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对照组女配[七零]》 1、第一章 林琅被冻醒过来,搓搓胳膊,揉揉眼睛,她记得昨晚睡前把窗户关了,傍晚下过雷雨也没开空调,再说这盛夏六月底哪儿来这么冷的晨风。 林琅揉眼的动作僵住,她就不在昨夜入睡的老宅主卧里! 屋子上方是三根横木和黑漆漆的鳞片瓦式屋顶,四面墙上一半露出黄土原胚,下一半糊了层厚度不一的黑泥。 房间靠近门边的墙角立着一人高、参差不齐缺了大半木门的碗柜,碗柜前一张四方方的竹制桌,两把看着就要散架的竹制椅子。 东向的土墙开了一扇推拉式的木窗,木窗前是一张矮桌,土屋后墙紧挨着一张刷了红漆的梨木旧式大床,统一色系的灰青色床单、被褥、床幔。 床的右侧新旧不一的木箱皮箱叠放着…… “啊!”林琅惊叫一声,脑袋要爆开那般地疼,她“咚”一下砸回木板床,白眼一翻,痛晕过去。 林琅再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屋里少了点阴森感,但林琅还是无法遏制地“呜呜”啜泣,再到“哇哇”大哭,悲伤不已。 晕过去前,林琅以为自己被绑架了,惊惧能否等到警察叔叔的救命,但醒来的此刻,她脑袋里强塞来的记忆告诉她,她没有被绑架,她成为“万千穿越大军”里的一员。 她穿成了“昨儿”睡前看的那本年代文小说里的同名对照组女配。 高考成绩出炉,林琅以717的高分夺得市状元,省第九,她的读书笔记当天就被预订借给邻居读高二的小妹妹。 林琅到阁楼整理要被借出的书,随手翻到了这本不知何时混入她家书柜、缺了封面的年代文小说。 闲来无事,又已经随手翻阅了几页,在阅读强迫症下,林琅将这本小说翻完了。 同名同姓并不能带给林琅什么特别的代入感,她对年代文重生女主的趋利避害、发家致富、打脸一众极品的爽文套路无感,对处处比着女主、处处被比下去的对照组女配更是无感。 但林琅万万没想过自己会穿进来,她那坚定的唯物主义观摇摇欲坠。 这可是年代文啊,茶余饭后,林琅听她姥姥说过无数次她妈和她舅舅当年差点被饿死的那些事情。 “呜呜呜,姥姥,呜,我想回家……”她不想穿书,她想待在自己家里,即便那个家里也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林琅两岁半时,亲生父母离婚又分别再婚,她这枚爱情结晶沦为谁都不想要的破石头,是她姥姥主动把她接到四线城市的老宅抚养长大。 十四岁那年姥姥生病去世,林琅也没去再婚的爸妈家里,只偶尔被接去吃顿饭,当天来回。 时隔四年,林琅再次感受到姥姥在医院病逝时那痛彻心扉的感觉,她被强塞来的“记忆”里,原主唯一亲人姥姥和她姥姥长得非常像,只是原主姥姥更瘦更矮。 但她们都很爱自己的外孙女儿,和林琅相似的经历,原主姥姥已经在四个月前的寒冬去世。 原主在邻居和村大队的帮助下,将老人草草安葬。 格局相似、左右两间组成的黄土屋子就只有原主一人居住。 这么一“回忆”,林琅哭得更伤心了,似乎要把当年姥姥去世的那份悲切也在今日发泄出来。 “咚咚咚!” “琅丫!琅丫,林琅……不去上工,躲在家里是怎么回事?快来开门。” 土堆围起的小院门外,小宁村大队长媳妇,妇女主任董红玉坚持不懈地敲门,林琅姥爷曾是村里的会计,帮过她男人大忙,林琅病逝的姥姥和她也有交情,去世前曾郑重拜托她多照顾些林琅。 昨儿中午她去隔壁王家参加婚宴,顺便来看过林琅,她们说好了今儿去上工,等她上午忙了一通去地里一看,林琅根本没去。 养病还养出懒病来了,他们农村可没这规矩! 又等了会儿,董红玉才等到林琅来开门,“你……又病啦?” 董红玉等出来的那点火气,在对上满脸泪痕、神情病恹的林琅时散了大半,唯二的亲人相继去世,女娃娃又从小体弱多病,乍暖还寒一番可不又病了。 林琅看着这面容陌生的大婶,一番思索才认出了人,再缓慢侧过身去擦眼泪。 她被强塞来的“记忆”只有姥爷姥姥的那部分鲜活、温暖又悲伤,其他人事物都如同雾里看花那般隔了不知多少层。 “赶紧和你叔开个证明,去县里卫生所看看,一直病着不是回事儿,知道了吗?”董红玉的大嗓门又压低了两度。 “嗯,谢谢您……来看我,”林琅一张口,声音就哑得不行。 喉咙发干,眼睛浮肿,嘴唇发白,林琅终于意识到自己哭了很久很久,浑身的力气哭没了,那些负面情绪也跟着宣泄出去大半。 “唉,你这……你林婶儿介绍的人不靠谱,但你也可以适当考虑一下这方面,你这没人照顾可真不行。唉,我还要回去煮饭,就先不说了,还有不舒服,左右喊一声,别自己闷着哭。” 董红玉一句话叹气好几次,各家都不富裕,她能帮林琅的并不多。有些话也只能适当提点提点,说多了她也怕林琅觉得她烦。 林琅再次点头,目送董红玉离开。 林婶儿……林琅“回忆”了一下,就嫌恶地蹙起眉头。 这林婶儿林大红和林琅只是同姓,并无血缘或亲戚关系,准确地说,林琅和她姥爷姥姥一家是小宁村的外来户,三十多年前避祸机缘巧合来到这里定居。 三月初至今林大红来找林琅好几回了,都是要给林琅介绍对象,一个是村里四十多岁打死过老婆的二婚家暴男,一个是邻村的坡脚汉子,一个是县里工人家的傻幺儿。 这三个人不说原主嫌不嫌弃,林婶儿介绍他们过来,纯粹就是恶心人,原主再落魄都不至于去配这些“歪瓜裂枣”。 但原主明显是被林婶儿挑动了这方面的心思。 原本“林琅”想嫁的是隔壁重生女主王诗雯的二哥王建民,互知根底的邻居,她和王建民也算是青梅竹马地长大。 “林琅”收拾齐整了,无论脸蛋还是身材都是生产队独树一帜的好看,“林琅”还未开窍时,王家小二哥明显就对她有意了,时不时跑来搭搭话,再顺手干点儿小活。 但重生女主上辈子最烦就是原主这个二嫂,她重生第一件事儿就是给亲二哥找了个贤惠又能干的漂亮媳妇。 原主还在病中,邻居王家就把婚事风风火火定下来,并广而告之,生怕原主惦记上,再纠.缠不休。 原主有自己的骄傲,因为王二哥频繁献殷勤起的那点儿心思当即就没了,她将目标看向村尾知青院的那些城里人。 但到林琅穿来前,原主对知青院的那些人都仅限于想法上的谋划,还未付出行动,不是她不想,而是天气冷暖一番,她又又病了。 林琅想到书里原主和重生女主那样嫁了个知青,同一个院子住着,女主的知青老公对女主不嫌弃不抛弃,抓住机遇发家致富,双双高考成功,走出小宁村到更广阔的天地去。 原主的知青老公高考失败后不告而别,原主怀着孩子在村里被指指点点,孩子拉扯到三岁被人贩子抱走不知所踪,原主疯疯癫癫,未到三十岁就病死家中。 日头已近中午,气温完全转暖,林琅想着书里女配的结局,再次打了个冷颤。 “咕……” 林琅肚子适时响起,她感觉到饿,撕心裂肺的饿,手软脚软身体发飘的饿。 林琅又想哭了,但此时她哭的力气都不剩多少,她感觉自己再不吃点东西就又得饿晕过去,这回可不一定还能醒来。 在本能的求生欲面前,林琅晃晃悠悠走回屋内,打开碗柜最底层放米缸的柜门,木盖掀开,偌大的米缸一眼看到底,多余的一颗米粒都没有。 林琅说不上多失望,有米她也不会煮,这里可没有电饭煲给她用,她的想法是找点儿零食,实在不行再拿米去请和邻里换点熟食吃。 林琅继续将碗柜扒了个干净,找到红薯米一小袋、去年冬天吃到现在的肉肠半根、硬如石头的麦芽糖浆半罐。 努力又努力地回忆了会儿,林琅放弃继续捅麦芽糖浆,踉踉跄跄跑去屋后,在半露天厨房的土灶铁锅里,找到一颗冷透了的煮鸡蛋。 抖着手剥开鸡蛋壳,林琅三口吃完。 晃悠回屋子,林琅继续拿筷子怼麦芽糖浆,多了点儿力气后,她终于挖出了几根糖晶白丝儿,毫不犹豫送入嘴里。 又许久过去,那让人心慌的虚弱感才真正褪.去。 腾地站起,眼前一黑,林琅又缓了一会儿才慢步走去前院,将院门的木栓插回去。 随后,林琅从两个房间各个角落将原主和姥爷姥姥留下的家当都找出来。 隔壁房间曾是姥姥的卧室和裁缝工作间,现在里面基本保持姥姥去世前的模样,只是原主在做衣服方面没有姥姥的天赋和娴熟。 原主的衣服一直都不少,那缝纫机已经闲置快一年时间了。 林琅继续翻找,在姥姥留下梳妆盒里找到一对儿姥姥给原主准备的“嫁妆”银镯,一枚看不出价值的白色玉佩,加上家里的大件儿缝纫机,四张十元大团结钞票,和包括分角钢镚在内的五块八角九分钱。 又找了一会儿,林琅从衣箱深处找到五斤面值的粮票一张,一斤肉票两张,布票两张,肥皂票一张,面值为0.1的工业票三张,火柴盒票五张。 林家在小宁村一直都算富足,原主姥爷曾是村里大队的会计,原主姥姥会做新式衣服,时不时有人找上门,但从六年前姥爷在后山出意外亡故,一年前原主姥姥生病,钱就越来越不够花了。 姥姥生病看病吃药,俩老病逝后的丧葬再简单也是要花些钱的,再加上原主自己吃饭看病,手头的钱就剩这些了。 短时间内,林琅不用担心自己饿死,但不上工、不开源,她这点儿家底不知能不能挨到年底。 2、第二章 林琅努力想了想自己能在这个年代做什么赚钱,上工是不用想了,她从未做过一点半点农活,老宅的家务也一直是请保姆阿姨在做。 裁缝的手艺活也不行,林琅和原主都没长那根筋儿,她们动手做衣服纯粹是浪费布料。 林琅从小到大最会的是考试,无论试卷难度,她一直都是第一,今年高考期间小病了一场,就算这样,她依旧考到了717的高分,只是无缘省状元。 这些年,林琅那对再婚父母给她的好脸色,大多都是源于她的好成绩,但从姥姥去世开始,林琅就意识到她靠成绩得来的夸赞,并不是她真正想要的。 真正不需要成绩、不需要讨好,也愿意对她好的人,她早已经拥有,只是那个人又离开了。 林琅努力想了想,现在书里是1974年4月18号,重启高考得等三年半后的冬天,她真的能活到三年后吗? 林琅第一次对一件事如此没有信心。 十四岁的林琅在姥姥去世后颓废了半年,就重新回到了学神的位置。 现在的林琅只“颓废”一个上午,就磕磕绊绊地开始尝试烧火,她答应过姥姥要照顾好自己,原主也答应过姥姥要好好活着。 林琅感觉自己要被臭晕过去,臭味源头来自她的头发、她的身体、她的衣服……原主病了七八天,这前后近十天时间一次澡一次头都没洗过,也就是这天还没真正开始热,不然她整个人都要发馊了。 半个小时后,林琅成功生火。 体力告罄,林琅添了点儿水就开始生平第一次的土灶熬粥,十分钟后,她手忙脚乱地舀出半碗地瓜米粥,剩余的半碗完全糊在锅底,铲都铲不动。 “呜……”林琅生理泪水不受控制地往下掉,她的手被木枝割了两道伤口,烧火过程还被烫了两次,及时冲水,不算严重。 一番心理建设后,林琅一边擦眼泪,一边把焦糊味儿的粥喝完。 洗锅添水,火灭了再生,生了又灭,来来回回弄了有一个半小时,才烧出一锅热水,一趟趟将水端到后门边竹子搭起的简易浴房。 林琅洗头洗澡,换上勉强还算干净的衣服。 林家后院有一口压水井,靠近后门的墙角有一个简易版的冲水厕所间和浴房,不用林琅去专门打水,不用忍受普通农家里的旱厕,不然林琅要更难适应,更不知如何折腾了。 这一番动作下来,林琅对原主在个人卫生方面的嫌弃没有了,实在是这里洗一次澡又麻烦又废柴火,对烧火业务极其不熟悉的林琅来说还废手、废眼泪。 “噼里啪啦!” 林琅一惊,努力搓的衣服“啪”一下掉回盆里,她侧着耳朵,听了好一会儿才分辨出这是传说中的鞭炮声。 她姥姥家在四线城市中心老区的民巷里,那里禁鞭炮二十来年了,除了影视节目,林琅从未如此近距离地听过鞭炮声。 “林琅,你在吗?” “琅丫……” 林琅捂住耳朵,等那鞭炮声和黑烟完全过去,才姗姗来迟把院门开了。 迎面是穿着红布大袄、梳着两根辫子的姜淑慧,正是重生女主王诗雯为她二哥王建民张罗来的新二嫂。 姜淑慧身侧是女主王诗雯的亲娘何桃花,她看了一眼林琅,目光又落到林琅身后那相当结实的黄土屋,心中莫名失落,但想想王诗雯劝她的话不无道理,林琅的身体太差了,娶她就相当于娶了个烧钱药罐子,得不偿失。 只要分家顺利,他们拿着宅基地爱怎么建怎么建,完全没必要为了栋两居室的老房子,让她在儿媳妇面前抬不起头来。 “琅丫,这是你王二哥的媳妇姜淑慧,比你大三岁。” 姜淑慧看起比林琅大了至少五六岁,五官清秀,肤色偏健康的米黄,一米六六的身高,不算太高,但对比着弱不禁风、满脸病容的林琅那绝对是高挑又健康,非常符合这个时期人的审美。 “你们好,有什么事?” 林琅半开着门,并不觉得自己和如今的王家还有什么交情可言,按书里剧情,王诗雯和她娘何桃花也不会想她和王建民夫妇有太多接触。 姜淑慧笑吟吟地道,“咱们小学四年级隔壁班的,你忘啦?” 姜淑慧小学没毕业,就辍学在家里照顾侄儿侄女儿,林琅念完一年级就跳级到四年级继续读,是宁山县周边十里八乡为数不多高中毕业的女娃。 她对林琅说不上羡慕不羡慕,但她知道林琅这个人。 “我和建文哥回门回来,晚饭还早,娘带我来左右邻居认认脸,咱们可是好多年没见了。昨儿婚宴怎么也没见你呢?” 姜淑慧再跨出半步,终于看清了门内林琅那我见犹怜的莹白小脸。 巴掌大的瓜子脸,肤色是病态的瓷白,一双水灵灵的杏眼,眼角眼沟微微上挑,琼鼻小.嘴儿,披散着微湿的头发,普普通通的青布衣穿在林琅身上就特别有味道。 姜淑慧想了好一会儿,觉得林琅像……旧时代秀才老爷家里的书香娇.小姐。 姜淑慧对小姑子王诗雯提点的事儿愈发相信了,这左右邻里住着,她可不会给林琅继续勾搭王建民的机会。 “同学?我忘了。我这几天病着不好出门,你们还有事儿吗?”林琅不浪费时间在原主记忆里找姜淑慧的脸。 小学四年级,还是隔壁班……她们就不熟。 而且书里的女主新二嫂姜淑慧对“林琅”并不友善,林琅不会一味地迷信书中剧情,可也不会对这些明晃晃的提示视而不见。 林琅自认没比原主强多少人格魅力,能够让王诗雯、姜淑慧这些人改变对她的“偏见”,或者说,她觉得她会比原主更让她们讨厌。 “忘了也没事儿,咱们说说话就重新认识了呀,”姜淑慧继续自来熟地唠家常。 “淑慧说的对,”何桃花很满意会说话的二媳妇。 林琅听着姜淑慧和何桃花一人一句、没完没了的寒暄,更想关门送客了。比起这浪费时间、毫无意义的唠嗑,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要洗衣服、洗毯子、洗被子、洗碗柜里的那些餐具。 林琅半点儿不掩饰自己的冷淡,姜淑慧和何桃花当然看出来了,热脸贴冷屁.股的事儿,她们很快就干不下去了。 “哈,琅丫什么都好,就是……不爱说话这点,”何桃花摇摇头,作为邻居大婶,她都快帮林琅遮掩不下去了,哪个人家的闺女儿会这样待客的。 姜淑慧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勉强,这番接触下来,林琅比她听说的还要高冷、不近人情。 “罢了……以后你有的是机会再来找琅丫说话,”何桃花拉了拉姜淑慧,姜淑慧这才想起把自己跨入林家大门的半只脚收回来。 林琅狠狠松口气,她终于能关门了,她的十级社恐和尴尬症都要犯了。 “唉!桃花!你和你新媳妇都在啊。琅丫,别着急关门啊,快来看看,我带谁来了!这就是我那教书的娘家侄儿方凯。” “林琅,你好……”身高和姜淑慧齐平,腰却有姜淑慧两个大的青年朝林琅微微一笑,倨傲莫名。 “哐!”一声,林琅将门狠狠带上。 林大红林婶儿的话噎在喉咙里,满脸的笑意立刻变成嫌恶和嘲弄,林琅还当自己是那老头、老婆子捧在手心的娇闺女儿呢! “没教养的丫头……” 林家院门又重新开了,林大红脸上立刻又扬起笑脸,不等开口,迎面是一盆黑乎乎的肥皂水! “哗啦啦!” 不仅林大红当头被泼了一头一身,她带来的那个娘家侄儿方凯,还在门口看林琅热闹的姜淑慧、何桃花等好几人都被渐到了! “啊!” “哎呀!” “要死了……” 惊叫声不断,“始作俑者”林琅重新将院门关上,并带上了木栓。 林琅认为原主以往就是对这个林大红太客气,才让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辱上门! 如果不是再端水费劲儿又有风险,林琅还想再招呼他们几盆。 林大红这回居然直接把人带到她家门口来,林琅充分怀疑她是在恐吓她! 林琅又气又怕,特别是泼水解恨后,那恐惧更是一波一波涌上来,别说林大红那侄儿,就是林大红本人,林琅都打不过。 “跑,必须跑……” 林琅不敢在家里杵着等他们砸门进来算账,她小跑到后门边一顿扒拉,将门后柴火推开。 从后门出去,林琅径直去到了大队长秦勇家里,董红玉和秦勇刚下工到家。 “董婶儿,秦叔……林婶儿惦记我家房子,不逼死我不罢休!