满了被吵醒的庵中众人,但那把刀过于晃眼,没人敢靠近。 待确定庄荣渊已经上马逃远,卫知柔才放开了卫知光,卫知光把手里的刀一扔,他也清楚,是不可能追得上庄荣渊的,况且他是天字军首领,深夜赴会,不可能保身一人,出去,定有千军万马等着他自投罗网,他还没那么傻。 他看着卫知柔,用从未有过的严厉且冽狠的目光瞪着自己的妹妹,他捧在掌心里疼爱了这么多年的亲生妹妹啊。 “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吗?”卫知光伸手重重戳在她脑门上。 “隐瞒闲云庵之事已是死罪,你居然还跟敌方首领私会,还不止一次,说,什么时候开始的,有多久了,到什么地步了。” 卫知光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愤怒:“大王一直怀疑是修然走漏军情,最近一直将他排除在战略布署之外,可没想到原来你才是那个祸根啊,卫知柔啊卫知柔,你” “哥。”卫知柔忍着满眼泪意,伸手握住他的手说,“我爱他。” 第347章 永远不可能的亲事 闲云庵并不是说事之地,卫知光忍着满腹的怒火将卫知柔拉了回去。 早在半个月前卫知光就隐隐察觉出卫知柔的异样了,每三天一次的出门,每每都要到很晚才会回来,次次问到她都是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卫知光生怕她在外面出事,但她又不肯明说,他只好一路跟踪。 本来守了大半晚上都只有卫知柔一个人在屋里看书,卫知光原还以为是她太累了,只想找那么一个隔世之地好好安静一下,直到看到庄荣渊出现,看到二人抱在一起互诉衷肠,卫知光整个人都要爆炸了。 回到府邸,卫知光将卫知柔关在一间柴房里,幽暗的灯光忽明忽灭,他站在门口隐在黑暗里的眸子看不清颜色,但卫知柔知道他很生气,从小到大,这是他第一次跟自己红脸,甚至不惜把自己关在这样一个肮脏差劲的环境里。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冷冷的逼问。 “你不是说过,四姓的仇恨已经结束,你又为什么” “卫知柔。”他冷冷地打断她,“你姓卫,他姓庄,你们永远都不可能,便是这段仇恨已经拉下帷幕,但有些隔阂至少是非我们这一代可以解除的,更何况,撇开这些不提,我们也是敌对关系。” “他说过如果他们胜出他不会伤害我们的。” “呵,可真是大言不惭。” “哥” “你到底被他灌了什么迷魂汤?”卫知光吼道,“这段时间你就给我待在这屋里好好的静思己过,我明天就会向大王提及你们的婚事,好好待嫁吧。” “你要让我嫁给朱奕?” “这是你们年少时就定下的婚事。” “可你明明之前就已经不怎么同意这婚事了啊。” 那次朱奕利用秦婉初,确实让卫知光很不待见,也认为他也许真不是卫知柔好的归宿,是以一直心里有所犹豫,也正是因为他的犹豫婚事才迟迟未成,不然只以卫知柔的坚持并不足以成事。 但现在,卫知光改变主意了。 他闭了闭眼:“如果只能在庄荣渊和朱奕之间选择的话,知柔,你就乖乖听话嫁给朱奕吧。” “我不。”卫知柔厉声嘶吼道,“哥,你不能这样对我,他后院那么多的女人,他也根本就不是真心爱我,你怎么能忍心让我跳那么个火坑。” “哥” 卫知光显然没有要继续再听下去的意思,反身出去锁上了柴房门,头也不回的走了,任凭身后那小屋里的姑娘如何摇门呐喊,他都不予理会。 和卫知光一样满心惆怅,一头官司的还有庄清和。 自从将秦婉初送去与庄安浅同住之后,一开始他心里也很忐忑,怕她会吵会闹,若是她执意要离开,说实话庄清和还真不知道要怎么挽留,他又不可能真次她绑起来,他做不到。 所以他每日只远远的在廊厅处看一下她,见她日日不是陪着顾师弄药,便是陪着庄安浅读书散步,看上去似乎心绪平定了很多,四喜给他的汇报里,也没有再听她说过半句离开的话。 庄清和虽然没有完全安下心来,但至少比之前好了一点。 这天顾师跟秦婉初在药房里翻着书,找着草药,抬头间顾师便又见不远处的廊厅边上立着那抹熟悉的身影,他不免看了一眼旁边正在忙碌的秦婉初。 秦婉初显然并没有在意到,还拿着书在问他:“师父,这味药似乎跟之前我们用的有相同药性,你看这次能否替代。” “可以一试。”顾师转头也忙起手上的活,有一句没一句地问她,“这安浅的药很快就要配成型了,你还是原来的打算?” 他们之前说好,药配好后就离开,一起离开。 秦婉初点了点头:“不然呢。” “可是,虽然王爷给你足够的自由,但你也应该知道要出云河州,他肯定第一时间会知道,城门也未必会放行” 秦婉初早就料到这一点了,她冲顾师笑了笑:“我会给他留封信的,至于怎么出城,那就到时候看师父你的本事了。” “”顾师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心想做了这恶人,以后再碰到庄清和他会不会打死自己这把老骨头。 “现在天字军跟光复军正打得火热,听说今天一直未上战场的卫知光也参战了,还把我们的林将军打得够呛呢。” 卫知光与秦修然一直没有参战,秦修然是因为被朱奕猜忌,几乎被排除在了这次对战之外,而卫知光也一直在后方布署战略,但今天也不知怎么回事,头一战他就打马来了,一直叫嚣着要跟庄荣渊亲自对战。 “我知道。”她说,“双方互有输赢,但总体来说发,好像天字军更占上风吧,毕竟光复军内部其实并没有完全调节好,加上如今天下形势,对天字军的呼声越来越高,荣渊称帝指日可待。” “朱奕就是不信邪。”顾师耸了下肩头,“他其实应该先将目光对准那些势力远弱于自己的叛军,逐个击破才对,借着与天字军和亲的关系好歹敛一敛自己的光芒,可他稍一缓过劲儿就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其实最重要的是他对姓庄的一直仇恨颇深,阿和与荣渊是彻底被他恨上了的。”秦婉初苦笑一下,作为一个领导者,情绪完全被自己的私欲所铺占,这其实真的不是一件好事。 “那我们现在去光复军”顾师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确,这明摆着是从强方投弱方,也非明智之举。 “我只想去找我哥哥,其实的我不想多想,他们爱怎么打,就怎么打吧。” “丫头。”顾师看着她,“你其实应该知道吧,这段时间他几乎每天都来看了你。” 何止呢,秦婉初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他不仅每天都来看了她,还将四喜伪装成他的眼线,也罢,秦婉初无欲于这些事争执了,反正四喜原本就是他送的人。 “他不敢出现在你面前,生怕白打扰了你,却又怕你还没有气消。”顾师说,“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说实话,他这般深情” “师父。”秦婉初打断他要说下去的话,“药开了。” 话题终究没有继续下去,庄清和也没有在廊厅处待得太久,因为庄荣渊很快派人来找,说是前方战事吃紧,卫知光已经连胜三局,得想法子了。 第348章 卫知光的怒火 林舒望已经败在了卫知光的手下,而且还受了伤,只能暂退后方休息。议事厅里众将个个摩拳擦掌,意欲去会一会这位猛将。 但庄荣渊深知卫知光的怒气从何而来,他深吸了一口气:“这次你们都不要去,我去。” “郡王不可。”众人阻拦,毕竟这么多可用之人摆在这里,哪有庄荣渊亲自上场的道理,便是卫知光叫得再难听,再指名点姓,也绝没有他亲自去会的理由。 庄清和站了起来,他说:“我去吧。” 众人看向他,庄荣渊皱眉:“他这次来势汹汹,恐怕” 庄清和走到庄荣渊身旁,压低声音说:“你每三天都要去一次闲云庵,瞒得了别人了,却瞒不了我,我知道他为何生气,放心吧,他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 话说到这儿庄荣渊哑了口,也是无话可说了。 庄清和提着刀上了战场,一身披甲在阳光下闪着煜煜光辉,与他冷漠清冷的表情倒是极为不符。 卫知光拉着马缰挑眉看向来人,哼笑了一声:“庄荣渊那个缩头乌龟,就只敢躲在后面吗?” 庄清和淡淡一笑:“卫兄,我们是老熟人了,便不说那些场面话。我直说了吧,你是阻止不了卫知柔和荣渊的事情的。” 卫知光两眼冒着火光,瞪着他:“知柔心思单纯受他蛊惑欺骗,我可不会,庄清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这样就想让我屈服,我告诉,便是光复军覆灭了也绝不可能。” “在这一点上,你确实比不上大哥。” “你说修然?” “他虽也曾迷茫徘徊过,便至少最后也选对了。卫兄,你想看你妹妹悔恨终身吗?” “少在这里威胁我。”说着卫知光一夹马肚子,朝着他直冲而来—— 烈烈焦风止不住的往耳里灌,随着两刀相击发出的清脆碰撞声,两人战到一起,卫知光不让分毫,庄清和也使出了全力,这么久以来,压抑的心绪也需要一个发泄的地方。 而此时的另一边。 叶千茗带着新春才摘下来的樱桃去找卫知柔,早前卫知柔就望着秦府院里那棵樱桃树流了半天口水,说樱桃熟了,一定要第一个偿鲜。 自入了上安之后,朱奕就作主将原来的秦府归还给了秦修然,但现在就只住了秦修然和叶千茗两个人,显得空旷而宽阔,果树极多,都是早年间秦修然陪着秦婉初一起种下的。 但卫府里个个跟得了哑病一样,对叶千茗的问询一概是不知道,叶千茗只好抓了卫知柔的贴身丫头这才知道前一天晚上卫知光把卫知柔给锁柴房了,小丫头流着泪说没有卫知光的许可,谁也不敢给小姐开门。 叶千茗赶紧让人带路去了柴房,隔着门卫知柔扑上抓住叶千茗的手:“千茗,快,快给我开门。” 叶千茗一边让人拿钥匙,一边不解地问:“你这是做了什么惹你哥发这么大脾气,修然说你就跟他半条命似的,如今竟舍得把你锁在这里一天一夜?” 卫知柔哽咽着声音摇着头也解释不出什么来,只道:“我哥他不可理喻,他要把我嫁给大王,我不能嫁,我不想嫁给他。” 叶千茗点了下头:“今天早上倒是听修然提了一嘴,说是你哥主动提及的婚事,希望能让你和大王早日完婚。我也正奇怪呢,早前你哥不是挺不乐意这婚事的嘛,大王催了几次都没有结果,怎么这次” 门开了,卫知柔扑上来抱住叶千茗呜咽地哭起来:“他就是个混蛋,还说什么心疼我,分明是想毁了我。” 旁边守门的人蹑手蹑脚过来:“那个秦秦夫人,您这样,我我们没法跟将军交待啊。” 叶千茗瞪了他一眼:“你们将军回来你只管说人是我放的,他要发火,让他来秦府找我。” 说着叶千茗便扶着卫知柔回了她的院子,丫头早已把樱桃洗好端了上来,但卫知柔望着那满盘红澄澄晶莹剔透的樱桃,也根本没有什么胃口。 叶千茗一边安慰她一边在她的抽抽噎噎着渐渐将事情大概搞明白了,可这种事她也作不了主,也不知道要怎么劝才好。 “早前倒是听修然说过大王对庄氏的仇恨极深极重,但他说你哥向来明事理,是分得清爱恨情由的,可没想到遇到这事竟还是无法跨越?” 卫知柔缩在椅子里抱着双腿,只是摇头:“千茗,我想逃跑,我不要嫁给大王。” “事情应该也没到这么一步吧,你哥今天上了战场,等他回来,我让修然好好问问,修然的话他多少还是听的吧。” 卫知柔看着叶千茗,伸手紧紧抓着她:“千茗,那你现在就让秦大哥来,他肯定能理解我的。” “不用专门去请我了,我已经来了。”秦修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但随秦修然同来的还有朱奕。 卫知柔冲到门口看见朱奕行在最前头,扬着一张笑脸,她整张脸便又绷了起来。 叶千茗行了礼,卫知柔只是怔怔的立在那里,显然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秦修然将叶千茗轻轻拉到身后,跟她互换了一个眼神,朱奕伸手去握卫知柔的手,却被她躲开了,朱奕也不生气,只道:“今天一早你哥跟孤提了两件事,一件是他一定要上战场;第二件就是说我们的婚事。” “难得你哥松了口。”朱奕笑着说,“毕竟孤可是等你等得花儿都谢了,所以准了他的所有请求,也等不及想来见你。” 卫知柔看着朱奕,咬了咬唇说:“大王已经有很多美人相伴了,并不差我一个。其实我们的婚事也只是年少时的一个玩笑而已,大王莫要放在心上,我哥,我哥他就是想攀附罢了。” 卫知柔也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但她的话却并未让朱奕有半点不开心,旁边秦修然说:“大王,你跟知柔慢慢谈,我和千茗先行离开。” 秦修然拉着叶千茗走了,但叶千茗显然很担心,被拽着走出院子忍不住问:“我们就这样走了,会不会不太好,丢她一个人面对大王,你要她怎么办,她根本就不想嫁。” 秦修然眉头微紧,看向叶千茗说:“我知道,大王也知道。” “那你们” “今天大王让我参与议事,其实就是已知道之前泄漏军情的并不是我,千茗,大王他其实很早就知道知柔与庄荣渊私会的事情了。” “那” “你说一个男人,容许自己名义上的未婚妻与别的男子私会,暗通款曲而一直不作为,你说他想做什么?” 第349章 谋算 朱奕其实比卫知光更早知道卫知柔和庄荣渊的事情,闲云庵被瞒未报早在一个月前就被人捅到了朱奕跟前,朱奕便让人着手调查了些事,因涉及卫知柔,他多少是要给些面子的。 但当他知道卫知柔竟在庵中与人私会时,也愤怒的想当场冲过去杀人,毕竟虽然卫知光一直对婚事闭口不提,但全光复军早已默认了卫知柔的身份。 都知道卫知柔早晚是他朱奕的女人,可如今这明晃晃的一顶帽子戴到头上,朱奕岂能不气。 但很快便有谋士给他出主意,说这是擒拿天字军首领的一个绝佳机会。 庄荣渊只有在多次的平安约会后才会真正放松警惕,而对卫知柔的情意也会越来越依赖,当网撒得够大,还怕没有鱼儿嘛。 但是卫知光的横插一杠让朱奕始料未及,这迫使他不得不赶紧收网了。 朱奕坐到旁边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卫知柔:“你不肯嫁给孤,到底是因为觉得你哥想攀附还是你根本就不爱我?” 卫知柔愣了一下,抬头看向他,朱奕深吸了一口气:“这么说吧,你哥已经把闲云庵的事情全都告诉孤了。” 这怎么可能。 卫知柔第一反应是不相信,卫知光不可能把这样敏感的事情告诉朱奕,卫知光当然不会说,但这不代表朱奕把这件事栽到他头上。 朱奕看着她,又说:“所以,其实你喜欢庄荣渊,你是为了他才抗婚的。” 卫知柔认命的松了一下肩膀,她说:“既然大王什么都知道了,要杀要剐我悉听尊便,绝无怨言,只一点,这件事从始至我哥没有参与,也根本不知情,大王莫要迁怒于他。” 朱奕笑了,起身走到她面前伸手在她肩头上轻拍了一拍说:“傻丫头,你怎么会觉得我想要杀你?” 他的笑很温和,让卫知柔感觉像是一下子回到了当初光复军刚组建的时候,那时候他们三个的关系确实很好,朱奕和卫知光都无条件的疼爱着她。 “我们这一路行来多少艰难险阻。”朱奕叹了一气说,“你们兄妹始终守护在我身边,我一刻也未曾忘记我们当初是如何起家的,便是这光复军首领的地位,也是你哥一力保举,若无你们兄妹,如何有我今日?” 原以为朱奕早已被权势熏得变了心变了肝,倒没想到今天竟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便是此刻,你哥还在前线为我奋战。”朱奕说,“所以我怎么可能做伤害你的事呢。” “那大王” “知柔,得知你与别人心意相通,不再肯嫁给我的时候,我确实是难过过的,但是秦将军也劝了我很多,也让我渐渐看开,也许我们真的就是传说中的有缘无份吧。” 朱奕笑了一下,接着说道:“我特意挑着你哥不在的时候来见你,就是想当面跟你本人说清楚的,你既真这么不想嫁,我不会强迫你的。” “大王你说的是真的吗。”卫知柔一脸感激的表情。 朱奕点头:“知光疼爱你,我自然也是疼爱你的。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我如何不希望你得到幸福呢。只是,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是姓庄的,说实话,多少我心里有些不平衡吧。” “不,大王,你若真肯成全,知柔一定会一生一世念你的好的,而且,而且天字军其实并不想跟我们打仗的” “知柔。”朱奕打断她的话,说,“虽然我说我不会阻止你,但是你也知道你哥的脾气,他只怕未必愿意将你嫁给庄荣渊。” 这倒是事实,卫知柔全然没想到朱奕在这件事上如此好说话,倒是自己的哥哥,如今成了最大的阻碍。 朱奕说:“我倒是有一个计策。” 卫知柔两眼一亮,朱奕凑过去悄声说给她听,卫知柔听罢有些不解:“大王,你真的,真的愿意这样做?” “这是唯一的两全之法了,你放心,事后我会跟你哥好好解释的。” 卫知柔还有些犹豫,显然这件事太大了。朱奕拍了拍他肩头说:“我会让秦将军护送你,你可放心了。” 秦修然一直等在卫府外院的大厅里喝茶,不多久朱奕与卫知柔一起出来,朱奕对秦修然说:“知柔今晚住到我大府里去,你今晚也随同前往护卫。” 秦修然眸色闪了闪,低头应了声是。 卫知柔随便收拾了点简单的衣物便随朱奕去了大府,秦修然因要回府一趟,便与他们在卫府前分别。 扶卫知柔上马车时,秦修然看了她一眼,在她耳旁低语了一句:“大王的话,莫全信。” “知柔。”朱奕向她伸手来将她拉进了马车内。 秦修然也已经转身离开了,卫知柔有些怔愣,还在回味他那句话的意思。 秦修然回秦府其实并没有什么可收拾准备的,他很清楚今晚行动的全部过程,因为在去卫府前,朱奕把该交待的都交待妥善了。 叶千茗坐在院里那棵梧桐树下,目光望着虚空里:“大王如此做,好生卑鄙。” 秦修然深吸了一口气:“他刻意将这个任务交给我时,你知道他说了什么吗?” 叶千茗看向他,他说:“大王说,如果这次行动成功,我就是首功,可如果中间有半点纰漏,那都是我们夫妇走漏的风声,他绝不会再轻饶。” 叶千茗一怔,她知道秦修然自然是不会怕死的,但是朱奕此话无疑是将她作为人质一般威胁着秦修然,让他不得不乖乖听话。 “他手上有那么多将军可以执行今晚的行动,但他都没有用,偏要用我。”秦修然说,“我知道这是他要我向他重新展示忠心的时候,而且我们也都很清楚,如果此次行动真的成功,天字军已然不再可惧。” “可知柔”到时候知道一切真相的卫知柔该有多绝望,多难过,叶千茗不敢想象。 秦修然苦笑一下,他握着叶千茗的手语气尽可能的温柔:“千茗,这就是战争,这就是你死我活,纵使我们与天字军那方有再深羁绊,再深感情;纵使也明知大王是刻意利用,谋心算权,但又如何,历史永远只会记得胜的那一方是何等威风,我们与天字军的战役终究是要划上句号,所以用什么方式又有什么关系。” 叶千茗咬着牙,显然还是不开心。 “不过我也让大王跟我发了誓。”秦修然说,“他非要参与此次行动,我便也向他要了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 “不杀天字军领导层任何人,采用怀柔之术。” 第350章 私奔 庄荣渊收到卫知柔的信时,秦婉初正在在他书房里跟他汇报着有关庄安浅病情的进展。 历经数月,新药已然制成,顾师亲自试验过,虽然可能这个药还是不能根治庄安浅的病,但至少可以比之前所有的药的药效都更好,保守估计可以抑制庄安浅五年内不再发病。 这已算是一个极大的进步了,而且也倾尽了顾师与秦婉初的全部心血。 庄荣渊拿着那张药单,叹了口气,他也没有奢望能一举将庄安浅根治,看来也只能先这样了。 抬首间,秦婉初手里抓着一只送信的信鸽,她正在解那信鸽腿上的信纸,然后规矩的递给他:“会不会是前线急报,你既还有事,那今天就先这样吧,我先走了。” 庄荣渊展信看了一眼,连忙摇头:“不是的,这是柔柔的来信。” 那天晚上在闲云庵碰见卫知光之后,卫知柔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他,他发出去的消息也一直石沉大海,却没想到今晚卫知柔又主动来信了。 “知柔。”秦婉初怔了怔,问道,“她最近好嘛,我哥和千茗怎么样了?” 庄荣渊看罢了信,眉头深锁,似乎没听到秦婉初的问话,秦婉初喊了他两句,他才抬起头来,见他一脸茫然,秦婉初忙问:“是上安那边出什么事了吗?” 他摇头,但表情却很复杂。 “你有心事?”秦婉初走上前,“既是知柔的来信,我看看应该也不打紧吧。” 但真是什么军事情报,秦婉初也是看得的,庄荣渊没有阻拦,将信给了他,悠悠转口道:“你也在这儿住了十来天了,安浅的药既已配好,明天就搬回去吧。” 这次换秦婉初盯着信纸一脸茫然震惊,似乎也没有听到庄荣渊在说什么。 抬头,她询问的目光撞到庄荣渊脸上,目光相接间,庄荣渊叹了口气:“这事你就别管了,让四喜收拾一下” “私奔?”她拿着信纸问他,“到底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她为什么会突然说要你去骑龙渡口什么老地方接应她,她要来云河州?” “什么私奔,我们两个一起跑才叫私奔。”庄荣渊抓着头脸别向一方。 秦婉初摇头:“那你觉得这在卫知光眼里是什么?” 庄荣渊一把夺过她手头的信纸说:“我也不想这样,你以为我愿意让她这样莫名其妙的跟着我吗,我明白如果是这样就算我给她再盛大再华丽的成亲典礼,也弥补不了她心里离开亲人,不能得到唯一的哥哥的祝福的遗憾,可我们能怎么办?” “五嫂,我们的情况跟你和五哥的情况大不相同,你知道我用了多大的劲才让柔柔跟我心心相印吗,她愿意跟我在一起,不在乎我姓庄,这对我已经是天大的幸福了,如果真的只能这样我们才能真正在一起,那就算背弃全世界我也愿意。” 秦婉初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她终究没有再说什么,她也不想说什么,感觉自己本来也没有资格管。 她说:“那你今晚要去这个老地方吗?” “她要来,我自然要去接她。”庄荣渊皱着眉说。 “如果真是这样,那你为何一副不太开心的样子?”秦婉初说,他的脸上并没有马上就要跟心爱之人会合的喜悦,却满是担忧。 卫知光知道他们的事情,卫知柔事隔几天突然写信说要随他来云河州,还说一切准备妥当,政治者的敏锐让他不得不多绷了一根弦在脑子里。庄荣渊不清楚,这封信的可信度有多高,倒不是不信卫知柔,只是不信她身边的环境。 他背过身去,望着墙上那一排摆满了书籍的架子,半晌他才转过身对秦婉初说:“无论柔柔说的是真是假,既然是她说的,我就一定要去。五嫂,只是有件事想交给你去做。” “我?” “若我一个时辰内还没有赶回来,你就立刻将我的行踪告诉给五哥,让他速带人去闲云庵。” 庄荣渊知道这封信一旦在庄清和他们面前公开,没有一个人会同意他前往,特别是在知道卫知光已经跑到庵里刺杀过他一回。 就算是同意,应该也会让他带足兵马,可是浩浩荡荡的去,只会把等在那里的卫知柔给吓到,最主要的是他不愿意在卫知柔面前表现得好像他很不信任她一样。 秦婉初本来不想接这个任务,她甚至有些糊涂,不太明白这其中的含义,但是庄荣渊走得急,不给她多余思考的时间。 闲云庵内,卫知柔焦急地等在他们从前约会的房间内,按照她和朱奕说好的,这一路都是秦修然送她过来的,送到之后秦修然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至于卫知光那里,她留了一封信,是让秦修然转交的,没有机会当面跟哥哥告别,她很遗憾,可是事到如今她也没有办法。 她想也许哪天卫知光想通了,他们兄妹总会有再叙前情的时候。 庄荣渊还是如以往一样,只带了五六个随从,星夜奔赴而来。一路风风火火的闯进房间,卫知柔一见到他便扑了过去:“你来了,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你的信,你的字,我怎么会不识得。”庄荣渊抱紧她,“你哥怎么会把你放出来?” 这一点庄荣渊很迷惑。 卫知柔摇头,说:“我哥没有放我出来,是大王帮的我。” “朱奕?”庄荣渊眉头一紧,更迷惑了。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我怕我哥知道了会赶过来再抓我走,阿渊我没有时间了,为免夜长梦多,你现在就带我走吧。”卫知柔说,“等进了云河州我再详细跟你解释。” 他确实有很多疑惑,但现在确实是进了云河州才算真正安全,无论如何,先回去再说。 他点头:“好。” 说完这个字,突然门外响起‘咻——’的一声,一支箭定定的穿过黑夜射来,从庄荣渊的耳发边擦过,直直插进他们后面的墙壁上。 二人一惊,庄荣渊转头看去,只见秦修然重甲在身,手执长剑,带着一队人马火速包围了他们。 “秦大哥?”卫知柔微惊,她以为他早已经走了。 秦修然立在门口,淡淡的看着二人,叹了口气:“对不起,你们中计了。” 卫知柔抓着庄荣渊的手微微一紧,庄荣渊看向他:“朱奕竟派你来抓我?” “庄荣渊,各为其主,对不住了。”秦修然说这话时,并没有看向二人。 第351章 拜堂 至现在,卫知柔才堪堪醒过神来,这一切都是朱奕的计谋。 庄荣渊在看到秦修然带兵出现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了,而自己带来的几个人也被秦修然绑了就扔在门外阶前。 他只是苦笑:“朱奕用人还真是胆大,他就没想过我会不会策反你,毕竟我们关系可是匪浅。” 秦修然眉头一紧,说:“对不起,千茗在他手上。” 好吧,庄荣渊点头,他失策了。 “可是之前你完全可机会把千茗一起带出来。”卫知柔道,“我们可以一起逃啊,朱奕他怎么能这样,他怎么可以利用我?” 他利用的何止一个卫知柔。 秦修然面对他的咆哮,淡漠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变化,只道:“知柔,就算我们都可以逃,你哥呢?可想过我们脱逃后你哥要怎么面对大王,以大王的性,定会剐他以逼你就范。” “”卫知柔一听这话,颓丧地瘫坐在旁边椅子里,“他从一开始就是利用我,说什么会帮我逃跑” 她突然看向秦修然:“你,你之前在卫府前跟我说那话,你早就知道他的计划了。” 秦修然深吸了一口气,仰头说:“别这样看着我,在这次的行动里,我承受的煎熬与痛苦,不比你们少。” “我有一个提议。”庄荣渊说。脸上镇定自若,丝毫没有自己被敌军俘虏的怕意。 “我不会同意。”秦修然淡淡拒绝,“你我都很清楚,你现在说的所有话都是为了想拖延时间罢了,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等待你们的援军来救的。” “这样说吧,这次行动,我必须成功。”秦修然郑重道。 “对不起阿渊。”卫知柔眼底泛起泪花,“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你要是没来就好了。” 庄荣渊摇了摇头,笑着说:“别这样柔柔,两军交阵而已,天字军就算没有我还有我五哥,朱奕想要的结果未必能达成。” 秦修然招呼两个人上去绑人,庄荣渊知道没有誓死抵抗的意义,他看向秦修然:“哪怕知道我是在拖时间,看在当初你来云河州我从始至终以礼相待,未曾为难的份上,至少听一听我的提议。” 这话,秦修然无法拒绝。 庄荣渊说:“你来作见证,让我和柔柔在这里完成拜堂。” 这话一出,秦修然和卫知柔都惊怔住了:“什么?” 庄荣渊苦笑一下:“如今这局面我最坏的结局不过是死在朱奕手里,若当真是这样,至少让我死之前把心爱的女人娶了吧,圆一个遗憾算一个遗憾。” “阿渊” 庄荣渊握紧她的手笑着说:“我也知道被你们抓回去后,朱奕一定会强迫柔柔嫁给他,这一次便是卫知光也不会反对了。对不起柔柔,我很自私,我就是恶心一下朱奕,就算我不能和你在一起,那我也是你第一任丈夫。” “不,我不要嫁给别人。”卫知柔扑进他怀里,“我们现在就成亲,就在这里拜堂,如果大王真的要杀你,我就同你一起去,我们死也不分开。” “够了。”秦修然硬着声音打断二人的你侬我侬,他闭着眼叹了口气,转身吩咐旁边一个小兵,“去问庵里被控制起来的师太,摆一张香案到院里。” 庄荣渊感激地看了秦修然一眼,秦修然避着他的眼神,只道:“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和承认的仪式,真的有意义吗?” “只要有一个人知道,柔柔已经是我的妻,就够了。”庄荣渊笑了笑道。 下面人去准备拜天地用的香案了,秦修然又问他:“知柔突然来信,你就真的没有怀疑过,如此只身来赴约?” 他摇头:“柔柔的来信我是不会爽约的。” “一失足成千古恨啊。”秦修然看着他,“这很有可能将直接扭转两军战局,甚至是未来的天大大局。” “若我不来,才是一朱足成千古恨。”他却说,“之前我一直十分难以理解五哥为什么面对天字军独一无二的领导权,敢于那么慷慨大义的说拒绝,但我现在知道了。” 他握紧卫知柔的手冲她笑了笑:“如果是为了心里那个人,这天下确实不足以成份量。” 这话,秦修然颇有同感。 院子里摆好了香案,还妥贴的摆了两盘水果供品,庄荣渊携了卫知柔的手出来,在一众士兵的包围圈里二人走到香案前,抬头的大好月色,万里星光,璀璨而明亮。 秦修然站在旁边冲当了唱礼的人:“一拜天地。” “等一下。”庄荣渊叫停。 “你又怎么了。”秦修然皱眉,觉得这人这样拖时间真的是过分了。 庄荣渊跑进屋里找了一圈,当然了,两个小兵一直寸步不离的跟着他,不一会儿,他从屋里拿了张红色的方帕出来,笑着说:“虽然小了一点点,但颜色却很正,将就一下。” 说着,他将那红帕子盖到了卫知柔头上,卫知柔忍不住好笑起来,二人拉着手,这才拜了天地。 秦修然唱礼完毕,庄荣渊小心翼翼的揭开她的盖头,盖头下的她早就哭成了泪人,他伸手替她擦了擦泪,语气从未有过的温柔:“你终于是我的妻了。” 卫知柔哭得不能自抑,避着他的目光不敢回应。 “接下来是不是该入洞房?”他抱着她笑着问。 两个小兵毫不留情的将二人分开,秦修然站到二人中间说:“入洞房就不要想了,接下来该回上安了,走。” “至少让我亲一下我娘子吧。”他被两个小兵反绑起手,但嘴里却不住停。 秦修然显然不再听他呱噪。 “秦修然,你什么意思啊你,我亲一下又耽误不了几息时间,你至于吗你。”庄荣渊一路被人扭带着走,一路冲他喊叫。 翻身上马的秦修然不再理会他,这个人越理会越来劲,若是云河州的人真的追来,那接下来才是好看。 “秦修然,你个混蛋,我亲我娘子天经地义的,你凭什么不让。我祝你和叶千茗天天吵架,不得安宁哦对了,叶千茗现在可是我义妹,我可是你义兄,你怎么能这样对我,秦修然,你说话啊” 庄荣渊没有回来,秦婉初察觉到了不对劲,赶紧回府去找庄清和。 庄清和正在书房里看地图,跟几个大将在复盘今日白天的战役,见她提着灯笼风急火燎的推门而入,不免都怔愣住了。 “快,快纠结兵马去闲云庵救荣渊。”她急道。 第352章 心底的英雄 事发紧急,但闲云庵几个字已经够庄清和想明白一些关窍,当即让人领着兵马发往闲云庵。 前队人马将将出发,庄清和仍不放心,为免出大事故,又差了两员大将连夜加防巡守,自己则再带一队人马也赶去头云庵。 叶老将军倒是出来阻止过,他说:“若郡王爷真是有个什么好歹,我们天字军当即会失去主心骨,所以王爷如今是万万不能有事的。” 因为庄荣渊若失事,庄清和就必然是天字军的继任者,一刻不能耽误,更不能让天字军生半点乱象,给人可趁之机。 “现在不知敌人计划,但我们会小心应对的,只是我若不对心里总是不安。”庄清和拒绝了叶老将军的提议,还是坚持亲自前往闲云庵。 临出城门前,秦婉初在门口拦住了他,她似乎为了追上他也是费了很大的劲,站在风里不住的喘着气。 庄清和下马走来,看着她:“虽然是快入夏了,但晚上还是冷,你快回去,别在外头了。” 秦婉初看着他,还在平息着起伏不定的胸口,气息有些紊乱。 “我会把他平安的带回来的。” 秦婉初将卫知柔那封来信交给他,说:“这是当时荣渊收到的信,我不知道会不会对你们有帮助,但带上总不会有错。” 他看了一眼,点头说好。 秦婉初也点了点头,嗫嚅了一下又说:“你,一路小心。” 庄清和有多久没跟她说过话了,他也记不清了,自那次她说要跟他和离,要离开他之后,她就被他强行搬去了庄安浅那边住,二人几乎都没见面,自然更没有说话。 他忍不住上前抱住了她,这个拥抱他想了好久,也期待了好久:“搬回来好不好。” 虽然当初是他让她搬去与庄安浅同住的,但他不知道这段时间她有没有冷静过,有没有想通他们之间的问题,最最重要的是她的心魔除了吗,他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秦婉初本来是想推开他的,可是她眼底湿润了一片,强睁大了一下眼睛,将泪意忍了回去。她笑了笑:“你该出发了。” 庄清和轻轻放开她,深深地看着她。她伸手轻轻替他捋了一下头发:“阿和,你仍然是我心里的英雄。” 他笑了,忍不住在她额头上狠狠的亲了一口,然后才翻身驾马而去。 他意气风发的背影消失于城门口,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秦婉初落下泪来,声音在风里被吹散:“永远都是。” “只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阿和,祝你幸福。” 在明白庄荣渊可能遇到危险的时候,秦婉初也立刻察觉到今晚可能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庄清和不会放她走的,而她已不想再跟庄清和吵架,争执。与其两厢为难,不如平静分手,给彼此留点好的念想,而不至于很多年后再回忆的时候,发现那个曾经那么深爱人,留给自己最后的模样,竟然是张牙舞爪,咆哮哭泣 城里慌乱了一夜,庄清和不在,秦婉初想收拾东西走人简直不要太简单,便是与顾师出城门,也不过随便一句借口,根本没有任何人怀疑。 知道庄清和去了骑龙渡口,秦婉初与顾师走了较偏的小路,星夜里在弯弯绕绕的山路里,与云河州渐行渐远,与他渐行渐远 快天亮的时候,他们才坐上一辆牛车,在车后板子坐着,任道路颠簸二人的身子,顾师看她一直不说话,便问她:“心里后悔吗?” “只是遗憾。”她苦笑了一下,“遗憾终究没有跟他走到最后。” “其实他” “师父。”秦婉初真怕他又会劝自己,她不想听了,也不敢听那些了,“既然已经离开就不要再提了。我知道他好,他很好,可是我们中间的隔阂永远也消失不了,他的心魔,我的心魔,就算是被封印起来,还是存在,谁知道哪一天,哪一把钥匙又会释放我们之间的心魔呢。” “我已无力再去争论,再去与那些隔阂大战,不如放彼此生路,自在些吧。” 顾师摇头不再说什么,她与庄清和之间,别说她自己觉得遗憾,顾师也觉得遗憾。 回想当初一开始,顾师忍不住好笑:“我很早就看出他对你的心思,可是云昭是个好儿郎,因此我从未觉得他有机会。只是后来的种种谁又料得到呢,我原以为你们会是这世间最好的一对,初丫头,就像当初我不觉得他有机会跟你在一起一样,后来我也不觉得你们两个竟然会分开。” 秦婉初看着他,他叹息说:“世事难料,我不觉得的事情都变成了现实,哎。” 庄清和并没能追上秦修然的队伍,但庄荣渊在闲云庵给庄清和留了信息,那是昨晚与卫知柔拜堂时,他进屋找红帖子趁机留下的。 指明他被秦修然抓去了上安。 庄清和驻兵闲云庵,派人往上安城打探消息,并暗中开始策划救人之计。 庄荣渊被推进大牢的时候,秦婉初与顾师才在破晓里坐着牛车进了上安城,多年以后再入此城,物是人非事事休啊。 秦婉初一路行来感触良多,在那熟悉的,自己从小长到大的秦府门前停下,她望着门头上那块匾额看了很久,想象着不多时也许母亲全拿着根棍子出来,凶神恶煞地问她:“这些天你跑哪儿疯去了,还知道回来?” 母亲是再也不可能出来了,叶千茗一路跟两个小厮交待着什么事情,一路急急的行出门来,兜头与秦婉初的眼神相撞,她愣了一下,随即惊叫出声:“阿,阿初?” “千茗。” 二人朝彼此跑来抱在一处,秦婉初擦了擦眼角的泪说:“对不起,我叫错了,嫂子。” 叶千茗忍不住流泪:“你怎么会” “阿初。”同样惊讶的是一身风霜回来的秦修然,才结束行动,向朱奕汇报完成,不想回来竟见到秦婉初。 顾师插到他们中间,挑眉说:“能先进去,边吃饭,边说,成否?” “是是是,快进府。”叶千茗忙道,“我让下人去准备饭菜。” 与此同时的闲云庵,山雨欲来风满楼,庄清和与几个部下正在紧锣密鼓的召开会议,待他们完成会议已经是下午了,阿七端着饭菜上来:“王爷,先吃点东西吧。” “探子回来说朱奕只是将人暂扣牢中,也还没有向我们天字军发来信息,可见是另有所图,我们必须要抢在他前面” “王爷,侧妃留了封信给你。”阿七打断了他的话,将信递过去。 庄清和抬起头看向他,阿七的目光瞟向一旁,闪躲着。庄清和这才意识到不对,赶紧拿过信来看,信上字不多,仅寥寥数行:阿和,此生就到这里吧,再见,莫念。 第353章 斩来使 此生就到这里吧! 春末的风徐缓吹来,拂在人心坎上有痒痒的暖意,天空寥寥数星眨巴着眼睛,忽明忽灭,庭院里有几棵垂丝海棠,正是开花时节,在夜风里飘扰来几缕香气,沁人心脾。 本是大好的夜景,庄荣渊与卫知柔在这里度过无数幸福安逸的时光,也确实是会挑地方的。但庄清和却犹如坠入了数九寒冰的深渊,一直沉,一直沉,这个深渊不见底,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最后会落往何处。 只是心里突被那几个字给震得空空的,干涩的喉咙半天发不出一个音。阿七不敢在屋里久待,默默退出了房间,本来这时候不是告诉庄清和这个坏消息的时机,可是阿七现在不说,事后再提,庄清和非将他生吞活剥了不可。 抢来闲云庵救人的那一晚,他们都太急了,只顾着庄荣渊了,根本没有一个去留意一个女子的动向,阿七也跟着叶老将军留守在云河州忙进忙出,生怕在那时节会出大乱子。 是以,秦婉初的离开,直到天亮都无人察觉。 庄清和还记得他走前秦婉初特意跑来让他一路小心,她说他永远都是她心目中的英雄,这句话,那个没有被推拒的拥抱都让庄清和以为他们已经和解了,这次回去,她就会搬回来跟他回到从前快乐幸福的时光。 可原来,那晚她特意跑来,是为了跟他道别 庄清和坐在窗下,面前的一盏油灯映照着他面容忽明忽灭的看不真切,他一点点小心翼翼的将秦婉初留下的那封信叠好,手掌一遍遍抚过那封信,回想和她争吵以来的点点滴滴 他一直枯坐到天明,屋里的油灯什么时候灭的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听到门口阿七再度唤他时,他扭头的时候,脖子僵得生痛,想站起身才发觉腿也麻了,腰也酸了,浑身每一个关节都像是被钉了钢钉进去一般,生硬而僵化。 他差点一个踉跄,阿七赶紧扶住他,说:“光复军那头派使者送来一封信。” 庄清和将手中那封被自己抚摸了几千万遍的信轻轻收进里衣囊怀中,淡淡道:“去看看。” 他眼底淤黑一遍,起身的样子微佝着背,头发半披散在肩头上,一脸的疲态使得整个人看上去完全老了十岁,待他走后,阿七才看到庄清和昨晚坐过的那根凳子周围竟掉落了一堆的头发 阿七皱眉,心底揪起一片心痛,赶紧追上去:“王爷” 庄清和默默走在前面,苍白的面容没有血色,也没有表情。风和日丽的天气,太阳晴好,但似乎也照不透他冰冷的面容底下的寒霜。 “要不,把这件事交给旁人处理吧。”阿七有些担心庄清和的身体。 庄清和没有搭话,径直到了闲云庵的前院厅里。 光复军的来使是个谋士,一个书生模样的小胡子男人,却是好一副的趾高气扬,神气在在的坐那喝茶,便是见庄清和亲自出来接见,也不见挪一下屁股起来行礼。 他将信交给阿七,冷声说:“我们大王说了,要天字军两日内必给答复,否则” “否则如何?”庄清和挑眉。 “否则我们就只能送还庄荣渊的尸身了。” “你们行此卑鄙手段挟持我主,竟还敢来此耀武扬威,真当我天字军没人了吗?”阿七怒斥,“别忘了,战场之上,你们可是十战八输,凭什么” “阿七。”庄清和淡淡打断阿七的愤怒指责。 对方使者也只是对阿七的话轻哼了一声,显然全不放在心上,说:“使信已带到,告辞。” “等一下。”庄清和发言,阿七赶紧拦住来人。 随之也有两名士兵跟着走了进来,那使者有些不解,看向庄清和,庄清和说:“朱奕送我天字军如此大一份厚礼,我们也当礼尚往来,先还他一份小礼,并告诉他,大礼容后便到。” 那使者轻哼:“王爷还没有看我们大王的信,这就要送礼?” 庄清和伸手拔出阿七腰间的刀,轻轻放到那使者脖子上,说:“当然。” “你你,你要干什么?”那来使突然好像懂了庄清和话里的意思,但仍是不敢置信,他毛遂自荐兴冲冲的来当这使者,便是料定了庄荣渊这张大牌在手,天字军断断不敢为难于他。 “两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庄清和,你休要坏了规矩,可别忘了,你们的大王现在还在我们” 啰嗦的话还没说完,伴随着那来使不敢置信的瞪大的眼珠子,人头落地,鲜血顿时喷浅四周。 庄清和干脆利落的收了刀,丢还给阿七,吩咐人:“找个盒子把这颗人头装起来,即刻送还朱奕,告诉朱奕,这是饭前甜点,主菜,容后便到。” “是。” 庄荣渊被抓,本来跟来营救的上千人马心里就惶惶难安,众说纷纭,不知天字军究竟将如何走向。但庄清和雷厉风行,出手铁血,手腕极强,这一刀不仅是将天字军所有人心拉拢了回来,士气找了回来,更是无形中给天字军吃了一颗定心丸。 他们绝不会认输。 “王爷,这封信”阿七拿着那封来使送来的信递到他面前。 庄清和冷笑一声,无非是要他们举手投降,他道:“烧了。” “是。” 当着所有在场军士的面,那封信被火舌吞得干干净净。 做完这一切回到屋去的阿七,见庄清和正坐在轩窗下沉思,阿七一时有些不敢靠近,他不知道此时的庄清和是在思考对付朱奕的对策,还是在思念那个人。 “那支队伍我们一直没有让其见光,看样子,是时候让他们出来展示一下了。”庄清和淡然开口,“去准备,最迟今晚傍晚,必须动手。” “是。”阿七明白庄清和嘴里的那支队伍是指什么,确实,自天字军建起,那队伍一直承载着最重要的根基力量,但即使是之前的鹿台大会,上安大战,庄荣渊与庄清和也没有让这支队伍暴露于人前,而现在,庄荣渊身在敌手,他的生死关乎整个天字军的走向,这支队伍,不得不用了。 其实,虽然庄清和心里压抑着怒气与不甘,所以才会那么霸道的对待来使,但这支队伍也是他敢于如此干脆利落行事的最后底牌! 第354章 还人情 卫知光未经通报闯进了朱奕的大府之内,不过朱奕并没有怪罪他,对于自己将卫知柔软禁在大府里的事情,他是这样解释的:“知柔她好不容易在孤的劝解下,愿意协助我们,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不过她自己现在不愿意回去,你就且让她在这儿住下吧,反正婚期将近,这里以后也是她的家了啊。” 卫知光已经知道了昨晚他们的行动,也知道此刻天牢里关押着庄荣渊,但他实在难以想象卫知柔竟然会帮着朱奕将庄荣渊绑来,这怎么都不切实际。 可当卫知光提出要见一见卫知柔的时候,朱奕却说:“她心情现在有点复杂,并不想见任何人,知光你还是先回去吧,你放心,她在孤府里,孤肯定是会照顾好她的。” 她心情复杂不想见任何人倒是真的,包括朱奕在内。 自回到上安后,卫知柔就被‘请’进了这府里被朱奕软禁了起来,朱奕去见过一回,卫知柔骂得很难听,摔瓶子砸碗的,朱奕便没有再去了。 而秦修然如今已经管不得庄荣渊的死活了,秦婉初的突然回来占据了他全部的精力,虽然秦婉初对离开庄清和的事情说得风清云淡,但是顾师左一句,右一句的夹带,他已经在脑子里复原了这段时间秦婉初所经历的一切。苏丹小说网 而这一切竟都是从他与叶千茗大婚当日开始的。 他眼底的怒气盛也盛不住,秦婉初看出了他的生气,忙道:“哥,一切都过去了,你也千万别因为我的事生谁的气,这也许一切就是天意吧,怪不得谁的。” 秦修然看向叶千茗:“你带阿初下去梳洗一下,好好休息。” 叶千茗懂他的意思,便拉着秦婉初先走了。 待到她们走完,秦修然才一掌拍碎了面前的桌子,正伸筷子准备夹菜的顾师:“......” 看着这张八仙桌裂开,一桌的美味佳肴顺势倾倒了一地,顾师感觉自己也要裂开了,生气归生气,别拿食物出气啊。 “庄清和。”他紧握着手掌,骨节都因大力而发出嚓嚓声。 “阿初对她小产的事情一带而过,但我知道远没有那简单,顾师你告诉我,阿初当日究竟什么情况?” 当日...... 秦修然已经这么生气了,顾师回想了一下那日掀开被子看到的满床血,他吞咽了一下,还是不要说了。 “事情已过去了,况且初丫头不是说了让你不要再提了。哦对了,听说你们抓了庄荣渊那小子。”顾师转了话题。 秦修然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顾师有一搭没一搭的自己找话说:“你说这人生啊,我前一天还在庄荣渊府里为他妹妹治病呢,没成想今天他竟成了阶下囚。” “诶对了,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跟天字军谈判,有庄荣渊在手里,这么大个筹码......” “这些事我管不着。”秦修然打断了他的话,他也不想管,“总之,若再让我对上天字军,我非将庄清和打得落花流水不可。” 昨晚光复军行动成功,庄荣渊此刻被关在天牢里的事情,还是沐浴时,叶千茗一边给她搓背一边讲给她听的。 秦婉初没想到自己报信还是报晚了,不然以庄清和的速度不可能追不上自己哥哥,但转念又想,若真是追上了,昨晚又必是一场死战,哥哥与庄清和之间......唉,她终是不想有任何人受伤。 不过庄荣渊是个重情义的人,特别是对卫知柔,她还记得庄荣渊收到卫知柔的信时那满眼的温柔,那时他纠结眉头估计也是预料到危险吧,不然不会提醒她容后报信,但他还是去了。 为了美人能做到这份上的人并不多,秦婉初想,便是因着在天字军那么久的情分;便是因着庄安浅的关系;便是因着是自己报信报晚......种种缘故吧,这一次她想救庄荣渊,也算是全了自己对天字军的最后心意。 “阿初。”叶千茗叹了口气,“既然回来了,那就什么都别多想,有你哥在必会护我们一世安宁的。” 秦婉初知道叶千茗这是想安慰她,拐弯抹角的,显然她不好提庄清和这个人。秦婉初淡淡的笑了一下,说:“嫂子,只要你不嫌弃我回来和你们住,我这辈子便都是一赖在家里了。” 叶千茗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弄得她满脸的水,说:“你再拿我开涮,明天我就叫媒人上门给你相看。” “哟,这是要开始行使长嫂如母的权利啊。” “阿初?” 二人说笑起来,倒是一派融和,但叶千茗也看得出来,她压着心里的许多郁结,不愿意在亲人面前表现出来。 午后的时候,朱奕差人来请秦修然,说有要事相商,好多将军谋士都已前往大府了。 秦修然向来人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光复军收到了天字军的回信,却是一颗人头和庄清和的一句狂妄发言。 说这些的时候,秦婉初和叶千茗就立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梧桐树下,秦修然转身看向二人,他说:“看样子我是不能回来吃晚饭了。” 秦婉初说:“他有实力这样狂妄。” “......什么?” “因为天字军还有一张王牌,至今没有使用过。”秦婉初说,“虽然你们这次利用知柔抓了庄荣渊,但若阿和使用那张王牌,谁笑到最后还真不好说。” “哦,你不会是说......”叶千茗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到底是在天字军内那么久的老人了,便是不知内情,耳闻风听也会知道一点点。 秦修然看向秦婉初,秦婉初点头:“嫂子猜对了,哥,能否告诉我荣渊被关在哪里?” “你先告诉我,你们说的那张王牌,到底是什么?” 秦婉初低下头想了想,说:“我可以告诉你,但我有个条件。” “阿初?”他没想到秦婉初竟然要跟他说条件。 “哥,我知道各自为主,不得已而战,这没有谁对谁错。但是我和嫂子都深受天字军之恩,若无庄荣渊首肯,你更不可能那么顺利的娶到嫂子,这一点你承认吧。” 秦修然无话可说,她道:“我不想欠他什么,至少让我为他把这件事情做了。” “阿初想救庄荣渊,我也想。”叶千茗说,“修然,他会是个明君的。” “只要我们计划得当,不会有人知道我参与这件事。”秦婉初拉着哥哥的手,半撒娇起来,“哥。” 秦修然抓头:“真是要了老命了,我感觉我才是水里那没有根的浮萍,昨晚费尽心思抓了人回来,今天又苦心孤诣想法子救人出去......” 