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情》 第1章 重逢 20221018 文/暄慕 八月底,天气燥热,大地像蒸笼一样。昨晚的一场大雨都没有起到什么降温的作用,今早反而更加闷热。 沈暄就是被这鬼天气热醒的,她伸手擦干额头上泛起的汗珠,揉着酸痛的脖子坐了起来,迷迷糊糊地摸到了手机。 不到五点半,想到自己今天还有要事,她索性就不睡了。 沈暄伸伸懒腰,爬起来,在电脑桌上找到了空调的遥控器,使劲儿按了两下,空调没反应,她才想起来空调昨天就坏掉了。 她给修空调的师傅打了电话,师傅说今天才能来修。想起自己今天不在家,于是给乔年发微信,告诉她今天师傅会来修空调。 拉开窗帘,太阳刚刚升起,橘黄色的阳光刺破白云,模模糊糊好像要洒落在她的脸上,但刚刚升起的太阳似乎没有什么威力,连刺眼的效果都起不到。 不过经过一夜暴雨的洗礼,空气清新了很多,就连长期因雾霾灰蒙蒙的天空都透漏出淡淡的蓝色。 沈暄简单给自己做了早餐,简单画个淡妆,给地瓜添上猫粮,人便拿着车钥匙开车回麦和。 她今天要回高中参加母校的校庆,庆典十点钟正式开始。因为她的车技太菜,只能早早出发。 虽然前两年通了高铁,但是她决定回去参加校庆的时间太晚了,高铁票早就卖光了。 沈暄就用这自己都没信心的车技上了高速,所幸这一路还比较顺畅。但在她下高速不远处的路段,却发现了“前方正在修路,请绕行”的标志。 沈暄按照指示绕行,看到眼前这条路的时候忍不住眉头紧蹙,叹气,“这是什么见鬼的路……” 这条路的坡度得有三十度,陡峭程度有些瘆人。 放眼望过去,路上坑坑洼洼的,前面的车经过时还扬起了一阵尘土,显而易见,这条“不归路”是为了修路绕行临时开辟的,很有原始乡村公路的感觉。 沈暄深知自己开不了这条路,这路太险,安全指数不高。她光看着这条路都已经心惊胆战了,她可不想葬身于此。 她犹豫片刻,还是决定找个人帮忙,于是解开安全带,走下车,站在车尾眺望远方。 沈暄等了至少有十分钟才终于见到了一个车影,是辆深蓝色的跑车,招摇到即使她对车一窍不通都能看出那辆车价格不菲。 不出十秒,那车就开到了她的身前,车轮掀起细小的尘土,沈暄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退。 那车的车窗一直紧闭,防窥膜又是高级货,再加上逆着光的原因,她看不清楚车里人的面容,只隐约判断出大概是一个男人。 车里的音乐声很大,沈暄站在外面都听得很清楚,是摇滚乐。车里的人显然是有些不耐烦她的车在这挡路,按了两下喇叭。 沈暄距离车实在是太近了,她觉得刺耳的声音穿透她的耳膜,震得大脑一阵轰鸣。她深呼一口气,轻轻敲了两下车窗。 车窗如愿地缓缓滑下,男人微微侧过脸,从墨镜上面的空隙里打量着她,没有什么表情,“有什么事吗?”他低沉的声音穿破她的耳膜。 即使角度刁钻,即使墨镜遮住了男人的大半张脸,沈暄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车里的男人,是周冶。 那一瞬间她像是刚坐了过山车了一般,整个人都有些不在状态,她感觉自己胸腔里的空气像是被抽走了,只有指尖紧紧攥在手心里产生的刺痛感才能让她冷静下来。 她沉默地看了周冶三秒,一脸羞涩尴尬地低着头,说话的声音又轻又软,“不好意思。” 周冶一看她是个内向害羞的女人,本来多少有些不耐烦,这下也不好发作了,只是眉眼依旧冷冷的,“什么事?” “你好,能请你帮一个忙吗?”沈暄指了指自己的车,“我车技不太好,这条路我实在不敢开,你能帮我开过去吗?”她抬起眼,乞求着看他。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水汪汪,弯眉挂在清秀的小脸上,她发丝微微有些乱,整个人显得楚楚可怜。 没有人可以拒绝这般女子的请求,何况周冶的家教也不允许。他随意地把墨镜扔在副驾驶的座位上,抬头看了看前面的路况,挑着眉说:“可以。” 说完他打开车门走下来,对着沈暄伸出手。 沈暄犹豫片刻,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手心接触的时候,她能感受到对方掌心的温暖,心也跟着颤动。 周冶没想到沈暄呆呆傻傻地把手放了上来,他注视着那只白皙的小手,发现她手腕上戴了一根红绳。红绳的颜色有些发旧,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周冶没细想,看她还呆呆地愣在那,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便轻轻挥开她的手,漂亮的眉毛皱起,神色有些不耐,“我要的是钥匙。” 沈暄马上涨红了脸,赶紧把钥匙提给对方,“抱歉,我没有反应过来,真的不好意思。” 这世上的真话本就不多,一个女子的脸红胜过了一大段对白。 周冶打量着她,竟然觉得有些意思,这个时代居然还有这么容易害羞的人,他不禁对她产生了兴趣。 最原始的兴趣,来源于男人对漂亮女人的探索欲,来源于猎奇的心理。 他也没有多说什么,打开车门,然后抬抬下巴,“上车。” 沈暄赶紧坐上去,有些紧张不安地攥紧了安全带。 周冶瞥了一眼她的动作,轻嗤了一声,“放心,我车技很好。” 沈暄红着耳朵没说话,他用余光扫了她一眼,没言语,熟练地挂挡拉手刹发动引擎。 他开起车来和沈暄截然不同,似乎有点不要命的架势,就连这么崎岖的坡路也不见他减下速度。 沈暄心惊胆战地紧紧靠着椅背,闭上眼睛不让自己去注意眼前的路。 周冶用余光扫了一下她的状态,没吱声。他好心帮忙已经不错了,还没有良善到要给她点什么心理安慰。 车再次驶上平坦开阔的大路后,周冶把车停在了路边。他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太阳,皱着眉,似抱怨非抱怨地说:“晒死了。” 话罢,也不等沈暄反应或者道一声谢,他便下了车开始往回走。 沈暄静静地坐了几秒,深吸了口气,从包里面翻出防晒霜,又在后座找到自己的帽子,下车追了上去。 “周冶!”她喘着粗气,脸上红扑扑的。 周冶听见她叫自己名字似乎有一刻的震惊,随后便一脸平静,似乎对她知道自己的名字又没有什么意外了。 沈暄把手中的防晒和帽子塞进他手里,“你暂时用一下吧,走回去估计得七八分钟,天太热了。” 周冶暂时没计较他手上这顶淡粉色的帽子,声音低低地说:“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她一愣,后知后觉自己刚刚情急之下叫出了他的名字,局促着低下了头。 “看见你的时候就认出了。”对方都揭穿了,她倒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抿了抿嘴小声道。 周冶也不在意被认出这件事,毕竟网上关于他的娱乐新闻漫天都是,有好亦有坏。只是在这一刻,他居然有些好奇,沈暄对他的印象究竟是好的多一点还是坏的多一点呢。 周冶单手摩挲着防晒霜,把帽子还给了她。 沈暄似乎不甘心,小声认真地说:“这帽子很管用的。”帽檐很大,几乎能遮住整张脸,遮阳的效果是有的。 周冶又把帽子拿到自己手里,在沈暄以为他要收下的时候,帽子猝不及防扣在了她的头上,遮住了她的眼睛,裹挟着额前的碎发更乱了。 待她把帽子拿下时,周冶早已经扬长而去了。他说:“这粉色的帽子拉低我的形象。” 沈暄盯着他的左手,防晒霜被他随意地拿在手里,他完全没有要用的打算。 她脸上那种甜软害羞的表情慢慢褪去,没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她对着那修长结实的背影看了几秒,转身上车发动了引擎。 在快要到学校的时候,沈暄发现周冶那辆蓝车“嗖”的一下超越了她。他显然还在听歌,音乐声依旧很大。 沈暄把车开到学校,迅速地把车停好,刚下车就看见高中班主任王秀华的身影。 王秀华年过五十,两鬓的头发已经泛白,眼角的皱纹也比多年前更明显了。这次联系沈暄回来参加校庆的事也是王秀华一手操办的。 只是在王秀华的身边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沈暄刚刚还见过的,周冶。 他简单穿了条深蓝色的直筒牛仔裤,上身配了一件蓝色的花衬衫,鞋子也是随意搭配的蓝白相间的运动鞋。 沈暄现在才顾得上好好打量一下他,他与高中相比明显多了不少成熟男人的韵味,但是身上的少年桀骜感也丝毫不减。 很少有人能够平衡这两种感觉,不过周冶可以。 就像高中的时候,他明明是一副混不羁的样子,但身上的气质又和街上那些抽烟喝酒打架的小混混不同。 他和王秀华不知在说些什么,整个人看上去比刚才放松了不少,脸上带着笑,也逗得王秀华一阵笑。 沈暄走上前去,打破原本和谐融洽的氛围。 “王老师!”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王秀华立刻就认出沈暄了,“沈暄啊,变美了。” “谢谢王老师。”沈暄害羞地红着脸笑。 她随后扫了一眼周冶,男人正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看着她。她抿抿唇,朝他摆摆手,硬着头皮打招呼,“真巧啊,我们又见面了!” 王秀华见自己的两个得意门生似乎很熟悉的样子,有些欣慰地笑了,“哎呀,真好!你们还有联系啊,我还以为这么多年你们这些高中同学早就不联系了呢!” 沈暄挽了一下头发没说话,周冶看着她也挑着嘴角笑了。 他帮沈暄开车的时候确实是没有认出来,不过刚刚也猜出来了他俩高中的时候应该是同学。 他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关于沈暄的记忆少之又少,只隐约记得那时候她的作文写的很好,经常被当成范文在班里朗读。 至于沈暄刚刚开车时叫他周冶,究竟是因为记得他们是高中同学还是因为他那些绯闻,他就不得而知了。 “老师,其实我们……”沈暄想解释一下他俩的关系根本就不是王秀华想的那么好,却被周冶打断了。 “我们确实经常联系,这不今天还约着一起开车回来的。您知道华水坡那段修路吧,可陡峭了,沈暄不敢开,还是我帮她开过来的。”周冶带着漫不经心的表情在这里瞎说。 沈暄在心里疑惑地看着他,面上只是笑着点点头,没有拆穿。 周冶对她挑了一下眉,沈暄避开他的目光,张嘴附和,“多亏了周冶。” 王秀华拍拍周冶的肩膀,“看来你这么多年变化还挺大,居然会乐于助人了。” 周冶脸上没有一丝心虚的表现,笑着不语。 “开车挺累的吧,天气又热,咱们快进去休息吧。”王秀华一手拉着一人往礼堂走。 途中,周冶和沈暄没再说过话,都是王秀华在夸他们两个有多优秀,给她争光了之类的话。 其他的就是周冶拿出自己从上学时就会的花言巧语逗得王秀华大笑。 而沈暄则和高中没什么区别,只是默默听着,根本不插话。 她性子比较内向冷淡,人比较佛系,容易害羞,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话说,你们既然一起回来怎么不开一辆车啊?”王秀华看看周冶,又转过头看看沈暄。 沈暄咧着嘴干笑,周冶撒的谎,她不知道怎么来圆,也没有必要帮他来圆。 周冶揽住王秀华的胳膊,接过话茬,一副不羁的模样说:“沈暄不愿意坐我的车。” 矛头就这么被抛到了沈暄这里,王秀华有些惊讶,“怎么不愿意呢?” 沈暄低下头,反应倒是也快,她一脸不好意思地说:“周冶毕竟是有名的导演了,要是被别人看到,我怕会影响到他的名声。”虽然他现在名声也不太好吧。 周冶很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沈暄会说这样的理由,他深深看了沈暄一眼,腹诽:看来她是知道网上那些新闻的。 王秀华也不会在意真假,点点头,又换了另一个话题。 沈暄偷偷越过王秀华去看了周冶,直接撞进了对方的眼睛里,她像是偷吃了糖果的孩子,立刻心虚地低下头。 第2章 暗恋 礼堂里面学生已经坐好了,好不容易因为校庆典礼不用上课,一个个都显得很兴奋,叽叽喳喳交头接耳的。 沈暄看着有些熟悉的情景,脑海里情不自禁地回忆起自己的高中时代,她曾经也有过这样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只是后来被打碎了,碎的什么都不剩。 她还没来得及深入回忆,就被周冶打断了。他手在她面前晃了两下,脸上洋溢着不着调的笑,“想什么呢?” 沈暄愣了一下,“没、没什么!” 她看着男人有些云淡风轻的样子,紧紧抿住嘴唇,努力不让自己的情绪外露。 “你不坐里面吗?”周冶好心地提醒她。 沈暄这才发觉刚刚她身前的那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散掉了,她又望了一眼周冶,“我马上进去。” 周冶紧跟着她的步伐,挨着她坐下,“你在江城定居吗?” 典礼还没有开始,学生们叽叽喳喳的声音时而不时钻进耳朵里,有些聒噪。 沈暄没有听清楚他的话,偏过头靠近他去听,头发上的阵阵清香就这样猝不及防钻进了周冶的鼻子里。 周冶有些尴尬地转了转戴在食指上的银制戒指,那是一枚没有任何花纹的素戒,冷调的光泽给他本就矜贵不羁的气质又增加了一丝冷漠感。 沈暄的脸距离他的耳畔只有两厘米的距离,她滚烫的呼吸打在他的耳边,刺激得人心里面痒痒的。 “你说什么?”她提高音量问。 周冶喉结滚动了一下,刻意移开了一些距离,微微侧过头,对上她那一双清澈的桃花眼。 周冶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沈暄这种甜软清纯的气质偏偏长了一双桃花眼,偶尔的眼波流转,有些和她长相不符的魅惑感。 “你现在是在江城定居吗?”他又问了一遍。 沈暄点点头,就没再说话了。 她能意识到周冶是在和她找话题,可她此时并不想应付对方,或者显得太热切,让对方产生警惕,进而轻而易举地洞察到她的内心世界。 气氛有些尴尬。 可也只是沈暄这样以为,周冶整理整理衣角,用鼻音发出一声嗤笑,“你就不问问我?”他没有看她。 沈暄轻轻拨了拨自己散下来的头发,她头发又长又多,有两缕头发落在了他的胳膊上,软软的。 周冶轻轻吸了一口气,那种淡淡的清香味更为浓烈了。 “那你是在江城定居吗?”沈暄温顺地问,低眉顺目的,用手将头发捋顺。 周冶被她这问一句答一句的行为弄得有些想笑,“沈暄,早上求我帮忙的时候不是挺主动的吗?”周冶翘起二郎腿,又习惯性地摆弄食指上的那枚戒指。 “……” “这样吧,上午的时候我帮了你一个忙,你现在就好好陪我唠两句,就当是回报了。”他就是这样坏,明明看出她在逃避,偏偏要故意来撩拨她的神经。 沈暄顺着他的话茬说:“可你……”她还没来得及说完,周冶的手机响了。 “不好意思,我先接一个电话。”周冶话罢,大步流星地起身出去了。 沈暄看着那急匆匆的背影,慢慢地站了起来。她也不知道是什么驱使她这样做的,她拿着手机悄悄地跟了出去。 她在后门处发现了周冶的身影,男人倚在栏杆上,语气冷淡又有些不耐烦,“有什么事情我们回去再说。” 沈暄冷着眼扫了一下周围,把手机贴在自己的耳朵上,以此来掩护自己的偷听行为。 不知道对面又说了些什么,周冶显然没有了耐心,声音冷得可怕,“不合适就是不合适,而且人都已经定下来了,改不了了。” 说完这句话,周冶察觉到身后有人,突然一下回头。 沈暄眼睛自然而然地往下看向地板,表情温柔甜美,“没事,我下午就回去了。” 她一边假装打电话,一边地往礼堂那边走,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放心,我肯定给你买的,我都记得呢。” 周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掐断的电话,待她落座之后就跟回来了。沈暄见他回来,向里面侧了侧身子,像是在刻意躲着他。 “你怎么了?”周冶显然没往她是故意去偷听的方面想。 沈暄微微舒一口气,抠着手指,强挤出一抹笑容,“没怎么。” 周冶觉得没意思,也没再打扰她,一直低着头按手机。 他的手机贴了防窥膜,沈暄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处理什么事情,看上去应该挺着急的,毕竟眉头都挤成了一个“川”字。 沈暄抿住唇,即使内心清楚打扰别人工作是一件很讨厌的事,但她还是做了。 她轻轻碰了一下周冶的胳膊,他倏地抬起头,她就这样措不及防地闯入了他的眸子中。 周冶听见她说:“我可以加一下你的微信吗?”她就这样淡淡地问,连要人微信的理由都没有说。但周冶觉得她的行为又不像是街上随便要人联系方式的那些人那么轻佻,她一脸清纯,让他不容拒绝。 周冶不自觉地扯扯嘴角,说可以。 他翻出二维码,沈暄看见他的微信头像一片黑,昵称是zy,“周冶”的首字母,她知道。 王秀华叫沈暄回来的目的就是来给学弟学妹们搞一个励志演讲,之所以叫励志演讲,就是因为沈暄在高中的时候太普通了,也不怨周冶记不住她。 她那时候没有长开,人有些胖,也不会打扮,看上去非常普通,而且因为自卑腼腆总是低着头,十分内向,学习成绩也不是很突出。 沈暄是靠网络小说《妄念》爆火的,其实她从大学的时候就开始写小说了,只是一直都没有激起什么水花。 后来冲动之下创作了《妄念》,原本只是为了圆一个梦,倒没想到让她名利双收。 “下面请知名校友沈暄来给大家做励志演讲!” 沈暄和周冶坐在观众席第二排比较靠边的位置,她起身弯腰,乌黑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又落在了周冶的胳膊上。 周冶意识到该沈暄演讲了,于是没等她开口就收回自己的二郎腿,放她出去。 她一路走过,头发上那股清香又钻进了他的鼻子里,他看着对方纤细的背影,神色晦暗。 沈暄简单做了自我介绍后不自觉地望向了观众席,刚刚一直在忙着看手机的男人此时居然抬起头一脸认真地听她说话。 他们距离不算远,她能清楚地看到他清晰的下颌线,五官每一个都完美无可挑剔,真是一副好皮囊,怪不得从高中到现在都有无数女生为他迷醉。 沈暄看他的坐姿,猜测着他又把二郎腿翘起来了,他眼神专注地盯着正在讲话的她,但脸上却是一副漫不经心的随意姿态。 她讲到关键点的时候,他还会跟着同学们一起鼓掌。 演讲结束,到了学生提问题的环节。 刚开始的时候画风还比较正常,大家都问一些学习经验之类的问题,直到一个瘦瘦高高的留着短头发的女生站起来。 她笑着问:“学姐,我看过你写的暗恋小说《妄念》,到底有没有原型啊?”《妄念》这本小说的评论区讨论最多的话题就是到底有没有原型。 沈暄轻扫了一眼观众席矜冷华贵的男人,僵硬地立在那,不知道该做什么动作。 大概是她无意中承认了吧,轻轻点点头。 高中生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不依不饶,“那原型是你自己吗?” 台下看热闹的学生们都沸腾了起来,八卦之心蠢蠢欲动,场下一阵哗然。 沈暄没来得及反应,主任便借着时间有限请下一个校友分析经验的借口把这个问题搪塞过去了。 沈暄脚步轻飘飘地走下台,她也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情,往昔的记忆又浮现在脑海里。 她觉得礼堂内的空气有些压抑,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来气。 沈暄没有回座位,直接顺着后门溜了出去。外面虽然热,但是却没有刚刚在室内那么压抑,她的神经一点点放松下来。 她倚在栏杆上,抬头看着天空,心想,麦和的天可比江城的蓝多了。 周冶不知什么时候跟出来了,他看着她淡蓝色的碎花裙子被风吹起,乌黑的头发也飘在空中。 他站在她身边,问:“介意我抽根烟吗?” 阳光正好,沈暄偏过头便见阳光穿过楼层之间的缝隙恰好照在周冶的左半边脸上。 他双眉浓密,深棕色的眸子随意地打量着手中的烟盒,一副慵懒禁欲的姿态,沈暄看着,莫名地又有些紧张。 