咳……”林琅一边掉眼泪,一边撕心裂肺地咳嗽,一边把林婶儿前后介绍三个人的情况都给他们说了。 二婚家暴男,坡脚残疾汉子,傻子……介绍这样的人给林琅,怎么能说林大红是好心办坏事儿,也就是原主脸皮薄,不好意思往外说这些人的情况。 林大红的居心极其恶劣,她不断将这些“歪瓜裂枣”介绍给原主,会给原主一种自己身世悲苦、婚嫁行情当真这么不好的错觉。 之后林大红随便介绍一个情况好点儿的,如她娘家那个又矮又胖的侄儿,原主很难不就范,落到“陷阱”里。 “原主”没能力去认真调查这几人的具体情况,她只是本能地觉得林大红对她不怀好意,她介绍的人甭管靠谱不靠谱,原主都不想见。 林琅是从书里知道了这几人的大致情况,而秦勇和董红玉一个是生产大队队长,一个是生产队妇女主任,他们只会比林琅更清楚这几人的真实情况。 当即他们面色就黑了,林琅姥姥去世还没过半年,这些人就打起这样的如意算盘,当他们这大队长和妇女主任是死人啊! “……如果叔和婶儿帮不了我,我就是去县里告、市里告,也不会罢休!呜……”林琅带着哭腔,咬牙切齿地表达决心。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3、第三章 “我们小宁村大队绝不会有这样的事情!” 秦勇听言眉骨一跳,他可是知道林琅姥爷在县里有些人脉的,人虽然去世了,但说不好有留给林琅什么门路。 “对,有我们在,不会让你受这种欺负!” 董红玉只听说林大红给林琅介绍了县里工人家的那个傻幺儿,其他两个可没听说,不然她中午那会儿绝不会和林琅说那些话。 现在那林大红可不就把林琅逼急了。 “下回可别憋着,早点儿来找我们,”董红玉拉着林琅的手,把人带到厨房里舀热水洗脸,再压低着嗓音安抚,好一会儿林琅才不哭了。 如果秦勇和董红玉能解决,林琅也不想跑县里和市里折腾,目前为止,林大红也没犯罪,警局那边大抵做不了太多。 “呜……他们应该还在我家门口闹,我不敢回家。” 林琅继续哭唧唧地提醒,按“记忆”里林大红那不依不饶的性格,被她泼了水后,不骂上一俩小时不会消气,秦勇和董红玉赶去,完全来得及。 董红玉喊15岁的小闺女儿秦英兰来陪林琅,她和秦勇一同出门往村西林琅家赶去,那边已经围了好大一圈先后下工的村民。 林大红的话越骂越脏,不堪入耳。 林琅没有要去瞧热闹的想法,泼那盆水,又赶来这里一番哭诉,她身上力气又快被耗光了。 此刻林琅怕还是怕,但并不后悔。 “林琅别怕,我爹我娘不会让你被欺负的,”秦英兰跑回房间,泡了一碗麦乳精递给面色苍白、似乎要哭晕过去的林琅。 麦乳精是个稀罕物,但她听了几耳朵林琅的哭诉,认为安抚住林琅非常必要。 林琅轻轻点头,抖着手接过,一口一口喝了精光,“谢谢你,很好喝。” 比起她煮的那糊味儿地瓜米粥,这麦乳精味道相当相当好了。 秦英兰笑了,对林琅莫名亲近了些,“等你以后身体好点儿了,我带你玩。” 秦家人口简单,秦英兰的大姐二姐出嫁多年,三哥在县里念书,她去年勉勉强强初中毕业后就在村里上工,做些简单轻省的活。 不是家里不给秦英兰继续读书,是她实在不爱学习。 秦英兰比林琅小两岁多,按理说她们不该这么生疏,但以前林琅不是在县里寄宿读书,就是在家里养病,能被村里同龄女孩儿约出来玩的时候几乎没有。 “好,”林琅欣然应了。 林琅敲着手指计算时间,大约一小时后,村里的大喇叭响起,大队长秦勇亲自宣读对林大红的批评,再是林大红在广播里的检讨和保证。 董红玉先回到家里,对林琅保证道,“林大红不敢再找你,下次大会,你叔会再和村里人强调一下这些问题,你放宽心,把病养好先。” “我信你们,”林琅眼睛不眨地点头。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作为孤女却拥有一栋条件良好、家什丰富的房子,前赴后继,还不知多少人想算计她。 在董红玉的热情邀请下,林琅继续留在秦家吃了晚饭,再由董红玉和秦英兰一同送她回去。 林琅家门口除了那几道水渍,已经没人了。 董红玉和秦英兰等林琅屋里的煤油灯亮起,她们才相携回家。 林琅不用自己煮饭,只简单洗漱,就爬上.床睡觉,身体确实还虚弱着,林琅根本没能多想点儿什么就睡着了,一觉天亮。 —— 天色大亮,左右邻里结伴上工没多久,林琅也锁门出门,往村大队办事处走去,她要打介绍信去县里一趟,看病是首要,其次是买些生活必需品。 从去年姥姥病了到现在,“林琅”没少往县城卫生所跑,对小宁村到县城的路还挺熟悉。 步行两个小时,如果能赶上七叔公的牛车,一个半小时能到。 坐牛车没快多少,但是省力啊,林琅不觉得她现在的身体能来回走个四小时。 “琅丫啊,找叔什么事儿?”秦勇瞧着林琅还带着点儿昨儿事毕的余悸,瞧着能飘起来的女娃娃,狠起来也能想到去县里告状。 “我要开介绍信去县里卫生所看病,麻烦您了,”林琅说着,把军大衣的帽子掀开,让秦勇确认一下人,顺便也再安一下秦勇的心。 “我相信您和婶子都是公道人,林婶儿不那样欺负我,我也不会说那些话。” 林琅身上的军大衣是她姥爷留下的,林琅个头矮,穿着都要到脚踝了,袖子叠了三折,再戴上帽子,看着非常像小孩偷穿大人衣服。 但林琅能穿的厚衣服都还在后院的澡盆里泡着没洗完,早上起来,她穿着原主衣服出门没两步,就走回来把军大衣穿回去了。 这公历四月中旬的清晨,穿什么的人都有,林琅这么穿不算太奇怪。 “行,叔知道了,你七叔公的牛车应该还没走,早去早回。” 秦勇把快速盖好章的介绍信递给林琅,倒没担心林琅还跑县里告状,有人脉也要用在刀刃上,他处事一贯公道,林琅不至于就这么浪费了。 和秦勇告别后,林琅往村口跑去,堪堪赶上还没走的牛车,将车费递给七叔公,“还有位置吗……” 林琅眼睛瞟去牛板车后座,乌泱泱的都是人。 “有,你坐这边儿,”七叔公盯着林琅因为跑步红透了的脸蛋瞧了会儿,自己挪挪身体,把“主驾驶位”让出小半给林琅。 牛车后的位置再挤挤也能有林琅坐的位置,但让一个小姑娘去汉子堆里挤,不是那么回事儿。 等林琅喘着气坐好,七叔公又提点了林琅一句,“下次去县城,提前一天来家里说一声。” 林琅提前说了,他是不会让其他人占了林琅的好位置。 “是我忘记了,下次一定!” 林琅抬脸朝七叔公感激一笑,眼角如钩,一双眸子又黑又亮,她偏头看向前方,又落回大牛身上,“九儿早上好。” 七叔公家的宝贝大牛叫九儿,“林琅”偶有坐牛车,都会和它打招呼。 大牛没给林琅回应,林琅很快低头回去,那过于大的大衣帽子将她的脸遮了严实。 七叔公一甩鞭子,牛车缓慢动起来,沿着青烟弥漫的田埂路往县城方向去。 林琅第一次坐牛车,第一次见识这样的农村风光,暗暗新奇了一路,对牛车后头那些不时提到她或怜悯或讽刺的话充耳不闻。 林琅不敢自杀,不想饿死,更不想病死,无论愿不愿意,她已经是这个时代小宁村的林琅了,她要好好地活。 一个半小时抵达县城大广场,林琅和七叔公问好牛车返程时间,就往相对“熟悉”的县城卫生所走去。 一个老大夫、一个护士大婶组成的县城街道卫生所。 宁山县的县医院关门好几年了,要去更好的医院看病,得去隔壁的临安县或去市里。去最近的市里,需要坐一个半小时班车到临安县,再坐两小时火车,才能抵达。 林琅感觉自己还没病到这个程度,不需这样折腾。 听诊、把脉、测体温血压等,林琅低烧37.4度,慢性咳嗽,低血糖,营养不.良,花了三块五毛钱,林琅拿了七天的药。 林琅走出卫生所,又走回来。 “您能卖我几张口罩吗?我怕传染给别人,”林琅之前没意识到自己得流感,可能传染人,现在知道了,就不能不当回事儿了。 另外就是她这张脸挺招人的,早上洗脸时,林琅在水盆里好好打量了自己,和林琅自己的脸像了七八分,不像的那两三分是因为这个世界的她面带病容。 “我这里也不多,送你两张用,等病好了,再来我这里开药调理身体,”老大夫对林琅还挺和颜悦色,这年头懂得这些知识的女娃娃可不多。 没意识到自己病得挺严重前,林琅来这里是找他开调理身体的药,现在可不就先把病养好了,才能真正开始调理身体。 “谢谢您。” 林琅接过口罩戴好,和老大夫道谢告别后,就直奔县城唯一的国营饭店,不用粮票,买了十个大肉包,花去两块五毛钱。 就在饭店角门的台阶坐下,林琅一口气吃完两个大肉包。如果不是已经撑到嗓子眼了,她还想继续吃。 重新戴好口罩,林琅慢慢散步到国营饭店不远处的供销社里一通采购,必须要票的买不了外,林琅把必须的那些都买了。 十斤玉米面,两斤瘦肉,二十个鸡蛋,不要票的水果糖一大包,牙膏、牙刷、牙杯,肥皂,盐巴、引燃用的小火柴等,买得多了还附赠一个小麻袋,林琅的钱包又空了一半,整整十块钱花出去了。 拿着新买的塑料牙杯到国营饭店借了开水,林琅把药吃了。 计算着兜里的钱,林琅又花四毛钱买了二十个馒头,真正将小麻袋塞满了,随后她也不往别的地儿晃,回到七叔公的牛车边等人齐。 不远处,两个知青办完事儿也往这边走来。 林琅目不斜视走到七叔公身边,从小麻袋里掏出一个大肉包递给他,“我请您吃。” 两毛五一个的大肉包,可一点儿不算便宜,但比起七叔公一直以来对林琅和她姥姥的照顾,又不算什么。 林琅知道自己情况,以后怕是要经常往县城买吃的用的,他和七叔公打交道的时间只会更多。 七叔公放下凉水壶,先接过林琅右手边的麻袋,放到牛车靠近前座的位置放好,再转身回来接林琅递给他的大肉包。 “和叔公瞎客气什么,回头来家里吃便饭,你阿婆惦记你呢,”七叔公说着扬扬手,示意林琅先上到牛车找好位置坐。 昨儿林琅家门口的热闹已经通过广播传遍了,七叔公被媳妇念了一宿,他也有些自责对林琅疏于照看,给林大红这些人可乘之机。 林琅脑袋里浮现一个农村老婆婆的形象,点点头,“好,我不和您客气。” 林琅继续走去和健壮无比的黑色大牛打个招呼,“九儿好,等我病好了就去家里看你和阿婆。” “记忆”里,七阿婆经常串门找林琅姥姥唠嗑。近两年七阿婆的腰病犯了很少出门,去年林琅姥姥也病了,俩家林自然来往少了。 姥姥病逝到现在,“林琅”浑浑噩噩,恍若天塌了那般,沉陷在悲伤里,无法接受亲人离世的现实。 林琅初来乍到,对这些“旧交情”多少有些无从着手的感觉。 小宁村的这些人看“林琅”都挺熟的,但林琅依旧感觉自己和他们不太熟、不认识。没看到人都想不起来相关的人和事儿。 4、第四章 大牛甩甩尾巴低低“哞”了一声,竟像是真的认出了林琅一般。 得到回应的林琅很是高兴,脚步轻快地走去牛车后,手脚并用,好一会儿才爬上去,再紧挨着自己的麻袋坐好。 林琅探究的目光看去四周又很快收回,她方才似乎听到了嗤笑声,但她并不觉得引人发笑的是自己,也没在意,闭上眼睛小憩。 “那是昨儿广播里的林琅?琅丫?” 笑话林琅的张希民是去年冬月下乡来小宁村的男知青,昨晚的“广播”热闹外,他也没少从村民的闲谈八卦里听到过林琅,但一直没正脸好好看过人。 今儿来的牛车上,他也是听两个大婶八卦了林琅一路,好奇地瞅过几眼林琅的后脑勺,现在才真正见到了本人。 他倒不觉得林琅有八卦里的那般凄苦无依、可怜巴巴,至少林琅本人看起并不觉得自己可怜。 这点儿倒挺难得的。 被张希民捅了一胳膊肘的祝之徽点了点头,并不做更多回应,但他的余光也落在林琅身上,他莫名觉得眼前的林琅怕生了许多,眼神都没往他脸上看过。 以前的林琅虽然也不和他说话,但会和其他农村妇女那样时不时瞧他一眼。 祝之徽脚边也是一个麻袋,是他从邮局取出、京城家里给他寄来的东西。麻袋里的信他匆匆扫过没细看,但大致内容已经知道,家里宁愿花大钱给小弟买正式工作,也不愿花钱花人脉把他弄回京城去。 祝之徽十八岁下乡来的小宁村,六年过去,他已经二十四岁,妥妥的大龄未婚青年了。 这期间,他给家里写过不知多少封信,家里对他的态度越来越敷衍,大致已经默认了他这辈子都回不去了。 祝之徽不甘心,但也找不到回城的办法。 随着每年不断的知青下乡来,知青院已经是七八个人一屋的情况,他实在不想继续过下去了。 但村里宅基地有限,怎么都不可能分给外乡人的知青建房,即便给了,那大几百建房子的钱,他们也舍不得花在这做梦都恨不得远离的小山村里。 “小丫头挺有趣的,”张希民低喃两声,想起家里十岁出头的小妹,他下乡,爸妈兄姐都不怎么伤心,小丫头抱着他的包裹哭得稀里哗啦。 他下乡了,同时也意味着小妹将来不用下乡来吃苦了。 祝之徽闻言转头过来,认真地看了一眼张希民,他不确定张希民是否起了和他类似的念头。 娶个条件好点儿的村妹,融入村里,改善生活条件,至于未来的事儿,未来再说。 张希民没发现祝之徽的打量,他很快就自来熟地和七叔公唠起了村里的其他八卦,韩家妯娌不和互相大打出手,王建民娶妹妹的小学同学当媳妇,王家又又分家失败等…… 王家就是林琅隔壁的老王家,老太太老爷子还建在,两个女儿嫁出去多年,剩下三个儿子都住一起,儿子们分别娶媳妇又生儿女,小重孙辈在内一共二十四口人。 王家早几年就计划着分家,但到现在也没真正分家。 二十四口人挤在大小不一的六间房里,就连前几天王建民和姜淑慧的婚房,都是从张家老大主屋再隔出一小间来的。 稍微想想,就能知道那有多不方便,多让人尴尬。 牛车上,林琅在药效的影响下,很快就进入浅眠的状态,但没多久她就被不知何时坐边上的人推醒了。 “再往里挤挤,祝大哥他们要坐不了了。” 王诗雯说着已经努力往林琅身上挤,林琅下意识挪了挪身体,就没动了。 即便林琅把军大衣脱了,依旧挪不出多少空间,以往七叔公的牛车也不是没有不够坐的时候,先来后到,没赶上的就只能自己走路回去。 赶牛车多年的七叔公早就数着人头,正是因为牛车要走了,又多了王诗雯和她堂妹,才使得祝之徽和张希民几人不够坐。 搞清楚情况的林琅也不同情祝之徽俩人,没见同村的大叔婶子大姐们动都没动,祝之徽和张希民主动把位置让出来了,不够坐就只能自己走路去。 林琅一言不发抬起脸,黑黝黝眸子盯着重生女主王诗雯看。 十九岁的王诗雯五官只能算清秀,但她的身材是村里未婚少女里难得有的凹凸有致,婀娜多姿,很招眼球。 在新世纪网络时代见多了美人的林琅第一眼看王诗雯,只会看脸,没有感觉特别好看,整体画风和她这穿来这两天见的村民、县里人一个样儿。 至于书里着重描绘王诗雯的身材,因为衣着宽松的缘故,林琅凭肉眼感受不出来。 不过被推挤的那几下,林琅已经知道王诗雯比她有力气多了。 想想也对,这是年代文世界,又不是什么祸国妖姬女主重生文,王诗雯模样中等偏上,性格活泼,能说会道,还有把力气,工分赚得不比男人少。 羡慕啊……林琅也想有力气,不仅能养活自己,正面对上林大红她也不用怂得从后门跑路了。 “呃……林琅,是你啊。” 王诗雯差点儿脱口喊林琅叫二嫂,在推人前,她确实没认出林琅来,但林琅抬起脸,戴着口罩,只露着双眼睛,她也认出来了。 书里王诗雯对“林琅”的标签是狐狸精、搅家精、药罐子,勾得她二哥对父母不孝,对兄妹冷血无情,自己发了大财,却不愿给他们这些亲人任何一星半点儿的帮助。 王诗雯恨不了未来能带给她财富和机遇的二哥,就只能迁怒“林琅”这个前世二嫂,她自认为恨得有理有据,但林琅看她的目光和小宁村其他人没区别,她们……不熟! “我二哥前天结婚了,你知道吧,那天太忙了,不知家里有没有给你到喜糖吃?”王诗雯面色微微一变,就继续和林琅唠起来。 但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提醒林琅她二哥已经名草有主了,林琅嫁谁都好,就是不能嫁到她王家来。 话不投机半句多,谁惦记她二哥了! 林琅半点儿不想多搭理王诗雯,继续抱膝靠回货物堆,闭眼小憩。 “琅丫病着呢,你们这是昨天就来县城了?” 坐林琅对面的已婚大姐接过话,替林琅解释一句后,就当面八卦起王诗雯姐妹的行踪来了。 “前天来的,我和堂妹来小姑家玩两天,”王诗雯捏了捏怀里的包裹,有部分东西是小姑让他们稍回去给家中俩老的,还有部分是她自己去黑市买的。 佛靠金装,人靠衣装,王诗雯认为自己好好捯饬和保养,不会比林琅差。反倒是林琅没了她二哥拿钱拿药养着,还不知会如何呢! 王诗雯这个时间去县里住两天,更多是因为家里办亲事,远嫁的大姑一家回来,房间完全不够住,她和堂妹只能蹭着当天来回的小姑一家来县城里待两天。 今儿大姑一家肯定走了,她们也能回去了。 当然,来县城的这两天王诗雯也是办了大事儿,她去找县里的初中男同学“分手”了。 那个男人未来只会守着他的破工作窝囊一辈子,重生回来的王诗雯怎么还会看得上他。 王诗雯分手也是分得有理有据,合情合理。 