第355章 狱中见人 朱奕召集大家到大府里议事,两排正禁微坐的官员,一方武将,一方谋士,大家都群情激愤,大概谁都没想到,他们王牌在手,竟然还能遭遇庄清和这样对待。 这不知道是庄清和太过自信,还是真的不将朱奕放在眼里,抑或是不把庄荣渊的生死放在眼里。 有人说:“我们这招只是正中那庄清和下怀,庄荣渊成了弃子他不正好可以全接收天字军,成为天字军独一无二的领导者,所以才敢斩来使,毁契约。” 又有人说:“庄清和此人向来行事稳妥,而且早有传闻之前庄荣渊是让过位的,但他都婉拒了,人家说一山不容二虎,可庄清和却甘愿退居二把椅,何以如今会将庄荣渊当弃子?莫不是他还有什么后手吧。” “再有后手也没有斩来使这般狂妄的做法吧,这庄清和只怕是在偷着乐呢,天字军内部无论是政权更迭还是此次他们大王被抓,几乎都没有发生任何的震动,算是一支王师了,我们非得要做足十全准备才好。” “依我看,就将那庄荣渊吊到墙城外头,天字军一天不举手投降,便挂他一天直到把人挂成人干儿为止,这庄荣渊在天字军内的威信极大,便是庄清和再有心这个节骨眼上弃人夺权,也要衡量一下天字军看到自己大王被城墙的心情吧。” ...... 你来我往的争论持续了近两个时辰,却没有任何结果。 朱奕发现整个过程中,卫知光和秦修然几乎没有说话,一直沉默着。 所以会后朱奕特意将二人单独留了下来,他先问卫知光:“你怎么看?” “属下现在只想见知柔。”卫知光不过出战一天,回来就发生这么多的事情,从秦修然那已经把经过都了解得差不多了,他是万万没想到朱奕心机如此之深,卫知柔与他好歹多年感情,也是说利用就利用。 他不敢想象现在卫知柔被困在这府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但总之不会好过,所以他现在只想带走卫知柔,其他的事情让那些谋士尽情给他出主意吧,反正他也只是武将。 朱奕看了卫知光一眼,没有回答他的话,转而又问秦修然:“秦将军呢?” “大王在会上几乎没怎么说话,想来心里已有成算了吧。”秦修然也算是看明白了,朱奕在很多事情其实很有主张成算,可权势越大的人就越是容易猜忌怀疑,这一点任谁也改变不了。 朱奕哼了一声,说:“不管庄清和到底怎么想的,这一次我都一定要让庄荣渊尝一尝地狱的味道。” 秦修然:“......”看吧,他就知道。 朱奕走上一手拍在秦修然肩头上,一手拍在卫知光肩头上,他说:“这一次秦将军立了大功,孤记下了。” 秦修然默然未语。 “知光,知柔这次也算是大功臣啊,所以我打算留她在大府吃了晚饭再着人送她回去,你呀,就不要担心了,嗯。” 卫知光眉头紧皱,又道:“大王打算怎么做?” 朱奕将袖袍一扬,哼声:“待孤将庄荣渊折磨够了,就将他绑到阵前,当着庄清和与所以天字军的面,一刀一刀将他剐个干净,既然庄清和不肯就范,那我也只好将他们的大王摔倒至阵前凌迟了。” 毕竟一个失去了利用价值的大王,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 卫知光看着他,道:“刚才的讨论中,有人说得对,庄清和敢于如此正面敌对,必有其后盾,我们还是小心为止比较好。” 朱奕却并不以为意,人在他手上,庄清和还敢怎么样呢。 临走前秦修然故意借口身体不舒服要去出恭,卫知光本来就心不在焉,也没有理会。秦修然绕道去了一趟后厨房,在四面无人的时候将秦婉初事先给他的一包药粉全数倒进了厨房的水缸里...... 与此同时,秦婉初与叶千茗带着食盒去了关押庄荣渊的天牢,守卫原本是不想让她们进的,叶千茗往人手里塞了足金的一个大锭子,说只是想见一见昔日旧主,权当送行。 整个光复军都知道叶千茗的来历,毕竟当初两军和亲的事情轰轰烈烈,即使并没能真正在战争上派上用场,但叶千茗来自天字军,还是庄荣渊的义妹这件事,人人尽知。 好说歹说下,加上金钱的诱惑,或许也看她们两个不过弱女子吧,于是看守就放她们进去了,但只给了她们一盏茶的时间。 二人直奔阴暗尽头,那用铁链被绑在十字架上的那个人,庄荣渊身上的衣服被一道道红色鞭痕甩得稀烂,额头上一大块烙伤,血肉翻飞,惨不忍睹。 “他们动了刑?”叶千茗忍不住捂嘴,忙冲过去检查,“郡王,郡王你没事吧。” 前一天两人还在书房里讨论庄安浅的病情,不成想这才一日工夫,庄荣渊就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秦婉初往他胸口上戳了戳:“还活着吗?” “当然活着。”他低着头,声音从喉咙最深处发出,“你,怎么在这儿?” 对于秦婉初的出现,庄荣渊十分惊讶。 秦婉初叹了口气:“活着就好,其他的别管了,我们只有一盏茶时间,你听好了。” 秦婉初附头过去在他耳旁低语了几句,庄荣渊微偏头,艰难的看了她一眼。 而与此同时,叶千茗将食盒中带来的酒拿出去分发给了所有今晚守夜的狱卒们,说算是秦府犒劳大家伙的辛苦酒。 那头叶千茗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这头秦婉初与庄荣渊的交头接耳也接近尾声:“记住了。” “恐怕不会那么简单。”庄荣渊哼笑。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秦婉初道,“你若想活着出去,怎么也得拼一把吧。” 这倒也是,庄荣渊低了低眉,又问:“她怎么样了?” 虽然卫知柔不爱朱奕,但不管朱奕为人如何,这么多年卫知柔无疑都是将他当哥哥一样尊敬爱戴的,如今遭受最亲最近的人的利用与背叛,又与他分离,生死难明,卫知柔心里该多难受,难以想象。 秦婉初深吸了口气,苦笑说:“她被软禁在大府里,我们谁也见不到她,但眼下你的命最重要,先顾好自己,至于她,朱奕到底不敢动她的,毕竟卫知光还在这儿呢。” 这倒也是,庄荣渊看向她又问:“五哥知道你走了吗?” 第356章 秦婉初的计划 秦婉初怔愣了一下,也许知道了吧,毕竟她留了信,四喜找不见她也是会禀报的;可又也许他还不知道吧,为救庄荣渊他定是要忙得晕头转向,这时候阿七不敢跟她汇报自己的行踪也情有可原。 可知道还是不知道有什么意义吗,反正事情就是这样了。 秦婉初没有回答庄荣渊的问题,便随叶千茗一道离开了。 回程的路上,马车在青石板路上骨碌碌的行着,车上秦婉初一度陷入沉默里。叶千茗握着她的手说:“阿初,我们的法子真的能行吗?” 秦修然的那包药粉足以让整个大府的人死死沉睡,一觉到天亮,便是房子塌了,喊声震天,也不会让人醒过来;而叶千茗送给狱卒那酒里也有着同样功效的药,待药效发挥作用,庄荣渊就可以用刚刚秦婉初悄悄塞给他的一根银簪撬开锁链,大摇大摆的走出天牢去。 当然了,他那一身伤想大摇大摆的走是不太可能的,估计得一瘸一拐,只是天牢外头不远处就有巡夜的,待他出来一直守在暗中接应的秦修然的人会将他带到秦府内安顿。 今晚是无法出城的,以他的身份怎么样隐瞒都将是一个大漏洞,所以不能出城给朱奕以调查对象的话,就只能将他藏于暗处,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秦修然才帮朱奕抓了庄荣渊,朱奕应该也不至于会怀疑是秦修然又反水救了人,所以秦府就是最最安全最最令人意想不到的藏身之所。 等到朱奕发现人越了狱,鸡飞狗跳的时候,只怕天字军也兵临城下了,不管庄清和是想要强战救人,还是要动用那支神秘队伍来救人,总之是一定会弄出响动的,有响动就会混乱。 秦婉初便是想趁着庄清和引发的动乱,将庄荣渊塞于浑乱之中,最好是能跟着一起来救人的天字军队伍一起撤离,若不能便也可以趁着乱相逃出上安,到那时,朱奕再回过神来庄荣渊已经安全,而且因有庄清和的扰乱,光复军里谁都不会成为怀疑的对象。 之所以这样做,秦婉初也是对朱奕不放心,倒不是对庄清和救人不放心,朱奕太过卑鄙,就算是庄清和强势闯进来救人,难保朱奕不会拿庄荣渊性命想上威胁,正是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发生,秦婉初才要想法子先让庄荣渊脱离朱奕的掌控。 “行不行,到时候就知道了。”秦婉初叹了口气说,“若中间真还有其他变故,我们随机应变就是了。” “只是知柔......” 叶千茗说:“修然说,在闲云庵他的见证下,知柔和郡王已经拜过堂了。” 秦婉初一愣,看向叶千茗,后者叹了口气:“郡王是怕自己这一回真的凶多吉少,想临死前圆一个梦罢了,只是正如你所想的,现在的知柔不知道是难过成什么样。” 别说卫知柔本人了,听见这样的消息,秦婉初都觉得心脏揪紧的痛,她咬牙:“无论庄荣渊这一次是否得救,知柔终归是要留在这里的,朱奕......一定会娶她,是不是。” 叶千茗点头:“虽然卫知光现在也不太满意朱奕这样软禁着知柔,但也明白是知柔之前多次暗会庄荣渊惹怒了朱奕的结果,即使不满他也没敢明说什么;而且卫知光这次也是同意婚事的,无论是为着巩固与卫氏的关系,还是因为多年的婚约与感情,朱奕这次应该都是非娶不可吧。” “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朱奕放弃知柔呢。”秦婉初抓紧手,“在知柔心里一定已经认定自己是庄荣渊的妻子了,她怎么还肯委身朱奕?” “便是没有拜堂,知柔也是不肯嫁给朱奕的。”叶千茗说,“早前她就提过多次想作罢婚事,朱奕一直没给明确的回复而已。” “也许......”秦婉初望着虚空里,“只有这样了。” 第357章 朱奕的折磨 秦婉初摇头,示意她没有方法能联系上他,况且若真能有方法联系上他,他估计也早就联系自己了。 “那我们这就......只能听天由命了?”叶千茗问。 顾师提着个酒壶立在门边上看着他们一个个焦头烂额地样子,说:“提醒你们一句。” 众人看向他,他说:“朱奕说要将庄荣渊折磨个够,如今他把人直接提进了大府,我就在想如果真是只想折磨人,在牢里才是最好的地方,可为什么却被带进大府了呢?” 众人蹙眉,顾师叹了口气说:“不是我思想龌龊啊,只是朱奕这个人,小肚鸡肠,心思歹毒,大府里如今不仅是有庄荣渊,还有柔丫头呢,我只怕今晚受辱的不止是庄荣渊一个。” “顾师此话怎么讲?”突然,身后响起一人声音,众人看去,却是卫知光不知何时进了秦府,悄没声息,竟也没人通传。 “知光......” 卫知光提脚进了门,看向秦婉初说:“其实我们都已经知道秦婉初到了上安,但是你今天没有在大王面前提,也不怕他事后怪罪?” 秦修然怔了一下,他自家妹子回家算自家事何以这也要跟朱奕汇报,但随即他想明白了,秦婉初不是一个普通的人,她身上还有一样朱奕做梦都想得到的东西呢,如今秦婉初来了光复军,按说朱奕应该很高兴吧。 “今天都在说正事,我自然也就没想到这茬。” 卫知光朝秦婉初微点了下头算是示意,随即便问顾师:“你刚才那话到底什么意思?” 顾师虽未明说,但他们也都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秦婉初站起身说:“不如我们现在就全体去大府求见吧。” 他们在边上,朱奕再怎么着也不敢太过分吧,至于药效的问题,待朱奕睡死了,就让秦修然一棒子把卫知光敲晕算了,反正也只有卫知光是不定变数,其他人都可以协助庄荣渊逃跑,大不了就是等明天朱奕醒了,就说所有人都睡着了,他们也一样,不知道怎么回事。 “夜深人静的,大家都去算怎么回事呢。”秦修然皱眉,“总要有个正当的求见名目吧。” 总不能跑到朱奕面前说:“大王,我想你了。” 相对无言,那不得尴尬死,而且绝对引人怀疑啊。 秦婉初深吸一口气说:“就说我有要事求见。” “什么要事?”卫知光反问。 “知柔不肯嫁给他,我要用他最想要的谢氏的传承图换知柔的自由。”她的声音在略显空旷的房间里回荡,掷地有声,“这算不算是极重要的事情,是不得得马不停蹄求见他。” 卫知光愣住了:“......” 她,刚刚说了什么。 卫知光还没怎么反应过来时,秦婉初已跟秦修然出了门,叶千茗自然是要留在府里,卫知光跟着跳上马车同去,他问秦婉初:“你......真这样想的?” 秦婉初看了卫知光一眼,叹了口气,转头看向秦修然:“哥,你是不是没有把知柔和荣渊成亲的事情告诉他?” “他们成亲了,什么时候。”卫知光瞬间暴跳起来。 秦修然摊手:“我就知道你是这副德性,所以也不敢跟你说太多,如今这局面已经够多东西需要你消化了。” 第358章 折磨 朱奕瞪大的阴狠的目光是卫知柔从来没有见过的状态,泪水划过脸颊,她怔忡住了,简直不敢相信眼前人是曾经自己最信赖最敬爱的兄长。 “朱奕你个变态。”庄荣渊也慌了,拼命在椅子上挣扎起来,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朱奕要对他用刑了,不仅是为了发泄,更是为了此刻他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你有什么就直接冲我来,我们之间的仇恨我们之间清算,你别拉上柔柔,她可是一直信任敬爱你,你怎么能这样对她?” 第359章 强迫 “柔柔。”庄荣渊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叫声。 朱奕一把将卫知柔箍在怀中,笑道:“真的什么都愿意?” “不柔柔,你不许委屈自己,我们已经拜过天地,是夫妻了,我没有允许你怎么能嫁给别人。”庄荣渊大声吼道。 “拜过堂?”朱奕双眼一眯,冷哼,“庄荣渊,如果她已经是你的了,那不正好,我就是喜欢抢你的。” “朱奕,你这个变态。” 朱奕却哈哈大笑起来,又怒又喜,他的心思从来没有被人看得这么透过,这么多年,庄荣渊是第一个将他当初的算计这么明明白白摆到台面上讲的人,纵使知道卫知光可能也早就想到了,但也不会介意,可被人捅到面子上这样说,朱奕岂能不怒。 可那又怎么样,庄荣渊就算知道了全部又如何,他到底是自己的阶下囚,什么都输给他了,就连女人,也输给他了。 一想到这一点,他又狂喜过望,忍不住偏头在卫知柔脸上狠狠的嗫了一口:“既然如此,那今晚你就好好伺候我。” 卫知柔一惊,跳开一步:“不,不,不要在这里,我求你,朱奕,我求你了,给我最后一点面子行不行......” 当着庄荣渊的面子与别的男人欢好,这种事情卫知柔想想都觉得心脏像被插进一把钢刀,难受到要死,她做不到。 “如果我非要呢。”朱奕冷哼,一把扯过她的手,看着庄荣渊说,“庄荣渊,我之前就说过的,今晚我就是要你亲眼看着自己最心爱的女人,是怎么变成我的女人的。” 庄荣渊瞪着他的双目里直要喷出血来,可恨手里那根簪子好像半点作用也没有。 “朱奕,你胆敢乱来,我一定会杀了你。” “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朱奕哈哈大笑一声,一把将卫知柔扛到了肩上,大步流星朝软帐内行去—— 庄荣渊只眼见朱奕将人扔进那张宽大的软床,纱蔓垂下,他只朦胧地瞧着朱奕站在床边一边狂笑,一边宽衣解带。 “朱奕,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庄荣渊的声音响彻整个大府之内,像撕裂了胸腔发出了一道道致命厉吼。 卫知柔缩在床内一角,拼命摇着头:“不,不,我求你,不要这样......” 朱奕哪管她什么心情,伸手扯过她的一条腿径直将人强行拉到身下,他扑上去揉着她的头发,低声说:“知柔,一直以来我算是给了你最大的自由与体面,你想如何就如何,是不是真的是我对你放得太宽太松,才以至于你敢如此违背我。” “你知不知道你简直让我成了光复军的一个笑柄,我一直为你留着的妻位,如今都变成了一个笑话,你爱谁不好,偏要爱他?你到底置于我什么位置?” 他越说越气,他心里并非对卫知柔没有半点情意,虽然不多,但到底算是付出了些爱意的,但被人背叛着实令他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极大的挑战,怒且羞恨令他已丧失了理智。 “不,不要......”卫知柔哭着推开他。 他却开始伸手扒她的衣服,说道:“你不是说愿意给我做妾吗;不是说跟他清清白白吗,好,我现在给你机会向我证明你的清白,就在他面前,既让他死心,也让你自己死心不好吗?” 庄荣渊隔得远听不见床上的二人在说些什么,但他看得到卫知柔的挣扎,朱奕扑上床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像被什么抽空了一般,手中的簪子也不知何时脱力掉在了地上,落进那一滩血水里,找不见了。.. 他只看到不时有衣服从床上被扔出来,那是卫知柔的衣服,他不知道卫知柔是如何煎熬,他用尽全身力气扑到地上,将椅子整个的倒转过来背在了背上,艰难地爬行。 与其说是爬行,不如说是像一只受了重伤的虫子在地上蠕动,朝着内室的方向一点点蠕动自己,他要救卫知柔,他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否则他就杀了朱奕,对,将他大卸八块,放干他的血,敲碎他身体里的每一根骨头...... “大王——” 突然屋外响起卫知光的声音,三人同时冲进了屋来,但地面上那个满身是伤,拖了一地血的男人令他们震惊不已。 紧接着是内室传来卫知柔凄厉的求救声,卫知光与秦婉初不敢耽误,赶紧冲了进去,卫知光来不及惊讶朱奕赤条条压在自己妹妹上的光景,就连卫知柔也被他扒得只剩单薄的里衣了。 来不及细想,卫知光一把将朱奕拉开了,秦婉初捡起地上卫知柔的外衣赶紧扑到床边给她披上,她抱住卫知柔:“别怕,没事了,没事了。” “知光......”朱奕惊讶于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可还没等所有人来得及反应,突然一支短箭咻地一声穿堂而过,直直插在了外屋柱子之上。 紧接着便是大队黑衣人从四面八方破屋而来的声音—— 屋顶被洞穿,好些拿着连弩的黑衣蒙面人轻身跃下;窗户,大门,甚至是墙壁都被什么武器给强力破开了,乌压压一片黑衣人执连弩而来,不由分说便打了起来...... 卫知光慌乱中捡了件地上的衣服扔给朱奕,转头抽出刀便与来者战到一处,而秦修然也早拔出了刀,两人背靠背而战,又还要保护朱奕等人,一时间根本双拳难敌四手。 更何况,他们很快发现这群黑衣人杀伐之果断,能力之强悍简直出人想象,而且他们身上暗器数不胜数,各种银针飞镖满屋乱飞,甩鞭、回旋镖层出不穷,而且各种暗器这些人都能灵活熟练使用。 几乎只在两息之将就完全占据了这场打斗的绝对上风,饶是卫知光与秦修然算是绝顶厉害的高手了,竟也被逼至绝境,纷纷不同程度受伤,难以抵御。 朱奕已后知后觉明白过来这是庄清和派来营救的人,他厉声大喊着:“来人,救驾,快来人救驾。” 他自然看得出卫、秦二人已难敌对方,况且对方几十个人,卫、秦到底只有二人,便只是普通杀人也是极度吃力,而这却还是天字军最最精英的秘密部队。 在喊了两声之后的奕顿觉有些头昏脑涨,他看向床边畏坐在一起的卫知柔与秦婉初,两步一个踉跄行过去,终究是倒在了地上,昏睡了过去。 “......”卫知柔惊怔住了。 秦婉初忙道:“别怕,是药物起效用了,只是没想到会在这时候。” 眼见卫、秦二人就要抵抗不住,而朱奕也中药昏睡了,地上的庄荣渊已被人扶了起来,并松了绑,他大声道:“住手。” 第360章 带不走的人 秦婉初没想到正赶在药效发作的时候罗生手就杀上门来了,明明没有提前约定,却又像是一切都计划好的一般,罗生手虽然彪悍而厉害,但这次他们的任务是要直闯敌人腹地营救庄荣渊,每个人在出发前亦是在庄清和面前立下了死状的。 为防万一,庄清和派出的是两队罗生手,一队直取天牢,一队攻打大府,就是为了转移注意力,给天牢那方争取更多的时候,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庄荣渊不在天牢,却在大府。 所以他随主队去了天牢,并没有来大府。 从带队罗生手队长那里得知情况后,庄荣渊扯掉手上的绳子,几步走到秦婉初面前,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神已示意秦婉初将卫知柔移交给他。 “庄荣渊?”另一边的卫知光喝道,“既然你们的人来了,我今晚权当什么都没看见,卖你个人情,赶紧给我滚。” 秦修然挑了下眉,以卫知光的脾气,第一时间本应该呼叫救援,因秦婉初的药,罗生手们几乎一路如入无人之境,平安顺遂到达此处,而最大的阻碍估计也仅是刚刚跟他们二人那一场没有结果的仗,还被庄荣渊叫停了。 但卫知光却没有发出信号叫来救援,却是默许了庄荣渊的逃离,大概刚才进屋看见一幕对卫知光的打击着实有些大吧,他现在的脑子未必清醒。 庄荣渊哼笑了一声,他深知敌人腹地不可久留,纵是有秦婉初的药效在,但现在最佳之策当是赶紧走,可他却没有急,只道:“我自然是要走的,不过我要带着她们两个一起走。” 他看向秦婉初和卫知柔,秦婉初愣了一瞬,卫知柔衣衫不整的躲在秦婉初的怀里,泪水四流,还没有从刚才的打击里回过神来。 秦婉初张嘴刚要说什么,秦修然率先执刀挡在了她面前,他道:“荣渊,此事到此为止吧,阿初与庄清和的事情我已都知晓,你莫要介入,我亦绝不会让她回去,至于知柔。” 秦修然看了一眼旁边怒火四射的卫知光的脸,道:“你也不要肖想了,如今你回到天字军才是最重要的,我与知光今晚睁只眼闭只眼全是因为什么你心埋在清楚,莫要消耗我们的愤怒与内疚。” 这愤怒是指对朱奕的,内疚是指对卫知柔的。 庄荣渊站得摇摇欲坠,本就重伤的他因激动而心口越发起伏不定,他看着卫知柔,她从始至终没有看他一眼,他朝她伸手:“知柔,别人说什么我都不听,我只问你,跟不跟我走。” 这是一条人生的十字路口,抉择权全在她一人手里。 卫知柔这才扬起脸来看向他,灯光扑闪的屋里充斥着血腥味,他疲累披散的头发迎着穿外吹起的风轻轻飘扬开来,带着血迹的脸上,是一双坚毅的眼。 “知柔。”卫知光在旁边轻轻唤了她一句。 卫知柔喉头吞咽,这时旁边有人提醒庄荣渊:“天牢那边扑空,王爷已经出来了,再不走就要惊动城里的守卫了。” 庄荣渊未动分毫,只定定地看着卫知柔。 卫知柔垂下眼眸,哽咽道:“与你相知我很高兴,但是以后,我们还是各走各的吧。” 卫知光重重松了一口气。 庄荣渊:“......”他感觉这句话才是他在这光复军腹地里受到的最大的伤害。 秦婉初能明显地感觉到怀中女子的颤抖,说完了这话便倒头扑在她怀里,低低地呜咽起来。 “郡王,再不走真的来不及了。”旁边人再度催促。 虽然秦修然与卫知光选择睁只眼闭只眼,但不代表光复军真的全是废物,就算大府和天牢内的人全都睡死,罗生手也够厉害小心,但终归城里巡夜的人是会发现些猫腻的,这么大两队人,多少是会出些动静的,被发现只是时间迟早的问题。 庄荣渊艰难的倒退两步,最后看了一眼秦婉初怀里那不再抬起对来的女子,扭头离开了。 夜风突然袭卷而来,也卷走了罗生手在这里打斗时的窒死气息,除了满地的斑驳,没有任何可证明他们来过的痕迹。 卫知光从秦婉初怀里抱走了卫知柔,临走时对秦修然说:“大王倒下前看到罗生手的出现,必知是来营救庄荣渊的,所以,我们还是得派兵佯追一段。” 秦修然懂他的意思:“你带知柔回去好好安顿,这事就不要操心了,交给我吧。” 卫知光只默默点了下头,便带着卫知柔走了。 他现在脑子里天人交战,混沌一片,确实难以理会这些事情了。放庄荣渊走,不仅仅是因为罗生手的绝对力量与今晚的特殊情况,更因为他突然意识到,朱奕所谓的折磨庄荣渊,却也是折磨卫知柔,同时,更是折磨他,只要庄荣渊不在这里了,知柔就安全了。 秦修然并不会马上去追庄荣渊,撇开卫光的心思不说,他与秦婉初本来就是要放人走的,所以他捡起地上一支飞镖狠狠扎在自己左手臂上,秦婉初一怔:“哥?” 秦修然将带血的飞镖扔出去,说:“身上这些小伤不算什么,总得有点看得过眼的重伤,才好对大王交待。” 二人将朱奕抬上床后便离开了,这战场今晚是没人打扫了,还是等明天大府里的人都睡醒了再说吧,况且让朱奕醒来看见这片狼藉也是有益的。 秦修然打算过半个时辰再集兵去追,但在此之前,他问秦婉初:“要不要去城门见一面,也好当面说清楚。” 她摇头,她知道秦修然话里的意思,可是她已经留了信,说得很清楚了,并不觉得还有再见面的必要,况且,真的见面,她不知道她能不能忍得住心里的颤抖。 回到秦府,回到自己的院子,自己的房间,这里曾是她原来住了十几年的地方,一切熟悉如昨,但是心境却早已不再是当年的少女。 秦婉初略带着疲累扑倒在床上,想着这一整晚发生的事情,也不知道知柔回去后怎么样了,卫知光经过了这一次的教训,应该多少会理解一点知柔了吧,但是这段时间对知柔来说,真的是太难了。 在床上翻了一个身,仰望着那青色床帐她又想,这段时间对她自己来说又何尝不难,本该跟去卫府陪着卫柔的,她却都没有那份力气,她很清楚,一切都是因为听到罗生手们说他来了。 他就在这座城里,此刻离她非常近,如秦修然说的,现在快马加鞭去城门口,指不定真能见着他。 第361章 我一直等你 他!! 想到他,秦婉初的眼眶里又不自觉的流下两行清泪来,自从眼疾好了之后,她感觉流泪这件事越发的控制不住,特别是每每想到庄清和,那泪水总是不自觉的就流了下来,丝毫不经过她大脑的同意。 她从床上坐起来打算找帕子擦眼泪,却惊讶的发现不知何时床沿边上坐了一个男人,见她坐起来,便朝她递来一张帕子。 “为何又哭?”他问她。 秦婉初看着他浑身一阵震麻,泪水跟决堤的洪水般,汹涌地往外冒,饶是她接了他的帕子不住的擦不住的擦,却并不管用。 当看到帕子上那绣得歪歪扭扭不成样子的和初二字时,她忍不住哭出了声,背过身去喉咙里哽咽成一片:“为,为什么来......” “我来接我娘子回家。”他淡淡地说。 很多年以前,他对这间屋似乎就一直是来去自如,这方院落的位置,周遭情况,他很多年以前就知道得一清二楚,如今再来,感慨颇多,他良久的注视着她,他知道她放不下他的,不然不会哭得这般汹涌。 可是也正因为哭得这么汹涌,证明她心里的芥蒂难以消除。 她将帕子扔还给他,断断续续的地道:“这,这里,没没没有你你娘子......” 庄清和突然扑过去将她抱进了怀里,他抱得紧又抱得快,她还没反应过来已被紧紧箍在了怀里,任她如何也挣扎不开。 “阿初,我不要此生就到这里。如果你伤心,你打我骂我,恨我怨我都可以,你想怎么折磨我都行,只一点,别离开我,别用这个方法对付我行吗。” 秦婉初挣不开他的怀抱只好任他抱着,她缩在他怀里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眼泪,她静默了好一会儿,才算收拾好心情,她说:“我们回不去了。” 没有激烈的争吵,没有凶狠的打骂,也没有怨毒的恨意,可冷漠是最可怕的东西,就是能在无声中消耗掉很多情意,转变很多态度。 庄清和看着她,心如刀绞般的痛。 她说:“有件事你没有问,我也一直没有跟你说过。当初在岁和寺,崔季桓让我在你和他之间选一个死,其实我真的选的是你。” 庄清和默默地看着她,她也看着他,四目相对,眸光里都是沉沉的郁结,她说:“我当时抬起手里的连弩时已经想好,如果不能一击打倒崔季桓,那我只能真的射死你,以保全他。” “我知道,我懂,我理解。”庄清和接连说道,“他是谢家唯一留在这世上的血脉了,好不容易活回来,你自然不会让他出事。” “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她摇头说,“更因为我心里确实对他有愧,阿和,你心结难开也许是对的,你所有的臆想猜测也许也都是对的。我爱过他,至今仍对他心存一份感情,纵使没有当初那般浓烈,可我明白,我永远都放不下他。” 但秦婉初没有告诉庄清和的是,虽然当时心里是这样决定的,可她也决定了不会自己独活,庄清和死在她手上,她亦愿在救了崔季桓之后,随庄清和而去,他们一家三口可以在泉下团聚...... “师父问我如果当初我知道他还活着,会不会一直等他回来,我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他,但是我知道,我会的,我一定会的。”她说,“如果真的是那样,也许当初不管你对我如何,我们都不会有结果,我会一直守着我和他的婚姻,直到他回来。”苏丹小说网 庄清和抓着她的肩膀,再也不忍不住流下泪水来:“阿初......” “所以你看,我们之间是一个死结。” “不,不是的。” “如今我们又添了新伤。”她说,“阿和,孩子的事情我永远都无法原谅,他本应该是你我重新开始的寄托,如今却变成了我们不得不永远分开的理由,也许这就是上天的意思,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我无法原谅你,我也无法原谅我自己。” “所以我求求你,这辈子,就到这儿吧,我真的累了。”她说,“你放过我,我也放过你好不好。” “不好。”他大吼一声,“不好,不好。” “我知道你深深的爱过他,从我爱上你的第一天我就知道,我介意这只是我本能的反应,如果我做得过激了你恨我怨我打我骂我,我改,我改行不行。我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你现在的心里爱的人是我,不是他,对不对。” “至于孩子,阿初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和孩子,就算我真的说过什么过分的话,但你知道我只是说说而已,我怎么可能伤害你们,在你眼里我真的是这样的小人吗?” “你知道吗,谢云昭活着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和你之间必会因他而掀起一场风波,我尽可能的想把这场风波压到最小,甚至没有,可我万万没想到,也许是应了怕什么来什么,我们之间这场真正的风波,会是在这里。” “你说你了累,我愿意等你休息好。可是我不要会答应你要这样放弃我们的感情,阿初,我们这一生还很长很长,如果这是我们之间的劫数,好,那就让暴风雨尽情的来,我都愿意接着,我只求你别放弃我,行不行。” “如果这场暴风雨,我跨不过去呢?” “我等你。”他毫不犹豫地说,“我一直等你,一天,一年,十年,五十年,一辈子,我等你,我等这场暴风雨停歇,我等雨后天晴,我等彩虹重新出来,我等太阳重新升起,等你重新走到我面前。” 秦婉初推开她,红着眼睛摇头:“别,求求你不要这样,你这样只会让我更压抑更难受。” “总之,我会说到做到。” 嘭—— 门突然被人推开,秦修然沉着一张黑脸立在门口,死死地盯着庄清和。 庄清和站起身刚要说什么,秦修然道:“我只给你十个数的时间,若是不走,休怪我抓了你去我们大王面前邀功,反正庄荣渊逃走了,若能押住你,对我们也不算太丢脸。” “一。”秦修然不给他反应地机会,立刻开始数数,“二,三......” “你走吧,我求你了你走吧。”秦婉初缩在床内一角,不敢看他。 庄清和伸手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终在秦修然喊到九时,闪身跳出了窗外,身形几个起伏遁进了茫茫夜色中...... 第362章 起了反心 庄清和走后,叶千茗才进屋来,冲到床前一把将秦婉初抱在怀里,秦婉初早已哭成了泪人,分不清到底是什么令自己这样难受,但她就是感觉心里空空的,有一种突然袭来的空寂与哀莫牢牢的将自己摄住,令她整个人整颗心都像被悬在一片茫然高空里,没有依落之处。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要说什么,秦修然默默地守在秦婉初屋外,直到过了许久叶千茗出来,面上一片难受,秦修然想问什么,叶千茗摇了摇头,示意先回屋。 如水的夜,寂静如空,但此时的他们,没有一个人的内心是安静的。叶千茗说:“她什么都不想说,哭了许久才沉沉睡着,我看得出来她并放不下王爷,可是” 这一点秦修然也看得出来,他说:“失去了孩子,她便给自己上了一道枷锁,觉得庄清和怀疑她用情不专是有道理的,觉得她自己心里真的是放不下谢云昭的,所以才一步步导致了今天的结果,看似是在她无法原谅庄清和打掉了孩子,可实则是她自己无法原谅自己心里存着两个男子。” “她觉得这样对王爷确实不公平,又觉得孩子因为这样而没有都是自己的责任,所以才无法再跟王爷走下去。”叶千茗叹了口气,“她把这沉重的枷锁背在自己身上,可是何苦呢,我们都知道她爱的人是王爷,早已经不是云昭了,对云昭她只是觉得很亏欠而已。” “我们纵是看得再通透又有什么用,终究还是要她自己想清楚。”秦修然伸手握住叶千茗的手说,“放心,一定不会等太久的,就像我突然想通一切一样。” 叶千茗点头,笑了笑。秦修然却紧皱着眉头,又说:“只是” 叶千茗看着他:“怎么了?” 秦修然摇了摇头,终究没有再说下去。 叶千茗握紧他的手,说:“今晚大王的行径一定给你和卫知光都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就更遑论知柔了,我知道你心里其实已经给大王划了一个很大的叉,若非为着责任与承诺,若非因着卫氏兄妹的缘故,你断断不肯再为这样一个人效力的。” 是啊,朱奕已经一步步的耗尽了秦修然对他所有的忠诚,今晚推开门看见他那恶劣行径的时候,甚至连最后一丝勉强留下的责任心也被消耗殆尽了。 说实话,秦修然那个时候脑子里就已经冒出了离开光复军的念头,大王如此,光复军肉眼可见的前程并不会太好。他也没有道理再为这样一个小人服务,本来他是可以转投天字军的,他知道庄荣渊与庄清和都会很欢迎,可偏偏这节骨眼上出了秦婉初的事情。 秦婉初怎肯再回天字军,她就是从天字军落荒而逃出来的,再看今晚她面对庄清和的状态,他知道这时候投天字军,对秦婉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可是,放眼天下,除了天字军,秦修然并不愿投其他叛军。 叶千茗轻轻抱住丈夫,说:“修然,不管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义无反顾地跟着你,我相信阿初知道了的话,也一定会支持你的。” 秦修然伸手也轻轻将她抱住,深深叹了口气,还是且再说吧。 与秦修然一样感觉到茫然无措,心灰意冷,生气愤怒的是卫知光,他这一整夜都没能睡下。 把卫知柔带回府后,就吩咐下人准备热水给她沐浴,他则一个人站在卫知柔的庭院里,木然呆滞地盯着虚空黑暗中,整整一个时辰,像一尊没有生命气息的雕塑一般,死一样静寂地立在那里,动也不动,眼珠也不转一下,来往屋中伺候卫知柔的下人,感觉到这空气里凝滞的气息,也都觉得沉重不已,低着头各自忙各自的,没有人敢多问一句。 当然,也没有人知道这一整个静默的时辰里,卫知光到底在想什么。 直到下面的人在他身后不远处躬身说:“小姐已经沐浴洗漱好了,她说她想见将军。” 卫知光淡淡的点了下头,屋里所有伺候的下人便都鱼贯离开了,屋里点着明亮的灯光,卫知柔正坐在镜子前端详着自己脖子上那深深的掐痕,红淤深刻已经带了点黑色,估计就算是抹了药也得小半个月才能完全消散。 卫知光立在她旁边静默而眼神复杂地看着,他知道这掐痕一定是朱奕的手笔,他心脏处似有绣花针,密密麻麻的碾过,痛,但他知不及卫知柔承受的万分之一。 卫知柔抬头看向哥哥,目光里噙着泪水,卫知光看着她脖子上的伤痕问:“痛吗?” 她摇头:“已经不痛了。” 卫知光抱住她,眼底压抑不住难受:“对不起,知柔,都是我害了你。” 她摇头:“哥,我没事,我什么事都没有,真的。” 什么事都没有?! 可如果他们晚来一刻呢,甚至如果今晚他们根本就没有打算要去大府呢? 就像是为了宽卫知光的心,卫知柔笑着说:“阿初跟我说她提前给大府里下了药,所以朱奕后来倒地不醒,也就是说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有事的。” “可是我真的没想到我没想到他会用这种手段,这么卑劣的对付你。” 卫知柔却摇头:“他只是恨我不该爱上阿渊,也不是为了对付我,他是想用我对付阿渊。” “有什么区别吗?”卫知光吼了一句,“这么多年的相处我自然知道他其实不是个什么正派君子,当初光复军刚有点起势,他便立刻以大王自居,甚至广纳美人,明明一面跟你定下婚约,一面却但我全都忍了。” 卫知光说:“想着我们共同的仇恨与目标,想着我们一起苦难过的日子,最主要的是想着他待你确实不错,对你是有几分真情的,可我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如此小人。” “知柔,你知道嘛,我也是后来才听修然说,原来朱奕早在我之前就已经知道你和庄荣渊在闲云庵见面的事情。”他说,“可他从始至终瞒得极深,不露半点风声,若非我偶然得知情况,在闲云庵上闹了一回,迫使他不得不立刻收网,我真不知道这一次,他到底还会做出什么事了。” 卫知光不愿意卫知柔嫁给庄荣渊,也许是因隔着两族仇恨;也许是因着两军对立,但无论如何卫知光把心思都摆在明面上,他不可能利用和对付自己的亲妹妹。 但朱奕却不同,同样是深刻如手足的情谊,甚至在面对卫知柔是其未婚妻的情况下,他没有立刻发怒生气惩罚,而是选择了织网而待,甚至不惜以这样的方式将所有人的人都狠狠蹂躏了一遍。 “可纵是如何,我知道哥哥也不会背叛他的,是不是。” 第363章 退婚 卫知光恨朱奕今晚的所有行径,甚至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察觉,他恨所有的一切,可偏偏卫知柔说对了一件事,他无论如何不会背叛朱奕的。 他们永远是一条绳上的,跟秦修然不同的是,光复军是卫知光所有的心血,从潜伏组建到壮大至今天,纵使那个掌控光复军的人是朱奕而不是自己,但在卫知光心里,光复军早已是他的全部。 背叛朱奕,就等于是离开光复军,离开他为之奋斗半辈子的全部,他做不到,他真的做不到。 朱奕如果不是明君,他可以劝说,甚至是策划重立新人,但无论如何卫知光都是要与光复军同生共死到最后一刻的, 光复军早已是卫知光身体里血液的一部分,不可能分开。 卫知光看着妹妹,目光复杂地问:“庄荣渊要你跟他走的时候,你竟没有,是不是因为放不下我?” 卫知柔苦笑了一下,说:“从小到大,我们兄妹虽然命途多舛,可实际上我并没有吃过太多太多的苦,才以至于养成今天的性格。我其实都清楚这都是因为有哥哥一路无微不至的保护。” “可从来都是哥哥站在我身后,为我默默的撑着一把伞,遮风避雨,挡太阳你一个人把所有的艰辛苦难都抗在了肩上,唯一一次跟我红脸也是因为阿渊,可我知道你在意我,哥,我也在意你。” “今晚朱奕说了许多,我也想了许多,我早已不是那个被护在身后的孩子,我只是想要告诉你,我也可以像你保护我一样,反过来保护你的。” 他们不说但他们都明白,若是朱奕醒来发现卫知柔随庄荣渊去了天字军,将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卫知光首当其冲难逃责罚,但卫知柔又太了解卫知光的脾气秉性,无论朱奕怎么重罚于他,迁怒于他,哪怕是要将其枭首,卫知光也不会离开光复军的。 而让卫知光免于此难的唯一做法,就是卫知柔留下。朱奕会明白即使不是卫知柔本意,那也一定是卫知光的功劳,更是庄荣渊即使成劳逃脱,却也无法带走心上人的失败,这无形中让朱奕的面子上多少会好看一点点。 卫知光轻轻抚了抚她的发顶,像小时候一样,只是眼神里满是哀伤,他说:“你那么爱他,我其实也看得出来他真的在意你,今晚也许是你们唯一的机会” “我爱阿渊。”她红着眼睛说,“我已经跟他成过亲了,我没有遗憾。可是我也爱你,哥,如果在你和他之间我注定非要选一个,我非你不可,否则即使是我得到了幸福,但却是要用你的不幸来换取的话,我也永远不会心安的。” 为什么人一下子就成长了,成熟了,懂事了。 卫知光望着她,瞬间就生出这样的感觉来,他以前总是在盼着这一天的到来,想着卫知柔真正理解他,懂事了就好了。 而如今这一天终于来了,他盼到了。 可是他却哭得不行,也是这一瞬间,他希望卫知柔不要懂事,不要成长不要成熟,就凭她任性的跟庄荣渊去吧,又能怎么样呢,他愿意为她背负起一起,可现在她却说要留下来跟他一起背负这一切。 他抱紧她,说:“知柔,哥哥对不起你,但哥哥一定会给你一个交待的。” 朱奕的大发雷霆在意料之中,但对于天牢与大府两方同意中药,睡死一晚这件事,卫知光和秦修然虽未提前商议但却都一致说是庄清和的计谋。 总之好的坏的,凡是跟庄荣渊成功逃走有关的一切事情,卫、秦二人都心照不宣的栽到了庄清和头上,秦修然手臂重伤,提出需要休养一段时间,卫知光其实也受了伤,当然没有秦修然故意弄伤自己那么严重,但也显然对朱奕的态度多些了些疏离。 朱奕虽气恨庄荣渊之事,对外与天字军交火不止,但对内他也很明白,那天晚上的事情激怒了卫、秦二人,自己之后又睡死过去,若是当时卫、秦二人背叛自己,割了自己人头投天字军,那也不是不可能。 但那二人最终也没有这样做,忠诚他是相信了,可内心的隔阂也难以消除。 秦修然还好些,特别是卫知光,从光复军起事至今,他们还从来没有吵过架,生过嫌隙,但也因是对彼此之了解,朱奕很清楚,卫知柔对卫知光有多重要。 他决定要单独召见卫知光好好跟他解释一下当晚的情况,他也请教了几位谋士,其实也就是想有一个更好的合理的辩解的理由,好让卫知光对他冰释前嫌。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找卫知光,卫知光倒先一步单独到大府见他了。 卫知光一身便衣,连随身刀剑也没有带,恭敬地向他行过礼之后,朱奕赶紧虚扶了他一把,握紧他的手说:“你不来,孤也准备要去找你了。” 卫知光知道这几天朱奕连带着私下见了好几个谋士,他很清楚,朱奕这是想要做什么,他掩下眸中酸涩,笑了笑说:“大王容禀,属下此次前来是有一件要事希望大王能够同意。” “哦,你尽管说。” “之前属下曾向大王提及了知柔与大王的婚事,但我这两天得知知柔早在闲云庵的时候便已与庄荣渊成亲,虽然他们这样做于礼不合,也颇让我伤心,但到底已是为人妇,便是我不同意她与庄荣渊去,却也不能再让她入大府,否则便是给大王脸上抹黑。” “这件事是我卫氏对不起大王,也是知柔自己小性子没那个福气,所以这婚约便就此作罢吧,大王的正妻人选当值得更好之人。” 卫知光拱手行了一礼,言辞说得十分恳切。 虽然之前秦婉初已经说过,为了让卫知柔得以自由,她愿意将谢氏的传承图献出来,说实话,那天晚上他们闯进大府里,若非得见那样一更副不堪景象,秦婉初已然献图了。 可惜还是朱奕自己行差踏错一步,生生与最后一张传承图擦肩而过。如今即使是卫知光也明白,他不需要秦婉初出手,在这个朱奕对他们兄妹最为感到愧疚难当之时,又以卫知柔有错在先来提出退婚,朱奕是没有任何可以拒绝的理由的。 即使他心里不舒服,就像现在,朱奕听到卫知光的话,整张脸都黑了,他很清楚这意味着卫知光对他真的是起了嫌隙。 但那又如何,卫知光定定地看着他,光复军怎么才到今天这一步的,卫知光还是有必要在关键的时候让朱奕回忆一下,敲打一下他让他明白自己地位的由来。 第364章 打秦婉初的主意 这是卫知光真实的祈求,但同时也是卫知光的一种威胁,你伤害了我最亲最爱的人,我便让你也知道我不是好惹的。 失去与卫氏的联姻对朱奕来说意味着什么?! 整个光复军虽尊朱奕为大王,由他掌控生死大权,但一路行来,哪一处不是卫知光抛头颅洒热血打下来的江山,他在光复军中的地位不言而喻,即使大家明面上不说,心中也谁都清楚,没有卫知光的光复军就是一团散沙,不成气候。 但是光复军当初这名字中的第一个光字,其实是也取卫知光名字之意,朱奕失了卫知光的心,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算是失了至少半璧光复军之江山。 虽然现在还没有真正撕破脸皮,卫知光的话讲得委婉而诚恳,又将错揽在自己人身上,但朱奕听得真切,他语气里有些怒意。 朱奕眼色变了几变,说:“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我待知柔情意你应该是知道的,但是正因为这样我才会受不了她移情别恋,那天晚上我承认我是有所失态,但完全是因被庄荣渊言语刺激所致。” “可知光,你我交心知底,你当明白我,我绝对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伤害知柔,如果我真的在什么事情上有所过分处,那也是因为对她的过于在意啊,我可是真心实意一心想要娶她为妻的,而且你也明白我一直在等着她,从来没有改变过。” 朱奕难得摆出一副情深意切的模样,虽然不提道歉与自己做错之茬,但于他来讲这已是极大限度的一种让步了。 在他看来,卫知光若是识趣,还将他当作光复军的大王,就该知难而退,明白现在该怎么做。 他紧接着又道:“这几日太忙我也未来得及顾及,也不知道知柔现在怎么样了,她还在生我的气吗,这婚姻大事不可儿戏,既已定了日期” “大王。”卫知光赶紧打断了他的话,道,“正是因知大王心意,我才不能再让知柔嫁进大府,一女不能嫁二夫,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以后我会将她好好关在府里,循循善诱,还望大王成全。” 总之,他是绝不可能再让卫知柔嫁给朱奕了。 卫知光说着这话便单膝跪了下去,正好此时秦修然走到门口,瞧着这幕怔了怔,朱奕赶紧岔开话题朝他招手:“啊秦将军来了,快进来。” “大王命人召我前来,不知所为何事?”秦修然进得屋来,看了卫知光一眼。 卫知光眉头动了一下,之前他到时,朱奕说他正好想要去见他,可其实他早在此之前就请了秦修然来府里 “此次” “大王,事情既已谈定,那便再无更改。”卫知光再次打断他的话,说道,“属下这便告退,不打扰大王与修然谈事。” 朱奕想和稀泥拖过去,那不可能,卫知光既决定了的事,是一定要办成的。 朱奕脸色极度难看,盯着他:“你就真的非要解除婚约不可吗?对孤真的就如此大的意见吗?” 秦修然眉心跳了跳,只听卫知光拱手垂眸道:“大王此言让属下惶恐,属下只是觉得这样才是最好的安排,大王是明君,绝非纠结儿女私情之人,一定能理解属下苦心,并成全属下的。” 故意将他抬到这高位上,让他找不到着一个台阶可以下。朱奕嘴角抽了抽,若不是念着旧情与他在光复军中的地位,他真想冲上去抽他两嘴巴子。 “知柔现在的情况确实不再适合嫁进大府,知光如此做也是为大王着想,大王便成全他吧。”秦修然跟着道。 朱奕嘴角抽得狠了些,他哈哈大笑了两声,扬袖道:“好,好得很,孤与知柔看来注定是有缘无份了,既如此,那孤也不再强求,只希望这件事不要让我们君臣间生了嫌隙才好,毕竟不管如何,我永远都会维护知柔的,也不会忘记我们之间的情谊。” “谢大王成全。”卫知光高声道。 朱奕背过身去,不想再看见卫知光:“你回去了吧。” “是。”卫知光也不想久留,转身走了。 朱奕恨得牙痒痒,他居然真这么爽快的应下了,酒脱地转身就走,以往光复军任何事情,细枝末节他都会参与的,明知他召了秦修然来有要事相谈,他居然也一点没有留下之意,这到底是有多恨他?! 虽然朱奕也恼恨那天晚上的行径最后竟然在他们面前暴露无遗,可说到底他也不觉得自己有多过分,卫知柔本来就是马上要嫁给他的,便是提前圆了房又能如何,他可是光复军的大王,这些人仗着旧情与军功当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他。 卫知光走后,朱奕实在忍不住了,伸手砸了桌旁一只天青色瓷的茶碗,乒里乓啷的声响连带着溅起一地的水渍,秦修然默然看着。 只淡淡安慰:“大王莫要生怒,此番对付外面那些敌军比较重要。” 朱奕哼了一声,确实如此。 眼下除了与天字军的偶尔交战外,还有好几处小叛军在边境滋扰,朱奕有意一举除之,以扩大自身版图充实自身实力,但几处开花的打到底有些吃力,特别是天字军犹为不好对付。 “此次庄荣渊回去之后,对我恨毒了,每次攻势极猛,几位大将都堪堪难顶,与天字军的战况几乎每每惨败收场。”他哼声道,“最恐怖的是那天晚上在我们上安城里出现过的那两支恐怖军团,天字军至今未沿用到战事中,若是他们哪日用了那支军团,只怕” 罗生手的出现确实叫所有人都心惊胆战,敢于敌军腹地冲杀,甚至来去自如堪比探囊取物,这还是庄清和在不知道有秦婉初暗中相帮的情况下,也就是说以庄清和的推算,即使当晚没有秦婉初提前下的那些药物,这支军团仍是有实力于敌军中救走庄荣渊的。 这才是其真正令人恐怖的地方。 “可惜那夜与罗生手交战,我手臂受伤颇重,否则当披甲上阵再战天字军的。”