周冶察觉到她的注视,抬抬眼皮。 沈暄一副偷看被人抓住的样子,心虚地低下头来。 周冶轻笑,随手比划了一下烟盒,又问:“介意我抽一根烟吗?” 沈暄突然想起高中的时候学校是不允许学生吸烟的,她一脸认真地说:“学校里不让抽烟。” “嗯?”男人语调轻扬,还是那副慵懒的姿态。 沈暄双手攥紧栏杆,两脚局促地点来点去,“你要是抽应该也没事,我还挺喜欢烟草的味道的。”让人沉醉,麻痹人的神经。 周冶手伸进裤兜,掏出打火机,是黑色的。 他递了一根给沈暄,自己点了一根,深吸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圈,表情在白色的烟雾里模糊不清。 “这个味道挺香的。”周冶对沈暄说。 沈暄愣了一下,拿着那支烟递到鼻尖,轻轻闻了闻,“烟草的味道确实很香。” 空气一时安静。 这个话题到此结束,两人无话,只有礼堂里星星点点的掌声和话筒的回声时不时传进耳朵里。 周冶学着她的样子,双手撑住拉杆,嘴里叼着烟,用牙咬着滤嘴,吞云吐雾。 沈暄伸出白白嫩嫩的手掌,“打火机借我一下,我也想尝尝。” 她睁着无辜清纯的大眼睛,拿着烟说要尝尝,这画面让周冶轻笑了一声。 “好孩子不要做这种事情。”不知为何,他明明很讨厌和别人的肢体接触,此时却没有忍住,伸手轻轻敲了一下沈暄的额头。 沈暄捂着脑袋,神色似有不甘,丰润的双唇赌气似的嘟起来。 她黑亮的眼睛看着周冶口中几乎已经快要抽完的香烟。 突然把烟塞进嘴里,踮起脚尖,一把扶在周冶的肩膀上,将自己嘴里的烟对上他嘴里的那支。 猩红的火从一支烟传到另一支烟,周冶的瞳孔也紧缩了一下。 他们两个之间的距离很近,他清晰地看见她纤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对方没有闭眼睛,他直接看到了她澄澈眼眸的深处。 沈暄见烟点好了,连忙往后退了两步,红着脸把口中的烟拿出来,似乎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大胆,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 周冶轻笑了一声,沈暄身体一颤,一副羞到怎么也不敢抬头的样子。 “沈暄,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周冶想起刚刚讨论的那个暗恋话题,闲来无事,故意要逗逗她。 他一低下头,两人呈现出一种极为暧昧的姿态。 他混那个圈子,早已经习惯了随时随地开个玩笑调侃女人找乐子,像沈暄这样拘谨内向的乖乖女几乎没有,有也是装出来的。 他倒不是有什么别的感觉或是心动,只是觉得有趣。 沈暄看了看远处的操场,有一男一女在那里走着,两人不远不近,气氛甜美又青涩,正是美好青春的模样。 沈暄低下头,眼里却是清冷一片。 “不是。”她这样说。 周冶笑着用手直接掐灭了烟头,没有再逼她。 第3章 代驾 校庆结束后,王秀华非要拉着两人去饭局。沈暄看着王秀华殷切的眼神,反倒是微微后退半步,她用余光打量着周冶的侧脸,等着他先表态。 周冶玩弄着食指上的戒指,语气慵懒地说:“王老师都盛情邀请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王秀华轻笑着:“就会油嘴滑舌。” 周冶将手插进兜里,转头看着沈暄,轻挑着眉,似乎是在等她做决定。 沈暄在他的注视下微微启唇,“那我也去。”话罢,头轻轻下垂。 声音轻飘飘地飘进了他的耳朵里,他跟着前面的人先走了。 王秀华和沈暄并肩走在后面,王秀华又开始打听起来他们这届同学,提起楚茵的时候,她有些浑浊的眼湿了起来。 “楚茵是个好孩子,可惜了。” 沈暄没什么表情,拿着包的那只手格外用力,指尖都泛白。 “哎,不提这伤心事了。”王秀华记得当年沈暄和楚茵的关系特别好,见沈暄没有搭话,连忙避开这个话题。 饭店就在学校附近,没走多久就到饭店门口了。 沈暄突然顿住脚步,“老师,您先过去吧,我需要去隔壁超市买点东西。” “买什么啊?” 沈暄耳根有些泛红,压低声音说:“早上出来得太急,没带卫生巾。” 王秀华摆摆手,“快去吧,快去吧。” 看着沈暄有些着急的样子,王秀华又叮嘱:“那我过去了,一会儿你回来直接上去就行了,包间在三楼,314。” 沈暄点头表示知道了,看着王秀华走到楼梯口,她又气喘吁吁地追到楼梯口,“王老师!” 王秀华顿住脚步,转身,“怎么了?” 沈暄腼腆着说:“你能不能把周冶旁边的座位留给我啊?” “……” 沈暄双手攥在一起,“我和别人不熟,怕坐在一起有些尴尬。” “你这孩子,行。”王秀华笑着答应了,觉得沈暄还和当年上学的时候那般内向害羞,一点没变。 沈暄看着王秀华迈着步子上了楼梯,自己才到隔壁超市随便拿了一包卫生巾塞进包里。 付过钱,她磨磨蹭蹭地走到饭店的三楼。 饭店的规模不小,是最近两年新建的。沈暄打量着有些错综复杂的走廊,一脸愁云密布。她从包里掏出手机,点开微信,定眼注视zy,轻轻点了进去。犹豫了一下,直接打了语音电话。 等了大概十几秒,对面的人接了电话,“怎么了?”他声音有些低沉,手机里传来包间里乱七八糟的说话声。 她轻轻咳嗽了一声,“周冶,我是沈暄。” “我知道。”周冶轻哼。 沈暄都能想象得到他一定是在笑了。 她听见他那边的声音明显是小了下来,人应该是从包间出来了。 “有事吗?” 沈暄顿了一下,极为不好意思地开口,“我找不到房间了,你能来接我一下吗?” 她说起话来委屈巴巴的样子,给人感觉她像是被困在沙漠已久的旅人正在等待着救援。 周冶轻笑一声,声音勾的人心里痒痒的。哪料后半句立刻又露出混不羁的姿态,他说:“沈暄你是路痴吗?” 沈暄声音听上去轻小又羞怯,“没有。” 周冶轻笑了一声,想到她那委屈巴巴的声音,点头说:“你现在在哪?” “三楼楼梯口。”她秒答,一副生怕他下一秒就会后悔的样子。 周冶迈着长腿过来,一眼就看见了沈暄的背影,她的头微微扬起,时不时侧着身子观察,就像是在期待着他的到来。 看着她这样子,周冶放慢脚步,走到她身后,不知为什么,就像之前没忍住敲她的额头一样,伸手轻轻搓弄了一下她的头发。 感觉到头顶的动作,她转过身来,不好意思地说:“麻烦你了。” 周冶没了刚才拨头发的亲密,有些疏离地站在原地,轻描淡写地开口,“没事,反正又不是第一次麻烦了。” “……”沈暄低下头,有些愧疚。 周冶走在她身旁,边侧身边说:“你说你这麻烦人家是不是也上瘾啊?”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面色认真地解释,一副怕周冶因此讨厌她的样子。 “我觉得就是故意的。”他滚烫的气息打在她的脖颈,明显感觉她后背僵了一下。 她用那双微微泛红的桃花眼看着他,好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我真的没有……” “我开玩笑的!”周冶忍不住率先妥协,不再逗她。 回到包间,周冶绅士地帮她把椅子拉开,沈暄低声道谢。 沈暄坐下来才看见正对面坐着的是高中教导主任孙强,男人上了年纪,头顶有些秃,有股油腻感。 沈暄胃里一阵翻涌,泛起了恶心感。 察觉到他也在打量自己,她整个人立刻紧张起来了,神经紧绷,攥紧拳头,慢慢移开视线不去看他。 周冶看出她有些不自在,低声问:“怎么了?” 她扫了周冶一眼,慢慢松开拳头,“生理期,有点不太舒服。” “我去帮你要杯热水吧。” “不用。”沈暄声音还有些颤抖,她咬紧牙关保持镇静,“真的没事。” 周冶只好作罢。 吃饭的时候,沈暄对别人的话题没有兴趣,耷拉着耳朵,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只是周冶偶尔抛过来的话题她会搭一下,但明显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饭局接近尾声,周冶出去接了一个电话,回来后说是自己有急事得先走了。 沈暄看着他已经走出包间,立刻果断拿起包向大家解释自己也有事,也得先走。 她出饭店门口的时候,周冶早已经没了影子,她顺着这条路往选学校走,在校门口看见了他那引人注目的蓝色跑车。 沈暄二话没说,果断站在路边拦住了他的车。 周冶摇下车窗,“怎么了?” “你等一下我,我想和你一起走。”沈暄小而精致的脸上神色有些急切。 “和我一起?”周冶反问,手肘搭在车窗的边缘上。 沈暄小心翼翼地解释:“华水坡那段路我开不过去。” “你想让我帮你开车?”他一语中的说出她的内心想法。 沈暄局促着点头,正午时分太阳正烈,晃得她睁不开眼,额前也泛起了一些汗珠。 周冶单手有节奏地敲击着方向盘,发出轻微的声响。他挑着眼睛问:“就你那开车的速度,不会想让我陪你耗一路吧。” 沈暄抬手遮住耀眼的阳光,皱着小脸给他分析,“其实也不是一路,就从这到华水坡,咱俩一起走,然后你帮我把那段路开过去,之后我就能自己走了。” 看她分析得头头是道的样子,周冶轻笑着说:“我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帮你啊?” 他现在倒也是不着急回江城处理自己的“急”事了,反倒耐着性子和她周旋。 沈暄像是很局促,实在想不到周冶必须要帮助自己的理由,竟然皱着秀气的眉头说了句,“我可以给你钱。” 周冶觉得自己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看上去像是缺钱的人吗! 而他张口说的却是:“你是把我当你的代驾了吗?” “我没这个意思。”沈暄一副被他调侃地不知所措的样子,只能无助地看着他。 最后,周冶也没有拒绝到底,“你快去开车吧。” “那你能不能再等等我。”怕他等不及,她连忙解释:“我朋友让我给她带两个‘王记’的煎饼果子回去,我马上去买。” “这么远的路偏偏要带两个煎饼果子回去?”周冶满眼的不理解。 其实沈暄也不理解乔年为什么对这家的煎饼果子这么情有独钟,特意叮嘱她给带。 “这家的特别好吃。”沈暄赞叹,小表情特别招人。 话罢,她连忙转身小跑着前进,乌黑的长发随着动作飞来飞去的,像极了海上的波浪,在阳光下泛着光泽。 周冶人虽然看上去很混,但其实极有教养。在学校到华水坡这段路,他一直在迁就着沈暄的速度,时不时通过后视镜打量一下她。 沈暄在车上连上蓝牙给刘静打了一个电话,“刘姨,我今天临时有点事,就不去看你和楚叔了。” “你这孩子,我还给你做了好吃的呢。” 沈暄鼻尖突然有些酸,语音沙哑着说:“等我有时间就回去看你。” 挂断电话,她觉得自己心里很不是滋味,刘静一直都对她这么好,或者说,从某刻开始刘静现在对她是双倍的好了。 到达华水坡这段路的时候,两人还是按照来的时候那样子,由他先开着她的车把她送过去。 途中,周冶的手机响了起来。 这段路终究是不好走,他还没有玩命到在这样的路况开车接打电话的习惯,而这又是沈暄的车,蓝牙也连不上。 他不想接了,可对方似乎不依不饶,铃声断了之后,很快又响了起来。 沈暄看了一眼男人,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开车上。她抿抿唇,“我帮你把手机拿出来吧,对方应该是有急事。” 男人缄默不言,沈暄大着胆子弯下腰,软软的小手轻轻探进他的裤兜里。他裤兜里还有烟盒和打火机,所以她掏起手机来有些费劲,弄了半天。 直到对方第三次打过来,她才成功把手机拿在手里。 而整个过程,周冶看上去很平静,其实连神经末梢都是紧绷的。她那小手很软很软,翻弄手机的时候很有触感,一下一下地撩拨着他的神经,整个人身上就像过了电一样。 沈暄看了眼屏幕,备注是叶晶晶。 “应该是你女朋友打来的,我帮你拿着,你和她说就行。” 沈暄按了接听,举着手机放到他的耳边。因为两人身高的差距,她不得不使劲吊着身子,很别扭。 周冶用余光扫了她一样,轻声说:“开免提就行。”只是他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有些沙哑。 沈暄也松了一口气,开了免提,她也能正常地坐着了。 “周冶,你究竟在哪,不是说马上就回来了吗?”叶晶晶闷着气问,沈暄觉得像是在撒娇。 “我一会儿就回去了。”他语气很是敷衍。 沈暄看见他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很不耐烦的样子。 “你旁边是不是有人?”叶晶晶不依不饶,说出的话源于女人的第六感。 周冶侧目看了眼沈暄,她因为刚刚叶晶晶的话被整的有些心虚,耷拉着脑袋,侧着眼睛小心翼翼地打量他。 “好了,有事等我回去再说吧。”他随后给沈暄一个眼神,她连忙把电话挂断。 沈暄故技重施,又将手机塞进他的裤兜里。 周冶抑制住她带给自己的情动,对她说:“让你见笑了。” 沈暄直起腰来,抿抿唇,“没关系。”她顿了一下,“就是觉得你女朋友这人好像和电视上的有些不一样。” 周冶不想和她探讨叶晶晶的人设问题,他摇摇头,“她不是我女朋友。” 他也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解释一番是为了什么,以前的他从来不屑于解释,别人爱怎么想就怎么想,爱怎么误会就怎么误会,甚至有时候,他还需要这种误会。 “可是新闻上说你们……” “你也说了,那是新闻。”周冶随意地解释道。 “哦。”沈暄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等到周冶帮沈暄开过华水坡这段的以后,沈暄从后座拿了两份煎饼果子,在烈日下,捧着放到他眼前。就像来的时候,她把防晒霜和帽子举在他面前一样。那时候,周冶还以为两人再也不会有交集了。 而这煎饼果子,是她特意多买了两份。 “你带回去尝尝,味道真的不错。”她一脸献宝的样子,给人感觉不吃这东西会后悔一辈子。 “真有那么好吃?”周冶笑问。 “嗯。”沈暄把东西塞进他手里,“真的,尝尝吧。” 其实这东西她是真没觉得好吃,是乔年更喜欢吃一些,说这话只不过是想让周冶收下。 周冶掂量掂量手中的东西,“你还挺会算账,我帮你这么大的忙,两份煎饼果子就把想把我打发了。” 沈暄显得有些尴尬,她擦擦额头上的汗水说:“那等回江城,有机会我请你吃饭好了。” 周冶没答应也没拒绝,摆摆手走了。 沈暄打量着他的身影,嘴角一勾,露出一个久违的笑。 微风拂过,有些燥热,但沈暄竟觉得心里清清爽爽的。 她知道,回麦和这个选择做对了,至少她见到了想见的人。 第4章 心愿 周冶这些天生活的不太平静,就像是被龙卷风席卷,乱得苦不堪言。前一阵子,《那年》这部戏选角,叶晶晶没有试到戏,便时而不时来找他争取角色,因为这部戏将由他执导。 叶晶晶是个娱乐圈的三线明星,和周冶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网上全都是在两人恋爱的绯闻,可这两人不承认也不否认,便让吃瓜群众有些摸不到头脑。 入圈这几年,周冶的名声不好也不坏。 他和哪个女明星站在一起都会有一种与生俱来的cp感,偶尔和人吃个饭也会被传绯闻。但他好像又和哪个人都界限分明,太过亲密的举动又没有。大家都说他是浪子,和谁都谈过,但没多久便分了,似乎没人能走进他的心里。 可他的才华又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跟着师父李立强拍的几部戏成绩反响都不错。 只是这次到了叶晶晶这里,大家却觉得周冶有些不一样了。至少,周冶对叶晶晶格外照顾。 至于究竟是浪子回了头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大家就不得而知了。 周冶回到家的时候,叶晶晶正蹲在他家门口,低着头,头发乱糟糟的,一点都没有女明星的样子。 郭昀抱着肩膀站在对门门口,手机在手里摆弄来摆弄去的,嘴角挂着笑在那看戏。 周冶懒得理郭昀,从兜里摸出一支烟,打火机“啪”的一声,烟的顶端便一片猩红。他深吸了一口,站在她面前,缓缓开口,“装没看见我?” 叶晶晶闻言才抬头,吸吸鼻子,“你终于回来了。”她扶着墙站起来。大概是蹲的时间太久了,腿有些麻,起来的时候没站稳。 周冶眼疾手快,用没拿东西的那只手扶了她一下。 “谢谢。”叶晶晶站好,从包里翻出一沓纸,“你看看这是我写的角色分析,我真的很喜欢宋妙这个角色。” 宋妙是《那年》这部电影的女二。 周冶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用五颜六色的笔写的分析标注,心里一下子就软了。他叹口气,指尖夹着烟,耐心地对她说:“我不否认你很适合宋妙这个角色,但是女二是投资方指名让人演的,我也没办法。”说白了就是带资进组。 他盯着叶晶晶变了的脸色,心里一阵烦躁。要不是她一直这么纠缠,他也不会直接告诉她这个内幕。 话已至此,叶晶晶全都明白了,她整个人如遭雷轰,怪不得周冶说人都已经定下来了,改不了了。 她轻扯扯嘴角,“原来是这样啊。”眼中尽是失望。 郭昀本来打算吃瓜,可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尽管他知道娱乐圈带资进组、潜规则的事情并不少见。 他这个好兄弟的绯闻女友也挺不容易的,出身农村,家里重男轻女,在娱乐圈一路摸爬滚打混到现在,也经历过很多不公平的待遇。 “回去吧,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只要你努力,一定会有回报的。”周冶掐掉烟,安慰着叶晶晶。 “对不起啊,这几天麻烦你了,给你添乱了。”叶晶晶悻悻地说。她还是觉得如入冰窖,浑身上下都凉凉的。 叶晶晶一直以为是她在试戏的时候表现得不够好,所以她才被淘汰。她回去好久没好好睡觉,努力分析宋妙这个人物形象,希望周冶能再给她一次机会。 今天来找周冶,周冶不在家。给他打电话他还是那么不耐烦,她还以为周冶不愿意见她,所以才执意在家门口等他回来。 叶晶晶走后,郭昀还立在门口,突然问周冶:“你后悔吗,那件事?” 周冶顶顶后槽牙,轻哼一声说:“有什么后悔的,是你也会这样做的。” 郭昀想想,觉得是这么个道理,是他也会做和周冶一样的选择。叶晶晶人虽然是有些麻烦,但倒也还不错。 “还看什么?”周冶有些烦躁。 郭昀收回心思,跟着他进了家门,“你和沈暄演讲的事情被大家知道了,大家在群里讨论要举办一个同学聚会呢。” “办呗。”周冶把烟头扔在烟灰缸里,随意拿出茶几上的口香糖,倒出两颗塞进嘴里,然后把瓶子扔给郭昀。 郭昀一把接住,“你参加吗?” “不参加。”拒绝得利落干脆。 郭昀耸耸肩,就知道周冶这人不会去,亏得他还对周冶能给同学聚会出出点子这件事抱有一丝期待。 “那算了,我找别人吧。”郭昀是高中时的班长,这事当然得由他组织。 郭昀点开微信群聊,在聊天成员找到乔年的名字,舔舔嘴唇,然后一鼓作气发了朋友申请。 郭昀心跳加速地把手机收起来,一低头才注意到茶几上放的两个煎饼果子,他一眼就认出这是“王记”家的。 “你怎么还吃上煎饼果子了?”周冶上学的时候从来不和他们吃街边货。 周冶看着桌子上的东西,嘴角露出一个弧度,“想吃了。”他想起了沈暄那红透的耳根,淡淡地说。 郭昀没多想,吐槽着说:“神经。” 郭昀本来打算走了,周冶突然摩挲着食指上的戒指说:“我改变主意了,同学聚会我去。” 郭昀一脸难以置信,嘴巴张张合合也没有说出半句话。 “闲得无聊,放松放松,开机之后就没时间了。”周冶倚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那麻烦你在群里说一声。”郭昀耸耸肩,早就习惯他这姿态了。 突然手机叮咚一声,郭昀看到是乔年通过了好友验证,他盯着屏幕上的“班长好,我是乔年”几个字,心跳开始加速。 “我回去了。”郭昀摆摆手机,抑制住自己内心的紧张、激动与喜悦。 “诶,不用我帮你……” “不用。” 八月底,下午三四点艳阳天,正是江城天较热的时候。 