男朋友背着她勾搭邻居小青梅,被她抓个正着,加上男同学家里本来就不大同意他们的婚事,不用费什么力,这还没一撇的婚事就彻底告吹了。 如果不是牛车上碰到林琅,王诗雯的心情还能继续好下去,此刻林琅勾起了王诗雯许多糟糕回忆,回应大姐的话也是有一句没一句的。 王诗雯和大姐说话时,张希民走到牛车前边一看,遗憾道,“这边也坐不了啊。” 清晨来时勉强能让林琅坐下的“副驾驶位”已经被货物堆满了。 不得不说张希民已经后悔自己瞎好心了,临近中午,坐不了牛车的他得饿着肚子步行两个小时回小宁村。 然而事实就是他自己主动开口给王诗雯姐妹让位置,这后果只能他自己担着。 张希民和祝之徽一番交流,祝之徽带着张希民的包裹坐牛车,张希民走路回小宁村。 王诗雯和同牛车大姐说着话,目光若有若无落在祝之徽脸上。 上一世祝之徽想和他二哥竞争林琅来着,最终敌不过林琅和她二哥的“青梅竹马”之情,转而娶了秦大队长家的幺女秦英兰。 后来高考重启、知青回城潮到来,村里好些抛妻(夫)弃子的男女知青,只有祝之徽高考成功不说,还把秦英兰带到京城去过好日子去了,十里八乡没有不羡慕秦英兰的。 感觉到目光的祝之徽偏头看来,王诗雯俏脸一红,依旧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祝之徽却很快移开目光,他还以为是林琅在看他。 林琅对这些眉眼官司半点儿不知,牛车晃悠没多久,又把她的睡意晃出来,快到村口了,林琅才悠悠醒来。 揉揉眼睛,又缓了好一会儿,林琅才意识到自己穿书来到完全陌生的七零年代小山村。 将车费递给七叔公,林琅提着自己的小麻袋回林家小院。 东西放好,重新锁好门,林琅拿着卫生所开的诊断记录,再跑了一趟大队长秦勇的家,继续请上一周的假。 在感冒完全好之前,林琅不打算去上工赚工分。 林琅有自知之明,她对农活一窍不通,“原主”没比林琅好多少,她勉强去上工的结果很可能是一通折腾反而把病累严重了,那她这七天赚的工分还不够她买药吃。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话在什么时候都不会错。 5、第五章 从大队长秦勇家回来,林琅认认真真在家里养了一周病,每天唯一的出门活动是在下午傍晚时分和秦英兰约着去后山捡木枝。 林琅家里本来就不多的枯枝竹片,快被她用没了。 林琅养病期间,隔壁邻居重生女主家里的“热闹”一点儿不受影响地接连上演,王诗雯撺掇父母分家不成,被二婶三婶记恨,男人们上工不久,她们就从小吵发展到大吵。 上午八.九点,煮饭或洗衣服中的林琅被迫听王诗雯和她两个婶婶吵架,时近中午,男人女人们上工回来后,又是好一番争吵。 连着几天都是这样的争吵,最初那天林琅还有点好奇心,现在只觉得吵闹。她只为自己和“原主”庆幸,她们这辈子不用嫁去这样吵闹的王家。 一星期病假的最后一天,林琅又去一趟县里,卫生所复诊外,林琅非常想念国营饭店的大肉包,她对自己的厨艺已经绝望,只求不毒死自己就行。 卫生所出来,林琅又花出去八块钱。 她的流感已经好了,新开的药是调理身体的,贵是贵,但林琅希望它能有用,不然未来她真的很难靠劳动养活自己。 新上工第一天,秦勇给林琅安排了和秦英兰一样的活计,割猪草。 这活不算繁重,相对的工分也不多,五工分,只有壮劳动力的一半,但绝对够林琅自己的口粮。 即便如此,割猪草的工作对林琅来说依旧险象环生,她很有预见性、包着布条的手依旧被割了几道,没见血,却肿得老高。 “对不起啊,连累你了,我一会儿找大叔说,把我的工分算三分给你,”林琅强忍着眼泪捂手和秦英兰道歉,她们一起的活儿大部分都是秦英兰干了,她心怀歉意却做不了多少,只能把工分还给秦英兰。 秦英兰沉吟两秒点了点头,之前一起捡树枝她单纯认为林琅划水,出来玩、散步的性质更多,现在一起正式干活了,她才发现林琅能如此之“废”,难怪以前林琅姥爷姥姥都不让她上工干活。 割完猪草,林琅让秦英兰歇着,她多走几趟把猪草抱回猪棚交差。猪棚那边还安排了专门煮猪草糠和打扫猪棚的人。 傍晚工分核算时,林琅按约定把自己工分多记到秦英兰名下。 林琅倒不算灰心,她毕竟也赚了两工分不是,积少成多,熟能生巧,她相信未来她也有能完全靠劳动养活自己的那一天。 然后,在林琅上工的第三天,她中暑晕倒了……只能请假半天养好了再上工。 —— “林琅同志,我帮你吧。” 傍晚,祝之徽出现在林琅搬猪草回猪棚的山间小路上,似乎是看不过林琅那摇摇晃晃、气喘吁吁的模样,才提出了帮忙。 林琅抬眼一看,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又怕自己跌倒,连忙止步,再连连摇头,“不用不用,你让开,挡我路了。” 她要是连猪草都搬不了,秦英兰该更嫌弃她这个工友了。 林琅穿书再一天就要满一个月了,她对村里的情况要比刚来时清楚许多,除了记分员、仓库管理员等个别工作,不会有比割猪草更轻松的了。 人贵自知,以她村中孤女的家世身份,是不可能成为动动笔头的记分员的。 再就是这个祝之徽前世是她朋友秦英兰的丈夫,这一世是书里重生女主王诗雯的知青丈夫,她是有多想不开才会接受他的帮助啊。 当然,林琅最初那不婚念头也摇摇欲坠了,实在是现实逼人低头,她要活下去,要保住自己的房子,就必须找个人品过得去的男人来共同承担风险。 但男主祝之徽、男二张希民以及书里原主的知青丈夫贺永明,绝对不在林琅的考虑范围内。 说曹操,曹操到! 王诗雯和她二嫂姜淑慧正携手往这边来,林琅一点儿不想和她们打交道,在祝之徽让开路后,她就拐过小径,往猪棚那边去了。 猪棚的味道难闻得很,村里除了管猪棚的大婶和林琅外,其他人没事儿可不会往这边来。 “唔……”林琅瞪圆眼睛看从猪棚后绕出来的知青贺永明,身累又心累。这几个知青有病啊,堵她都堵到猪棚外来了。 林琅内心暴躁,目光却很快收回,只当没看到贺永明,她放下猪草转身就跑,仿佛身后有狼在追。 这已经林琅最后一趟搬猪草,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林同志……”贺永明被林琅逃跑的架势无语到,他手心攥着的鸡蛋差点儿捏碎,一迟疑再大步追来。 贺永明远远就看到,祝之徽和两个女同志在猪棚出来的岔道口说话。在林琅气喘吁吁、跌跌撞撞跑过时,祝之徽下意识伸手要扶。 但林琅脚步和眼光都没停,看见亲人那般奔向更远处的秦英兰,“走走走,咱们走。太闹心了,呜……” 秦英兰没来得及多瞧林琅身后的热闹,就被林琅拖走了,准确地说,是她拖着差点儿跑岔气的林琅走。 林琅和秦英兰相携去登记工分,今儿林琅比前几天都割了更多猪草,她理所应当地要了三个工分。 秦英兰拿着七个工分,非常满意,工分赚得多了,她娘给她的零花钱也会更多。林琅虽然不会干活,但也不占她便宜,她们相处还算愉快。 林琅回家第一件事儿就是烧水洗头洗澡,上工快二十天了,她依旧没能习惯猪棚的味道,更别说把这些味道带到床上。 林琅不会干农活,家务活也是一言难尽,但有些地方却讲究得让秦英兰无法理解。每天洗头洗澡洗衣服一通下来,都够她们睡上饱饱一觉了。 这快一个月的灶台鼓捣,林琅基本掌握的生火烧水技巧,唯独厨艺还是一言难尽。 没有教学视频,没有食谱,家里又只有油盐两个调味品,林琅在厨艺上的追究只剩下不毒死自己。 “琅丫,在吗?你家来客人了!” 七叔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林琅放下正在搓洗的衣服,快步跑来前院开门。 门一开,风一吹,林琅披散的微湿长发糊了满脸。 也是天还没黑,不然要吓到不少人。林家门口一串儿跟着七叔公和“客人”来的大小孩童们。 林琅对七叔公还算信任,她打开门让他们进到小院里说话,看热闹的孩童们、以及左右前门出来观望的邻居们都被挡在院门外。 林琅扒拉开挡住视线的头发,看向这位男性“客人”。 林琅看他的第一感觉是他好高! 再就是这位大叔好……邋遢啊! “男客”身上穿着有不少年头、补丁繁多的黑褐色列宁装,搭配沾满泥土尘埃快看不出本色的工裤,一双穿旧的胶头鞋,他那对男性而言绝对偏长的头发,被山风吹出的糊脸效果不比林琅少。 头发长、又被汗水黏到一起,露出不多的脸上更是胡子拉碴,也不知多久没打理过自己。 不过他邋遢归邋遢,没什么油腻感,倒像个家里过不下去、来打秋风的落魄亲戚,他落半步在七叔公身后,进到院子也没到处乱看,还算懂礼貌。 “你是……”林琅没在“记忆”里找出这位客人是谁。 “我姓闻,闻昭非。你叫林琅是吗?温奶奶和你说过京城闻家吗?” 闻昭非感受到身侧老爷子突然瞪目看来的警惕,立刻从夹克胸口暗袋里掏出一块红布,红布打开里面一枚白色玉佩。 “温奶奶去年九月初寄去闻家一封信,今年三月才辗转送到我手里。很抱歉,我来迟了,没能看望温奶奶。” 林琅姥姥闺名温如归。去年九月初到现在五月中下旬,已经过去近九个月时间,温如归也病逝小半年了。 在来小宁村的路上,闻昭非大致和同牛车的村民打听了些林琅的情况,唯一亲人姥姥病逝,她自己也是大病小病不断,近一个月才开始好好上工。 “稍等,”林琅仔细看了看玉佩,转身进到房间,没多久她把梳妆盒里的另一枚玉佩拿出来和闻昭非手里的那枚进行比对。 两枚玉佩同属一对儿,完好地贴合在一起后,色泽工艺都能看明明白白,闻昭非没找错人家。 七叔公收回瞪目,开口和林琅解释,“你姥姥去世前和我说过,京城那边可能会有人来看她,如果人来找,让我把人领来。” 闻昭非在县城车站广场询问小宁村被七叔公听到,他多问几句,知道闻昭非从京城来,又是来探望林琅姥姥,他就把人领来了。 林琅脑袋瓜迅速转起来,“记忆”里的去年九月初,姥姥让“林琅”去寄一封重要信件,但姥姥没告诉“林琅”信的内容。 姥姥病逝得很是突然,前一天晚上她们还能一起吃饭,一起说话,看着像是要好起来那般,第二天林琅起来去看姥姥,人已经没了,什么话都没能和林琅交代。 “林琅”心病的重要原因之一是自责那晚她没给姥姥守夜照顾,没有发现姥姥的不对劲儿,及时救治。 提起姥姥,林琅的情绪明显失落,不止是“林琅”病中想姥姥,她也想了。 “谢谢你这么远来看望我姥姥,我能看看姥姥给你的信吗?” 林琅安再提出要求,他是林琅姥姥特意写信请来的“故人”,无论是林琅,还是七叔公都对他放心不少。 书里剧情,从重生女主视角出发,只提到五月初林琅家里来了客人,小宁村人八卦了一阵儿,但这位客人当天来当天走,后来再也没出现过,这个八卦风一过,就没人再提及了。 现在这位“客人”得知姥姥病逝,依旧坚持来家里见她,还带来明显是一对儿的玉佩之一。 林琅脑洞大开,难道这闻昭非是“原主”失联多年生母或生父那边的人吗。 “可以,”闻昭非虽然对林琅的要求有些奇怪,但还是从身后的背包里把信原件找出来。 林琅跑去房间把唯二的两把竹椅搬出来,给闻昭非和七叔公坐,她接过信,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期间忍不住一再打量闻昭非,这突然到来的“娃娃亲”对象。 她以为这“客人”是大叔,原来是和她同辈的哥哥,难怪听声音挺年轻挺好听的。 人声不对版,或许说的就是他吧。 6、第六章 “玉婆婆和闻爷爷身体都还好吗?” 林琅终于从“记忆”里找到了信件里相关的人物,也不怪她没第一时间想起,林琅姥姥一直管自己的手帕交叫阿玉,“林琅”管她叫玉婆婆。 至于玉婆婆的丈夫家人,林姥姥很少和“林琅”唠这些,只说她有这么个好姐妹,希望她们有生之年能再见见、说说话。 但“记忆”里,林琅姥姥已经好些年没有提及这个好闺蜜了,“原主”以为是姥爷去世打击到了姥姥,不爱说故人故事。 “原主”问过一回,姥姥没说,她就没再问过。 闻昭非敛起眸光道,“奶奶五年前去世了。爷爷身体还好,有专人在照顾他。” 对信件的内容,闻昭非了然于心。 林家和闻家的的确确有一段“娃娃亲”的约定,但约定的对象却不是现在的林琅和闻昭非,而是林琅的母亲林可萱和闻昭非的父亲闻明轩。 三十多年前,时局动乱,林家和闻家接连遭遇祸事,互相失联近二十年时间,再联系上时林琅母亲和闻昭非父亲都分别嫁人和娶亲,这娃娃亲自然“作废”了。 这个世界的林琅随姥爷姓林,她原本还有个名字叫慕琳琅,她四五岁时被林可萱送回小宁村,她本人追着林琅的血缘生父,不知是出国还是去了港城那边…… 林琅被塞来的“记忆”里,没有任何她四周岁前的回忆。 林家俩老对外的说法都是说林琅父不详,母亲失踪多年。“林琅”对个中细节知道的不多,这个年头有个在国外的母亲父亲可不是什么好事。 “林琅”从懂事起就当自己没有父母,现在这个穿书来的林琅更不愿寻什么亲,从信件里知道闻昭非和他们不相关,林琅还悄悄松口气。 但“娃娃亲”对象找来家里了,他们总要一起把事情解决了,有个明确的说法,总不能将来再继续传给下一代吧。 信件里,林琅姥姥的说法相对委婉,说明了她的病情和俩家“娃娃亲”的由来始末,因为恩情,也因为彼此深厚的友谊。 因情谊许下约定,也要有情义才能延续。 林琅姥姥温如归写这封信是为了给外孙女儿寻找依靠,而不是增加枷锁。她在信件里特别强调了,或有一方不愿,这约定也能就此作废。 信件最后,温如归询问闻老爷子近况,再问是否能安排人尽快来小宁村一趟,让俩家孩子相看,给这段“娃娃亲”一个结果,无论好坏。 京城闻家未婚适龄的孙子外孙并不少,但孙辈里只有闻昭非生母早逝,父亲再娶生子,闻明轩明显是更爱护他和现任妻子的孩子,闻昭非的堂哥表弟们家里也是类似情况。 谁家都不愿推人出来,一来二去,众人就默认了闻家俩老养大的闻昭非,有义务去履行俩老当年留下的“娃娃亲”约定。 这也是这封信辗转多时到今年三月,才送到闻昭非手中的主要原因。 林琅把看完的信还给闻昭非,她侧身和七叔公低语几句,七叔公点点头起身到林琅家后院那边溜达,前院这边留给林琅和闻昭非继续说话。 林琅抬脸,认认真真地看闻昭非一会儿,开门见山问道,“关于娃娃亲,你是什么想法?” 林琅对着突然的“娃娃亲”有点儿懵,但可以确定的是书里“原主”哪辈子都没和闻昭非履行婚约。 闻昭非神情立刻跟着严肃起来,“如果你坚持约定,我可以承担起责任。如果你不愿意……闻家愿意给你三百块钱当作‘嫁妆钱’。” 三百块钱可以让林琅在县里买到一个工作,林琅干不了农活的事情可以解决。一个好工作,也能让林琅找更好的对象,怎么都比嫁给他强。 出于为林琅考虑的想法,闻昭非也认为林琅不适合嫁给闻家的其他孙辈们。他们无视温如归的病情互相推脱,到了今年三月怕老爷子发现大发雷霆,才想起把他推出来。 门户观念和偏见最是摧残人,非自愿的婚姻只会给林琅带去更多的苦难。 闻昭非补充道,“我奶奶和温奶奶是一辈子的好姐妹,林爷爷还曾救过我爷爷的命。” 可以说,无论哪个选择,林琅都不需亏心。救命之恩,哪里是能一段婚姻或三百块钱就能了结。 闻昭非面色微微发窘,所谓闻家给的三百块钱,其实是他个人出的,已经是他工作两年的绝大部分积蓄了。 来前他没想到林家的境况如此糟糕,不然多少还能和同事朋友凑上一些,他以这副模样和林琅见面,对林琅可能的选择已经有预见。 三百块……林琅在现代可是有价值百万的房子和几十万存款的。她没有父母缘和兄弟姐妹爱,但拥有姥姥的全部偏爱。 这个世界的“林琅”也是如此,林家穷归穷,却从来没有亏待过“她”,物质和精神上都是如此。 林琅对三百块不心动,对闻昭非所说的第一选择倒有些想法。 “我嫁给你能吃饱饭吗?”林琅将又被风吹散的头发别到耳后,莹白脸蛋露在西斜的霞光里,那双眸子又黑又亮。 闻昭非抿了抿干到起皮的唇,点头,“能,我大专临床医科毕业,工龄两年,目前工资五十八块,还有各种票补贴。” 这工资是今年二月才提到的五十八元,最开始只有三十元,积蓄也只有三百来块,但让自己和林琅吃饱饭不成问题。 林琅眼睛一眨,紧接着问道,“你不打媳妇的吧?” 她在运动方面天生缺根筋儿,这个世界的身体又体弱多病,万一嫁给家暴男,她怕是挨不了一顿打就得归西了。 她这问的话多少有些冒犯和莽撞,但她和闻昭非谈不拢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眼下顾及不了多少,她只想看出点儿闻昭非对家暴的态度。 “不打!”闻昭非眉头蹙起,他最看不起看不惯的就是那些表面人模人样,背地里只会打媳妇孩子出气的男人和极少数女人。 “如果遇到类似情况别莽着上,你最好是报警求助。” 闻昭非看林琅瘦小又病弱的模样,莫名担心林琅见义勇为不成,把自己搭进去了。当然,林琅对家暴“零容忍”和警觉,还是被他欣赏的。 闻昭非在农场,就用合理合法的手段处理过两个家暴男。那俩人有所收敛,而被家暴的对象自己没有逃离和求助的想法,外人帮不上太多。 林琅绷着的嘴角微微上扬,又长又密的睫毛随她弯起的眸子卷翘起来,眼角如钩,梨涡浅露,“我选择一,嫁你。” “唔……”闻昭非没想到林琅会答应得如此之快,他一箩筐的话不知从何说起了。 “对了,你是真的愿意履行‘娃娃亲’娶我吗?你要是有别的想法或有心爱的人,千万别勉强,我要三百块也行。” 林琅快速谋算起来,她嫁人确实能实现阶段性的“一了百了”,但也没到非嫁不可的地步,如果闻昭非心甘情愿,他们算是皆大欢喜。 如果闻昭非不愿意,他们还是能一个拿钱,一个走人,从此不复相见。 手头多这三百块,林琅觉得自己安稳活到三年后的几率又多了一些,但也只是一些,还是那句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林琅这个月跑县城勤了些,村里就有不少人在背后说闲话,很多时候,她怕是有钱都不敢花。 这也是林琅手头能花的钱不多了,但还不卖闲置缝纫机的原因之一。 其实如果不是今天上工真的有些被祝之徽和贺永明烦到和吓到,她可能不会这么快考虑婚事。 闻昭非能感觉林琅并非看上他这个人,只是他“合适”,恰好在林琅需要一个丈夫时出现,不知何原因,成为林琅可以首先“考虑”的对象。 “你愿意的前提下,我也愿意履行这个约定,”闻昭非朝林琅肯定地点头,在林琅愿意嫁的前提下,他不会推卸责任。 他没有毁约的想法,也没有什么心爱的人等着他娶。 闻昭非开口前的沉默是因为他的情况并不算好,他怕林琅选了他会后悔。 “我虽然是医生,但我工作的地点不在京城,在东北荒沼泽边的农场卫生所,那里的环境、气候、生活条件……都不太好,”闻昭非目光平和地看林琅。 到东北农场工作,是他自己的选择,他不后悔,但还未成为他妻子的林琅依然拥有重新选择的机会。 交浅言深容易出事,在林琅还没确定嫁不嫁之前,闻昭非不好和林琅说更多他和闻家的情况。 当然,他也着实没想到林琅放着三百块钱没要,要选和他履行婚约。 林琅眉梢一挑笑了,面庞在稍显黯淡的霞光里熠熠生辉,“你看我这里条件也没好到哪里去,你不嫌弃我,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她考虑嫁闻昭非不是冲着闻家,而是闻昭非愿意履行承诺、不远数千里愿意来小宁村的担当。 闻昭非这份担当在小宁村少见,在林琅相对熟悉的现代社会也不多见。 因着这份欣赏、和她如今确实窘迫无奈的境况,她愿意赌一把,即便他们婚后过得不好,她相信有祖父母辈“救命之恩”的特殊情分在,他们也能和平分手。 迎着林琅的笑脸,闻昭非心头一颤,脑袋空白了一瞬,再回神时,他的世界充斥着唯一又强烈的感受。 林琅好白,像一团白雪,更像一只毛发雪白、喵呜叫着撒娇的猫崽。 7、第七章 猝不及防地,闻昭非耳根的热度腾起,既是对陌生情绪的羞涩,也是对如此荒诞感受的羞愧。 他从不知自己如此孟浪,像个……色胚! “好,”闻昭非回林琅一个稍显僵硬的浅笑,迅速将脑袋突兀冒出的感受销毁干净。 转念一想,如果他能猜到林琅的回复,他绝不会以这幅模样来见,多少要在县城的招待所好好打理一番。 这个念头一起,闻昭非愈发觉得自己莫名其妙了。 “那就这么说好了!”林琅笑意盈盈地拍拍手,一副“恨嫁”的欢喜模样。 林琅没和闻昭非多说自己不会干活不会干家务那些,她看闻昭非这幅邋遢模样,一个不错的职业外,她不觉得闻昭非比她好到哪里去。 还是那句话,他们谁也不嫌弃谁! “对了,咱们结婚要走什么程序,我不太懂。你请了多久的假?够咱们结婚吗?咱们要在哪里结婚?我不想搞太麻烦。” 林琅看着眼前这年龄未知的结婚对象,思索着要不要找妇女主任董红玉或七阿婆询问一番。 闻昭非低咳一声,再一一回答林琅的问题,“我请了一个月的假,来回农场需要小二十天时间,我来时路过京城,待了三天,能让我们自己支配的时间一周左右。” “我今年24岁,七四三农场二区卫生所在职医生,月工资58元和各类票补贴。卫生所有家属院分配,我可以重新申请房子。” 闻昭非原本住的单人职工宿舍条件过于简陋,原本过了试用期就可以申请更好的房子,他一直没弄。 闻昭非拍了拍自己的背包,“证明材料我都随身带着,结婚需要和领导打申请,明儿我去县里邮局发个电报,我们抵达农场就能去领证。在婚礼仪式方面……我们可以两边都办。” 现在的婚礼一般就是请亲朋好友、同事来家里吃个饭,认个人就算完成了,婚礼办得太过隆重反而会被人说。 闻昭非没结过婚,但从小到大身边邻居、同学、亲戚陆续结婚的挺多。 闻昭非能一下子请到一个月的假,是他工作两年从未请过假,此外他还找同事调了近一个星期的班,他这幅狼狈模样和疯狂调班不无关系。 满打满算闻昭非能在宁山县待上一周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 “村里就算了吧,我们把户籍和结婚介绍信材料弄好就行,农场那边……你说了算,”林琅都决定要嫁去遥远的农场了,对小宁村的人情往来就不太在意了。 “我要卖房子,卖缝纫机,家里的床……也要卖,其他就没什么特别值钱的了,”林琅把自己目前最紧要的打算和闻昭非说了说。 她要和闻昭非去农场生活,小宁村的房子和大物件就不会留,说不好他们走后,什么人跑进来弄坏或偷走,都不如现在卖了好。 “这些是你的东西,你做主就好,钱也是,”闻昭非没有意见,卖房子卖缝纫机的钱也都由林琅自己做主,他绝不会贪图这些。 闻昭非还要和林琅细聊自己的情况时,听到身后老爷子的咳嗽声,他们再一同看去天色,天边的红光只留一线。 闻昭非再看一眼手表,已经是傍晚快六点了,他不知不觉和林琅聊了有一个小时了。 “你在县里招待所开房间了吗?”林琅也看到七叔公了,她站起身,把竹椅让给七叔公。 “我下午三点到的宁山县,正巧碰到七叔公就直接来这里了,这里回县城只有一条路,你不用担心我。” 闻昭非一个成年男人,不怕走夜路,何况南方这边的天色黑得晚,他走回县城再安置不妨碍什么。 “七叔公,闻……闻哥哥是我姥爷姥姥给我定的‘娃娃亲’结婚对象,我们已经大致谈好了,今晚能让他住您家吗?我们明天就去找大队长申请结婚介介绍信。” 林琅说着看一眼闻昭非,再看向“猝不及防”的七叔公,七叔公努力消化林琅的话时,林琅又开口和闻昭非解释。 “明儿咱们快速走完初始程序,你才好来家里帮我呀……” 林琅已经见识到小宁村人孜孜不倦的八卦精神,没有东西他们都能说得有鼻子有眼,闻昭非没有个合理合法的身份,可不好在她家里多走动。 七叔公也是有工作的,哪能每时每刻都来家里帮忙“盯梢”呢。 “娃娃亲?”七叔公以一种全新的嫌弃目光看人,闻昭非在林琅身边非常有年龄感,他对林琅莫名多了种“引狼入室”的愧疚感。 “是的,那玉佩您也看到了,婚事是我姥爷姥姥给我定的,我相信他们。您还记得玉婆婆吗,我小时候她给我寄过很多次东西,他是玉婆婆的孙儿。” 林琅对自己的婚事有绝对的自主权,但七叔公和七阿婆对她的爱护,她能感觉到,如此就有必要让老人家多安心点。 果然,七叔公想起那些大小包裹,再看闻昭非的目光就没那么嫌弃了。 “我去县城也不麻……”闻昭非还是觉得他回县城住不麻烦,但林琅和七叔公都不是这么认为的。 “花那个冤枉钱干嘛,丫头还没煮饭吧,一起去我家。” 七叔公先打断闻昭非的话,闻昭非是林琅即将结婚的“娃娃亲”对象,未来算半个小宁村人,那也是他的后辈了,请到家里吃顿饭住一晚,完全不妨事儿。 吃饭啊……林琅眨眨眼睛立刻应了,“好,你们再等我一下。” 林琅快跑回房间,一根碎布条把完全干了的头发系在脑后,又去碗柜拿了一碗六个鸡蛋出来,一起带去七叔公家加菜。 关门锁门,天色微黯时,林琅和七叔公领着闻昭非往村口方向、七叔公家走去,这个时间村里人都在吃饭了,偶有路过的村民也赶着回去吃饭,对“其貌不扬”的闻昭非不多打量。 闻昭非心中再次叹气,对林琅和七叔公的热情招架不了也拒绝不了。 七阿婆对林琅带着对象来家里吃饭,表现得非常惊喜,不同于七叔公对闻昭非若隐若现的嫌弃,她第一眼就觉得闻昭非靠谱。 “好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林大哥林嫂嫂不会看错人的,”七阿婆也觉得闻昭非不远数千里赶来小宁村极其难得,林琅肯嫁更是好上加好。 七阿婆说完就摸起了眼泪,不等林琅和七叔公劝慰她什么,她就自我修复完毕,快步走去厨房加菜。 天气暖和之后,七阿婆的腰好了很多,日常走动不妨事儿。 林琅把鸡蛋送进去,帮了一会儿倒忙就被赶出来了。七叔公被安排去收拾闻昭非今晚借住的房间。 林琅走到同样不许帮忙的闻昭非身侧,踮脚仰头,小声说明,“七叔公和七阿婆只有一个女儿,嫁在邻村那边,家里没其他人,他们也都是好人。” “我不担心这个,”闻昭非低眸看林琅,目光触及,他又迅速移开目光,继续说起之前在林家来不及说的那些。 “我父亲闻明轩是爷爷的幺子,我有两个伯伯两个姑姑,七个兄弟,四个姐妹,我在孙辈行三,你喊我三哥就行。” 林琅从善如流,轻声喊道,“三哥!” “嗯,”闻昭非低低应一声,莫名有要咳嗽的冲动。原来不是“闻哥哥”撩人,是林琅带着南边腔调、娇滴滴的嗓音撩人。 林琅终于瞧出闻昭非的窘迫了,她把人往后院那边领去,七叔公家里也有一口压水井,据说当年和林家小院同一时段打的。 “那是七叔公的宝贝大牛,叫九儿,九儿晚上好,”林琅和闻昭非介绍完,惯例和颇具人性的大牛打个招呼。 “我来就好,”闻昭非从背包拿出毛巾来,就看林琅拿着个水桶,正吭哧吭哧地压水,似乎是把全身的力气都用上了。 “呼,也、也行……你先洗脸,家里的事情不着急说,我去厨房瞧瞧,”林琅也不好一直盯着闻昭非看,虽然他没什么好看的。 林琅哒哒地走了,长长的头发扬起一阵风,闻昭非恍惚闻到了淡淡馨香,他再低眸看自己的邋遢模样,开始今儿的不知多少次叹气。 8、第八章 闻昭非的洁癖不算严重,但也不轻,他神情里的疲倦狼狈大部分是疯狂调班和一路火车硬座折磨的,还有一部分是被“洁癖”搞的。 他非常想现在就洗头洗澡,但现实情况依旧不允许。 毛巾来来回回擦了好多遍,七叔公亲自来喊吃饭了,闻昭非才悻悻收起毛巾,随七叔公一起到前院吃饭。 餐桌上每人一碗掺了地瓜米的米饭,青椒炒鸡蛋,猪油渣炖萝卜,素炒豌豆苗,以及最中央那一大盆的肉片汤,怕米饭不够吃,七阿婆还准备了素面在醒发中。 “坐下吃,别嫌弃也别客气,”七叔公招呼闻昭非坐下。 “阿婆叔公,三哥,咱们都一起吃,”林琅笑眯眯地挽着七阿婆坐下,再招呼闻昭非一句,四方方的小桌刚好坐满了。 “谢谢,麻烦你们,”闻昭非对上三双热情又赤诚的眸光,心理那点儿无措忽然就散了。 闻昭非背着光坐下,四人一边说话,一边吃起这在农村绝对算丰盛的晚饭。 七叔公和七阿婆大致问起闻昭非的情况,知道他在农场有正式工作,工资还不低,他们神情里对闻昭非的满意更多了。 人看着显老了点儿,但真实年龄才24岁啊,怎么都比真的三十来岁要合适。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七阿婆真心觉得闻昭非比林琅大了六岁不算多,关键还是人要可靠。 “再一切从简村里也都得办两桌酒席,”七阿婆非常不认同的目光看林琅和闻昭非,一场酒席可比一张结婚证更能让村里人闭嘴,否则林琅走后,还不知那些人要怎么说。 七叔公认同七阿婆劝他们的话,“你要卖房卖东西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弄完,办了酒席,闻医生好替你出面处理事情,不容易吃亏。” “另外,你也能名正言顺带他去祭拜你姥爷姥姥不是?” 七叔公继续道,“买菜请人煮饭那些不用你们操心,我手头有些票,回头你们有富余了,再寄还给我就行。” 关系到卖房子大物件的价格,林琅嫌麻烦才有的不甘愿立刻没了。办个酒席还能和村里人宣传她家房子有多好,一举多得! “好,那就要麻烦您二位了,”林琅感动地看着俩个老人。小宁村有林大红那样的坏人,也有七叔公七阿婆这样的好人。 闻昭非站起身以林琅结婚对象的身份,郑重和七叔公七阿婆致谢,“叔公,阿婆,你们就喊我名字就好。我要多谢你们这些年对温奶奶和林琅的照顾。” 七叔公脸上重新扬起笑脸,他们又继续说一些明后天的安排,时间悄然流逝,作为孤女,林琅不好继续待在七叔公家里了。 闻昭非依旧需要避嫌,被七阿婆招待着去次卧里休息,七叔公亲自送林琅回家。 隔壁王家大门开着,里面隐隐能听到吵嘴声,门口站着个人,黑摸摸的,林琅认不出是谁,只瞧一眼就继续回自己家。 “叔公,我之前让你找的狗就不用了,您回去和阿婆三哥都早点儿休息,咱们一件事儿一件事儿慢慢来。” 林琅也知道这个年代卖房不是那么容易操作,一周时间算上婚礼、去山里墓地祭拜,再卖房卖缝纫机等零零碎碎的东西,不好说要弄多久。但事情总归一件一件来,焦虑解决不了问题。 “行,你先进去,我再走,”七叔公应了,眉眼带笑,他能感觉林琅近来开朗不少,虽然还是那娇弱得能飘起来的模样。 也就是林琅即将要嫁给一个医生,不然他和媳妇还不敢太放心。 林琅再和七叔公道了别就进门,接着把院门反锁起来,土屋卧室没多久就透出火光,七叔公这才转回身去。 “七叔公,今儿来琅丫家里的人是谁啊?到底是个男的,不好把人往琅丫家里带吧。”王建民走过来闲聊般地问起来,晚饭时他听老娘和媳妇说隔壁林琅家里来了客人,是个高高的男人。 现在看七叔公送林琅回来,那位男客人似乎没走,还在七叔公家住下了。王建民不好说自己是什么心思,就是抓心挠肝地想问一句。 四月底林琅开始上工,出门时间比以前多了好几倍,但他媳妇和小妹盯他跟盯贼似的,他竟然一次都没能和林琅说上话。 王建民也不是有什么重要事情一定要和林琅说,但自己不说和被要求不许说,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再就是这俩天上工时,他听说知青院那边有好几个男知青经常跑去“偶遇”林琅,明显动机不纯,他作为看着林琅长大的邻居哥哥,可不就得找机会给林琅提个醒嘛。 “我做事儿还用你教?”七叔公被王建民不自知的质问语气噎到,气呼呼回应一句,就加快脚步走了。 等明后两天林琅和闻昭非的结婚介绍信到手,再酒席一办,不用他多嘴,村里人也知道他今儿是领了谁回来的。 王建民被七叔公顶得莫名其妙,不敢回嘴,神情悻悻回到门口。若非他受不了家里唠叨去和小妹同学姜淑慧相看,又“巧合”抱到一起,被一群人看到起哄,他根本不会这么快结婚。 林琅可不知道“竹马”王建民对她还有这样的“好心”,她回家后就先去把衣服继续洗完,再把最后的那贴调理身体的药熬了,捏着鼻子喝完。 如果不是这些药着实贵,她的身体依旧半好不好,林琅都不想再喝它了。 喝了药,在药效和生物钟的影响下,林琅很快入睡。 林琅有些方面胆小得不行,一只菜虫都能把她吓到,有些方面又尤其心大,确定目前不会有歹人趁夜闯到家里,她睡前忧心,睡着后很少醒。 她偶尔忧心,也更多是忧心自己睡得太死,坏人跑家里来都不知道。 —— “喔!” 在鸡鸣第三回时,林琅顶着一头又毛躁又细密的长发从床上爬起来洗漱。 后厨晃荡一圈,林琅看看自己昨晚烧水、熬药又又不小心被木枝划伤的手,果断转身,带上碗柜米缸里的玉米粉和剩余的四个鸡蛋去七叔公家。 她终于找到合情合理的理由去找七阿婆搭伙吃饭了。 9、第九章 穿书来的这一个月时间,林琅完全受够了自己的厨艺,再好的食材到她手里都能变成难以下咽的黑暗料理。零难度的煮鸡蛋连续吃一个月也够腻了。 “琅丫来了啊,你三哥在厨房里帮忙,”七叔公正在搬草给大牛九儿喂食,厨房里七阿婆和闻昭非在忙活。 七叔公家里不讲究男人不入厨房,就是林琅家里,在姥爷去世前,也是他煮饭更多,现代穿来的林琅更不觉得有问题了。 她眸光一亮也跑去厨房,闻昭非已经炒完两盘蔬菜,色泽鲜亮,看起就不难吃。 似乎感受到林琅的目光,闻昭非转身过来,对林琅低声告知,“很快就能吃。” “这里还有四个鸡蛋,也一起煮了吧,”林琅把带来食材放到炤台边的置物架上,看一眼炒好的菜,再对闻昭非弯眸一笑。 “闻起来好香,你太厉害了,以后……咱们家的伙食还要继续拜托你,”林琅面颊微微泛红,到底还没领证,她要求闻昭非婚后煮饭的话还不敢那么理直气壮。 林琅弱弱地补救一句,“我也会努力学的。”如果闻昭非尝过她煮的饭菜,认为她还有继续学习上升空间的话。 闻昭非嘴角的笑意缓慢染上眉梢,他轻轻点头,“没关系,我挺喜欢煮饭。” “真的啊,那可太好了!” 林琅高兴地蹦蹦跳,快要扑到闻昭非身上前,被七阿婆一把揽回身边。 林琅就势抱住七阿婆,一脸窃喜地分享道,“阿婆,我三哥会煮饭诶。”在小宁村会煮饭的男人,林琅也就知道七叔公和她姥爷。 其他家里的男人们甭管外面混得怎样,在家里都是大爷,别说煮饭了,扫把倒了都不一定会扶。 七阿婆差点儿给林琅气笑了,她点了点林琅的脑袋瓜子道,“分筷子去!傻丫头……” “好,”林琅乖乖应话,一脸喜色地出厨房去堂屋擦桌子,分筷子。 厨房里,七阿婆满脸无奈地和闻昭非解释,“琅丫被宠惯了些,但绝对是个好孩子。她读书厉害着呢,15岁就高中毕业,在县里都是独一份。就是现在不高考,不然肯定是大学生。” 现在要读工农兵大学相当麻烦,如果林琅姥爷没去世还有那么点儿可能。 村里女人个个熟手的家务活,林琅怎么都做不好,但她也有村里大部分人都没有本事,高中毕业,一手漂亮的钢笔字,相当稀罕了。 闻昭非语气认真地回话,“林琅很好,谢谢您告诉我这些。” 没有七阿婆告知,他还真不知道他的娃娃亲对象是高中毕业,林琅姥姥没在信里提这个。 闻昭非的姑姑、伯母们嫌弃林琅是乡下村妹大字不识,和她们的儿子没有共同语言,但其实林琅的学历一点儿不差他们多少。 七阿婆没在闻昭非脸上瞧出任何对林琅的不满,当即放宽了心,不再多提起这茬。 闻昭非快速炒了林琅带来的四个鸡蛋,分筷子回来的林琅微微一笑,伸手来接盘子,早上喝稀饭,有鸡蛋有菜已经很丰盛了。 “我来,”闻昭非眸光一扫,在林琅手上短暂停留,没把盘子递给林琅,先抬步往堂屋里。 炒鸡蛋放好,闻昭非转身看着林琅低语道,“你跟我来。” “哦,好,”林琅不明所以,小跑地跟着闻昭非到他借住的客卧门外。 闻昭非进到客卧,又很快出来,他手上多了一个铝制铁盒,他看着林琅吩咐道,“把手给我。” 林琅低眸一扫自己的手,下意识想藏起来,又想起闻昭非的吩咐,缓慢把右手递给闻昭非,“昨儿不小心被木枝划到了,不碰就不疼了。” 林琅右手食指中指的指尖各一道划痕,此外还有新旧不少伤痕。 林琅自己对这些已经不大惊小怪了,小宁村里看病不方便,林琅这些磕磕碰碰的小伤今儿治好了,明儿又会有新的,还不如疼着,能让她多长点儿记性。 “我帮你处理一下,这两天不要碰水,很快就能好。我是医生,听我的。”闻昭非隔着衣服虚虚握住林琅的右手手腕,带着林琅在堂屋的小凳子上坐好。 闻昭非是正规科班出身的临床外科医生,处理起林琅手上的烫伤、划伤非常娴熟,不到五分钟就全弄好了。 闻昭非抬眸一扫,林琅眼眶红红,看着就要哭了一般。 “我……弄疼你了吗?”闻昭非动作僵在原处,稍有些不知所措。 林琅一眨眼睛才发现自己好像是哭了,“没、没有。我是……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哭了。谢谢你。” 她自己不在意的伤,突然有人在意了,林琅有些不知所措。她穿书来后,眼泪一贯不受她意志的控制,一点儿疼或一点儿不舒服就会哭。 哭着哭着,她也习惯和麻木了。 “应该的,不用谢,”闻昭非眸光定定地看一眼林琅,才收拾好药盒放回客卧。 闻昭非再出来时,七叔公七阿婆都进到堂屋里准备吃早饭,林琅双眸恢复了水灵清亮,正在给七阿婆显摆她被包扎起来的手指头们。 “你有心了,我们琅丫嫁对人了,”七阿婆对闻昭非笑得更加热情友善了。 闻昭非只觉得自己做了医生本职该做的事情,林琅和七阿婆的回应都超乎了他的意料。 从鸡鸣开始,七叔公家里就人来人往,有人来后院打水,也有问七叔公今儿去不去县城,还有人是专门来瞧闻昭非这个“客人”的。 闻昭非衣着朴素、“其貌不扬”,除了个子确实高,很快就让众人对他的兴趣淡了去。 林琅带着粮食和鸡蛋来七叔公这里,意料之外地让那些大姐大婶们一顿夸。她们日常占七叔公七阿婆的便宜,却看不惯林琅这样的小丫头片子来白吃白喝。 堂屋的门关起来后,四个人迅速干饭。 早饭后,林琅带着闻昭非去找大队长秦勇申请结婚介绍信,七阿婆继续手头的家务活,七叔公着手开始安排婚宴的准备工作。 村里能换到的东西先在村里换,实在没有再拿票去县里买。 林琅和闻昭非在大队办公室门外等了十来分钟,才等到秦勇。 昨儿七叔公领了闻昭非去林琅家前,可是先把人领到秦勇这儿给闻昭非核对过身份证明的。 秦勇认出人,立刻笑吟吟的招呼他们进到办公室里说话。 “琅丫要请假吗?”秦勇对林琅请假一点儿不陌生,他早就从秦英兰那里知道林琅是有多不会干活。 林琅半点儿没不好意思地点头,再说起他们找秦勇的另一正事儿。 “他是闻昭非,我姥爷姥姥病逝前给我定的结婚对象,我要开结婚介绍信和户籍、粮本关系转移的证明档案材料。” 林琅也不忘邀请,“等我家里会办酒席,您和大婶一定要来。” 闻昭非配合着林琅说的话,将背包里早就准备好的证件、证明、信件等取出来,“您请过目。” 林琅说着话,也从随身花纹小布包里把自己的出生证明等材料取出来,一起放到办公桌上。 秦勇翻看完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琅丫,你考虑清楚了吗?” “当然,我不会拿婚姻开玩笑,”林琅微笑点头,又看一眼闻昭非补充说明道,“他是我姥姥给我找的人,您放心好了。” 两个世界父母带给林琅最大的影响,就是她对婚姻本能地持有悲观态度,虽然没到排斥结婚的地步。 但同样的,两个世界的姥姥都是林琅最重要、最爱的亲人,姥姥写给闻老爷子的信让林琅很受震动。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闻昭非就是林琅姥姥为她“计深远”,千求万求找来帮助她更好生活、共同承担未来的人。 林琅越是回味信里的内容,就越觉得和闻昭非结婚的决定没错。她能穿书,或许天上两个姥姥都在看着她吧。 10、第十章 “娃娃亲只能算是两家长辈情谊的延续和祝福,我和林琅结婚是互相郑重考虑后的决定,您请放心。” 闻昭非今儿身上穿的灰色列宁装是七叔公借给他的,他带来换洗的衣服在来小宁村的五天火车上换完了,现在那些都洗了挂在七叔公家里。 闻昭非身材高大,七叔公好不容易找来的列宁装依旧不大合身,但他给人的感觉和昨儿区别甚大,秦勇第一眼已经不觉得他和林琅不登对了。 林琅不懂矜持地朝闻昭非一笑,“我相信你!”她依旧沉浸在闻昭非很会煮饭的惊喜余韵里,看闻昭非相当的顺眼。 “行,那叔就祝福你们,”秦勇看林琅这模样也不开口劝什么了,他这个大队长还管不到林琅合情合法的婚事上。 拿到结婚程序需要的材料等,林琅和闻昭非慢步往村口走去,七叔公上午还是要去县里,他们自然不会错过牛车。 “我妈生下我不到半年就病逝了,我出生后一直是爷爷奶奶在带。我父亲闻明轩再婚后有两子一女,我离开京城前和他们一年见两面就算多。” 闻昭非低声和林琅说着他家里的情况,亲妈早逝,爹不亲,后娘恨不得没他这个人,相应地他也和再婚父亲的家人们不亲。 林琅停步看向闻昭非的侧脸,轻声安慰道,“你别难过。我和你组成的家也是家,咱们很快就都是有家的人了。” 闻昭非低唔一声,原本要反驳他不难过的话就变了,“你说的对。” “你和我说说农场的情况吧,那里冬天是不是特别冷?”林琅转移话题问起更实际的问题。 “确实冷,不过家家户户都有炕,我们住的卫生所家属院也有。家里不冷,出门的话要多穿,军大衣、棉袄这些都能到农场供销社买,我也可以请京城的朋友买好寄过来……” 闻昭非工作的农场叫七四三农场,五十年代初就开始建设,农场管理受守边部队管辖,里面的人员相当复杂,有被下放来劳动改造的,也有自愿下乡支持建设的青年,再就是工作在里面的当地百姓,总人口有二十来万。 二区农场卫生所大楼里医生护士和管理后勤部门在内一共有十人,已经相当于一个小型医院了。 林琅和闻昭非说着话,那边七叔公的牛车已经满员够出发县城一趟了。 七叔公扬扬手,林琅立刻揪了揪闻昭非的袖口,“快点儿,咱们坐靠前点儿的位置。” 林琅爬到靠近“主驾驶”的位置,闻昭非挨着林琅坐好,他们这趟去县城就是发结婚申请的电报去的,倒不用太过避嫌。 当然,林琅和闻昭非抵达县城的这一路,也没少被同牛车的大婶大姐们八卦,大队长秦勇那里没宣扬开林琅要结婚的消息,他们自然也没主动说。 但等他们这次再回小宁村,该不该知道的应该都会知道了,七叔公七阿婆可已经开始张罗,要帮林琅和闻昭非办个体面的酒席。 县城大广场,林琅和闻昭非从牛车下来后,俱是呼出口气。 闻昭非看向林琅,林琅立刻抢答道,“我知道路。” 林琅领着闻昭非来邮局发电报,一封发给闻昭非工作地农场卫生所,一封发到京城。 闻昭非来小宁村这一趟的结果无论为何,都有必要告诉老爷子。何况现在他和林琅共同决定履行娃娃亲约定。 “我们过俩小时再回来看回复,基本不会有问题,”闻昭非低声和林琅说明着,他只是普通卫生所的外科医生,他要结婚,在档案审核方面不会太严格。 他们说着话,一起往同一条街的供销社走去。 早上出门前七叔公七阿婆一起口头给闻昭非列了购物清单,有票的用票和钱买,没票的,他们再想办法和村里人换。 两大袋四斤糖果,三斤肉,二十个鸡蛋等必需品买完后,闻昭非把林琅带到二楼的女装区,结婚大件的三转一响他暂时没有能力给林琅,但力所能及之内,他想给林琅应有的体面。 “不用啦,我姥姥早两年前就给我准备了嫁衣,比这里的好看多了,”林琅目光扫过那些“土味”成衣,本能拒绝地摇头。 闻昭非确定林琅是真的不喜欢那些衣服,片刻思虑,他再开口,“那……买两双鞋?” “好,”林琅扫一眼自己已经穿脱胶的旧皮鞋,欣然接受了闻昭非的好意。 林琅买了一双和脚上款式差不多的八块新皮鞋,就拉着闻昭非从女装区的柜台转到男装这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闻昭非,轻声问道,“你听不听我的话?” 闻昭非眸光闪了闪,瓮声应话,“……听。” 闻昭非心中叹气,他这幅形象果然给林琅心里留下了极不好的邋遢印象。 现在的供销社不像后世那样可以允许试衣服试鞋子,只能自己看款式再提供合适的尺码给销售员,林琅不厌其烦地挑来选去,还受了几个白眼。 白衬衫配西裤、再配黑色列宁装外套,一双黑色工鞋,林琅将闻昭非手上的布票鞋票用光了。 “我们就要这些了,”林琅无视了销售员的态度,白眼归白眼,有钱有票的前提下,她也不能不让林琅买东西。 “我来提,”闻昭非主动接过小麻袋,并顺手将一个布兜放到林琅手里,“交给你保管。” 布兜里是他原本准备给林琅的三百块钱,此外,他手头还留了些钱原本返程买车票和应急用,现在只剩下应急的钱。 闻昭非这算是将家里的经济大权交给林琅,这也算他给林琅的诚意。 林琅瞄了一眼就将布包揣进随身花纹布袋的夹层里,再对闻昭非笑眯眯地点头,“好,你需要用钱就找我要。” 林琅转念一想,她这算是人也要,钱也要。成年人果然不用做选择! “嗯,”闻昭非微微一笑。 “狐媚子……”女售票员说着话余光瞟过来,又很快移开,大厅广众之下,林琅对着男人笑成这个样子,不是狐媚子是什么。 闻昭非脚步一顿,继续和林琅下楼,他们俱是对售货员那声“狐媚子”充耳不闻。 出来供销社,闻昭非低低道,“和这样低素质的人当面论长短是非,浪费时间还容易被记恨,回头我给供销社管理局写封信反应一下情况。” 林琅抬眸看闻昭非两眼,她嘴角漾开笑容,“我就没在意她的话,她明显是嫉妒我好看呢。” “你这样处理好,这信咱们一定要写。你听不懂方言,不知道她说其他人的话更过分。” 林琅感觉到闻昭非护着她的心意,心情更好了一些,她吧啦吧啦地开始为闻昭非的信补充事实案例。 这个销售员一贯不止对林琅闻昭非如此恶劣,同一个柜台前一个衣着褴褛的老汉来买衣服,全程被她用方言各种粗鲁地诋毁谩骂。 也就是林琅没想到还能写信,不然她早就写了。 闻昭非微妙又明确地感应到他和林琅在三观上相合的一面,这感觉很奇特,让他有意无意总想看一眼林琅。 一路慢悠悠走回邮局,林琅依旧在外头等和看脚边的麻袋,闻昭非很快出来,农场卫生所和京城那边都给了回信。 闻昭非发往农场的结婚申请已经通过,他们回农场后再补一份文字资料即可,京城那边闻老爷子让闻昭非回一个电话过去。 闻昭非喊林琅进来,语气无奈,“爷爷怕是不信我,要听你亲口说。” “那我亲口告诉爷爷,”林琅对打电话一点儿都稀奇不起来,她坐到闻昭非身侧等着电话一级又一级地转接到闻老爷子手里。 “爷爷,我是昭非……”闻昭非将电报的内容简单转述。 林琅自愿且主动要和他履行“娃娃亲”,如无意外,他们明天会在小宁村举行简单的婚礼仪式。 “爷爷喊你,”闻昭非把话筒递给林琅,眼神带着些许安抚,电话那头的暴躁老爷子还是不愿相信他。 11、第十一章 “臭小子,是不是你使美……”闻鹤城闻老爷子直接开口骂了。 “闻爷爷您好,我是林琅,我姥爷叫林青尧,姥姥叫温如归,我姥姥好朋友叫阮琇玉,也是您媳妇儿,”林琅叭叭地说了些能证明自己身份的话。 电话那边安静了片刻,闻鹤城老爷子再问道,“丫头,你再考虑一下,我还有好几个孙子外孙没有结婚,任你挑。” 闻昭非发了电报说他要和林尧青外孙女儿林琅结婚,他才知道闻家上下瞒着他,把“娃娃亲”推给了最不合适的闻昭非。 闻昭非“逆来顺受”,上次回京城只匆匆待了两天就走,期间根本没和他商量过这个事情就去了小宁村,居然还敢把婚事定下来了! 闻昭非或许不在意,他却不能坑害故人外孙女儿去农场那种地方受罪。 明明他有那么多个适龄适婚的孙子外孙,哪个都把人带到京城来好好照顾。闻老爷子越想火气越难压住。 闻昭非低着眸光,后知后觉地感觉到点儿紧张,他不紧张闻老爷子对他的责难,却有些紧张林琅还否愿意选他履行婚约。 老爷子迷信自己对儿孙的权威,可早不是那么回事儿了。但同样毫无疑问的是,在闻家孙辈里,他的条件是最差的。 闻昭非转念一想,或许老爷子能让孙辈里某个人情愿娶林琅,林琅有学历有样貌,性格也不错,未必不能让那份“情愿”变成真正的愿意。 林琅的回话几乎没有犹豫,“谢谢爷爷。我考虑好了,我就选三哥。” 林琅偏头对闻昭非无声弯眸一笑,闻老爷子的其他孙子条件太好,她才不敢接受,那些人不甘不愿地娶她,婚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林琅冲动的同时也保留有一份清醒,比起闻老爷子在电话那边推销他其他孙儿的诸多好,她更愿意相信亲眼所见闻昭非的“好”。 “……那小子也就长那样,”闻老爷子蹙眉,他下意识想起的不是上周见闻昭非时的埋汰模样,而是记忆里样貌学识顶尖、一贯让他骄傲的孙儿。 此刻闻老爷子确信是闻昭非用皮相蛊惑了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但他对林琅的了解非常有限,想劝都不知从哪儿开始。 闻老爷子心中无奈叹气后,再有意放缓语气,“丫头,你让三小子听。” 林琅闻言乖乖把电话递给闻昭非,闻昭非举着话筒,又应了好几声“是”,才把电话挂了。 付了电话费,闻昭非和林琅一起从邮局里出来。 闻昭非轻轻呼出口气,“爷爷让我们从京城走,耽搁两天去家里一趟。他想见见你。” “好啊,你工作没妨碍的话,我也能配合,”林琅点点头,她对见闻家长辈没什么惧怕,但也没什么期待。 从这通电话,以及之前闻昭非三言两语告知的身世信息,林琅大致可以猜测闻昭非不受老爷子以外的长辈们待见。 有血脉亲缘的闻昭非都是如此,更何况她一个外人了。 林琅突然想到她嫁给闻昭非还有一个好处,至少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用和京城的那些闻家长辈一起生活。 林琅和闻昭非回到广场牛车那边,七叔公在等着他们,他们人一到就回程往小宁村。 此时的小宁村里,林琅即将嫁人的消息也传遍了,结婚对象正是昨儿傍晚来的“客人”,他是林琅姥爷姥姥给她定的“娃娃亲”对象。 村口,林琅和闻昭非从牛车下来,村里不上工的婆子孩子们就围上来了。 “琅丫,你真嫁人了啊?” “他是医生?看不出来啊。” “琅丫,你以后还回来吗?农场远不远啊?” …… 有不相信林琅嫁人的,也有对闻昭非工作持疑的,一箩筐问题接连砸来,林琅和闻昭非不回答还不行。 “都是真的,大队长已经给我开好结婚介绍信了,”林琅一边回话一边给闻昭非递眼色,他们同时加快脚步往七叔公家去。 大队长通过申请给开了介绍信,足够说明大部分问题了。 林琅又含含糊糊回答几个问题,他们进到七叔公家里,七阿婆在家,她出来几句话就帮林琅闻昭非把人赶走了。 七阿婆就近挑了两个日子给林琅和闻昭非选,一个是绝对赶上加赶的明天,一个是三天后。 林琅和闻昭非对视一眼,林琅拍板决定,“阿婆,就明天了。我和三哥还要腾出时间去京城看闻爷爷。” 原本就算明天不是好日子,林琅也定明天,现在赶上良辰吉日,更无疑虑了。 “行吧,唉,我们琅丫这就要嫁人了,”七阿婆说着就伤感起来,这个情绪没持续太久,她又起身出门张罗。 村里办酒席一般在三到五桌之间,外来户林家关系更简单,两桌就足够,明日酒宴需要的桌椅瓢盆,找村里一两户人家就能凑出来。 七叔公已经赶了牛车去邻村,让闺女儿女婿一家过来,他的大外孙在临县火车站附近的国营饭店当学徒,村里的婚宴掌勺不成问题。 两桌婚宴所需蔬菜并不多,七叔公的自留地就能凑够。 林琅和闻昭非继续在七叔公家里吃了午饭,她再领着闻昭非出门,他们去村里几个重要干部家里亲自邀请再回家。 林琅随口给闻昭非介绍小宁村的大致布局,“那边是村里的知青院,后山那儿才是牛棚,再拐过那边是猪棚。” 闻昭非看去知青院的方向,是因为那边看来的目光不太友善,一开始他不确定是那些人和林家有旧怨,还是纯粹排外看不惯他。 现在知道那里是知青院,能排除后一种情况。林琅说起他们面色无异常,也可以排除前一种情况。 “咱们走快点儿,我家院子不太好打扫,”林琅吭哧吭哧地喘气,知青院附近回林家小院走近道要走一段上下坡路,近是近了,累人也翻倍了。 “没事儿,有我在,”闻昭非作为医生,自然看出林琅体弱,他让林琅陪他多走这一圈,林琅今日的运动量已经足够,剩下的都有他来。 回到林家小院,林琅歪在床上休息,闻昭非自发先到隔壁屋进行打扫,再到后院厨房打扫。 林琅躺了一会儿大致恢复,她拿着半袋子糖到门口喊来两个小孩儿,再不久十个七到十岁不等的孩子被林琅雇来拔草。 “这些糖明儿也是要分给他们的……”林琅转身就对上闻昭非看来的目光,莫名气弱了两分,怕闻昭非嫌弃她的“败家”行为。 闻昭非伸手,林琅眨眨眼睛立刻意会,她撕开一颗糖果,直接喂到闻昭非嘴边,讨好地道,“三哥辛苦了。” 闻昭非轻轻摇头,他是想让林琅自己吃的,“你自己吃,吃不够,回头我们再买。” “好,但是这颗是给你的,”林琅执着递出糖果,手臂微微发酸,闻昭非太高了。 林琅净身高勉强一米六,因为身材比例好,日常看不大出来矮,但闻昭非至少一米八五往上,她比例再好,在他边上也是矮墩墩。 闻昭非犹豫片刻才低头,从林琅指尖含过水果糖,再疑惑地看着眸光微微发亮的林琅。 “怎么?”闻昭非面色发僵,他搞卫生又又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更加狼狈了吗。 “咦,三哥的眼睛很好看,”林琅轻声说着这突然的发现,被风扬起,露出闻昭非的眼型是偏细长的桃花眼。 林琅垫脚再凑近,她发现闻昭非还很会地在左眼下长了颗泪痣。按说有这样眼睛的闻昭非难看不了,可偏偏他就是给人一种其貌不扬的感觉。 林琅觉得问题是闻昭非脸上面积过大的胡渣和过长头发,有优点也全被遮起来了。加上闻昭非头型、脸型都和现在主流审美的大头、国字脸毫不相干。 “三哥戴帽子应该会好看,”林琅从闻昭非的头型得出这个结论。 “唔……”闻昭非对自己的嫌弃已经接近麻木,如果不是今儿要搞卫生,他一定要换了身上这套衣服,再从头到脚搓洗几遍。 闻昭非再想回应什么时,林琅已经转身继续监督院子里的小孩儿们了。 12、第十二章 到下午三点刚过,林家小院焕然一新,前后院的荒草拔了干净,俩间屋子的家具摆设重新归置调整,看起来又干净又舒服。 “这套被单枕单都是我姥姥绣的,算是我的嫁妆。我们到时候一起带去农场,”林琅把压箱底的被单枕单翻出来给闻昭非铺床。 被单枕单和嫁衣在内,林琅都在穿书来不久好好地洗过晒过。现在翻出来都只有清清淡淡的肥皂香,不需要重新洗或晒。 “好,”闻昭非仔细打量一眼,就手脚麻利地把床铺好了。 林琅的床看着老旧,其实做工用料都相当扎实,和这些被单枕套一样,能看出林家去世俩老在活着时,力所能及地给林琅最好的一切。 林琅虽然身世孤苦,但并不缺爱。 从屋子里出来,闻昭非看一眼天色,不好再耽搁,“厨房那边,我已经烧好热水,饭菜也炒好温在锅里了,你饿了添把柴火就能吃,我先回七叔公那边。” “好,你和七叔公七阿婆也早点儿吃饭,早点休息,”林琅继续送闻昭非到门口,目送他走远,才反身要关门。 “林琅,婚姻大事,你真的想好了吗?你们才见了几面,不,这还没超过一天吧,太着急了!”王建民路过林家小院的脚步一顿,他蹙眉看林琅,一副林琅要跳进火坑的表情。 林琅今儿已经被问好几次想好了没有,前几次林琅都认真回答了,现在林琅只莫名其妙看一眼王建民,“不关你事。我愿意嫁谁就嫁谁。” “你媳妇你娘看你呢,”林琅说完就将门关上,转头她就将王建民的奇怪态度抛之脑后。 一墙之隔的王家那边又传来争吵声,主角正是王建民和他新娶一个月余的媳妇姜淑慧。 不过这回姜淑慧没敢指桑骂槐地埋怨林琅勾.引她丈夫。 事实林琅一直非常避讳和王家人相处,穿书来这么久,她今儿才和王建民说上话,原主对他早没心思了,林琅更不会喜欢有妇之夫。 闻昭非在回七叔公家的路上,一样遇到了“莫名其妙”的人。 “听说你在东北农场那边工作,那边的气候,林琅怕是适应不了,”祝之徽当没看到闻昭非的蹙眉,继续自说自话。 “我来小宁村六年了,就没见林琅正经下过地,她从小被她姥爷姥姥宠惯了,干不了什么农活。光这个月割猪草,她晕倒好几回了,你不信村里打听打听就能知道……” “我不需要知道这些。” 闻昭非冷声打断,藏在过长发帘里的双眸紧盯着祝之徽,再语调缓慢地告知,“我只需要知道林琅愿意嫁我,我也想娶她。” 不考虑娃娃亲,也不考虑他的工作地点等情况,他还是想娶林琅。多亏祝之徽的一番“好言”,闻昭非真正确定了这点。 谈话最开始,闻昭非以为祝之徽如村里的秦队长之流,出于对林琅的关怀,但越听越不对劲儿。 祝之徽话里嫌弃,语气里却透着对林琅的熟悉、亲昵,他这个即将举行仪式的结婚对象反而像个外人,还是棒打鸳鸯的那种。 但凡他对林琅少一点儿信任和了解,祝之徽这番话都能让他想多想歪了去。 “林琅很快就会后悔,到时候你们……”祝之徽话语冻结在喉咙口。 “那也比你强,”闻昭非见多了人性里无利不起早的一面,必然是他的到来搅乱了这人的算计和利益,才会令这人如此失态、口不择言。 闻昭非认为林琅对祝之徽的“居心”有所发现,且丝毫不为所动,但她在小宁村到底是孤女,处处立于被动,他的到来让林琅化被动为主动。 这才有他和林琅如此迅速就定下的婚事。 闻昭非挺感谢祝之徽的出现,让他对林琅和对小宁村的人都更了解了些。有七叔公阿婆那样善待林琅的人,也有祝之徽这样谋划着算计林琅的人。 而他在已经获知林琅处境的情况下,做不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放任祝之徽之流继续算计林琅。 娶林琅,带林琅离开这里,是他想做也应该做的事情。 有一瞬间祝之徽感觉自己被闻昭非看穿了,所有的算计、龌蹉暴露于天光之下。 祝之徽步伐一乱停在原地,被“截胡”的愤怒情绪快速冷却,他恍然发觉村民八卦里“闻昭非”这个名字莫名耳熟。 但再想这山沟沟的小宁村,大队长那里核对过的东北农场,大约只是同音或同名,不可能是他知道的那个人。 闻昭非继续大步向前进到七叔公家,没多久,他又从七叔公家出来,步行往县城方向走去。 夜里八点许,七叔公家里众人热闹闹地说话时,闻昭非回来了。 —— 1974年5月19日,清晨。 小宁村第二回连绵起伏的鸡鸣后,林琅从干净温暖的床铺爬起来,七阿婆和她女儿宁小梅为首的阿婆大婶队伍来到林琅家里。 再不久,左邻右舍的邻居也到家里来帮忙洗菜、擦桌子椅子这些,作为新娘的林琅吃好喝饱后,重新洗头洗澡换上她姥姥给她做的嫁衣。 林琅在房间梨木大床的床幔里换上嫁衣,再掀开床幔下来。 红布为底,长及脚踝的长袖连衣裙,只在袖口领口裙摆处绣了粉白的铃兰花,剪裁修身,细节处又格外精致。 一条绣了双喜鸳鸯的腰封在连衣裙腰间绑好,细腰只堪盈盈一握,婀娜有致,连衣裙更上一个档次了。 “林琅,你真好看!” 秦英兰等一众少妇少女们发出惊叹,她们一直都知道林琅是村里最好看的女孩子,却不知她的身材也这般好,看着瘦,都是瘦在该瘦的地方。 日常娇俏女“学生”换上嫁衣后,变成让人移不开眼睛的大美人了。 林琅弯眸一笑,继续穿上搭配着连衣裙的宽松无袖小红褂。 该遮住不该遮的地方都遮住了,这套原本在这个年代稍显出格的嫁衣,立刻就变得合适起来了。 林琅穿上红袜子,再穿上新买的小皮鞋,走到房间光线最好的窗台前给秦英兰等女孩们转个圈。 “我姥姥的手艺好嘛,”林琅也为这个世界姥姥的才华骄傲。 不仅秦英兰她们看着惊.艳,林琅也非常喜欢这套处处透着用心的连衣裙。 林琅家里没有大镜子,只有旧梳妆盒上贴着的小镜面。 坐在窗台前的矮凳子上,林琅抹上七阿婆清晨过来时,帮闻昭非捎来给她的雪花霜,再被七阿婆用沾了水的红线开脸和梳头。 微卷细长的头发完全梳起成妇人发髻,巴掌大的脸蛋完全露出,雪肤红.唇,明眸皓齿,睫毛又长又密,林琅的脸不需化妆就自带妆感,和她身上的红色连衣裙称极了。 “谢谢阿婆,”林琅对着小镜子一番打量,再仰头对七阿婆道谢,她自己可梳不了这么复杂的发髻,最多一个高马尾搞定。 “阿婆高兴都来不及谢什么,”七阿婆放下梳子,脸上笑出许多褶子,又高兴又稀罕,“琅丫是阿婆见过最好看的新娘子。” “对啊对啊,太好看了,”已经看痴了的秦英兰第一个附和七阿婆的话。 “新郎来啦,新郎来啦!” 林家小院外传来孩子们的喧哗哄闹声,婚房里外立刻跟着忙碌、紧张起来。 13、第十三章 “快把红盖头拿来,好好盖上!”七阿婆喊一句,立刻和门口的董红玉一同往外走去。 新郎来了,村里请来的宾客们大概也都要到了。 七叔公和他女儿女婿一直在帮忙待客,这会儿七阿婆几人也要一同出来帮忙迎接新郎。 秦英兰取过红盖头给林琅盖上,再将林琅拉到挽起床幔的床铺前坐好。 林琅拉拉秦英兰的袖子,小声询问,“韩家大婶和宁三伯一家对我的房子怎么看?你有听到吗。” 从洗头洗澡后林琅就不被允许在家里乱晃,村里大婶大姐在她家小院进进出出,对房子的想法却传不到她的耳里。 秦英兰愣了一下才回林琅的话,“韩大婶喜欢你家的压水井,你知道的她家不仅人口多,用水也不方便,离大队公用水井太远,去后山小溪挑水又得赶早。” “宁三伯那边就不知道了,不过……王家三个婶子前院后院都转悠好多回了,唔……没什么好话。” 话没什么好话,可人转悠得比韩家、宁家都勤。 秦英兰觉得他们口是心非,左右邻居这么多年,他们可比韩家宁三伯家更知道林琅家的好。 今儿里外忙活时,七阿婆已经帮林琅放话出来,林琅要卖房。 当然,现在村里县里都不让进行买卖房屋的交易,县里那边要买房,都得找好人家,互相协商好后以赠与和感谢红包的方式获得房屋产权。 村里没那么麻烦,俩家协商好私下给多少钱,就一起到村大队那里开个证明,再给房屋地契就行。 林家小院落成有三十多年了,当年花了近四百块钱,算上十余年前一百多块钱开凿的压水井,折旧后这座小院的价值在三百五到四百之间。 再加上两个房间里的白梨木大床等家具,找到愿意多花点儿钱在生活上的人家,卖个四百来块不算难。 “哼,无所谓她们说什么,”林琅轻哼一声,王家那边嫌弃她的房子,她还不想卖给他们呢。 林琅和秦兰英说着小话时,婚房的门从外拉开,胸.前系着绸布大红花的闻昭非在七阿婆等妇女孩童们的簇拥下,大步进到了新房里。 秦兰英腾地一下站起,一抬眸傻愣愣站在原地,再被她手脚麻利的老娘一把拽到边儿上。 闻昭非从七叔公家过来的这一路,可惊了不少人。 头发剪短了,脸上的胡渣剃的干干净净,他打理清楚后露出的脸,比知青院那边的城里青年们都要强上不少。 他带给村里人的震撼,完全能和当年第一批下乡来的男女知青们比。 “见市面了啊,城里人都长这么好看吗!这么看和林琅还挺配的,”几个已婚大姐互相嘀嘀咕咕起来,未婚少女个个羞红了脸。 冷静自持如闻昭非在村里大婶大姐们过于露骨的目光下,红了脖子,红了耳根,他慢着脚步走近,微微俯身和林琅说话。 “林琅,我来了。” “我听到了,咱们快点儿,大家都等吃饭了,”林琅偏了偏头,示意闻昭非赶紧进行下一步,她迫不及待地要出屋子走走了。 新房里响起善意的哄笑声,闻昭非嘴角微微上扬,伸出双手抓住了林琅头上红盖头的两角,再缓慢将红盖头掀起,对上林琅抬眸看来的清亮目光。 互相一愣,闻昭非继续将红盖头折好放到床铺里侧的大红被面上。 林琅眨眼又眨眼,她低低问道,“三哥?” 闻昭非打理清楚后露出的五官十分精致,剑眉,桃花眼,高鼻梁,性.感莫名的花瓣唇型,左眼下点睛之笔的泪痣,加上天然优越的骨相轮廓,他拥有一张万里挑一的美人脸,丝毫不比林琅在后世互联网里见过的美男们差。 “是我,”闻昭非的声音跟着压低,他也知道自己之前的那副形象有多邋遢,有多不忍直视。 昨儿傍晚他和七叔公打过招呼,就步行赶往宁山县,在还没打烊的理发店里洗头剪头剃胡须,回来后又在七叔公家后院水房里洗了几遍身体。 林琅不是看中他皮相,选择嫁给他的,他却不能继续让村里人误会林琅嫁了个邋遢大汉。 “新娘子和新郎都看呆了!哈哈哈!” 哄笑声再次要将屋顶掀翻那般,闻昭非和林琅同时被闹了大红脸。 “来来来,我们先出去准备开席了,新娘新郎说说话也赶紧出来,”七阿婆招呼大婶大姐们先出来,给林琅闻昭非点儿说话的空间。 厨房那边正式开炒,几样花生毛豆的小菜先摆到桌上。 新房里,林琅眨了眨眼睛,低声询问,“我们要说什么?” 还有什么是婚礼程序里,新郎和新娘要说的话吗?现在的婚礼以简朴为主,和旧时代相比很多程序都被省略了。 “没……我们一起分糖吧。” 闻昭非下意识想后退,躲开林琅凑近时扫到他脖颈肌肤的丝丝碎发,但一想到他和林琅的新身份,他避开的动作立刻停止了。 “哦,对,”林琅正襟危坐,再笑眯眯地对房间门口附近的孩童们摆手,“来拿喜糖,排好队,一人只能拿一次哦。” 村里的孩子们可不少,重复拿的话,他们四斤的喜糖要不够分了。 孩子们喜滋滋地排起队,被林琅揪到两个重复排队的小滑头后,再没有小孩儿敢鱼目混珠,重复领喜糖了。 林琅冲闻昭非得意洋洋地扬了扬下颌,“我眼神好吧。” 排队村童们里三分之二左右林琅也是第一次见,平时他们大多都被拘在几个村合办的生产队小学那里上课。 今儿的日子赶上了一周一次的放假,村里孩子们也最不愿意错过婚礼,早早就在林家小院外头转悠了。 他们等新郎的到来,可比林琅要着急多了。 打发走了这些孩童们,新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林琅不及松口气,一块奶香十足的大白兔奶糖被送到嘴边。 “吃一颗,”闻昭非不太熟练这样给人喂糖,但昨儿林琅给他喂过,夫妻之间也讲究“礼尚往来”。 另外从医学角度出发,林琅有低血糖,常备糖果在身上非常必要。 林琅眼睛一亮,不带犹豫就把大白兔奶糖叼进嘴里,左边脸颊立刻鼓起一块,两撇秀气的眉毛愉悦地舒展开。 “谢谢三哥,”林琅糯声说着,冲闻昭非弯了弯眉眼。 闻昭非眸光微微错开,再出声叮嘱道,“我们一起出去吧,七叔公给酒席准备了米酒,我陪他们喝酒,你跟着喝点红糖水就行。” 大白兔奶糖、红糖、雪花膏等这些,是闻昭非昨儿下午赶去县里时买的,也是他“查缺补漏”后专门给林琅准备的。 “好,”林琅乖乖应话,起身后身形一顿,她缓慢把手递给闻昭非。 闻昭非眸光一低,轻轻握住林琅小到不可思议的手,在靠近房间门口时,他放开林琅的手,微侧过身来,护着林琅在善意的笑闹声中一同出来。 林琅看着自己空了的手,眨眨眼睛,这才意识到这个年代的新婚夫妻不需要手牵手一起出来待客的啊。 14、第十四章 林琅只不好意思了一瞬,就被众人转移了注意力。 