他淡淡道,“只是,大王这些日子没有跟谋士们商议出对策吗?” 朱奕看向他,笑着说:“这就是我今天叫你来的原因啊。” 这跟他能有什么关系,他都借口带伤避着上阵打仗了。 “秦婉初来了我们光复军,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极大的好消息,可惜那天晚上你们来的都不是时候,一片混乱的什么也没说。孤想着她既在天字军中那么长时间,又深度了解庄荣渊与庄清和,这一点便是你妻子也是比不了的,所以说不定她会有破解天字军的办法呢!” 第365章 天字军的壮大 秦修然没想到朱奕竟然把主意打到了秦婉初的头上,两军交战让她一个女人家搅和进来有什么意义呢,况且便是秦修然也很难想象秦婉初怎么可能会帮着朱奕打天字军。 此时的天字军早已蒙上了一层灰色气压,无论是庄清和还是庄荣渊,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全身心投入到了战况之中,庄荣渊一手接过了与光复军的全部战斗,亲自指点校场点兵,每一场仗都投入了他全身心的注意力与精神力。 而庄清和则带着另一部分兵力,转战周边其他叛军,无论是刻意扰边者还是只想求安者,庄清和一路扫清,所到之处,片甲不留,一月之内,大大小小的乱军叛军就被他平了十余处,天字军的版图已然扩张到了所有叛军中最大者 之前说过要给林舒望说亲的,两人这一头栽进了战事中,天天起早贪黑的,不是对着地图就是跟大将谋士们开会,总之一天十二个时辰恨不能掰成二十四个时辰来用。 于是,林舒望的亲就搁浅了,但林舒望倒是挺高兴的,虽然这些日子连轴转的几乎都在吃睡在战场上,苦是苦了点,但他也习惯了这累法,只要不逼他去成亲都挺好。 今天是个好日子,因为庄荣渊在与光复军的对战中成功将光复军逼出了青州,青州正式成为了天字军的地盘,这也意味着骑龙渡口以及闲云观都不再是光复军地界。 庄荣渊高兴得连喝了两大壶,又闻庄清和那边也打了胜仗,他不禁又笑着犒赏三军,连摆了两日酒席。 叶老将军披着一些带血甲衣撩开帐篷,主帐内庄清和正在跟阿七商议着明天的对战计划。 “叶老将军,你来得正好,快过来看看,今日对方摆出的一字长蛇阵倒甚有些顽强,您老久经沙场” “王爷。”叶老将军轻轻打断庄清和的话,说,“您今天还没吃午饭呢。” 此时早已快过子时,桌上那饭食也早已凉透。 庄清和怔愣了一下,阿七赶紧端起食盘说:“属下去热一下,马上端回来。” 阿七忙不迭的跑下去了,庄清和笑了笑,又拉着叶老将军要说战事,叶老将军却抢先道:“王爷,这段时间您与郡王一心投在战中,一颗心一根弦不敢装其他事,废寝忘食,使得我们天字军日益壮大,如今早已是整个大陆上最强悍无二的军队。” “照此下去,拿下天下,称帝封王指日可待。但是”他深深叹了口气,“你们的速度太快了,焉知军队休整的时间太短,士兵没日没夜的战斗也是会有怨言的,他们不知两位王爷心里的苦楚,更未经两位的生死起伏,何以要跟着你们一起尝这苦果?” “”庄清和沉默了一瞬。 叶老将军接着继续道:“前次郡王被捕光复军的事,让郡王身心受创严重;而侧妃娘娘的离开也让王爷你备受痛苦煎熬,你们只想将所有精神消耗在战事中,这我是理解的,但你们也要多少理解一下下面的人啊,我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这也是我当初没有跟着千茗去往光复军的原因,虽与女人分隔两地,但我知道我们的心是在一起的。” “王爷,误会迟早是有会解开的一天的,而在此之前,我们谁都需要过好当下的每一天,才不至于在误会解开的时候,只剩残躯病态,您说呢。” “谁在外面?”庄清和厉喝一声。 却见沈玉华挑帘子走了进来,她尴尬的笑了笑:“阿七临时有事被叫走了,所以叫我给王爷送饭过来。” 庄清和松了口气,他看向叶老将军:“叶老说得有理,是我太肤浅了。传令三军,原地待命休整,明日着后厨准备,我要开一个烤全羊聚会。” “王爷英明。”叶老将军施了一礼,这便退下去了。 沈玉华将热过的饭菜给他放到桌面上,庄清和跌跌撞撞地坐在旁边椅子里,伸手狠狠捏了两下鼻梁,他太累了,可是他却不敢睡,每一次的闭眼后,梦里全都是秦婉初,可没有往日的恩爱,她总是在梦里跟他说:我们回不去了,此生就到这里吧。 沈玉华看着他这疲态,叹了口气:“早知今日,王爷又何必当初?” 庄清和怔了一下,看向她,她说:“其实我也一直都想不明白,王爷既然如此爱惜她,为何要疑心那个孩子,还要狠心打掉那个孩子呢,若不是这样,你们原不用走到这一步的。” “我何时动过要打掉孩子的念头了。”庄清和叹了口气,“你不知我与她的情况,下去吧。” “可我那日亲耳听到了。”沈玉华说,“你要阿七去买打胎药,你说只要那个孩子没有了,你与她就可以回到从前一样。王爷,当初你为了与她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不惜拒绝所有示好的女子,当然也包括了我,我原真的以为这世间上,再也找不到像你们这般的爱人了,可是” 庄清和看着她,眯了眯眼,问道:“所以,你跟阿初说我买了打胎药,要打掉她的孩子?” 沈玉华长长叹了口气:“我当时既震惊又害怕,只想着得让她知道这个事实,可如果我知道后来会是这样的结果,我,我也许就不会说了。” 庄清和眉头一紧,他一直奇怪那日他与秦婉初争论后她离开,但她也并未表现得有多过激,甚至他们也不算是真的吵了起来,何至于回去后就流产血崩了。 原来真正的因果在这里,当沈玉华告诉秦婉初他买了打胎药,正在熬着药要端来给她喝的时候,她到底是有多绝望,打发走沈玉华后的那一段时间里,她是怎么在床上痛苦的度过的,那满床的血迹已经无声的跟他控诉过了。 庄清和扬了扬手,说:“你下去吧,我累了。” 沈玉华知道他不想说其他,也只好默默的退出去了。 不过一出来,沈玉华就遇到了站在门口的阿七,他死死的盯着沈玉华像是要把她的脸盯出个窟窿来似的。 阿七冷声道:“你那天根本就没有听完王爷要说的话,就跑去告诉侧妃王爷要打她的孩子?” 沈玉华怔了怔,阿七继续道:“王爷那么爱侧妃怎么可能会打掉那个孩子,他们是起了一点矛盾,但王爷那天后来说的是什么你知道吗?他让我去买的是保胎药,端到侧妃面前的那一碗也是保胎药。” “你说什么?”沈玉华一惊。 第366章 朱奕的夜宴 秦修然用秦婉初当晚被吓到,有些惊惧之症需要静养为由拒绝了朱奕的要求,一开始朱奕也没强迫什么,只说让她好好休息几天也是应该的。 可后来青州失守,光复军肉眼可见的节节败退,秦修然与卫知光这时候竟又都因这样那样的理由上不了战场,朱奕就慌了起来,给了秦修然最后通牒非要见秦婉初不可。 秦婉初与叶千茗做了好吃的去卫府看望卫知柔,无意间听到秦修然与卫知光的谈话,秦婉初才知道哥哥为了她这段时间以来所承受的压力。 她决定去见朱奕。 卫知柔抓着她的手腕说:“朱奕可不是什么好事,你要千万当心啊。” 她来光复军也已经一月有余了,况且就算不是这段时间,便是早前去江原她也早知道朱奕是个什么东西。 她点了点头:“我知道。” 秦修然见秦婉初坚持,便决定陪她一起去大府。 朱奕摆了一桌好菜,倒也没有旁人,除了朱奕外只另有两个他比较宠信的谋士坐陪,一见这兄妹两个到来,都热情招呼,将秦婉初拉到了朱奕下首落坐。 宽大的客厅左角是他们吃饭的八仙桌,右边宽阔的位置吹拉弹唱、歌舞笙箫没有停止过,这可真是个灯暖酒迷,热情洋溢的聚会啊。 人虽不多,但秦婉初却从朱奕的笑里明显感觉出一丝压迫感来,而且一见到朱奕,她还是会不由得想起一个月前他们数人闯进朱奕屋里见到的那恶心一幕,直到现在卫知柔都有些后悸,而不太愿意走出房门。 朱奕先举起酒杯敬秦婉初,并且表示欢迎她来到光复军,秦婉初笑了笑将酒杯放到嘴边示意了一下。 其他人也都跟着一饮而尽。 朱奕见她没喝便问她:“怎么了,孤这里的酒不合你胃口?” 她摇头:“我刚大病了一场,暂时不宜饮酒,还请大王恕罪。” “哦”朱奕点了下头,“倒是听你哥提过一嘴,说是在天字军那边的时候就病着了。” “也不是什么大毛病。”秦婉初笑了笑,又扭头看了秦修然一眼,她给秦修然夹了一筷子菜,凑到他耳边说,“哥,尝尝这个酒里下药了。” 秦修然眉头微紧,看了妹妹一眼,二人交换了一个神色,秦修然笑着站起身也以属下的身份向朱奕敬了一杯酒,当然了他没真喝,都倒进了袖底。 连喝了几杯酒后,对面一位书生模样的谋士终于开口:“秦姑娘早前可是那儒诚王的侧妃,又与平昌郡王甚是交好,想来对他们二人应该是极为了解吧。” 秦婉初点头:“是。” 两个谋士对看了一眼,又道:“哎,如今我们光复军甚苦于天字军啊,这场若再无转圜之机,眼看他们只怕就要打到上安城脚下了。” 秦婉初看了朱奕一眼,朱奕只闷头喝一口酒,求人的话当然不可能他来开口。 秦婉初倒也甚是上道,她说:“来前我哥跟我说过,说大王希望能从我口得探得那二人一二弱点,可供此次破军之机。” 其中一位谋士两眼一亮,忙问:“那秦姑娘” “要说弱点,自然是有的。”她看向朱奕说,“其实大王也很清楚的,只要把知柔吊到城墙之上,那庄荣渊保准缴械投降。” “” 这话一出,桌上一阵奇异的静默,朱奕眯着眼喝下一杯酒。 秦修然在旁边佯打了秦婉初一下:“没轻没重的胡说什么?” “就是,卫姑娘可是卫将军最疼爱的小妹,她自身于我们光复军那也是有硕大功劳的,我们光复军岂能做这样的事情。”那书生谋士尴尬地笑道。 朱奕不说话,但也很清楚,卫知柔是再不能碰了,不然卫知光指不定会在光复军内部闹出什么事来,若是再牵扯到夺权的话,就更复杂麻烦了。 “那我就还真不知道了。”秦婉初摊了摊手,可别说她没使劲,她出主意了只是朱奕不敢用而已。 朱奕看向秦婉初:“天字军内部还有另一支神秘部队,你可知详情?” 罗生手?! 这一个多月来,天字军南征北战,几乎扫平了周遭所有叛军,甚至好些叛军一听天字军打到城楼下立刻就开门投诚者也有,而在与光复军的对战中,庄荣渊也毫不避讳的正式启用了罗生手,也正是这支军队的出现,打破了两军一直僵持的拉锯之战。 直接将青州占据,罗生手所到之处可谓寸草不生,光复军如今也是一听闻迎战的是那支队伍就叫苦连天,未战而先丧了斗智。 “不知。”秦婉初微低着头,就算是撒谎也不红脸。 “这支队伍天字军培养得极隐蔽,阿初不知也是情理之中。”秦修然在旁边打圆场,“嘶,我这头怎么突然这么昏啊。” “秦将军莫不是贪杯喝醉了?”旁边一个谋士笑话他。 秦修然头狠狠磕了两下便趴在桌上一动不动了,秦婉初摇了他两下:“哥,哥?” “看来秦将军确实是醉了。”朱奕笑了笑,然后看向秦婉初,“秦姑娘,我们谈点别的吧。” 这只怕才是他们要谈的正题吧。 秦婉初却道:“哥哥既醉了,我得带他回去” “不急,我们也说不了两句。”朱奕却道,“其实你是否真心助我都不要紧,又是不是真的不知道罗生手的存在,也不要紧。” “你对庄清和余情未了,不忍心对付他,这我理解。”他笑了笑说,“不过秦姑娘,你应该明白,这在哪山就得唱哪山的歌,这一次可是你自己主动来的我光复军,对吧。” 秦婉初怔然,只听他继续说:“如果你不愿意助我们击退天字军,那么至少应该把最后一张传承图,交给孤了吧。” 秦婉初笑了笑说:“原来又是为了这个。” “秦姑娘,做人不能什么都不要,也不能什么都要。如今你的平安你的安逸都是我们光复军士兵在外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我自然不能要求你像你哥哥一样去上战场,但你有你的价值,只要你愿意,你就会是我光复军的大功臣。” 换句说就是要么帮他们击败天字军;要么交出传承图,今晚朱奕设这个局,注定了的是要她非出血不可。 “大王知道,我为什么会愿意主动来见你吗?”秦婉初反问道。 第367章 又是威胁 传承图从来都不是朱奕的,别说他根本不是朱帝后人,即使他是,这图也不是他的,何来交给他一说。 卫知光用自己在光复军的势力强行压制,阻止了朱奕与卫知柔的婚事,也让秦婉初完全丧失了将传承图交出来的最后信心。 不过今晚她之所以愿意来见朱奕,并不是因为想跟他说清这些,而是这几日秦修然魂不守舍,常常凭栏而出神,叶千茗也常在她面前提及秦修然的郁结,其实叶千茗虽未说得明了,但秦婉初已能浅浅感觉出些什么。 经那晚之事后,连卫知光都敢于第一次的反抗朱奕,何况是秦修然呢,他的心境变化是可想而知的,但他碍着秦婉初如今的处境,一直难以下决断,所以秦婉初今晚是来给哥哥下决断的。 本来就是为了想要在秦修然面前狠狠的揭下朱奕的伪面具,但一坐下来端起杯就是下药的酒,她还没有开口,朱奕便已将自己恶心小人的一面完全展露无遗。 可惜朱奕不知道她擅长药理,桌面前的酒杯稍闻一下就知其中成份,否则秦婉初想她逃不了也是要被朱奕绑起来威胁的,说不定连秦修然也会被他用来当成威胁自己的筹码。 “如果我不交传承图,大王今晚会放我走吗?”她问朱奕,笑看着他。 朱奕眉头动了动,他未开口,旁边那位拿着折扇的谋士啪的一声重重将手中折扇拍在了桌上,随之便见两队重甲士兵端着长刀,齐整整小跑着鱼贯而入内,团团将桌上诸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那谋士哼声道:“秦姑娘,秦将军既已睡去,我们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自己什么样的处境应该很清楚才对,便是投军还得有个投名状呢,你说是不是。更何况秦将军是我们光复军的老人了,光复军好,他才能好,他好,你才能更好,是不是这个道理。” 果然,用秦修然来威胁她。 “孤并无意要用这种方式对付你,只是他们说总得有一手准备。”朱奕在旁边唱起了白脸,“秦姑娘,事已至今,说实话孤亦不明白你到底还在坚持些什么。” “我只问一句。”秦婉初却丝毫不惧那围上来的士兵,只淡淡地看着朱奕,“你用我哥来威胁我就范,可曾想过我哥的感受?” 朱奕一怔,秦婉初又道:“大王也许还不知吧,当初我哥虽为了我不顾大王之命令,在上安之战后到岁安河寻我;后又转道云河州,接我嫂子,其间波折种种,虽有些藐视王命,但他在与天字军所有人的相处之中未有半点愧对大王之处。” “便是庄荣渊以重位相请,几次诚心以邀,甚至是面对我嫂子及其家人都在天字军,而我也在天字军这样的情况下,他的心亦从未有过半分动摇。” 秦婉初沈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看着桌上那三人,依次笑了笑:“从始至终,他坚定自己是光复军人的信念,一心忠于大王有未半分更改。这样的忠诚,别说他是光复军难得大将,便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卒,我想也是应该要得到大王礼遇的。” “但是如今,你却用行动告诉我,他忠于的大王就是这个样子?”秦婉初看着那些围了满屋的士兵,轻蔑一笑,“终究是不配。” “秦婉初。”旁边那谋士猛一拍桌子,哼声说,“你少在这里胡搅蛮缠,实话告诉你,你哥喝的酒里有药,这晚上他是醒不过来了,你若是不乖乖交出传承图,今晚也休想走出这间屋。” “行了。”朱奕扬了扬手示意那人坐下,他看了眼秦婉初说,“秦将军之忠心孤自然是清楚的,但如今天下纷乱,战乱四起,欲平此乱,非传承图不可,若我能集其四图,早日破解当初朱帝留下之奥秘,也可平天下纷争啊。” 真是大言不惭。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秦婉初将手中筷子往桌上一扔,“只要大王不对我哥动手,我愿意交出传承图。” 她之前说了那么多,如今又突然愿意,这让朱奕多少有些疑惑,旁边的书生谋士忙问:“秦姑娘当真?” “只是我哥说今晚大王是有意想劝我替光复军出出主意,平息与天字军的战争,所以我们都未想到传承图上去,是以谢家的传承图我未带在身上,明天,明天我一定亲自给大王奉上。” “不行。”那谋士哼道,“你现在就回府去取吧,我让我的人跟着你去,反正秦将军在这里,你也需要多找个人来帮忙扶他回去才行啊。” 秦婉初之前对朱奕说那么多不是说给朱奕听的,而是说给秦修然听的,就是想要以此彻底断绝秦修然对光复军的全部希翼,至于传承图,当然是能拖就拖了,她才不会把那么重要的东西给朱奕这样的人。 所以当听到这里的时候秦修然还有什么不明白,他突然从桌子上抬起头来,一双眼明眸亮睛的看着对面的两位谋士,笑得奇异:“我突然发现我也醉得太厉害,一张图而已,我们留着也是无用,阿初即说明天给自然不会说话不算数的,大王,还请看在属下的面子,允了吧。” 第368章 集齐传承图 朱奕的想法秦修然也早想过了,他其实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听到秦婉初说那些话他就知道,秦婉初是说给他听的。 回程的路上他一直沉默着,秦婉初率先开了口:“去天字军吧,那才是最好的选择。” 秦修然怔了怔。 秦婉初握住哥哥的手说:“哥,朱奕今晚肯放我们走,你一定也明白他的用意,他就是料定了我们没有退路可选,才敢如此猖狂,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只要这张传承图一直在我手里,他又一直得不到,他总会想尽一切办法的,心狠手辣也好,不择手段也罢,他终究是要得到才能满足。” “我给你交个底吧。”秦婉初说,“我虽然不相信这四张图一旦集起就一定能找得到当年朱帝留下的秘宝,可以平定这天下之乱;但我亦不会将这样有份量,和有着我们四姓家族纽结印证之物交给他那样的小人,他不配。” 换言之,这是一个死局。 所以秦婉初继续道:“哥,我知你是因我之故才会心中犹豫不决,但今晚我这样做你应该也能看懂了吧,朱奕既非明主,贤才当然得重择枝而栖,何故要为他折己一身,不值得。” “至于我,你不用过多考虑,只管往光明的地方去。” 秦修然看着她,明明她和庄清和闹到那样的地步,明明这时候见面真的不是好时机,但她却还是客观地告诉他,天字军才是当下最好的选择,虽然这谁都知道,但从她嘴里说出来,意义非同一般。 他把住秦婉初:“阿初,你真的跟当初那个无忧无虑的姑娘不一样了。” 不过这件事得好好合计合计才行。 秦修然回了秦府,却将秦婉初送去了卫府,因为秦婉初说有些话要跟卫知柔单独说,说不定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这天晚上,快要入睡的叶老将军突然收到了女儿的飞鸽传信,不过这封信却不是像以往一样是为诉说思念亲人之情,却有着别样深意。 所以信还没看完叶老将军就忙着叫人给自己穿衣服,一脸急切道:“快快快,我要去见郡王,立刻马上......” 卫府的人不想秦婉初这样晚来,卫知柔都已经快睡着了,但听说她来还是坐了起来,秦婉初坐到床边示意她不用起来,让伺候的人都下去,便悄悄附在卫知柔耳边将与哥哥的计划告诉了她。 只有卫知柔,她是信得过的,便是卫知光,她也并不全然相信。 卫知柔怔愣了一下,秦婉初握着她的手说:“当初庄荣渊逃走的时候曾问过你要不要跟他一起走,你当时的回答是不,我知道你是因为你哥的缘故,也知道你们与光复军的羁绊,比我哥对光复军的感情还要来得深刻,与不容分离,但是......” “我也知道你对庄荣渊的感情,所以知柔,这一次我也再问你一次,这也许是你真正最后的机会了,要不要参与我们这个计划?” 初夏的风带着微些躁意从窗缝泄进来,卫知柔整个人都震了一震,她苦涩地咬着唇:“阿初......” 秦婉初叹了口气:“好吧,我知道答案了,虽然不太甘心,但我总还是想要再问一问你。” 卫知柔垂下眼眸:“你来告诉我这件事对我亦是意义重大,我知道这是对我完全的信任才会如此做,阿初,你们一定会前途光明,一片坦途的。” “知柔,也许我们这次分开就真的会是永远了。” “我知道。”她苦笑了一下,突然又像想起了什么,她拍了拍秦婉初的手,“你等我一下。” 卫知柔起身翻到了床下去,只见她从床下拖出一只木箱子来,打开箱子在里头最底下翻来覆去的找,最终找出一个铜制的长形小圆筒来,她递给秦婉初说:“朱奕会盯上谢氏的传承图一点也不奇怪,无所不用其极向来是他的风格,你继续留下只会越发危险,如今的决策是对的。” “不过我现在也不觉得让他得到四张图是件好事了。”她嘲讽一笑,大概是想起以前自己兄妹二人为了帮他集齐四张图是如何的费尽心力吧,“可是阿初,无论当初朱帝留下的秘宝是什么,是否可以真的平定天下,这四张图的真相终归是要大白天下的。” 秦婉初握着手中那根铜管,打开顶上的帽沿,里面装着的是一卷薄薄的纸页,她猜到是什么了,但没想到最好竟是以这样的方式得到了。 “交给谁我都不放心,但是你,我是放心的。”她说,“有了我这一张,你就集齐四张了,带着我们四姓家族所有人的企望,将这个秘团解开吧,我相信你,我想四姓的其他人也一定都相信你。” 手中的铜管突然有了不一样的份量,她沉了沉眸:“知柔。” 卫知柔抱了她一下:“快回去,朱奕的眼线遍布整个光复军,你在这里久待不是什么好事。”苏丹小说网 第二日,天字军举军来犯,而且领军的将军竟是天字军的重将之一叶老将军! 他一到城下便举着长刀大喝不止,非要秦修然出战不可,骂骂咧咧一上午,其他任何来战的将军他都不看一眼,说要与秦修然对战,问问他有没有苛待自己的女儿。 岳父在城门叫阵,指名点姓要女婿前去应战,这可真是亘古未有,来报的士兵说那叶老将军骂得难听,还说什么后悔将女儿嫁来光复军,说光复军小人行径,撕毁和亲盟约,只怕秦修然也对叶千茗根本不好,所以非要叫秦修然出去问个明白,当初在天字军是怎么跟他承诺的...... 没办法,叶老将军沙场老将,非一般人可抵御,朱奕只好请秦修然出战。 叶千茗亲自给秦修然穿好战袍,看着眼前威风凛凛,甲衣生风的郎君,真是好一派英姿潇洒,玉树临风。 “去吧。”她低声说。 秦修然在她眉间落下一吻,说:“等你。” “放心,会没事的。” 秦修然执了旁边的战刀,跨鞍上马,回头看了一眼秦府那高大的门第间,叶千茗与秦婉初立在那里,正冲他笑,他一夹马肚子,走了。 虽然与天字军战事白热化,秦修然也到了不得不上战场的地步,但朱奕并没有忘记秦婉初之前说过今天要给他传承图的事情。 所以秦修然前一刻上了战场,后一刻,朱奕就已按捺不住派了人去往秦府。 第369章 演戏 秦修然上了前线,叶千茗便坐在镜前梳妆,丫头白荷取了梳妆台上的桂花头油,一点点熟练的涂抹于叶千茗的长发之上,柔顺乌黑的亮发散发着淡淡的桂花香味,悠适得宜,很是好闻。 “夫人的头发真是越来越好了。”白荷忍不住感叹。 “叶千茗。”还不及叶千茗答话,房门便被轰然洞开,却是秦婉初脚下生风,如火一般踏进了她的屋来。 对上秦婉初怒气冲天的眼神,叶千茗微怔:“你这是怎么了?一脸的火气。” “你少在这儿跟我装。”秦婉初伸手就掀翻了桌上那套天青玉白的茶具,伴随着清脆的响声,让那主仆两个都深深震动了一下,这在告诫他们,秦婉初是真的在发怒。 “我哥身上的伤还没有养好,你怎么能让他上战场,你这分明就是想让他去送死。” “阿初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叶千茗忙走过去拉着她的手,但被后者一掌打开了,“战场上的事情哪是我能说了算的,这都是大王下的旨意。” “可天字军那方叫阵的可是你的父亲。”秦婉初咬牙瞪着她,“一口一个觉得你委屈了,在城门口叫嚣着要给你讨公道,我倒是不知道你叶千茗嫁进我秦家到底哪点委屈你了,谁知道你是不是眼看光复军要失势,故意跟你父亲里应外合唱双簧,想逼我哥跟你和离啊。” “阿初......” “小姐,你误会夫人,这件事......”白荷拦在中间想劝阻两句。 但秦婉初一个耳刮子呼她脸上,径直将她给拍到了旁边去,她怼到叶千茗面前,还不及她再度辩解,秦婉初便道:“反正你是和离过一次的人,也不在乎再和离一次,哪枝高就往哪攀是吧......” “秦婉初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叶千茗扶起白荷,也怒了,“你,立刻马上给我收回刚才说的话。” “难道我说错了吗?我告诉你,如果我哥今天在战场上有什么闪失的话,我饶不了你。” 眼见秦婉初要夺门而去,叶千茗紧赶慢追跟上去,揪着她衣袖不依不饶地问道:“你给我说清楚,你当真觉得我在陷害修然吗,当真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水性扬花的女人吗?” “我只知道这场战我哥生死难料,可无论如何你却不会有事。” “好,走,跟我去大府,我们去大王面前分说清楚。”叶千茗扭着她便要出府去,势必要将今天的事情弄个清楚。 白荷柞在原地有些头脑爆炸,说实话自被分派到秦府来伺候,秦府的主子倒个个都好相与,叶千茗也十分好说话,这姑嫂二人也一向和睦,可今天这却是怎么了? “去就去,难道我还会怕你吗,反正我都要送传承图去大府。”秦婉初咬牙,“我真是后悔当初竟然会劝我哥娶你。” “说这话的应该是我吧,你不分青红皂白污蔑我,还伸手打了我的人,阿初,我真没想到你竟然会如此失去理智,怎么,庄清和不要你了,你就失心疯了吗?”苏丹小说网 “叶千茗你在说什么,你给收回刚才的话。” “那你说回之前的话。” “休想。” “那你也作梦。” ...... 一片吵吵嚷嚷声中,两人扭带着出了府去,白荷只得赶紧跟上去,以免出岔子,今天可是秦婉初要交传承图的日子,若是有所闪失,她也交不了差。 两人前脚离开秦府,后脚朱奕派人的来便到了秦府,但是却扑了空。 白荷看着二人往南边争得面红耳赤的疾去,赶紧上前喊道:“夫人,小姐你们走错路了,去大府应该往这边走。” 两人已然走进了一处狭窄的巷子,转头瞧着白荷,叶千茗在昏暗的巷口朝站在阳光下马路边上的白荷招了招手。 白荷有些不明所以,便还是赶紧跟了上去,刚走进巷子口,突然一个黑影从她身后跳出来,一手紧紧勒着她脖子,一手里拿着湿热的药包死死捂在她嘴鼻上,她瞪得双眼红血丝,震惊呜咽中看见秦婉初和叶千茗同时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但知中计已经晚了,药包中的药物极快的渗入她的口鼻,很快她便软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叶千茗推了她两下,确定真的昏倒她才松了口气:“进秦府的第三天,修然就跟我说她是朱奕的人,但是我们不好直接剪除,也是怕朱奕生疑后续后面反而派来更多暗探,加之你哥本来也没有反他之心,也就纵容了。” 可现在,既然去意已决,就留不得了。 顾师将手中的药包扔掉,啧啧两声说:“快走吧,秦将军说北城门换班只有一刻钟时间,我们得抓紧在朱奕有所发觉前离开。” 灭掉白荷,就是为了不让有人给朱奕通风报信,好给他们离开争取尽可能多的时间。 秦婉初抓起叶千茗的手:“走。” 时不我待,二人换上了顾师一早就准备好的流民便衣,佯装成出城去看病的流民,混在百姓之中趁着换班守卫松散,混出城去。 而朱奕的人回去说秦府一个人也没有,朱奕就觉得奇怪,立刻让人联系了秦府的内探白荷,可是白荷也联系不上。 朱奕立刻召来两位谋士拿主意,毕竟秦修然还在战场上,明着对秦府动刀动枪似乎也说不太过去。 但此时三人已经到了城门口,换班中偏遇守城大将检查,秦婉初暗暗面露难色,若是她们不能顺利出城,秦修然那边必不能降军,因为她们的存在将成为秦修然在朱奕这里最大的把柄。 眼看那守城大将竟要亲自检查,顾师估计还能混得过,可秦婉初与叶千茗如何混得过。 “杨将军。” 正这时,却听后头一声轻唤,秦婉初见那骑着高头大马而来的竟是卫知光,这一偏头间他的目光正正好对上了看过来的秦婉初,目光相接里秦婉初五内擂鼓大作,直觉得心要从嗓子眼跳了出来。 卫知光并不知他们计划,而且若是他知秦修然有意要降不知会作何感想,又会不会放她们离开这里,一时之间秦婉初只觉得脚下虚浮快要站不住了,还好叶千茗搂住了她,低声道:“镇静,别怕。” 话虽这么说,但眼见卫知光越走越近,她心里还是害怕。 第370章 秦修然降军 “卫将军。”那位姓杨的守门大将一见卫知光过来,赶紧迎了上去。 “交班还需你亲自盯岗?”卫知光笑着打趣,目光从秦婉初身上收回,“正好我有些事想跟你说,能随我来一趟吗?” “好。”杨将军点头,便跟卫知光往旁边去了。 秦婉初看着那二人打马越行越远的背影,喉头一时有些苦涩难明,直到出了城,她终于明白,卫知光是刻意来给她们送行的,他应该已经料到了秦修然接下来的行动。 他默认了。 这是让秦婉初最惊讶的一点,顾师仰头喝了一口酒,倚在一棵树旁说:“他与你哥都有一个弱点,那就是爱妹如命,卫知光定然已经知道了昨晚朱奕用秦修然逼迫你交出传承图的事情了,是以秦修然如今决然离去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心里纵有万般郁结,但终究跟秦修然兄弟一场,他不可能看你和千茗出事,自然是来要送一送的。” 说不得也是为了保她们安全离开。 叶千茗叹了口气:“纠纠结结这么多,若是卫氏兄妹能跟我们一走的话,想来你和你哥都会更开心的。” 顾师摇头:“哪有那么简单,光复军虽在朱奕控制之下,但到底是卫知光的全部心血,这一点上他与秦修然对光复军的感情就存在着天壤之别,他又是个死直的性子,全世界背叛了光复军,他也不会背叛光复军的。” “可是光复军早已失去了当初初建成时的使命与样貌,此一时彼一时” “嫂子别说了。”秦婉初握住她的手,摇头一叹,“劝不住的,留不下的,都是命。” “” 顿时三人都陷入一阵沉默,顾师眸色一暗,说:“我去给秦修然发个信号,告诉他我们平安出来了,他也好进行下一步动作,免得被我们掣手掣脚。” 今日与天字军会战,光复军大败。 原因无他,竟是阵前大将秦修然在与对方大将战了三四回合之后,主动投降了。 虽然秦修然未带走一兵一卒,只身一人投了天字军,但是他作为光复军最得力的将领,阵前降军给光复军士兵带来多大的心理震撼,可想而知。 连秦修然都降了,果然光复军的气数快尽了吧。 听说最近卫知光也很不在状态,看来光复军真的要玩蛋了。 这是自秦修然降了天字军之后,光复军内很长一段时间里所弥漫的低迷堕落情绪 朱奕看着被人找回来的刚刚苏醒过来的白荷,怒得眼冒金星,一甩手:“将她拖下去,严刑拷问。” 白荷还想求饶,但很快被人捂了口鼻拖拽了下去,朱奕又砸了刚端上来的茶碗,盯着一屋子噤若寒蝉的属下们,是啊,谁能想到秦修然不声不响的竟举家背叛了呢。 其实也不算没有征兆,昨晚的一切并不是秦修然反朱奕的最终原因,那不过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罢了,只是朱奕太过自大,想着他曾在闲云庵亲擒庄荣渊;秦婉初又与庄清和闹掰,他自然永远不可能去得了天字军了。 “卫知光,你怎么不说话。”朱奕扫视了一圈,最后还是问的卫知光,因为所有人中,只有卫知光表情淡淡的。 “这次赔了夫人又折兵,大王以后行事,当三思而后行了。”卫知光锵然开口。 众人皆无不震惊,这种时候不说些贬低秦修然的话安慰朱奕,竟然还话里话外将罪责推给朱奕,这让朱奕这个大王的脸面要往哪儿放。 “卫知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是孤逼走他的不成。”他怒极反笑,“说,你是不是也有份参与,你是不是也对孤起了反心。” “我没有参与,若我也有反心这次就一起走了。”卫知光淡淡道,“大王还是不要太过盲目怀疑,如今整顿内务,练兵防边,巩固我们自身才是最要紧的。” 确实,如今的光复军大不如前,已不足以跟天字军正面抗衡了,收敛光芒,潜伏蓄力才是最要紧的。 这话引得一众谋士赞同,皆开始劝朱奕将重心移到光复军本身来,务要因一个秦修然而坏了大局。 可朱奕怎么咽得下这口气,唾手可得的传承图,飞了;勇猛的无敌干将,没了。 他感觉自己像是成了天下人的笑柄。 “哼,卫知光你口口声声说你与秦修然没有勾结,可孤却查到今天晌午你无故去了一趟北城门,何意?” 卫知光眉头一紧,朱奕又道:“而且就在你去后不久,秦修然就在战场上反了,且也是那个时间点,我们找到了白荷,据她所说推测,秦婉初二人应该也是那个时候离开的北城门,卫知光,你还敢说你没有参与?” “大王不信我,我说再多也是无用。” “要孤信你,可以。”朱奕挑眉怒道,“恢复婚约,让知柔嫁给我,我就信你对我绝无二心,信你对光复军永远忠诚!否则” 朱奕将袖袍一甩,哼道:“孤就要思量一下,你协助秦婉初出逃,又撕毁与孤之婚约,到底是什么用意。” “大王这是在逼我。”卫知光怒目横眉,显然也没有要给他面子的意思。 厅上气氛紧张,俨然一副一言不合要开打的架势,众将士们纷纷拉着卫知光劝阻,好些谋士也都劝朱奕不要意气用事。 明明是秦修然的事情,朱奕拿他已无办法,便转头想到了与卫知柔的婚事,他总要在一些事情上找补一下,似乎这样他才能得到心理平衡。 可他不明白,这样做无疑是一次次在最信任他的人心头补刀,每一刀血淋淋都让伤口再难以复原。 “逼你?”朱奕哈哈大笑,“本就注定的事情,如今却成了逼你,卫知光我只给你三日时间思考,要么让卫知柔嫁给我,要么,你也跟秦修然一起滚,孤就不信了,离了你们,光复军就真的转不动了。” 给秦修然准备的宴会在庄荣渊的府上热闹举行,庄荣渊喜欢宴会,办得十分喜庆,一整夜歌舞不断,音乐未停。 只是,好些人都喝醉了,庄荣渊尤其醉得厉害,秦婉初看得出来他在席间只谈开心的事情,半字也不提光复军,或者说是不提卫知柔,可他眼底的落寞却实实在在,逃不出任何明白人的眼。 第371章 挽留 听闻自上次庄荣渊被捕又获救后,天字军就像打了鸡血的军队,横征霸碾,军队所到之处几乎从无敌手,地盘,势力,军力与日俱增的背后,是庄荣渊与庄清和的无限默契合作,对内,对外,两个人都是不约而同的似乎只一心扑在了这件事上,再无他处。 过分的扩张与实力大增有时候也未必全然是好事,也有人提出要歇一歇,二人虽然听进去了,但在军队歇的时候,这二人却一个也不肯歇,不是忙着练军,就是视察民情,开展暗控工作,一心想统一天下,收复其他叛军 总之,他们就是有忙不完的事情,也只有在这忙不完的事情里,他们才不会去想其他的。 秦修然来降是突然发生的事情,昨晚收到叶千茗的来信,今天配合行动,一切都太快了。所以还远在外地征剿其他叛军的庄清和直到晚上才得到这边的消息,立刻就将主军大权移交给了下头卫将,单枪匹马连夜赶回云河州。 秦婉初拎着酒坛子坐到庄荣渊旁边,说:“卫知光已经强行解除了知柔与朱奕的婚约。” 庄荣渊闷头喝了一口酒,没有说话。 “我哥留在天字军,嫂子与叶老将军也算是真正的亲人团聚,以后再也不会有其他的变动了,我也算是了无遗憾了。” 庄荣渊看了她一眼,许久才说道:“五哥在赶回来的路上。” “他在外领军,岂能随便离开。”秦婉初笑了笑,“给他发一道命令吧,让他别回来了。” “看你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不打算留下?”庄荣渊挑眉。 她摇头,怎么留下?!她已经没有留下的理由了,但随即她笑了笑说:“我与师父说定了,以后要周游天,多去涨涨见识,然后师父将毕生医术传授于我,希望用这微薄之力解救天下之困顿病痛。” “五哥虽然从来不提,但我看得出来,他为了你已经快魔怔了。”庄荣渊说,“五嫂,算我求你了,留下吧,我和柔柔也许真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了,但你和五哥不一样,别这样抱憾终身。”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抱憾,但是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 “秦婉初——”突然,有个人影从一众人群里冲过来,她似乎是在这宴会上找了秦婉初很久了,终于找到,也不管坐在她旁边的天字军首领,径直伸手就将人给薅走了 “玉,玉华”秦婉初叫她几声都叫不住她,直到远离了宴会,在西墙院外的一处月门洞口停住,月华倾泻二人一身,旁边倚墙的夜来香散发着幽幽静静的香味,给人一种恬适感。 “太好了,你回来了。”沈玉华双眼含泪,很是激动地看着她,“太好了。” “你怎么了?”秦婉初甚是奇怪地看着她,不至于这样激动吧。 沈玉华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拍着她肩头郑重其事地说道:“你听我说,当初是我错怪了王爷,那天我没把话听完,他从来没有要打掉你的孩子,他给你端去的那碗药,不是打胎药,是保胎药。” 不给秦婉初反应地时间,沈玉华接连说道:“总之,王爷他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都是我不好,是我误会了他,也让你们之间的误会加重了。才导致了今天的局面,这两三个月来我眼见王爷一心扑在军事之上,看似努力实则逃避,身体日益消瘦,整个人越发憔悴” “玉华。”秦婉初打断了她的话,苦笑了一下,“当初的是是非非真相如何已经不重要了,我与王爷之间也谈得很明白了,你别因为这个而自责,这件事从始至终跟你都没有任何关系。” “可是” 她摆了摆手,闭眼道:“今晚大家都累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沈玉华张了张口,终究作罢,想到庄清和正在回来的路上,想来他亲自出面应该会比她现在这般留秦婉初更有意义。 秦婉初原本是想留一夜的,好歹不那么慌张的走,舟车劳顿,她也很是困乏的。可是当听说庄清和此刻正在赶回来的路上时,她又犹豫了,她犹豫是现在走避免见面尴尬,还是留下见一面,至少看他一眼。 私心里她还是想见他一面的,特别是听到沈玉华说他又消瘦了又憔悴了,整个状态都不好的时候,她也并不好过。 可是理智又告诉她最好还是走,若是他开口留,像上次他闯进秦府那般,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 他们之间的问题一直在,她知道就算是重新在一起,迟早还是会生出风波来,她不愿意来往反复,消耗磨损光原本深浓的爱意。 秦修然夫妻暂时住到了叶老将军府里,秦婉初自然也跟着哥哥一起住进了叶府,不过秦修然在庄荣渊府里直到很晚很晚才回来,想来今晚是有许多事情要谈的,便是介绍不少人认识那也是个时间活儿。 秦婉初想着便是要走,好歹等哥哥回来跟他告个别。 秦修然回来脸色颇显凝重,在厅堂上又与叶老将军说了许久的话,秦婉初做了点夜宵端过去,便听秦修然对叶老将军说:“我知郡王爷体恤于我,不想让我在阵前与知光对上使我为难,所以才让我远赴郡河,不过此次任务重大,我又是初到天字军,很怕他如此做会给旁的将领们落下口舌。” 郡河?!秦婉初微怔,庄荣渊竟然要派秦修然去郡河,显然这是有意要对起义军用兵之意。 叶老将军摇头:“你多虑了,其实郡王爷比你我考虑得深,正是因为你初到天字军,又深得郡王信任重用,大家心里不平衡都是有的,所以他需要你立刻做出成绩给别人看,让其他所有将领都心服口服,你确实有那个本事值得他的优待。” “这天下叛军,多数已不足为惧,光复军与起义军算是极强悍的两支队伍,可经过这小半年的蹉跎,天下早忆不当初的三分之势,光复军什么情况你很清楚,但让你去敌对卫知光确实是为难了,所以要你做出成绩,势必就只能是让你去拿下起义军了。” 确实,如此才更有说服力。 秦修然深吸了一口气:“郡王爷有心了。” “哥哥对卫知光下不去手,对上云昭就下得去手了?”秦婉初推门而入,在她看来,对卫知光也好,还是对谢云昭也罢,对秦修然而言都是一个难题吧。 第372章 思念使人老 “面条啊,太好了,我正好饿了。”秦修然走上去端了秦婉初手里托盘中的一碗面,一边吃一边说,“在宴会上尽可着喝酒了,其实肚子早瘪了。” 秦婉初眉头紧锁:“哥真的要去郡河?” “侧妃有所不知。”叶老将军说,“其实自长安之战后,起义军连遭离王军与顺义军之偷袭被重创后,之后又一直战乱不断,最主要的是今春李沛之病倒不起,整个起义军势力已极度锐减,早已不如从前。” “因他这病,起义军在好几起战役中失了先机接连再度被重创,几乎算是伤了根本。”秦修然说,其实起义军的事情大家都知道,情报游走的战乱年代,没有哪支军队的情况不是透明的,“如今的起义军再难回到从前,很多叛军也正是看重了这点,在宁玉尘还根本无法坐稳起义军之时,便联合猛烈攻击。” “可以说起义军一直都处在战乱之中,没有停过,那些叛军们都想分得这支强悍军队的地盘与势力,而不肯给其半点喘息之机。” “说起义军如今是强弩之末也亦有未可啊。”叶老将军叹了一句,“可惜当初起义军可是提出八军联盟的主帅之师,没成想,竟落到如今地步。” “李沛之竟然”秦婉初咬牙,起义军的情况原来已经糟糕到了这个地步,想来若不是有谢云昭和宁玉尘强力抗着,只怕也撑不到现在,这也就意味着天字军一旦出军,起义军必败无疑啊。 “若是硬碰硬,我们天字军就算能赢,也需得拖上些时日,而且血流成河两败俱伤是肯定的,有谢云昭这样的大将坐阵,破船还有三分钉呢,一时半会儿,我们是拿起义军没有办法的。”秦修然似乎是看出了秦婉初的意思,便解释道。 “那” “不战而屈人之兵。”秦修然说,“这是郡王这次给我的任务,兵当然要出,但我需得兵不血刃完成这一光荣使命。” 叶老将军点头:“如此不仅可以让你的声望在天字军中坐稳,更是给郡河一带百姓的福音啊,这对起义军而言也未偿不是件好事。” 原来是这样,秦婉初坐到秦修然旁边问他:“所以,你是去劝降的。” “劝降比打仗更难。”秦修然苦笑一下,“我眼下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秦婉初抿了下嘴说:“哥,带着我一起去吧。” 秦修然一怔,秦婉初笑了笑说:“这一路上我还可以照顾你,况且你知道我是不会给你惹麻烦的,你们又是去劝降非打仗,说不定我还能帮上忙呢。” 其实便是秦修然不走这趟郡河,秦婉初也是要打算在游历天下前去一趟郡河的,总归在离开前该见的人都是要见一面的。 秦修然同意了。 秦婉初便也就没有急着离开,留在了叶府,等着秦修然整军出发便跟着大部队再一起走。 不过第二天醒来她就有些后悔了,清晨窗外的鸟鸣,清新的露水,诱人的花香,明媚的阳光,这是一个美好的天气。 秦婉初睁开眼还没来得及伸个懒腰,便见到了床边坐着那个静默的身影。 他背对着她,不知是来了多久,一点声响都没发出,就只这么静静的坐在床边,似乎是听到了她醒来的响动,这才微微扭转了下身体,一双疲乏的眼睛看向她,笑了起来。 他好怕她又悄悄走掉,好怕会见不到她。 那次去秦府见她,他原本是做好了打算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都要强行把人带走,他要她在身边,只要在身边他坚信他们会冰释前嫌,会回到从前一样。可是当见到她的那一刻他就改变了主意,她的泪水,她的难过,她的每一句话都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她说这场暴风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她说这个心魔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除得了,她说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 他就不忍再逼她了,更不敢强行带她走。可是从离开她房间的那一刻开始,思念也就开始了,这些日子以来他把自己埋身于战事中,一刻也不敢停歇,因为只有忙起来,他才不会想其他。 若有一丝空闲之时,他的脑子都是被她所占据的。 想到她不在自己身边,想到她说的此生就到这里,每一次都让他噬骨锥心的痛,头发大把大把的掉,发根也开始渐渐变白,身体经常没由来的发痛,他知道这都是相思病害的,可是他没有办法,这个病没有特效药,有的话,那解药也只能是她了。 看到他的那一刻秦婉初整个人都惊住了一瞬,不过才三个多月的时间未见罢了,庄清和却像是老了十岁,发鬓微白,胡子乱茬,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腐气,但他又强撑着笑容,似乎是不想让她看出来自己的颓败之气吧,可却越发让人觉得可怜。 她从床上坐起来怔怔地看着他,他笑了笑:“听说你昨晚就到了,这叶府到底不好长住,跟我回去好不好。” 秦婉初张了张口要说什么,他又笑着道:“府里什么都还和原来一样,只是没有你打理着,到底显着些萧条,你若是回去了肯定就有生气了。” “阿和你别这样。”秦婉初伸手轻轻抚了下他微显凌乱的发鬓,她知道他肯定在这床前守了一整夜,她鼻子微微泛酸。 庄清和伸手紧骒抓着她伸过来的手,声音在喉咙里发哽:“我好想你,好想你” 她垂下头,轻轻说:“我不会跟你回去,我已经跟我哥说好陪他一起去郡河。” 庄清和的手微微一颤,郡河,见他吗? 但很快他深吸了一口气,极快的撇除了自己脑内的那个想法,不,秦婉初爱的是他,便是真的见了谢云昭也不过是因着从前那些情由罢了。 他不能再让这个事成为他们之间的阻碍,不能让秦婉初觉得他还心有芥蒂。 他笑:“好,出去走走也好,到时候再跟着大哥一起回来。” 他没有挽留,可眼底浓浓的不舍还是出卖了他的心声。秦婉初叹了口气,又说:“也许我不回来了。” “” “我答应了师父,要跟着他去周游天下,我要真正开始学医,未来我也不知道会在哪里,但总之不会在这里。” 庄清和愣住了。 第373章 别忘了我 庄清和原以为秦修然既能来投军,那么秦婉初必然跟来,而有秦修然在的地方,秦婉初也不会再离开了。 即使可能短时间里秦婉初不愿意回去住,不愿意跟他和好,那也没关系,她就在身边,想见随时就能见得到,这对庄清和来说便已经很好了。 可他没想到秦婉初还是要走,这次要去哪里她自己也说不清,周游天下?学医救世?不,她分明是在逃避他,逃避他们的感情。 庄清和本来在来见她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他要顺着她,所有的一切都要顺着她,他再也不想跟她起任何的争执了,更不要再提从前吵架的那些事,什么暴风雪,什么心魔,他全都当不存在。 他只要心平气和的跟她在一处,只要这样就好。 就当是他们重新认识,重头来过好了。 可现在,她说她要走,她说不会回来,连她最爱的亲哥哥,她也舍得下。 “让我跟你一起走,好吗?”他说,“我可以保护你和顾师的安全。” “别拒绝我。”庄清和满嘴苦涩,立刻说道,生怕她一开口又是回绝。 “带我一起走,天涯海角,让我陪着你,陪着你就好。” “阿和你别这样。” “阿初,答应我......” “你肩上有更重要的责任,有更适合你做的事情,我们都各自做各自该做的事不好吗?”秦婉初叹了口气,“也许哪天......哪天我,我想通了,我就回来了。” 庄清和突然伸手将她抱进怀里,低声问:“这算是给我的承诺吗。” 秦婉初突然就后悔了,为什么要加最后那句。 庄清和捧着她的脸说:“这就是承诺,阿初你答应我,你会回来,否则我不放你走,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这辈子都不原谅我也没关系,我都要将你囚禁在我身边,哪儿也不让你去。” 秦婉初苦笑了一下,说:“阿和,这辈子除了你,我再也不会接受别的男子了。所以如果我回来了,我会去找你;如果你没有等到我,别怨我,我也一定是孤独的过完这一生。”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也一样,阿初,有你这句话我由着你,什么都由着你,哪怕这次放你走是永别我也由着你,只求你一件事,别忘了我。” “永远都不会的。” 整军出发需要些时间,秦修然又是初来乍到,接手军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向郡河发兵至少还得一个月以后去了。 秦婉初倒是松了口气,庄清和变得好说话,她肩上也没有负担了,便也就轻松的留了下来,等着秦修然准备好一切。 其实她内心深处自然还是想留下来的,这里一切都是熟悉的,熟悉的风景,熟悉的人,若真的与顾师直接离开,确实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再见到这些人了。 庄荣渊说庄安浅自从换了顾师和秦婉初开的药单,就再也没有发过病,倒是过得很快乐,秦婉初没事时便会去庄府里陪着庄安浅画画写字玩游戏;再不然便是去帮沈玉华搭棚施粥,鼓励民生。 