沈暄把车倒入库后刚打开车门,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她忍不住皱皱眉头,去后座把煎饼果子和破旧的箱子拿出来。 箱子不大,有些发脏,尽管在王秀华那拿到这东西的时候她已经简单清理了一下,可这在办公室角落放了七年之久的东西,灰尘遍布各个角落,陈年积土不易清理。 沈暄两手拖着箱底,尽量不让箱子沾到自己的衣服。今天这身淡蓝色的连衣裙是她特意挑选的,她还挺喜欢的。 沈暄到门口懒得找钥匙,就使劲儿敲了两下门。不出五秒,乔年果然把门打开了。 “我的暄暄,你终于回来了。”要不是箱子在前面挡着,乔年绝对能给沈暄一个熊抱。 乔年和沈暄高中的时候关系就不错,两人大学毕业后都定居在江城,于是选择了合租,两个女生还能相互有个照应。 只是两个人的性子差别挺大的,沈暄偏冷偏静,人比较佛系不争不抢;而乔年大大咧咧,做事风风火火的。 随着门的敞开,客厅的冷空气扑面而来,沈暄一瞬间还有些不适应,打了个哆嗦。 “修空调的师傅来了吗?”她比较关心自己今晚有没有空调吹。 “来了来了,问题不大,一个小时就弄好了。”乔年伸手勾到箱子上装有煎饼果子的袋子,挑着灵动的眉毛对沈暄说:“爱死你了。” 沈暄头顶一堆问号,乔年的第一反应不应该是接过箱子吗? 乔年看着沈暄愣在门口,还很友善地帮她把拖鞋从鞋柜里拿出来。 “你帮我接一下。” “你这回麦禾捡垃圾去了?在哪弄这么一个破箱子。”乔年看着箱子有些嫌弃地摆摆手。话罢,咬了一口煎饼果子,又立刻流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就是这个味儿,真好吃。” 沈暄叹了一口气,“这盒子是王老师给我的,说是咱们高三那年写的心愿条。”她思考了一下,补充说,“应该是临近高考的那次写的,” “王老师一直帮咱们留着,正好这次我和周冶回去,她就把东西给我了,说让我有机会还给大家。”沈暄耸耸肩,一脸愁云密布,似乎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些纸条还给大家。 “心愿条?”乔年隐约想起高中时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不过她的注意力完全被“周冶”这两个字吸引了。 “你和周冶碰到了?” “嗯,我们在路上就遇见了。”沈暄把门关上。 “真是那个导演周冶啊?”乔年有些八卦地说,“他本人有没有照片上的帅啊?你有没有跟他要签名啊?哎呀,这人哪哪都好,可惜是个渣男!”乔年喋喋不休、自言自语半天。 “没要签名。”沈暄貌似是有些疲倦,对乔年所说的话题提不起什么兴趣,人一心想要往卧室里钻。 乔年一手拿着煎饼果子,一手摆弄着手机,“暄暄,你们演讲的视频居然被发到了高中群里。然后大家都开始出来冒泡,说要办一个同学聚会,刚刚班长还加我微信,让我帮忙出谋划策呢。” 沈暄找根皮套随意地把头发隆起来,然后才掏出手机。 他们上高中的时候还不用微信,后来微信兴起了,大家便又建了微信群。沈暄也记不清楚自己是被谁拉进的群里,她在高中的时候存在感就不大,进群之后也一直在潜水。后来嫌群里的消息麻烦,她索性直接开了免打扰。 她点进群里,看见郭昀正在组织大家开一个同学聚会的事情。 往上面翻聊天记录,看见熟悉的黑色头像回了一句:我去。 “你参加吗?”乔年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边。 沈暄盯着周冶的头像,她听见自己说:“去。” “那正好,到时候我开车,省得你……” “好。”沈暄打断了她的话。 乔年点点头。 沈暄揉揉脖子,锤锤自己的后背,“乔乔,我累了,先去睡了。” “去吧去吧。” 沈暄抱着那个有些脏的箱子到了自己的卧室,然后锁上门。 她跪坐在地毯上,打开箱子,翻了半天才找到两张心愿条。 她有些颤抖着打开其中一张,纸条有些泛黄,但是字迹倒是很清楚,那笔迹熟悉得让她想要落泪。 纸条上的字迹清秀,上面端端正正地写着——一愿他岁岁平安,二愿他前途无限,三愿他得偿所愿。 后面还写了两个字母,zy,沈暄知道这指的是谁。 少女学着张爱玲的“人生三恨”写下了自己的“人生三愿”。 沈暄盯着心愿条,觉得心酸又苦涩,她究竟是有多傻啊,为什么把这么美好的祝福给了他,不给自己。 她强撑着没让自己的眼泪落下,平复下呼吸,把两张纸条整整齐齐夹在床头柜上的《乌合之众》中。 书页泛黄,捧在手里,让她莫名有一股安全感。她突然想起其中的一句话:在与理性永恒的冲突中,感情从未失过手。 那和生命相比呢,感情也一直占上风吗? 沈暄瞎想。 第5章 再遇 江城2018年的夏天格外多雨,昨晚淅淅沥沥下了一夜雨,今天一整天都是闷闷的,天空灰蒙蒙的一片。 经过雨水冲刷的翠木绿意更加盎然,给这灰白又压抑的环境增添了一丝光彩。 乔年昨晚在医院上夜班,今上午睡醒了之后便叽叽喳喳要拉着沈暄去新开的一家西餐厅吃午饭。 沈暄望着外面的天,乌云密布,高耸的高楼直立云天。她有些犹豫,“今天天不太好。”她顺手摸摸地瓜,小英短乖巧地在她的手掌蹭了蹭。 乔年走过来,把地瓜抱在怀里,“好暄暄了,我好不容易下了一个夜班。” 乔年在江城市医院的外科室工作,大部分时间都忙的团团转,每次下夜班她都要利用这时间来消遣消遣。 地瓜不知道怎么了,趁着乔年不注意,挣脱怀抱跳到了地毯上。 乔年对地瓜做一个鬼脸,然后挽住沈暄的胳膊,贴着她撒娇。 沈暄被乔年弄得哭笑不得,“那你等我码完这章行吗?”她还在写小说。 “多长时间?”乔年挤着笑说。 沈暄看了一眼电脑屏幕,叹了口气,“算了,现在就去收拾吧。” 这么一弄她刚刚的思路都被打乱了,状态不好,也没有继续写下去的兴趣了。 “爱你,暄暄。”乔年立刻去化妆了。 沈暄直起身子,锤锤酸疼的腰,揉揉脖子,去挑了一件简约的白衬衫随意搭配了一件淡蓝色牛仔阔腿裤。 乔年看见沈暄换好了衣服,“暄暄,我要是个男人,绝对来追你。”沈暄身材好,贴身的衣服将她玲珑有致的线条展现得淋漓尽致,蓝白搭配虽然平淡干净却让人眼前一亮。 沈暄捏捏她的胳膊,“你也不差啊。”乔年一看就是阳光型的女人,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格外迷人。 沈暄随便在化妆台上拿了一根口红,对着镜子简单涂抹。 “你不化妆了吗?” 沈暄摇摇头,“要来姨妈了,这两天皮肤状态不好,就不化妆了。”她皮肤一向很好,白皙如牛奶,细致似凝脂。嘴上说着不好只是因为生理期内分泌失调,偶尔会长痘。 而且,沈暄平时化妆的话,也是淡妆,所以她觉得自己画不画也没什么区别。 两人收拾好了便要出门,地瓜这时候却又追到了门口,闹着要往沈暄的身上扑。沈暄被弄得哭笑不得,蹲下身摸摸它的头,“乖,我们一会儿就回来了。” 地瓜好像是听懂了,乖乖地坐在地上。 乔年吧唧吧唧嘴,“你要是对男人有这么大的耐心,比如说东阳哥,也不至于母胎lo至今了。” 沈暄拍拍身上沾的几根猫毛,不介意乔年的调侃,脸上居然还洋溢着笑,“走吧。” 乔年看上的这家西餐厅座落在江城外环,地理位置比较偏僻。 沈暄看着导航上的距离,整个人都犯愁,“乔乔,这餐厅这么远,要不然就别去了吧。”她是一找准机会就想要打退堂鼓。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们跨越万水千山然后吃到的饭才是最香的。”乔年一本正经地在那胡扯,给沈暄洗脑。 沈暄拿起手机,低下头不做声了。方向盘没有握在她手里,她说什么反抗都是无效的。 沈暄打开微信,对着黑色的头像发愣。距离校庆那天,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她和周冶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那天那个语音电话上,通话时间显示的是32秒。 “对了暄暄,那个心愿条是在你那呢吗?”乔年用余光看她,把她从沉思中拉回来。 “嗯。”沈暄有些呆愣木讷地点点头。 “班长前两天和我提了一句,这样吧,你把那东西给我,等我有时间给班长送过去。”乔年没多想郭昀是从哪知道的心愿条的事情,也没有想让她把心愿条给他送过去明显是多此一举的事情。 可沈暄是心细的,她熄了手机屏幕,侧过身子看着乔年纤长的睫毛,“班长怎么知道心愿条的事情的?” 乔年皱皱眉,“可能是我俩聊天的时候我和他提了一嘴吧。”她也记不清楚了,但料想大概只有这个原因了。 自从她和郭昀加了微信之后,两人便时而不时聊上两句,她也记不清楚两人都说了什么,只是听享受和郭昀聊天的感觉的。 “哦,那也好。”沈暄附和着答应了。 乔年开车比较稳,这一路上她们折腾了一个小时才到达目的地,一家新开的西餐厅。 沈暄下车看着这鸟不拉屎的偏辟地,不禁皱起眉头,这地方恐怕距离地铁站都很远吧。 “这店,你是在哪挖到的?” “网上看见的,大家都说不错。” 沈暄拧着眉头,一下子就想到了是在炒作。 想起“炒作”,沈暄不禁想到那天在车上,周冶一副冷淡的样子,语气不着调地说叶晶晶不是他女朋友。不是女朋友却走得那么近,难道也是炒作吗? 沈暄觉得有些答案好像呼之欲出了,她瞬间就觉得心里敞亮了许多。抬头望天,觉得这灰蒙蒙的天空也没有那么压抑了。 只是老天好像是想要和她唱反调,只此一会儿,便刮起了风。 风大,不温柔,夹杂着夏季独有的热气和地上的尘埃沙粒,吹迷了她的眼。 风似乎也把乌云裹挟而来了,整个世界都灰了一个度。 乔年“呸呸”骂了两句鬼天气,立刻拉着沈暄进了店里,生怕一会儿就会下雨,然后她们两个被淋成了落汤鸡。 沈暄眼里进了灰尘,很不舒服,她任由乔年拉着她进了西餐厅,左手轻轻地揉弄着眼睛,些些许许的眼泪糊在眼角。 沈暄好不容易把眼里的脏东西弄出去,睁开眼,就撞进了一个深如海的眸子里。 她和乔年紧握的那只胳膊突然间就僵硬了起来,她眼角的泪水还没有擦干,就这样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看着他,和他身边的叶晶晶。 周冶和叶晶晶坐在餐桌的同一侧,沈暄望着桌子上的东西,牛排的摆放明明是分布在两侧。她不由得想,是不是他们两个在吃饭的时候谈及了什么话题,然后坐在了同一侧。 乔年明显感觉到沈暄状态不对,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看见周冶和叶晶晶。她还以为沈暄是像她一样见到明星才激动地一动不动,捏捏沈暄的胳膊,“活的诶。” 乔年虽然不是周冶和叶晶晶的铁粉,但是见到明星总觉得难得且新鲜。那感觉就像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时候突然化了形出现在你面前,你终究是想要伸手碰一碰。 乔年拉着沈暄走到他们面前,厚着脸皮说:“我是你们的粉丝,能和你们合一张影吗?” 周冶靠着沙发座的椅背,手不自觉地抻平自己衣服上的褶皱,然后无所事事地敲打着桌面。 他挑着眉对叶晶晶说:“应该是你的粉丝。” 叶晶晶人明显不在状态,脸色有些不好,从包里摸出墨镜戴上,压低嗓音说:“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先走了。” 这话不知道是对周冶说的,还是对乔年说的。 乔年咧咧嘴,“没事没事。”然后侧身给她让出出路。 看着叶晶晶踏着高跟鞋出去了之后,乔年还站在原地,她以为周冶会和叶晶晶一起走,哪料这个男人竟然优雅地切起了牛排。 他的手很好看,骨节分明。沈暄注意到他修得很整齐的指甲,以及他食指上的那枚戒指。 空气安静得可怕,周冶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吃牛排,似乎周围的环境都与他无关。 乔年见他没有理睬自己的意思,觉得有些尴尬,心里暗骂周冶出名有什么了不起呀,不就是个渣男吗,老娘还不稀罕搭理你呢。 然后就要拉着沈暄走。 整个过程,沈暄一句话都没有搭上。 在她以为周冶早就把她忘了的时候,他突然开口:“沈暄你还真是用完人就当不认识了。” 这话说的,怎么那么暧昧,搞得人心里小鹿乱撞。 他轻轻放下刀叉,优雅地拿了张纸擦擦嘴,然后抬眸看着她,嘴角勾起一定的弧度。 沈暄人整个都是拘谨的,她觉得自己耳根发烫,“我还以为你不记得我了。”她声音小的像是蚊子叫。 但还是钻进了他的耳朵里,他露出散漫的笑,“那必然不可能。” 那天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他帮忙,他怎么会忘记。而且,敢用那种姿势和他点烟的人,沈暄绝对是第一个。 在那一刻,沈暄觉得自己的心脏就像是被鼓击中一样,一下一下又一下,咚咚跳。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乔年倒是再在一旁瞪大双眼,拉着她的胳膊,似乎有什么话想要对她说。 沈暄觉得不好意思,对着周冶点点头便跟着乔年走了。 “暄暄,你老实交代是怎么回事?”乔年最开始还以为周冶和沈暄不过是点头之交,所以最开始都是八卦。可刚刚从那两人的口中,她觉得两人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 乔年拉着沈暄找一个偏僻一点的座位坐下,“暄暄,周冶这种人你离得远一点。”乔年难得没有嘻嘻哈哈,拧着眉头告诫她。 “你知不知道他刚刚看你的眼神分明就是不一样。”带着男人对女人的探究意味,分明是在猎奇。只是这话,乔年没有说出口。 “他可是网上绯闻满天飞,刚刚那个叶晶晶就是他的女朋友,这种人你要离远一点。”乔年转换了思路警告她,生怕她被男人渣,毕竟她还没谈过恋爱。 “乔乔,我心里有数。”沈暄没同意也没拒绝。 乔年舔舔嘴唇,还要说什么,被服务生打断了。 乔年气哄哄地接过菜单,她现在也没有什么吃饭的欲望了,随便点了一份七分熟牛排,要了杯饮料。 沈暄对吃的不计较,说了句和乔年一样。 看着服务员转身就要走,乔年补充说:“她的牛排要九分熟的。”她知道沈暄胃不好。 沈暄捏捏她的胳膊,“谢谢乔乔,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无论是牛排,还是周冶,都是为她好。 可是有些事她不甘心,毕竟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沈暄不否认周冶是个浪子,但她奢望地想万一浪子也有收心的那一天呢。 她支着下巴,看着窗外发呆,就连牛排上来也没有察觉。 很快,外面就飘起了雨,落地窗的玻璃将室内室外隔成两个不同的世界。 沈暄看着窗外宽阔的街道,撑着伞的行人,淅淅沥沥的雨滴,心里无比惆怅,总觉得空落落的,好像缺失了很重要的部分。 她想,夏末的雨总是这样,不酣畅淋漓,反而拖泥带水…… 第6章 试探 雨势渐渐大了起来,密密麻麻的雨点打在窗户上,很快又顺着窗户流下去。 阴雨天,西餐厅内的客人本就不多,现在更是安静得可怕,就连刀叉相碰的声音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倏地,手机铃声打破了这份平静。 乔年嘴里嚼着牛排,左手伸到包里面掏出手机,一看是科室主任,她神经立刻就紧绷了起来。 “喂,主任。”乔年话说得不清楚,嘴里还含着食物。 沈暄不知道电话对面说了什么,只知道大概发生了挺严重的事情,因为乔年好看的眉毛紧紧拧在了一起,她人也站了起来。 挂断电话,乔年急切地说:“城外的建筑工地出事了,我得赶快回医院。” 还没等沈暄作何反应,乔年拔腿就跑了。 这就是医生这份职业的特殊性,只要病人需要,无论你是在做什么,身上的责任感都会让你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然后奔赴一线,救死扶伤。 沈暄跟着站起来,叮嘱了一句“路上开车小心”,只是这话乔年大概没听到,她人已经蹿进了雨幕中,乌黑的秀发很快被雨水打湿,堪堪地黏在脖颈上。 沈暄看着乔年浑身湿透的样子,才想起来一会儿她自己回家也是个问题。 来的时候是乔年开的车,伞都放在了车上。这家西餐厅又偏僻,不知道最近的地铁站究竟在哪里。她有些头疼,觉得嘴里的东西也没了味道,只能暗暗祈祷雨能快点停吧。 可天公不作美,大雨丝毫没有要停的趋势,沈暄只好拿出手机,随意地刷了《妄念》的评论区,最新的一条评论好像引发了大家的共鸣。 龙应该藏在云里,你应该藏在心里。 凭什么暗恋就要是一场预知结局的失恋?凭什么暗恋就没有办法窥见天日? 沈暄突然有些愤怒,她不愿意再去看评论区,索性熄了手机屏幕。 从前的沈暄的确觉得暗恋就是一个人的事情,可是现在她的观念变了。她就是要对方看到她,她就是要让对方注意到她,她就是要让对方爱上她…… 她就是这么贪心,甚至有些卑鄙…… “发什么愣呢?”周冶在她身边站了好久,她都没有做任何反应,他只好敲敲桌角。 沈暄猛然抬起头,见到周冶心里一惊,人条件反射地往后缩了一下,连带着手机都差点掉到了地上。 周冶薄唇微翘,看她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探究甚至是挑逗的玩味,他说:“我有那么吓人吗?” 话罢,他特意打量着她的小脸。不出所料,她果然垂下了头,然后耳根像染了红晕一样。 “没有。”周冶听见她小声说,然后她扬起了脸,看着他,目光好像无所畏惧。 “你又不会吃人,我为什么要怕你呢?”她反问。 餐厅里不允许吸烟,他觉得有些无聊,只好顶顶后槽牙,“既然不怕,就走吧,我送你回去。” 乔年冲出去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看沈暄自己在这坐了这么半天,他隐约也猜到了她没有开车来。 他以为沈暄会犹豫,但她却说“好”,对此反应,他还有些吃惊。 沈暄好像不像看上去那么乖,他觉得有意思,把玩着食指上的戒指先迈开了步伐。 沈暄立刻起身,紧紧跟着他,生怕他下一秒就跑了似的。 沈暄以为他们得要淋着雨出去,却看见周冶在门口撑起了一把伞。 她二话没说,极为自觉地钻进了伞里。 周冶看着她行云流水的动作,不自觉地扯了扯嘴角。 周冶身高185,沈暄只有166。他腿长,步子迈得大,沈暄得加快步伐才能追上。她不敢直视他,只是用余光扫了他一样。 男人的脸棱角分明,下颌线清晰,鼻梁高挺,眉眼冷峭。沈暄发现他左眉下有一个痣,不大,淡淡的棕色。 她对这个意外的发现有些激动,人也变得有些大胆,居然用手轻轻扯住了他的衣摆。 周冶察觉到衣角下的拉力,拧着眉头,低下头看她。 沈暄抿唇,“你走慢一些,我有些跟不上。” 周冶打量了一下她的肩头,果然被浸湿了,淡白色的肩带都勾勒出了形状。 他眸色加深,没有言语,只是脚上的步伐渐渐放慢了,伞也不知不觉偏向了她的那一侧。 沈暄自然察觉到这些小动作,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弧度。而她的小手,就这样一直攥着他的衣摆,不知道是她忘了放下,还是他忘了提醒她松开。 上了车,周冶懒散地靠在椅背上,用低哑的嗓音问:“我能抽根烟吗?”他虽然在问她,可手已经把烟拿在手里了。 “可以。”他其实没有必要争取她的意见。 大概是叛逆心在作祟,沈暄仰起小脸,问他:“如果我说不可以,你就不会抽了吗?” 他闻言,手中的动作一顿,把含在嘴里的烟拿下来,哼笑一声,“那就不抽了呗。”一副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样子。 沈暄感觉自己的心被他攥得紧紧的,她率先妥协,“我开玩笑的,你抽吧。” 周冶惦记着这根烟很久了,重新把烟放在嘴里,然后打火机“啪”的一声,烟头便燃起了猩红色的火焰。 周冶深吸了一口,嘴里呼出一口白雾。 他把烟盒和打火机递给她,“你要吗?”想起她那天大胆的行为,他忍不住轻笑。用鼻子闻了闻,车上除了烟草味,就是她头发上那股淡淡的香味,让人沉迷。 沈暄在大学的时候尝试过吸烟,但是失败了,她不喜欢烟气呛肺的感觉。