林琅和闻昭非进到前院酒桌边,村里大队长、会计、记分员、仓库管理员、妇女主任等干部、大爷们齐聚一桌,隔壁桌是七阿婆等和林家有交情的大婶大姐们。 在酒宴开始之前,大队长秦勇和妇女主任董红玉先后代表说话,叮嘱林琅和闻昭非婚后好好生活,好好为群众做贡献等话。 酒席席面八菜一汤,基本都是肉片炒各种蔬菜,这白吃的酒宴有酒有肉就非常不错了,婚宴开席不到一个小时,所有的菜肴都光盘了。 五月的村里正是农忙之时,婚礼酒宴的午饭之后,男人女人们该上工的都继续上工去。 闻昭非以林琅新婚丈夫的身份,正式在林家小院里住下。 又一个小时,前院和厨房都整理干净,该还的桌椅碗筷也都还了,七阿婆和董红玉等人也从林家离开。 回到两个人的新房里,林琅迫不及待地脱掉小红褂,挽起一截儿袖子又放下,她原地给闻昭非转一圈,展示她姥姥的好手艺。 “姥姥给我做的裙子好看吧?”完败昨儿供销社里的那些衣服裙子。 “好看,”闻昭非应了声,目光很快移开,但林琅盈盈不堪一握的细腰,已经烙进了脑袋里,一股热气迅速袭上脸颊,他也感觉到热了。 “你在房间休息会儿,我去隔壁房间整理东西,晚点儿我们去找七阿婆问问话,”林琅估计这俩天闻昭非累坏了,现在人走差不多了,他可以适当午休一会儿。 林琅准备把大部分行李邮寄去闻昭非工作所在的农场。一周时间快得很,有必要现在就着手整理。 “我不累,我帮你一起,”闻昭非走过来,主动握住林琅自然垂落的小手。 林琅瞄一眼闻昭非十分耐看的脸蛋,不争气地红了红脸,“好……好啊。你不睡的话,我们这个房间开始整理。” “这个箱子里是我和姥爷姥姥的衣服,其他是我的,隔壁房间里还有两套一新一旧的被褥,我们看看哪些能用上一起寄去农场。” 闻昭非走去把叠起的三个箱子搬开,再找来隔壁房间里的布袋,先将林琅用不上的秋冬衣服装起来。 至于林琅姥爷姥姥的旧衣服丢了浪费,他们可以找村里不介意的人家送出去。 保存最好的那几套,林琅决定待会儿直接带去给七叔公七阿婆挑。 林琅和闻昭非一边整理,一边讨论起卖房的事情。 林琅叭叭说明,“村里韩家、宁三伯家还有隔壁的王大爷一家,是村里目前最急需房子又能拿出现钱的人家,今早他们都来看过房子了。有想法的话,很快就会找我或找七阿婆帮忙说。” 闻昭非轻轻点头,他从七叔公那边也知道了些村里的事情,“你心里的底价是多少?” “四百块?最低三百五,不能更少了,”如果要低于三百贱卖,还不如不卖,林琅相信自己缺钱的窘境不会持续太久。 当然她也明白她家房子看着宽敞结实,但毕竟用了三十多年了。 村里重新起房子差不多也是三四百的价钱,村里有小溪有大队广场外的公用水井,压水井也不算是必须的。 再加上她和闻昭非赶时间,没办法来来回回地还价协商,吃点儿亏是必然的。 衣服被褥大致整理打包好,林琅和闻昭非出院子锁门,往七叔公家一趟送旧衣服和问问村里几户目标买家的口头风。 时间还短,卖房子的事情没确定,林琅姥姥的缝纫机先有去处了。 七阿婆的女儿宁小梅决定买下缝纫机,她未出嫁前跟着林琅姥姥学过裁缝,有兴趣也有天赋,今儿林琅身上的嫁衣,真正让她下定决心买下来。 一辆缝纫机原价在一百五到两百五之间,林琅家里的那架保养得相当好,折旧算八十块,有一点儿算给七阿婆的友情价,更低的价格七阿婆和她女儿都不肯要了。 解决了一件事情,林琅的心情相当不错,她握住闻昭非的手晃悠两下又放开,双眸弯弯地道,“咱们多绕半圈,给七阿婆她们打个广告。” 林琅皮肤雪白,穿红色更显剔透莹白,衣服精致,人更好看。闻昭非发现林琅对自己美貌的招人程度一无所知。 “我给你撑伞,”闻昭非心头好一番思量,却不影响他接过林琅手里的黑伞,他陪着林琅往村人口更多的田埂小路走去。 果然,他们这一路男人女人都看过来,这年头直白夸人的话不多,到嘴里都是稀罕林琅的衣服好看,夸闻昭非精神。 林琅被大娘大婶口中的“精神小伙”逗到了,眉眼弯弯乐个不停。 闻昭非瞟过林琅几次,不明白林琅的笑点,却奇怪地跟着一起笑,他的手蠢蠢欲动,总想做点儿什么,最终他又从口袋掏了一颗大白兔奶糖给林琅。 林琅一边乐滋滋地吃糖,一边显摆姥姥给她做的嫁衣,并热情地告诉她们,七阿婆的女儿宁小梅学自她姥姥,也会做漂亮衣服。 转过山道,远远地林琅又听到几个妇女大姐们背对着、又在八卦她,言语里提及林琅出工干活一塌糊涂,还总病倒的事情。 她们说的是事实,林琅无从反驳,却不知闻昭非怎么看,林琅心里忽然有些忐忑。 毫无疑问,她和闻昭非互相之间的了解非常有限,但林琅一直认为言语上说得再多,都不如相处几天来得直接明了。 闻昭非收回目光看向了林琅,眼帘微微下垂,呈现一种温柔的弧度,语气一如平常,“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和不擅长的事情。不用在意这些话,我们自己过得开心就好。” “明白!现在你赚钱养家,将来换我养你!” 林琅拍拍胸.脯给出闻昭非自己的保证,她未来一定拿最高奖学金,绝不只让闻昭非一个人为家庭付出。 “唔……也行,”闻昭非嘴角扬起愉悦的弧度,他想说不用,但林琅认真的神色让他不想反驳。 闻昭非即刻反省,认为自己有必要和林琅一样,快速适应他们已经组成一个新小家的事实。 养他……可不就是互相扶持、坚守一生的另类说法嘛。 15、第十五章 林琅和闻昭非轻声说着话,目不斜视地路过这几个年轻大姐,林琅没有对她们的身份过多介绍,闻昭非也没有问。 无论卖房顺不顺利,他们都会很快离开小宁村,认识这些喜爱说长道短的人,对闻昭非没有任何意义。 王诗雯听到脚步声,下意识转头看来,她嘲讽的表情僵在脸上,又等林琅和闻昭非走远,她才如梦初醒那般,急忙问向二嫂姜淑慧,“那是……林琅的丈夫?” 王诗雯不敢置信,她替爷爷奶奶给县城小姑捎话,去了三天,终于搭上线和小学同学合作一起在县里黑市卖东西,完美错过了林琅家里的热闹。 林琅家里来男客,她决定嫁给“娃娃亲”对象,到今儿在小宁村举行了婚宴仪式,总共还未超过两天时间。 王诗雯是今儿午后快两点步行回来的小宁村,她从闲谈的村里人那里知道,林琅和远道而来“娃娃亲”对象在今日举行婚宴。 但传到她耳里的八卦还未更新到最新消息,她以为林琅的结婚对象,还是前天傍晚传闻里的邋遢男客。 “对啊,谁能想到一番打理会这么……好看,简直像换了个人,”姜淑慧面色僵硬的附和,今日之前她笑话了林琅多久,今儿婚礼上,她的脸就被打得多疼。 林琅结婚只邀请了王大爷来吃席,姜淑慧和王家几个婶娘都只是来凑凑热闹,姜淑慧在婚房门口看一眼林琅的打扮,就不想多待,临要走又看到“焕然一新”的闻昭非,脸色更加难看了。 所以她明知王诗雯对林琅新婚丈夫的形象有所误会,也没有主动说明,这会儿她们互相吐槽着,还被正主二人撞上。 但更可恶的是,林琅和她丈夫明明听到了,却直接无视她们,半点儿没放到心上。 “啧啧,听说知青院的祝之徽想追林琅来着,为此还和贺永明打了一架……”姜淑慧的话被王诗雯冷声打断。 “你胡说什么!祝大哥怎么可能为了一个……狐狸精和人打架!” 王诗雯眯眼看姜淑慧,她去县里不到三天,小宁村里怎么可能会发生如此不可理喻的事情,必然是有人嫉妒祝之徽的才华人品,散布这些流言恶意中伤。 林琅嫁人了,不久就要离开小宁村了,不可能再惦记有妇之夫的王建民。姜淑慧羡慕嫉妒后也算放心了,如此她看事情也比以前客观许多。 “呵,你还别不信,昨儿就有人看到祝之徽跑去林琅男人那里说话,被摆了脸色,大妹儿,你眼睛可擦亮点儿,这祝之徽可没有你县里的男……” 姜淑慧话又没说完,就被王诗雯狠力推搡了一下,再被王诗雯看她的眼神吓到,不敢再多开口。 听了完整王诗雯和姜淑慧对话的同村宁小花说了她的看法,“知青院那边的人再惦记林琅和她家房子也没用,她都嫁人要走了。” “我娘说了,知青院的城里人看不起我们,别热脸贴冷屁.股。何况,他们还没有林琅男人好看呢。” “好看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当钱花!”王诗雯继续语气不顺地抢白。祝之徽可是知青里百里挑一、不嫌弃不抛弃的好男人,一个农场医生怎么比得了。 已经不再开口的几人大眼瞪小眼一会儿,彻底没了说话的乐趣,很快就俩俩挽着手散开了去。 林琅和闻昭非回到林家小院,就一同到后院厨房烧水洗澡和煮饭,林琅怕冷又怕热,走一圈出了点儿汗,又想洗澡了。 但这回她有闻昭非帮忙,烧水和抬水的效率加倍不止,一个小时内林琅就洗头洗澡完成,舒舒服服地坐在前院小竹椅上晾头发。 后院压水井边,闻昭非手脚麻利地洗头洗澡,再顺手把林琅和自己换下的衣服洗了。 闻昭非到前院竹架晾衣服,林琅才发觉自己有些过于懒散安逸了。 林琅愧疚之余也庆幸她有将内.衣内.裤和其他衣服分开洗的习惯,不然此刻不仅是不安,还会想挖地洞把自己埋了吧。 “谢谢啊,以后我自己……我们一起分工着来,”林琅起身小跑过来给闻昭非递衣服,她寻思着下次她有必要把闻昭非的衣服也一起洗了。 “好,”闻昭非只低低应了一声,他也是第一次洗年轻女性的衣服,但当没看到衣服,或把自己衣服留给林琅一起洗,他都做不到。 俩人合作很快就把衣服晾完了,林琅继续尾随在闻昭非身后。 林琅拉住闻昭非的袖子,抬眸对上闻昭非停步看来的目光,商量着道,“咱们都是第一次结婚,没有经验,如果我有哪里做得不好,或让你觉得不舒服不喜欢,你告诉我,我尽量改,行吗?” 结婚的决定虽然突然,但她对婚姻对闻昭非的态度都是认真的。 如无必要,林琅不想突然结婚,又突然离婚。如此,她和闻昭非就很必要在婚后经常进行有效沟通。 闻昭非转身继续放好搪瓷盆,再擦干手,他牵住林琅的手,把林琅带回前院她原本坐的小竹椅前,“坐。” 林琅乖乖坐好,微微上仰着头看一样坐下来却还是高出她许多的闻昭非,“你说。” 闻昭非依旧握着林琅的手,偏浅的棕眸在夕阳下似淬了蜜糖那般,又柔和又坚定,嘴角扬起,他摇了摇头,“目前为止,我没有觉得你有什么要改的地方。” “在我们自己家里,就该怎么舒服怎么来。你的提议不错,我如果觉得不高兴、不合适,我会主动告诉你,你也一样告诉我。好吗?” “好!”林琅点头,红着脸、轻颤着指尖回握住闻昭非的手,“我、我也会对你好的。” 闻昭非的身世经历和前世的自己非常像,或许是出于对自己的移情,也或许是合格妻子对丈夫的义务,林琅也想对闻昭非好。 闻昭非耳根的热度悄然腾起,心头也跟着被烫了一下。 “你……饿了没有,我去煮晚饭,想吃什么?”闻昭非轻轻捏着林琅的手问话,他明明早该放开林琅的手了,行动上却迟迟没有放开。 林琅露出尖尖的虎牙,郑重的神情一秒灿烂,“我什么都吃,你随便煮,我很好养活的!” 不会煮饭的人哪好意思挑挑拣拣,经过这一个月的磨炼,林琅只要不吃自己煮的,都觉得好吃。 “知道了,”闻昭非再定定看一会儿林琅,终于放开林琅的手,起身到后院去煮晚饭。 16、第十六章 中午煮的大锅米饭还有剩,闻昭非热一下米饭,把七阿婆给他们单独放起来的一斤五花肉做成红烧肉,炒一盘炒豌豆尖儿,再炖一碗鸡蛋羹,就够他们俩吃了。 林琅偷偷咽着口水,在闻昭非身边打转,等菜快好时,她回房间擦桌子和把碗筷摆好,再来和闻昭非一起端饭端菜。 “呜……太好吃了!三哥你真棒!”林琅吃得眼泪汪汪,时隔一个多月,她重新吃到了整块的大肉,还是以前她半点儿没看上过的红烧肉。 国营饭店的大肉包不是纯肉,搭配了大量的笋丁、豆皮和葱花。如果是纯肉大包至少得卖四五毛才有的赚,真卖这么贵了,肯消费的人也会大量减少。 “爱吃鱼吗?农场那边猪肉没票不好经常买,但不要票的鱼很多,”闻昭非的手虚虚抬了抬,很想帮林琅擦去眼睫上的泪花,又怕自己的举动让林琅觉得冒犯、突兀。 “我爱吃!”林琅眨掉泪花,双眸奕奕地看向闻昭非,她一个月没吃过好肉,也一个月没吃过鱼了。 难得高兴,闻昭非没拘着林琅不让多吃,林琅长年养成的小胃口,配着其它饭菜一起吃了三块红烧肉就有些饱了,勉勉强强又吃了两块红烧肉就完全吃不下了。 林琅吃饱了也没有走,而是单手托下巴,带着餍足的小表情花式夸闻昭非煮的饭菜,红烧肉好吃,炖蛋好吃,豌豆尖儿都格外鲜嫩…… 闻昭非不知不觉间把剩下的汤汁在内的菜肴全扫光,半点儿没有浪费。 闻昭非捂了捂自己的胃,后知后觉发现没什么难受的感觉。 饭后整理厨房,再烧水洗漱好,闻昭非举着家里唯一的煤油灯领林琅回到婚房里。 林琅在房间中央停步,她看着房间的梨木大床,再看向黑漆漆的窗外,她也后知后觉发现一个问题。 这俩天她所考虑的结婚,就是概念意义上的俩人搭伙过日子,尚未具体地想过她婚后要和尚且说不上熟的男人躺在一张床,履行亲密到没有隐私可言的婚后义务。 怎么会这样?林琅不敢相信!事到临头了,她才发觉自己完全忽略了这个问题。她再不敢说自己聪明了,她就是天下第一蠢蛋! 林琅打了个颤儿,忽然涌现一股调头就跑的强烈冲动。 闻昭非走近一步,肉眼看着林琅从雪白变成了粉红,再一点点褪.去粉色变得焦虑慌张起来,压低声音,“怎么了?还有什么要拿吗?” “那个,我、我……” 林琅深吸口气,依旧带出点儿哭腔道:“三哥,在我们夫妻感情稳定前,我不想生宝宝……我之前忘记考虑这个了。你觉得呢?” 林琅都没想过洞房,更没想过洞房可能会有的后果,但毫无疑问的是,她不想当一个只管生不管养的母亲。 林琅对大床望而却步,更不敢看闻昭非的眼睛,她感觉自己是“渣女”,把人骗婚到家里烧水煮饭洗衣服,却不想对人负责。 “我没有反悔或离婚的意思,就是……”林琅想解释,却又怕自己多说多错,让闻昭非误会更多。 终于明白林琅在怕什么,闻昭非立刻接着林琅的话继续说,“我知道,我们认识时间太短了。生不生孩子,我都尊重你的意愿。别怕。” 闻昭非语气里带着明显安抚的味道,怕激起林琅更多的害怕和焦虑,他主动往后退了两步,再问道,“今晚我去隔壁睡好吗?” 林琅及时拉住闻昭非的手,轻轻摇头,“不用不用,一起睡没关系。我需要一点时间,我们……互相慢慢习惯。” 隔壁的床就一块木板,褥子都没铺。好一点儿的床单被套又已经装进布袋里,怎么弄都麻烦。 更重要一点儿是林琅没想过这个问题前,也没想过要搞什么形式婚姻。她和闻昭非结婚得突然又迅速,但她对待婚姻的态度是绝对认真的。 “好,我们慢慢来,”闻昭非抬手在林琅稍显毛躁的头发上抚了抚,即便林琅没有说这些,他也没打算在今晚对林琅做些什么。 他和林琅从相识到结婚,总共还未超过三天时间,不仅林琅需要时间,他也一样。 闻昭非一直以为林琅如此坦然,是和他一样都默认今晚什么都不发生。原来林琅是根本没想过这个事情。 想过这个事情的闻昭非虚心地低咳一声,即刻销毁脑袋里的杂念。 林琅终于敢抬脸看闻昭非的眼睛,很快,她的脸颊红了,却是羞愧的。 她终于发现自己反应过大了,闻昭非明显不是那种仗着丈夫身份,就会勉强她履行夫妻义务的人。 林琅快步爬上.床铺放下床幔,她在里面换上旧衣服的睡衣睡裤,再到床铺里侧躺好。 终于躺下的现在,林琅从来没有一刻觉得这仅仅垫了棉被的木板床这么舒服过。 “我好了,你也来睡吧,”林琅出声喊闻昭非,她都累成这样,闻昭非只会更累。 “好,”闻昭非应声后吹了灯,他也换上林琅准备给他的姥爷旧衣服的睡衣,走到床边坐下,挽起床幔,再慢慢躺到床铺外侧。 俩人都僵着身体许久没有动静,在闻昭非以为林琅睡着时,林琅滚半圈主动贴到闻昭非手边,软软又带着明显困意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我不怕了,你也放松点儿,咱们明天要去看姥爷姥姥呢。” 林琅确定闻昭非的为人,也确定他们不需要在今晚履行夫妻义务后,就不怕了,她还能反过来感觉到闻昭非的紧张和不适。 也是,她是第一次结婚,闻昭非也是,要紧张怎么能少得了闻昭非呢。 这里是她家,是她的床,林琅觉得自己有义务安抚一下或许会认床的新婚丈夫闻昭非。 “好,”闻昭非轻轻呼出口气,再缓慢侧身过来,微微西斜从木窗落进床前的月光,隐约能让他看清一点儿林琅脸上的轮廓。 闻昭非回顾着这俩日相识、相处和婚礼,还想主动和林琅说点儿什么安抚时,贴在他手臂边的林琅呼吸绵长,已经睡着了。 “小丫头……”闻昭非语气无奈,上到床上前林琅一副烧着尾巴要逃跑的模样,这会儿躺下还没十分钟吧,就已经没心没肺地睡着了。 闻昭非听着耳畔绵长的呼吸声,闭上眼睛,出乎意料,他也没有失眠,一觉天亮,被村里连绵起伏的鸡鸣声吵醒。 闻昭非没有立刻起身,他的腰上不知何时缠了一只莹白细腻又纤细的手臂,林琅整只都落进他的怀里,尚不知朝夕地睡着。 