沈玉华得知了她与庄清和的情况,很是默了许久。 秦婉初看她发怔的样子,笑了笑说:“你不是一直很喜欢他吗,时间会是很好的良药,再过得久一点,再久一点他也许真的会淡忘了我,玉华,你是个好姑娘,只要你愿意,他会很喜欢你的。” 第374章 闹僵 “玉华,我既回来了,这些搭棚施粥的事情还是交给我吧。”叶千茗笑着对她说,“你有更好的去处,郡王帐下的谋士绝对少不了你,所以,不该将时间耽误在此间。” 沈玉华笑了:“其实我正有此意,但又怕你刚回来会不会太累......” “怎么会。”叶千茗摆手,“我闲得很呢,不像某些人,心气高远得很。你说修然一心想着天涯海角,云游四海做个江湖散人便是一生志向;可他也知道如今天下大乱,平定天下才是头等大事,也才对得起自己手上那把长刀。” “他跟我说无论如何也得等天下安定了,才会带着我离开。却不想有人可不这样想,心急忙慌的,兵慌马乱的就要跑呢。” 秦婉初:“......” 沈玉华听出叶千茗意有所指,忍不住笑了出来:“秦将军才是真正心怀若谷之人,这是想要深藏功与名,这样的境界可不是我们谁都能达到的。” 沈玉华自认自己是绝对做不到的,尸山血海里拼出来的一身功名,最后竟什么都不要,就要带着心爱的人远去江湖,她还是更喜欢荣华富贵。 “我突然想起我答应了安浅今天要去庄府陪她下棋来着,先走了,你们慢慢忙。”秦婉初逃也似的跑了。 叶千茗瞪着她的背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秦婉初刚出来便迎头撞在了庄清和胸膛上,她刚要发火,看到来人又换了笑脸:“你怎么来了?” 庄清和提着饭盒朝她扬了扬:“去了趟庄府,他们说你不在,我就猜你应该在这儿,还没吃午饭吧,我正好带了。” 虽然他们再也没有提过关于感情的任何事情,这段时间就像普通朋友一样相处着。但庄清和显然不仅仅只是想将她当普通朋友,一日三餐外加两次点心水果,无不是准时送达。 无论他多忙......呃,其实好像自从她来了之后,庄清和就不忙了,前几日听林舒望说庄清和将所有军务都推后处理了,实在推不过的不是塞给了庄荣渊就是让下头人去处理,总之他是真的闲下来了。 就是为了陪她,或者说,是为了每天都见她三次。 二人寻了一处八角亭坐下,庄清和笑着将食盒打开,热气腾腾,色香味俱全的三菜一汤,永远的营养均衡。 秦婉初叹了口气:“你不用每天都给我送饭的,不管我在哪里,难不成还能饿着。” “这是我们府里的饭菜,自然与别处不同,而且我刚招收了一个江南厨子,做菜很好吃。”他把筷子递给她,说得随意而轻松,“不过还是比不上你做的,你尝尝,看哪里需要改进,我回去跟他说。” 我们府里...... 在他眼里,他们就没有分开。 秦婉初接过筷子,夹了一筷宫保鸡丁,她点了点头:“还不错。” 庄清和笑了,也拿起筷子跟她一起吃,他说:“大哥这几日在军营交接一切都很顺利,荣渊亲自给李沛之写了封信,届时会让沈玉华一同带去。虽然荣渊与李沛之有交情在,但这次劝降也并不会容易,你千万记住,一切有大哥和沈玉华去周旋,你莫要牵扯其中。” “我只是想去郡河见一见云昭。”她坦白道,“你们天字军与起义军要如何,我可不会管。” “......也好。”庄清和低下头,微顿了一下,嘴里的苦涩渐渐蔓延开来,她是要走的,在光复军见了该见的人,在天字军见了该见的人,再去起义军见完该见的人,她总归就是要走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要回头的路。 “对了,卫知光与朱奕闹僵了,我们的人跟卫知柔接触了,得知卫知光有意要送卫知柔走,今晚就会行动,我们已经说要在骑龙渡口处接应。”他转了话题,“你今晚要一起去吗?” 秦婉初怔怔地看着他:“你是说......卫知光要将知柔送来天字军?” “小声点。”他压了压声音说,“这件事荣渊还不知道,我打算真的接到了卫知柔再告诉他不迟,他为了这个女人也是快要疯魔了,我不想先让他燃起希望,结果又失败,还不如不让他知道。” 这段时间在天字军里,秦婉初也早就听闻了早前庄荣渊与庄清和的事情,说这两个王爷都受情伤颇重,所以才会一心扑在军事上,像两个不会停的机器...... 她看着他:“到底怎么回事?” “似乎是因为大哥的离开,朱奕大发雷霆,要卫知光同意将卫知柔嫁给她,否则便是卫知光不够忠心,并要将他视为叛贼处置。” 秦婉初眉头一紧:“朱奕又在搞什么幺蛾子,这次我哥反光复军,并未与卫知光商量,甚至他都不知道,我哥就是怕会牵连他。这两件事根本就没有混为一谈的可能。” 庄清和对此没有说话,朱奕并不是能干大事的人,他早就看出来了,所以做什么样出格的事情他都一点也不意外。 “你怎么会知道?”秦婉初反问,“你,你在光复军里有......” 庄清和点了点头,说:“上次带罗生手闯入上安救荣渊时,我留了两个人混入了卫府为园丁。” 多的他没说,那次他本是想将秦婉初一并带走的,可事实并不如人意,但他深知秦婉初身上有朱奕做梦都想要传承图,所以他不放心,他知道朱奕迟早会对秦婉初下手,为了达到目的,那个人可不会看任何的面子。 果然到最后竟然拿秦修然的安危来威胁秦婉初,好在秦婉初早就预料朱奕之行动,也很客观的分析了局势,没有因为跟他感情上的原因而阻止秦修然来天字军,否则庄清和也是要让躲在暗处的罗生手出手的。 “卫府?”秦婉初微惊。 庄清和又不傻,他苦笑了一下,说:“大府是朱奕住处,人员筛选肯定越发严格,我们的人未必能躲得过朱奕眼睛;我也不想将人安插在秦府里,以你的敏锐肯定能发觉他们是罗生手,是我的人;所以卫府是最好的选择,况且卫知光是光复军心脏,拿捏他比拿捏住朱奕更要紧。” 这倒是事实。 庄清和又说:“原本还当这二人派不上用场了,你们一走,他们除了当间谍外其实并无其他作用了。但没想到卫知光竟然会跟朱奕闹僵,我也就偿试着让他们先跟卫知柔坦白的身份。” 第375章 卫知光破天荒的决定 无论如何卫知柔肯定是安全的,所以罗生手在她面前暴露不至于算太过冒险。 但庄清和也没想到卫知光竟然做出这么大胆的决定,便是卫知柔也惊呆了。 “到底是闹到了哪种地步,竟然让卫知光决定要将卫知柔送到天字军?”秦婉初也难以想象他们走后,到底朱奕和卫知光之间又发生了些什么,以至于卫知光如此之决绝。 要知道卫知光虽然是不愿意卫知柔嫁给朱奕了,但他也绝没有要把妹妹推给姓庄的人,在他看来,将来再给卫知柔找更好的才是上策,朱奕也好,庄荣渊也罢,都是被他坚决排除在外之人了。 而且真要说起来,卫知光内心深处只怕还是偏向朱奕的,毕竟是那么多年的感情,即使朱奕有些卑劣,他估计还是幻想着有一天朱奕能醒悟;但要说卫知光向姓庄的妥协,秦婉初只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要卫知光踏出这样一步来,那得是多么的艰难,又是朱奕给了他多大的刺激。 庄清和说:“据我们的人传回来的信息,说是朱奕当着所有下属的面威逼卫知光,卫知柔得知后气不过,拿着刀闯进了大府,直接把刀架在了朱奕的脖子上。” 那场景,秦婉初想象得到,也相信卫知柔是真能做得出来。 “卫知柔也不是真要杀了朱奕,不过是跟他细数了一遍这些年,他们卫氏兄妹是如此搀着朱奕相扶相持过来的;卫知柔说她死也不会嫁给朱奕的,也不会再枉想和庄荣渊在一起,甚至为了让朱奕相信她的决心,当着满堂文武之臣发誓要出家当姑子。” “......知柔。”秦婉初内心一紧,卫知柔不嫁朱奕的原因人众皆知,但她放弃庄荣渊的原因无疑是因为卫知光了,在哥哥和爱人之间她没有选择。 可是卫知光被逼到那样的境地,卫知柔能怎么办,要向朱奕表明忠心,此时发誓出家是唯一两全的办法。 “卫知光,他只怕要心疼死了。”秦婉初放下手中的筷子,已经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庄清和点头:“没错,他就只有卫知柔这唯一个弱点,其实在这一点上他和大哥真的是十分相似。在一次次的事件里朱奕一点点消耗殆尽了他们二人的忠心,大哥最终选择与之分道,卫知光没有走不是因为他,是因为不舍看光复军覆败罢了。” “但是,没有人可以拿卫知柔来威胁他,这虽是他致命的弱点,但同时也是他会暴走的唯一原因。”庄清和说,“所以,当听到卫知柔为了维护他在光复军的身份,维护朱奕对他的信任,不惜做出出家的决定时,他也发火了,当众甩下一句卫知柔绝不会嫁,我也绝不会让她出家,其他的请大王自己看着办吧,就拉着妹妹走了。” 第376章 被拐进府里 秦婉初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秦修然,她知道如果哥哥知道的话一定会责怪这是他的离开而带起的连锁反应,甚至可能会担心卫知柔的安全;又可能还会担心卫知光跟朱奕闹到这种地步,他再留在光复军又会是什么境地 但在秦婉初看来,一切都不是偶然或是谁的责任造成,真要说谁的责任,也也只能是朱奕的责任,毕竟为什么秦修然会选择离开;为什么卫知光一步步也不再信任于他,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只是看到庄清和把秦婉初接回了府去,一众人在后面盯着,眼睛都直了,这是和好了。 庄荣渊甚至买了一饼火炮像个二傻子似的跟到庄清和府门口燃放了起来,庄清和黑着一张脸看着他,他笑着说:“祝贺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结果就被庄清和提着刀追了两条街,庄荣渊一回到府里就抱着林舒望哭了起来,他说:“我好心好意去祝贺他,他竟然要杀我,这还有天理没有。” “舒望啊,以后就剩我们两个是没人要的小可怜了。” 小可怜 林舒望有些嫌弃的推开庄荣渊,看着自己肩上留下的一团鼻涕渍,他眉头紧皱。 “郡王其实是心里不平衡才跑去放鞭炮的吧。”林舒望一语戳破他的小心思。 庄荣渊怔忡了一下,哼,是啊,他就是不平衡,庄荣渊跟秦婉初一向要好,感情深厚,好不容易闹个矛盾这才几个月啊就和好了,凭什么偏他的感情跟这么不顺,跟卫知柔只怕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了。 不,他横眉一敛,说:“林舒望,我要在三个月内拿下光复军,将朱奕的人头踩在脚底下当球踢。然后风风光光的将知柔娶过门。” 林舒望不答话,他相信庄荣渊的野心会成真,但不相信真的踏平了光复军就能娶到卫知柔,卫知光可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光复军不存在了,他们兄妹唉。 林舒望知道庄荣渊心里不好过,所以,也没有说不好听的话。 庄清和把光复军里卫府的情况都跟秦婉初说了,卫知光的意思是朱奕如今将卫知柔盯得紧,连出恭都有丫头随进随出,婚期又在八天后,所以他决定要将计就计。 在成婚的当天卫知光自然将卫知柔盛妆打扮,穿上喜服,但同时也会暗中复刻一个打扮得一模一样的女子,在卫知柔盖上了红盖头等待上花轿的时候,他就在自己府里放一把火,将所有人吸引去,趁此间,将盖上红盖头的新娘李代桃僵。 又让两名罗生手配合掩护卫知柔趁起火之乱混出府去,朱奕大婚,整个上安都在欢庆之中,是极好闹中生乱的时候,罗生手个个武艺高强,带着本来就会些功夫的卫知柔逃离并不成问题。 只是怕会有人中途反省过来,派兵追来,是以庄清和要在骑龙渡口处接应,以防万一。 计划虽然有些仓促,但眼下局势,卫知光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不过听完了全过程的秦婉初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也就是说,真正的行动要在八天之后?” 庄清和点头,拿着手里的银撬轻轻拨弄着小香炉鼎里的香灰,有淡淡的玫瑰香气从里头透出来,令人心神舒爽。 “可你今天中午不是跟我说今晚就会行动吗?”秦婉初站起身来质问他,所以她才答应了今晚住回来的。 庄清和哑然怔了怔,看着她:“是是吗,我说的是今天晚上吗?” 秦婉初怒极,鼓着腮帮子瞪他:“你故意的。” “我我真不记得我这样说过。”庄清和笑着道,“不过也不差这几天,既然住回来了,也就别折腾了吧,你看这天也黑了” 庄清和话还没说完,秦婉初便将他囫囵推出了屋去,反手将房门关紧,她竟然没发觉这庄清和说起谎了真是连脸都不红一下,她居然也是一点都没有怀疑。 庄清和立在门外,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手轻轻抚在门框上,他说:“那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 许久,门外再没有动静,秦婉初轻轻拉开一边门缝,外头院子静极了,只有月光映照在花草树木上的光晕,空无一人。 他只是想让她回来,并没有其他的想法。而这屋里的一切也确实如他所说,跟她走时一模一样,半点变动都没有过。 秦婉初叹了口气,躺回那张柔软的床内,她闻到了薄被上淡淡的阳光气息,她知道庄清和今天一定命人将这床上的一切用口都清洗并晒过了,他一早就计划着要将她拐回来了。 亏她这些天只觉得他对自己关怀得无微不至,却没成想这都是糖衣炮弹,就等着她放松警惕,这是想要一步步攻陷她啊。 她将头埋在被子里又忍不住笑了。 这一晚出奇的好睡,一夜无梦到天亮。 她起来时,四喜正红着双眼睛站在床前盯着她,吓得她一个激灵。 四喜扑进她怀里:“侧妃,你终于回来了。王爷说你这两天就一定会住回来的,起时奴婢还不信,王爷他果然不骗我,呜呜呜” “四喜,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站在别人床前哭,很吓人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了呢。”秦婉初忍不住唉叹一声。 四喜抹了下眼泪花子,直道:“呸呸呸,奴婢,奴婢这是高兴的,侧妃,这下你可别走了好不好。” 这是庄清和的另一张牌吧,他自己不好再说出口的话,四喜倒是个很好的嘴替,而且他很清楚秦婉初对四喜是很有感情的。 不过秦婉初这次并不吃这一套,她起身示意四喜给她穿衣服,一边又道:“我饿了,早饭吃什么。” 反正跟留不留下有关的话题,她都不想正面回答。 “你想吃什么。”庄清和捧了一大束鲜艳欲滴,还带着些晨露的花朵进屋来,“厨房那边面条水饺,包子和粥,都有。” 秦婉初看着他春光明媚的样子,俨然一副家常夫妻的早晨。自顾自的在屋里寻了个空花瓶就将那刚摘来的花插了进去,还坐在桌前好整以暇的整理枝桠。 秦婉初走过去,看了眼花,又看了眼他。 他笑得很好看:“早上屋里摆些新鲜的花,空气好,心情也好。” “我要吃佛跳墙。”秦婉初毫不客气的为难他,什么面条水饺,包子稀饭,谁规定早上要吃这些了,既然他这么乐意示好,那秦婉初就给他这个机会。 庄清和:“”不得不说内心顿时一慌,这菜今天早还真没有。 “侧妃,佛跳墙要好几个时辰呢。”四喜在旁边说。 “你们王爷就是说厨房什么都有吗!” 第377章 暖情 秦婉初知道,生活上一点小刁难是不可能让庄清和知难而退的;但是诚如他所说自己住回他的府邸之后,秦修然与叶千茗反而是大大松了一口气,似乎大家都默认他们两个和好了。 即使是暂时没完全和好,那也是在往和好的方向发展,除了庄荣渊出于嫉妒看不惯庄清和的高调外,其他人都是很祝福的。苏丹小说网 但秦婉初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要跟他重新来过,至少现在她真的没有那个勇气,也无法踏出这一步。 特别是每一次踏进那间与他的房屋,失去孩子那一天的锥心噬骨之痛,总叫她无法呼吸。不过这样也好,有了这几天的相处,至少她心里是真的清明了,非常清楚的知道现在不是在一起的好时机。 这些天庄清和什么事也不做,日日守在府里,守在她身边,她喂鱼他递鱼饵;她摘果子他搭梯子;她做菜他洗锅...... 有那么一瞬间确实让她感觉好像是回到了当初上安城外的皇陵边上,那一段悠闲的农家生活至今想来令人追往,可惜,从前总是再也回不去了。 四喜眼见二人这几天毫无进展,主要是庄清和什么也不提,秦婉初也装傻到底。四喜却在旁边干着急,她是知道的,过了这八天,无论如何秦婉初都会走,可她不想秦婉初走,不想看庄清和又回到原来行尸走肉,目光呆滞的模样。 于是,思来想去,四喜便自作主张到外头药铺里买了点暖情的药来,她平生难得卑鄙一回,但她的目标却十分明确,无论如何她也要把秦婉初留下来,所以至于手段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晚上两人一起吃饭的时候,四喜早早的就使了眼色让所有伺候的人都退下去了,她也跟着离开了,秦婉初倒也并不疑有他,她很清楚四喜一直希望她跟庄清和和好,这几日也没少劝她,估计是想让她跟庄清和多些单独相处的时间吧。 庄清和举了酒杯跟她碰了一下:“预祝我们马到成功。” 秦婉初看他一饮而尽,她笑了笑将酒杯放到嘴边,刚要喝时眉头一皱。其实早年间她的嗅觉并不如现在灵敏,只是随着医术的一次次精进,吃食里的任何怪异成份总能在闻嗅间觉出异样。 上一次在朱奕的饭桌上是这样,这次也是这样。 只是她有些疑惑与不相信,所以她端着酒杯几度揣摸确认,这期间庄清和已经又喝了两杯,他说:“若是我们一切顺利,荣渊与卫知柔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这样也好,他们两个,你哥和叶千茗两个,虽然都是历经苦难到底有了圆满的结果。”他看向秦婉初,“阿初,我们也会的,是不是。” “你怎么不喝?” 秦婉初拿起桌上的酒壶,打开闻了闻,又夺过庄清和手里那杯还未下肚的酒闻了闻。 庄清和:“......怎么了?” “别喝了,酒里下药了。”秦婉初原以为是庄清和的小伎俩,但当发现他自己的酒里也一样有药时,顿时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庄清和一惊,刚要起身,秦婉初按住他的手说:“是四喜,放心不是什么要命的药,只是......” 庄清和一愣,细想四喜刚才出门时的已模样,他看着秦婉初:“这丫头为什么要给我们下药。” 秦婉初看着他不说话,他恍然大悟,不免苦笑:“连她都觉得看不过去了,想要帮我一把。阿初,可见大家都是都站在我这一边的。” 他握住秦婉初的手,笑得灿然。随之又问:“她下了什么药?迷药?” 秦婉初眉梢一挑,说:“等会你就知道是什么药了。” 庄清和接连喝了两杯还是三杯,秦婉初没怎么留意,但一会儿肯定是要起药效的。她说:“府里的丫头可以看得上的,收个通房吧,也好留着伺候你平时的生活。” 她一说这话,庄清和便知道酒里是什么药了,但随即他眸色一沉,心里洪是失落与难受。他说:“阿初,除了你,我谁也不要。” “可我们已经没关系了。”秦婉初看着他说,“你可别指望我会为了给你解毒......总之,你也别犟,这种事又不怪你,堂堂王爷有几个女人不也很正常吗?” “我说了除了你我谁也不要。”庄清和突然加大了声音,不知是借着酒力,还是借着酒里的药劲儿,他看秦婉初的目光渐渐变得腥红,脸上染了几分薄怒。 被他这一吼,秦婉初怔住了,一时看着他。他双手紧紧抓着她双肩说:“别对我说那么过分的话,行吗?” 秦婉初垂下头,没有说话。 庄清和突然笑了起来,药效其实已经在身体里起了反应,只是他用内力紧紧压制着,即使手背脸上,这些裸露在外的皮肤已渐起了汗珠,他还是拼命抵制着体内药力拱起的原始人性冲动。 他叹了口气说:“连四喜如今都知道,只有靠着暖情的东西才能有那么个机会留下你。” 秦婉初没有说话,庄清和轻轻放开手去,他说:“可你知道我一向不想勉强你,我也知道即使真的这样做了,你留下了,也不是真心的,就像你自己说的,我们之间迟早还会有问题,如果这一次我们之间的问题没有被连根拔起,我们永远也不可能真的毫无芥蒂地在一起,对不对。” 秦婉初抬眸,正好看到他手背上一颗颗斗大的汗珠,知道他忍得辛苦,她站起身说:“我去给你配点药吧,可以缓解一下。” 她转身欲走,庄清和突然从后头一把紧紧地抱住了她,她浑身一紧,转头看他:“阿和?” 庄清和低头吻上她,舌头撬开她的唇齿长驱直入,抵死缠绵...... 一瞬间的紧张,她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便被死死压倒在了墙边,那个熟悉的人,熟悉的吻,带着比往昔更狂暴的气息袭遍她全身,她在内心呐喊着不可以不可以,可身体却越发迎合他的探索...... “阿和......” “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他抱着她,将她紧紧抵在墙边不放,头埋在她胸前,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 “我也中了情药,是你亲自喂给我的,你说那个药对我的伤有好处,可我却因为身体反应抱着你强吻不止,后来你说那是你的初吻。” 他看着她,目光里映着深深的情欲和她那张也略微开始动情的脸,他说:“我就这么沉沦了,爱上你,连半点理由也不需要。” 第378章 重新认识 “阿初,我不想你受委屈,你知道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你幸福,如果这幸福是我给你的,那我的人生就圆满了,如果不是我给的,我也乐见你开心快乐。” 庄清和声音沉沉地说道:“所以阿初,我不会伤害你,更不会做让你不开心的事。” 秦婉初看着他,感觉到他身体不断地在颤抖,手脑勺撑在墙上的那只手越发的使劲,这是他在强压体内药力的原因,他忍得很艰辛,可还是咬着牙跟她说完这些想说的话,才决然转身离去。 秦婉初呆愣愣地站在屋里,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阿和......” 她追将出去,可那人早已远去。 庄清和一回自己屋便吩咐阿七摒退所有人,准备冷水他要泡澡。 秦婉初站在屋里捏着那杯庄清和没喝的最后一杯酒,清澈的酒水倒映她半张微红的脸,明明没喝酒的她,竟也有一种浑身燥热的感觉。 四喜失了魂似的跑回来,看到秦婉初一个人站在屋里,她怔了怔:“侧妃,王爷他......” 刚刚庄清和飞快的离去是所有人都看见的,四喜也是惊呆了。 秦婉初瞪了四喜一眼:“你胆子倒是肥了,敢给主子下药了。” 四喜:“......”她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不待四喜说话,秦婉初便又道:“行了,叫人把桌上收拾了,自己回去反省。” “......是。”四喜垂下头,不敢多语。 秦婉初一甩袖也跟去了庄清和睡的旁边院落,不过阿七守在门口不让人进,他说:“侧妃别为难属下,只是王爷有令,任何人现在都不准进去。” “连我也不准进?”秦婉初讶然。 阿七摸了摸鼻头:“......呃,王爷的说特别是侧妃,更不能进。” 本来就欲火焚身,难以自抑,冰水已经换了三桶仍还不能压制。逃离秦婉初已用尽了全力,她要是再出现,庄清和可不敢再保证还能不能这么君子。 秦婉初去厨房做了碗冰镇莲子藕粉,搬了根竹编摇椅往庄清和的院落里一躺,这一等便是足足小两个时辰。 阿七守在门口,吞着口水看她在自己面前吃得开心,忍不住的叹气。好容易月上三竿,庄清和重新换了套便衣,披散着一头长发走了出来—— 今晚月色清明,星光煜煜,映照得大地万物都明朗稀疏起来。秦婉初半躺在摇椅里,好整以暇地看着那推门而出的男子,倾长的身量,板直的背腰,轮廓分明的脸,飘逸如仙的长发...... 她微微吞咽了一下,跟了他一点也不亏,饶是脸上带了些话憔悴之色,仍是绝佳公子啊。 庄清和看着她,目光微紧:“你一直在这里。” 秦婉初朝他晃了晃手边的药包说:“怕你有事,可阿七死活不让我进。” 庄清和心想不让你进是对的,否则......算了。 他看向旁边的阿七,目光一挑:“还有事?” 得,利用完,不需要他了。阿七笑了笑:“无事,那属下先告退了。” 阿七走后,庄清和才坐到她对面的石桌旁,他看着她说:“你真好看。” 秦婉初怔了怔,她一直在心里暗夸庄清和的好颜色,竟不想他竟然也一直在暗自打量着她,她脸上又爬上些微红,说:“既无事了,那我也就放心了。” 庄清和笑了笑,说:“你明知我中了毒,还非要进来送药,你不怕,这包药成不了解药,你成了解药嘛。” “是你自己说的无论如何也不会做勉强我的事。” “所以你就可以在我面前肆无忌惮?” “那也是你给我的底气啊。” “就不怕如此任由自己,我反悔了怎么办?” “你会吗?” 庄清和一怔,笑了,握住她放在石桌上的手说:“阿初,我是真的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 秦婉初轻轻蹭起身来,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说:“不如从今晚开始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彼此吧。” 庄清和有这个机会将她占为己有,应该说他一直都有这样的机会,但无论多大的机会摆在面前,他总是第一要务考虑的是她的感受,她相信他是深爱她的,至于他们无法短时间内跨过的那些障碍,就让时间去慢慢消磨吧。 只是这个男人,秦婉初是愿意多给一次机会的,至少她知道这辈子除了他,也不会有其他人了。 可他们之间需要重塑,需要全盘打倒重来,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过程,而将是一次痛苦的涅槃,至于最后能不能成功,谁又能说得准呢。 交给时间吧。 庄清和被这个吻弄得浑身一热,心头一紧。好似之泡的几大桶冰水都全然没有效果了,他看着秦婉初站在自己面前俯视着自己的模样,那般的认真,月色在她身后头顶,映照出一圈圈柔和的光线,美不胜收。 “阿初......” “从今天开始,我们都抛开前尘往事不提,你是天字军的庄清和,我是秦修然的妹妹,就仅是这样而已。你要做你该做的事,我也要做我想做的事,别为了谁改变,别为了谁而刻意不同,若有缘分,我们还会相识相知相爱,是不是。” 庄清和握紧她的手,点头说:“是,是。” ...... 朱奕娶亲,大操大办,长安城内外张灯结彩,跟过节一样热闹。 朱奕越是重视越是大办此事,其实越是想要借此证明他压制了卫知光,自己才是光复军最有话语权的人,仅此而已。 卫知柔天不亮就被两个婆子催起来化妆,隆重的衣服,热烈的妆束,卫知柔的脸上却并不见什么喜色。 她成过一次亲,虽然与这一次截然相反,没有任何的热闹喧嚣,华丽盛大。可却在她心里成为了一生认定的唯一,她捧着手里的苹果,心里叹了不止十次气,今天会一切顺利吧,她在内心深处期望着。 妆化好之后,几个婆子围着她转,不住的夸她漂亮,她望着镜中的美人,确实难有的鲜艳夺目。 “几位婆婆也累了,下去休息一下,喝口水吧。”卫知柔说。 “我们不累,我们就守着姑娘,等吉时到了好上花轿。” 话说得好听,卫知柔知道,这是朱奕的意思,寸步不离的守着她,防止生变罢了。 正这时,外屋传来惊叫声:“走水了,走水了,快跑啊。” 卫知柔双手一紧,是计划中的一环,她立刻站起身:“走水了,快去看看怎么回事。” 第379章 大婚阴谋 朱奕为防今日生变,提前派了一队人到卫府接应,没想到果然生出事端,但饶是如此却防不过卫知光故意要将府里搅乱,一整府的人因为走水而搞得鸡飞狗跳,卫知光眼见朱奕的人死守卫知柔的院子不出,又赶紧着人把自家仓库打开,金银珠宝散落了一地。m.. 又有人大叫起来:“有贼啊,抓贼了,抓贼了......” 庄清和的两个罗生手见状,也暗中打伤了几个朱奕的派来的守卫,很快就又人叫起来:“有人受伤了,流血了......” 府里乱成一锅乱粥...... 两个罗生手带着卫知光的几名亲信闯进卫知柔院子:“请姑娘立刻上花骄,大王的意思是,府中突然生乱,怕生变化,便不等吉时了。” 卫知柔认出为首的那位罗生手,眸光一凝,旁边两个婆子还有些疑惑,那人又道:“外头现在又是走水又有贼人,姑娘再留在府里怕不安全,卫将军也说了,府里的事他自会处理,我们先去大府。” “好。”卫知柔主动盖上了红盖头,任由两个侍卫扶着自己出了门,两个婆子也赶紧跟了上去。 但在卫知柔被扶出门之后,另两个侍卫便堵上来完全将两个婆子给遮挡得严严实实。 她们不知道的是外头朱奕的人早已被卷进了府里的乱相中,受伤者颇多,几乎都被卫知光‘请’了出去,两人一被挡住,早已换好喜服的另一个新娘立刻从耳房出来,只一瞬间的交接,卫知柔便被人快速的推进了旁边耳房。 代替她出门上花骄的那位新娘子,只是卫知光临时找来的丫头。 到了门口两个侍卫才闪开身去,任由那两个婆子挤到前头去扶新娘子,眼见新娘子上了花骄,唢呐鼓瑟一浪浪拨开看热闹的人群,欢腾的朝着大府去了。 两名罗生手立刻折返,屋里的卫知柔已然换了便衣,浓妆是来不及洗了,只将头上的朱冠去掉,卫知光正紧紧握着她的手说:“哥把能置换成银票的东西都置换了,你都带上,记住千万不要死脑筋,别以为庄荣渊现在喜欢你你就可以肆无忌惮,无论什么时候都得给自己留退路,懂吗?” 卫知柔早已泪流满面:“哥,你自己留着吧,我用不上的,要是朱奕......” “别胡说八道。”卫知光却打断她的话,“这世事无定论,莫要太过轻信人,若是在那边待不惯或是受了委屈就回来,哥永远都是你的坚强的后盾。” “哥,要不我们一起......” “知柔。”卫知光显然知道她要说什么,他笑了笑说:“你要幸福啊,别让哥后悔今天的决定。” 卫知柔哑然,她知道劝不了卫知光的。 旁边两个罗生手对视了一眼,说:“不能再耽误了。” 卫知光点头:“走后门,运馊水的车停在那里等你们,是我的心腹,信得过的。” “哥......” 卫知光没有回头,只重重说了一句:“保重。” 卫知柔被两人拽走,屋里很快便只剩下卫知光一个人,外头还是火光一片,叫声不断,乱相丛生,他的心却独独安静而适然:“老天爷,希望我的决定真的是对的。” 早在卫知柔换衣前,卫府里所有的朱奕的人便都被卫知光借着生乱除得一干二净了,此刻喧天锣鼓里花骄已往大府去了,朱奕的重心也不再在卫府里头,只要红盖头还没揭之前,一切都来得及。 所以卫知柔跟随两名罗生手快速爬进了卫知光早已准备好的馊水桶里,盖好盖子,任由卫知光的心腹推着推车,大摇大摆的走上街头。 馊水桶车也迎亲队伍在一处巷口相碰,混合着观看热闹的人群,鼎沸声中无人察觉这桶车的异样,反正这样的桶车每天大街上没有十辆也有八辆,除了在喜庆华丽的迎亲队伍前显得有些突兀与不合时宜外,并没有其他不妥。 就这样馊水桶车悠哉地穿过了迎亲队伍,离开了上安繁华的街道,一路直奔人烟稀少的南城门,城门口的检查也并不过多严谨,问了来处人员身份外,一听是馊水车,也都懒得去翻桶盖,便放了行...... 一切都进行得十分顺利,连一早准备好的在府里要大开杀戒的人们没有出动;后来准备好在城门口暗中策应的人也没有派上用场。 第380章 许你盛世大嫁 据两名罗生手所言,按计划今晚卫知光是会将朱奕灌个大醉的,不出意外不到半夜朱奕应该是不会揭盖头,也就是说子夜之前也许朱奕都不会发现新娘被调换的事情,当然了即使是他现在已经发现,一切也都来不及了。 因为卫知柔已经平安的进了云河州。 庄清和到庄荣渊府上时,庄荣渊正在对两个谋士生气,似乎是军事上的一些小失误,但庄荣渊的脾气却格外地大。 庄清和刚推开门,就差点被一只茶碗砸到额头上,还好闪得快,看着脚边碎了一地的瓷器,他笑了:“你们都下去吧,我找郡王有话说。” 也算是给两位谋士解了围了,二人如蒙大赦赶紧走了,庄荣渊瞪着他:“你快一个月不理事了,怎么,终于想起来自己也是天字军的一份了了?” 这语气可真够冲的,要不他是个男人,庄清和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来月事了。 “我是来跟你说好消息的。”庄清和挑了下眉头,在他旁边的椅子里坐定。 庄荣渊白眼一翻:“庄清和别以为我不知道,今天吃过早午饭就带着五嫂出门溜达去了,是,你们和好了,你们感情深厚,天天腻歪,不是,你至于还跑到我面前显摆吗?” “知道我们今天去了哪儿吗?” “我管你去了哪儿。”庄荣渊将手一扬,“你赶紧滚,否则别怪我治你一个松懈怠慢的罪。”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这一个多月来庄荣渊也都是由着庄清和的,他什么事都没管只一心扑在秦婉初身上,庄荣渊从未因此而真正罚过他。 “我们把你娘子接过来了。”他说,“你要不要放下手头的活去看看她?” “呵,接我娘子,我倒是不知道我什么有......”庄荣渊提着毛笔任由墨滴在了手边的宣纸上,他怔住了,看向庄清和。 庄清和对上他疑惑地眼神,点了点头。 卫知柔哭得双眼微微红肿,倒在秦婉初的怀里几欲爬不起来,她捏着怀里那些银票,这些足可让她安稳乐闲的过下关辈子了。 她说:“我哥什么都给我了,他什么都没给自己留。” “按照你刚才跟我说的计划进行,想来朱奕即使发现了真相也不会过于为难他的,毕竟退一万步讲,光复军还得靠他呢,朱奕不会傻到把他怎样。”秦婉初劝道。 卫知柔捂着半边脸,只是哭,抽噎不断:“我我知道,可我就是,就是难受。要不是为了我......我哥不至于走这一步的,我......” “可他也不能看你嫁给朱奕啊,已知那人不可托付,难不成还让你往火坑跳不成。”秦婉初拿帕子给她擦着泪,“好了,妆都哭花了,本来美得不行,如今要成小花猫了,其实最重要的是我们每个人都平安无事,不就最好了吗。” “柔柔,柔柔——” 大老远的,庄荣渊的声音便飘了进来,秦婉初听着那声音一遍遍在响起,由远及近,又变远了。 她叹了口气,起身去打开门,冲着已经从院子门前跑走的那人人背影喊道:“回来,人在这里。” 庄荣渊又风风火火跑回不,一把推开秦婉初冲了进去,被差点推翻在地的秦婉初:“......” 庄清和赶紧扶住她:“没事吧。” 秦婉初耸了耸肩:“没事,我们去前厅吧,让他们好好说会儿话。” 庄清和点头,二人便相携离开了。 庄荣渊冲进屋,卫知柔还在擦眼角的泪,看到真的是她庄荣渊整个颗心都最要跳出来了,奔上去一把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深呼吸,深呼吸...... 卫知柔任由他把着,才告诉自己不要再哭了,这一刻泪水还是忍不住又流了出来:“阿渊......” 庄荣渊捧着她的脸,激动地说:“是你吗,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卫知柔点头:“是我。” 庄荣渊不顾一切的咬住她的嘴唇,一路探进去一顿猛亲,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身上热烈的泛滥出来,全数发泄到了卫知柔的身上,他的手掌伸进她满头长发里,肆掠的吻激烈而狂热...... “嫁给我,我要许你一场盛世豪嫁,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你卫知柔是我庄荣渊的女人。” “好。” 只是相比天字军这边的浓情蜜意,光复军那头自然就是寒若冰霜。 卫知光想将朱奕灌个烂醉的计划失败了,因为不管是卫知光的酒还是旁的哪个属下的酒,朱奕今晚都只浅尝辄止,他把话也说得很明白:“孤今晚可不想醉,新娘还等着孤呢。” 所以朱奕进了新房没多久便传来什么东西砸碎的声音,紧接着便有人来传卫知光去见。 卫知光看了看昏暗的天色,夜已经深深的覆来,卫知柔也早就安全了吧。所以他轻笑了一下,也无所谓了。 除了卫知光之外,其他几位重要下属也都被召去了新房,大家都一脸懵怔,新婚之夜,主子把他们都叫去新房却是为何。 但当看到床边坐着的那个瑟瑟发抖的陌生女子时,大家顿时就都明白了。地上砸了一地的东西,那红盖头也醒目的掉在床边。 朱奕抽了把长剑在手,剑尖直指卫知光:“你们兄妹真是在孤面前上演了一出好戏啊。” 这一刻满屋站着的人都看向了卫知光,卫知光却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盯着那陌生女子也是一脸的懵怔,直道:“大王明鉴,我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你是谁,知柔呢,知柔在哪?” 后面两句话是对着那陌生女子说的,女子只是缩在床上一角,大气也不敢出的摇着头。 朱奕哼声:“不要白费力气表演了,她是个哑巴。” 朱奕早就在他们进来之前已经将女子狠狠盘问了一遍,但一无所获。 当然了,一个哑巴要在这样的乱世求存很艰难的,更何况她还有年幼的弟弟,病弱的祖母需要照顾,是以当卫知光承诺给她这场生死不明的戏码,而筹码则是用她弟弟与祖母一生平安顺遂来换时,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她很清楚,她唯一要做的只是摇头装傻,再时不时挤两滴泪就可以了。 卫知光急急摇头:“大王你相信我,我既然已经让知柔上了花骄又怎么可能会让她逃走,一定是她,你知道的她一直不肯......定是她暗中自己策划的。” “怪不得今天卫姑娘出阁前府里闹得鸡犬不宁。”有谋士在旁边说道。 卫知光赶紧接上这话:“是了,我就说怎么今天这么怪,什么乱事都挤到一起,定是那丫头暗中搞的鬼,趁乱鱼目混珠逃走了。” 第381章 四十军棍 这场婚事本来就是朱奕一意孤行,卫知光也从始至终没有明面上同意的,所以当卫知光这样说时,在所有属下的眼神示意里也是接受这番说辞,但是朱奕仍是气不过。 他很清楚,卫知柔真是暗中要做什么,从来也瞒不过卫知光去,而她也不可能瞒最亲最爱的哥哥,这件事真要做成,卫知光必得帮忙,否则朱奕绝不信凭卫知柔一己之力能逃得出上安城去。 他哈哈大笑,转身在所有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之时,一剑斩杀了床侧那哑女,鲜血喷溅而出,洒了他一脸,也溅了好几滴在卫知光的手背之上。 “卫知光,既然你说这一切都是卫知柔瞒着你所为,那好,孤就杀了这个与卫知柔沆瀣一气的女子,你没有意见吧。” 卫知光看着手背上溅来的血色,深深闭了一下眼睛,微抬头看着从床上倒在地上的女子,血色从她身上晕染开来。 他笑了笑:“属下无异意,属下会召集人手设法将知柔寻回来,向大王请罪。” 带血的长剑比在他眼睛之下,朱奕冷笑着说:“她去了哪里其实你心里很清楚,还找得回来吗?” 卫知光眉头一紧:“她今日做出这样大逆不道之事,我定与之断绝兄妹关系,再不往来。”.. 朱奕怕的不就是卫知光靠着卫知柔这次的逃跑,反而跟天字军暗中有了联系嘛,他的不信任早已摆在了明面上。 “哼,孤原本还想着收复天下,得登大宝便册她为后,可没想到今日她竟给孤如此大的难堪。” 再大难堪难道不是朱奕自己一意孤行的结果吗,卫知光叹了口气,只道:“是她自己没这个福气,还望大王看在往昔情分上,且退一步吧。我明日便让人发布公告,说卫知柔新婚夜突然发病身亡,这世上从此再无卫知柔。” “你倒是想得很齐整。”朱奕瞪着他。 “为大王所思所虑,是属下之本职。” 朱奕眯眼,说起来从前他们之间不这样说话的。 “可是卫知光,她虽然逃了,这账我可以记到天字军的头上。”他道,“可是她今日让我所受之辱,你说要怎么平息我心中怒气呢。” 卫知光看向朱奕,目光相交间,电光火石,皆是试探。 旁边有位将军忙道:“大王,卫将军虽则是训妹无方,但看在他好歹对光复军有功,就不要迁怒他了吧。” “不过规矩不可破,难道大王所受之辱就这样算了吗。”也有谋士冷哼,“依我看,不如罚卫将军二十军棍,以儆效尤。” “属下愿领责罚。” 朱奕轻哼一声,将长剑一扔,道:“既然卫将军自己也说愿意领罚,看来也是知错了,行,孤给你这个机会,来人呐,将卫将军拖出大府门外,打四十军棍。” “......” 此言一出好些属下皆是倒吸一口凉气,无不震惊者。 军棍不比普通棍罚,受过专业训练的军中人士的每一杖打下来,都是打在极要害处,一军棍堪比普通棍子的十大棍,饶是再勇猛的将领,二十军棍也是极大多数人的极限了。 所以之前有谋士提出的二十军棍,很多将领都是不服气的,可他们万万没想到朱奕一开口就是四十军棍,而且还要拖到府门口当着来往所有人的面打。 这是在下谁的面子?! 如此一来,以后卫知光在光复军的将领士兵们面前还如此抬头做人,又如何还有威严在。 “大王......” 立刻有要跪下想求情。 “求情者与之同罪。”朱奕却冷声说道,打断了所以人想求情的心理。 “属下甘愿领罚,绝无怨言。”卫知光也意外于朱奕如此做法,但他很快低下头,没有再多话,四十军棍,不过是多躺一下,应该还要不了他的命吧。 卫知光就这样真的被拖出门去施罚了,屋里朱奕喝了好几杯凉茶压心中怒气,众人也是面面相觑,很长一段时间里无一人敢多言。 朱奕听着外头的棍子声音,闭着眼,双手捏得死紧。 “大王......”终于有人实在忍不住了,试探着开口。 朱奕没有说话。 那人才大着胆子继续道:“卫将军是我光复军中流砥柱,阵前大将,如今又正是与天字军交锋之关键时候,自伤大将,实在不妥啊。” “是啊大王,而且四十军棍很容易出人命的。卫姑娘的错,也不能都全盘算在将军头上啊。” 这里多少人是风里来雨里去随卫知光一路拼杀过来的,眼见朱奕如此不爱惜人才,且还是在这用人之际的当口处,实在令人心寒。 要知道,本来朱奕强娶之行为已经很令人倒胃口了,知道卫知柔设计逃跑的时候,其实很多在场人的心里都是果然如此的想法。 朱奕缓缓睁眼看着他们,冷哼说:“是不是你们全都觉得,光复军失去了秦修然,再折了卫知光,就真的要被灭了?” “......”这话无人敢接茬。 可人得有自知之明啊,本来事实也就是这般的,即使是不会被灭,但元气大伤,势不如前也是肯定的。 “他卫知光既是栋梁之材,何至于四十军棍就要了他的命?孤也要看看,要是真要了他的命,没了他,我光复军还就真的不能再往前进了吗?” “大王三思。”有属下跪了下来,“大王与卫将军向来情深意厚,千万别为了一点小事而生了隔阂,这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啊。” “是啊大王,三思啊,四十军棍即使没要了卫将军性命,可卫将军也注定短时间里上了不了战场了,这于我们目前状况实在不利啊。” 那四十军棍终究在打到第二十六棍时被叫停了,卫知光浑身是血的被人抬回了卫府去。 朱奕第二天亲自去卫府看了他,虽然也算是做给其他人看的,但卫知光知道朱奕前来一定不仅仅是来看他的伤的。 果然,站在床前,朱奕盯着趴在床上养伤,奄奄一息的卫知光说:“我知道这不是知柔一个人的主意,但是卫知光,我若是众叛亲离,你又能有什么好结果?还是真以为庄荣渊会在天字军给你比光复军更高的待遇?” “大王,你可以永远放心,属下永远不会背叛你,不会背叛光复军。”他郑重承诺。 “是吗,可当初说恨毒了庄氏的你,如今不也亲手将自己最疼爱的妹妹拱手给姓庄的。” 是啊,世事多变啊。 卫知光闭了闭眼:“大王不该把心思放在这些事上。” “卫知光,孤希望你说到做到,否则,下一次孤绝不再轻饶。” 第382章 离去 五月十八日,晴,大吉,宜嫁娶。 今天是自天字军成立以来迎来的最盛大的日子,他们的领导郡王爷大婚,十里红妆,热闹喧天。 叶千茗在屋里亲自给新娘子上妆,她说:“这喜服可是郡王亲自拿来的,说是云河州最出名的绣娘所绣。” 秦婉初端了个苹果进屋,卫知柔立刻迎上去拉住她的手,满脸热切,秦婉初笑了笑,摒退了屋里下人,这才说:“放心吧,阿和去查了,朱奕虽然是罚了你哥几个军棍,但他的身份在光复军摆着,又有诸下属们求情,朱奕未敢发作得太厉害。” 叶千茗叹了一气:“卫将军也是太死脑筋了,乱世嘛,良禽择木而栖,他啊” 卫知柔没有说一句话,望着菱花镜里妆容精致,美得不可方物的女子,她深深吸了口气,说:“我哥有他的坚持,但他说过他希望我幸福,不让我嫁给朱奕是为了我幸福,让我来天字军也是为了我幸福,所以,我要幸福,这样他才能安心。” 秦婉初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你这么痛快的答应了婚事,正是为了让你哥放心。郡王也早看出了你的心思,婚事操办得天下尽知,盛大华丽之场面,比皇帝迎娶皇后还风光呢,如今谁不传郡王对你情深意重,你可是满天下所有姑娘最羡慕嫉妒的人了。” 卫知柔微微一笑,捏住桌上的红盖头没有说话。 叶千茗笑了,说:“他日天字军平定天下,郡王得登皇位,我们知柔可不就是皇后嘛。” 二人一怔,秦婉初点头:“是了,我倒是没想到那么远。” 卫知柔跟着摇头:“我也没想那么远,我只知道他是要嫁的人。” 二人将手齐齐放到卫知柔手上,目光相接处尽是安慰。这一场盛嫁不仅是庄荣渊要给卫知柔的深情,更是为了要给卫知光传达卫知柔安全幸福的信息。 只是唯一遗憾最疼爱卫知柔的哥哥却在她最盛大重要的日子里缺席,这也是卫知柔一直笑不起来的原因。 叶千茗说:“修然等在府门口,他说卫将军不在,他就是你的哥哥,他要代替卫将军亲自背你上花骄。” 卫知柔眼眶突的一红,秦婉初忙拿帕子给她轻拭眼角:“别哭,妆花了可不好补,你今天要一直美美的。”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吉时到,秦修然秉承了一个做哥哥该做的所有流程,亲送卫知柔出嫁。 秦婉初与叶千茗立在廊下望着鲜花彩纸满天飞中远去的花骄,叶千茗说:“卫将军只怕不只是被打了几棍那么简单吧。” “朱奕生了嫌隙,下死手想要他的命,若非众下属拦着,卫知光凶多吉少。”秦婉初叹谓,“可知柔和荣渊也是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你要我怎么在这样的日子里告诉知柔她哥哥为了她正躺在病床上起不来?” “其实知柔也比以前懂事了很多。” 秦婉初点头:“是啊,其实我们都在变的,只是我们自己没有察觉罢了。像知柔自己所说的,她知道她哥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她得到幸福,而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可能让知柔毫无心事的出嫁,卫知光的伤总会好起来的,但她的大嫁却只有今天。” 叶千茗握着她的手,又道:“最近和王爷怎么样?” 秦婉初淡然地笑了笑:“也就那样吧,不过我还是决定要跟师父出一趟远门。” “还是要走?”叶千茗惊奇地盯着她。 见秦婉初点头叶千茗只能叹气说:“连王爷都不说什么,那我也不好说什么了。” 五月二十三日,秦修然领兵出征,前往郡河谈判。 庄清和没有去送,独自一个人在府中庭院里自己跟自己下了一整日的围棋。 庄荣渊亲送别军队回来,第一时间便去看了庄清和,坐在他对面自然而然的跟他对弈起来。 看着庄荣渊满面春风的来,庄清和散了手中的棋子,笑了笑说:“郡王爷新婚燕尔,居然有空来我这里。” “明明已经和好得差不多了,却在这节骨眼上放她走,真的甘心吗?”庄荣渊自问没有庄清和那样的胸襟,其实一直以来他都清楚在有一些方面自己是比不上庄清和的。 怎么会甘心。 庄清和叹了口气,却说:“好多年以前,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我会有机会跟她在一起,谢云昭是一个难得完美的未婚夫,我除了身份上更胜一筹并无其他可比,但偏偏她也并不看重身份,所以” “荣渊,这么多年来,我内心里对这段感情其实一直都是有一点自卑的,觉得像是自己从别处偷来的这幸福,所以我才会一直小心翼翼,担惊受怕。更是在谢云昭回来之后如惊弓之鸟,弄得自己草木皆兵。” “即使我明知道她喜欢的人是我,我还是所以今天这局面是我一手造成的,这场暴风雨也得由我自己平息。也许剜掉了受伤中毒的烂肉,给伤口以时间,让它慢慢重新长出新生肌肤,虽然这需要一个痛苦漫长的过程,但却确确实实会是一个完美良好的重新开始的过程。” “万一她不回来呢?” “那只能说明,这个伤真的没有痊愈的可能。” 庄荣渊深深一叹:“我想她应该也是跟你说了些什么吧,看你如今心境比之前倒是平和了不少,我也就不担心了。” 庄清和轻轻一笑,往棋盘落下一子,说:“所以,接下来就专心至致,以赴天下。” 庄荣渊望着那黑白绞杀的棋局,眉头微动,也跟着落了一子:“以赴天下。” 