那天校庆是她逞强,可现在她不想再遭罪了。 “算了。”她微微侧过头,在车门的凹槽处发现了一张海报,海报设计的还挺好看的,她不禁多看了两眼。 周冶不逼她,随意地把手搭在车窗上,任由雨水打在他手上。直到一根烟燃尽,他才收回心思,掐掉烟,收回手,抽出两张纸巾把手擦干净。 “地址。”他说。 沈暄报了住址,然后车就“嗖”的一下冲了出去。 “周冶,我有些后悔坐副驾驶了。”她突然开口。 “怎么了?”他以为是自己把车开的太快了,她害怕了,不自觉地松了松油门。 “人家都说副驾驶是女朋友的专属位置,我坐在这,你女朋友要是知道会不会生气?”她用澄澈的双眸看着他。 尽管周冶解释过一遍叶晶晶不是他女朋友,但乔年那一席话还是给了她启示,所以她故技重施,再一次试探他。 “沈暄,你试探我有意思吗?”他却不吃这套,将嘴唇抿成一条线,语气也有些冷,明显是不悦了。 也是,他们那个圈子的人阅人无数,沈暄这点小伎俩在他的眼里简直是雕虫小技。 沈暄将头偏向窗户的一侧,逃避似的不敢去看他。 “沈暄,话我再说最后一遍,我现在单身。”他顿了一下补充,“网上那些绯闻都是不作数的。” 沈暄的心被抓的痒痒的,他这是在向她解释。 她转回头,男人的脸色清冷,没有一丝其他的表情,好像又不夹杂任何情绪。 沈暄觉得车内的空气有些窒息,也知道她刚刚的话确实逾矩了。他特意解释了一遍,不过是为了给她一个台阶下,让她不至于那么尴尬。 他有些烦躁,顺手把音乐打开,是一首粤语歌,沈暄听不懂歌词,只是觉得音乐压抑又勾动人心。 “无情人做对孤雏,暂时度过坎坷,苦海中不止独处至少互相依赖过。行人路里穿梭,在旁为你哼歌,你永远并非一个……” 沈暄的心跟着音乐的节奏有节奏地跳动了起来,她情不自禁地说:“我还记得高三的时候元旦晚会,你跳了舞。” 那时候伴奏也是一首粤语歌,音乐是什么她不知道,她对这不熟悉,只是那天他站在舞台上挥汗如雨,被聚光灯打在身上的场景足够让她铭记一辈子。 那时的她不再拘谨,跟着台下的女生一起呐喊尖叫,然后泪流满面。 那时他是万众瞩目、耀眼迷人同时又有些不着调的少年,而她不过是一个自卑到尘埃里的孤僻少女。 他们注定不是一路人。 只是现在他们居然坐在一起,说来也有些奇妙。 “记不太清了。”周冶散漫地说,修长的手转动方向盘,车子驶向了另一条路。他用余光看着她,发现她刚刚说那句话的时候眼里居然有星星。 后来沈暄才知道,车里的这首歌叫《孤雏》。 无情人做对孤雏,有情人终成眷属。 沈暄垂下头,只好另找话题,“你和班长还有联系吗,我记得你们那时候的关系还不错。”她现在就是没话找话,提及郭昀完全是因为这两天乔年经常念叨他。 “还不错。” 她反应了一下,才知道他说的是他和郭昀现在的关系还不错。 空气又一瞬间陷入了沉静,沈暄呆呆地望着前面,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雨竟然变小了,只有点点的毛毛雨打在挡风玻璃上。 沈暄见车子快要到小区了,缓缓开口,“你把我放在这吧,我去一趟超市,然后走回家就可以了。” 周冶顶顶后槽牙,“我陪你去吧,一会儿正好送你回家。” 他闲来也无聊,索性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沈暄噙着淡淡的笑,说:“谢谢。” 夏末的雨来的气势汹汹,走的也悄无声息。雨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停了,空中只剩下黑压压的乌云。 地上湿漉漉的,刚刚被大雨冲刷得很干净。 沈暄和周冶慢慢下车,他们在超市遇见了李子怡。 李子怡穿了一身连衣裙,素白色,很典雅。她头发挽成了低丸子头,很有古典韵味。 她推着购物车,看到周冶和沈暄后,扯了扯嘴角,“周冶。”眼神没有一分落到沈暄身上。 在她的眼里,沈暄和叶晶晶没有区别,反正周冶终究不会付出真心的。 “这么巧。”周冶率先开口,言语间竟有种轻松感。 “是啊。”李子怡轻笑。 李子怡没有打算多待在这,临走之前说了一句:“周冶,范姨让你有空回家吃饭。” 一句话,不用多语,将两个人的关系立刻就拉近了。 恍惚又暧昧。 沈暄尴尬地抠住手指,不知道该作和表现。按周冶的话,眼前的女人绝对不是他的女朋友,可他们之间相处起来这么自在,又绝对不是简单的普通朋友。 周冶挥手,“知道了,你告诉我妈,我今天晚上就回去。” 那天买完东西,周冶把她送到了楼下。整个过程,他们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下车的时候,周冶看到沈暄的眼里没有了星星,黯淡无光,像布满了玻璃渣子。 他见她迈着轻盈的步伐进了门,烦躁地把手拍在方向盘上,随后又掏出一颗烟,开始吞云吐雾。 白雾将他的眼睛挡住,看起来有些迷离,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第7章 照片 傍晚,乌云褪去,碧空如洗。余晖笼罩大地,天空消弭最后一丝明媚。车轮碾过水痕,疾驰着闯进江景别墅。 周冶停好车,风风火火闯进屋内,迎面就撞见李子怡在客厅里沏茶。 “你回来了,快来看看我泡茶的手艺有没有精进。”她见他回来没有一丝惊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腰微微前弯,手上轻拿着茶杯,时而不时抬起眼睛看看他。 周冶拧着眉,“你怎么在这?” “你不回来陪我,还不让子怡来陪陪我?”范晔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身穿一件白色素雅的衣服,然后优雅地坐在沙发上。 李子怡没吱声,轻轻地把泡好的茶递给她。 周冶追着坐到范晔的身边,“妈你这话就是在埋怨我,我就是突然看见子怡有些惊讶。” 他极其自然地环住范晔的一只胳膊,只见范晔果然露出了笑脸。 “有什么惊讶的,你俩从小玩到大的,又不是不熟。” 周冶舔舔嘴唇,没作声。 “我让子怡来给我泡茶,顺便一起吃个晚饭。” 听见吃晚饭,周冶就知道范晔想做什么了,挑着眉看了眼李子怡,对方像是被察觉心事一般,头轻轻下垂。 吃饭的时候,周冶被逼着和李子怡坐在一侧,李子怡时而不时试探着想要给周冶夹菜,但都被他一个眼神给拒绝了。 周冶觉得这顿饭吃的有些无聊、压抑,餐桌上的人各怀心思。 “你那个新电影什么时候开机?”范晔问。 “大概十一底十二月初。”周冶看着范晔说,“角色选的差不多了,我觉得剧本还有一点点小问题。” 李子怡轻笑着插嘴,“我叔叔说周冶一定能拍好这部电影的。” 李子怡叔叔李立强是周冶的老师,也是圈内德高望重的导演。 “你啊,就专心拍电影就行了,不要弄那些有的没的。”范晔没点明白说,但是这话大家都心知肚明。 “妈,什么叫有的没的。”周冶放下筷子,非要揪着这茬不放,让原本还算融洽的气氛紧张了起来。 范晔叹口气,看看李子怡。后者看了一眼周冶,把手机拿出来,打开微博热搜。 周冶一看,在热搜的底部,有一个词条:【周冶先后和不同女子吃饭回家】。 照片的像素不高,一张是他和张颜、叶晶晶吃饭的照片,另一张是他和沈暄上车的照片。 第一张由于拍摄角度的问题,只有张颜的背影和他与叶晶晶的正脸,第二张是他打伞护送沈暄上车的照片,沈暄隐约露出下半张侧脸,剩下部分被伞遮的死死的,他们站在一起,显得沈暄小小的一只。 周冶轻嗤,“真真假假,我都习惯了。”习惯到现在都不会去关注热搜了。 “你这又是怎么回事?”范晔对他吊儿郎当满不在乎的态度有些不爽。 周冶对上李子怡期待的眼神,烦躁着解释,“我爸要给我介绍女朋友,非逼着我去和张颜相亲。我不想相亲,就找叶晶晶帮了一下忙。这是第一张照片。”周冶把手机顺着餐桌推到叶晶晶面前。 范晔听见周冶提及他爸,脸立刻拉了下来。 “第二张,我遇见有一个朋友,下雨她没法回家,我就顺路送了她一下。”周冶对沈暄的定位不是“老同学”,而是“朋友”。 “你注意点自己的行为,不要像那个混蛋一样。”范晔脸上充满憎恶与厌恨。她向来直称周冶父亲周毅为“混蛋”。 “妈。”周冶缓下态度,“这么多年您也该放下了。” “放下!我当年受到的屈辱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范晔的胸口明显起伏,情绪也愈发激动,手紧紧抠住桌沿,露出发白的指节。 一向端庄优雅的女人只有在谈及周毅的时候才会失态。 随后空气陷入一片死寂。 李子怡立刻出来打圆场,“快吃饭了,菜都凉了。” 于是这顿饭吃的索然无味。 饭后,周冶把李子怡叫到一边,点燃一支烟,直说:“你不用想着从我妈这边入手,结束了就是结束了,好马不吃回头草,破镜重圆这玩意儿都是屁话。” 李子怡脸色立刻变得苍白,嘴唇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 周冶阴着脸深吸一口烟,缓下语气,“你和我只能是朋友,是家人,不可能再成为恋人了。” 李子怡攥紧双拳,“周冶,我那时候小,不懂得处理事情,就犯了那么一点错误你都不原谅吗?” 李子怡一直不明白周冶为什么过不去那道坎,她明明犯下的就是一个小错,又不是原则性错误。 “子怡,你知道的,我讨厌欺骗。我爸当年欺骗了我妈,她记了一辈子,也恨了一辈子。我不恨你,也不怨你,我原谅你了,但是我们不可能了。” 李子怡如坠冰窟,她一直以为周冶还爱她。他们青梅竹马这么多年,换来一句“我们不可能了”。 一支烟燃尽,周冶眯着眼睛,把烟捻在烟灰缸里,随后起身,“我走了。” 李子怡看着他的背影,发愣,泪水很快盈满了眼眶。 周冶回到家里,打开微博,热搜已经冲到了第八位。 他点开评论区,网络上骂声一片,都在骂他周冶是个渣男是个浪子。还有少数的叶晶晶的粉丝和他们cp粉在骂沈暄,说沈暄是插足的第三者。 周冶莫名其妙有些烦躁,平时这些绯闻他都不会处理,有时候他还需要这种热度。可是今天涉及到了两个圈外人,还都是谩骂声。 他想到了沈暄,这姑娘被调侃都会不好意思,要是知道自己平白无故被骂了一顿,估计心里得憋屈好久吧。 室内没开灯,周冶站在阳台,看着楼下的车流和霓虹灯,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窗棱,最终给周毅打了个电话。 “爸。” “你还有脸给我打电话,你看看你今天干的是什么事。人家张颜是公司你张叔的女儿,你让我怎么和人家交代!”周毅劈头盖脸就是一阵训斥。 周冶今天为了让张颜死心,特意和叶晶晶演了一出“有妇之夫出来相亲被抓包”的戏码。 “爸,我都说了我不相亲,您非得给我安排。”周冶扯着笑说。 这话把周毅堵得哑口无言,确实是他逼着周冶去相亲的,说要是周冶不去,《那年》这场电影他就别想要了。 周冶见对方不语。立刻重新抛出了话茬,“爸其实我是想请您帮个忙的,今天我又上热搜了。”他的眸子在夜色里黑得发亮。 “可是张颜也入镜了,我觉得这对张颜不好,所以您能不能让公司的公关帮我撤一下热搜。” 周毅本来想训斥周冶一通,但是挺他这话说的在理,终究不能让张颜无缘无故卷入这场风波之中。 “我知道了,这事我来办。” 挂断电话,周冶禁不住又点开了热搜,看着他和沈暄那张照片,竟然觉得画面很和谐。 他坐在沙发上,玄关处的橙黄色的灯光渗进来,微微打在男人的侧颜上。他端详着那张照片,嘴角扬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容,然后把照片存在了手机里。 没过一会儿,就收到照片中的人的消息。 沈暄:【在吗?】 周冶打量着微信上的信息,都能猜到沈暄打下这两个字的时候小心翼翼有些试探的样子。 他单手支着下巴,没先回她,率先点开微博。他不得不赞叹周毅公司的公关就是厉害,热搜早已经撤掉了。然后才回沈暄,问她怎么了。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沈暄也看见了那条热搜,然后来找他商量解决办法,可对方丝毫没提及这件事。 沈暄:【你还记得我那天给你的防晒霜吗?】 周冶觉得有趣,听她这语气有种想要要回来的企图。他腹诽:送给他的东西别想收回去。 无论是东西,还是人心。 他也说不清楚自己这么蛮不讲理的想法从哪来的。 周冶:【怎么了?】 沈暄:【我的用光了,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个防晒霜是什么牌子,我忘记了。】 周冶轻哂,【你手机上没有订单吗?】 他是有防备心的,在他的心里,沈暄这个行为和在车上的时候反复试探叶晶晶是不是他女朋友的行为无二。 都似乎带有赤|裸裸的目的性。 沈暄:【这是我和朋友逛街的时候在商场买的,我第一次用,觉得还挺好使的。】 她说完这话还发了一个委屈的表情包。 周冶打开手电,在抽屉里翻出那管防晒霜,然后拍了张照片给她发过去。 沈暄透过照片看见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以及他食指上的那枚戒指,嘴角扬起一个弧度。 沈暄:【谢谢。】 周冶没有再回消息。 沈暄手指打来打去,终究又把“晚安”两个字删除了,然后把手机屏幕熄灭。 只有和亲密关系的人才能说晚安,他们现在什么都不算,她没资格对他用这么亲昵的语言。 沈暄觉得心里有些酸涩,喉咙干哑,她强扯了扯嘴角,然后把手里的那管用完了的防晒霜扔进了垃圾桶里。 地瓜跳到沈暄的怀里,她撸了撸猫,问地瓜:“地瓜,你说周冶他会有一点点喜欢我吗?” 地瓜喵喵叫了两声,不知道是肯定回答还是否定回答。 沈暄把地瓜从怀里抱下去,单手捂着胃。从晚上开始她的胃就开始作妖,晚饭都没敢吃,现在还是觉得胃里面胀胀的。 没一会儿,乔年拖着疲倦的身子回来了,满脸倦态,换了鞋人就扑倒在沙发上了。 沈暄接过她手里的包,“吃饭了吗?” “吃了,医院准备了盒饭。”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本来工地的患者都已经处理完了,结果临走之前碰见了班长,就是郭昀。” “郭昀?”沈暄给她倒了一杯水,然后轻轻揉着胃坐在她旁边。 乔年喝了口水窝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他酒吧有人闹事,他拉架,胳膊不小心被啤酒瓶子给扎了,大大小小不少口子,我又帮他处理了一下伤口。” 在沈暄的印象里,郭昀是典型的好学生,那时候谁都以为他会考个公务员或者大公司上班,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哪成想,他现在居然开了酒吧。 薄如蝉翼的未来,果然经不起猜测。 乔年挣扎着坐起来,“我要去洗洗睡了,累死老娘了,这一天天的。” “快去吧。” 乔年临关上门之前,“对了暄暄,你把那个心愿条给我,等我有时间给班长送去,我俩说好了。” “好。”沈暄应下。 当晚,沈暄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翻开床头柜上放的那本《乌合之众》,把其中一张心愿条拿出来放在了床头柜里的项链盒里。 当晚,沈暄做了奇奇怪怪的梦。 梦见了麦和一中,街头的鲜血,灰蓝色的天,暗绿色的树,和那看不清脸庞的人。 她挣扎了起来,人缩成一小团,额角全是汗,在梦中呓语:“不要……” 第8章 火锅 正在沈暄对同学聚会翘首以盼的时候,她却无意中又与周冶见到了。 乔年下班回来的时候天都已经擦黑了,沈暄无所事事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妈的,临到下班点来了一个病人。”乔年有些愤怒地说。 乔年走到卧室抱着箱子,“你快点收拾收拾跟我出去一趟。” 沈暄满脸不愿意,“天都要黑了出去干嘛?” 乔年叹口气,“今天我和班长约好下班后去他家给他送这东西,结果我现在才下班。” “那你叫我出去干嘛?” 乔年走过来戳戳沈暄肚子上的痒痒肉,“大晚上,我一单身女子独闯陌生男人家,你觉得合适吗?” 沈暄笑着拍开她的手,思量一番,觉得在理,便答应了。这么晚了,让乔年自己出去,她确实也不放心。 两人来到郭昀家的小区,傍晚微风轻拂,人的心情也是放松的。 她们按照郭昀说的地址进了楼。 乔年见电梯门马上要关上,身上没有动作倒是先喊了出来“等一下”。她这纯属职业病,在医院的时候等一趟电梯要很久,所以能赶上这趟绝不等下一趟。 里面的人明显听到了呼喊,电梯门又一点一点打开。 沈暄在见到男人的那一刻不得不慨叹,世界这么小吗? 周冶随意穿了一身便装,手上拎着一个袋子,袋子上印有超市的名字。他人闲散地立在那,看着她们走进来。 沈暄莞尔一笑,这样的周冶没有那么高高在上,反而有烟火气。 乔年是走进电梯才认出的周冶,明显不想搭理他,但碍于他刚刚帮了忙,便简单地点一下头,然后越过周冶去按下楼层数。 周冶端详着变红的数字按钮,不吱声,也没动作。 电梯内,沈暄站在了两人中间,她抿了抿唇跟周冶打招呼,“好巧啊。” 周冶挑眉,眼尾溢出一丝笑意,“防晒霜买了?” 沈暄有一瞬间的慌乱,耷拉下眼皮,随后便让自己镇定下来,抬眼对上他的双眸,“买了买了。” “你在这住吗?”沈暄问。 “不然呢?”男人尾音上挑,从喉咙里发出悦耳的声音。 沈暄有些气自己愚蠢,耳根有些泛红。男人滚烫的呼吸打在她的头顶,封闭空间,感官被无限放下,搞得她思维有些跟不上。 “你这是干什么去了?” 沈暄悄悄地将身子微微倾向他,哪料差点没站稳,人差点摔倒。她害怕自己扎在周冶身上,立刻转变了方向,踉跄着往前走了一步,向电梯门的方向栽去。 身后的周冶眼疾手快,用大掌攥住她细细的手腕,把她扯回来。 沈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她现在就是在玩火自焚,怔怔地站在那,不知所措。 周冶看出她的尴尬,见她站稳轻轻松开她的手腕,低眼看刚刚硌到自己的东西,看样子是一个打磨过的桃核。 他收回心思,回答她刚刚的问题,“买点羊肉、蔬菜,今晚吃火锅。“听他的语气,心情貌似还不错。 高档小区,电梯面积不小,可沈暄就是觉得三个人在里面有些挤。周冶手上拎的袋子时而不时在她的裤子上刮弄一下,搞得人心里痒痒的。 沈暄站在他的身边,觉得周遭的气压低得可怕,连呼吸都不敢喘大气。 她明明是有私心、有奢望,可这般接近他她却紧张又心虚得可怕。 终于撑到电梯“叮”的一声,她才悄悄松了口大气,将紧绷的神经放下。 “我们先走了。” 沈暄走出电梯,发现周冶也跟着出来了。 她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事,“你不会也住在这层吧?” “应该会。”周冶学着她的语气挑逗她。 沈暄扯扯乔年的衣角,“班长家是哪个。”一层楼只有两户人家。 乔年看看门牌号,“右边。” 郭昀知道乔年要来,特意给留了门,听到外面的动静后,人立刻就出来了。 郭昀看着三人成行地站在那,慨叹,“这么巧,你们居然遇见了。” 周冶散漫地倚在墙边,“嗯”了一声。 沈暄侧目看了眼周冶,立刻得出了结论,“所以你是专门来班长家蹭饭的。” 周冶手轻轻在她的额头上弹了一下,“什么叫专门,我这是顺路。”他指指左边的那扇门,“那是我家。”他和郭昀住对面。 “再说了,一个人吃火锅多没意思。” 话已至此,沈暄把一切都捋清楚了。 周冶和郭昀关系一直不错,他们住在对门。郭昀是在周冶这听说的心愿条的事,然后联系的乔年。 沈暄和郭昀简单打了招呼,郭昀接过乔年手上的箱子,“辛苦啦。” 乔年难得有些不好意思,眼睛看着鞋尖说:“没事的。”这语气,有点小鸟依人。 郭昀趁机问:“你们吃饭了吗?” 乔年现在逢人就想抱怨自己被迫加班的事情,“当然没有,我刚下班就来了。临下班又来了一个病人,给他处理完才下班的。” “辛苦了,我们的白衣天使。” 乔年被搞得蛮不好意思的,“也没有啦。” “要不然,你们今晚在这吃吧,火锅。”郭昀倡议。 周冶无所谓地耸耸肩,一副看俩姑娘决定的样子。 乔年一向直爽的人居然也犹豫起来了,倒是沈暄率先应了下来,“正好,我们还有些饿了。” 于是四个人就在郭昀的家里吃起了火锅。 