闻昭非的呼吸一下子紧促起来,又好一番心理建设,他才小心地拉开林琅的手臂,再轻手轻脚地起床、出房间。 17、第十七章 日头高高升起快八点时,林琅自然醒来,在床上懵了好一会儿,才把自己穿书、已婚等信息接纳完毕。 林琅着急忙慌地穿鞋,杏眸瞪向门口进来的闻昭非,“我肯定起晚了,你起来怎么不喊我一起呢?” “你身体不好,能多睡是好事。早饭是地瓜粥,配菜是腊肉丁炒蛋、烫青菜和泡仔姜,爱吃吗?”闻昭非在林琅起来后,自觉上前整理床铺。 “爱吃!” 林琅立刻就不在意自己睡迟的事情了,关于鸡蛋,她只会水煮,腊肉丁炒蛋对她来说太偏技术挂了,烫青菜和泡仔姜配粥也很不错。 闻昭非起来后,不仅煮了早饭,还把要去祭拜要用的东西找七叔公七阿婆帮忙换好和准备好了。 泡仔姜就是七阿婆一定要让闻昭非带回的,昨儿她大外孙特意送来的,她又分了一小坛给林琅和闻昭非。 闻昭非陪林琅吃了早饭,就背着竹篾一起出门往后山去。 林琅姥爷姥姥的墓地不算偏远,在小宁村和邻村交界的矮山里,步行一个小时。 路过一个小瀑布,再转过一个矮坡,远远看到一个鼓起的小山包,正是林琅姥爷姥姥合葬的墓地。 林琅俯身摸了摸墓碑,再在墓碑前的草地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头,起身说话,“姥爷,姥姥,琅丫好想你们。你们在天上过得好吗?” 林琅想姥姥,“琅丫”也一直分外思念他们。 “这是闻昭非,他替您的好朋友阿玉来看您了。另外,我们在昨天结婚了,我会跟着三哥去农场生活。我们会好好过日子,你们在天上也要开开心心的。” “琅丫”也是。 不管“她”在天上,还是互穿到林琅穿书前的现代,林琅都祝福“她”能一切顺利、健康幸福。 闻昭非摆好祭祀用的素菜、酒水后,也在林琅身侧跪下磕头。他不信鬼神,但愿意遵从风俗,也理解林琅对逝去亲人的思念。 “林……姥爷姥姥,我是闻昭非,很抱歉我来迟了,没能让姥姥亲眼看看我。您二位放心,我会认真爱护林琅,保护林琅。” 林琅闻言偏头过来,和闻昭非对视一笑,他们再一起鞠躬一拜。 闻昭非携带竹篾里的工具齐全,他拿着镰刀开始清理起墓地四周的杂草,林琅只拔了两根草,就给闻昭非牵着手送到树下休息。 “镰刀只有一把,你空手拔草事倍功半。夫妻一体,我来是一样的。” 林琅迟疑着点了点头,神色愧疚又担心,“你累了就过来喝水,千万别中暑了。” 林琅确实拔草都不利索,很容易把草根留在土壤里,给闻昭非增加工作。如此还是乖乖待着别帮倒忙了。 闻昭非花一个小时将杂草大面上清理干净了,有些埋得太深的草跟靠镰刀弄不彻底,南边阳光水汽充足,这些草根很容易就复生成片。 闻昭非走回到林琅身侧,“我留了七叔公大外孙的地址,明年清明如果我们不方便回来,可以写信请他帮忙。” 逢年过节,他们可以寄一些农场特产给他和七叔公,当做谢礼。 林琅看一眼墓碑,赞同地点点头,“这样好。等……将来,我们来带姥爷姥姥回故乡重新安葬,行吗?” 闻昭非看一眼四周,轻轻握住林琅的手,肯定地点头,“行。” 林琅晃晃她和闻昭非交握的手,回以一笑,她稍显沉重的心情,随他们返程走出矮山,彻底抛到脑后。 林家小院门口,韩家二嫂等候多时,她和大嫂的妯娌矛盾在小宁村传了不是一回俩回了,这次林琅家有意卖房子,她再心动不过。 只是能花更少钱买房子,没人愿意花更多钱。 但七阿婆那里放话说低于三百七十块不予商量,这三百七十块花的钱里还不包括林琅家的缝纫机、梨木大床等这些大件儿,不亏但也不赚了啊。 韩二嫂寻思着林琅日常软声细语地好说话,想让林琅自己松口。 “……琅丫啊,我和你韩二哥实在太难了,你看,韩家林家这么多年的交情,咱能不能再少点儿?” 林琅侧身看韩二嫂,“少点儿?你愿意出多少?” “两百……八,琅丫,我家实在太……” 林琅蹙起眉尖,已经不愿多谈。 开了锁的闻昭非转身过来,一米八七的身高天然带着压迫感,语气更显冷沉,“你如此没有诚意,我家和你没什么好谈的。” 闻昭非目光落回林琅身上时立刻柔和了,偏冷的音色也多了温度,“我们进去吧。” 林琅一点头,先闻昭非进到小院,闻昭非跟着进来,韩二嫂嘴.巴张张合合,原先在林家小院门前酝酿的一箩筐卖惨话再说不出半句来了。 “有男人就是不一样了啊,”韩二嫂一跺脚,忘了林琅不再是孤家寡人,而是有丈夫撑腰了。 她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家去,下回要再谈,就必须是她男人或她公公婆婆过来了。 林琅和闻昭非吃过午饭没多久,村里有意向买房的宁三伯也过来了,他四个儿子挤在两间小破屋里。 这两年,他眼看老大老二要因为房子住不开,错过年纪,娶不上媳妇了,他也不得不着急起来。 这回林琅不多说话,闻昭非出面和宁三伯家过来的三个男人面谈。 宁三伯是七叔公同族的堂哥,还算有诚意,愿意给到三百八十八块钱,但前提条件是林琅家里的两张梨木大床不能单独卖给别人,必须作为卖房的搭头。 闻昭非一番条理清晰地协商后,宁三伯家愿意给到四百块。 两张床外,林琅家里的其他家具如碗柜、桌椅、煤油灯等也都不动,全数给宁三伯一家作为搭头。 林琅和闻昭非对视一眼,她作为真正决定的人,给出她的回复,“明天你们准备好钱,我们一起去大队长那里打证明更换房契名字。” “一切顺利的话,我们走后,你们就能搬进来。我家前院后院都很空,之后你们要像王家那样扩建很方便。” 隔壁王家已经没有地儿能继续扩建了,林家这边原本宅基地就比隔壁大,一个房间的面积相当于隔壁的两三间,宁三伯精打细算地隔断或扩建后,全家搬进来都不是问题。 宁三伯三人前院后院、两间房看过好多回了,听了林琅的话,心里愈发觉得不亏,特别提到王家,他们心里的紧迫感多了不少。 “那咱们可就这么说好了,不能变了啊,”据宁三伯从她媳妇那里知道,王家几个女人惦记林琅房子很久了,万一多个十块八块把房子抢走了可不行。 “我说话算话,答应你们了就不会变,”林琅点头,和闻昭非一起送宁三伯三人离开。 林琅和闻昭非关好门没多久,隔壁何桃花和她二儿子王建民、小女儿王诗雯一起来敲门了。 18、第十八章 门从里打开,何桃花满脸带笑地开口,“琅丫,婶子听说你家房子……” “我家房子已经有处置了。抱歉啊,我们下午还有事儿,就不多谈了,”林琅开门见山,说完话就想关门。 重生女主在跟前,林琅可不会给自己留下话柄,王诗雯在后世“见多识广”,在县城里也挺有人脉,万一跑去举报她买卖房屋,又是个麻烦。 何桃花一伸手挡住了,她脸上的笑容多了点儿勉强,“琅丫生分了不是?咱们这么多年的邻居,婶子还能让你吃亏吗?” “这房子卖谁不是卖,能多卖点儿钱还不好吗,让我们进去说。这位大哥你说,是吧?”王诗雯看向闻昭非,傲人的胸.脯无自觉挺了挺。 对比着林琅,王诗雯确实有“傲人”的资本。她特意梳妆打扮过来的,裙子是县供销社的最新款,很好地展现她的优点,脸蛋也用雪花霜养了小半年了。比不了林琅白皙,但已经算个美人儿。 但可惜,闻昭非只蹙眉看着神色颇为不对劲儿的王建民,余光都没扫过王诗雯,他很快收回目光看向林琅,大有林琅说关门,他真会不管不顾继续关门那般。 林琅不认为王家愿意给超过四百块钱买房子,她和闻昭非依旧堵着门不让进,“那直说你们的诚意是多少?” “三百!” 王诗雯扬了扬下颌回了林琅的话,中午那会儿她贴在门边听到了林琅和韩二嫂的对话,韩家只愿意出二百八,他们出三百已经很可以了。 “你家就两间房,三百真的可以了,林琅,你和我、和我二哥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我们会好好爱护你姥爷姥姥留下的房子……”王诗雯很清楚林琅有多在意她姥爷姥姥留下的房子。 上辈子她妈何桃花瞒着林琅把房子租人后,林琅生了老大的气,她二哥每年孝敬家里的钱直接减半,他们把房子重新空出来,林琅都没消气。 林琅目光从王诗雯脸上移开,落到王家里真正能做主的何桃花身上,何桃花同是那一副给林琅占了大便宜的神色。 “三哥关门,”林琅说着退后两步,闻昭非当即侧过身,将院门关上。 林琅的声音继续从门后传来,“你们最低愿意出五百块的价格,我们再谈。” 一下子从三百的心理底价提到五百块,王家怎么可能接受。 加上王诗雯近来在黑市做生意,搭进去不少钱,亲朋好友那里借一圈,王家勉强也就能拿出三百块。 但王家认为他们拿不出五百块,村里其他人家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拿出这么多钱,林琅那里绝对还有的谈。 王家里这么挤着住不是一天两天了,林琅和她的农场医生丈夫却没办法在小宁村耽搁太久。真正着急的人该是林琅才对。 他们三人一合计,就没再继续纠.缠,盘算等林琅着急了,他们再出马。 林琅回到房里,低眸打量一眼自己,愈发气哼哼起来,“我才十八岁,还没有完全发育好!” 原主体弱脾胃差,也爱挑食了些,林琅可不会讳疾忌医,她要再长高估计悬了,但适当横向发展并不难。 闻昭非脚步一顿,目光下意识跟着扫过林琅的胸.脯,他脑袋里的思绪空白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恢复思索。 低“咳”一声,闻昭非附和地点点头,“我们卫生所有经验丰富的老中医,我师母出身中医世家,我请他们给你好好调理身体。不生气了,嗯?” 林琅不生气了,表情却委屈起来,她走过来,拉住闻昭非手臂晃晃,忍不住告状起来,“王诗雯当着我的面勾.引你,我才生气的。” 王诗雯看闻昭非的目光带着钩,还特意挺那两下,林琅很是被膈应到了。书里王诗雯明明喜欢祝之徽,也对男二张希民有感激之情,怎么忽然就到她跟前勾.引闻昭非了呢! 她是对照组女配,闻昭非充其量就是个路人甲。 林琅越想不通就越生气,越生气就越委屈。 “我没看她,”闻昭非还真不知道林琅生气的缘由在他这里,他虚虚揽着林琅拍了拍后背,不甚熟练地哄话。 “我是有妇之夫,工作之外,不会多看女同志的。” 林琅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行为相当不要脸,她居然如此主动要抱要哄。 但他们分别是一对夫妻里的有妇之夫和有夫之妇,在卧室里抱抱手臂、拍拍后背很克制了吧。 闻昭非看林琅不说话,无奈于自己的嘴笨,他手臂再一带将林琅真正带进怀里,继续耐心地拍拍。 林琅将红红的脸蛋藏进闻昭非怀里,哝声道,“我不生气了……” 深吸几口气,林琅发现闻昭非的味道很干净,他的怀抱也很舒服。 新婚夫妻互相羞答答地抱了好久,才放开彼此继续忙活起来。 林琅的行李一部分邮寄往东北农场,一部分计划带在身上换洗用。 再就是他们回程会路过京城去看望老爷子,林琅给七叔公二十块钱,让他帮忙和村里人收点儿特产干货,一起带去京城。 下午快四点时,七叔公拉了牛车过来,他要送女儿女婿一家回去,也顺便用牛车帮他们把缝纫机运走。 “这是缝纫机的钱收好了,姨没办法回来送你了,你要经常写信回来,记住了吗?”宁小梅拉着林琅的手,好一番叮嘱。 宁小梅出嫁好几年,林琅才被送回小宁村来,她和林琅之间并不熟,但她和林琅姥姥的关系极好,偶有送东西回娘家,都少不了林家那份。 林琅只管点头应好,再将姥姥没用完的碎布等一起送给宁小梅做搭头。 时间不好多耽搁,林琅和闻昭非一起步行送了宁小梅一家子一段,再慢悠悠地往回走。 回到家里,林琅和闻昭非一起去后厨烧火煮饭,闻昭非煮,林琅在边上洗洗菜,递个碗碟,二人相处愈发和谐自然了。 晚饭后,他们分别洗头洗澡再一起分工着洗衣服晾衣服,这些都弄好,天色才完全黑了。 卧室里,林琅点起煤油灯,对着化妆盒的小镜子擦雪花膏。 已经到手八十块,还有四百块钱要入账,林琅终于不再吝啬,仔仔细细将脸蛋、脖子和手都擦了一遍。 换好睡衣回来的闻昭非无知无觉盯着林琅的侧脸看了好久,才红着耳朵、脖子去翻自己的背包。 闻昭非取出玉佩递给林琅,“这个给你一起放里面。” “你放,我手还没干呢。” 林琅瞄一眼闻昭非手心的玉佩,只抬了抬下颌,她刚擦完雪花霜的手还腻着呢,不好碰玉佩,万一没抓稳摔了可怎么好。 “行,你慢慢来,”闻昭非不是一定要林琅放,他只是下意识想找点儿话说,找点事儿做。 他们结婚了,这枚代表“娃娃亲”的玉佩也应该和林琅手里的另一只放一起。 “咦?” “怎么了?”林琅一边晾手和脖子,一边凑过脑袋来。 这旧梳妆盒上下两层,底层里除了放那枚玉佩的小木盒,就只有一对银镯,一眼看到底,没什么好惊讶的才对啊。 “有……夹层,我奶奶也有一个类似的梳妆盒,我小时候不小心拆开过,”闻昭非说着将玉佩木盒和玉镯取出放到窗台的小桌上,他在梳妆盒底部敲敲碰碰好一会儿后,打开底部夹层的盖子,里面有三页纸和一个存折。 林琅呼吸一紧,眼睛瞪圆了,竟然还真让闻昭非在梳妆盒里翻到新东西。 她刚穿书来那几天,也没少折腾梳妆盒和家里各个角落,她就没发现这个夹层! “京城地契两张,广城地契一张。存折名字是你的,一千块,最近一次存钱是六年前的四月五号,”闻昭非将梳妆盒夹层里的东西悉数交给林琅过目,心中一样惊叹,他的新婚妻子不是一般的富有。 如此才符合他从爷爷奶奶那里知道关于林家的认知。 闻昭非已经从林琅那里知道她姥爷是六年前在后山出了意外,当天人就没了,从那之后林家就走下坡路,也从那年之后就没再往存折里存过钱。 四月五号是林琅公历生日的前一天。 闻昭非没有多说地契是因为京城和广城的局势都更加混乱,即便有地契在手,也不能保证那几个房子还能落回林琅手里。 否则林家俩老也不会带着林琅偏居在西南小山村里。 林琅仔细看存折里持续多年,在她生日前一天整一百块,和日常一笔一笔十块、二十块的存钱记录,眼眶无法遏制地红起来。 姥姥生病最严重的时候,也没告诉原主有这笔钱存在,否则他们拿着钱去市里、去省会更好的医院看病,未必不能治好。 “别哭,姥爷姥姥希望他们的孙女儿快乐富足地生活,”闻昭非抬手轻轻擦去林琅脸上的眼泪,猝不及防又被滚了两颗到他指尖。 “呜,我好想姥姥,也好想姥爷,”林琅努力忍眼泪,但视线模糊得越来越多,呼吸也越来越不畅。 “我知道,”闻昭非不擦眼泪了,他将林琅揽进怀里带到床边坐下,动作生涩地轻拍后背安抚。 林琅应不了声,肩膀轻轻抖动着继续哭,她的手环过闻昭非的腰,下意识从闻昭非身上汲取温暖。 林琅哭红眼睛,哭红鼻子,哭湿了闻昭非睡衣胸.前的好大一块,才哭累了,被闻昭非拍哄睡着。 闻昭非将人抱起放到床铺里侧,他低眸扫过自己一塌糊涂的衣服,一再确定林琅是真的睡着了,才缓慢起身出去后厨打水,拧毛巾。 床前,闻昭非仔细给林琅擦了脸,又贴心地挖了点儿雪花膏抹回林琅俩颊。许久,闻昭非长出口气,好似刚刚完成了一个大手术那般。 闻昭非起身去换了衣服,再随手把衣服洗了,才重新回到卧室里。 地契存折悉数收好放回梳妆盒夹层里,闻昭非轻手轻脚地在床铺外侧躺好。他侧身过来,林琅蹙眉睁眼,要醒不醒。 闻昭非主动伸手将林琅揽进怀里,继续拍抚起来,“睡吧,我在这里。” 林琅乖乖闭眼继续睡着。 与此同时,林琅脑袋里关于姥爷姥姥的“记忆”自动播放,但这回不仅仅是悲伤、思念,还有温暖。 原来她是如此被他们深深牵挂、爱护和宝贝着。 床上,闻昭非的思绪不受控制地纷乱复杂起来,他不知拍了林琅多久,才跟着睡着。 翌日醒来,林琅又扒着夹层里的存折和地契在看,她的心情在睡了一晚,又有闻昭非如此耐心的安抚下,已经完全恢复。 “三哥,我好有钱!”林琅终于意识到这一点儿。 她原本手头只剩十块七毛六,闻昭非上交给她三百块,昨儿她卖缝纫机拿到手八十块,现在又有存折不多不少的一千块,她手头有1390.76元,这可是七零年代的一千多啊。 等今儿她卖了房子还能拿到四百块,她是有小两千块钱的人了。 “你可感觉……后悔了吗?”闻昭非轻声询问,眸光微敛,尽量不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林琅的判断和决定。 如果林琅后悔了,他们还差最后一道领证程序没完成,他和林琅也没有完全走到最后一步,只要他从这里离开,他带给林琅的影响会减到最少。 关于小宁村里那些试图算计林琅的人,他和闻家都会继续帮林琅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