六月二日,天气炎热,午后的空气里躁热难奈,枝头知了声声叫个不停,令人颇有些烦闷。 这段时间光复军因连损两名大将,向天字军挂出了长期的免战牌,虽然林舒望仍在想法子想要攻克,但两军的战役还是暂停了,是以天字军眼下的重心都在收复旁边一些叛军。 有长线作战的,也有短线作战的,但是天字军已经改以往的被动局面为主动出击,所有叛军皆是先礼后兵,凡不接受劝降的,一律扫平,庄荣渊与庄清和计划的意思很清楚,就是要荡平天下。 而今天,二人正在厅上看着地图聊与鲁王军的作战计划,叶老将军风风火火跑进来:“郡王,属下在城门带回来一个人,他要见王爷。” 第383章 自投罗网 自投罗网二人正奇怪时,只见谢云昭执着长剑怒气冲冲地进来—— 见到谢云昭二人更惊怔了,庄清和率先起身:“你怎么......” “庄清和,出来跟我打一架。”谢云昭却二话不说,揪着庄清和便往外头庭院里拽。 “云昭......” “看招。” “等......”庄清和来不及说话,长剑已经直扫面门而来,他一面闪躲一面问谢云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等一下。” 卫知柔端了冰镇莲子羹过来,却见庭院里大打开来,庄荣渊见她过来忙冲过去将她护到廊下。 “那不是谢云昭吗,他怎么会......” 庄荣渊耸了耸肩:“谁知道呢,一来就要找五哥打架。”一面说着,一面端了碗莲子羹在手里大口大口吃起来,还不忘递一碗给叶老将军。 “郡王,就让他们这么......打下去?”叶老将军摸了摸鼻子。 庄荣渊摊手:“那要我怎么办?哦对了,柔柔让人晚上在府里准备宴席,谢将军远道而来,得给人接风洗尘啊。” 卫知柔朝他翻了个白眼:“我瞧着这人却不像是来做客的。” 谢云昭确实不是来做客的。 早几个月前他便耳闻了天字军与光复军的事情,毕竟两大军营的事情都是天下尽知,如他们起义军的所有情况一样。所以谢云昭得知秦婉初跟庄清和闹了矛盾,甚至到了秦婉初离开天字军往光复军投奔的地步时,他很是震惊。 他早就想来天字军找庄清和亲自问个清楚了,但起义军征战不断,又每况愈下他实在誊不出手来,好容易最近逮着个机会,他给宁玉尘报了半个月假快马加鞭来了天字军。 只会向庄清和问个缘由。 得知这一切的庄荣渊巴着手指头算了算,说:“半个月,也就仅够你来回一趟啊,你这是不打算在我们天字军停留?” 停留做什么,起义军正是水深火热之时,他这半个月也是在宁玉尘那儿拼尽了老脸得来的。 谢云昭将手中长剑一扔,指着庄清和说:“当初我们分别之时你是怎么答应我的,阿初呢,她在哪儿,我要带她走。” 谢云昭知道秦修然投了天字军,秦婉初必然跟着哥哥,但她肯定不会再回庄清和身边了。 庄清和看着谢云昭凝眸道:“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好,所以刚才比试我一直让着你,不过既然你来都来了,就留下歇两天吧。” 叶老将军在旁边摸了把胡须说:“哎呀,谢将军真是不巧得很,大概一周之前吧,小婿就带着人马往你们郡河去了,这时候应该也刚好到你们郡河吧。” 谢云昭一怔,看着庭院里的三人:“你们向我们发兵了?” 庄荣渊道:“是劝降。不过如此看来,你从郡河出发来我们天字军时,也正好差不多是五嫂他们出发去你们郡河之时,啧啧,谢将军,你和我五嫂还真是没缘份呢。” “......”谢云昭被噎了一下。但他已来不及多想其他,如果天字军都向起义军发难,那起义军岂非危在旦夕,眼下绝不是说这些事的时候,他转身便要走。 庄清和却拦住了他说:“你现在赶回去也得好几天之后才能到,不也一样晚了吗?不如留下吧。” “庄清和,你这是在劝降我吗?”谢云昭瞪眼,眼下的他对庄清和可是有着十二万分的不满。 “你单枪匹马闯我天字军,难道没想过我会将你扣下?”庄荣渊跟着走上前,笑嘻嘻地道,“谢大将军啊,可是久闻威名。” 这一点他当然想过,但是他知道庄清和不会在这件事上为难他,便是他要为难,秦婉初也不会允许的,但他并没想到秦婉初不在这儿,而是去了郡河,他们之间总是在错过,就如庄荣渊说的,真正是没有缘份。 庄清和说:“我们的人前去只是劝降,非到万不得一绝不会出兵,所以你不用过于担心。但是,你作为起义军的重要将领,如今自投罗网到了我天字军,这节骨眼上,我们是不可能放你回去了。” 少了谢云昭,起义军势力再度被削减,秦修然在郡河的谈判将会更加平顺。 “若我一定要走呢。”谢云昭怒目而视。 庄荣渊一拍手,满府士卫们冲将出来,立刻就将谢云昭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说:“之前是你与五哥的私人恩怨,我不插手,但是现在,是我们两军之事,谢将军若要一意孤行,可就别怪我了。” “不过谢将军应该明白,我是不愿意对你动武的,因为我对起义军的感情其实也是很深厚的,所以我还是希望谢将军留下听起义军那边的消息吧,今晚我备宴,望谢将军给我薄面。” 谢云昭眉头一紧,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把自己给留这儿了,若两军仍友好,若秦婉初在这儿,或者是秦修然在这儿,想来局面还会稍有不同,可现下,天字军已对起义军动了心思,自己果然是自投罗网了。 谢云昭哼声一笑:“郡王礼贤下士,声名远播,这一点我并不怀疑。可是我主待我恩重如山,我岂能在这最关键时候弃他不顾。” 庄荣渊刚要说什么,庄清和拦了拦,他开口道:“云昭,我懂你的意思。这样怎么样,你留在这里与我们一起听秦修然那边传回来的消息,若是劝降失败两军开战,我们二话不说立刻放你归去,全你护主之心;若是劝降成功,起义军纳入我天字军,你也终是我天字军一员,何需再归?” 庄荣渊看了庄清和一眼,但随即他点头:“没错,我同意我五哥说的,况且你也正好可以留下有大把时间可以向我五哥好好的质问一下,为什么没有照顾好我五嫂;为什么跟我五嫂决裂;为什么要放我五嫂离开,怎么样。” 庄清和暗自白了庄荣渊一眼,终究没有说什么。 谢云昭其实清楚,自己身入敌军腹地,身份已明,想强行离开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了;但在这种情况下庄清和还愿意做出那样的承诺,实是大义君子之典范,他再无拒绝之理由,毕竟他现在也没有拒绝的资本了。 若是真惹怒了庄荣渊,恐怕便是庄清和提出的刚才的条件,庄荣渊也不许给他了。 他看着庄荣渊:“你真的愿意?” 庄荣渊郑重点头:“君子之约,我愿与你击掌为誓。” “好。” 谢云昭走上前,与庄荣渊在空中重重击了一掌。 第384章 不会给你机会 庄荣渊确实以上宾之礼待之,隆重的宴会,美酒佳肴,甚至让谢云昭与庄清和住到一起。 虽然庄荣渊美其名曰是为了让二人更好的解决感情上的问题;但谢云昭也很清楚,自己虽被奉为上宾,但其实是被软禁于此,在劝降没有结果之前,庄荣渊不会放他走,是以放到庄清和的眼皮子底下可比派任何的士卫随身跟侍要好看得多。 而且也放心得多。 半夜更漏,一天的躁热退去,梧桐树下渐有凉意,繁星满天,月色柔和。宴席归来的二人,庄清和褪去了在宴会上的郑重其事,他说:“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你住在一个屋檐下。” 谢云昭也从来没想过。 不过今晚从叶千茗还有卫知柔他们的嘴里,他已经知道了庄清和与秦婉初矛盾的原始,庄清和在宴会上也跟他提了一此,此刻一切静下来,他看着庄清和说:“所以是因为我的缘故你们才闹到这个地步吗?” 真要追本溯源,也可以这样说吧。 庄清和倒了杯茶给他解酒,脸上泛起一丝苦笑:“对不起。” “跟我说?” “我答应过你会照顾过好她。” 谢云昭握杯子的手微微一紧,他说:“初初听闻消息我确实很生你的气,我不懂,你明明是那么喜欢她,为什么要闹到这般田地。” “可如果我说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你信吗,我和她都已心如止水,不再揪着往事不放了。” “但她不还是走了。” 庄清和喝了一口茶,目光突然变得坚定:“她会回来的。” 谢云昭往旁边椅子里一坐,突然轻轻一笑,说:“我之所以一定要来找你问个清楚,就是想搞清楚原由,当然最重要的也是要带她走,我说过的,如果你给不了她幸福,那我当初的放手就都不算数了。” “庄清和,如今是不是我们都算是自由身了。”谢云昭看向他,“我们现在站在同一起跑线上吧。” 庄清和眸光微沉,他不得不承认,确实是这样。如今他们都有资格去追求秦婉初,而秦婉初也可以重新选择。 “你说得没错。”庄清和看着他说,“但是,我不会给你机会的。” 谢云昭淡淡抿了一口茶,果然是好茶。他轻轻一笑:“拭目以待。” 庄清和挑眉,没有说话。 秦婉初打死也没有想到,谢云昭不在起义军,却在她来郡河的时候去了天字军,这趟扑了个空,她有些郁闷。 而秦修然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做为天字军来使,李沛之拖着病体仍亲自接见了秦修然与沈玉华二人,并设宴款待。 秦修然道明了来意,并分析当下局势情况,其实这些不说李沛之心里也是清楚的;而沈玉华也赶紧递上了庄荣渊的亲笔信,陈述了他们郡王的一番诚意。 宴会倒是很和谐,不过李沛之始终没有表态,这也在秦修然的意料之中,宴会结束,天字军仍回城外驻地休息,没有留在城中,他们知道,李沛之是需要时间的。 李沛之的身体状况不好,便让李静如与宁玉尘亲自送秦修然他们离开。 到得城门口,李静如看着秦婉初说:“算起来,我们很久都没见面了,真没想到再见竟然会是这样的局面。” “云昭怎么会只身去天字军?”秦婉初问她。 李静如苦笑了一下,说:“你真的不知道?” 秦婉初:“” “你和庄清和的事情他知道了,他担心你,放不下你,说什么都要去问个缘由,指不定还想带你走呢,只是没想到你自己来了。” 秦婉初眉头一紧,想到谢云昭以这种心态和情况出现在庄清和面前,那两个人指不定会怎么样,她也唯有苦笑:“静如,对不起。” “不,你没有对不起我,我知道这都是命。”李静如深深一叹,“纵使我爹在重病中将我托付给他,他仍只想将我当妹妹看待。虽然有一段时间他真的看上去放弃了你,也开始接受我的好,可当一听说你与庄清和的婚姻有变,他就立刻” “唉,我也不知道我还想要期待些什么。” 秦婉初握住她的手说:“若我能见到他,我会跟他分说清楚的,静如,我和他永远都不可能了,所以你别放弃好嘛,如果你放弃了,云昭他这辈子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再遇到你这样好的姑娘。” 李静如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只觉得满嘴苦涩:“我不知道,阿初我真的不知道我是不是能耗得起。” 这边二人在说话时,另一头宁玉尘也在跟秦修然和沈玉华作别。 “其实和沈姑娘可不是头一回见了。”宁玉尘笑着说,“从在九清城开始,沈姑娘斡旋于各大军中,着实让我钦佩。” 沈玉华笑了笑:“不过和宁将军倒也确实算是有缘,我哥哥也叫玉成,只是字不相同。” “哦,是吗?”宁玉尘微笑,看向沈玉华的眼底泛起星光。 “当然是真的了。”沈玉华说,“只是我哥碌碌无为,资质平庸,就比不上宁将军少年将军,天纵英才。” 沈玉华看得出来宁玉尘还是挺高兴他们的到来的,所以她也很想能跑哪起义军的人拉拢些关系。 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众人才分头离去,回府的路上,李静如说:“表哥,是不是得发信给无名,让他赶紧回来了。” “他回不来了。”宁玉尘深吸一口气,纵是面对秦修然他们客气有礼,但他也很清楚起义军现在面对的情况。 “什么意思。” “如今天字军大军压境前来劝降,我方得力主将却只身入了天字军腹地,你若是庄荣渊,你会放他归来?” “你的意思是?” 宁玉尘连夜去见了李沛之,他知道李沛之今晚定然睡不着,也定然会交待些事情的。 果然,一进屋除了扑鼻而来的药味,便是李沛之半躺于灯下还在细看着庄荣渊的那封来信。 宁玉尘走过去,跪下道:“姑父恕罪,我不知天字军有心对我军用兵,自作主张将谢云昭只身遣去了云河州。” 这对眼下的局势而言,确实是雪上加霜,今晚未见谢云昭,虽然宁玉尘当着外人的面只简单两句混过,但李沛之也知道,事情不容乐观。 而宁玉尘这句话也让李沛之明白,谢云昭回不来了。 第385章 形势不容乐观 屋里沉默良久,打破这宁静的是李沛之的咳嗽,宁玉尘赶紧起身去端了痰盂过来伺候,又是给他顺背又是端水。 李沛之形容枯稿,脸上毫无血色,先前在秦修然等人面前还能勉强维持形象,眼下一天的劳顿下来,已是极限了,这般模样若被任何敌军窥见,都会知道起义军是真的势弱了。 他抓着宁玉尘的手说:“玉尘,我大限将至......” “姑父莫要这样说。”宁玉尘心里很不好受,满嘴的苦涩。 “我的身体我是清楚的。”李沛之苦笑,“天字军早知我境况,早未来,晚未来,待我被多方军队攻打得心力交瘁,难以为继之时,却来了。” “庄荣渊满纸信上,都是在说当年情份,说我拜在平昌王门下的早年之情。是,他是说得没错,当初会扛起反旗很大一部分也是因为有庄荣渊的劝说和鼓舞,甚至一开始我们起义军也是为了策应他们天字军而起,但是很多事此一时......咳咳,彼一时啊。” “他知我当了这么多年的大王,心自然是被灌满了,如何还肯再屈就他之下。”李沛之将那封信拿给宁玉尘,“这大概也是他一开始不肯出兵相援的原因吧。” 宁玉尘叹了口气,乱世中没有谁对谁错,成者为王败者寇罢了,天字军的做法并不过分,甚至合情合理,若是局势调换,势微的是天字军的话,起义军也一定会这样做的。 “你怎么看?”李沛之问宁玉尘。 宁玉尘垂下眸说:“若当真打起来,两军对战,我起义军短时间里也未必会输,一来他天字军是长线作战,后补未必能继得上;二来我起义军纵是眼下势微但这些年的积力还是有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便是天字军再强悍想吃掉我天字军没个一年两年的也未必能成。” “可是,天字军拖得起,我起义军拖不起,说白了,若战,就算是拖些时间,我们也是个输字。” 这一点宁玉尘不可否认,所以他一直紧皱着眉头。 李沛之又道:“更何况眼下我们不是只有天字军一处敌人,好几处叛军都想联合对付我们呢。” 确实,四面楚歌,形势不容乐观。 “那些宵小,不过是想借着姑父病重,起机起势罢了。” 虽然话这样说,可李沛之的一病不起确实是对起义军的一记沉重打击。 李沛之握着宁玉尘的手说:“玉尘,非我不认可你的能力,只是三军主帅你有其才,运筹帐内稍有不济,内外那么多的属下大臣,个个都拿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你,如今是我还没死,我若死了,借势逼宫者绝不止一二。” 这话宁玉尘明白,他年纪终究尚小,起义军里那些老辈,特别是跟着李沛之从年轻时候为官到一路至今,拿大托乔的大有人在,他是打仗一把好手,可要一个人对付那些老油条,却实有不足。 李沛之怕的就是他一旦去世,以宁玉尘在起义军之势,哪怕是谢云昭无条件站在他这一边,也无法跟那些老臣相抗衡。 与其到时内乱到自崩,不如现在寻求安妥的去处,给起义军一个圆满的归结。 “所以姑父的意思......” 李沛之倒在床上,望着床帐叹息:“我这一生也算是起起伏伏,本以为可以在乱世更精进一步,但没想到当初的八军联盟作战,已是我的人生最高峰,也罢。” “只是对于天字军,我也要看看他们的诚意的。”李沛之苦笑一下,他便是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他死后,他的女儿,还有眼前的侄子着想了。 ...... 六月七日,天字军那边传来消息,秦修然拿着信给沈玉华看,沈玉华怔了怔:“郡王的意思?” 秦婉初也接过去看了信,秦修然说:“应该是云昭在天字军起的作用。” 秦婉初笑了:“荣渊还真是越来越有帝王范了,他不想让李沛之觉得是他将云昭扣下了,以此威胁他接受劝降;如此做是想告诉李沛之,在天字军内部的云昭也是同意劝降一事的。” 沈玉华拿着信说:“那不如今天就由我走一趟,递这封信给宁将军吧。” 秦修然还考虑什么,秦婉初忙道:“哥,就让玉华去吧。” 沈玉华拿着信去了,秦修然坐在旁边椅子上,叹了口气说:“云昭此刻在天字军只怕如热锅上的蚂蚁吧。” 秦婉初只是笑:“哥,眼下的局势对我们十分有利,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多天来,李沛之却一直没有回音的原因?” 秦修然皱眉,秦婉初俯在他耳边低语:“他一个将死之人能有什么好挂碍,无非是放不下静如和宁玉尘,荣渊对起义军再多深厚的感情也都是冲着他本人的,他若死了,荣渊对起义军其实又还有什么感情可言呢。” “你的意思是......不管郡王给他什么样的荣宠地位,他其实都不在乎,他现在想要的是郡王对他身后那些人的交待与诚意?” 秦婉初点头,其实这些也是顾师提点秦婉初的,大概活得长久些的人总是想得不同些。 秦修然看着她:“可我......能做什么呢?” “呃......”秦婉初想了想说,“静如总说云昭心里放不下我,但其实她不懂,云昭只是需要些时间而已,要是借这个机会让荣渊亲自赐婚的话,李沛之便是死瞑目了吧,而且以云昭的性格他会接受的,也会去慢慢改变。” 秦修然看了秦婉初一眼,笑了笑说:“如果让云昭知道这是你的意思的话,他就更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兄妹二人对视了一眼,秦婉初垂眼没有说话,她确实是想耍这么个小心眼儿,用仅有的余情威胁谢云昭一回,迫使他不得不与李静死从此真正的绑在一起,也只有这样,以他君子人品,总会跟李静如好好相处的。 “这件事怕得由哥哥去办。” 秦修然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秦婉初抬头又说:“另外,你有没有发现宁将军每次看见玉华,那两只眼睛都在放光。” “......”秦修然哪有心思去留意这些,“你,什么意思?”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了。”秦婉初笑着说,“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办好了,也可权当是一次联姻,若是成了,你可记得让荣渊好好给我记上一功。” 第386章 有花堪折直须折 李沛之拿到沈玉华送来的有关庄荣渊的全新信息时,正在吃药,庄荣渊在信上说谢云昭在云河州吃得好睡得好住得好,一切都好让他勿念,还说谢云昭常在他面前提及李沛之的事迹,令他十分感怀。 所以庄荣渊决定,只要起义军同意无条件投降天字军,天字军不仅会优待所有起义军人,他日若有幸临朝,李沛之将会是上唐国第一个异姓王,无论李沛之的病是不是能撑到那个时候,这个承诺皆作数,而且这个王位世袭罔替,绝无更改。 这算是一个极大的承诺了,至少至今为止庄荣渊还未对其他任何人作出过这样重大的承诺。 李沛之捏着信长叹一气:“庄荣渊这小子,当年真真是小看了他,也算是对我仁至义尽了。” 宁玉尘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 这天晚上,宁玉尘收到小厮送来的秦婉初的信,约他明日东市相见,难道是关于劝降她还有什么单独要说的? 第二日,宁玉尘早早就过去了。清晨的薄雾笼在街市水坊之间,桥头,廊亭一切像是被浸在画中一般,朝阳的金辉一点点洒在上面,让一切慢慢有了活力之感。 秦婉初握着一大捧漂亮的水仙花走来,此时街上的人还不多,稀稀拉拉的,宁主尘一眼就看到了她,主动走了过去:“侧妃相约,可是有事?” “我已经与阿和和离了,就不要叫我侧妃了。”说着,她将手中的一大捧水仙花递给了宁玉尘。 那鲜艳的花朵,洁白里带着丝丝点点的水红,上面还有清晨的露水,晶莹美丽。宁玉尘笑了笑,说:“若是云昭听到这话,必然高兴得要飞起来了。” “今天能不提我的事吗?”秦婉初笑着说。 “也是,秦姑娘找我来到底所为何事?”宁玉尘说,“若是想从我这儿探我主口风,那我看大可不必......” “谁有那闲情逸致。”秦婉初哼笑一声,打断了他,指了指不远处氲氤在晨雾里的八角水亭说,“看到那个亭子没。” “嗯。” “我知宁将军还未婚配,所以今日大胆做一回媒人,你拿着这花过去,亭子定有你想见之人。” “......”饶是宁玉尘也没想到她会说这话,不觉一时脸红到了耳根。 秦婉初笑了,又道:“宁将军,佳人不可误,有花堪折直需折啊。我希望你今天能随心所性,凭自己的心意行事。” “秦姑娘,你看我现在像是有心思谈婚论嫁的样子吗?” “想不想全看那个人。”秦婉初却道,“你都没看我给你介绍的人,干嘛如此断言不想呢。” “我......” 秦婉初伸出一指打断他的话,说:“如果你当真不想,也成,至少应约去见一下,好歹算给我个面子,见了之后你立刻走就成,至于对方姑娘嘛,我再给介绍其他男子就好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宁玉尘只得叹了一口气,拿着那捧花扭捏的走了两步。 秦婉初笑着说:“快去吧,别让人家姑娘等着急了,她很喜欢你的。” “喜欢我?”宁玉尘尴尬的挑着眉毛。 “如果不喜欢你,我介绍给你干什么,我可不做乱点鸳鸯谱的人。” 宁玉尘一路摇着头去了,他要是知道秦婉初搞的是这出他今天就不来了,可是当站在水亭外头,看到亭子里背对他站着的人时,他一怔愣住了,怎么是她! 其实好像也只能是她吧,宁玉尘一下子感觉脑子就不够用了,等等,秦婉初刚才说她喜欢自己...... 她还说要是自己不来的话,秦婉初就要重新给她介绍男子...... 就在他胡思乱想,脑子打架的时候,亭子里的沈玉华已经看见了他,她提着裙摆出来,笑着迎上来:“宁将军,你怎么会在这儿?” 宁玉尘对上她的笑脸一时怔愣住,沈玉华看着他怀里的花:“哇,好漂亮的花。” “你,你喜欢。”宁玉尘将花奉上,“那那送给你。” “真的吗,这这合适吗?”沈玉华脸红了一下,但还是伸手接过了花。 宁玉尘眼睛瞟着旁处,说:“那个......秦姑娘她说......” “啊对,阿初说让我在这儿等她的,大清早的还说什么有惊喜要给我,她人呢,你过来这边的时候有没有看见她。” 对上沈玉华疑惑的目光,宁玉尘囧了个囧,该死,他就该料到秦婉初在胡说八道才对,但是秦婉初的意思也很明显了,就是在问他:联姻,愿不愿意? 可是宁玉尘此刻想的已不是他愿不愿意的问题了,他看着沈玉华,纠结了半天才道:“沈姑娘,我记得之前你们天字军跟光复军好像联过姻吧。” 沈玉华点头:“就是秦将军跟千茗的婚事啊,不过这次联姻其实也不作数了。” 宁玉尘哦了一声,又说:“那如果,我是说如果啊,郡王要是哪天再需要联姻的时候,然后盯上了你的话,你会去吗?” 沈玉华正把那捧水仙放到鼻法轻闻,听到这话一时怔住,不解地看着宁玉尘。 “我,我我就是这么一说。” 沈玉华目光瞟向别处,笑得微有些尴尬:“其实以我的身份在天字军中完全还不够资格联姻,况且我们郡王向来民主,就算真的到了那种时候,也一定会顾忌我的感受的。” 也就是说她本人愿意这件事才能成,但秦婉初今天的举动显然像是已经得到了某种昭示。 “表哥?”好巧不巧,李静如与秦婉初逛早市,逛到了两人面前。 秦婉初看着二人,偏着头笑话他们:“你们在约会?” 宁玉尘:“......”这一早上已经不知被这个女人诓了多少回了。 沈玉华:“阿初,不是你让我......”后知后觉的她也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 “阿初果然说得没错,她说你们两个暗生情愫我还有些不信,原来是真的。”李静如指着二人,“所以......” 不待那两人辩解,秦婉初忙拦在三人中间,笑着说:“这是好事啊,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姻,我这就让我哥禀奏郡王,玉成好事。” “不是阿初,你等等。”沈玉华追不上秦婉初,她跑得贼快。 宁玉尘怔在原地,他都不知道眼下是应该拒绝呢还是接受呢。 倒是李静如拿手在他石化的身体面前晃了晃说:“表哥,劝降一事还未成,你这样做,可知就是替我爹默认了投降?” 第387章 劝降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秦修然一早就去见了李沛之,李沛之并不愿在他面前拖着病体,挨在床边见人,仍是正禁危坐于厅堂之上,强撑着病体接见了秦修然。 封王旨意的那封书信就在李沛之的袖底,他其实也料到看过信不久秦修然必然是要见他的,只是没想到这样快。 可令他意外的是秦修然竟从始至终未提及庄荣渊新旨意的事情,只一个劲儿的夸李静如,又东拉西扯说到年少时在上安城里的一些事情,大抵都是他和谢云昭两位公子哥的当年事 直到秦修然说:“我主有意为两人赐婚,玉成好事,云昭是大王你手下的心腹干将,其才,其情,其品,你皆是了若指掌,断然没有不放心的道理。” 李沛之总算明白了其来意,可他摇头说:“云昭的心思,你应该比我更了解才对。” “若我主能说服云昭呢。” 李沛之一怔,他病重托付女儿于谢云昭,谢云昭也只将其当妹妹看待,一听闻秦婉初有事,立刻就赶去了天字军,李沛之早已看开,就算是当妹妹看待,至少以谢云昭的人品,在他过世后,也不会置李静如于不管。 可是李静如的心思李沛之是知道的,她认定了那个男人,这辈子只怕也是再难回头,若能圆了这梦,李静如也当没有遗憾了。 “庄荣渊真能劝得了他?” “其实只需我妹妹的一封书信,他无有不从。”秦修然道,“我们所有人都只是希望他能更好,希望他能得到幸福,而李小姐是他幸福的唯一选择。” 李沛之微愣,显然还在衡量这事的可行性,他也怕用这种方式在这个时候逼近谢云昭,会适得其反,那就不好了。 可秦修然立刻又道:“大王也许还有所不知,宁将军与我们沈小姐已经暗许了三生,只是可能碍于你一直没有点头同意降军的事情,所以他一直克制感情未有表露。” “我主的意思是若大王能同意降军,那将是三喜临门,不仅是起义军得到了完整归宿,云昭与李小姐的婚事;宁将军与沈小姐的联姻,皆将在大王你的点头中同时玉成。” 秦修然将宁玉尘与沈玉华的婚事刻意用了‘联姻’二字,李沛之也是多年的老江湖,如何听不懂秦修然话里话外的意思,那对有情人,他点头才能成其好事,若是他不点头,联姻也没有意义,自然就是他在棒打鸳鸯了。 只是天字军这次也确实是摸到了他的命脉,李静如与宁玉尘这对孩子确实是他最后的底线,若都能双双得其归宿,他自然再无牵挂。 秦婉初写了两封信,一封是给庄荣渊的,一封是给谢云昭的。 庄清和带着谢云昭去找庄荣渊时,他的桌上就正摆着那两封信,一个信封上写着荣渊亲启;一个信封上写着云昭亲启! 庄荣渊将谢云昭那封递给他:“这是五嫂写给你的。” 庄清和立在旁边盯着那信封上熟悉的字体,顿感一阵失落袭上心头,她还未走远,在他知道的地方为天字军服务着,可是虽然她的两封信心思皆是在正事,但看到两封信没有一个字是写给他的,那种空落落的感觉还是令他有些难受。 谢云昭看了庄清和一眼,随即拆了信,可是才看了两行,他便眉头皱紧,手不自觉的捏紧了。 庄荣渊将庄清和拉到一边,说:“我让人去请了沈大人过来,到时候好跟他谈一下沈玉华与那宁将军的婚事,你在旁边帮着我当说客啊。” “沈大人应该会很高兴吧。”庄荣渊笑了笑道,“这毕竟是联姻,昭示两军合并为一体,永结为好,沈玉华为天字军付出,又能寻得佳婿,他岂有不愿的道理。” “可毕竟是降军嘛,我怕沈大人心里有膈应。”庄荣渊说着又看了一眼还在看信的谢云昭,“知道五嫂在信里跟他说什么吗?” 庄清和哪里猜得到。 庄荣渊便将秦婉初给他的那封信给了庄清和,庄清和看罢,便也明白了几分,不由得扭头也看向了谢云昭。 谢云昭早就看完了信,只是不知为何有些放不下那张纸,还是庄清和拍了他一下,他才将信重新装回去塞进了衣服内兜,他没有看二人,只道:“我想出去走走。” “行,五哥,你陪” “我一个人。”谢云昭头也不回的走了。 庄荣渊的话半挂在嘴边,终是耸了耸肩,也罢。 谢云昭漫无目的地在庄荣渊府里逛着,盛夏的花园里,各色花朵正开得热烈而奔放,香味是立在远远的回廊里都能闻得到的,几只蝴蝶绕着花园里的枝桠缠飞,不舍离去。 谢云昭立在回廊边上,静静看着花园,微皱着眉一直没有说话。 来往的仆人见了他只是垂眉微礼,他在这里有着绝对的自由。直到卫知柔领着几个丫头走过来,在他面前站定:“谢将军?!” 卫知柔让身后的丫头先行,她并肩站在谢云昭身侧:“还记得当初遇见谢将军,谢将军脸上戴着一个铜制面具,你表明身份的时候我和我哥都十分惊讶,但是谢氏有后人活下来,是我们所有人都很开心的事情。” 谢云昭看向卫知柔,他咧了咧嘴,算是礼貌性的还她一笑。 “谢将军有心事?”卫知柔问。 谢云昭未置可否,却转而问她:“听说当初你和你哥可是恨毒了庄氏的所有人,郡王对你有意思,可你们兄妹一直都是避而远之的,纵是后来你对他有情,你哥也是极力反对的。” 卫知柔点头,苦笑说:“即便时至今日,我想我哥心里也不大乐意我跟他在一起的吧。” 只是,卫知光没有比庄荣渊更好的选择了。 谢云昭皱眉:“确有传闻说是你为了逃朱奕的婚,躲过了所有人监视独自跑来天字军,并与郡王大婚。” 对外的公开传言一直是这样。 卫知柔看着谢云昭:“谢将军想知道真相吗?” “真相?”谢云昭微愣,敢情这事还是另外一套说法吗? 第388章 同意婚事 卫知柔耸了耸肩,她说:“是我哥联合王爷一起里应外合,亲手将我送来的天字军,并嘱咐我可以嫁给阿渊,与他好好过日子。” “”这确实出乎了谢云昭的意外。 他道:“可你哥不是恨毒了庄氏,怎肯让你” 若搁以前,要他们卫氏向庄氏低头,玉成婚事,那是绝计不可能的,可能就是让卫知柔做一辈的姑子,青灯古佛孤苦一生,也是不会将她嫁给庄荣渊的。 可是时移事易啊。 卫知柔倚在回廊的一根柱子边上,轻轻叹息了一声,她说:“谢将军,这世间之事是一直都在变幻的,从来没有一成不变的事情。我哥自然也是会转变他的想法的,为了我能幸福;为了我能过得开心,即使是他身负重担,独自孤苦前行,他也要将一个光明的前程给我。” “其实我不是不知道我离开光复军后,他在光复军将是何种境地,又会有多难过,多么的受钳制,可他拼了命的也要将我送来阿渊的身边,我明白,我的幸福开心才是他最想看到的。” “我也明白,与光复军同生共死,不离不弃更是他的人生目标,我是他不能割舍的,光复军亦然,所以他只能将我推到光明处,让他自己与光复军在这乱世沉浮。” “所以我嫁给了阿渊,开开心心的做新娘子,幸幸福福的过我们的日子了。因为这是我哥,是我最爱最爱的哥哥最想看到的。”卫知柔笑了笑说,“而且阿渊答应了我,无论将来与光复军如何,他都不会伤害我哥的,我坚信我和我哥重逢只是时间问题。” “而我要在与他重逢时告诉他,他的决定是对的,他没有看错人,我过得很幸福。” 谢云昭怔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卫知柔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头:“谢将军,你也有心底深处很爱很爱的人吧,所以你一定能理解,我这种希望我爱的人知道我过得很好,没有因他的牺牲而难过纠结的心情吧。” “如果自己过得开心是给最爱的人的一种交待,这也确实不错。”谢云昭也跟着笑了起来。 晚饭是在庄荣渊的府上吃的,谢云昭虽然还有点闷闷不乐的样子,但却在饭桌上敬了卫知柔一杯酒,饭后他主动找庄荣渊单独聊天。 庄清和一直等在门外,他没有参与这次谈话,其实他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他只是不想听他们一再的提及秦婉初。 谢云昭出来已是月上中天,见庄清和等在门边,讶意了一下,随即笑了说:“等我一起回去?” 庄清和点头。 二人便慢悠悠的步行回府,安静的街道之上早已褪去了白日的喧嚣,连带着褪去的还有热辣辣的太阳留在空气里的余温,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不知从何处起的蛙鸣虫叫,月亮似乎带来了微风与清凉。 月色将二人并肩行在路上的身影拖得老长,柔和的光线给二人的脸上也都镀上了一层柔色。他们静静的行着,与这夜色一道沉入静谧之中,谁也没有说话。 不知是过了多久,谢云昭率先开口:“我同意了。” 庄清和看了他一眼,他说:“我想让她放心,想让她知道我会按照她说的去做,如果这是她要给我的幸福,那我会接受。” 庄清和轻轻呼出一口气,却并没有说话。 谢云昭看着他说:“其实后来我想了想,她写信劝我娶静如,其实心里已然是全部放下我了,完全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希望我能获得幸福;可她在信里信外都没有提及的关于你的只言片字,却才是她不敢去触碰的感情,是她真正深刻的爱。” 庄清和满脸苦涩:“好难得,得到你的承认。” 谢云昭哈哈一声笑了出来,他说:“当初天启帝要为你赐婚,多少世家女任你选择,可你却说要娶阿初的时候,我给了你一拳,那个时候我确实难以想见,有一天居然会承认你与她。” “云昭,你会幸福的。”庄清和说,“既然你都是说她是真的放下了你,你也要试着去放下她,既有了妻子,就去好好爱她吧,让阿初知道,你重新活过来了。” 谢云昭在他看不见地方深深闭了一下眼睛,有酸涩泪意涌上眼眶,他立刻将其逼回内心深处。 他点头:“是,我也要真正的重新活过来。” 走到庄清和府门前,阿七牵着匹马立在那里似乎是等了很久了。 谢云昭皱眉:“你这么晚了是还要出去?” 庄清和从阿七手里接过缰绳交到了谢云昭手,他说:“不是我,是你。” “你?” 庄清和说:“你与荣渊谈话的时候我就让阿七准备好了,马背上的袋子里有干粮有水,还有一些银子,都是你一路上用得着的。” “什么意思”谢云昭有些不解。 庄清和笑了笑说:“云昭,我们应该算是和解了对不对,其实一直以来撇开我们的情敌关系,我一直都是很钦佩你的,所以当初才会甘愿远走战场将她让给你。” 谢云昭自然知道这一点,他苦笑:“自然了,我也一直很佩服你。” “她跟着大哥一起去郡河的目的其实最主要是为了想见你一面,可你们却错过了。”庄清和说,“既然劝降一事已然接近落定,她只怕也不会在郡河多作停留,你现在赶回去,也许还能见上她一面。” 若是一直在这里等着李静如嫁过来,那谢云昭就不知还要到猴年马月才能真正见上秦婉初,毕竟庄清和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回来,或者她还回不回来。 “庄清和”谢云昭没想到他这是要放他走,而目的更是令他意外。 “我不想让她扑空,我知道你也一定很想再见她一次。”庄清和说,“去吧,荣渊那边我会跟他解释的。” 谢云昭翻身上马,他看着庄清和说:“阿初没有看错你,庄清和,如果我们所有人都得到了幸福,我希望你也能用你的本事重新将她追回来,阿初的心里是有你的。” 庄清和点头:“这是自然,她会回我身边的,一定会的。” 谢云昭见他说得这样肯定,向他伸出手掌,庄清和愣了一下,随即握住,二人交缠的手掌紧紧的对握了一回,方才放开,谢云昭道:“再会。” 一夹马肚子,绝尘远去。 第389章 送别 谢云昭同意婚事的消息么三天就以书信的方式传到了秦修然手里,最激动开心的不是李沛之,而是拿着那封信反复看了好多遍的李静如。 她反复问秦修然:“郡王不是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答应的吧,如果是这样我可不嫁。” “郡王不会给他下了什么药,让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同意的吧;郡王是不是用什么事情威胁了他,或是诈了他,他才答应婚事” 秦婉初拉着李静如的手说:“没有人逼他,这信上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他愿意,他心甘情愿。” 李静如忍不住饱含泪水:“真的,这是真的?” 当天李沛之就同意了向天字军投降,只不过起义军眼下被几只叛军围攻,一直在不上不下之势,加上李沛之的身体情况也无法远赴云河州,向庄荣渊说明诚意。 是以秦修然请示之后得到了庄荣渊的首肯,将带去的天字军大军汇编入起义军,联合对抗所有围攻叛军,待平了郡河周边,再举军回云河州述职。 至于两对新人拟定下的婚事,也将在郡河平定之后同时举行,不得逾期。 秦修然与宁玉尘联合抵抗叛军,有了天字军的加入,起义军势如破竹,士气大振,几天下来,连克对方几名大将,两人的威名也一下子远播内外。 但秦婉初却在准备着离开的事情了,顾师说想去了一趟天山,那里险山恶水,也没什么叛军相对安定,运气好还可以碰到雪莲之类的极品药草,他一直都想去碰碰运气的。 于是,便秦婉初这样决定了。 七月初三,迎着毒辣热烈的日头,谢云昭跑死了三匹马终于回到了郡河。 郡河形势已与他离开时大相径庭,虽然在说服众老臣时费了些劲,但好在李沛之的话还是很管用,所有秦修然与沈玉华接管起来倒也还算顺利。 加上后来秦修然在对抗叛军时的展现出来的无敌气概,也确实让人折服,是以起义军现在应该也叫天字军了! 谢云昭一回郡河便直奔秦修然处,他正跟宁玉尘在屋里商量着对敌之策,谢云昭冲进来便拉着他问:“阿初呢,在哪儿?” 二人一怔,秦修然说:“你怎么回来了?” 宁玉尘指了指外头说:“今天中午吃过午饭,秦姑娘便跟顾师一起离开了。” 秦修然也点头说:“是啊,刚走两个时辰。” 又错过了?! “往哪个方向?”他忙问。 “南边。” “你要去追吗?只怕够呛”宁玉尘追出去时,他已然又翻身上了马,头也不回的跑了。 好在这一次秦婉初并不赶时间,与顾师走走停停,特别是顾师没有酒走不动道,每遇到一个酒肆总要进去买一壶。 谢云昭一路紧赶慢赶总算在日落时于一处狭矮山谷追上了二人。 彼时秦婉初正蹲在小溪边打水,顾师坐在旁边的石头上喝酒:“这日头总算是下去了,咱们得赶紧找个客栈投宿才行了。” “前面不远处有小镇,应该有客栈的。”秦婉初提着水袋站起身,正好看到谢云昭骑马疾来,勒着缰绳马儿仰天发出一声长啸。 “阿初。”谢云昭翻身下马朝她跑来。 秦婉初怔怔地立在那里:“云昭” 谢云昭紧紧抱住她,完全无视旁边多出的那个人,夕阳在他们二人身上洒下一身金黄光线,这一刻他只想紧紧抱着她,什么都不想想。 “云昭?” “太好了,我好怕会追不上你。”许久,谢云昭才放开她,抓着她的双肩笑着说。 “你怎么回来了?”秦婉初很是意外。 他笑了笑说:“是庄清和放我回来的,他说希望我能赶得上见你一面。” 秦婉初微睁了睁眼,随即也笑了:“我本来以为你怕是不会回郡河了,所以就走了。” 顾师识趣的提着酒袋子走到远处去了,谢云昭拉她在那石头边上坐下,他说:“庄清和说,你来郡河是特意为了见我的。” 秦婉初点头:“我要远行了,所以想见你一面。” 谢云昭看着她,千言万语他想说的有太多太多,可最后他却只说:“等差不多了,就回来,我们都在等你。” 秦婉初深深地看着他,郑重点头:“好。” “云昭,我希望你答应娶静如,就一定要好好对她,你们会幸福的。”秦婉初说。 谢云昭跟着点头:“阿初我不想骗你,答应这桩婚事,九成是因为你的原因,你既开了口我不想让你失望。但是我也答应你,我会照你说的,好好对她,去接受她的好,去试着爱她。” 秦婉初会心地笑了,伸手轻轻抱了他一下:“云昭,听见你这样说,我就真的放心了。” 二人在夕阳下分别,秦婉初带着笑意远行而去。 七月十八日,郡河大定,连带周边的叛军皆悉数拿下。 可以说这一切秦修然大获全胜,为天字军带回去的不仅仅是一个起义军,还有北方很大一片土地皆划入了天字军囊中。 起义军的归顺可以说给天下所有叛军都敲了一记响钟,不少叛军在见此势之后纷纷不战而降,天字军一时风头无两,成了天下实力最大者。 八月十五,庄荣渊大摆中秋宴会,也在这一天在所有人的拥戴之下庄荣渊穿上了龙袍,正式称帝,仍沿用上唐名号,称安庆帝,封卫知柔为后。 安庆帝遵守承诺不仅给宁玉尘和李静如赐了婚,更加封李沛之为平河亲王,世袭罔替,由于李沛之没有儿子,安庆帝当众承诺将来李静如与谢云昭的第一子将直接承袭平河王爵位,以衍其枝。 一直到这年的十一月底,天字军先后平定了远近不少叛军,几乎将上唐所有叛军都一扫而空,这最主要的不仅仅是天字军的绝对实力,更是庄清和将罗生手公之于众。 几乎只要是罗生手这支军队所到之处,所向披靡,至今无有败绩;这支神话军队也让天字军几乎立于不败之地,其传说也是越来越多,叛军们几乎是闻风丧胆。 至此,上唐平定了几乎所有的叛军,只余一支军队一直没有平定,那就是光复军! 第390章 处决卫知光 天字军的势如破竹,所向披靡几乎横扫了全部叛军,加上庄荣渊称帝,地位与名声与日俱长。 天字军部下几名大将,其中包括四姓后人,个个皆是名声在外的得力虎将;更遑论后来出现在天字军战场上的罗生手部队,如今的天字军已无敌手,在所有人心目中,横扫大陆,统一内外,只是时间问题。 很多叛军已是闻声而退,皆举军来降,唯有光复军,靠着仅余的一点势力与天字军一直负隅顽抗,拒不纳降。 又是一年春,微风吹绿江南两岸,带着柔情蜜意的花香。 秦婉初与顾师路过江南某镇,在一家客栈打尖,此地蔓延瘟疫已有月余,二人也是听闻此事才匆忙赶来,希望凭一己医术能平息此地的疫情。 吃饭的席间便听邻桌几人说起中原战局,一人说:“天下叛军皆已降了,安庆帝向来招安为主,纵是手下强兵猛将多,又有罗生手坐镇,他仍以百姓为主,能不打仗的就不打仗,可偏遇到光复军这支硬骨头,明明势力不如安庆帝,还就是非要硬抗,搞得生灵涂炭。” “可不是,听说几次大战下来,血流成河,安庆帝十分不忍,一再派出使者说和,希望能劝降那朱奕,可人家连见都不见。” “我可是听说,皇后的哥哥亦是四姓后人,而且还是光复军内的大将,皇后为此还不惜亲自去往光复军,希望能说动朱奕,哪知朱奕竟然暴怒想斩来使,若不是护送的将领保护周全,只怕皇后都要有去无回了。” “他这么猖狂?” “要我说还不是仗着我们安庆帝不欲过多杀生,一味劝降才让他觉得自己脸大呗,依我说,就是跟他硬打,看光复军能扛得住几时。” 秦婉初扒着面前的饭,突然觉得那碗小炒肉不怎么香了。 由于秦婉初和顾师诊病不收费用,便以游医的身份很轻易的进入了小镇县令安排的集中隔离房,这里全都是染了瘟疫的人。 连日来的诊病开药,研究病情,秦婉初几乎没怎么睡过,但是闲下来的她也不怎么睡得着,这几天听好些病人听前线战况,无不是光复军如何不识趣的负隅顽抗 顾师提着酒壶走到她面前,看着她说:“庄荣渊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他应该早就想强行用兵了。”秦婉初说。 如今天下大局,只有光复军一个瘤子未除,可偏偏朱奕就是不肯服软,若是换了其他叛军庄荣渊只怕早就平了他八百回了,可这是光复军啊。 秦修然碍于往日情面不好出战,但天字军内除他还有的是强军猛将可以用,最主要的还是卫知柔,有她在,估计无论如何也不肯让庄荣渊对光复军用强的,若真到两败俱伤,若一方血流成河的局面,卫知柔只怕要难受了。 “我听说卫知柔和秦修然都去劝降过了,但是被朱奕骂得狗血淋头,还放出话说有本事就让庄荣渊从他尸体上踏过去坐皇帝,否则光复军死也不会让出上安城。”顾师说。 “庄荣渊不想杀他吗?”秦婉初冷哼,回想当初朱奕用庄荣渊的性命逼迫卫知柔做的恶心事,庄荣渊只怕在心底里早将他凌迟一千回了,“庄荣渊不过是看在卫氏兄妹两人的情份上,迟迟难下决断罢了。” “是啊,正是因为这份感情,所以天字军才一拖再拖,迟迟不能真正的一统天下。” “朱奕就是个变态。”秦婉初冷哼一声说,“自负骄傲,也许前期真是真心为了光复军好,一心想壮大自己,可这些年光复军有了一些势力,他越发的飘乎,早忘了自己究竟是谁了。” “加上跟荣渊来来去去的恩怨堆积,特别是如今天字军势气如虹,眼看荣渊就真的要成为千古一帝,他如何甘心,可能换了是旁的谁他还能接受,可荣渊?!他可受不了要跪倒在其脚下,俯首称臣。” 秦婉初叹了口气:“这一场仗,也不知究竟要如何收场的好。” 又过了几日,药方已出,瘟疫渐平,两人开始商量着往别处去,却意外听到县令谈到前方战事,他跟人说:“这朱奕脑子不知在想什么,竟然这时候把唯一可用的大将给抓了起来。” “听说好像是这个卫将军跟天字军大战败阵,朱奕怀疑他通敌,所以绑了他要在上安城外护城河边当众斩首示威呢。” 秦婉初听得一惊,赶紧冲上去拉着那县令问:“大人,你刚才说什么?朱奕要杀卫知光?” 他点头,秦婉初二人的到来,平息了镇上肆掠的瘟疫,是以对她还是很有好感的。 他说:“可不是,据说已经把人绑起来了,三天后便要当众处斩。” 秦婉初决定要回一次云河州。 顾师叹着气说:“你可想好了,这很可能就是朱奕的奸计。” 秦婉初收拾着包袱没有说话,顾师又说:“其实你回去也不顶什么作用,天字军里那么多的人汇聚在一起呢,有的是人会想办法,卫知柔如今可是贵为上唐皇后,她能眼睁睁看着朱奕斩了自己亲哥哥?” 秦婉初当然知道,可是四姓的后人们,难得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卫知光若当真死了,很多事情也都没有意义了。 她笑了笑说:“我不仅是为了这个回去,师父,那张拼好的传承图,我也得拿回去。” 自从去年在郡河与谢云昭分别之后,他们踏上寻药问医之路,大半年不景间几乎走遍了南方每一个地方,但这期间在,秦婉初一直没有忘记拼接那四张得来不易的传承图。 其实也是前不久秦婉初才将图拼好,并找到了当初朱帝藏宝的真正位置,她破解了朱帝的秘密,只是她从来没有提过要去往那个地方寻宝。 听见她说这个,顾师便也不再作声,这东西是属于四姓后人的,并不是任何一个人可以作主。 秦婉初快马加鞭回到云河州的那一天,正是朱奕要公开处决卫知光的那一天。 庄荣渊倾全军之力,让罗生手于处决地周围埋伏布控,又让秦修然庄清和打头阵前去劫法场,林舒望和谢云昭策应辅助 所以大将们都出动了,云河州静悄悄,倒是一时无人。 秦婉初骑着马直入庄荣渊府邸,这里守卫比从前严格了十倍不止,果然是称了帝的人,就是不同了。 她被拦在府门口,直到庄安浅拎着串冰糖葫芦回来,她才被请进了府去。 第391章 交换 卫知柔跟着庄荣渊去了前线,倒是可以理解,卫知光生死一线她估计也是在这府里坐不住的。 于是秦婉初靠着庄安浅也去了前线阵营。 打头阵的庄清和跟秦修然说:“据我们的暗线调查得知,朱奕这次是想靠斩杀卫知光引我们入局。” “我就知道他没安什么好心。” “痛恨我们在战场上一再放水,放过卫知光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也是想借此验证卫知光真的没有跟我们勾结,虽然他手底下不少人反对他这样做,但他并不在意。” “他向来一意孤行。”秦修然哼道,“我听说我们劝降的那段时间不少下属也都劝他降,可他将所有劝他降的下属统统都杀了,还以明志,决不投我天字军。” “只是可惜卫知光一心辅佐于他,却处处受他刁难怀疑,如今竟然只因一局之败而就要被绑赴法场,说得好听是朱奕擒拿我们的计策;可说得难听点他亦是半点没有顾忌当初微时之情。” 说话间,前方斩首高台上卫知光被反绑着双手推了上去,朱奕亲自骑着马出来,看着严军列阵而来天字军,他笑了:“真没想到,我军处决一个叛徒,竟会惊动你们这两位大人物。” 庄清和哼笑一声:“你既说他是我们的内应,那我们今日自然是要救他的。” “朱奕,你醒醒吧,别再执迷不悟了。”秦修然跟着说道。 “叛徒,你也配跟孤说话?”朱奕叫嚣道,“今日我就是要当着天下人的面斩了卫知光,我倒要看看你们谁能救得了他。” 庄清和眉心一紧,他道:“你应该清楚,皇上至今没有对你动用全力的原因,他不欲再使天下生灵涂炭,想来你手下所有士兵也不想再起战场了,你何故非要一意孤行?” “哼,安庆帝庄荣渊,他个狗贼,他分明就是想借此向天下人展示自己所谓的仁心仁德,收买人心的一套罢了,什么不想生灵涂炭,我看就是因为卫知光吧,今天我非要杀了他倒要看看你们怎么拦我。” 说着便一扬手,刽子手就位。 跪在大刀之下的卫知光面无表情,也不知他此刻在想什么。 