沈暄打量着火锅底料,不自觉皱了皱眉,看情况周冶和郭昀明显是无辣不欢,火锅汤底红红一片,上面飘着辣椒油。 郭昀让两个两个姑娘坐在一旁,他和周冶坐在另一端。也许是人突然多了起来,郭昀有些兴奋,特意拿出了几瓶酒。 乔年支着下巴,调侃着郭昀,“我们俩可不能喝酒,姑娘家家的,在陌生人家喝醉了可不太好。” 沈暄看着乔年在那睁着眼睛说瞎话,当初上大学的时候,两人相聚的时候,乔年都直接带着沈暄去酒吧。 乔年自称千杯不醉,这大概是遗传。而沈暄一直不知道自己的酒量究竟如何,她从来不敢多喝酒,因为她胃本来就不好。 不过她不能让乔年自己在这瞎扯,眸子看向周冶,对方也恰好在打量着她。沈暄不自觉地别开视线,故意逗郭昀说:“就是啊,班长,你不会是别有居心吧。” 沈暄本来是想调侃一下郭昀,就像是老友突然聚在一起总要说一些有的没的。可是郭昀的脸居然在那一刻红透了,他不自在地抿了抿嘴,说:“锅开了。” 郭昀立刻弯下腰来,把锅盖掀开,然后张罗着往里面加菜。 他伸手的时候,沈暄看见他胳膊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已经结痂,有的已经脱落了,留下白白的嫩肉。 沈暄侧目看了一眼乔年,她还在和蘸料作斗争,明显没注意到这边的变化。 可敏感如沈暄,有些事她好像猜到了。在某种程度上说,郭昀对乔年的态度像极了她对周冶。 只有同为暗恋的人,他们深处泥潭,才能感同身受,体会对方的每一个举动、说出的每一句话。 周冶撬开了几瓶啤酒,抬头问沈暄:“你们是怎么来的?” 沈暄下巴往乔年那抬了抬,“乔乔开车来的。” “那你们俩就别沾酒了,我和郭昀喝就行。” 乔年如梦初醒,立刻吼了出来,“不行。” 她指着周冶手里的啤酒,“你别分给他,他那胳膊还没好利索,喝什么酒啊。” 随之,她好像意识到自己有些情绪过激了,清清嗓子,“我这职业病犯了,郭昀是我的病人,我得管着他。” 郭昀嘴角挂着的笑一点点消散掉。 原来,她不过是职业病犯了,他还以为她那么激动是在关心他。 沈暄站起来,接过周冶原本是要给郭昀的那瓶酒,轻扬着笑,“给我喝吧。” 周冶眯了眯眼睛,意味深长地问:“你喝?” “一个病人,一个司机。除了我,你还指望谁来陪你喝?”沈暄这话说的有理有据,还有点可怜兮兮。 周冶眸色格外深,把那瓶酒给了沈暄。交接酒瓶的那一瞬间,她软软的小手又碰到了他的手,她手上暖暖的,软软的。 不过这温度,在一秒之间就消失殆尽了。 周冶收回了心思,“少喝点。” 乔年看周冶是越发不顺眼了,她刚不让郭昀喝,哪料下一刻这瓶酒就到了沈暄的手里。 乔年夺过沈暄手里的酒,“喝什么喝,喝什么喝!”这两句话说的时候完全忘记了装矜持,不改她一惯的作风。 “你们俩一个胳膊不行,一个胃不行,谁都别给我喝。”她看了看周冶,“要喝你自己去喝。” 周冶平白无故被训斥了一番,眉头不觉皱了起来,这酒是郭昀拿的,这酒是沈暄主动要喝的,他怎么就成了里外不是人的那一个。 沈暄看气氛有些僵持,连忙来打圆场,“乔乔,是我要喝的,不怪周冶。再说,他也不知道我胃不好。而且,我就少喝一点点也没什么大事。” 周冶闷在那不做声,明显有些不悦,周遭的气压都低了下来。 沈暄有些忐忑,这一波,他确实是受委屈了。 只见周冶默默起身,然后走到厨房。他出来的时候又搬出了一个锅,“再加一个锅。”他说这话时,人已经往锅里倒水了。 看着三人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他,他咬咬后槽牙,解释:“一个胳膊不行,一个胃不行,还来吃变态辣,脑子有问题吗?” 周冶的态度依旧不好,但是这话到沈暄的耳朵里,她还是忍不住抬眸看着男人,他这算是在关心她吗? 她轻轻捂住自己的胸口,感觉心已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火锅吃到一半,郭昀突然聊起了高中时代。 “那时候,我就特别羡慕周冶,人活得自在,不拘泥于条条框框。” 周冶拍拍郭昀的肩,“我那时候还羡慕你呢,什么都好。” “好什么呀,在别人的眼里我不过就是一个书呆子。”郭昀目光涣散地看着乔年的方向。 “所以你是为了追求自由才开的酒吧吗?”沈暄问。 郭昀一瞬间陷入了沉思,他说:“算是吧。”他扯着嘴角露出个无奈的笑容,好像包含了很多苦。 “你们呢,我记得你们高中的时候关系就不错。”郭昀反问沈暄,好像是急于掩饰什么。 “还有楚茵,那时候我们仨的关系最好了。”乔年插嘴。 沈暄听见楚茵这个名字,“啪”的一声不小心把筷子掉在了桌子上。她把筷子拾起来,低着头不语了。 楚茵,是她心里的一根刺。哪怕有人提及这个名字,都让她心里有种万箭穿心的感觉。 郭昀叹口气,“楚茵自杀的事也是挺遗憾的,怎么就想不开了呢。” 周冶蹙着眉,听他们念叨了半天也对楚茵这号人没有什么印象,“楚茵是谁啊?” “就是前几年想不开的那个高中同学。”郭昀提醒。 沈暄听见周冶的话,难以置信地抬起眸子望着他。 周冶似乎有些印象,舔舔唇,“是挺可惜的。” 一个客观的局外人的评价。 沈暄拧着眉头,心里像是被针扎一样,密密麻麻的疼。 楚茵,她那么好,怎么就会…… 沈暄突然拿起之前周冶放在一旁的拿瓶啤酒,对着嘴大口喝了下去。她喝得急,酒水顺着脖子流在了衣襟上。 乔年抢过酒瓶子,“你他妈的疯了。” 沈暄眼里盈满了泪水,然后笑了出来,“就是今天和大家聊天很开心。”她说起话来迷迷糊糊,好像是有些醉了。 乔年知道她心里的苦,拍拍她的后背,“没事的,没事的。” 周冶点燃了一支烟,在烟雾中打量着沈暄。他又觉得她不一样了,她好像活得有些压抑。 那晚,吃完火锅。乔年带着沈暄开车回家,沈暄人靠在玻璃窗上,望着一闪而过的霓虹灯,泪流满面。 第9章 纸条 九月十六日,同学聚会,地点定在了江城。 沈暄循着地址找到了郭昀定的那家饭店,她放下手机,就在饭店门口看见了正在打电话的周冶。 周冶左手拿着手机,右手夹了一支烟。他打起电话来很专注,好看的眉头拧着,半支烟烧成了灰他都没有察觉。 沈暄简单捋顺了一下头发,然后迈着轻盈的步伐靠近他。 周冶显然也看见了她,紧蹙的眉头松开,脸上也挂上淡淡的笑意。他右手微微一动,烟灰立刻落了下去,飘在空中,堪堪落在地上,消失不见了。他指了指自己的手机,对她示意他在打电话。 沈暄老实地站在原地,回想起那天在郭昀家吃火锅,她抱着酒瓶不愿放,最后是他掰开她的手指,把酒瓶子抢出去的。 那时候他的眼中一片猩红,害的她还以为他有多在意她。 思绪飘了这么一会儿,他已经挂了电话,单手插进裤兜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没开车来?”男人率先开口。 沈暄摇摇头,“怕堵车。”其实她潜意识里就在逃避开车这件事,能不开则不开。 “还等人吗?” 沈暄手攥着包带,反应过来他应该问的是乔年,解释说:“乔乔医院开会,今天来不了了。” “那就一起进去吧。”周冶抬抬下巴。 她轻轻点头。 两人并肩走进餐厅,周冶那股坏劲儿又上来了,侧着头问她:“今天打算喝几瓶?”他脸上带着不着调的笑,显而易见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在故意逗她。 沈暄想起那晚自己的失态,硬着头皮说:“你别说。” “你这人怎么这么霸道,还剥夺人家话语权。” 旁边有服务生端着水煮鱼要上菜,周冶怕她被碰到,就伸手拉了她胳膊一把。等到服务员走过,他才松开她。 她抬眸看他,因为两人的距离太近,她只能看见他挺翘的鼻子,看不清他的眼睛,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没有。” 缓了一会儿,她才回答他刚刚的问题。 “没有什么?”一愣,恍然间想起缘由,便挑着嘴角笑了,他又不是真的需要一个答案。 这姑娘脑回路有些不一样啊,周冶腹诽。 两人走进包间,同学们立刻就围了上来。入耳之话全都是奉承,沈暄也不知道这些赞美夹杂了几分真心。 她不喜欢这种氛围,人便溜到了角落,静静坐在那看着大家相互寒暄。 沈暄扫了一眼参加聚会的人,差不多每一个人她都有印象。 她性子偏静,不太喜欢和大家交流,但不代表她不记得这些高中时期相处了三年的同学。而周冶完全相反,他就是什么都不在意,和人说了半天的话,估计连别人的名字都叫不出来。 只是有一个人,沈暄绞尽脑汁却无论都记不起来她究竟是谁,只觉得有些眼熟。 那人画着浓妆,头发烫成了大波浪,身上散发着香水的味道。 后来,有人调侃着说:“光头你难得追到一个女朋友吧,同学聚会就你带了家属,纯属就是想来秀恩爱。” 大家又一阵起哄。 沈暄这才知道她是光头的女朋友,名字叫蔡颖飞,好像是个小演员。 同学聚会不可能单纯的吃饭,除了聊天扯皮,还要玩一些幼稚但经典的小游戏。 也不知道是谁出了注意,说来摇啤酒瓶子,瓶口指向谁,谁就把自己的心愿条找出来,然后当众读出来。 一提及过往,大家都感慨又兴奋起来,没有人不好奇别人青葱岁月的梦想,即使本人现在可能都已经忘记了那些曾经的梦想。 可沈暄却兴奋不起来,她不想参与,却被身边的人拉着参加。可这个箱子中分明没有她的心愿条,这一点她心知肚明,所以只能祈祷自己不被抽到。 决定了小游戏,大家就玩了起来,第一个被抽到的人就是郭昀。 “正好,班长来带个头。”下面鼓掌声不断。 郭昀硬着头皮站起来,沈暄眼尖,发现他耳根染了一层红晕。她不由得好奇心泛滥,挺直了身子。 郭昀:“我罚酒可以吗?” “班长不能带头耍赖!”下面立刻传出了反对的声音。 郭昀只好硬着头皮在那个箱子里翻找自己的心愿条,他觉得时间都被放慢,好像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他才把自己的心愿条拿出来。 郭昀一下一下把纸条展开,然后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视线落在了沈暄的身上。 他喉咙滚动,缓缓开口,“我希望高考顺利,工作顺利,生活顺利。” 正在大家以为他写的内容就这样的时候,他却突然开口,“最后,如果可以的话,跟乔年表个白吧。” 此话一出,整个包间里都沸腾了起来,在大家的调侃声和呐喊声中,郭昀脸红了。 沈暄懒得加入大家的调侃之中,她回想起刚刚郭昀看她的那个眼神,分明是在赌,也是在乞求。 沈暄无论站在哪个角度,都有理由把这件事告诉乔年,于是她就给乔年发了微信。 她再抬起头,却见到周冶起身出去了。 周冶嫌包间内太聒噪,大家纷纷都在调侃郭昀,时不时还有人来问他知不知道郭昀暗恋这件事,他懒得参与,人索性就出来躲个清闲。 他站在窗前,晚风从外面吹进来,楼下的霓虹灯已经亮了起来。他抬头望去,夜色如水,清冷的月辉洒在大地上。 此等美景,周冶想抽一支烟,他最近的烟瘾愈发重了。他手刚从兜里把烟摸出来,还没等点着火就被光头打断了。 “周冶。”光头挂着笑脸走了上来,身旁跟着蔡颖飞。 周冶转身,犹豫一下,又把烟塞了回去。 光头捏捏蔡颖飞的胳膊,对周冶说:“这是我女朋友蔡颖飞。” 蔡颖飞拘谨着站在周冶面前,伸出白皙的手,“周导你好,我叫蔡颖飞。” 周冶听见“周导”这两个字,眸子深了深,他大概猜到两人特意来找他的原因了。他看看光头,还是决定不拂了老同学的面子,轻轻伸手碰了一下蔡颖飞的手。 光头来得时候还比较忐忑,他也知道周冶的脾气,还怕周冶不给他面子。这么看来,周冶松了态度,别的话就好说了。 “周冶,其实颖飞她也是个演员,也是在首都电影学院毕业的。”他侧着脸看了看蔡颖飞,继续说:“可是这几年戏实在是不好拍,你能不能照顾照顾她,给她个戏份?” 蔡颖飞是无意中看见光头的同学群,然后看见了周冶的名字,知道聚会之后她便死活要跟着来,还威胁光头不带她见周冶便分手。 周冶有些烦躁,又把烟掏出来塞进嘴里,不过没有点火。蔡颖飞见状,立刻从光头兜里掏出了打火机,凑近周冶,想要帮他点火。 周冶闻到蔡颖飞身上浓重刺鼻的香水味,皱着鼻子后退一步,摆摆手拒绝了,哼着说:“以后有合适的戏份我会考虑你的。” 蔡颖飞不甘心,“可是你现在手上不是有《那年》这部戏吗?” 光头闻言,扯了扯蔡颖飞的衣摆,示意她不要多说了,可蔡颖飞一把拍开了他的手。 周冶把烟拿下来,满脸认真地解释,“这部戏的角色都已经定了。” “可这部戏是你父亲投资的,换一个角色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周毅的公司百毅是投资方之一。 周冶转过身去,眼睛盯着楼下的夜色,说:“恕我无能为力。” 蔡颖飞好像还不甘心,还想要说什么,被光头硬生生地拉走了。 光头留下一句:“抱歉。” 周冶手微微一用力,烟便折了。 他捻捻烟丝,然后把它丢尽了身旁的垃圾桶里。 周冶回来的时候,场子又热闹了起来。大家看见他进来,连忙喝彩,“终于回来了,该你了该你了。” “该我什么了?”周冶问,眼神一丝都没有分给蔡颖飞,仿佛刚刚那个小插曲没有发生过似的。 “刚刚转酒瓶子转到了你的位置,该你了。” 周冶坐下,吊儿郎当地说:“我人又没在,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合起火来忽悠我。” 刚刚说话的人不乐意了,“我们还能合起火来骗你不能?” 周冶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子,“那也说不定,大家上学的时候可没少干这些破事。” 许是提到了上学的时候,勾起了大家的回忆,大家居然都笑了起来。 “算了算了,重新转,我还不信今天转不到你那了呢!” 周冶突然挺直腰板,“我也没说不作数,不过我得确认一下你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众人一脸懵。 周冶突然叫沈暄,“沈暄,他们是不是合起火来骗我?” 沈暄人在边缘坐,祸从天上来,她立刻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沈暄你可得说实话啊!” 沈暄放下手机,看看周冶。其实她刚刚一直都在和乔年聊天,完全没有注意到酒瓶子转到了哪里。 不过,其实她也特别好奇周冶的心愿条写的是什么,于是稳住心跳,“是该你了。” 周冶挑了挑眉,然后去箱子里把自己的纸条找出来。他看着这张纸条,有些陌生,他自己都记不清楚写的是什么了。 众人还是蛮期待的,包括沈暄。 只见周冶把展开的纸条转过来,一片空白,他什么都没写。 沈暄也说不上究竟是不是失望,周冶一向就是这个性格,她该是知道的。 大家觉得没意思,于是游戏便又重新开始了。 周冶拿起手机,给沈暄发微信:【真的转到我了?】 沈暄嘟了嘟嘴,回他:【我没看见。】 周冶:【?】 沈暄:【我就是也挺好奇你写的是什么。】 沈暄抬头,对上了周冶的双眸,男人抿着笑,对她做了一个拉链封嘴的手势。 沈暄咬着唇低下了头。 玩游戏的过程中,菜先先后后的上来了。上了最后一道菜之后,就有人提议着结束游戏,沈暄心也放在了肚子里,她终于不用提心吊胆了。 “等等,最后一把,再玩最后一把。” 上学时就爱玩的那几个男生叫着,于是大家就说再玩一把。 命运就是喜欢捉弄人,酒瓶子不偏不倚指向了沈暄。 沈暄明明手足无措,但还要强装镇定,她磨磨蹭蹭去箱子里翻了半天,然后也没有拿出来。 “我的找不到了。”沈暄楚楚可怜地说。 周冶静静地看着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没有言语。 “不可能啊,这箱子拿来之后就没人动过。”有人不信邪,特意去翻了一遍,确实没有找到沈暄的纸条。 “我记得这箱子是你从王老师那里拿回来的吧,是不是你半路上偷偷地把自己的心愿条拿出去了?” 沈暄愣在那,说不出话来,因为她确实是把自己的纸条拿出去了。 “既然拿不出来,那就罚酒吧。” “罚什么酒啊,大家就是图个乐子。”郭昀出来给沈暄解围。因为沈暄已经把他暗恋乔年的事情传达给乔年,乔年和他聊的还不错。这事,多多少少也算是有沈暄的功劳。 “班长,你这不能偏心啊。” 郭昀被堵得哑口无言。 沈暄扫了一眼大家,伸手把酒拿过来,她淡淡地开口,“我喝。” 话罢,就已经满了一杯红酒。 她的红唇还没有沾到杯壁,手腕就被人攥住了。 周冶和她离得很近,滚烫的呼吸打在她的脸上,沈暄紧张地大气都不敢乱喘。 周冶手轻轻一用力,就把她手里的杯子拿了过来,“她胃不好,不能喝酒,我替她喝。” 沈暄的纤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桌上还有人在起哄。 他见她呆呆地看着他,手轻轻在她的额头上弹了一下,小声说:“傻了?” 沈暄揉揉额头,他手刚刚碰过的地方冰冰凉凉的,和她滚烫的内心形成鲜明的对比。 就是这样一副场景,被别人拍了下来。 周冶一连喝了三杯酒,然后把酒杯端端正正放在桌子上,“酒也喝完了,大家该吃饭了。” 他转身要回座位,沈暄条件反射地拉住他,他挑着眉看着两人相扣的手。沈暄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立刻把自己的手松开。 她耳根微红,悻悻地说:“谢谢。” 周冶扬着嘴角,弯下腰,在她的耳边问:“怎么谢?” “请你吃饭?”沈暄试探着问。 “沈暄,你可真是能对付。”周冶哂笑,人却已经离开了。 沈暄看着男人坐到座位上,他云淡风轻得耸耸肩,侧着身子一副懒散的样子,不知道和郭昀在说一些什么。 随后,两人都豪爽地笑了。 第10章 聚会 饭中,沈暄挎着包捂着肚子出了包间。 她站起来的时候,有同学问她怎么了,沈暄摇摇头,“我去趟卫生间。” 对方是个女生,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低声问:“用我陪你去吗?” 沈暄道谢,“我自己可以的。” 他们两人的动作被周冶尽收眼底,他眉头蹙着,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挂着一丝忧愁,不知道在思量些什么。 沈暄从卫生间出来,洗了手,简单对着镜子整理了发型。她满意地笑笑,然后出门一转身就看见靠在墙上闭目养神的岳东阳。 他头发有些凌乱,白衬衫上褶皱不平,第一颗纽扣还开着。眼镜随意地拿在手里,也顾不得手刮蹭到了镜片。 沈暄凑近,轻轻拍了拍男人的肩膀,轻声叫他:“东阳哥。” 岳东阳好像很难受的样子,皱着眉头,用了半天力才睁开眼。看到沈暄的那一刻他好像有些不确定,又使劲儿眨了眨眼睛,然后把眼镜戴上。 “沈暄?”他手扶着墙让自己的身子挺直了。他还是第一次在她的面前这么失态,仅有的理智都用来保持自己的形象了。 “东阳哥,你是不是喝醉了?”沈暄闻到了一大股酒味,不太好闻。 他没回答她的问题,声音干哑地反问:“你怎么在这?” 沈暄把包挎在手臂上,然后用双手去扶他,她耐心地解释,“我今天高中同学聚会。你跟谁出来的,怎么回家啊?” 岳东阳堪堪将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沈暄能感觉到,他在刻意减轻自己身上的重量。 “我们律所官司打胜了,然后和同事出来庆祝。”男人说这话的时候眼波荡漾,带着极大的自豪感。 沈暄跟着也笑了出来,“那我可得恭喜你,这么大的好消息都不告诉我。”她扶着岳东阳一步一步往前走。 “对了,你同事在哪间?” 沈暄的同学聚会还没结束,她不甘心现在就走。可是她也不能把喝醉了的岳东阳放在这,于情于理都不合适,所以只好把他送到同事那里。 岳东阳用搭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手把眼镜摘下来,这么一个轻微的举动,两人的距离明显拉近了。 沈暄能明显感觉到他的胳膊在自己脖子上蹭了一下,后背都僵硬了,人也不知道该作何动作了,干干愣在那里。 岳东阳好像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连忙松开自己的手,又把眼镜戴上,人好像也清醒了不少,“对不起,对不起。”他慌忙道歉。 