可这时,身后城墙止的战鼓突然响了一声,众人回头一看皆是一凛,只见高墙之上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影立于上头,她高举着一张绸绢大喊道:“朱奕,传承图的秘密我已经破解,此刻就在我的手上,你为是一直想要吗,放了卫知光,我便将它给你。” “” 众人一惊。 “阿,阿初?”庄清和率先反应过来,是她,真的是她?! 朱奕也惊了一怔,但随即眯眼:“哼,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话。” “你没有选择。”秦婉初冷哼。 朱奕手心不由得起了一层的密汗,他其实早已知自己不可能再是天字军的对手,可他就是不甘心认输,虽然斩卫知光是为了做戏,可更多的他其实还是想真的杀了卫知光以平心中之愤。 因为他知道天字军一直舍不得动手的原因就是卫知光,只要毁了卫知光,他们所有的打算就全都落空,便是平了这天下又如何,卫知柔永远都要在伤心自责难过中度过。 可如果能拿到这秘宝,他何许还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庄荣渊亦站到了秦婉初身旁,他大声道:“朱奕,这份秘宝除了我五嫂,至今未有第二人看过,我以柔柔的性命担保其真实性,只要你肯放了卫知光,这份秘宝就是你的,我放你走。” 朱奕整个人都是怔愣住了,卫知光看着他双眼渐渐迷离,手里握着刀都不自觉的脱落,他眯了眯眼,卫知光知道朱奕心动了。 他问朱奕:“你当真人舍了光复军,独自拿着秘宝离开?” “卫知光,有了它我就有东山再起的本钱了。”朱奕转头冲他哈哈大笑,“真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在意你,不惜用这东西来换你的命,果然,我今天这么做没有做错。” “朱奕,光复军之于你,到底意味着什么?”卫知光突然站了起来,他冷冷地盯着朱奕问,“这么多年,我们一起打拼的过程到底又算什么?” 如今,他竟为了一个不确定的秘宝放弃为之奋斗这么多年的一切,放弃光复军的全部人,居然要一个人走,就这样还想着以为可以东山再起?! 朱奕冷笑了一声说:“光复军早就没意义了,卫知光它是你的,你不是一直是这样认为的吗,现在我把他奉还给你,你愿意向天字军投诚就投诚,愿意继续抵抗就抵抗,我不管了,成不成。” “朱奕?”卫知光大喝一声,这一声吼几乎用尽了他全部愤怒与力气,所有的不满情绪全都宣泄于上,他瞪着朱奕,“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无论你如何怀疑我,控制我,不满我,我都可以忍,但你怎么能对你身后这么多人说出这样的话,他们是因为你才聚到一起,光复军不是你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的一个东西。” 二人的争执打断了秦婉初的交易,大家都有些怔愣住了。 卫知光将头挨到旁边刽子手的大刀上,他睚眦目裂地说道:“我不许你用光复军换那张秘宝图,若你换,我立刻自尽让你前功尽弃。” “知光?”秦修然也急了,这直肠子的人真是能怄死个人。 朱奕转头看向对面城墙上的秦婉初:“他自己要死,我可管不着。” 这份冷漠与无视,让卫知光顿时心底空了一个大洞,难受袭卷了全身,他不敢相信这真的还是当初与自己并肩作战过的好友吗,是他曾托付光复军一切的那个人吗。 这样的局面,秦婉初亦没有料到,一时有些怔愣。 卫知光仰天大笑了三声,一时间只感觉哀莫大于心死,随之决然的往刀口上挨过去,他只想一死了之了。 “不——”秦修然自马背上飞身而起,顺带将手中长剑扔过去,直直将刽子手手中的大刀打掉,卫知光扑了个空摔倒在地上。 而随着秦修然的出手,庄清和也立刻一声令下朝光复军扑杀过去,如今再劝降已无意义,既如此,那只能战了。 混战一触既发,乌烟滚滚的战场之上一时乱作一团。 秦修然解开了卫知光反绑的手,紧紧抓着他肩头说:“知光,知柔一直在等你去跟他团聚,若是为了朱奕这样的人,实在不应该走绝路,有些事有些人,我们也该学着往前看了。” 第392章 卫知光降军 随着庄清和让人往天空发射了信号弹,林舒望领逆流而上部队往上安城光复军的大本营发起了进攻;谢云昭带着部队从侧面策应法场,罗生手一个个从天而降,刀光剑影的战场之上顿时火光四射,乱箭飞来。 庄荣渊大声喊道:“不许伤卫知光性命。” 随后便亲自敲响了战鼓,秦婉初将传承图扔给了他,说:“这个给你,去做你的事,我来擂鼓。” “”庄荣渊也曾几何时梦寐以求的想要得到完整的传承图,可以借此窥得当年朱帝留下的秘宝,可没想到到最后秦婉初像扔抹布似的丢给他。 这么多年的战斗,时至今日,这份传承图已经不再像当初那样重要了,可是他望了一眼下头狼烟滚滚,喊杀声连天的战场之上,庄清和、秦修然、谢云昭乃至卫知光,四姓的后人们真正的又一次并肩作战,传承图所引发的一连串或悲惨或感人的事情,在这一刻它都真正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他将传承图收进袖底,郑重答了一句:“好。” 鼓声震天,战场之上,英雄的飒飒风姿在火辣辣的狂风中呼号。刀枪撞击的声音,长剑刺进血肉的声音,飞砂走石伴着鲜血飞溅,所有人都很清楚,这很可能就是最后的一场战役了,天字军所有人都拼尽了全力 庄清和仰头看着城墙之上一脸严肃认真擂鼓的女子,她眉峰间的神色就似当年他在葱笼山初见她时的模样,有她在为他擂鼓,这大半年所积压的思念与郁结都一扫而空,提刀如有神,挥洒尽自如。 卫知光看着这片混乱中提着刀四下逃蹿的朱奕,他还在不断的朝着秦婉初的方向大喊:“是你们先动的手,我没说要动手,交易还作不作数了?只要你肯把传承图给我,我可以立刻让光复军住手投降” 卫知光讽刺的发出一声哼笑,秦修然与谢云昭在破开重重阻碍来到他身旁,紧跟着庄清和也飞奔而来,三个人都看着卫知光。 他们都知道,能结束这场战役的不是朱奕,而是卫知光! 卫知光提着旁边落下的一把长刀,往前站了一步,他说:“这一切,是该做个了结了。” 长刀举起,刀尖所指之处正是不远处不停逃蹿的朱奕之背影,秦修然将手一把搭在他肩上,庄清和与谢云昭也纷纷投去肯定与鼓励的目光,一刀飞出,鲜血四溅,随着朱奕的应声倒地,卫知光再度举起手来。 “光复军全体将士听命。”他的声音在整个战场之上响彻,秦婉初亦立刻停止了擂鼓。 “今日朱奕负我,前尘不追。天字军属天命所归,我愿在此卸甲以降,愿意随我降者都跪下,不愿者我卫知光亦不强求。” 前一秒还混乱鼎沸的战场,突的一瞬静得落针可闻。 而随之,见卫知光跪下,所有光复军也都紧跟而跪,战场之上硝烟渐弥 庄清和来不及与三军享受这一刻休战的兴奋,披着一身血甲追着城墙上的人去了—— 但是等他到城墙上时,那里早已没有秦婉初的身影,卫知柔站在那里抹着泪花,见他奔来,忙道:“阿初出城了,你快追去,也许还来得及。” 庄清和策马而去,一分一毫不敢耽误。 谢云昭于万军欢呼丛中看着庄清和急切追去,淡淡的露出一丝笑意,他是希望庄清和能追回秦婉初的。 可是庄清和一马一人奔出十几里地,未见秦婉初分毫身影,他不敢相信她会走得这样快,来来回回的问过路那些人是否见过他妻子,但始终没得到确定的答案。 他找了大半日,直到秦修然寻来告诉他秦婉初给他留了信,已然走了。 “给你留了信?”他问。 秦修然点头,将信递给他看。 庄清和急忙阅完,不过是秦婉初告诉秦修然自己过得很好,一切不用担心,还说什么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生活,希望哥哥与嫂子也能越来越幸福之类的 “她留了其他信件吗?”庄清和忙问。 秦修然摇头,庄清和颓然一叹,是了,用秦婉初的眼光来看,他们如今也不过是普通朋友罢了,为至亲留信是应该,给他留信就大没有这个必要了。 庄清和紧紧捏着那封信问:“你见到她了吗,她可有说何时才会再回来?” “”秦修然没有言语,“我亦未见到她。” 同年秋天,庄荣渊荡平大地所有叛军,入主上安,祭天,普天同庆之时分封功臣,大赦天下。 安庆元年,庄荣渊派兵平乱了边境滋扰生事的部落,与之缔结了同盟友好契约,同时也对其他边境国家起到了一个很好的震慑作用。 安庆三年,秦婉初与顾师到青州一个大户人家给他们的女儿治病,这位千金小姐病好之后十分感激秦婉初,无论如何要留她在此参加完她的生辰宴再走,秦婉初实在难消其恩,只得答应下来。 生辰宴当天,当地豪绅士族尽到场,张灯结彩,十分热闹。秦婉初也很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热闹的庆典时刻,不由得也多喝了几杯。 在回廊阶下,她懒懒地半倚在阶上,拿着酒瓶冲朝她走过来的姑娘笑:“孙小姐生辰快乐。” “前庭可热闹了,秦姑娘怎么不过去?”孙姑娘递给她一个果子,也依着她旁边坐下。 秦婉初婉然一笑:“我喜欢一个人,况且我今日高兴多喝了两杯,恐有失态之处岂非丢了你的脸面。” “这怎么回。”孙姑娘笑了起来,“只是我爹说要过了生辰宴就要给我相看婆家,我却不怎么高兴。” “为什么?”秦婉初不解,孙姑娘的病好了,也老大不小了,父亲要为她说亲是很正常的事。 “我爹给我相看的那位公子是祈州的一位富商,其实祈州也还好,听说祈州刺史大人是原四姓家庭之一的谢家长子,他治下的祈州海宴河清,百姓安居乐业,总之听我爹说那是十分友好。” 秦婉初眸光微微一亮,点头说:“谢家长子谢云昭,曾有从龙之功,安庆帝登基平天下之后,本意是要封他为天下兵马大元帅,但他念及早年间曾在祈州历练的那些日子,执意出任祈州,安庆帝才不得已放才出京,他是个有大才之人,祈州在他的治理之下一定会越来越好,你嫁去那里,也会越来越好。” “嗯,其实自安庆帝登基以来这三年,天下休戈,百姓安乐,上唐几乎回到了当初周始帝在位时的辉煌时刻,连我爹都说我们这一代是有福气的,遇到这样好的帝王。” 第393章 再见谢云昭 安庆帝登基三年,便免赋了三年,与民休息,缩减一切开支,短短时间内便将战争荼毒的这片大地,重新养回了生机,天下人无不歌功颂德,仰而瞻之。 秦婉初这几年走南闯北,游医天下,也是见识不少,更是对民生最有发言权了。 孙姑娘笑了笑,又说:“秦姑娘跟我一起去祈州吧,我正好过几日就要被家里安排去那边与对方见一面,我有些怕,你陪着我行不行。” 秦婉初愕然:“这恐怕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我对你一见如故,虽你比我大上几岁,可我对你亲切得很,反正你这不也没什么事嘛,就陪我去吧,当散心了。” 秦婉初笑了笑,不置可否,只听那孙姑娘又道:“秦姑娘去过上安城吗?” “听说那里繁华纷落,富贵绕人眼,好一派的盛世贵景,终有一日我定要去瞧瞧。” “上安啊”秦婉初似是陷入了一种回忆,大概也有酒精的作用吧,她说,“你刚才提到的祈州刺鸣谢大人就出生在上安啊,四姓除了当令皇后卫氏其他都是出生在上安的。” “秦姑娘,你知道这些吗?” 秦婉初点头,她怎么会不知道呢,她其实一直都关注着上安的一切消息:“四姓后人们也曾是追随安庆帝平定天下的功臣们之一,据闻除了谢云昭封了祈州刺史,卫知光这位国舅也封了德义将军,而最早也是从一开始就追随安庆帝的庄清和被封了嘉定王,统摄军机府,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好像只有秦家那位没有获封。”秦婉初笑着说。 “为什么啊?我听闻那位秦将军英勇善战,也曾在安庆帝帐下立了无数汗马功劳的。”孙姑娘说,如今市面上到处可买到当年安庆帝打马天下,如今从一个纨绔子一跃成为如今的明君的话本子,而其中对四姓的几位将军最是浓墨重彩的描写。 秦婉初点头:“本来是要封的,但是他本人请辞了,因为这位秦家长子一生之志从不在朝堂,而远在江湖,天下平定,他也了无牵挂,只想带着妻子重回那自由自在的江湖中去,游历这上唐的大好河山。” 孙姑娘听得直是拍手称赞:“竟舍得下那一身功劳与荣耀,他可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他确实很了不起。”秦婉初如是说。 “对了,我听说那位嘉定王,好像也是长期都不在朝堂之上,虽然权力大,但也因此受到不少弹劾,不过都被皇上给驳回了。” 秦婉初眸光微黯,孙姑娘又说:“我听外头那些人传言说,他这些年一直在坊间寻找走失很久的妻子,所以常常罔顾朝纲,甚至还暗中设立了一个情报网,为此皇上没少骂他呢。” 是啊,毕竟一个王爷,再重权在握,可暗中有一个那么庞大的情报信息网,对皇上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威胁,就算是知道他没有恶意,也少不了人揣度。 安庆三年秋天,秦婉初终究还是答应了伴孙姑娘北上祈州,祈州风光好,她一进城就先把美食吃了个遍。 孙家是来见亲家的,有的是事要忙,秦婉初便独自在城里逛了两日,直到那日逛到刺史府大门前,她定定地站在那里,一时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立了半晌,她终究还是转头打算离开,却不防这时刺史府大门打开,一个美妇一身青缎罗裙从里面走出来,她正在跟旁边的丫头交待着什么事,秦婉初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 李静如比当年与她分别时所见到时感觉还要年轻漂亮些。 也正是这多看的两眼,让李静如也注意到了她,抬头对上眼神的时候,李静如整个人都吓傻了一半,怔怔的说不出话了。 秦婉初知道她放出了自己,这时想走就有些做作了,她冲李静如展颜一笑:“静如,好久不见,哦不对,我应该叫刺史夫人。” 李静如是平河王之后,安庆帝入主上安城后又封她为八宝郡主,她的第一个孩子将来是要袭承平河王爵位的,便是没有刺史夫人的头衔,她在上唐的地位也是贵不可言。 她提着裙边奔跑向秦婉初:“阿初” 秦婉初向她点头,表示没错,她就是秦婉初。 谢云昭日理万机,但是今天在得到李静如派人送来的消息时,他破开荒的早上下衙回来了。 李静如远远的看着亭子里相携而立的那两个人,一时恍若隔世之感,她不知道秦婉初和谢云昭在说些什么,但是她看到谢云昭脸上的笑容,那是这些年她极少会见到的笑容。 她一时就有些后悔自己将秦婉初留下到底对不对,她与谢云昭虽是奉命成婚,可这三年多来一直没有圆房,她知道谢云昭的心思,从来不敢逼迫不敢强求。 谢云昭除了没有与她圆房,这些年倒是对她极尽用好,给了她这位刺史夫人所有的荣宠与幸福,放眼整个祈州,谁都知道他们的刺史大人最是钟爱他们的刺史夫人。 但内里某些淡淡的不甘与心酸也只有李静如自己才知道。 “你知道吗。”谢云昭说,“庄清和的线报说在青州碰到过你,他风风火火的赶去青州了。” 这线报倒是有些准,只是时间上差了些,秦婉初苦笑一下:“他一直这么找我吗?” “虽然你说不让他找你,你说你想回去的时候自会回去,可你不明白,他心里急得要死。”谢云昭苦笑说,“那年与光复军最后一战,你在城墙上擂鼓,他兴奋地以为你永远不会走了,可你只是一闪而过,自那以后他几乎就没停止过找你。” “云昭,再回祈州,开心吗?”秦婉初转了话题。 谢云昭却敏感的捕捉到他眼底那一抹黯然,再次见到她,他也看得出来,她的心里始终没有放下过庄清和。 “开心。”他笑着回答说,“这里承载着我曾经太多的过去,无论是那五年的历练还是后来失忆加入起义军的种种” “云昭,看到你开心我就开心了。”秦婉初说,“可是你知道嘛姑娘家的青春就这么几年,你不可以娶了她又撂在一边不管,久了会心生怨怼的。” “” 秦婉初又不傻,进府后她借着把平安脉的理由探得李静如还是完璧之身,一时又是气愤又是内疚。 秦婉初说:“你要是不想要她,当初就该决绝的不娶,既然娶了,就不可以不理,否则你不如趁着她还年轻放了她,她至少还可以找到更好的,你说呢?” 第394章 庄安浅病危 秦婉初在刺史府留了几日,李静如带着她领略祈州的风土人情,尽地主之谊,也说了些年的变化与感慨,在这里的几天里秦婉初过得还是很愉快的。 谢云昭自那日与秦婉初单独在亭子里聊过天后,就再也没有单独跟她相处过,大部分时光都是他陪着两位女眷谈笑风声,又或者是站在不远处,看她们一起放风筝,聊女红,看书 他常常看得发呆,恍若那些年他在谢府里,看着秦婉初与谢云婳在一处玩闹一般模样,当他心里生出这样的感觉来时,他顿时一惊,他竟把眼前的两人与那时的两人重合。 可究竟在这里面,李静如是当初秦婉初的角色,还是谢云婳的角色? 五日后,顾师寻来,秦婉初作别了刺史府,李静如拉着她的手苦口婆心劝她回去上安,回到庄清和身边,秦婉初只是笑笑。 这天晚饭时,李静如问谢云昭:“无名,你说阿初会听话回上安吗?” “她会回去的。”谢云昭淡淡一笑,“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李静如似乎松了口气,她松了肩膀的模样落在谢云昭眼底,他知道听到他如此肯定地说秦婉初会回到庄清和身边时,李静如内心是开心的,甚至如释重负的,因为她一直在害怕秦婉初的单身会让谢云昭心生摇摆。 谢云昭喝了一口汤说:“静如,我们要个孩子吧。” “”李静如吃饭的动作一顿,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谢云昭笑着看向她说:“我们成亲三载有余,却还没有孩子,我们谢家就只有我一个独苗了,我身上可是有传宗接代的任务的,而你们平河王府也只有你了,岳父在天之灵也还盼着我们的第一个孩子降生,他可是未来的新平河王啊。” “无名” 是的,当秦婉初离开刺史府的时候,谢云昭心里确定了,李静如就是当初秦婉初的角色,而秦婉初已然是当初谢云婳的角色。 他看到李静如突然流下眼泪,谢云昭吓了一跳,忙上前抱住她:“你怎么哭了?” 她抹着泪摇头:“我,我只是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我也知道这些年是我委屈了你,可现下我已经想得很清楚,静如,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真正的好好过日子。” 李静如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起来:“无名,我以为我,我这辈子都等不到你了” 谢云昭好气地笑了起来,伸手抚着她的头发:“傻瓜。” 安庆三年冬天,秦婉初与顾师在漠北的一处草原遇到了秦修然,彼时的他与叶千茗在偌大无人的草原上自建了木屋,生活过得悠闲自得。 两兄妹这几年都是走南闯北过的,几人在屋里把酒言欢,谈及各地风土人情一时有聊不完的话题。 而最让秦婉初兴奋的是那个躺在小床上,还在咦咦哇哇伸腿伸手小人儿,秦婉初只要把手递给他,他就会立刻抓住,然后冲秦婉初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 叶千茗说:“他呀,好像见你第一眼就知道你也是秦家人,是他血脉相连的小姑姑,所以只要你逗他他都高兴得不得了。” 小娃娃还不到一岁,但五官却已经长得很明朗,完全继承了叶千茗和秦修然的所有优点。 秦婉初望着小人儿也是高兴得不得了:“看到你们现在过得这么好,我真的打从心底里高兴。” “你哥说等孩子再大一点,经得住些风霜了,我们会再次启程,也许往北,也许往南,反正你知道的,他的一颗心永远都是在路上,不肯停下来的。” 叶千茗说着,又拉着她的手说:“阿初,你哥辞官离开上安的时候,皇后也有了身孕,如今大皇子也三岁了,指不定他们连第二个孩子都生了。” 秦婉初点头,这也并不意外。 叶千茗又说:“卫知光做了德义大将军,皇后第一要务就是给他物色将军夫人,我们离开时他被皇后强逼着天天相亲,去年在给我们的来信里说,他也已经成亲了。” “哦对了,还有沈玉华,啊呀,真真是印证了好饭不怕晚这话。”叶千茗笑着说,“与宁将军成亲之后夫妻两个别提多恩爱了,而且宁将军备受皇恩,在军营里身份尊崇,沈家也因他沾光不少,我们走的时候他们也有了第一个孩子,皇后当时就提出,等宁家嫡子出生了要送进宫给大皇子当伴读呢。” 总之,一切都向着最好的地方发展着,几乎每个人都得偿所愿,过得幸福开心。 秦婉初笑了笑,其实她知道叶千茗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她问叶千茗:“安浅呢,她的病怎么样了?” “哎。”提到庄安浅,叶千茗叹了口气,“还不是老样子,用你给的药维持着,不过她如今虽尊为公主,也有不少大臣表示不嫌弃安浅的身子向皇上提亲,但是皇上似乎没有要将她嫁出去的打算。” 庄安浅是早就被断定无法活得长久的人,对庄荣渊来说,把她留在身边好好照顾这余下的所有日子,比将她外嫁巩固关系来得更重要。 秦婉初点了点头:“她虽吃了很多苦,但至少有庄荣渊护了她大半辈子,也算是幸福的。” “你呀,还敢直呼其名?”叶千茗笑她。 秦婉初也跟着笑了起来,是啊,现在可不敢再直接叫他庄荣渊了。 秦婉初舍不得小侄子,倒是在草原住了大半个月,还是听闻中原某地又出现了疑难杂症,秦婉初才依依不舍辞了长兄长嫂。 秦婉初离开后,秦修然才问叶千茗:“她怎么说?” 叶千茗摇了摇头:“她心里是放不下王爷的,况且她也是聪明人,我话说得那样直白,她懂得的,上安里有她牵挂的一切,我想她总会回去的。” 秦修然也跟着叹了口气,搂着叶千茗的肩头道:“她呀,从小就犟,只是没想到这回跟王爷竟然杠了这么多年,若是知道王爷为了她这些年过的什么日子,她也该回心转意了。” “她的心未曾离开王爷过。”叶千茗却说,“这女人看女人是最准的,阿初只是过不了心那个坎儿罢了。” 秦婉初随顾师去到中原时,初一进城便看到城墙上张贴的新榜,榜前围了很多人,一开始秦婉初还以为是今年殿试的三甲名单出来了,可走近一看才知道,竟是安庆帝亲自下旨的寻医启示。 “公主病危,皇上急疯了,重金厚官以求医,只要能治得了公主的,无论什么出身都将直接连升三阶,还可留太医院试用。” “哎,听说皇上一直不愿意将公主外嫁,就因为公主的病,没想到皇家这样金尊玉贵的养着,公主还是不成了。” “可不是,听闻这公主的病是年幼时落下的病根了。” 第395章 再回上安 初冬的寒风拂面而过,秦婉初这些年精心调养过身体,便是立在这夜风当口里,短时间中倒也不觉得寒冷。 她呆呆望着面前那株垂丝海棠出神,当年的药本以为庄安浅至少可以挨五六七年的,但没想到这才三年多的时间,便又不行了。 庄荣渊不知她行踪,若知的话估计会直接来寻她吧。秦婉初伸手掐了一株海棠嫩芽,都入冬居然还有嫩芽挂在上面,实在罕见,她叹了口气,她想回上安,突然间的想,发疯的想。 似乎这想,不仅仅是为着庄安浅突然的病重 可是她的心在徘徊中纠结,想见,怕见,羞于见 毕竟是过去好些年了,纵使从所有人口中都知他还一直未娶,他还在等着她,可是有时候一天的差距也是会很大的,她不敢肯定他真的跟他们口中所说一样。 突然,兜头一张纸不知从哪里飞来扑了她满脸,她拿下脸上的纸看了一下,竟是白天在城墙边看到的榜文,她一惊,只听旁边传来顾师的声音:“我揭的榜。” 秦婉初:“” “安浅这丫头当年可是我们两个一起治的,说起来她算是我们的两个人的病人了;加上我欠你们四姓后人的数也数不清,于情于理,于公于私,我非得去不可。” 顾师虽然话这样说,可秦婉初很明白,顾师很大一部分还是为着她,知道她在犹豫中,纠结中,所以替她做了决定。 “其实你一个人去” “我一个人可搞不定。”顾师朝她翻了个白眼说,“我都九十多岁的人了,纵然揭榜后是县令派车一路送至上安城,但这一路颠簸没个可心的人照顾怎么成?” 秦婉初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刚还说自己欠了四姓后人的,如今这不使唤她使得挺顺溜。 顾师走过她身旁,伸手往她肩头上轻轻一拍,语重心长道:“你既关心安浅就该去看看,若是没等到最后一面岂非留下遗憾;而至于其他的,就且到时候走一步看一步吧。” 其他的指的是她与庄清和的感情吧。 秦婉初苦笑一下,也只能这样了。 顾师报给县令的名字是柯医师,而秦婉初是他的义女柯婉,没有用真实身份的原因就是怕身份一报到上安城,庄荣渊便认了出来。 而秦婉初并不欲被人知晓身份,她还是想安安静静的回去。 此去经年,上安还是上安原来的模样,刚入城的那天就下了今冬的第一场雪,厚厚的雪白白的堆积了一层又一层,给上安这个小小世界涂上银妆素裹的衣服,自有一番美感。 马车在上安主城区最宽大的那条主干道上行驶着,一路直往皇宫的方向去,秦婉初轻轻撩开车窗帘,因为冬天,又是雪后,街上鲜有人行,她犹记得小时候她最爱约上叶千茗与谢云婳在这条街上闲逛。 上安这条街最是繁华热闹了,咦,前面那家包子铺还开着呢,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味道是不是还和从前一样 通勤殿,安庆帝亲自接见。 小太监身躬着身体在前方安静的领路,进到殿中,安庆帝似已是等得不耐烦,放下手里的书便迎了上来:“柯医师,久闻大名。” 顾师与秦婉初规矩的跪下行礼,安庆帝亲自将顾师扶起来,四目相对时,安庆帝怔住了,再一看旁边的秦婉初,他脱口而出:“五嫂” 安庆帝倒是比从前看上去成熟了不少,人中处蓄起了小胡子,一身明黄龙袍越发添了几分威严,但秦婉初一眼看过去的时候,仍还是记得当年那个在儒诚王府上蹿下跳,动不动就拍桌瞪眼的少年。 卫知柔听闻来的是秦婉初,激动得中午那碗汤直接哽得她咳了大半天,仪容未整的便跑去了庄安浅的宫室。 庄安浅因为身体的缘故一直未在外开府立门,庄荣渊始终将她留在身边细细调养着,可纵是如此,如今也是不行了。 秦婉初看到她时,小小的姑娘惨白一张脸,卧病在床,咳起来的时候像五脏六肺都要全部吐出来了。 秦婉初与顾师为她诊看了大半天,庄安浅倒是难得的高兴不已,拉着秦婉初的手一直说话:“阿初姐姐真的是你吗?” “我原以为浅儿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安浅不要胡说,我回来了,你就一定会被治好的,难道你还不相信我吗?” 庄安浅点了点头:“我相信阿初姐姐,我最相信的就是阿初姐姐了,阿初姐姐如今回来了,就不要再走了,好不好。” 秦婉初怔愣了一下,但还是回答她:“好,我一直陪着你。” 大夫诊病的时候,庄荣渊与卫知柔都不被允许在场,所以帝后只能在庭院里等待。 “朕竟然一点没察觉到这位柯医师就是顾师他们二人,若早知道” 卫知柔拍了拍他的手说:“若早知道你就不放他出京了?” “三天前他跑来跟朕说,他的人查到五嫂去过祈州,他赶紧写信联系了谢云昭,果然云昭见过五嫂,这下他坐不住了,说什么都要亲自出动。朕也觉得这可能是这些年他离五嫂最近的时候了,若不放他去,他要是将来怪朕怎么办?” 卫知柔叹了口气:“倒是没想到他甫一赶往祈州,阿初反而回来了。” “不怕,这次我们将人死死留住,朕立刻发信给他,让他回来。”庄荣渊嘻笑着说。 “对对对,告诉他阿初在上安,他一准飞回来。” “不。”庄荣渊却露出一脸奸笑来,摸着上嘴唇上边的小胡子说,“朕要以皇上的身份命令他回来,告诉他有国事紧急,等他回了上安朕再跟他讲五嫂的事。” “皇上,你怎么跟个孩子似的,这么多年了,还这么爱捉弄人。” 夫妻两个说着说着调笑起来,正欲推门出来的秦婉初早就听到了他们说的,没想到庄清和竟不在上安城内,也罢,也许这就是缘分吧。 见顾师与秦婉初出来,帝后赶紧迎上去:“五嫂,安浅她” 顾师示意了一下,说:“皇上,不如我们挪一步说话吧。” 庄荣渊眉心微紧,看向秦婉初,秦婉初点了点头。 卫知柔已经挽上了秦婉初的手臂:“一会留在宫里吃饭,不不不,今晚留在宫里,跟我睡,不许走听见没。” 第396章 准备后事 庄安浅宫室的正大殿之中,顾师郑重地对庄荣渊说:“皇上还是尽早为公主准备后事吧。” 秦婉初垂着头立在一边,没有说话。 庄荣渊与卫知柔震惊地回不过神来,本来一开始夫妻两个确实对庄安浅再度病发十分担忧,但当看到秦婉初回来的时候,二人都已不再担心了,甚至觉得他们再开一副新药,准保庄安浅还能再安然无恙好几年。 可怎么也没想到顾师一开始就让他准备后事。 顾师说:“便是我与初丫头拼尽毕生所学,最多只能保公主一个月时间,皇上其实心里也应该早有准备,公主已至大限。” 庄荣渊苦笑,当年曾有御医断言庄安浅活不过二十八岁,而今天是庄安清三十一岁生辰,说起来她已然多偷了好几年时光。 “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 秦婉初看着卫知柔说:“还好我赶回来得及时,若再晚几日我恐见不了她最后一面。” 庄荣渊眉头一紧,看向秦婉初,秦婉初说:“这几日我与师父就住在宫里,她的一应饮食,药食皆由我们亲自负责,尽可能让她拖得时间长一点。” 卫知柔扶住自己的夫君,劝道:“皇上别太伤心了,公主这一日,其实我们也早就预料到了,连阿初都这样说,可见公主的身体真的是撑不下去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问秦婉初:“你们要给她续这半个月的命的药,苦吗?” “” 顾师点头:“自然会有一点,如果她身体气血好一点,我还准备给她针灸。” 庄荣渊却摇头摆手,他闭了闭眼说:“不必了,浅儿这辈子吃了太多太多的药,就没有一日没有在吃药” 众人沉默。 他继续道:“既是天命如此,就让这最后几日让她开开心心地过吧,那些药也不要准备了,她从来都不爱喝,更提什么针灸了,让宫人每日都将她打扮得光鲜亮丽些,她喜欢自己漂漂亮亮的。” 说罢他便倒在卫知柔怀里,像个被人抢走了糖果的小孩子抽泣起来。 庄安浅和病重也冲淡了秦婉初回来的喜悦,卫知柔本来要留她在自己宫里休息的,但庄荣渊死活不准,加上秦婉初自请留在庄安浅宫内贴身照顾,卫知柔便也只好作罢了。 不过应秦婉初自己的要求,帝后并没有对任何人宣扬顾师与她的身份,二人仍以柯氏医者父女的身份留在宫中为公主侍疾。 秦婉初告诉庄安浅以后都不吃药了,只吃些调养身体的膳食即可,她果然很高兴,晚上竟多喝了一口汤,拉着秦婉初硬是聊天到深夜。 秦婉初几次想打断她,告诉她该休息了,可每每看到少女脸上洋溢的开心笑容时,她终究不忍,便也配合着她,跟她讲了许多这些年自己云游在外的一些经历 一大早,卫知柔便来了庄安浅宫室里,她跟秦婉初说:“我免了后宫那几个妃子的每日省定,就为了节省时间来陪安浅和你,阿初,我好多年都没有吃到过你做的饭了,今天无论如何也要露一手。” 倚在床边的庄安浅一听,也来了兴致:“阿初姐姐,皇嫂说得对,我,我也很想吃。” 还记得当年庄安浅在儒诚王府住的那段时间,她最馋的就是秦婉初做的菜了,听到这二人这样说,秦婉初点头:“好,今天就满足你们两个。” 庄安浅的身体终究撑不住只能在床上等待,卫知柔便领着秦婉初一起去了御膳房,征用了一个小厨房做菜,皇后在这儿忙活,自然闲杂人等都摒退了。 秦婉初指使着卫知柔这位皇后亲自给自己切菜洗菜,二人倒是忙得不亦乐乎,秦婉初问她:“他后宫纳了几个?” 卫知柔想了想说:“四个,两个美人,一个贤妃,一个贵妃。” 秦婉初深深地看了卫知柔一眼,卫知柔耸了耸肩说:“和他成亲的那天晚上他指天誓日的跟我说,这辈子只我一个人,旁的姑娘她连瞅都不瞅一眼。” 秦婉初忍不住笑了起来,男人好像都这个德性。 “不过从另外的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其实是做到了的。”卫知柔扒着手里的包菜说,“入主上安不久,我怀了嫡皇子,可就在怀孕时期,朝里劝他选妃的人就不少,今天不是这个大臣推选自家的女儿,就是那个大臣进言相劝,总之就是我怀着孕没法伺候他,而身为皇上合宫不能只有我一个皇后,这不成体统。” 秦婉初握住卫知柔的手,卫知柔笑了笑说:“但他一直不同意,力排众议,甚至为这事深夜召见了我哥和庄清和,希望他们两个能给他出出主意,压压朝里那些劝他选妃的人;他也一直安慰我说他不会选妃的,无论旁人怎么说,他只要我一个人就够了。” 一个帝王,能做到这一点,确实算是极不容易了。 “可令他意外的是,我哥和庄清和这次竟然都站在大臣的一边。” “你哥也”秦婉初微惊,若说庄清和她还能理解,他到底是自小在皇室生长起来的,这里头多少事他都经历过,但卫知光 “从前朱奕府里头几个小妾,我哥也未曾有异议,仍然下定决心让我嫁给朱奕,对我哥来说那个男人对我好就够了,至于三妻四妾,好像有些本事的男人都如此,更何况他如今是天子,本来从一开始他就不可能只属于我一个人。” 卫知柔看着秦婉初说:“我哥亲自到我宫里来劝我,说皇室与丞相家的关系非联结不可;还有好几位功臣,有时候选妃也是为了安稳人心,并不是一个帝王多情好色的原因。那个时候我就明白了,我的夫君他不是我一个人的,他是这整个上唐天下的。” “所以我主动作主给他纳了丞相家的嫡女与左都蔚府许家的嫡女。” 一个文臣,一个武将,卫知柔这皇后也算是做得极成熟了。 “后来外邦来使,提出和亲,他怎么也不肯将安浅外嫁,就自然只能是他自己娶亲了,所以又纳了个贵妃回来。” 秦婉初叹了口气拍着她的背说:“辛苦你了。” “不对啊。”她一皱眉,“这才三个?” “还有一个是我怀二皇子的时候作主给他纳的我身边的一个不错的宫人。”卫知柔说,“虽然他一直极力反对,也对我盛宠不衰,在后宫里无一人能越过我去,但我知道合宫都是位高权重的人,我这个皇后又太得宠对她们来说会过于无趣,而且很多她们之间的话也未必会透给我这位皇后,我需要一个自己人能渗入到他们中间。” 秦婉初哑然,随之笑了:“你呀,居然也会玩心计了。” “哎,没办法嘛,置身这后宫里,又做了皇后,又是两个孩子的娘了,多少还是要懂点的。” 卫知柔笑了笑,又道:“不要老是说我,你呢,自回来了,就没听你提过半句庄清和呢。” 第397章 去见一个重要的人 秦婉初失笑,她说:“我其实昨天已经听你和皇上提过了,他出京了嘛。” 卫知柔看着她说:“那你也应该知道,他出京都是为了你。” “” 卫知柔叹了一气,又继续说:“你可知这几年他为了找你都快魔怔了,虽然当初你走的时候跟他说好以普通朋友的身份重新来过,不必刻意寻彼此,但是后来你在我们对光复军的最后一战归来又悄然离去,留下那份传承图便彻底的消声匿迹” 说到这儿卫知柔不由得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下去:“就连秦大哥都得不到你半点消息,他如何能不慌张,这几年眼看着太平了,我们这些曾经一起战斗过的人哪一个没开花结果,家庭和美,偏他孤家寡人一个。” “其实前两年皇上提过要帮她一起找你,用朝廷的力量广罗密布想来并不费吹灰之力。可是他拒绝了,他说怕这样大张旗鼓反而会叫你逃得更远,而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并不想让你知道他在刻意地找你。” 秦婉初揉着盆里的面团默然无语,卫知柔又说:“话说回来,这些年他为了寻你,隐瞒亲王身份在民间设立了一下名叫蜂蚁的情报王,据闻这个蜂蚁组织上到王公大臣,下到三教九流,几乎没有探不到的消息,近一年多时间来,这个组织因情报而获利无数,几乎已经成了上唐不能忽视的庞大组织了。” “”秦婉初哑然。 “就连皇上也是这最近才不久查到蜂蚁背后的人竟然就是他,他倒也是坦然承认了,说这一切都是为了找你,让皇上放心,只要一找到你,他愿意立刻将蜂蚁解散,抑或皇上需要,他也可以直接让蜂蚁臣服上唐,但现在他并不乐意交出蜂蚁。” “为了这事皇上没少跟他吵嘴,前几日他得到消息说你在祈州,又从谢云昭处证实了你确实去过刺史府,他跟发了疯似的,只给皇上留了封告罪信就跑去祈州了。” “他既知与云昭通过信了,便也当知道我人已经不在祈州。” “可你见过谢云昭了,他估计是想从谢云昭嘴里知道些你的近况吧,又也许谢云昭会知道你下一处会去哪儿” 秦婉初苦笑一下,突然问卫知柔:“我说皇后娘娘,你劝我这么多,到底是为了能让蜂蚁早日归顺朝廷,为皇上所用呢,还是以朋友的身份,希望我回他身边?” 卫知柔一时语噎,秦婉初哼了一声:“果然人心都是会变的。” “不是阿初,我没有那个意思。” “那你敢说不是皇上让你来劝我的。” “我” “你们夫妻两个昨天还商量着要将他赶紧调回来,以为我都不知道?狼子野心,明明是看中了他手里的蜂蚁。” “阿初”卫知柔加大了声音,“当初你给皇上的传承图,他在平定天下之后也将其封存了,他跟我说,天下如今已经太平,朱帝留下的东西虽然不知到底是什么,但也未必是好东西,最重要的是他说他已是皇帝,富有四海,不愿意再带着人跟他去冒无畏的险,所以只要不是万不得已之时,他不会将那秘宝公之于众。” “这样的诱惑摆在面前他都未曾动心,又怎么会因为蜂蚁而我们自然全部都是因为希望你们两个能真正的好才这样说的。” “皇后娘娘,不好了,公主殿下她” 正这时,外头一个小宫女急急忙忙来报,她跑得满头大汗,秦婉初二人也是立时惊出一身冷汗。 二人赶紧一路小跑回庄安浅宫室,但见庄安浅却一副岁月静好模样的坐在镜前,规整的衣束,漂亮的妆容。 秦婉初坐过去看着她:“公主殿下打扮得这样漂亮,是要去哪里吗?” 卫知柔刚要张口说她现在不适合出门,秦婉初以眼神制止了她开口,庄安浅笑了笑说:“皇嫂,你别怪宫人们,是我逼她们为我打扮的。” 卫知柔垂下头没说话,庄安浅又道:“阿初姐姐,我想去见一个重要的人,你们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秦婉初与卫知柔对视了一眼,想到昨天庄荣渊说的那些话,二人郑重的点了点判断。 庄安浅要去的不是别处,却谢氏墓区。自庄荣渊平定了上唐,天下大定之后,谢云昭与秦修然回到上安的第一件事,便是安顿秦谢两家那几百口没得到安慰的生灵,庄荣渊亲自拨的款项为他们建了谢氏墓区与秦氏墓区。 只是这两个人后来一个外放为官,一个远走江湖竟都不在上安城里了,秦谢两家的墓区,谢云昭只每年清明会回京来祭拜,平时大多是朝廷的人把守洒扫。 但卫知柔告诉秦婉初,秦家墓地那边,最常去的客人还有庄清和,他把自己看作秦家的女婿,逢年过节的礼节上半点都没含糊过,这几年倒尽是他为他们远在江湖的两兄妹在墓前尽孝了。 庄安浅径直找到了谢云婳的墓碑,三人分别给她上了香,倒了酒,庄安浅还带来了鲜花。 三人盯着那墓碑,一时皆默默无语,尤其是秦婉初,往事一幕幕的袭上心头,特别是谢云婳自杀的那一段,令她不由得鼻头又泛起酸来。 “想着和她的事情,竟像是在上辈子一般。”秦婉初伸手轻轻抚过那墓碑,她认得出这是谢云昭的字,估计是他亲自刻的吧。 卫知柔说:“真是可惜,同为四姓后人的女眷,我却没来得及认识她。常听安浅说她是自己见过的最漂亮的姑娘,便是连你也要排到她后面呢。” 秦婉初笑了,转头对卫知柔说:“那可不,当年在上安城里,云婳姐姐的德貌双全那是无人能比的,多少人家打她的主意呢,别说安浅了,便是我这么多年走南闯北,也再没有见过在才情和美貌上能比得她的女子。” “哎,自古红颜多薄命”卫知柔不由得感叹一声。 是啊,如今他们四姓这一辈的姑娘们总算是聚齐了,可惜谢云婳却过早的躺在了这里,这世间还有那么多的风景,那么多的美好她竟都未曾经历过,秦婉初一想到谢云婳那短暂而又悲哀的一生,不由得哽咽了一下。 秦婉初看向一直默默无言的庄安浅说:“公主为何想起来这里?” 第398章 庄安浅的请求 “阿初姐姐,我与云婳姐姐认真说起来,其实只有一面之缘罢了,但是她留给我的印象却极深。”庄安浅微微一笑说,“其实她死后很久,虽然你们都瞒着我,但我还是知道真相的。” 秦婉初没有说话,庄安浅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阿初姐姐,我们四个人,每个人的背上都曾因那张传承图的存在而被命运无情摆布拨弄,早到如我,一出生便因那传承图而被禁锢不得自由;如皇嫂自小被追杀,未得一日安宁;迟到如你与她,一朝之祸毁了半生幸福,所有一切都打破重来” “总之,我们四个因这张图而不幸,又因这张图而聚在一起,幸还是不幸,一时之论其实并不得得全貌,云婳姐姐在自杀的时候一定也是这样想的吧。” 算起来,这是她们四个人第一次这么完整的相聚,秦婉初望着那墓碑一时默默无语。 “可是在我看来,我们的不幸总是要多一些。”庄安浅说,“云婳姐姐早夭,即使是在她人生最后的时光里也承受着非人般的折磨成痛苦;而我也因早年间这一身的病,无法再陪你们走下去了。” “安浅”秦婉初握住她的手。 庄安浅冲她笑了笑说:“阿初姐姐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心里清楚,其实你们不必瞒我的,我也没有想象中那样脆弱。” “只是我与云婳姐姐都不算圆满,我一直都希望我们四个当中哪怕至少有一个可以得到真正的幸福,纯粹的幸福,愉快的后半生,哪怕只有一个。” 卫知柔垂下头,没有说话。 秦婉初笑了:“当然了,我们都过得很快乐,你,我,知柔” “不。”她摇头,看向卫知柔说,“哥哥很爱皇嫂,可纵是如此我也知道,哥哥的身份让他没办法给皇嫂最纯粹最至真的爱,每一次哥哥去别的嫔妃宫里时,我也窥见过皇嫂默默流泪。” “真正的痛苦不是非要去分享丈夫,而是朝明真心相爱的人,却不得不三妻四妾,明明深爱着丈夫却不得不看他往返于别的女人屋里。” 秦婉初哑然,卫知柔吞咽了一下,似乎在极力抑制着心中的情绪,她苦笑了一下,说:“安浅,有些事情是我们不得不做的。” “所以我说你们的爱也不纯粹。” 庄安浅转而看向秦婉初:“可是阿初姐姐你不一样。” 秦婉初看着她,只听她说:“你有一个愿意为了你放弃这一整天下的男人,他爱你入骨,愿意为了你舍弃生命,不惜为了你罢废后院;我知道的,在阿初姐姐的心里,也再也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比得上他。” “安浅” “答应我,就当是我的遗愿。” “不,安浅,你别再说了。” “我要说。” “你不能用这个逼我。” “如果我一定要逼你呢。”庄安浅握紧她的手,阻止她逃跑,“阿初姐姐,回五哥身边好不好,你们应该在一起,你会幸福、快乐,会一生一世一双人,会得到真正意义上的幸福,不是云婳姐姐般那样的悲惨;不是我这样的遗憾;也不是皇嫂那般的颇多无奈。” “这是我最后的请求。” 秦婉初闭了闭眼,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这些日子以来,她见了那么多的故人,谢云昭也好;叶千茗也罢,还是刚才卫知柔,他们每个人劝她的话,她虽都心中动摇,可却一直没有下定决心。 可是庄安浅的话就像一把刀刺在她心上,她再也无法忽视。 “阿初,你是爱他的,你逃避不了。”卫知柔也跟着说,“便是你现在不承认,迟早有一天你会承认,难道你要等自己老了才肯醒悟,那时候岂不是后悔莫及。” 她在墓碑前坐下,深吸了一口气说:“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好嘛。” 庄安浅与卫知柔不说话了,庄安浅的身体也不能支撑她在这里站太久,所以卫知柔也只能先带着她回宫去。 秦婉初倒是在谢云婳面前坐了许久,一直到夕阳西下,她喝了本来带给谢云婳的大半壶酒,这才微薰地离开墓区。 秦家的墓区与谢家的墓区是紧挨着的,秦婉初出了谢家墓区便往秦家墓区去了,回来后还没有去祭拜过父母与姐姐,她也想去看看他们。 可是才到父母墓前,便见一袭玄色宽大的衣袍映入眼帘,他背对她站着,似乎也是来祭拜的。 秦婉初心里咯噔一声,她并没想过会在这里碰见他,而且是这么快,明明说他出京了啊,就算是回来也不可能这么快吧。 可是不知为何,纵使心里太多疑问,她还是第一眼确定这个背影就是他,她不会认错的。 而此时的皇宫之内,庄荣渊一听闻卫知柔回宫了便立刻启驾去了皇后宫中,一进大殿便先踢了门旁躬身伺候着的小太监一把:“在殿里守着做什么,出去守着。” “是,奴才遵旨。” 一殿里伺候的人都看出皇上的黑脸明显地写着四个大字:朕不高兴! 卫知柔才哄了庄安浅睡下,见他这副模样也甚是奇怪:“你这是怎么了,脸跟涂了锅灰似的,御史台的惹你不高兴了?” 庄荣渊往美人榻上一躺,哼声说:“御史台的才没那么讨厌。” “那是谁。” “还不是庄清和那个玩意儿。”庄荣渊指着屋顶开骂,“一回来就冲进宫来跟朕叫板,说什么要不是蜂蚁那边有消息递出来说探到秦婉初可能回了上安城,他便是抗旨也不会回来的,还问我有没有见过他的秦婉初,朕真想往他脸上抡两拳。” “他回来了?”卫知柔微惊,“这么快?” “呵,他是谁啊,上唐皇室如今唯一的亲王,统摄军机府,还是蜂蚁的幕后老大,他想干什么不是立刻就能干成的,哪天想换个皇帝也是他分分钟可以说了算的事。” “你又在说什么气话呢。”卫知柔伸手在他太阳穴上点了一下,“他跟你吵了?那你跟他怎么说的。” “本来他要是好好跟朕说话,朕指不定就告诉五嫂在这儿了,嘿,他这臭脾气哈,朕现在就偏不告诉他,朕已经发下话去了,方便敢透露半句,朕灭他九族。” “阿渊” “朕偏要急死他。” 第399章 变心?! 庄清和在祈州接到蜂蚁的线报,说秦婉初又动身去了上安,他匆匆辞别了谢云昭便快马加鞭赶回来了,半道上接到安庆帝的八百里加急圣旨,说是朝中有急事,宣他即刻回京,片刻不得耽误。 庄清和来不及多想什么,只想一心赶回上安去,秦婉初如果当真回了上安,那肯定会进宫见驾的吧,所以他回到上安也第一时间进宫面圣了,只是跟庄荣渊在这件事上总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拌了两句嘴,见安庆帝并不知秦婉初下落,他便又出宫了。 于是便带上水果来秦家墓区祭拜,这里也是秦婉初极有可能出现的地方,无论如何他也不想错过。 不过他没想到还真让他给等到了,两人隔着五步远的距离,秦婉初半倚在一棵小树边上看着她,神态有些懒肆,微红的脸颊,迷离的眼神,都证实着刚才那大半壶酒劲儿有些大。 不过迷蒙间眼前的男人与当年竟有些重合不上了,他鬓角不知何时添了几缕白发,略深的额头间近几年被岁月刻出了几竖刀痕般的印记,这是常常皱眉的人才会有的皱纹。 可纵是如此却也丝毫不减他玉树临风的气质,惊讶的眼神里仍旧带着浓烈明白的爱意。 “阿初。” 她还是他记忆中的模样,甚至微醉的双眼神色里比当年少女时期还要更俏皮些,倚着树站在那里,活像个没要到糖而有些委屈难受的小孩子。 “哕——”她忍不住一阵恶心,背过身去便吐了一地,太久没有喝酒了,果然不该空着肚子喝那么多的。 庄清和来不及惊讶,赶紧上前扶住她,又替她顺背:“你怎么会喝这么多酒?” 秦婉初一手扶着树,一手顺着胸口,感觉心头渐渐好转。她想了无数次如果重逢会是什么样的场景,可没想到如今是一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倒先吐了一地,实在太丢人了。 她轻轻推开他:“我,我来看我爹娘” 她摇摇晃晃的朝前走,庄清和皱头一紧,额头纹越发显得深刻了,他一把将人拉进怀里,一个公主抱将人抱了起来:“你今天都醉成这样了,还是改日再来吧,先回去。” “放放我下来。”秦婉初大吃一惊,挣扎着从他身上跳了下来,她怔怔地看了他一眼,只道,“我我会知道回去的。” 庄清和看着她,慢慢靠近:“嘉定王府还是原来的儒诚王府,没有更改,我怕你回来找不到路,所以没有挪府,便是府里一切都是照旧。” “听说你还没有娶亲。”秦婉初打断了他的话,却道,“真可惜,我却要嫁人了。” “”庄清和愣了一下,笑说,“你说过的,这辈子,便是不回我身边了,你也不会应许别的男子。” “世事无常,总是多变嘛。”秦婉初抬头望了一眼天空,笑了笑,“王爷保重。” 今天确实不是祭拜的好时候,她转身人走,庄清和叫住了她:“秦婉初。” 这声音够大,一下就慑住了她。庄清和拉住她的手腕道:“别跟我开这种玩笑。” 秦婉初抬头看他端端看来的侧脸,虽只是个侧脸,可那严峻如刀的眼神足够震慑这世上最凶猛异兽的心神了,秦婉初移开眼去,不敢再看。 他说:“一点都不好笑。” “我回上安就是为了完婚的。”秦婉初说,“王爷不信?不如拭目以待。” 她扯回被他拉着的手腕,径直走了。 庄清和不敢置信地呆在原地,直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追出去喊道:“他是谁,你到底要嫁给谁,秦婉初,你给我站住。” 庄清和又进了宫。 听说庄荣渊在皇后宫里,他比宣告官还走得快,径直闯了进来,彼时卫知柔正在给庄荣渊揉额。 