他大抵真的喝了不少,没有了沈暄的扶持,说话这两秒一直在晃悠。 沈暄叹口气,只好一手揽住他的腰,又把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东阳哥,你刚刚在哪间吃的饭?” 岳东阳可能喝断片了,嘴嘟嘟哝哝半天,也没说出房间号。 沈暄有些气馁,她的肚子本来就一阵一阵的疼,扶着他走了这么久身上也早就没了力气。 “东阳哥,你先靠着墙站一会儿。”她想着要是还找不到他的同事,就只能自己把他送回家了。 倒是周冶抱着肩膀先出现在了视线之内,一副看戏的戏谑表情盯着她,不言不语。 沈暄见到他的表情莫名其妙有些心虚,她自顾自地解释:“他是我师兄,喝醉了,我得把他送到他同事那里。” 岳东阳是沈暄同校的学长,“师兄”称不上,他们不是一个专业。沈暄上学的时候就这么叫他,她玩笑说一个社团的就是师承一脉。 周冶脸上的表情没怎么变,他以为今天的菜不合她的胃,她又胃疼了,寻思出来看看她,结果撞见她这么一幕。 那天乔年提了一嘴,他倒是把她有胃病这事记得挺清楚。他惦记着她,她倒是和别的男人贴的挺近。 周冶咬咬后槽牙,觉得浑身都不爽了,满身戾气。 他细细思来,她倒是也不是那么不乖,至少主动在对他解释。 周冶凑近,“然后呢?” 然后,沈暄咬着唇想了想,“要不你帮我一下吧,帮我把我师兄送到他同事那里。” 沈暄无奈地看着岳东阳,对方现在都已经在闭目养神了。 周冶露出个无奈地笑,捏捏下巴,看见沈暄这么费事,他还是不能袖手旁观,决定去扶岳东阳。 她那么瘦,怎么扶得动岳东阳这么高大的人,周冶腹诽。 岳东阳周冶碰到他的那一刻就有一种危机感,就是从心眼里对他很排斥,他总觉得周冶和沈暄之间有些奇怪。 “你别碰我。”岳东阳拂开周冶的手,他努力让自己站稳。 周冶人也傲娇了起来,拍拍自己的手,好像沾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 沈暄苦笑着,“东阳哥。” 好在,岳东阳的同事见他出去了太久,怕他出事,很快就找来了。 同事扶着岳东阳,连忙跟沈暄道谢。 沈暄捏捏自己的胳膊,有些酸,“没事没事,东阳哥在学校的时候就挺照顾我的。我这同学聚会还没结束,就麻烦你们把他送回家了。” 同事爽快地答应了。 同事把岳东阳带走了,整个走廊里就剩下了沈暄和周冶,旁边的包间里时不时传来“哥俩好”的叫喊声。 空气中有种尴尬的气息,两人僵持着一动不动。 沈暄突然觉得体内的血流了好多,忍不住捂着肚子。 周冶以为她胃疼了,率先妥协,“你是不是吃辣子鸡了?”这道菜他吃了一口便没有再动过,吃到嘴里感觉像是着了火。 沈暄摇头。 “那你胃怎么疼了?” 沈暄知道他是误会了,咬住唇,没过脑子地轻声解释,“我生理期。” 周冶疑惑着问:“你不是校庆那天才来的吗,怎么这么快?” 校庆那天,沈暄说自己生理期到了然后去买卫生巾,中途找不到包间让他来接的。而现在距离校庆不过短短半个月,周冶虽然是个男人,但却有最基本的常识。 沈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她好看的肩膀一颤一颤的,硬着头皮说:“不准。” 周冶没再计较,“回包间吧,我去给你弄杯热水。” 沈暄摇摇头,“我没事,不用要热水。”她不想成为焦点,不想成为大家关注的对象。 “那一会儿唱歌你还去吗?” 现在夜色已经深了,大家计划着吃完饭去唱歌,唱到半夜再回家。 “唱歌得几点结束啊?” “怎么也得过了十二点。” 在江城,对很多人来说,午夜十二点不过代表着夜生活刚刚开始。 沈暄抬起头,周冶看见她卷翘的睫毛扑闪扑闪的,她问:“那你还参加吗?” 周冶手插进兜里,脸上挂着慵懒的笑,“都可以。” 沈暄头微微垂下来,“那咱们都参加,好吗?” “你想让我和你一起?” “对。”她的声音缓缓传来,但掷地有声。 当天,饭局结束之后,沈暄还是和周冶一起去了ktv。 途中,周冶好奇心泛滥,问她到底是不是把自己的心愿条偷了出去。 沈暄羞涩并坦诚着点了点头。 周冶好奇心更重了,“所以你写的到底是什么?” 沈暄摇头,不再言语了。 包间里灯光不亮,五颜六色的霓虹灯闪来闪去,晃得人头疼。 沈暄闷闷地坐在角落,身子靠在松软的沙发背上,翘起二郎腿,闭着眼睛,用手轻轻按摩着太阳穴。 在大家的起哄声中,光头和蔡颖飞唱了《有点甜》,沈暄隐约记得这首歌在她上大学的时候特别火。 蔡颖飞和光头站在一起,十指紧扣,她娇羞着看着光头,然后拿着麦克风轻轻歌唱。 周冶眸子有些冷,下巴微抬,手又在摩挲戒指。他隐约觉得蔡颖飞这个女人不简单,至少不像在人前这么单纯。 有人唱歌,就有人点酒。 有酒,就有真心话大冒险这种土掉牙的游戏。 这次不知道谁弄了一副纸牌,说抽到相同字数纸牌的两个人就要喝交杯酒。 有人在下面问:“那要是两个男的抽到一样的呢?” “那也得和喝呀!” 大家哄笑声又是一片,有了这话的加持,空气中的氛围仿佛又暧昧了一些。 周冶途中出去打了一个电话,他好像总是在打电话,沈暄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在忙些什么。 沈暄有时候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一个心机女,在后半场的时候,周冶先亮了底牌,在暗黄色的灯光的照耀下,沈暄看到他的牌是一张红桃三。 她身边坐的是一个男生,每次都磨磨蹭蹭最后才翻开扣在面前的纸牌。也不知道他是对游戏的参与感不大,还是需要成为最后一个翻纸牌的人的仪式感。 沈暄记得在发纸牌的时候,她隐约看见那男生的纸牌是一张黑桃三。 她脑子里突然涌出一个可怕的想法,自此便一发不可收拾,她明显能感觉自己的心跳加速,砰砰砰快要跳出嗓子眼。 沈暄平时做事情都要来权衡利弊,都会考虑一下这件事失败之后的结果是什么,而她究竟能不能承担失败的后果。 可这次,她却无心顾及这些问题。没有时间了,没有时间了,她现在必须这么做。 可能是老天也想助她一臂之力,刚刚郭昀不知说了什么话,引得大家一阵骚动,目光全部集中在他身上。 郭昀扯着笑:“开玩笑开玩笑!” 可没有人买账,依旧在逼问他。 沈暄见此情形,慢慢趴在桌子上,用手肘微微往男生的方向用力。她屏住呼吸,眼睛环视周围。 大概真的是做贼心虚,她大气不喘,慢慢将手肘用力,一个狠劲便把男生的纸牌弄到了地上。 沈暄连忙道歉,然后弯下腰去捡被她弄掉落的那张纸牌。在看到纸牌的那一刻,她突然间觉得这一切都没白做,那张确确实实是黑桃三。 她借着幽暗的灯光,偷偷把自己的纸牌换给了男生,然后装作没事人一样坐了起来。 等到最后,大家都把纸牌翻得差不多了,她才翻开自己的纸牌。 大家看见她和周冶的纸牌一样的时候,又开始起哄了。 今天在场的人中,所有人都隐隐约约看出周冶和沈暄之间暧昧的氛围了,于是吃瓜群众更加兴奋了。 周冶倒觉得无所谓,一杯交杯酒而已,他倒是不在乎,人已经站起来了。 沈暄看着周冶无所谓的样子,突然觉得心虚,心虚得可怕。她侧目看了看刚刚那男生,对方还是那副哀怨的样子,静静地坐在那,用手肘支着下巴。 沈暄觉得他大概是没有发现,她才慢慢站起来。 沈暄紧张地拿着酒杯站到周冶的面前,他比她高了一头,特意弯下腰来跟她说话,“你能喝酒吗?喝不了的话用饮料来代替也行。” 周冶说完这话就笑了,他这一天天是中了什么魔咒,怎么总是惦记着她那个破胃,比她自己还要关心。 头顶的灯将暧昧的氛围拉满,让沈暄觉得他的笑挂上了一种不可言说的意味。 她轻轻点头,“喝一口应该也没事。” 或者说,沈暄格外珍惜这个难得的机会。交杯酒,是夫妻之间才要喝的,她不想马马虎虎地用一杯饮料来代替。 “那行。”周冶点点头。 他迁就着她,微微弯下腰,然后细细看着她,看着她羞涩地闭上了眼睛,睫毛颤抖不停。 周冶看她的样子觉得很别扭,他也说不出哪奇怪。他嗤笑一声,松开和她缠绕在一起的胳膊。 沈暄意识到不对,慢慢睁开眼睛,嘴巴张了张也不知道该问什么。他的眸子太过犀利,能把她望眼欲穿。 周冶轻轻晃了晃杯子,“不喝了。” 沈暄屏住呼吸,唯恐他刚刚发现自己做了手脚。 周冶把杯子放在桌子上,轻笑着说:“这酒也太难喝了。” “那你不能耍赖啊!”有人说。 周冶摩挲着手上的戒指,“换那瓶酒。”他瞥了一眼沈暄,“我认罚,喝三杯。” 按照游戏规则,拒绝完成任务的人需要喝三杯酒。在这场游戏中,沈暄和周冶是搭档关系,她也要喝三杯。 周冶看透她的心思,说:“我自己喝六杯。” 沈暄就这样看着周围,在灯光下,不慌不忙地喝了六杯酒。 喝完酒之后,他特意对着她挑了挑眉,而后在她的耳边说:“我就不玷污你的清白了。” 一杯酒而已,都扯到清白上了,沈暄笑了。 沈暄抬眸看他,他嘴角挂着放荡不羁的笑,让她无由头地觉得心虚,于是借口上了一趟卫生间。 沈暄从包里掏出粉饼补了补妆,却遇见了蔡颖飞。 沈暄简单和她点点头,表示打了招呼,可对方却拦在了她的面前。 蔡颖飞嘴上挂着明艳的笑,歪着头,靠在沈暄的耳边,笃定地说:“你喜欢周冶。” 沈暄收起粉饼,丝毫不慌地对上她的双眸,“所以呢?”眼中流露出一丝狠劲儿。 蔡颖飞摇摇头,“别紧张,都是女孩子,我肯定不会说出去的。”她耸耸肩,人转身就进了卫生间。 沈暄总觉得心神不宁,自己的心思就这么被人戳穿了,带着侵略性和挑衅地戳穿了。 她扯着嘴角苦笑了一下,找个窗户吹吹晚风。 站在窗前远眺,一栋栋高楼泛着各色的灯光,纵横交错的街道上车辆穿梭,似乎变成了银河。 夜幕笼罩,月亮高挂,繁星璀璨,可她的眼里却没有光亮。 第11章 生日 唱歌的过程中,无论别人怎么忽悠,沈暄都没有碰一下话筒。趋利避害人之本性,她还不想很快把自己的缺点暴露在周冶面前。 倒是在周冶被簇拥着唱了一首歌,周冶这种人天生自带光彩,无论站在哪里都是最耀眼的那一个。 《海阔天空》的前奏刚刚想起,他人不过散漫地站在那里,底下就有人在欢呼呐喊了。 随着伴奏的推进,周冶缓缓张口,他低沉的声音在整个包间内回荡,听得沈暄的心一颤一颤的。 “今天我,寒夜里看雪飘过,怀着冷却了的心窝飘向远方。风雨里追赶,雾里分不清影踪,天空海阔你与我可会变……” 周冶的沈暄比较低沉,唱起歌来完全自带低音炮,还夹带着磁声。他的粤语不太标准,个别字词咬的不太准,但是瑕不掩瑜,丝毫不影响整体效果。 沈暄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颜,在五颜六色的灯光照耀下,晦暗分明。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背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也会怕有一天只有你共我……” 歌曲进行到副歌部分,大家都情不自禁地跟着唱了起来。 一晃,好像回到了高中的时光,那时候所有人都怀着梦想,向往自由,满怀壮志,无所畏惧。 “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呢,平平淡淡度过一生就可以了。” “你呢?” “我想要考电影学院,然后和他在一起。” 沈暄恍惚想起临高考之前,她们躺在一张床上,望着天花板肆无忌惮地聊梦想。 一抔月光顺着窗缝溜进来,洒在女孩清纯的脸上。 周冶一曲唱完,沈暄都没有把自己从回忆中剥离出来,往昔的场景历历在目,只是物是人非了。 她依然坐在属于自己角落,暗暗发呆。她思考得太入神,瞳孔都在发散,周冶从她身边经过都没发现。 男人坐在她身边,很自然地翘起了二郎腿,伸手在茶几上摸了一瓶罐啤,单手把拉环拉开,然后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 他轻轻把罐啤放在茶几上,然后手指在她的眼前晃了晃。 沈暄收了心思,看见他想笑,但是挤了半天都笑不出来,她觉得自己脸上僵硬的表情一定丑极了,所幸也就不笑了。 “你不唱一首?”男人挑着眉梢。 沈暄摇头,“我唱歌不好听。” “又没人笑话你。” 沈暄依然在摇头,“还是算了。” “你来了又不唱歌,玩游戏的参与感又不高,所以你来唱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沈暄捏捏自己的耳朵,硬着头皮说:“图个热闹罢了。” 其实是,图个你罢了。 那天唱歌唱到了凌晨两点才结束,大家纷纷都说好久没玩得这么酣畅淋漓了。 沈暄跟在周冶身后,她单手捂着肚子。 夜里起风了,她出门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然后把衣角抻了抻。 周冶察觉到她的小动作,微微往她前面移动了一点,帮她挡住风。 “你怎么回去?” 沈暄缩缩脖子,“我一会儿打车吧。” 人群很快散去,大家道别之后都找到了回家的方式,沈暄拿出手机,打算打车。只是打车软件还没打开,乔年的电话倒是先打过来了。 沈暄轻轻往后退了两步,“乔乔。” “暄暄,二十五岁生日快乐。” 九月十三日,是她的生日。 乔年每次给她送祝福的心情都很好,声音大得惊人,响亮的声音穿透黑夜,传到了周冶的耳朵里,他忍不住看了眼手机。 “谢谢乔乔,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呀?” “我今天晚上十点才到家,然后就和郭昀扯皮似的聊天。你说也奇怪,我居然失眠了。” 沈暄听见这话,扑哧一声笑出来,“你不会是觉得郭昀这人不错吧。” “你瞎说什么呢。” 沈暄干笑不说话,又和乔年聊了两句,乔年非要来接她,她轻扫了周冶一眼,说不用。 乔年叮嘱她回来的时候注意安全,她爽快地答应了。 挂断电话,转过身就发现周冶抱着胳膊站在他身后。 她吓了一跳,腹诽:这人平时走路都不带声音吗。 环视四周,人已经散了,星星散散分布在四面八方。 “今天你生日。”周冶放下手臂,缓缓开口。 沈暄局促着点点头,还有些不好意思。 “那祝你生日快乐。” 这是他第一次对她说生日快乐,沈暄抿唇垂眸,“谢谢。” “你困吗?” “啊?”周冶思维有些跳脱,她没跟上。随后,摇摇头,“不困。”还是乖乖地回答了他这个问题。 “我也不困,我带你去买个蛋糕吧。” 沈暄稀里糊涂地就答应了。 凌晨两点,大街上,时不时有一两辆车经过,留下车轮和沥青地摩擦的声音和一阵尾气。 路灯下,两人的影子都被无限拉长,展现出别样的风景。 沈暄和周冶肩并肩走在街头,周冶说附近有一家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店里应该有小蛋糕。也不知道他今天为什么这么固执,就是要帮她过一个生日。 沈暄和她并肩走在一起,时不时用余光打量一下他。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冷冷淡淡的。 这里一路上,他们交谈不多,哪个路口转弯,哪个路灯停下,他们之间竟难得有默契。 这一刻,沈暄有种错觉,他们之间好像熟识很久很久了。 沿着街道大概走了十多分钟,他们终于找到了周冶口中的便利店。店内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坐在收银台,低着头好像在看书。 她看见有人推门而入,便立刻站了起来。 周冶问她有没有奶茶,店员摇摇头,暗忖,他大概是糊涂了,便利店白天都不卖奶茶,晚上又怎么会有呢。 “那有没有热牛奶?” 店员指指微波炉,“您可以现热的。” 周冶看着货架上的那一排奶,问沈暄:“你喝什么?” 沈暄随便拿了一瓶纯牛奶,周冶便放进了微波炉。 周冶带着她走到放置小蛋糕的那一排橱窗前,小蛋糕没剩几块了,样式都是简简单单,没有什么花样。 这些蛋糕都是昨天卖剩下的,一般都会特价处理。 特价处理都卖不出去的蛋糕,第二天只能扔掉了。 “挑一个?”周冶拧着眉头,显然这些蛋糕没有入了他的眼。 沈暄凑到橱柜前,看着里面一块块简单的小蛋糕。她思索了一会儿,指了指上面带了一颗草莓的蛋糕,“就要这个吧。” 店员立刻戴上手套,帮她把蛋糕装进盒子里包装起来。 周冶站在一旁,一手插进兜里,“有蜡烛吗?” “啊。”店员反应了一会儿,“我去帮您找找。” 店员在抽屉里翻了半天,拿了一包蜡烛出来,“今天是谁过生日吗?” “她的生日。”周冶对着沈暄抬抬下巴。 沈暄有些不好意思,她一直都不热衷过生日这种事情,今天要不是周冶,她早就回家睡觉了。 “祝您生日快乐呀。”店员扬着笑,“就祝您和男朋友百年好合吧。” 沈暄看了看周冶,男人嘴角挂着笑。她收回视线,谁也没有对这被误会的关系做一下解释,也没有必要解释。 周冶一手拎着小蛋糕,一手拿着蜡烛和热牛奶,带着沈暄靠着落地窗坐下了。 周冶把牛奶塞进她手里,暖意从手掌漫进心底。 沈暄看着外面如水的夜色,昏黄的灯光,布满繁星的天空,还有在她面前忙忙碌碌的周冶,满足地笑了。 周冶放下蛋糕,轻轻打开,然后拿出蜡烛,他问她:“插几根蜡烛?” 沈暄打量了一下蛋糕的面积,“一根?” “一岁?” “也没有。” 最终,周冶还是听她的话,插上了一根蜡烛。他从兜里摸出打火机,“啪”的一声,焰火亮起,点在了蜡烛上。 “先许个愿望吧。”周冶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沈暄抬起头,男人正好逆着光站着,沈暄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她一瞬间有些失神,不知道该许什么愿望。他做到了椅子上,灯光一下子照在了她的脸上,她也一下子看清了男人的脸。 他依旧没有什么表情,淡淡地看着她,似乎等着她的进一步动作。 沈暄顿了一会儿,双手合十,然后缓缓闭上眼睛。大概过了五六秒,她才睁开眼睛,看向周冶,发现在他明亮的眸子里倒映出蜡烛和她的影子。 沈暄垂眸,放下手,低下头轻轻把蜡烛吹灭了。 “是不是少了一个环节?”周冶发问。 “什么环节?” “我是不是没给你唱生日歌?” “不用了。”沈暄笑了。 沈暄支着下巴,手上的红绳格外醒目,“周冶,我想我妈了。”她小心翼翼地向他吐露心事,努力不让眼泪流出来。 周冶拍拍她的肩膀,“怀念过去,主要是为了怀念它的美好。怀念过去,是为了过好未来。” 那天,他们聊了不少,然后分了一个小小的蛋糕。 他顽劣,还故意把奶油抹在了她的鼻尖上。 结束的时候已经快三点了,他们出了店里。 沈暄伸伸懒腰,手上捧着那瓶还有些余热的牛奶,“谢谢你。” 她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散落下来了,随着风飘向了他的那一侧。 周冶吸吸鼻子,她头发还是一如既往的清香。 “你猜我想起了什么?”沈暄站在他面前,一副放松的姿态,有些俏皮地倒着走。 “什么?” “爱在黎明破晓前。”她扬着明媚的笑,然后转身朝前走,一步一步故意在踩步行道上面的格子。 “we’realleachother’sdeonsandanls”(我们对互相来说,既是妖怪也是天使) 她的声音顺着夜风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ikdofseethisallloveasthis,escapeforopeoplewhodon’tknowhowtobealonepeoplealwaystalkabouthowloveisthistotallselfish,givgthgs,butifyouthkaboutit,there’snothgoreselfish”(我理解的爱情就是,两个不知该如何相处的人在一起逃避。人们总说爱情是完全无私的付出,但仔细一想,没有什么比爱情更自私的了。) 她说了一句,他便接了另一句。 沈暄看着他,盈然一笑。 第12章 喜欢 翌日,沈暄睡到了日上三竿。 她揉着有些难受的胃,掀开被子从床上做起来,心里念叨了以后一定不要喝酒了。 爬起来之后,她又给自己加了个前提条件。 非必要,不喝酒。 大概人的心情真的会影响天气的变化,沈暄觉得今天的天气格外晴朗,就连江城这个多霾的城市都窥见了蔚蓝的天空。 她站在阳台上,穿着素色的睡裙,乌黑的长发散开。她伸手勾了一撮头发,缠在指尖绕圈圈。 