庄清和不顾礼节地走到他面前:“你们是不是都已经见过她了,她说要嫁人,她到底要嫁给谁?你们是不是该给我一个交待。” 庄荣渊与卫知柔同时一愣,随即庄荣渊也发作起来,瞪着他说:“庄清和,你胆儿是不是越来越大了,来来来,朕把皇位让给你,你来坐,成不成?” “阿渊。”卫知柔拉他一把。 庄荣渊冷哼一声,坐直了身体说:“正好,看来你已经见过旧情人了,心里也该了无牵挂了吧,既是如此那朕也立刻为你赐婚,来人,笔墨伺候。” “皇上?”庄清和知道自己是心急失礼了,可是他确实着急无法。 庄荣渊却道:“不是说秦婉初也要嫁人了嘛,很好啊,她嫁她的人,你娶你的亲,以后各自歇了那心思,也免得你成天魂不守舍,可知这几年来,除了朕的后宫,最让满朝文武盯红了眼的,就是你的后院,你的王妃人选。” “成,今天朕就将这事给敲定,也免得这么一天两三趟来回的跑,堂堂王爷,看看你还有没有点样子。” “你想胡乱塞人给我?”庄清和听他这么一说,也怒了,“你知道我绝不会娶旁人的。” 卫知柔见二人吵起来,赶紧站到中间劝说:“哎,依我看,王爷还是算了吧。这么多年了,你也算是情深意重,在这段感情上对得住阿初了,可你一直这么飘着,婚事一日不落定,皇上心里也不好过的,我们大家谁不想着你能早日成家立业,蔓延子嗣啊。” 庄清和愣了一下,看着卫知柔:“你见过她是不是?你知道她为何变心?” 卫知柔深吸了一口气,眼睛瞟着别处道:“王爷,你们已经分开三年多了,三年多的光阴足以改变很多的事情,让我说句难听的话,当年是你把她从牢捞出来,那时候她不也是心如磐石认定自己为谢家妇,可后来又如何?” 庄清和心里瞬间凉了大半截,卫知柔说:“据我所知,当年王爷还没用到三年的时间就让她对你情根深种,托付终身。更遑论是现在了,本来当初她离开时就说得很清楚,她是没带着牵挂走的,只是你,一直被她带走了一颗心而已。” 说话间,那边庄荣渊已然笔走龙舌亲自拟好了赐婚圣旨,他说:“庄清和,朕也不怕告诉你,这次你是拒绝也好,接受也罢,朕都不在意,朕的旨意已定,你若是敢抗旨不娶,朕就把秦婉初抓回来当着你面砍头。” 第400章 爱玩的皇帝 第二天庄荣渊便在早朝上让总官太监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读了圣旨,大意就是为嘉定王庄清和与柯医师义女柯婉赐婚。 倒也有好些臣子表示异议,觉得一个民间大夫根本配不上亲王之尊,但庄荣渊的意思是柯家父女让公主的病情大有好转,而且他也已经下旨封柯医师为太医院首领,如此身份上也没什么不妥了。 本来顾师是不想接受任何职位的,但是卫知柔跟她谈过之后他便接受了,卫知柔还作主给他拨了一处院子,让他与秦婉初搬过去住。 搬进卫知柔说的那处柯宅时,秦婉初问她:“他进宫跟皇上吵架的时候,你就知道我的意思了?” 卫知柔笑了笑:“说你变心谁会信呢,我一听他开口就知道是你有意试探,所以便顺着你的话演下去了。” 卫知柔握住秦婉初的手说:“阿初,其实这也是安浅的意思,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若真待她去世,按礼节,至少也得一年半载皇室也不能有喜事,你们的婚事不能拖,况且她也想要参加你们的成亲典礼。” 秦婉初倚在门框边,看着旁边的下人们进进出出搬着生活用品,她笑了起来,对卫知柔说:“你们都劝过我了,虽然安浅的话让我触动最深刻,但是真正让我下定决心的还是在见到他的那一刻。” 那天虽然她是醉了,可是头脑却是很清醒的。 她说:“我没想到会突然见到他,看见他这几年渐渐变得沧桑的样子,我的心揪得生痛,也是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我才明白,我的心里一直没有放下过他,你说是我带着他的爱离开了,其实我又何尝不是把我的爱留在了他身边。” “他抱住我的时候我就想,我要嫁给他,我要回到他身边,我一定要跟他在一起,这辈子都不再分离。” “那你还捉弄他?”卫知柔偏头看着她,笑着说,“说你变心了,要嫁人了,死活就是不肯说要嫁的就是他。” 秦婉初好整以暇地看着卫知柔说:“这几年皇上为他没少头疼吧,特别是蜂蚁的日渐壮大,让你们夫妻很是睡不好觉吧,况且从我回来开始皇上就一直强调不许任何人向他透露我的行踪,哎,虽然是做了皇帝却还是改不了玩的性子,总之我就当是投桃报李了。” “也让皇上出一出这些年压积在心里的浊气了。” 卫知柔佯推了他一把:“好滑头啊你。” “呵,这就滑头了,你是没见过我待字闺中的时候,那才更皮呢,我哥为着我没少挨我爹娘的揍。” “真的?”卫知柔惊讶地看着她。 她点头:“嗯,话说回来,要他接受圣旨有点难吧。” “现在还在宫里跟阿渊吵呢。”卫知柔抚额,“我就是因为受不了,所以才躲你这儿来的。” 好在蜂蚁的势力虽大,但秦婉初现在的行踪皆是皇上的心腹负责,加上她明面上是柯医师义女,只要庄清和没有进这宅子里来,都不可能发现柯婉就是秦婉初这个事实。 “那我们就再加把火,让他不得不接受赐婚。” “怎么做?”卫知柔来了兴趣,好多年没有整个人了,她满眼都闪烁着兴奋地光芒。 而此时的宫里,庄清和立在通勤殿里义正言辞:“臣绝不会娶什么柯家女的,皇上还是收回成命吧。” 庄荣渊呵声:“由不得你。” 庄清和眉头一紧,也不管旁边侍立的宫人太监了,冷声道:“庄荣渊,当初我为什么毫不犹豫放弃天字军的大权,放弃与你争夺这帝位?” 庄荣渊也眉头一紧,一室宫人都缩了缩脖子,个个表情都是见了鬼般:这是我们能听的内容吗? 庄清和说:“你明知我放弃这一切都是为了阿初。” “少在这儿跟朕说这些,现在是她不要你了,你还死脑筋做什么。更何况庄清和你是不是忘了,当初朕说朕只要柔柔一个,绝不选妃,可你和国舅是怎么做的?” “居然还跑去给柔柔做思想工作,呵,左一个右一个的往朕后宫塞,这几年,朕不是不知道柔柔面上不说,可心里难过,你能恶心朕,朕还不能恶心恶心你了。” “这正是我放弃帝位的原因。”庄清和哼道,“你既坐在了这个位置上,自然是要放弃些什么的,我太清楚这个位置承载的是什么,又要君临天下,又要一生一世,庄荣渊,你未免想得太美好;我退而求其次就是知道只有这样我才能给她一生一世,如今她回来了,你却要塞给我其他女人?” “她回来了也得要她愿意嫁给你才成啊。”庄荣渊哼声,“那日你跟丢了她,你的蜂蚁可还又查到她的下落?” “”庄清和皱眉,一时没有说话。 那日与秦婉初走失,他出动了满上安城所有的蜂蚁人员,可是奇怪的是纵是如此大张旗鼓,他竟还是没再找到秦婉初。 上安啊,他的老巢,居然在这眼皮子底下把人跟丢了,庄清和知道这是秦婉初有意要躲他,若是这样他怎么找都是徒劳的。 可就算这样,他也不会放弃,她既说要嫁人,总会有所动静,他若不问个清楚明白,怎么能死心。 “皇兄。”这时庄安浅拖着病体进来了。 “浅儿,你不在宫里好好休息,却来这里做什么?”庄荣渊赶紧迎上去扶住她。 庄安浅看向庄清和说:“听闻五哥在这里,所以我特来恭喜他的。” 庄清和眉头一紧,没有说话。 庄荣渊冷哼:“有的人还甚不给面子呢。”庄安浅拉着庄清和的手说:“五哥,我时日不多了,若能在我死之前能看到你有个圆满,那我也无憾了,你就别抗旨了好吗?” “安浅,连你也要劝我娶旁人吗。”庄清和不敢置信地年幸存她,“你与阿初的感情不是向来最好吗,对了,她突然回上安,是不是因为你,皇后见过她了,你们定然都见过了,她是不是来为你看过病了,你告诉我,她在哪里,她究竟为什么这么对我?” “行了。”庄荣渊白眼一翻,生怕庄安浅会身体撑不住直接告诉他真相,那对庄荣渊来说可就不好玩儿了。 他道:“安浅身体都这样了,哪怕是圆她一个梦你就不能妥协一下吗,庄清和,今天就到此为止,婚事朕会让礼部的人派人亲自去你府上操办,其他一切你都不必操心。” 第401章 皇后进青楼 一番乔装打扮,秦婉初与卫知柔扮上了奶油小生的模样,各执一把折扇,好一派风流倜傥的进了上安这两年最热闹最繁华的销金窟——风月楼。 自当了皇后,卫知柔就再没干过这么出格的事情,她知道往后再想有这样疯狂的机会只怕也不太可能了,所以她显得很兴奋。 扮成小生的模样是为了方便进出,但一到包间里,秦婉初就直接摆明了女子身份,要求满脸脂粉的妈妈给她找来风月楼里最漂亮年轻的小倌儿陪她喝酒。 去风月楼的事情没有刻意隐瞒,所以蜂蚁的人很快就查了上来。 月上柳梢头,庄清和收到她在风月楼出来,搂着小倌人把酒言欢的消息时,气得吹胡子瞪眼,差点没把屋顶给掀了。 才两杯酒下肚,包房大门被人给一脚踢开,却是庄荣渊微服而来,他瞪着屋里喝得迷迷噔噔的两个女人,扬手让手下清了屋里的几个小倌人,这才将卫知柔拎在手里说:“回去了。” 卫知柔看着他,满脸腥红的醉意:“咦,这个小倌人长得倒是俊,正好生在我的审美上了,真不错,阿初,今晚就让他伺候本宫嗝吧。” 秦婉初比卫知柔好一点点,但也有些醉意了,她笑:“好,我瞧着你也比你家那位好多了。” 庄荣渊狠狠剜了秦婉初一眼,抱起卫知柔走了。 在宫里接到庄清和的消息时他很是怔愣了一瞬,早知道秦婉初这么大胆子带着卫知柔来这种地方,一开始庄荣渊就不该跟庄清和开什么玩笑,这要真是出了什么差错,岂不是要一失足成千古恨。 庄荣渊带着卫知柔走了,旁边的宫人小声问:“那屋里还有秦姑娘呢” “怕什么,是他给朕递的消息,你还怕他会让自己的女人吃亏不成。”庄荣渊冷哼,没好气的扬声,“赶紧回宫。” 这头庄清和也早早等在风月楼大厅里了,见着庄荣渊一行离开,这才上了二楼包房,屋里小倌人们被清走了,只剩下秦婉初一个人坐在那儿独酌,扬声喊着:“怎么回事,再给我找两个人来伺候啊。” 庄清和一进屋便将门关严,看着她:“我来伺候你怎么样?” 这人确实是来得快,秦婉初翻了个白眼,起身将他推开:“本姑娘从来不吃回锅肉,让开。” 回锅肉?!庄清和眉头紧皱,他可真想扇她一巴掌。 “阿初。”他拉住她,“我们好好谈谈吧。” “有什么好谈的。”秦婉初指着她说,“庄清和,我不怕告诉你,给你赐婚既不是皇上的意思,也不是安浅的病的缘故,是我拿着安浅的病的药来威胁皇上,让他这么做的。” “”庄清和一咬牙,“为什么?” “为什么这还不明显吗?”秦婉初笑了笑说,“我那天不是都跟你说得很清楚了吗,庄清和,我要嫁人了,你也不应该再这么固执下去。” “你骗我!” “我都能往前看,你为什么就不能。”秦婉初突然吼道,“我不怕告诉你,我现在就喜欢现在这种生活状态,这些年在外面我已经习惯了,要我再回到你那个王府,跟你扮什么恩爱夫妻,随时承受你的酸气与小心眼,我可受不了。” “你知道我不是。”庄清和说,“你一定有事瞒着我,到底为什么不肯跟我说?” “庄清和,如果你不答应娶了柯家姑娘的话,我就不给安浅治病。” “你们都骗我。”庄清和吼道,“皇上说如果我不接受赐婚,他就要杀了你来威胁我;你现在又说我不接受赐婚你就要放弃给安浅治病,这分明都是在自欺欺人,为什么都要这样逼我?” “他们说你爱惨我了,如果我没给你一个交待,你这辈子都走不出那个阴影,所以庄清和,我来给你交待了。”她看着他,这一刻眼神认真而严肃。 庄清和突然就意识到她没有在跟他开玩笑。 “我的交待就是,别再想着我了,接受现在的安排,这一切都是最好的。”秦婉初扯开手开门走了。 庄清和坐在屋里反而喝了一大壶闷酒。 庄清和虽然没有跟出来,但是这一次他交待了蜂蚁的人暗中跟踪,秦婉初不肯说实话,那他就自己去找出实情了。 可是蜂蚁的人再厉害,却还是没比上皇上派出的精英,在一个拐口巷子的深处,蜂蚁的人跟丢了秦婉初。 秦婉初被人护送回柯府后还拍着胸脯一阵心惊肉跳:“蜂蚁的势力确实不容小觑,即使是皇上的人也跟他们周旋了好几条街才甩掉,怪不得皇上那么心急。” 任务失败而归,两个蜂蚁人没脸没面的垂着头站在庄清和面前,庄清和一手握着酒壶,目光冰冷地盯着他们:“你们是蜂蚁里最强的跟踪能手,居然也给跟丢了?” “她一出风月楼一开始还没什么,可走着走着,在一个拐角后突然就变出了两个她。”那人说,“我们一时不知要跟谁才好,便一人跟了一个,但后来又出来好多夜游的人,那一顿挤啊” “行了。”庄清和皱眉,“这都是有人故意为之,是皇上不想让我知道她的落脚之处。” 不,也许更是秦婉初自己的意思吧,他的头又开始疼了,看来要查清这些还得费些工夫。 “那王爷,赐婚” 庄清和扬起头说:“本王自有主张。” 另一边顾师瞧着秦婉初醉醺醺地回来,不满地哼着:“自己出去喝酒竟然不叫我,真有孝。” 秦婉初翻了个大白眼:“你可少喝点吧,九十几的人了,别哪天把自己给喝没了。” “哎,少跟我说这些,你可是知道的我可没有要入朝为官的意思,这次要不是为了配合你们在庄清和面前演这一出戏,我才不会入什么太医院呢,成天被一堆傻子围着问东问西,无聊。” 要是庄荣渊知道他太医院里那些御医竟被顾师一口一个称为傻子,不知要做何感想了。 “对不起,这次确实是委屈你了。”秦婉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第402章 旧友神助 顾师拍了拍自己身旁的椅子示意她坐过去,秦婉初挨着他坐定后顾师才叹了口气说:“其实我也老了,这几年漂泊下来,虽然是我们一路见识了不少,但同样,我的身体也并有些吃力了。” “师父” “其实虽然不乐意在太医院供职,但我是喜欢上安的,如果能留在这里颐养天年,我还是愿意的。” 秦婉初笑了,说:“那等我与阿和大婚后,我们一起还在上安城里开一家药铺,你还如从前一样,想看诊才看诊,不想看诊就不看。” 顾师笑了起来,说:“初丫头,你倒是说得挺美好,可你那时候就是名正言顺的王妃了,哪能跟三教九流混在一起。” “这叫什么话,师父怎么就成了三教九流呢?”秦婉初笑着说。 “即使真的开了这家药铺,你身为皇室人也只能退居幕后,你不看诊,我不看诊的,药铺究竟谁看诊?” “”这话把秦婉初给噎住了。 “初丫头,我今晚就是想跟你说以后的一些打算。”顾师道,“活得长倒也算是有些好处,能看到如今四姓和睦相处,姻亲相加,我心里是高兴的,至少为曾经犯下的过错而不再那么自责。” “不过我确实是老了,走不动了,上安很好,只是太医院肯定不属于我。” “既然如此那就去王府,我相信阿和也会愿意跟我一起为你养老的。” “不。”顾师却突然摇头,很是认真地道,“初丫头,我要说的正是这一点,我不想让你们四姓的任何一个后人为我养老。” “师父?” “听我说完。”他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就我当初所犯下的错,以及这些年你们四姓所承受的一切,我并没有资格享受你们对我的好。能跟你有这一段师徒情谊我已经很开心了,但是初丫头,也就只到这里了。” “不。” “其实我也一直在等你回心转意,等你真正愿意回来上安,回到庄清和的身边,你们都圆满了,我也就放心了。等你们大婚之后,我会辞去太医院的职务,离开上安,去云河州。” 他笑着说:“顾川这些年在云河州的生意越做越大,他写信给我说已经有好几个铺面了,待这边事了,我便去投奔他,继续给他当看诊的大夫了却残生,你知道顾川待我好,是会愿意给我养老的。” “不,怎么能这样,我不接受。”秦婉初摇头道。 “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这都是我的决定,不需要你同意。”顾师笑得俏皮了两分,“若我哪天真想你了,会告诉顾川,让他写信给你,你来云河州看我就好了,反正路程也不算远,是不是。” “师父”秦婉初蹲到他脚边,很是难受地看着他。 顾师抚着她的头发说:“初丫头,人生就是这样的,难免分分合合,重点是身边那个爱你的人一直都在,是不是。” 秦婉初无话可说,只点了点头。 “当初你义无反顾回云河州参加了天字军与光复军的最后一战,我原以为你是想回去救卫知光,后来发现你无偿的将传承图献了出来,而后来庄荣渊称帝,竟也没有动传承图的心思。” “你们高洁的品质体现让我很受触动,天下就应该是在你们这样的人手里,上唐会越来越好的。”顾师说。 “你们也都会越来越好。” 一夜无话。 第二日,庄清和跟庄荣渊闹着脾气,没有去上朝,也没有请假,满朝文武都看出来,这君臣二人赌着气呢。 下了早朝,几位老友便相约去了嘉定王府。 卫知光说:“她真的回来了,你们都见过她了?” 庄清和点头,卫知光又说:“当年她特意赶回来,想用传承图救我,这事我甚是记忆深刻,一直想当面跟她道谢,可惜也一直没有机会” “哎呀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挺着大肚子的沈玉华坐在旁边一边喝茶一边说,“王爷,她真的要嫁给旁人,这让我实在难以相信。” 宁玉尘替她顺了顺背,忙道:“你别这么激动,都七个月了,万一再动了胎气怎么办?” 庄清和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只是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王爷,你得想想办法啊,难不成真要娶那个什么没见过面的柯婉不成?”沈玉华有些跳脚了,她可接受不了一路看过了他们的爱情之后,最后这二人竟真要分道扬镳。 “那你告诉我,我现在该怎么办?” 林舒望在旁边皱着眉道:“那对柯氏父女,是揭了皇榜被带回宫来给公主治病的,你们就没觉得奇怪吗?” 几人齐刷刷地看向他,林舒望耸了耸肩:“依王爷刚才的话,以及我们对秦姑娘的了解,她突然回到上安,只怕也是听闻了公主病危的消息,而且她不是还拿治公主病的事来威胁王爷吗?” 沈玉华也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这一下可把旁边的宁玉尘给吓得不轻:“你可给我小心点吧。” 沈玉华推开宁玉尘说:“是啊王爷,柯氏父女是为了给公主治病,阿初回来也是为了给公主治病,那到底有多少人在给公主治病?” “且柯氏父女应该是还治得不错,不然皇上怎么会让那柯医师入太医院,各种隆恩赏赐,甚至还把那柯婉赐婚给你,这满朝文武多少适婚姑娘找不到,非要给你找一个我们谁也没见过的人?” 庄清和这几日被秦婉初的态度也给弄得头晕脑涨,此刻听他们一分析,突然也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 林舒望叹了口气:“王爷只怕是一听说秦姑娘回来就乱了心神了,见到她后又听她那么一番说辞,早没有判断能力,所谓当局者迷啊。” “阿七。”庄清和厉喝一声。 阿七从外头进来,庄清和说:“速去太医院给本王查那新来的柯医师到底是什么人,还有那个皇后新赐下的柯宅,从里到外给本王查清楚。” “是。” 第403章 转折来得太快 庄安浅的病自然不需要那么多人伺候,但是如果那对突然冒出来的柯氏父女的诊治有功,那秦婉初就显得奇怪了。 而且如果秦婉初为庄安浅治病那庄荣渊应该也不可能再让其他陌生人进宫,再去给庄安浅治病了,那能解释这一切就只能是 答案似乎呼之欲出,但庄清和却搞不清楚,如果柯婉真的就是秦婉初,那她为何要隐瞒身份,又为何要与皇上他们一起这样坑他。 庄清和又拿出那纸赐婚的圣旨翻看起来,倒没发觉什么异样。 半下午的时候,阿七回来了,在他耳旁低声说了几句,庄清和双眼一眯:“当真?” 阿七点头:“千真万确,是顾师无疑。” 庄清和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他笑了起来:“果然如此,可他们为什么” “王爷,皇上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阿七在旁解释道,“况且属下猜会不会秦姑娘也是有意想试你呢,毕竟你们分开这么多年了。” 是了,一定是这样,果然是当局者迷啊,庄清和一拍脑门,苦笑起来。他的蜂蚁让皇上苦之久已,如今终于能和平解决,皇上那尿性还不逮着个机会让他出糗。 至于秦婉初,他突然就笑得越发深了,那天晚上在风月楼,她说是她威胁着皇上给他赐的婚,当时听着那话有多令他心痛难抑,此刻这话就有多让人如沐春风般舒服。 他站起身,将赐婚圣旨紧紧捏在手心对阿七说:“皇上称帝也有三年有余了吧。” 阿七望了一眼外头冷嗖嗖快到年关下的天空说:“翻过今年,就是四个年头了。” “可怜他向来喜欢玩闹的人,如今被拘在那个位置上,想玩闹一下都费劲。”庄清和嘴角绽开一笑说,“也罢,本王就陪他们玩这一局,既然要玩,那大家就都玩得开心些。” “王爷?” “备轿。”他扬声说,“本王要进宫谢恩。” 皇上瞅着跪在殿下头的庄清和,那一脸春风得意的笑脸真让他怀疑人生,他真想找一把放大镜趴到庄清和面前去仔细看一看他的脸,最好是把每一根汗毛都看清楚,估计才能搞清楚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你,你真的是为谢恩的?” 庄清和点头:“皇上赐婚是荣耀,臣也早就想通了,臣会风风光光将柯婉娶进门,好好相待。” “不抗旨了?”皇上追问,显然有些不能相信。 “一切谨从皇命。” 奇怪,太奇怪了。难道那天晚上他跟秦婉初在风月楼真的谈崩了,秦婉初到底做了什么让他一下子就变了心态,还变了心情。 庄荣渊真是抵不住好奇想要立刻跑出宫殿去瞅瞅,今天的太阳到底还是不是从东边升起来的。 “那就好,既是如此就好好准备嫁娶事宜吧。” “臣来前翻看了历书,下月十二号是个好日子,成亲可放到那一日。” “这么快。”皇上噔圆了眼。 庄清和点头:“一来,公主病情不容乐观,也当是给公主冲冲喜了;二来,臣拖了这么多年也不想再拖了,望皇上成全。” 确实,庄安浅其实才是他们当中最等不起的一个,昨天庄安浅特意跑来告诉他说她想要继续吃药,顾师开的药确实有些苦,但是皇家亲事,没个几个月完成不了,她知道自己的身体估计拖不起几个月。 所以为了能挨到那一天,她选择了重新吃药,顾师诊断说她最近心情好,加上他的药好好调养,只要肯服从他的安排,想来四五个月不成问题,庄荣渊也就点头同意了。 “行吧,只要你不再跟朕犟了,怎么都行。” “还有一事。”庄清和又说,“臣还没有见过柯家姑娘,今日正好备了礼,请皇上准臣去柯府探望,也正好可以当面与柯医师商谈婚事。” 皇上一噎,忙摆手:“说什么混话呢,成亲之前男女双方不能见面,这道理你不懂啊,再者,朕之前都说了,你的婚事礼部的人会亲手操办,差不了好吧。” 果然,皇上就是不肯让他见这位‘柯婉’!庄清和暗笑了两声,摆出一副甚是遗憾不甘的模样来:“倒也有理。” “就是嘛,快回去了,安安心心等着娶王妃吧。”皇上说,“你放心,那个柯婉朕亲自看过的,漂亮,懂事,知心,绝对包你满意。” 庄清和笑了,笑得意味深长:“好,那臣就期待了。” “敬请期待哈。”皇上让旁边的太监赶紧送他走,“去吧去吧。” 庄清和前脚走后,卫知柔才从屏风后出来,也是一脸懵怔地看着皇上,夫妻两个都一时不得其解。 “秦婉初的方法还真管用。” 卫知柔也皱着眉:“可是按说他应该很难过,是一脸迫不得已,生无可恋的接受赐婚才对啊。” 就是说啊,庄荣渊也抓着头想不出个头绪。 “管他呢,反正他既然松了口,一切也就好办了。”庄荣渊叹息一声,“新婚之夜,盖头一揭,庄清和啊庄清和,你说你欠朕的,可怎么还得完啊,哈哈哈哈哈。” 卫知柔看着龙椅上头笑得合不拢嘴的某位帝王,摇头叹息,这可一点帝王相也没有,活跟个孩子似的。 庄安浅得知庄清和同意了婚事,也放下了心来,这下总算能好好吃药养身体了,不过正在喂庄安浅药的秦婉初着实愣了一下。 那天晚上真对他打击那么大?本以为他好歹要沉寂过两三天然后才会同意婚事呢,没成想这么快就同意了,秦婉初心底莫名又升起一股无名火来,突然觉得有些不舒服了。 卫知柔没敢告诉秦婉初,庄清和在大殿上谢恩时的那副高兴嘴脸,若是秦婉初知道了,估摸着更难受,指不定悔婚都有可能。 而庄清和回府之后,第一件事便是窝进书房里写信。 他先给柯府那边写了一封情书让阿七亲自递过去,接着又给远在草原的秦修然夫妇写了信,希望他们半个月内能赶回京参加他们的成亲典礼;接着是在祈州的谢云昭。 他知道秦婉初应该并不想这些人缺席他们的婚礼,他们真正的婚礼! 第404章 要暴露了吗 “虽未得蒙尔面,却已闻汝才情,孤绝清艳,绝世神医,世间难寻,吾辗转半生,终能得此佳人,幸哉,此后愿执子之手,与子携老,断不失此言” “行了。”秦婉初把手里的筷子一扔,没好气地瞪了还在念信的顾师一眼,“别念了,恶心得我都吃不下饭了。” “”顾师眼珠子转动了两下,“别说,庄清和这写情诗的文笔还是不错的哈,句句深情,情真意切。” 秦婉初狠狠瞪过去,顾师只好噤言了。 她灌了一口茶,仍不能压住心中火气,才在宫里得知他同意婚事的消息,转头他竟然就让人往柯府里递小情书,还写了两页纸这么厚,这哪样是给未见过面的未婚妻的情书,简直就是老油条。 秦婉初气得心肝疼。 “他莫不是发现真相了,知道你就是柯婉吧。”顾师眨了眨眼提醒秦婉初。 秦婉初眉头一紧,双眼一眯,可随之却又摇头:“不可能,如果他真知道我就是柯婉,他早就亲自跑来质问我了,现在这番作派不似他的为人,倒像是” “他故意同意婚事,如此大张旗鼓作派是为了气你,让你以为他也变心了,要娶旁人了,也不是非你不可了。” 她点头:“倒有点像。” “呵,你们两个啊,这可当真是有了意思了。”顾师摇了摇头,将信递给她,“收着吧,写给你的呢。” 虽然是觉得庄清和有故意恶心她的嫌弃,故意做出这种姿态给她看的意思,但是又想到也有可能是庄清和真的放弃了她,背弃了他们的爱情,秦婉初瞅着那封信,还是气不打一出来。 她将信推到一边,吩咐下人赶紧拿去烧了。 但是,让她没想到的是,此后每一天,天天她都能收到一封来自嘉定王府的信,庄清和亲笔写就,肉麻满纸的情话,对他们成亲典礼的期待 秦婉初看得头皮发麻,真真是有些撑不下去了,几次冲到门口想直接去嘉定王府质问那人:“你到底是几个意思?” 但都被顾师给拦了下来,安慰她:“别气,别气,气就是上了他的当了。” 而另一头的庄清和日子一天比一天过得安逸,有礼部的人来府上操持婚事,他偷得闲,除了必须到场的一些礼节,平日里就窝在书房的小榻看书,喝酒,听小曲儿。 阿七送完今天的信回来,看着庄清和一脸的惬意,他叹了口气说:“王爷,据我们渗透进柯府的蜂蚁线报说,秦姑娘看着信都快跳脚了,几次要冲过来找你算账。” 她气,她急,说明她心中有他,庄清和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满不在意地说:“你说她能不能忍得到我们成亲那天才质问我呢,还是还没有成亲就直接冲过来质问我,这样的话,皇上的策划可就泡汤了,啧啧。” “王爷可真狡猾。” “他们之前把我坑得这样苦,现在我也不过让他们还点利息,有什么?”庄清和满不在乎的挑了下眉,“哎呀,说起来,好久都没有看到过阿初跳脚的样子了。” 除夕那晚,帝后在御花园设了赏梅宴,大宴群臣。 庄安浅的身体显然是没法参加,秦婉初顶着柯婉的身份,又是待嫁之身,也没有露面,她便陪着庄安浅在她的宫里吃了年夜饭。 待到夜深人静,庄安浅睡下后,秦婉初披了件红色貂皮披风出门,站在庭院里仰头看着夜色里无声飘落的漫天雪花,今晚的雪并不大,但在朦胧夜色里添了几分柔软,也加了冷意。 “你果然在这里。”一道男声在宫殿门边响起。 秦婉初转头看去,正跟庄清和对上视线,他笑看向她,走了进来:“安浅睡了?” 秦婉初眉头微微一皱,想到这些日子以来,庄清和对‘柯婉’的示好,那些积了大半个箱子的情书 她别过头去:“前头宴会正热闹,王爷竟然有闲心来这夜深人静处。” 虽然这些日子有意气一气她,陪着她们演戏,可是离成亲还有十多天呢,他还是等不及想见她,确定她还在这里,有时候醒来都像一场梦,真怕这梦一戳就碎了。 “特意来看你啊。”他笑着说,“你早前跟我说你要成亲了,怎么还没成亲呢?” “”这话让秦婉初没由来的一噎,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就算你不肯告诉我那个人是谁,至少让我知道你的大日子是哪一天吧,我也好备一份厚礼。”他说,“哦对了,说到这儿,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我也要成亲了,就在正月十二那天。” 看着他笑得一脸开心的样子,知不知道很欠扁啊。 秦婉初捏在袖底的手一紧再紧,才控制住了往他脸上抡拳头的冲动。 “阿初,我们还真是有缘无份是不是,当初我觉得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像是偷来的,如今还真还了回去,我们终究还是不能在一起。” 秦婉初皱眉,他真的是在跟她诀别吗,他真的就这样放弃她了。 她鼻头微微酸涩了一下,但努力大睁了一下眼睛,把泪意忍了回去。 她说:“我不在上安成亲,等过了年,我就走了。” “是吗。”他笑,“真可惜。” 秦婉初紧咬着后槽牙,那个气啊,庄清和你这个混蛋,你倒是留我啊,你开口留我,我就留下,我就告诉你真相,我就跟你说我就是柯婉,你开口啊。 他开口了:“那祝你一路顺风。” 去你大爷的。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甩在他脸上,两个人都同时愣住了。 秦婉初手颤抖了一下,手掌还有些微微发麻发红的痛感传来。庄清和一愣之后便忍不住心里发笑了,虽然脸上是有些火辣辣的痛,但是她终于忍不住了。 庄清和看向她,等着她向自己坦白一切,扑向他怀里,他就等这一刻呢。 秦婉初咬了咬下唇,冷声道:“我知道你现在很幸福,但也用不着特意跑到我面前来显摆。” “”庄清和,“那你打我,是因为什么呢?” 第405章 和亲?! 秦婉初一怔,是啊,总得有些打人的理由吧。 庄清和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问道:“你不会还爱着我吧,后悔了?” “”秦婉初毫不客气的狠踩了他一脚,说,“看不惯你得瑟的样子。” 说完便转身回房,将门关得严丝合缝。但她却忍不住透过那一点点门中间的小缝隙偷偷张望。 院里独自站着的那个男人,摸了摸被打的脸,竟然笑了一下,然后便这么转身走掉了。 见他真这么走了,秦婉初心里升起一股落寞感,早知道这样,是不是一开始就不该伙同庄荣渊一起捉弄他了,如今怎么感觉弄巧成拙,难受的反而是自己。 阿七寻了半天才在宫道上找到庄清和,见他满面春风的回来,阿七忍不住问:“王爷不会是去见秦姑娘了吧。” 他点头,笑着说:“她说她看不惯我得瑟的样子。” “”那你还笑得这么高兴。 “可她就没想过下半辈子都要面对我这张得瑟的脸呢。”庄清和不由自主的摸了摸下巴,看向阿七,“你说是不是。” 阿七忍不住笑了起来:“王爷,你可真是把这游戏给玩精了。” 阿七嘴上调笑着他,但心却实打实的为他家王爷感到高兴。这么多年,庄清和幸福的日子并不多,和秦婉初在一起的那几年虽开心,可时光却短暂,甚至后来的分别也几乎让庄清和折了半条命进去。 哎,他的王爷啊,从小命就不好,已然是一身苦楚,受尽了磨难,好不容易有了能力有了实力,得到了想得到的一切,可美好的一切总是来得快又去得快,这几年在寻找秦婉初的事情上,阿七也几乎快要绝望。 也曾跟着庄清和在无数个醉夜里不省人事,看他沉沦难受,阿七并不会比他多好受一分,本以为庄清和真要孤独终老了,好在最后还是老天有眼。 所以往后的庄清和无论多幸福,多开心,在阿七看来,都是他该得的。 庄荣渊立在阴影处,看着庄清和扬着一脸幸福的笑容走了,他摇头啧啧两声:“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大年初三,皇上召见庄清和。 庄清和到通勤殿的时候,庄荣渊正在屋里急得团团转,一副热锅上的蚂蚁的模样。 “皇上,这是出了什么事了?”庄清和奇怪地看着他。 庄荣渊见他来一把冲过去,握着他肩头说:“五哥,救急救急,这次你无论如何要帮朕,也只有你能帮朕了。” “出什么事了?” “西北兰贞部落你知道的,一向臣服于我上唐,多年来倒是未有争端,甚至很多时候唯我邦命是从,即使是在前几年上唐内乱之时,朕初登大宝,兰贞也未有兹扰二心生出。” 庄清和点头:“他们倒确实很忠心,多年来一直如是,也一直年年纳贡进献。” “今年他们提前纳贡了,在来朝的书上说这次随珠宝而来的还有他们部落长的女儿。” “”庄清和一怔,顿时也睁圆了眼,兰贞将自己部落长的女儿送来上唐,是什么意思,显然已经很清楚了。 “此前一点消息也没有吗?” 庄荣渊摇头,也是一脸苦相:“没有啊,兰贞在来史书上说一直向往我上唐繁荣,也希望能与我邦缔结百年之好,所以主动献上嫡长女。” 这是兰贞的示好,而且早前两邦未有姻亲关系,如今对方表示想要更进一步,上唐完全没有任何理由拒绝,而且最重要的是那位美人已经在来上安的路上了,也根本拒绝不了。 “皇上什么意思?”庄清和警惕地看向庄荣渊。 庄荣渊把兰贞的来史书扔给他,说:“你自己看吧,兰贞弱小,依附我们,想借着姻亲把关系绑得更牢实,其实倒也可以理解,只是现在的问题是兰贞也在来史书上非常明确的说明,这位部落长的嫡长女自小养尊处优,精贵无双,加上又是与我上唐第一次联姻,希望我们给她正妻之位。” 虽然来史书上说得婉转,但其意已经够强烈了,这位兰贞姑娘不是来做妾做妃的,是来做正妻的! 鉴于兰贞这么多年与上唐的友好关系,从未为难过上唐,如今好不容易提出和亲,按说上唐是绝对没有理由拒绝的,而且人家第一个入京的姑娘,想得一个高一点的位置也理所当然,况且以她的身份也是够得着的。 和亲!正妻! 庄荣渊一个头两个大,因为放眼满皇室,并没有一个合适的人能配得上这位在来路上的兰贞姑娘! 庄清和将来史书塞还给庄荣渊:“和亲之事,皇上当与礼部等人商议,臣实在” “庄清和你少来啊。”庄荣渊立刻堵他的口,“如今满皇室就你年龄合适,还未婚。” “臣已经定亲,九天之后就要成亲了。” “那不是也还没成亲嘛。”庄荣渊抓着他的手腕说,“江湖救急,兄弟。” 庄清和握紧手:“皇上,其实只要你跟兰贞来史好好解释一下,想来皇贵妃之位,这位兰贞姑娘还是愿意屈就的。” “庄清和。”庄荣渊吼了一声,“当初你们左一个右一个的往朕宫里塞人,朕看在柔柔的面子上不跟你们计较,你现在还打我主意,况且人家说得很清楚了,不做妾。” “皇上,话不能这样说,你得了大实惠,又安邦定国了,两全其美啊。” “信不信我现在就废了你这王位。” “好,臣不能为皇上分忧,确是臣之过,皇上要废臣,臣绝无怨言。” “你”庄荣渊气得手指发抖。 庄清和也只能跪了下去,以示决心,他终于要娶心上人了,终于可以真正的名正言顺的跟秦婉初在一起了,这关节上,给他整这出,门儿都没有,绝不会妥协。 庄荣渊咬牙:“你就是仗着自己有功,便觉得朕不敢废你是不是?” 庄清和不说话。 “你就是仗着朕对你的感情,你知道朕舍不得真对你下手,所以才敢这样做,是不是?” 第406章 就当摆了个吉祥物 庄清和老神在在跪在那里,庄荣渊急得在屋里来回徘徊。 “不是,你其实也并不多想娶那个柯婉的不是吗?”庄荣渊看着他说,“反正都是将就的人,将就哪个不是将就呢。” 庄清和抬头看向他:“阿渊。” 这一声真真叫得庄荣渊心神一凛,他苦笑:“你又何必还要做戏,其实你也猜到了,臣已经知道柯婉就是阿初了。” “”庄荣渊双眸一眯。 这时卫知柔从外头冲了进来:“皇上。” 二人看向她,她也跟着跪了下去:“皇上,臣妾已经听闻了兰贞的事情,你当真要让嘉定王改娶吗?” 庄荣渊捏了下鼻梁,一脸的为难:“柔柔你起来。” “不,皇上,你不能让王爷他娶,你明知道” “你先起来。”庄荣渊去拉她。 她却定定的跪在那里不动:“皇上,她虽是兰贞最尊贵的女人,但即入了我们上唐,也该尊我们上唐规矩,皇贵妃之们足够尊崇了。” 庄清和怔怔地看着卫知柔,她的着急不像是作假。 庄荣渊看向卫知柔,一脸讶异:“你还要朕娶旁的女人?” 卫知柔别过头去:“皇上,如今” “行了。”庄清和站起身看着他们二人说,“戏演得不错,但是有些过分了吧。” “”卫知柔怔了怔,显然没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 庄清和冷笑一声说:“之前应该就是你们夫妻说服阿初陪你们演那场戏的吧,哼,什么变心,什么赐婚,何苦呢,我也陪着你们演了这么久了,够意思了。如今发现我知道真相,又换了套路是不是?” 庄荣渊叹了口气:“五哥,之前确实是我们不好,一起骗了你,不过当时觉得婚事已定,一点小玩笑无伤大雅,反正也不会阻止最后的快乐结局,可是现在朕没跟你开玩笑。” 卫知柔垂下头说:“王爷,之前的事是我们不对,我跟你道歉,但是兰贞的事情,阿初到现在还不知道,我也是刚听说的,但是你放心,我一定会说服阿渊不会让你娶旁人的。” “你们的婚事已经定了,兰贞的姑娘入京,只能嫁给皇上做皇贵妃,否则就请她打道回府吧。” 庄荣渊一惊:“你胡说什么,两邦交好,多年来未有嫌隙,此事若真处理不当,必将后患无穷。” “国家大事,岂能儿戏,什么儿女私情都给朕通通放一边去。” 卫知柔闭了闭眼:“那就请皇上娶了兰贞那位姑娘吧。” 庄荣渊怒得跳脚,偏又汉有打卫知柔,只抓狂道:“朕已经多娶四个了,四个,整整四个,哪一个不是你们左编右骗哄我娶的,柔柔,你当真要将朕的后宫充满三千个吗?” “你是皇上,你也说了,国家大事,不能儿戏,儿女私情都得放一边的。”卫知柔含着泪说。 庄荣渊咬牙,他看向庄清和:“在这种事情上,朕做的退让够多了,五哥,你是不是也该为此牺牲一下了。” 庄清和看着他们二人,眸光一点点沉下去:“兰贞的事,当真不是诓我的?” 通勤殿里一片沉默,庄清和只觉得心脏一下子如坠九天冰窖,冷彻了骨。 他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回的王府,走到王府门口,他有些迈不动脚,阿七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便知事情不好,忙去扶住他:“王爷?” “为什么这么难。”庄清和扶着旁边的柱子问阿七,却又像是在问自己,“为什么就是这么难?” 兰贞的事情总得要解决,人已经在路上了,按路程推算,估摸着六七天能到,而他与秦婉初的婚事偏是在九天之后,放眼合宫上下似乎真的也只有他才是合适的和亲人选。 卫知柔那般恳求,庄荣渊又死活不肯,其实皇贵妃之位也只是试探,对方是不是愿意也确实难保,即使是兰贞愿意,但若是出于礼节上的愿意发,那么两邦也必生嫌隙,而嘉定王妃之位就不一样了,真正的正室,再加上庄清和尊贵的身份摆在那里,才是解决此事的真正王道。 庄荣渊也不敢过于逼庄清和,庄清和一时也拿不出主意,可是事情总要解决,拖着可不是办法。 这天晚上,秦婉初进宫给庄安浅照料诊脉,帝后相继而来,说出了兰贞的事情,也道明了来间。 秦婉初怔怔地看着二人,卫知柔说:“阿初,我是不同意皇上的做法的,我们是女人,女人劝女人总归要好劝些,待那兰贞的姑娘来了,我们一起劝一劝,跟她分析一下,想来比起嫁给一个不爱她的男人,入宫为妃才是最好的选择。” 秦婉初看着卫知柔,不知道她是怎么才能抑制着心中的伤心说出这样的话来,毕竟她与庄荣渊可是真心相爱的呀。 庄荣渊却说:“两国邦交是大事,我们不能抱着侥幸的心理,而且” 他看了一眼卫知柔,终究没有把话说完,只看回秦婉初:“五嫂,你相信朕,若不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朕却不会为你们的,朕怎会不知你与五哥之间的不容易呢。” “朕,朕也想过了。”他说,“到时候就让你与那兰贞的女子一起嫁,她为正妃,你为侧妃,但是,朕会加封你为贺国公主,封地,田属什么都不会少,地位荣宠也不会比她低。” “五哥真心爱的人是你,你们过府之后,五哥也只会疼爱你,你就当府里是多摆了一下吉祥物行不行。”庄荣渊一脸好商好量的讨好状看着秦婉初,“你看,朕这后宫都摆了四个吉祥物了,说实在的,真摆不下了。” 他语气有些急切,似乎是生怕秦婉初会不答应,虽是件难过事,可由庄荣渊这么说出来,秦婉初还是忍不住发了声笑。 可笑过之后还是落寞更多,她看得出来庄荣渊不愿意再纳人入后宫了,而卫知柔虽然是为了她才不得已要给兰贞那姑娘皇贵妃之位,但她今晚同庄荣渊一道来,其实也说明了,她也不想这后宫再多一个人了,她也会崩溃的。 “怎么这么难呢。”她苦涩地说了一句与庄清和同样的话。 第407章 就你清高 从庄荣渊夫妇那里,秦婉初得知,庄清和在知道这一切之后也没有立刻做出决断,他做不出来,这在意料之中。 秦婉初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庄荣渊,只是得知庄清和原来一早知道她就是柯婉,之前的一切倒也就解释得通了,这让秦婉初多少安慰了不少,可是,也正因此,她知道庄清和估计今晚又要睡不好了。 怎么他们之间就这么难呢! 帝后离开的时候,秦婉初拉住卫知柔说:“我要你跟我起誓,这真的不是皇上捉弄我们的伎俩,兰贞的事情是真实存在的困境?” 卫知柔叹了口气,她说:“王爷跟你一样也觉得这是皇上在戏弄他,可是阿初,我也真的好希望这一次这一切都是假的,是我们戏弄你们的把戏,就像之前我们戏弄王爷一样。” “这么说,是真的了。”秦婉初松开她的手。 卫知柔也眉头紧皱:“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想出办法来的。” 第二日早朝,庄荣渊便将兰贞来史在路上的事情摆到了台面上,以及最重要的和亲问题。 果然,皇贵妃之位与嘉定王妃之位是争议最大的两个,但确实朝中占绝大多数大臣都赞同让兰贞的姑娘为皇贵妃,大家都觉得此举是在冒险,而嘉定王妃才是最佳之位。 而对于八天后的大婚,所有大臣都觉得要么直接取消,要么就让柯婉为侧妃,这是最佳解决方案了,况且在他们的眼里,柯婉不过是个江湖郎中的女儿,不过因着庄安浅的病而得了个机缘罢了,真论起来她实没什么可跟堂堂的兰贞部落长嫡长女相提并论的。 甚至有大臣觉得,侧妃之位都是抬举她了。 庄清和有些生气,手中拳头一紧再紧,他真很想质问这些臣子,当年天字军举事时他们在哪里;云河州为平天下而苦苦作战时他们又在哪里;秦婉初可是从最艰难的时候陪过来的,别说什么功劳苦劳了,让庄荣渊尊一声夫人也是值得的。 更遑论与光复军最后一战,她的出现可谓扭转了战局 可是皇上一再在他要发火之时出言阻止,他知道皇上的意思,皇上不想秦婉初的身份现在暴露出来了,因为那只会对和亲之事不利,让他陷入更两难的抉择。 庄荣渊看着庄清和,拍板说:“那就让柯婉为侧妃,兰贞和亲姑娘为正妃,同一天入府。” “皇上圣明。” 在一片朝贺声中,唯有庄清和没有下跪,只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庄荣渊,待所有大臣都免礼起身了,他才郑重的跪下,他道:“请皇上三思,臣不愿娶兰贞女子为妃。” 众臣一惊,有大臣私语于他:“王爷,你疯了,这可是国事。” “臣恬居高位,却不能为国分忧,臣原卸去” “庄清和。”皇上怒而指向他,恶狠狠阻断了他后面要说的那些话。 众臣噤声,皇上起身找了一圈,没人知道他在找什么,直到他一把抢过旁边侍立太监手中的拂尘,狠狠朝庄清和扔去,重重砸在了他背上。 庄清和吃痛,却不动声色。 “就你清高,就你精贵,就你的爱情是爱情。”庄荣渊厉喝一声,“你原不该在云河州时放弃天字军的主权,你合该当初在朕父王寻上你的时候就断然拒绝,跟朕老死往来,便也不会有今日了。” 说罢,庄荣渊疾步离去,一张脸黑沉沉得像暴雨欲来的天空,令人害怕。 被留在殿上的众臣不由得面面相觑,有大臣走到庄清和面前:“王爷未免也太固执了些,国家大事之前,有什么是不能屈从的。” “是啊,更何况听闻那兰贞女子生得美貌,岂会让王爷委屈呢。” “行了。”卫知光走到庄清和面前将其他人挡了去,“都散了吧。” 渐渐的殿上众臣散尽,只留卫知光和林舒望陪着他,一时沉默无语,殿上静得落针可闻。 “我真的很自私。” “王爷,这么多年了,我们谁不知道你为了等秦姑娘等了这么多年,如今眼看着修成正果,却横插出这么一杠子谁会好受啊。”林舒望说,“这不是自私,本来也不这样。” “那你可有好的解决方法。”庄清和抬头看向他。 林舒望哑然了,他也当真说不出什么好法子来,一时之间噎住了。 卫知光说:“本来吧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可是你与秦姑娘的情况不同,我们大家都有目共睹,她若这次不能为正妃,你们两个只怕都要抱憾终身了。” 可是兰贞来的那一位,是绝计不可能为侧妃的,这才是关键所在。 庄清和苦笑了一下,说:“我之所以说我很自私是因为从头到尾无论我做什么事,我确实都只是为着我自己为着她在考虑,所有的一切我都是有目的性的,我不为别人,也不想为别人牺牲,这是真的。” 庄清和抬头:“可就算这样我也不想妥协,阿初她是将军府嫡女,本就生来高贵,便是从前也是做得我正妃的,我已经委屈过她一次了,如果这次还是让她做我的侧妃,那不如拿刀将我的心一块一块剜去。” “可是我知道皇上也难做,若不是万不得已他也不想拆散我跟阿初。”他看向卫知光,“这算不算是当初我们一起劝他纳妃的报应。” “这说的什么话。”卫知光皱眉在他肩头上拍了一下。 “可我现在却真的感受到了他当初不肯纳妃的心情,他也爱惨了皇后,可迫于形势,无奈于身份地位,不得不低头屈从。” “既然已经这样了,不如就照今天殿上说的做吧,权当多娶了个花瓶回去放着,秦姑娘是个明事理的,她知你心中只有她,她也不会计较那么多的。” 庄清和摇头,她计不计较是一回事,可他自己过不了这一关是另一回事,况且当初她那样断然决断的离开是因为什么?!他努力想保持这份爱的纯粹与真诚又是为了什么,难道如今真的都要毁之一旦吗? 那这多年的恩爱究竟算什么,看着不就是一场笑话吗?! 第408章 吻 而此时贴着墙站在大殿外的秦婉初,清清楚楚地听着他说这些,也不免露出苦涩的一笑,然后便转身默默然地离开了。 她确实不想做妾了,从前是有万般无奈,命运不由己,难道现在还是如此吗? 不,即使现在也万般无奈,可她的命运可以由己了。可是要她放弃庄清和又何其不难呢? 之前她说她要嫁给别人了,让他也娶别人,本是玩笑之话,如今看来,一切竟要成真了,真真是讽刺。 入夜,清凉的风从门外灌进来,毫不留情的吹得她洪身衣摆乱飞,屋里摆着个大衣架,上面正是她托人做的一件喜服,她自己的女工一向不好,可是成亲是大事,她自然是想美美的,所以就找了上安最好的绣娘绣这件喜服。 只是如今怕是用不上了。 她伸手一点点抚过那喜服,这辈子终究是没有机会穿上它吗?!真是好不甘心,明明近在咫尺的幸福,倾刻便又远去了天涯。 早知道是这样,一开始就不该如此期待才对,这有什么意义呢。 抹了抹眼角的泪,秦婉初起身开始收拾东西,走,今晚便走,她下了决心,只要她离开了,这场和亲也就不那么为难了。 这辈子她都不要再回上安来了。 刚打包好包袱突然听得窗户吱呀一声响了。 秦婉初抬头看去,只见庄清和从窗口跳了进来,相顾无言,可泪水却无声的从脸颊滑落。 真是不争气,秦婉初赶紧伸手擦了眼泪:“你怎么” “唔阿”秦婉初才开了口,便被他紧紧的抱住了,嘴唇毫无征兆的覆上来吻住了她。 这个吻太窒息太强烈太霸道,以至于秦婉初都快要呼吸不了了,但他并不想放过她,被她捶打得太厉害了,他便转战其他地方接着吻,脸,眼睛鼻子头发脖子,锁骨 “阿和”秦婉初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他,但还是推不开。 他紧紧把她抱住,突然不说话了。 他出现在这里,可见他确实早就知道了她就是柯婉这件事情,可是这一切如今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早知道你一回来我们就该成亲。”他低低的说道,“一天,不,一分钟都不要耽误。” 秦婉初闭了闭眼,终究没有说什么。 庄清和看见她放在床边的包袱,放开了她,看着她:“你收拾东西做什么?” 秦婉初轻轻推开他说:“是皇上执意要赐婚,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因为我一直都不同意,也许你觉得他们是在捉弄你,所以才不肯告诉你我就是柯婉这件事情,可事实是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要嫁给你。” “即使是没有兰贞这件事,我也是要逃婚的。”秦婉初说,“那个暴风雨在我们之间,从来没有过去过,我也一直没有放下过,所以我们之间不可能,永远也不可能了。” “你还要骗我。”