低头看手机,看见一个未接来电。沈暄抿抿唇,拨打了回去。 对方很快就接听了,刘静的超市大概有顾客,电话里夹杂着乱糟糟的说话声,“暄暄,生日快乐。” 沈暄垂眸,一手轻轻地揉揉胃,“谢谢刘姨。” “你楚叔也说祝你生日快乐,店里有客人,他在忙就不来跟你说话了。”刘静刻意压低声音说。 沈暄扯着嘴角笑笑,每次刘静都这么小心翼翼地维持她和楚城建之间的关系。 其实就算刘静不这样做,沈暄也不会有任何别的意见,她也不能有别的意见。 受人之恩惠,自然要全身心的回报。更何况,她还是在那种糟糕的情况下得到别人的恩惠。 如果当初没有楚城建一家,她沈暄可能早就一瓶安眠药吞下去了,然后死了都无人问津。 “那您帮我谢谢楚叔。”沈暄甜甜地说。 “好!你一个人在江城过得好吗,每天要记得按时吃饭,你的胃不好,更得注意一些,千万不要碰酒……” 刘静又喋喋不休地唠叨了起来,沈暄觉得鼻头有些酸。 “刘姨,我这边突然有点事,改天再跟您聊。”她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刘静的“唠叨声”,她害怕自己再听一会儿就会掉眼泪。 她叛逆期的时候,沈安媛也是这样絮絮叨叨说个不停。那时候她嫌烦,后来想听却再也没有机会了。 “那好那好,你快去忙吧。”刘静生怕她耽误正事,连忙撂了电话。 挂断电话,沈暄揉揉太阳穴,点开微信,给刘静转了一笔钱。 【刘姨,您和楚叔在家照顾好自己。】 很快,刘静收了钱,又叮嘱了她一句要照顾好自己。 沈暄没有回话,退出页面,点开她和周冶的聊天记录。 他们最新的聊天记录停留在凌晨四点零五分,周冶给她发了晚安。 昨晚,他们两人从便利店出来,在路边走了很远很远。两人稀里糊涂地聊了很多,但是要细细想来,沈暄绞尽脑汁也不记得他们究竟聊了什么。 也记不清楚突然间聊到了哪个话题,周冶突然又对她唱了《海阔天空》,他低沉的声音回响在凌晨的街道,听得沈暄心里小鹿乱撞。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 他唱了两句,扭着头让她也唱。 沈暄有些自卑地说自己唱歌跑调,周冶便更要来逗她,“副歌这部分很好唱的。” “不要不要。”沈暄摇头摆手。 幸亏她立场坚定,否则一定得被他“蛊惑”得开了嗓音,到时候一定得把他吓跑了。 沈暄心想。 “算了。”男人的鞋子在地面上摩擦了两下,“还是我唱给你听吧。” 他对唱歌这件事信手拈来,立刻又接上刚刚的那两句,“背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皎洁的月光洒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他噙着笑,那般恣意又张扬。 沈暄贪婪地盯着他,害怕这是过眼云烟,一触就散。 在ktv的时候,他的歌是对着整个屋子里的人唱的,她是听众,可她又不是他唯一的听众。而此刻,他的歌就是对着她而唱的。 这种感觉有些奇妙,让沈暄有些错觉,好像这个人周冶就是为了她而来的。 周冶停在路灯下,夜风将他的头发吹得有些凌乱。 “夜深了,我送你回家吧。” 沈暄想说再等等,但这样好像有些不太矜持,于是就点点头,同意了。 “沈暄,你现在开心吗?” 沈暄坚定地点点头。 “祝你生日快乐。”男人轻笑着,伏在她的耳边。 头顶橘黄色的路灯将两人的影子融为一体,这该死的暧昧氛围。 沈暄心跳漏了一拍,随后又剧烈地跳动了起来。她局促着后退一步,和他拉开一些距离。 她怕再这样下去,她的小心思要全部披露在他的面前了。 等周冶伸手拦了出租车,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刚他的那首歌是特意在祝她生日快乐的。 他确确实实是唱给她听的。 那晚,周冶和她一起坐着出租车回了家。他坐在后座,看着她上楼,看着高层某处的灯被点亮了,才给她发消息。 【到家了?】 【嗯。】 【好好休息。】 【晚安,还有谢谢你。】 沈暄想说这是她过的最开心的一个生日了,可是手指在键盘上停留了一会儿,终究放弃了。 有些东西,点到为止就是恰到好处,说多了就是画蛇添足了。 【晚安。】 周冶手支撑在车窗上,眸子在黑暗的环境中格外亮。他收起手机,对司机师傅说:“走吧。” 乔年站在门口敲门,“暄暄,你是不是醒了?” 沈暄收起手机,思绪很快飞回来,“醒了。”她把门打开。 沈暄刚开门,乔年就扑到了她的怀里,“暄暄,我有点后悔自己昨天没去参加同学聚会了。” 沈暄嘴角抿着笑,拍拍她的肩,“是因为后悔没见到郭昀吗?” “你别瞎说。”乔年埋在她的肩窝,有些害羞。 乔年从她的怀里出来,“你快跟我说说郭昀当时怎么表现的,怎么读的那张纸条?” 沈暄拉着她坐下,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他当时脸都红了,都能滴出血了。”她举着杯子夸张地说。 “不可能。”乔年立刻否认。 沈暄伸伸舌头,“看你那个没出息的样子,至于这么激动吗?” 乔年拉着她坐下,“你别笑我,暄暄我认真地跟你说,我发现郭昀好像还不错。”她顿了一下,“可是我又挺害怕的,害怕他……” “害怕他是个渣男吗?”沈暄接了她的话茬。 乔年点点头。 沈暄捏捏她的脸,想起昨天郭昀紧张的神情,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道理我懂,小心谨慎是对自己的保护。但是你不能一竿子打死所有人,这对你自己对郭昀都不公平。” 乔年点点头,她确实因为被渣男欺骗过,所以对所有人都提起了防备之心。 “暄暄你真的太会开解我了,其实我一直都知道我的心之所向,就是需要一个人在背后坚定地支持我。” “听你那意思,这个人就是我了呗。”沈暄扮了个鬼脸。 “那必然,我爱死你了。”乔年又扎进了沈暄的怀里。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关于郭昀的事情,沈暄突然间一脸认真地看着乔年。 乔年突然间警惕起来,“暄暄,你别这么看着我。” “乔乔,我昨天晚上四点多才到家。” “我知道。” “其实就是昨天晚上,同学聚会之后,周冶陪我过了一个生日。”沈暄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索性也不做铺垫了,直接抛出了“周冶”。 “所以呢?”乔年盯着她。 沈暄抿抿唇,“我发现我好像有些喜欢他了。” 哪怕对着自己最亲密的朋友,沈暄都没有办法把多年的暗恋心事说出来,反而用了“好像”“有些”这些词来形容这么多年的爱。 这就是暗恋,明明满怀期待,却又状作不在意的样子。 暗恋,被迫隐藏;暗恋,终日里伪装。 “暄暄,你这好不容易喜欢个人,怎么偏偏是周冶呀。”乔年将眉头拧在了一起,她对周冶的印象一直不是很好。 她不喜欢和别人搞暧昧的浪子,她对渣男深恶痛绝。 沈暄勾勾嘴,垂眸有些失望地说:“我也不知道。”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喜欢上周冶,明明那晚他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有些善意的举动。 “暄暄,我不是不支持你谈恋爱。可是,周冶他是个浪子啊,而且他现在有女朋友,你不能因为喜欢就让自己去做掉价的事儿啊!” 不能因为喜欢就让自己去做掉价的事儿。 这句话像雷击一样轰在了沈暄的头顶,她有一瞬间的耳鸣,手紧紧攥住睡衣的衣角。 愣了一会儿,她才想起来要解释,“周冶现在单身。”这一点她确定过了。她松开衣角,上面褶皱一片,“叶晶晶不是他的女朋友。” 乔年攥住她的手,觉得有些冰,“暄暄,我不反对你,但是你要答应我,一定要留点心眼,不要对浪子交付全部真心。” 她咬咬牙,“他在那个圈子里,什么样的美女没有呀,你很可能是他闲来无聊想要猎奇的猎物而已。” 真朋友,就是要把所有的狠话都说在前头。 沈暄点头,“我知道的,我会把握好分寸的。”她央求着看着乔年,“我没追过人,你能不能帮帮我。” 乔年看着她澄澈的双眼,不忍心拒绝,点头问她:“我怎么帮你?” 乔年和周冶没有交集。 沈暄思考了一番,稀里糊涂地说:“能帮我的时候就帮我吧。” “好。”乔年笑了。 沈暄也莞尔一笑,挣脱开乔年的怀抱,起身去倒水。 她看着水杯里水渐渐盈满,用口型说:“对不起。” 乔年,对不起,我骗了你。 第13章 夜宵 乔年自己都没想到,她居然很快就帮上了沈暄的忙。 自从同学聚会之后,沈暄的胃就没有消停过,总是觉得胀胀的,时不时还反酸水。 她每次犯胃病的时候,除了吃药以外,用了措施就是饿着。 她和乔年说,反正自己吃了东西也会吐出来,更好受不到哪里去,还不如不吃。 这方法虽然没有什么理论依据,但是对沈暄倒是挺有用的,她饿上两天,胃就能好的差不多了。 只是,乔年有些心疼地说她都已经瘦了。 那天是九月二十三,乔年又轮到了夜班。 她和郭昀这几日感情飞速发展,郭昀的胳膊明明都已经没事了,但偏偏时而不时往医院跑一趟,打着治病的幌子来看乔年。 乔年怎么会看不出他这点小心思,但是并没有拆穿,她很享受这种被人关爱和在乎的感觉。 郭昀酒吧来了两个熟人,他就和人家喝了两杯酒。等人到家的时候,才想起来今天乔年值夜班,他应该去给乔年送一份夜宵,顺便看看她。 他从床上窜起来,然后拿着车钥匙就要去找乔年。 坐上电梯才想起来今晚他喝了酒,不能开车。于是折返,敲周冶家的门。 周冶刚睡着没多久,起床气很大,上半身没穿衣服,极不情愿地打开门,一副散漫的样子,“你这么晚不睡觉吗?” 郭昀眯着眼打量着他的八块腹肌,心生羡慕,“帮我一个忙。” “不帮。”周冶挑眉,扭身就要关门。 郭昀卡住门,“人生大事!” “……” 周冶充当着司机,按照郭昀的指挥非得要到一个比较远的店买夜宵,郭昀说乔年就爱吃这家的。 周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低声说:“德行。” 买好夜宵,周冶又把车来到医院的门口。 郭昀拍拍他的肩,“谢了兄弟。” 周冶坐在车上看着郭昀面带桃花地拿着夜宵进了医院,扯扯嘴角,闭目养神。 车上静得可怕,周传雄的歌声缓缓传进耳朵里。 “当记忆的线缠绕过往支离破碎,是慌乱占据了心扉,有花儿伴着蝴蝶,孤雁可以双飞,夜深人静独徘徊……” 也许是这歌词触动了他的心,他有些烦躁,睁开了眼睛,伸手把音乐关掉,车上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夜深人静独徘徊,周冶轻笑,这不就是他么。 他从兜里摸出烟,放下车窗,窗外的蝉鸣声混杂着熙熙攘攘的说话声溜进耳朵里。“啪”的一声,烟头燃起猩红的火焰。他把烟含在嘴里,深吸一口。 不知怎地,突然被呛了一下,大口咳嗽起来。他看看夹在指间的烟,扯着嘴角笑,自己这样跟刚学着抽烟的毛头小子有什么区别。 过了一会儿,郭昀和乔年并肩走出来。 周冶散漫地把手搭在窗框上,看着两人一步一步往前走。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鬼使神差地打开门,下了车。 这天正值秋分,有些凉飕飕的。 周冶左手掐着烟,右手对乔年招招手。 “这么巧啊,又见面了。”男人黑眼圈还挺明显,鼻音发出的声音更显慵懒。 乔年想起沈暄那个早上小心翼翼的可怜样,气就不打一处来。尽管知道周冶的个人生活方式没有人可以插手,但是乔年就是看他不顺眼。 这大概就是朋友吧,不论对错,总是偏爱你。 “巧什么啊,你难不知道郭昀要来找我?”乔年声音不大,语气不硬,嘴角还挂着笑,但是明显是在内涵他。 周冶吸一口烟,吐出的烟雾在空中飘散,扯着笑脸,“我怎么觉得你对我的敌意这么大呢。”他说这话还是漫不经心,懒懒散散的。 乔年往前走两步,抱着胳膊,脸上依然带着笑,“那我可不敢。” 周冶弹弹烟灰,一副玩味的姿态,“那没事我就带着郭昀走了啊。”他伸手去揽郭昀的肩。 头顶的路灯把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郭昀点点头,“乔乔,没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 乔年拧着眉头,脑子里又出现了沈暄那个小心翼翼的样子,说:“等下。” “嗯?”男人轻哼,声音悦耳。 乔年把郭昀拉过来,对着周冶说:“我想和郭昀再待一会儿,但是想请你帮一个忙。” “什么忙?”周冶大概是真的无聊,困劲也过去了。 “就是沈暄这几天胃病又犯了,她自己在家,估计连饭都没吃,你能不能帮我给她送点夜宵什么的?” “胃病又犯了。”周冶小声重复。 “也不用买别的,你就给她买点粥什么的,然后我把地址发你微信上。” “她不会睡了吗?”周冶看看时间。 乔年有些着急地说:“不会不会,她这个时间应该还在工作。”就算是睡着了,她也得把她叫醒。 “这么晚了还要工作?”周冶挑眉。 “哦,她晚上写东西有灵感。”乔年搪塞地说,干咳两声掩饰自己的心虚。 看着周冶看着走了,郭昀愣住了,周冶居然答应的这么痛快。 乔年拍拍他的后背,吓得他愣了一下。 她双手插进兜里,走出两步,回头看愣在原地的郭昀,“还愣在那干嘛,我今晚上没病人,上来陪我待一会儿。” 深夜,灯光照亮了一室的清冷和伏案工作的人。 沈暄把眼镜摘掉,揉揉眼眶,简单给自己做一个眼保健操。她近视不严重,只有在深夜工作的时候才会戴眼镜。 起身,站在阳台上,俯瞰如深渊一般的楼宇,觉得自己和这座繁华的城市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她喜欢深夜写完东西,站在阳台上面发呆,脑海里不知道会胡思乱想些什么。她的背影略显单薄,给人一种忧郁的孤寂感。 手机铃声响起,把沈暄从沉思中拉回来。 “胃还疼吗?”乔年压着声音说。 “没事了。”沈暄习惯性捂住胃。 “刚刚周冶送郭昀来我们医院,我让他去给你送夜宵了。”乔年言简意赅地说。 沈暄立刻精神了起来,“现在吗?”她心跳突然加速。 “对。我也没想到他今天会来,郭昀也没告诉我。暄暄,我只能帮你到这了。”乔年顿了一下,“你记得保护好自己。” 乔年把电话掐掉了,沈暄还有些不知所措,她没想到周冶会来家里给她送夜宵,这事已经超出了她的计划。 沈暄攥紧了拳头,她发现自己真的是怕周冶,又爱又怕,越怕越爱。 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周冶已经顺着乔年发的地址到了她家门口。 “咚咚咚……” 沈暄一愣,怎么来的这么快啊,她还没有打扮。 她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睡衣,发现素材的吊带裙还算得体。就在她抬头之际,发现胸口之处有一块油渍,不知道是吃什么滴上去的。 人的情绪处于敏感之际,其他的任何一点不称意都会被无限放大。她觉得自己要死了,怎么这么邋遢,那一滴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的油渍就像是一只小恶魔不断地打击她的心。 沈暄想去换件衣服,奈何门外的人似乎有些等不及了,敲门的声音都增大了。 沈暄咬紧牙关,冲到玄关处看了一眼猫眼。 男人穿搭很随意,左手拎着打包好的事物,右手抓着头,好像很苦恼的样子。他随后还打个瞌睡,有些犯困了。 沈暄立刻把门打开,打开门锁的清脆声一道接着一道,划破长夜,听得她心里一颤一颤的。 打开门,男人在楼道灯光的照耀下皮肤显得更为白皙。沈暄隐隐看出他嘴边已经长出了泛青的胡渣,他的黑眼圈也格外明显。 周冶总算等到门打开了,玩笑着说:“我还以为你是睡美人呢。” 沈暄接过他举在眼前的食物,脸色有些泛红地说:“麻烦你了。” 周冶奇迹般的发现眼前的姑娘真美,她素着颜。因为生病的缘故,沈暄的脸色比平时白,刚刚脸上泛起的这两圈红晕使她整个人看上去有了点血色。这几日没见,她确实是瘦了,下巴都尖尖的。 他揉揉胳膊,漫不经心地说:“应该还没凉,你趁热吃,我就先走了。” 沈暄伸手拽住他的衣角,“等下。”她咽咽唾沫,“谢谢你了,进来喝杯水吧。” 周冶忽然起了坏心思,他靠近她,“你就这么邀请一个不熟悉的男人进家门,不怕发生点什么吗?” 沈暄虽然没有经历过世事,但是她年龄摆在那了,不会不明白周冶话中的意思。 她没有察觉自己双臂都起了鸡皮疙瘩,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周冶见她脸色不好,也见好就收,他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没点。 “逗你玩的,我还没那么混蛋。你照顾好自己,我走了。”他手掐着烟柄,摩挲着。 沈暄抿抿唇,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把门全部敞开,“你还是进来喝口水吧。” 周冶用不得其解的眼神看她。 沈暄舔舔干裂的嘴唇,“我就是觉得你是个好人。”她在解释自己这个看似“不妥”的举动,怕他误会。 周冶扬起嘴角,苹果肌格外明显,“我是好人?”他嗤笑,他从不需要这种好人卡。 沈暄轻轻点头,右手攥紧打包袋,左手扣住裙摆,像等待审判的犯人一样。 周冶挑起眉梢,一低头就看见她白花花的睡裙上面的油渍了。在他的印象中,沈暄一直是一个精致的姑娘,想不到她也有这么“不为人知”的一面。 他又把烟塞回烟盒,“那就喝一杯水吧。”他听见自己说。 周冶关上门之后,趁着沈暄去帮自己倒水的空挡,仔细观察起室内的布局。 房子不大,整体看上去就是女孩子的布局,没有什么特殊的,但就是有一种温馨感。这种温馨感是周冶的家中不曾拥有的,他倏地又想起她衣服上的那一滴油渍,笑了。 他端正地坐在沙发上,突然看见一只英短跳上沙发。他勾勾手指头,地瓜居然真的蹿进了他的怀里。 他一下一下地撸猫,地瓜一副享受的样子,趴在他的怀里,发出“呼呼”的声音。 “啪。” 是杯子落地的声音。 周冶听到后,拍拍猫,地瓜便跳到了地上。他立刻直起身来,超厨房走去,看见她蹲在地上,头发的散开,发尾堪堪落在地上。 周冶凑过去,看见地上的玻璃碎片和水渍,他意识到她是把杯子摔了。而她,正蹲在地上,把指尖含在嘴里。 周冶叹口气,“你家有消毒液吗?” 沈暄依然把指尖含在嘴里,她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觉得自己的血有股甜甜的味道。 她嘟哝着说:“有。” “你都多大了还这么止血。”他笑着把沾了消毒液的棉签擦在她的手指上。 “习惯了。”她极为不好意思地说。她嘴角挂着笑,静静地感受着手上冰冰凉凉的触感。 两人的距离太近,周冶不仅能闻到她身上的香味,还能看见她若隐若现的乳|沟,他感觉自己的呼吸加重,身体渐渐有了反应,别扭着移开眼。 整个过程中,他们两个都有些不自在,反倒是地瓜在他的腿上蹭来蹭去的。 “你家的猫好像还挺喜欢我的。”周冶把棉签扔在垃圾桶里,和她拉开一点距离。 “看样子是,地瓜平时遇见生人都躲得远远的。” “地瓜?” 沈暄看着周冶一下一下帮她把创可贴贴好,她解释:“买地瓜的那天,从宠物店回家的路上,我路过了一家烤地瓜店。” 听见地瓜名字的来历,周冶笑了,“还挺随意。” “也挺好听的。”她小声反驳。 周冶蹲下默默地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等等。”沈暄有些急切地说,她对上他打量自己的双眸,垂下头,“你还没喝水呢。” 周冶倏地往前走一步,两人的距离太近太近了,逼得她硬生生往后退了一步。 “沈暄,你是不是喜欢我?”他想起她的那些小动作,就这么挑明了她的小心思。 沈暄迎上他的目光,清楚看到他眼下的阴影,不答反问:“你喜欢我吗?” 周冶嗤笑,满不在乎地说:“我只喜欢我自己。” 沈暄稳住自己的情绪,“那我也不喜欢你。”这话怎么看都像是掩耳盗铃的自欺欺人行为。 周冶耸耸肩,放弃了这个话题,“走了。” 