庄清和抓着她的手腕,怒而质问,“你是觉得事到如今做出这样一副绝然的态度才能让我更轻松的放手吗,你又想一走了之?” 秦婉初甩开他的手,也吼了回去:“从我回来开始我就一直在跟你说,我不爱你了,我不会嫁给你的,是你自己自作聪明,觉得我没有变心,觉得一切还有回转的余地;甚至自以为是的觉得大家瞒着你我的身份只是想捉弄你,可事实从来都不是这样。” “是你自己不肯面对罢了,庄清和,你承认吧,我们之间实在隔了太多太多,你看,就算是我想安安心心嫁给你,如今也嫁不成了。” 她走到那件大红嫁衣面前,伸手将其扯了下来扔在地上,她道:“总不至于,你真想让我又回来给你做妾吧。” 这句话深深刺痛了庄清和。 你真想让我又回来给你做妾吗! “从前我做你的侧妃,至少合府上下你真的做到了只有我一个人。”秦婉初强忍着眼底的泪意说,“可如今你连这一点你也做不到了,不是吗,你是上唐的嘉定王,权利在握,身份贵重,像你自己说的,在这个位置上,也总是需要牺牲些什么的。” “可那是你的事,凭什么要拉着我跟你一起去牺牲啊,我凭什么要给你做妾忍受这些,你分明知道,我不喜欢做妾。” “阿初。”庄清和无话可说,只咬着牙,他心里难受,他也不知道要怎么跟她说。 “算了,就这样吧。” “不。”他立刻打断她,他好怕她又像当年一样,甩给他一句此生就到这里吧,他已经尝够了绝望的苦,再来一次他就真的站不起来了。 他从后面紧紧抱住她:“我知道跟着我,你受尽了委屈,我也知道当初的一切都是我做得不好,可是阿初,我不能再失去你了,无论如何,我再也承受不起再一次的失去你,我会发疯的。” 秦婉初苦笑了一下:“这么几年你不是也过来了吗,为了上唐,为了这天下,你也撑得住的。” “求你了别这样说好吗,你明知道我也不想的。” “那你怎么办?”秦婉初看着他,“像他们说的那样,今晚是来劝我嫁给你做小的吗,劝我为爱情而忍受这不公平?” “”他知道,他没有这个资格。 “阿和,如果给不了我一百分,那就一分都不要给我,我不想要。”她推开他。 “不是的,我怎么可能劝你接受侧妃之位。” “那你今晚是来做什么?”秦婉初忍不住一阵好笑,“因为知道不可能跟我在一起了,所以来诀别的吗,那大可不必” “我是上唐的嘉定王没错,可是天下已要平定了,我也终究只是一个王爷罢了,再尊贵还能尊贵得过那高高在上的皇帝吗?”庄清和紧紧拉住她的手说,“阿初,我已经想好了,我们一起走。” “”她一怔,“你,你说什么?” “这一次,我们一起走。”他郑重地再次说道,他看着她的眼睛,“我想过了,我们逃走,皇上纵使对兰贞的一人一时没有交待,但错也不会落到上唐身上,皇贵妃之位还是不错的,反正没了我们,上唐的天也不会塌的。” 第409章 相约逃跑 庄清和知道他无力改变和亲之事,也不能让庄荣渊收回成命,可是唾手可得的幸福就在近前,这么多年的等待让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做到放弃。 特别是在看到秦婉初放在床上的行李时,他越发坚定了自己内心的决定,是的,这次不是秦婉初要逃跑,他也要逃跑。 反正怎么做他都要背负骂名,既然如此,他不如彻底洒脱放肆到底,想要的都要到手,至于骂名,谁还管得了呢。 他握紧秦婉初的手说:“谁爱和亲就让他去好了,反正我打死也不会至好那个兰贞女,阿初,我只要你,我说过的,从始至终,我都只想和你在一起,如今我好不容易熬到了今天,难道真的要这样放弃不成?” “可是”秦婉初有些被他吓住了,显然没想到庄清和竟然会是来找他说这个的,但这样做庄荣渊要怎么跟兰贞的人交待? 他们是一走了之了,留下的烂摊子却是肉眼可见的麻烦,这可是关系到两国邦交的大事啊,往小了说是一时得罪,往大了说若引起两端战火,徒造杀孽,那秦婉初和庄清和的罪过可就大了。 “别再可是了。”庄清和说,“我们没有时间犹豫了,庄荣渊是个滑头,那皇帝做得风生水起的,你放心好了,他心里必还有其他解决的办法,不会因为我一个人的逃跑就造成什么大祸的。” 秦婉初看着他,目光里满是期待与情意,她笑着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真的?” 她重重的点了下头说:“也许你说得对,我们不该再顾此失彼为他人考虑了,人生苦短,便是怎么一回又如何,我们自己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庄清和一把将她紧紧搂进怀里,这一刻他真想将她死死揉进骨血里才好,就真的怎么样都不会再跟她分开了。 “那我们即刻就走。” 她摇头:“不行,今晚不行。” 他疑惑地看着她,她说:“柯府外头周围都是皇上的人,他今晚放任你进来估计也是觉得我们都识大体,我必会劝你,应该没想到你来逃跑的,可一旦我们同时离开必引起他的怀疑。” 这倒是个问题,庄清和眉头微紧,秦婉初伸手轻轻抚开他皱着的眉头,其实回上安后第一次见到他时,她就留意到了他的眉间纹,那时候她就好像这样伸手捻平他眉间的纹路,不想再看他哪怕皱一次眉了。 “没关系,我们明晚走。”她说,“你从王府出发,我从柯府出发。我们在南城门外的护城河边碰面,记住掩人耳目,到时候我会让师父帮我打掩护的。” 看来分开走才是明智之选,他点头:“好,那我们明晚走。” 说完屋里陷入一阵沉默。 秦婉初突然感受到一阵尴尬,庄清和突然就笑了,说:“为什么之前骗我?” “甚至直到刚才,我没提一起逃跑之前你都还在想法设法骗我。” 这话让秦婉初猛提了一口气,不由得气氛一度尴尬,她呵呵笑了两声,说:“都是皇上,都是他的破主意,我是被迫的。” 她闪躲的眼神分明告诉他,她是主动参与。 庄清和也不拆穿她,伸手捧着她脸说:“你知道你跟我说你要嫁给你别人的时候,你说你变心了的时候,我真的快要气死了,我甚至都想好了,如果调查不出结果,或者调查出来的结果真的是你变心了,那我就提把刀跟你同归于尽。” “你这么偏激,我觉得我要考虑一下跟你私奔的事情。” 庄清和笑了:“你没有后悔的余地了,我现在知道你的心已经被绑在我身上了,或者说我们两个的以及互换了,你说,你还怎么逃得掉。” 秦婉初有些受不住他突然的肉麻,推开他说:“太晚了,你赶紧回去了吧。” “今晚就不能让我不走吗?”庄清和抱着她,开始软磨硬泡。 “不行,必须走。”秦婉初毫不留情的站起身走到了窗户前,“快走了,明天我们就离开这里了,你还怕以后没机会在一起吗?” 庄清和笑了笑,好吧,他只好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秦婉初看着他消失的窗口,一时站在那里呆神了很久,满脑子都是庄荣渊劝她为妾的话,还是当时卫知柔看她的眼神 第二天,庄清和告诉庄荣渊他同意和亲,又是像上次一样莫名其妙的态度突然转变,一点征兆也没有。 但是庄荣渊知道,前一天晚上他去过柯府了,能解释的也只有秦婉初劝了他,不过这次庄清和没有表现得像上次接受赐婚那样兴奋开心,只是淡淡的说不会再闹,便出宫去了。 待到庄清和走后不久,秦婉初又独自去了通勤殿,没有与卫知柔一起,她单独见了庄荣渊。 这天晚上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庄清和轻装简行,在阿七的帮助下悄然出城。 其实白天答应了和亲,庄荣渊已经放下了戒备,他便是大摇大摆出城,庄荣渊也不会有所怀疑。 南城门外的护城河在刚刚过去的冬日里悄然解封,月色朦胧下的河水,有清浅的水流动声响,庄清和在那里等了近一个时辰,可是也没有等来秦婉初。 他开始焦急,甚至怀疑秦婉初是不是在出门时被发现,被庄荣渊抓住了,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第二个被抓的就该是他,为什么秦婉初没来,抓捕他的人也没有来。 又过去了一个时辰,他实在等不了了,快马飞奔回了城内,直奔柯府。 夜深人静花睡去,一切都沉在一片黑蒙蒙的死气里,他径直敲开了柯府的大门直冲进去,顾师披着衣服出来,提着灯笼瞅着他:“哟,这大晚上的,王爷这是要干什么啊?” 庄清和不由分说直接去了秦婉初房间:“阿初,阿初” “她怕是早就睡了,王爷有什么事何不等明天一早再说?”顾师皱眉,“这离大婚也就只有六天了,你不至于” 秦婉初的房间大门被推开,顾师没说完的话也咽了回去,因为他们同时进屋,都发现这间屋子已经空无一人,甚至收拾得干净整洁,唯有桌上放着一封显眼的黄皮信封。 第410章 突然病重 安庆四年春,一月六日晚上丑时二刻分。 皇宫里各走廊宫室里的灯突然渐次亮了起来,有小宫女小太监们奇怪的忙碌穿梭其间。 帝后也从温暖的被窝里惊醒,卫知柔胡乱的替庄荣渊穿戴衣服,旁边的阿七头一回哭得不像个人样。 庄荣渊气得脸都要绿了:“你说清楚,什么叫人不行了?白天还好好的,怎么就不行了?” “顾师此刻已经在王府侍病,他说王爷在柯府就吐了好多血,晕死过去了。”阿七跪在那里抽泣着,“皇上,我们王爷这次怕是,怕是真的挺不过去了。” 是夜,帝后亲自赶往嘉定王府,彼时,顾师正指使着一屋的下人给他打下手,为庄清和诊病,庄荣渊才走到床边便见床内躺着的人,一脸惨白死气,闭着眼一动不动。 “五哥?”他坐到床边紧紧握住庄清和的手,“顾师,他怎么样了,怎么会这样?” 顾师叹了口气,将秦婉初留下的书信递给帝后二人,他说:“这就是起因。” 阿和,对不起,原谅我又一次欺骗了你。 我要自己逃走了,我真的没法面对现在的局面,可我也法将你一起带走,你是属于这里的,你有需要扛起的责任,但你不能因为我而任性,而我做不到让你为了和我在一起就背负千古骂名。 知柔和皇上已经够苦了,这一次就要再让他们苦了吧,你迁就一点,我迁就一点,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也许我们之间很遗憾,可这应该就是我们的宿命吧,这一次,我真的认命了。 我们一起离开不是解决事情的办法,但是我一个人离开却可以解决这件事。你别觉得我是大仁大义,我没有,我只是不想跟你私奔,奔为妾,聘为妻,我才不要那样一辈背负私奔的名义和你在一起。 可我又怎么,不想跟别的女人分享你,不想给你做妾,不想看你娶旁的女子,想来想去,也只有这样才能真正的解决这件事情。 对不起,我走了,这一次我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 这是秦婉初留下的信,帝后一边看一边震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皇上忙不迭的吩咐:“立刻派人去追,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把秦婉初给朕追回来,追不回来朕取了他们的脑袋” 顾师说:“这信还没看完,他就喷了一口鲜血倒地不起了。” “也好在当时是我在他身边,赶紧给他扎了针护住了心脉,这若是换了旁人,他立时就得一命呜呼。”顾师冷哼。 “怎么会这么严重。”卫知柔忙问,“王爷的身体不是一向都挺好的吗。” “唉。”顾师叹了口气,“心病嘛,对于初丫头他一直都存着个心病,好容易觉得能跟她在一起,他这么多年崩着的弦总算松开,可就在这一霎那,这根弦再一次被崩紧,再强的身体也受不住这心理打击啊,一下子这弦就给崩断了。” 顾师说:“别怪我危言耸听,以王爷现在的身体,可以说是飞转直下,而且药石无灵,再好的药也只能吊其气,无法复他元,想要让他真正彻底的恢复,这心病还得心药医,你们懂的。” “都怪朕。”庄荣渊懊恼地捶了一下腿,“朕为什么非要逼他,这么多年他发疯发狂似的找秦婉初,朕早该想到他内里精神世界已经被掏空了,已经难以支撑了,他怎么可能还承受得住再一次的与秦婉初分别。” “皇上你别自责了,兰贞这事你也控制不了的啊。”卫知柔安慰道,“如今当务之急是赶紧将阿初找回来。” 卫知柔说:“兰贞的人到了之后就让那姑娘入宫为皇贵妃吧,好言相说,兰贞应该也不会那么不好相处。” “不,朕不是想说这个,其实” “行了。”顾师打断帝后的话,“别在这儿吵,他需要绝对的静养。” 帝后相互看了一眼,卫知柔又道:“阿初向来跟顾师一道的,这次她不辞而别,难道就没提前跟你说一声吗?” 顾师摇头:“这丫头是铁了心的要离开,没有跟任何人说,我想这次把我单独留下,也是因为公主的病还需要调养吧。” 卫知柔难过的蹙起眉头:“她总是为每个人都设想得周全,可却独独苦她自己一人” 嘉定王府这一晚一直亮灯到天蒙蒙亮,顾师都是趴在庄清和床边睡着的。 一早庄清和悠悠转醒,顾师被他扯动的手带醒了,也跟着高兴地跳了起来:“太好了,看来我的法子还管用,你总算是醒了。” 庄清和昏暗的双眸里没有焦点,也不偏头看顾师,只怔怔地不知望着虚空里的何处,他抬头:“我,我要见皇上” “皇上昨晚刚来过。” “阿七” 阿七赶紧过来扶他,他说:“替我更衣,我要进宫” “你现必须躺着休息,哪儿也别想去。”顾师忙道,“你别担心了,昨晚皇上就已经派人追初丫头去了,皇帝下命要追一个人回来,你还怕追她不回来吗?而且昨晚皇上和皇后当着我面说的,不让兰贞女嫁给你了,让她进宫做皇贵妃。” 庄清和冰冻的脸毫无表情,只固执地说:“我要进宫” “可是王爷?”阿七显然也不同意他的做法。 “行了。”顾师无法,只好说,“我让阿七去宫里回话,让皇帝来见你成不成,你如今这样真的不能移动,相信我好吗?” 庄清和不说话了,但他重新躺回了床上,看来是同意顾师的安排了。 顾师看了阿七一眼,阿七便只好又进宫去了。 下午的时候皇上微服进了嘉定王府,庄清和突然病重的事情并没有在朝中公开,他位高权重,加上和亲在即若是公开此事,只怕又要掀起一番风波,皇上为稳大局,也只能先随便扯个谎圆他没上朝的事情了。 皇上来时,他正坐在床边喝药,见他人虽然是醒了,可是双眼无神,脸色惨白,一如昨晚,那模样活像夏日里被毒晒的菜,蔫了巴拉的。 “五哥”皇上担忧地看着他,“你听朕说,你别急火攻心,朕已经派人去追秦婉初了” “和亲的事情照例安排吧。”他轻轻打断皇上地话,“臣会迎兰贞女进门,成全这次和亲。” 第411章 时日无多 皇上怔了怔,看向顾师,顾师耸了下肩:“我医病不医心,我哪知道他这是在想什么?” 庄清和淡淡道:“皇上,臣的身体臣自己心里清楚,估计撑不过一年半载了” “你别胡说八道。” “听臣说完。”他打断了皇上的话,继续慢慢说道,“如今这样便是阿初追回来又如何,便是让兰贞女做皇贵妃成全我与阿初又如何?我不能为了一年半载的幸福而让她在这个府里赔上一生一世。” “你不会有事的。”庄荣渊皱着眉低下头去,心里说不上的难过。 “既然如此,不如让我用这条命最后的时光,为上唐做最后一件事吧,虽然可能有些对不住兰贞女,但眼下没也没有办法了。” 庄荣渊看向顾师:“顾师,你告诉五哥,他的病没那么严重对不对,只要秦婉初回来,一切都会没事的,对不对。” 庄清和也看向顾师,今天醒来他确实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脱力与难受,甚至几度眼前出现幻觉,这也是他确定自己命不久矣的原因,不过能从专业人士口中得知一些情况,自然是更好。 顾师叹了口气:“事到如今,我也没必要瞒你们,王爷这是病来如山倒,而且这心病由来已久一直堆积压在心里,那封信的缘故固然重要,但也只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罢了。”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王爷若是将养得好,一年半载还是没问题,但是他不能再扛枪上阵了,而且”顾师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若是再受刺激,恐怕立时三刻就能要了他的命。” 庄清和心头一凛,原来自己这么严重了吗。 庄荣渊也怔住了,有些想说的话,一下就哽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庄清和发出一声哂笑,仰头躺倒在床上,他说:“皇上,就照臣说的去办吧,臣无怨无悔。” “皇上——” 这时一个宫人冲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跪在阶下:“皇上,秦姑娘找到了,但是” “又怎么了?”皇上问。 “公主知道秦姑娘走了又找到的消息上,说什么都要亲自去劝秦姑娘回来,奴婢们实在劝不住,公主已经出城去了。” “你说什么?”庄荣渊惊乍起,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快快快,启驾回宫,回宫。” 外头的喧嚣庄清和已经不想管了,只是听到她被找到的时候他的心还是跳快了一下。 庄荣渊终究还是回去晚了,庄安浅骑着马已经走了。 庄荣渊派去接秦婉初的是林舒望,也只有交给与秦婉初相熟的人他才放心,也才把握能劝得住她。 秦婉初看着林舒望,她笑着摇头:“你别编这样的谎话来诓我,一点都不好笑,我也不会相信的。” 林舒望眉头紧皱:“秦姑娘,我绝不会拿这样的事情来跟你开玩笑。” 他深吸了一口气说:“我还记得那一年天字军刚起事,与天启帝在云河州对峙许久,王爷为了让你顺利脱逃,上演了一出假死计,当时在墓地你的就是我。” 秦婉初点头,当年的事情她也记得,当时迫不得已提前逃出上安,也是因为天启帝对庄清和起了疑,想设法将她扣在宫中,他们不得已而为之。 只是秦婉初不明白林舒望突然提及这件事的用意。 林舒望说:“好像我每一次出现都是为了接应你,可是秦姑娘,你应该知道,从始至终,我没有欺骗过你一回。” 秦婉初不由得握紧了双手,难道他真的病入膏肓 “不。”她摇头,“我不信” 但林舒望听得出她的声音已然在颤抖。 “阿初姐姐不信林将军的话,那如果是我的话呢。”庄安浅突然出现在茶寮外,她裹着一身洁白的氅衣,疾步向她行来。 “安浅你的身体”秦婉初赶紧上前扶住他,不由得瞪向跟着她来的几个侍卫,“你们怎么能由着公主胡闹,她的身体怎么能支撑得住?” 侍卫们低着头,个个都不敢出声。 庄安浅握紧秦婉初的手:“阿初姐姐,你那么爱五哥,难道你连他最后一面都不肯见吗?” 最后一面 这话让秦婉初顿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几欲站立不稳。 庄安浅咳了几声,林舒望赶紧命人扶公主进客栈休息,庄安浅摆了摆手说:“不,我们即刻启程回京。” 林舒望见秦婉初没有说话,便赶紧命人去找了一驾马车来,又从里封了油纸,一丝风也不让透进去,秦婉初与庄安浅坐在马车里,一路回京去了。 秦婉初怎么也想不通,好端端的人怎么会说病重就病重了呢,明明头一天他们见面他都还好好的,有说有笑的。 一想到庄安浅说的让她回去见他最后一面,她就不由得心揪得痛,两行清泪默然的淌过脸颊。 “他会没事的。”庄安浅安慰她,“我刚才其实是故意说得很严重,我知道只有这样你才肯跟我们回去,若只是一般的小病小痛你哪肯回去。可是阿初姐姐这一回五哥真的又吐血又晕迷,昨晚顾师还守了他一整晚呢。” 秦婉初看着庄安浅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明明也很难受却还要安慰她,她就越发的感觉难受了,她握住庄安浅的手说:“我是不是太孤傲了,其实只要我肯低一低头,也不用走到这一步的。” 庄安浅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秦婉初忍不住哭了出来:“都是我太犟了,如果他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的。” 因为是用的马车,加上庄安浅身体不好,林舒望不敢下令疾行,所以一直到半夜他们才回到上安城内,进宫禀报完事情已经很晚了。但秦婉初还是坚持要去嘉定王府,大家也没拦她。 本以为这么晚了王府应该也都休息了,但没想到还是灯火通明,进了府她才知道是今天下午祈州刺史到京述职,听闻嘉定王病危夫妻两个便连夜赶来看望。 秦婉初忙不迭跑去庄清和房间,谢云昭夫妇果然在屋里,但他们只是在跟顾师说话,内屋里躺着的人没有声息,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第412章 甘愿为妾 “阿初?”见她闯进来,谢云昭与李静如同时起身看向她。 秦婉初顾不得这些人,径直冲进里屋扑向床边:“阿和,阿和?” 几人跟着进屋,秦婉初正在探他的脉,庄清和不知是晕了还是睡着了,并没有睁眼,似乎也不知道秦婉初回来了。 “他太累了,刚吃了药睡下了。”顾师说,“让他好好休息吧,别打扰他了。” 秦婉初坐在床边盯着他那张越发苍白的脸不肯离开,几人面面相觑,无法也只好由她去了。 顾师带着谢氏夫妇去了外屋说话,秦婉初握着庄清和的手守在床边寸步不离,她伸手抚过他的鬓发,高挺的鼻头,单薄的嘴唇 她忍不住几度哽咽,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原来这些年他的身体已经这样差了,人家都说相思成疾原来这是真的。 “对不起,对不起”秦婉初一遍遍低吟着,心里说不出的难过,“阿和,你醒过来好不好,你醒过来看看我,只要你肯醒过来,我再也不走了,永远也不走了。” 庄清和眉头动了动,似乎被惊醒了,秦婉初又惊又喜,想让他醒过来看看她,可又不想他醒过来打扰到他。 正这时,李静如在外头轻轻唤了一句:“阿初,我们要走了。” 秦婉初这才抹了抹眼圈忙站起身出去了。 她送二人到王府门口,谢云昭说:“我们收到他的来信,本来信里是很高兴的,说无论如何要让我们回京来参加你们的成亲典礼,可没想到,今天下午一到京竟听闻这噩耗” 秦婉初垂着头也没有说话,本来也确实是件大喜事的,如今却没有任何人能高兴得起来。 不过垂头间她望见了谢云昭紧拉着李静如的手,她笑了笑,抬头说:“大概这就是天意吧,不过你们放心,我这么多年的医术可不是白学的,我一定会治好他的,不会让他一直死气沉沉的躺着。” 谢云昭张了张口,想问她和亲的事怎么想,如今要怎么办可有打算之类的话,但是无论如何他也张不开口这时候问了。 李静如似是看出他的心思,忙道:“阿初,车到山前必有路,说不定那兰贞女到了京城听闻做正妻便是要嫁给嘉定王这般要死不活的人的模样,自己也不乐意了呢,也许她就自请入宫为妃了也不一定。” 谢云昭也忙跟着说:“是啊,静如说得对,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也许因他这一病反而能躲过和亲也说不一定啊。” 秦婉初微微一笑,她说:“其实这和亲对我说来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二人一怔,她说:“我心中已经定论,不会再有任何更改了。” 谢氏夫妇二人走后,秦婉初转身回去,却见顾师提着酒壶立在身后,秦婉初低下头:“对不起师父,之前我一走了之” “确实有点伤我心哈。”顾师摇头叹了口气,“竟然就只想着你家王爷,只言片字都没留给我。” 秦婉初把头埋得更低了,顾师走到她面前,却又说:“如今真想通了?” 她点头:“我要留在他身边,无论是以何种形式我都不在意了,我只知道我不能让他有事。” “你说你们啊,这一个个的。”顾师禁不住摇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非得要等到人躺下了,方知情深难抑。” “侧秦姑娘。”这时,四喜提了灯笼出来,瞧见秦婉初很是欢喜,本来想喊侧妃,可转念又发现不对劲,便换了口。 “四喜。”秦婉初迎上去,“这么晚了还没睡?” “王爷醒了。”她说。 秦婉初一怔连忙跑进府里去了—— 其实秦婉初出门去谢云昭他们时,庄清和就醒了,他察觉到秦婉初来过了,手心有被握过的温实感。 秦婉初一进来便扑到他床前:“阿和,你感觉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庄清和看着她,眉头微紧:“为何还要回来?” 他真的宁可她没有回来,让她眼睁睁看着他娶别的女人,这种痛苦,他实在不能承受。 她摇头,泪意涟涟:“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我不该走不该骗你,阿和,是我太自私了。” 他苦笑了一下,伸手抚过她的耳发:“你好傻” “阿和,也许这一切从当初我离开你,执意要跟你和离开始就已错了。”她说,“是我太偏执了,明明深爱于你,却又不肯承认,还要斤斤计较那些细枝末节,对不起,如果当初我没有离开,如果我们一直在一起,那该有多好,如今也不会有这种两难的局面了。” 当初她痛心疾首,不能接受的事情,如今却被她说成了不该计较的细枝末节,庄清和才觉得心疼,他闭了闭眼,说:“阿初,你不知道,有多少个午夜梦回,我无法忘记那天看见你满身是血躺在床上的样子,这一切都是我该承受的。” “算了,当初的一切我们以后都不要再提了好嘛。”她说,“阿和我爱你,我好爱好爱好爱好爱好爱好爱你,其实那天晚上我悄悄离开后就后悔了,一路上我都在纠结,我没有办法承受再一次跟你分别,可是又不想让你因我成为罪人” “安浅和林将军来告诉我说你病重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快要发疯了,如果你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我也不能独活。”她抱住他说,“阿和,我要嫁给你,就算是继续做侧妃,我也无怨无悔,我不管什么和亲,不管什么兰贞女郎,不管我是正妃还是侧妃。” “阿初?” “你听我说,我要留在你身边,永远留在你身边,这次便是你赶我走,我也不走了。” “不,我曾发过誓的,你不能做我的侧妃,我也不会再有什么侧妃。”他忍不住哽咽,“阿初,你回来了我真的好开心,你就留在我身边,哪怕以医女的身份留在王府,这样也好,等一年半载过去,我不在了” “不要胡说,你不会不在的” 他摇头:“阿初,你听我说完,我不要你这个时候嫁给我,你现在嫁进来,只是守活寡而已,我不能这样做。” “你少胡说八道了,你会养好身体的,你不会有事的。”她抓着他的手说,“我学了这么多的年医术,难道你还不相信我的话吗?” 第413章 不能为妾 庄清和苦笑了一下,他说:“我没有不相信你,只是我的病是顾师亲自断言的。” “那是为了糊弄皇上所说的。”顾师立在门框边好整以暇地看着二人。 庄清和怔了怔,秦婉初也有些不解,顾师接着说:“你确实急火攻心,因一时之刺激而伤了元气精神,但还远没有到病入膏肓治不了的程度,好好调养一段时间,保持心情愉悦,很快就能活蹦乱跳了,便是再打几年仗也是没问题的。” “”庄清和一噎,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你向皇上撒谎。” 他耸肩:“你们之前让我配合着捉弄这个,捉弄那个,我为什么就不能捉弄一下你们,我本想着我这样说,可以让你彻底从和亲中解脱出来,初丫头回来了,你们也就真正团圆了,哪成想你这个轴骨头,竟然因为活不长就要放弃初丫头去和亲,啧啧。” “”庄清和忍不住心里头有些憋屈,想骂人又碍于其长辈身份实在不好开口。 秦婉初突然捂着嘴笑了起来,庄清和见她笑也跟着笑了,好久都没有看她笑得这样开心过了。 她说:“我一回来就给你把过脉的,我就说你不会有什么大事吧,你却非要跟我生死离别,我还奇怪呢。” “刚才也不知道是谁一把鼻涕一泪的说爱我,说永远不离开我,好像搞得像生死离别的也不是我吧。”庄清和挑眉。 秦婉初瞪他一眼,顾师在旁边哼了两声:“行了,别腻歪了,还是想想和亲的事吧,你可是金尊玉口答应了愿意和亲的。” 顾师说罢,提着酒壶扬长而去。 庄清和:“阿初?” 秦婉初却摇头,笑着说:“没关系,你娶她吧,我不是说了,我愿意做你的侧妃,如果我这辈子真的注定只能当你的侧妃,那就侧妃吧,我只要你的心在我一个人身上就好。” “那兰贞女进了门你也不许看她一眼,我可不管她是不是守活寡,是不是不开心,是不是不幸福,反正我只要我夫君对我一个人好,这一点我很自私的。” 她虽然说得轻巧,可庄清和却不能释怀:“我怎么能让你为妾,他日史书工笔,与我一同入册的是她,不是你,这让我怎么能接受?” “阿和,不要再钻牛角尖了,我已想通了,我真的想通了,我不想我们之间再有任何的变故。”秦婉初拉住他的手说,“求你了,就这样吧,我真的不在意。” 庄清和眉头微紧,没有说话。 第二日秦婉初便急急入宫去告诉庄荣渊自己愿意嫁给庄清和为侧妃,正好秦修然也抵京了,庄荣渊知道他回来特意召了他进宫赴宴,却不想刚好赶上秦婉初来谢恩。 秦修然原想着皇上的宴会不好推辞,不如等赴了宫里的宴再去王府看望庄清和他们,不曾想说好的婚事,妹妹又变成了妾。 宴席间,叶千茗捏着酒杯,小心翼翼地看向秦修然,秦修然目光凛凛地看向端坐上头的庄荣渊:“皇上要让我妹妹入王府为妾?” “” 这气氛尴尬得让庄荣渊扣脚趾头。 卫知柔连忙打圆场:“事情不是这样的,秦大哥你稍安勿躁,听我慢慢给你解释。” “解释什么?”秦修然哼笑一声,“解释她之前跟着庄清和那几年是怎么做的妾,如今还是只能做妾,是这个意思吗?” “” “哥?”秦婉初想解释。 秦修然直接一个眼刀丢过去,秦婉初也噤了声。 “呵呵,呵呵昨天朕也是在这里宴请了谢大人夫妇,今天秦兄” “皇上。”秦修然豁然起身,冲上头一礼,可目光却冰冷如霜,“当年云河州天字军微时,草民亦是一路追随至圣上临政天下,别说我,便是阿初从中也是立了不少功劳,如今虽然草民不受皇恩,偏爱游荡江湖,可阿初有意嫁入王府,他与庄清和两情相悦,皇上理应成全。” “哪怕是看在当初我们兄妹的忠心上,皇上也不该因秦氏在京无人而薄待忠勇之后。” “秦大哥你言重了。”庄荣渊赶紧冲下来握住他的手,“朕怎么可能忘记当年秦大哥弃暗投明,为我天字军立下的汗马劳功呢,更何况我们四姓一心,早已不是当初的四姓的状态了,朕又怎么可能薄待她呢,只是这中间确有难言之隐。” 秦婉初拉了拉秦修然让他坐下,她亲自一字一句将前因后果讲给秦修然听了,秦修然这才明白为何自己收到的庄清和的信明明高高兴兴的成亲典礼,如今秦婉初却成了妾室。 可是听完一切,秦修然叹了口气,他说:“阿初,我还是不会同意你嫁给他做妾的,这绝不可能。” “哥,我已经决定了。” “阿初,你是被爱情冲昏头脑了吗?”秦修然瞪着她,“你现在一心扑在他身上,可曾想过你终究不能与他同入皇室玉牒,他日身后名字都不能写在一起,最重要的还不是这些,而是你们的孩子。” “你想过没有,你们纵然恩爱,纵然可以当那兰贞女为无物,可你们的孩子呢,庶出就庶出,永远都要低人一等的,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秦家男儿从来没有纳妾这一条,我们秦家女儿也从来没有给人做妾这一条。” 秦婉初低下头:“可是哥,现在能有什么办法,我爱他,我不要跟他分开。” 秦修然眉头一紧,气不打一处来,叶千茗赶紧抓住秦修然的手,说:“你消停一会儿,也不看看什么场合,说发火就发火?” “她都要给我做妾了,你让我消停什么?”秦修然怄气不已,“我冷静不了,我实在想不通,到最后,你还是要给他做妾。” “对我来说,这已经不重要的。”秦婉初确实是费了好大心力才放下这一点的,“哥,我知道你心疼我,可你要真是心疼我,就依我吧。” “行了。”皇上在上头叹了口气,“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今天这样,你们啊一个个的也不要再这样伤心了,秦婉初不会做妾,庄清和也不会娶什么兰贞女子。” 几人齐刷刷看上去,秦婉初眨了眨眼:“皇上这是打算自己娶了?” 第414章 皇帝的闹剧 秦婉初进宫后没多久,谢云昭与卫知光齐齐来了嘉定王府。 庄清和自知道顾师在病情上骗了他,自己根本不会死后,便越发精神起来,吃药都更积极了,虽然心里还担心着和亲的事情,但至少现在他知道秦婉初无论如何也不会走了。 谢云昭与卫知光站在他床前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半天,庄清和也听了半天,云山雾里的打断二人:“你们刚才的意思是沿途没有查到任何兰贞使者上京的消息?” 谢云昭点头:“祈州离兰贞要近些,若是兰贞使者来朝,必要经过祈州,可我在祈州并没有收到任何通关文牒,所以我一直奇怪这件事情,昨晚离开王府后便去找了知光。” 卫知光也跟着说:“一开始我也觉得挺天方夜谭的,皇上应该不至于拿这种事开玩笑吧,但是一想到” 说到这里庄荣渊的嘴脸齐齐浮现在三人脑海中,虽然话没说完,但三人的表情都在说:确实像那个混蛋皇帝会干的事情。 “总之,我们还是赶紧查了一下,我们撒出去的人很快就回来了,都说兰贞根本没有来我们上唐,更没听说什么和亲的事情。” 庄清和咬牙:“我一开始听说这事的时候就说这绝对是假的,可是庄荣渊那小子这次是把我们所有人都蒙在鼓里骗了一回,估计连皇后也不知道,否则不会把戏做得这么真。” “这回皇上可真是过分了啊。” “可不是,差点弄出人命来。”谢云昭皱眉,“还好我们暗查了一下,否则还不知要怎么收场呢。” 庄清和眯了眯眼,他说:“来人,更衣,我要进宫。” “喂喂。”卫知光拦住他,“你不是要去拆穿他吧,既然事情是假的,那你与秦婉初的婚事就是真的,算了吧。” 庄清和冷笑一声:“他前后送我多份大礼,我若不回一份岂非显得我不懂人情世故。” “”谢云昭与卫知光面面相觑没有说话了。 而此时的宫中,宴席上除了皇上之外,其他所有人无不是惊得张大了嘴巴,几乎能容下一个鸡蛋。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卫知柔,只见她抄起身旁的筷子便朝皇上毫不客气的打了过去:“混蛋,混蛋东西,你可是皇帝,九五至尊,竟然开这种玩笑?” 皇上闪躲不及,忙道:“哎呀,一开始朕只是想开心一下,想看老五出出糗什么的,没成想事情会闹得这样大嘛” “你还狡辩?”卫知柔追着他打,所有宫人都自觉的背过身去,非礼勿视啊。 其他三人也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时无语至极。 “皇后。”叶千茗拉住卫知柔,结束这场闹剧,“事情解释清楚了就好,别动气了。” “是啊柔柔,你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卫知柔瞪着他,他缩了一下脖子。 秦婉初不解地问:“既然兰贞的事情是皇上杜撰的,为什么之前阿和病得那样重你都没有说出实情,难道” “冤枉啊。”庄荣渊苦着个脸说,“那个时候朕真的是想说出来的,可朕刚要说,顾师就在旁边说他时日无多,再受不得任何刺激巴拉巴拉的,朕心想万一这时候我说出兰贞的真相刺激他,让他知道自己既娶不到心爱的人是因为朕一时心血来潮想戏弄他,他不得一个激动直接过去了。” “你才过去了。”卫知柔抓起旁边的茶碗就砸向他。 庄荣渊堪堪闪躲过,看着碎在地上的茶碗瞪大了眼:“啊柔柔你,你你想谋杀亲夫啊你。” “看你自己干的什么好事?” 庄荣渊别了别嘴,他说:“总之,朕后来其实几次都觉得这玩笑差不多了,可想开口说出真相吧,却又每次都没能找到好的时机。” “当初我们一起欺骗王爷已经不对了,你竟然还瞒着我们所有人搞这么大一个骗局你?”卫知柔越起越气,又想打人,被叶千茗死死按住了。 庄荣渊叹了口气说:“哎,其实也是因为除夕那晚,朕正好撞见老五去安浅那里见秦婉初,那时候朕就知道他已经知道真相了,而且还在反过来利用我们陪我们演戏,所以朕就有些不服气,就想要赢他一局。” 秦婉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所以你就想了这么一出?” “一开始看到他为难挣扎痛苦抗旨的样子,朕确实很过瘾,可不知为什么后来事情就越来越脱离掌控了,看着你们爱得死去活来,生离死别的,朕其实早后悔了。” 秦修然:“”反正秦婉初不是做妾就行,其他的,他们爱怎么作怎么作吧。 “如果不是阿和病重,皇上还打算要到什么时候才说出真相。”秦婉初问他。 他笑了笑说:“原是想你们成亲那天朕亲自去颁旨,就说兰贞的姑娘回去了,和亲取消了,你们一准乐得合不拢嘴,大团圆啊。” 大家一起翻白眼。 庄荣渊:“”啊喂,好歹是皇帝啊,给个面子捧个场啊,没劲。 “朕哪知道他那么不经吓,居然还把秦大哥给召回京来了,切。”庄荣渊一脸没意思透了的模样。 卫知柔突然揪着他耳朵,厉声说:“你,立刻马上给我下道圣旨去王府,把事情说清楚,不要再让王爷提心吊胆了。” “好好好,你先放开朕行不行,朕好歹是皇上啊,要脸面的。” 低下一阵窃窃笑语,皇上召来内官开始拟旨,宴席总算是恢复了正常。 不过兰贞和亲的玩笑话,自然不可能公开,否则皇上的威信就真要扫地了,去嘉定王府内官宣圣旨的时候是这样说的:兰贞部落长怜女年幼,不忍与其千里分离,故多增进贡,欲待其女稍长几岁再议婚事。 才知道真相的几人忍不住笑了,卫知光一拍手:“我知道怎么回事了。” 两人看向他,他说:“修然今日一早进了城,本来说好了要直接来我府上喝一杯的,但被皇上截胡进了宫去,一定是修然在宫里碰见秦婉初了,这兄妹两一碰上,知道妹妹又要做妾那还不有得闹!” 二人一脸了然,怪不得皇上这么快坦白了,如今他不坦白都不行了。 第415章 大婚之日 离成亲只余两天时间了,但庄清和还在吃药,虽然在皇上下旨说明一切之后的当天庄清和就兴奋的下了床,满屋子乱跑来表示自己好全了,可顾师还是要求他再躺一天,好歹装也装一天,否则他在皇上面前岂不是要落个欺君之罪。 秦婉初也觉得是这样,而且他现在的身体并不适合成亲,秦婉初甚至主动提出要推迟婚礼。 可一听到这话,庄清和立刻就急眼了:“推迟什么推迟,我现在力大如牛,气壮如斗,什么事都没有,别说娶一个,娶十个我都搞得定。” 秦婉初瞪着他,他忙改口:“我就是说说,阿初,你知道的,我只想娶一个。” 无奈,在他的坚持下,婚礼没有改期。 成亲的头一天,庄清和进了宫,可不是奉召入宫,也没有去通勤殿见皇上,而是直接去了皇后宫里。 卫知柔见他来很是意外,立刻叫人去沏了茶来。 庄清和甫一坐下却说:“娘娘,臣想私下跟你说几句话。” 卫知柔一怔,虽不明其意,但还是立刻把殿中诸人都遣出去了。 她笑着说:“王爷身体可好些了,昨日就要大婚,今天突然入宫,是找本宫有极重要的事?” “谢娘娘关心,有了皇上送来的那一剂强心药,可谓是药到病除。”他揶揄道,“早已经无大碍了。” “那就好。”卫知柔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皇上这次确实是有些过分了,不过你们这么多年的兄弟也是了解他的,他这个人啊,这辈子也是改不了这臭毛病了,好在一切都还在控制范围内,他虽贪玩,但也是知道尺度的。” 庄清和看了看空无一人的殿中,这才压低声音说:“臣此次进宫也正是为着这事,娘娘不如起身看一下外头,是否隔墙有耳?” “这?”卫知柔越发惊奇了,但庄清和的目光却强烈要求她一定这样做。 卫知柔稀里糊涂的但却还是因为对庄清和的相信照做了。 庄清和在她起身去检察殿外情况的时候,便立刻从袖底拿出了一包药粉来,快速掺到卫知柔的茶水里,等卫知柔转身回来时,又恢复如常的地坐在那里冲她笑。 这笑透着几分怪异,卫知柔着实有些摸不透:“王爷到底是想说什么?” “皇上的性子你我都了解,其实朝中许多从前的老臣也都心知肚明,特别是少年时的皇上,在上安的名声从小养成的一些恶习,总是改不了。”他顿了一下,“可是今时到底不同往日,他是上唐之主,便得要有天下之主的风范,此番虽只是与兄弟间的玩笑,但若是传出去。” “难保要被人污蔑他拿国家大事开玩笑,于礼不合,于制不合,大有烽火戏诸侯之意,若再让某些哵有居心的人拿去利用,大肆渲染并夸大宣扬流传出去,损害一人之名声不要紧,可若近而威胁到国之重器,就不好了。” 他说得严肃且认真,卫知柔也不由得蹙起了眉头:“还是王爷思虑得周全,皇上他就是小性子,只图一时之快,其实他一早就后悔了,只是他自己也没想到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更何况牵扯到国家大事,覆水难收,他想收回的时候已经都来不及了。” “你与阿初没有怪他,他其实也心里很过意不去,只是你知道作为帝王他也不太好意思去跟你道歉,但我已经私下里教训过他了,他也知道错了。” 庄清和摇头,他说:“臣来找皇后的意思,绝没有问责之意,皇后是知道的,能与阿初在一起,我已经心满意足,没什么好抱怨,再者与皇上多年兄弟感情,还不至于在明知他性情的情况下与他生隙。但是他肩挑国之重任,我们其他人说的话未必管用,这些年皇后也都知道,只有你说的话,他还能淡淡听进去两句。” 卫知柔了然地点头:“王爷的话,本宫记住了,本宫知道该怎么做。” 庄清和嗯了一声,端起茶向皇后示意了一下,皇后也笑了,说道:“那本宫先以茶代酒提前祝王爷大婚之喜。” 庄清和笑意越发深邃:“多谢皇后,看来这碗茶,臣必要干尽。” 庄清和都这样说了,卫知柔也不好只抿一口作样子了,跟着喝了一大口茶 安庆四年,冬末初春,一月十二日,宜嫁娶。 喧天的鼓瑟声,轰鸣的礼炮声,满城尽欢,一派喜色,绵延的红毯从嘉定王府一直铺到了原来的秦府。 因为秦修然夫妇回来,重开秦府大门,秦婉初自然是要从这里出嫁的,天没亮就被人拉起来梳洗打扮,秦婉初捧着个苹果看着一堆人在自己面前眼花缭乱的忙着,就连沈玉华都挺着个肚子在她院子里指挥着 叶千茗给她试了好副耳环,就是没一副能入她眼的,秦婉初看着她纠结的表情说:“嫂子,其实第一副就挺不错的。” “不行,什么不错,要完美,我等着,我亲自去给你找。” “”这还没出门呢,秦婉初已经感到要累死了。 叶千茗前脚出门,李静如便倚在门框边看着屋里的新娘:“阿初,你可真美。” “快进来啊。”秦婉初僵着脖子朝她招手,主要是头上的凤冠实在又重又沉,她转个头有点麻烦。 她摇头,看了眼在院子里忙碌的沈玉华说:“嗯我就不进来了吧,我听玉华说怀孕的人是不能进新人屋的。” “”秦婉初微愣,突然一下子站了起来,满头钗环叮当作响,丫头们一个个惊慌失措地跑过来帮她扶着头上的凤冠,双是一顿整理。 “你说什么?” 李静如低着头笑了笑:“总之,喜宴上再见吧。” 李静如说罢便走了,秦婉初还想多问两句也不能够,不过也已经算是很清楚了,这可真是个喜事连连的春天啊。 嘉定王大婚,流言从年前一直传到年尾,一会儿说皇上给嘉定王指婚的女子只是一个普通的江湖游医,什么身份什么背景都没有;一会儿又传出来说皇上要让嘉定王与兰贞部落和亲 可最后,谁也没料想到他要娶的竟然是四姓秦家的后人,花轿从秦家出发,一路鲜花红缎满天飞,有从前的上安旧居民对不甚了解的新上安人一顿的吹:“我知道这位秦家嫡女,她以前就是嘉定王的侧妃” “真的,怎么回事啊,这又嫁给王爷做正妃?” “哦,那个是个说来话长的故事了” 第416章 洞房花烛 嘉定王的婚事,皇上是给足了面子的,成亲典礼上,新人才拜了天地便是一声圣旨到。 庄荣渊亲自来观礼不说,还亲自当众宣读旨意,无法赏赐鱼贯流进王府,昭示着皇恩浩荡。临走前,庄荣渊还拉着庄清和说:“怎么样,朕够意思了吧。” 这大有在向庄清和示好的意思,大概就是说:虽然之前把你们夫妻吓得够呛,但现在朕可是把道歉做得足足的,你不许再生我气了。 庄清和皮笑肉不笑地送皇上出门,说:“皇后与阿初感情菲浅,今日竟不肯与皇上同来观礼?” 提到这茬皇上就叹了一气:“她从昨晚就身体不太舒服,今天有些起不来了,本来是想来极了,但没办法御医让她必须卧床休息。” “那还是让顾师进宫看一下吧。”庄清和意有所指地说,“谁知道皇后的病是怎么来的。” “”庄荣渊眉头一紧,看了眼庄清和。 但已有大臣拉了庄清和去喝酒,庄荣渊突然意识到什么,赶紧回宫去了。 是夜,皇宫一片鸡飞狗跳,全因皇后的病突然加重,上吐下泻,还持续高烧,顾师本来中午吃了喜酒就要动身去云河州的,此刻也被皇上困在皇后这边,一时走不了了。 “放心吧,她没不会有什么大事的,就是正常的排排毒。” “什么意思?”庄荣渊瞪着他。 “只是药下得猛了一丢丢,皇后虚上十天半个月的,也就没事了。” “下药?”庄荣渊猛一睁眼。 顾师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庄荣渊显然已经反应过来:“庄清和” “来人,摆驾,去嘉定王府。” “皇上,你今晚过去,不太合适吧。” 今晚可是人家的洞房花烛夜,可庄荣渊哪管那么多:“那孙子连皇后都敢下手,就该想到,朕不会让他有个安宁的新婚之夜,哼,他搅得皇后日夜不宁,朕凭什么就不能再送他一个难忘的洞房花烛?” 说着便起身出宫,直奔嘉定王府去了—— 王府张灯结彩,还在一片喜庆之中,灯火满府,犹如白昼! 皇上的突然驾临让合府上下都震惊不小,但是没人能挡他,庄荣渊径直奔了新房,推开门,红烛高燃,一片红色喜庆的屋里却空无一人。 他转头一脸疑惑地盯着院子里站了一排排的下人,四喜忙站出一步来回话:“皇上,今日宾客散尽后,王爷便吩咐阿七让人将王妃抬出府去了。” “什么?”他皱着个脸,显然有些不信。 “我们也不知道王爷是何意,反正,此刻王爷也王妃都不在府里。” “那去哪儿了?” 四喜摇头:“我们也不知道。” “阿七呢,叫他来见朕。” “阿七也没有回府。”四喜弱弱地回了一句。 庄荣渊一愣,他总算明白了,庄清和从知道他被自己耍了之后,就特意进宫见皇后,才不是为了什么国之将来,只是为了给皇后投毒,好反过来恶心他罢了,他料定今晚庄荣渊必要来找他麻烦,所以提前躲开了。 “庄清和有本事你他丫的一辈子别回来。”庄荣渊怒气冲冲地朝天吼了一句。 相比王府里那个满身怒气无处可撒的皇帝,葱笼山小木屋里却是一派温馨和谐。 庄清和提前一天就让阿七悄悄的来布置这里了,相比从前焕然一新的小木屋,完全与王府里的那间新房一模一样! 庄清和揭开她的盖头,她扬起头来冲他笑得甜美,这一刻他只感觉自己的整颗心都要化掉了:“阿初,你好美。” 秦婉初看着他精心布置的旧地方,笑了:“怎么会想到来这里?” 庄清和起身去倒了两杯酒,笑着说起了自己的计划,他将酒递给阿初,最后来了一句:“我们还没有喝交杯酒呢。” 秦婉初早已被他说得怔住了:“你怎么能给皇后下药呢?” “药是我问顾师要的,放心,对身体无害,只是用的剂量大了些会导致皇后头昏体虚,吐上几日,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的,之后她只会更容光焕发,年轻漂亮。” “” 庄清和端着酒杯的手腕已缠了上来,在秦婉初惊疑不定的目光里喝了交杯酒。庄清和笑着说:“皇上这次这么过分,害我们差点天人永隔,我要是不回点礼,可实在有些对不起他。” “所以你才要在新婚之夜躲来这里。” “虽然是为了躲皇上的怒火。”他笑着说,“可是阿初,我其实内心里也是想要回这里完成我们的新婚的,你知道我是在这里见到你的第一眼,是在这里爱上你的。” 秦婉初笑了,却说:“你此刻就尽管的柔情吧,等明天回宫看他不扒你的皮抽你的筋。” “给皇后下毒可是重罪。”庄清和却调笑着说,“皇上不能仅凭猜测,毫无证据就给我定罪吧,我可是不会承认的。” “你?”秦婉初哑然,随之笑了起来,“我发现你们虽不是亲兄弟,可有时候性格是真像啊。” “阿初,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不聊那些无聊的人和事了行吗?”他抱住秦婉初,温柔地在她耳边低语。 秦婉初也反手攀上他的脖子:“阿和,其实我也等这天好久了。” “阿初” 满室烛光摇曳,一片旖旎温情。 庄清和说:“我想生四个孩子,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好不好。” 秦婉初:“” “这几年,皇帝跟皇后生了两个儿子,你不知道他们嫡子出生的时候在我面前那个得瑟” “就连你哥也有孩子了,宁玉尘跟沈玉华也要有孩子了,哦对了,你知道吗,谢云昭也快要当爹了。” “我嘴上不说,可我心里嫉妒得要死,明明我们才最先在一起。” 秦婉初:“”那个趴在她身上的男人,真的确定要在这个时候说这些吗? “所以我要生得比他们都多,让他们啊——” 随着某位王爷一位凄厉的叫喊声,他被自己的新婚妻子踹下了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