他扶着门,难得正经起来,警告她:“不要随便邀请不熟悉的男人进家门,也不要在男人面前穿得这么少。”他目光落在她的睡裙上。 沈暄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果然窥见一片春光。她咬住唇,把胳膊环在胸前。 周冶乘着电梯下了楼,才想起把刚刚的那根烟拿出来。 脑海里又浮现出临走之前女孩儿泛红的眼眶,周冶笑笑,他真是当好人当上瘾了,明明动了别的心思,还在给她上教育课。 第14章 秋分 当晚,周冶接上郭昀回家之后,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脑海里时而不时浮现沈暄那身素白的吊带裙,还有她有些倔强的神态。 倏地手机响了一声,他伸出胳膊拿到手机。 沈暄:【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周冶换了个动作,手指摩挲着下巴,然后点开日历,他嘴角不自觉扬起了微笑,不知道她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周冶:【秋分。】 他把后背的枕头垫高,调整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静静地等着她回话。他甚至有些自己为是地认为,她会因为“秋分”这个日子,给他讲出一大堆话。 可她给的反应却令他失望了。 沈暄:【秋分,昼夜等长。】 她敲完这几个字就熄灭的手机,在一片黑暗中双眼瞪着天花板发呆。 秋分,昼夜等长。 就像我对你的感情,爱恨平分。 周冶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半天,对方却再也没说什么话,他莫名其妙地又想到了她今天有些要强又隐忍的模样,倏地笑了。 “沈暄,你是不是喜欢我?” “你喜欢我吗?” “我只喜欢我自己。” “那我也不喜欢你。” 他和她就像两个小学生在逞强争风一样,谁也不肯退让,幼稚至极。 可他说的确实是实话,在他的潜意识里,他只爱自己,无论谁都不可能超越他爱自己。 可这和秋分又有什么关系呢。 周冶百思不得其解,他想放下手机睡觉,可是脑海里总会浮现出沈暄的影子。他闲来无聊,潜意识里也想对沈暄多一些了解,于是索性循着校庆那天的记忆,在网上搜到了沈暄的小说。 小说的名字叫《妄念》,妄念,妄念,不切实际的念头。 周冶勾勾唇,成功被吸引了,他把台灯点亮,开始一章一章地看起来。 周冶总觉得《妄念》这本小说写的不是小说,反倒是像一个人的真实经历。他不由得又想到沈暄在校庆上面有些害羞又不知所措的表现,这本书讲的是她的故事吗,周冶暗忖。 周冶在看《妄念》的过程中总觉得小说的基调是悲的,但这悲伤中似乎又透漏着一丝希望、一点期待。 这本小说中的很多情节他都觉得格外熟悉,就像是曾经发生在了他的身上一样。 周冶不自觉地蹙起了好看的眉毛,拿着手机的姿势也换了一个。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悲伤感,因为小说中的暗恋写的太小心翼翼了。 而他最初对沈暄的一句调侃此时此刻却像是一把剑悬在了他的头上,他觉得沈暄的的确确是一直在暗恋他。 可书中暗恋的女主角有些偏执,甚至是病态,和沈暄又不像。 如果不是郭昀突然来到他家打断了他的思路,他今晚一定会熬夜把这本小说看完的,然后去探寻自己想要得知的“真相”。 周冶透过门缝看见客厅的灯亮了起来,随后就听见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他把手机随意地扔在被子上,扬着脖子喊:“郭昀?” 郭昀从冰箱里拿出几瓶罐啤整整齐齐地摆在茶几上,“没睡就起来陪我喝酒。” 周冶套上睡衣,从卧室里走出来,他的头发有些凌乱,“大晚上你不睡觉来我家干什么?”周冶随意地坐在沙发的一端。 郭昀嘴角挂着笑,“我睡不着。” “中彩票了,睡不着?”周冶身子前倾,摸到一瓶罐啤,用戴着戒指的那只手拉开拉环。 “我本来不想刺激你,但是还是想来跟你分享一下哥们喜悦的心情。” 周冶握住瓶身喝了两口啤酒,“喜悦的心情?”他开车带郭昀回来的时候就觉得郭昀状态有些不对劲。 郭昀就像是明明遇到了很开心的事情,但是又在极力抑制自己的情绪。 郭昀把罐啤往茶几上一拍,啤酒液体随着大幅度的动作溅起来,一瞬间又落回去。 他往周冶身边凑了凑,眯着眼睛,声音小的像蚊子一样,“我脱单了。” 可能是过于兴奋,郭昀从沙发上站起来,又大喊了一声,“我脱单了。” 周冶被突然提高的音量下了一个激灵,他挺直腰板,把郭昀拉到沙发上,“行了,我知道了。” 周冶对郭昀和乔年的事冥冥之中就有一种预感,所以即使这两次见面他和乔年之间不算是很愉快,但还是在迁就着她。 这么多年,郭昀的暗恋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周冶拍拍他的背,觉得很不容易。 郭昀情绪激动了起来,“你知道吗,今天你走了之后,乔乔带着我去了医院的阳台,我们一起看了星星。然后她问我是不是喜欢她很久了,我在关键时候怂了,突然间就想否认了。但是她在我开口之前就说她已经知道这件事了。”郭昀露出了失而复得的笑容。 “然后她问我,现在还想不想和她在一起。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要再不说实话,我就真不是一个男人了。” 郭昀居然越说越激动,激动地落了泪,随后用手捂住了眼睛。 “我说想,做梦都想,她说那就在一起吧。”郭昀颤抖着声音说。 在周冶和郭昀相处的这么多年之中,郭昀一直是沉稳的,永远把情绪拿捏得当,很少有这般情绪外露、甚至是痛哭流涕的时候。 周冶拍拍他的肩膀,格外认真地说:“这是好事。” “那你呢,对叶晶晶到底是什么想法?”郭昀反问他。 周冶轻笑,捏着酒瓶喝了一大口酒,淡淡地说:“没想法。” 郭昀撇撇嘴,“没想法当初你为了救人家揍了你师兄一通,还差点去见警察叔叔?” 周冶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义正言辞地声明:“我那单纯是英雄救美、见义勇为,不夹杂任何私人感情。” 郭昀只是附和着他,“对对对!” “再说了,他那种人渣就欠揍,反正我又不是第一次揍他。” 郭昀边喝酒边给他竖起了大拇指,“那兄弟就祝愿敢于见义勇为的周冶同志早日脱单。” “滚蛋。” 那晚,郭昀一直在拉着周冶喝酒,说是庆祝自己脱单了。周冶也拒绝不了,于是两人喝了不少,最后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当晚兴奋激动的不止有郭昀,乔年心里也像是装了一只小鹿一样,“砰砰砰”一直在乱跳。 昨晚她和郭昀在天台山看星星,夜色格外好,她仰着头双手插进白大褂里面,享受着晚风吹拂脸颊的感觉。 郭昀情不自禁地以极细微的小动作往她的身边挪了挪,当晚格外静,她怎么会感受不到他的小动作。 可能是顽皮心在作祟,乔年突然侧脸瞪了他一眼,吓得郭昀不知所措。 也不知道是不是郭昀的小动作取悦了她,乔年突然戳破了两人之间的窗户纸,问他是不是喜欢自己很久了,随后她又说自己是知道的。 听见郭昀的话之后,乔年突然决定放过自己,决定跟着心之所向勇敢一次,于是就问要不要在一起,郭昀自然同意了。 于是,就有了两人在天台上、在星空下、在夜风中的第一个吻。 一吻结束,乔年突然清醒了过来,便和郭昀说两人谈恋爱这件事先不要和别人说,她说自己没有安全感。 郭昀这么多年多多少少都在打听着她的经历,他很心疼很心疼她,所以愿意陪她慢慢走出阴影,于是爽快答应了这件事。 下夜班回到家里,乔年把包挂在玄关处,便看见地瓜慢悠悠地冲自己走来。 乔年一把抱住地瓜,在它的身上蹭蹭了。地瓜想躲开,但是乔年无论如何都不放手。 沈暄看见乔年这么“折磨”地瓜,一把把地瓜抱到自己的怀里,“你今天怎么这么‘神经’呢?” 乔年抻平衣服上的褶子,“暄暄,我脱单了。” 沈暄听到这个消息和周冶一样,没有什么太大的震惊,毕竟郭昀是当着大家的面承认自己喜欢乔年的。 只是,乔年能这么快敞开心扉,没有让自已囿于过去,沈暄还是由衷替她高兴的。 不是所有人都能这么幸运,能够曾经的阴影中走出来,能够扬着微笑勇敢地面对明天的朝阳。 沈暄轻轻抚顺地瓜的猫,地瓜舒服地卧在她的怀里。而她早已经“灵魂脱壳”了,眉头微蹙,眼神有些空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乔年在沈暄的眼前晃了晃,“暄暄,你是不是也不看好我这段恋情啊?” 乔年有些失落。 沈暄意识到自己失态,借口说自己的胃还是有些不舒服。 乔年拉着她坐下,沈暄把地瓜放下,攥住乔年的手,“乔乔,我没有不看好,我相信郭昀是真的喜欢你的。我只是担心你,怕你还想过去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然后错过了你的真命天子。” 沈暄在她的额头上点了点,“不过现在看来,你是牢牢地把他攥在自己的手里了。” 沈暄夸张地攥紧自己的拳头。 乔年居然被说的有些脸红,立刻捏住她的细腰,“你别说。”两人闹成一团。 乔年忽然反应过来,“你呢,你呢,有没有抓住我给你制造的机会?”她挑着眉毛,一副期待着看好戏的表情。 沈暄想起昨晚自己和周冶不欢而散,低头垂眸,咬住嘴唇,“他不喜欢我。” “啊?” 沈暄眨眨眼睛,手有些不知所措地在衣服上面择地瓜留下的猫毛,泄气地说:“他说他只喜欢他自己。” 乔年扬扬胳膊,“他以为他自己的名声很好吗,今天跟这个暧昧,明天和那个暧昧。他这样的人,根本就配不上……” 乔年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沈暄红了眼圈。乔年立刻闭上嘴,“呸呸呸”几声,“暄暄……” 沈暄有些倔强地仰起头,眼泪一滴也没落下来,“乔乔,有机会的话,你还是要帮帮我。” 她现在已经把乔年当作了最后一根稻草,想要拼命抓紧。 “好。”乔年心软了。 她看见沈暄这么小心翼翼、甚至有些卑微的模样,不由得想到了郭昀暗恋她的这么多年,心里泛着苦涩。 当天雾气格外重,沈暄坐地铁去商场大厦买东西,居然碰巧碰见了肖倩。 沈暄大学时见到肖倩的时候她还是一头短发,英姿飒爽的,而今却蓄起了一头长发,还染了奶茶色,以至于两人匆匆一瞥而过她都没有认出肖倩。 肖倩和沈暄擦肩而过,她突然顿住脚步,转身试探着说:“沈暄?” 沈暄回眸,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露出一个笑容,有些惊喜地说:“肖倩。” 肖倩人还是像以前一样热情,抱住沈暄,“真的是你啊。” 沈暄点点头。 “最近怎么样?”沈暄率先问。 肖倩叹了一口气,“忙死了。” 肖倩在首都电影学院学的表演专业,但是毕业后却选择成为了一名化妆师。 两人简单寒暄几句,肖倩突然间想起了些什么想要和沈暄说,但是手机突然响了。 挂断电话之后,肖倩急匆匆地说:“我要去工作了,着急,咱俩加个微信,有空再联系吧。” 沈暄不敢耽误她工作,立刻掏出手机。 两人加好微信之后,肖倩摆摆手,急匆匆地走了。 沈暄看着肖倩潇洒的背影,露出个说不出怎么描述的笑容。 她转身,扎进人来人往商场,继续去买东西。 途经一家西装店,沈暄透过橱窗看见穿在模特身上的一件黑色的休闲西装,是痞帅轻熟风的宽松样式。 她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觉得这件衣服和周冶格外般配,人挪着脚步进了店里面。 “你好,欢迎光临。” 沈暄礼貌地点点头,“这身西装我能看看吗?” “当然了,您是要买给男朋友吗?” 沈暄心虚地点点头。 “您眼光真好,这件……”销售员滔滔不绝说了许多话,沈暄也没有听清楚说的到底是什么。 沈暄付完款,拎着这件西服出了店里。她觉得衣服有千斤重,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出于什么心理买下的这件衣服。 突然微信响了一下,她还以为是肖倩给她发了消息。 打开手机,人立刻僵在了原地。 周冶:【最近有没有时间,想请你帮一个忙。】 沈暄已经不能控制自己的呼吸了,她想起那天两人之间闹的不愉快,想起周冶揭穿了她的小心思,实在是想不透周冶为什么联系她。 但对她而言,这也是机会。 沈暄:【有。】 周冶:【想请你帮我看看剧本。】 沈暄:【好。】 两人敲定了看剧本的事,沈暄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她走出商场大厦,发现雾气已经散了,她眯着桃花眼笑了。 虽然未来藏在迷雾中,叫人看来胆怯,但当你踏足其中,就会云开雾散。 第15章 破冰 最近一周,周冶都很忙,他似乎都忘记了让沈暄帮自己看剧本的事情了。 而对于沈暄来说,虽然她有些期待着能够再次拥有和周冶靠近的机会,但是为了不显得自己太过主动有利可图,她一直在克制着自己想要主动联系周冶的情绪。 终于,在上午收到了周冶的微信。 周冶:【今天下午有时间吗?】 沈暄:【有事吗?】 沈暄把欲擒故纵的手段拿捏得很好,周冶果然直接发了语音来吐槽。 “沈暄,你这记性也不太好啊。”他说话的声音不太,还显得有些疲倦,声线低沉,听起来格外有磁性。 沈暄透过窗幔看着楼下的景色,左手有节奏地敲打着桌子上的电脑,右手拿着手机。她又听了一遍他的语音,视线落在手机上,眉眼挤在一起。 沈暄两手拖着手机,轻轻按住语音键,说:“应该是没什么事的。” 这话说的,模棱两可,周冶被气笑了,腹诽有没有时间她自己不清楚吗? 周冶揉揉酸疼的脖子,他刚坐飞机从首都飞回江城。人一到家,就想起了这几天一直没有时间想沈暄的事,所以立刻给她发了微信。 她倒是好,跟他装傻。 “那如果你没什么事的话,今天来家里吧,你之前答应过要帮我看剧本的。” 周冶摩挲着戒指,眼睛盯着电脑屏幕上已经改完的剧本。 沈暄紧紧抿住嘴唇,软着声音大胆地问他:“你来接我吗?” “你需要吗?” “需要。” “那好。”他极为爽快地答应了,说话地语调还有种极为受用的感觉。 周冶把手机扔在床上,抓抓头发,打算到浴室洗一个澡,然后睡一觉休息一下。 他大概是真的累了,一觉醒来居然已经下午四点钟了。人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头发有些凌乱,不过睡了一觉气色已经好很多了。 周冶后背靠在抱枕上,让自己放空了一段时间,倏地想起沈暄,忍不住暗骂了自己一声。 他从床头柜上摸到了手机,打开发现除了相关工作人员的一排消息之外,压根别的消息。 沈暄她压根就没想着来催催他,周冶轻哼一声,人也来了兴趣,垂着眸子看着手机。 他点开和沈暄的对话框,消息还停留在两人约定好下午他去接她这件事,他们当时也没有说具体几点要见面,所以他现在是不是也不算言而无信,周冶不由自主想为自己开脱。 不过最令他惊奇的是,她居然这么久一点消息都没有。 周冶这次直接打了电话过去,沈暄很快就接通了。 “喂。”沈暄甜美的声音从手机传来。 “在干嘛?”周冶把手机放在床上开了外放,他此时正在换衣服。 “在工作。”沈暄也把手机放在了桌子上来了外放,人在孜孜不倦地码字。 周冶能够清晰地听见对面传来的敲打键盘的声音,他系好最后一刻纽扣,噙着笑问她:“你不是晚上才工作吗?” “我要是只晚上工作的话,估计明天就要睡大街去了。”沈暄停下手中的动作,认真地盯着手机,好像盯着他的双眸一样说。 “不能。”周冶开始大理自己的头发。 “为什么不能?” “没什么。”男人矢口否认,结束这个话题。 “对了,你现在方便吗,我过去接你。”明明是询问的句子,到了他的嘴里却说成了肯定句,让人没法拒绝,像个强盗一般。 “方便。”沈暄的心像平静的湖水中投了石子一般,泛起涟漪,然后一圈一圈地扩散。 周冶开起车不要命的架势沈暄见识过,所以当他打电话让自己下楼的时候她一点也不惊讶。 沈暄补了一个淡淡的口红,在镜子里打量一下自己清纯的模样,便拿起包包下楼了。 入秋了,凉意在早晚已经很明显了,沈暄索性就放弃了平时爱穿的碎花裙子。 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下身搭配了一件包臀鱼尾裙,将她曼妙的曲线展现的淋漓尽致。 她身材窈窕,体态轻盈,就这样迈着轻盈的步伐向他走来。 她今天难得把头发扎了起来,低马尾,配上一个淡蓝色的大蝴蝶结,显得格外温柔。 显然,沈暄的这身打扮让周冶眼前一亮。他看见她从楼里出来,便主动下车,半个身子倚在车上,轻挑着眉梢打量她。 一阵风徐徐吹过,裹挟着秋叶纷纷飘落,三三两两落在他的脚边。 沈暄简单跟他打了招呼,他便帮她把车门拉开,看着她慢慢地钻进车里。 她自己系好安全带之后,手上拿着包,安静地坐好,等着他开车。 周冶倒是不慌不忙,他把手肘支在方向盘上,侧着头打量着她。 “我没联系你,你也不知道找我。”这话似抱怨,但沈暄竟然隐隐觉得有种撒娇的意味。 不过她很快就把这种想法从自己的脑海里驱散了,那晚在她家里,他的那句“我只喜欢我自己”给她留下了很大的阴影,她不会内心自以为是地给自己安排一场大戏,然后肖想着他说这话是因为喜欢自己。 但是,即使他不喜欢自己,她也要努力一下。这是她的执念,只有真正死心之后才会放下。 就像是溺水的人,拼命都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哪怕稻草最终会折,她也要试一试。 沈暄盈着笑,“我怕你忙。”她说话的时候还是控制不好情绪,有些委屈。 周冶显然也听出来了,他把手从方向盘上拿下来,略带些局促地握在一起,侧过大半个身子看着她,“沈暄,那晚的事,我跟你道歉,我话说的没过脑子,有些严重了。” 沈暄受到了触动,侧眸去看他,在对上他深潭似的双眸的时候,沈暄慌了,为什么他看自己的眼神这么深情,带着波澜。 她收回视线,握住包的手微微用力,呢喃着说:“我又没生气。” 周冶在收回视线的那一刻看见她的耳根又红了,他本来想逗一逗她的,但是话到嘴边又硬是收了回来。 她,应该是真的喜欢他的。 周冶在确认这个想法之后,却一点也顽劣不起来了,他觉得他没有资格拿别人很认真的感情开玩笑。 周冶开着车子一路疾驰,好在是在市区内,车速限制的速度比较低,沈暄才没有和他玩命的感觉。 但是在等红灯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周冶。”她唤他的名字。 周冶无聊地敲打着方向盘,侧着眸子看她。 沈暄认真地对他说:“你平时开车真的不能这么快,很不安全的。”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好似关心的话打得周冶措手不及,已经很久没有人告诉过他要注意安全了。 路灯变绿了,周冶继续开车,车速和之前没什么区别,显然她的一句注意安全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浪子当惯了,自由得久了,无拘无束习惯了。在他的心里,自己怎么痛快怎么来,是生是死都没有关系。 沈暄见他没吱声,又说:“你开起车来真的有种不要命的架势,上次在华水坡的那段路真的要吓死我了。” 周冶听到沈暄地话,想起那天她谨慎的模样,双手紧紧攥住安全带,她应该是很怕的吧。 周冶问她:“你是不是对车有什么阴影啊,好像很少见到你开车。” 周冶想来,除了回麦和的那一次,他就没见过她开车。哪怕是同学聚会,她都要坐地铁。 沈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小时候见过一场车祸,可能留下了阴影吧。” 周冶闻言,微微放慢车速。 他是在迁就她。 “那你明明很怕,为什么那天还要和我一起回去?” 沈暄心里一惊,神不知鬼不觉地压下情绪,“虽然你开车有些不要命的架势,但是车技确实是比我强太多了,这一点我得承认。”她表现出一副很谦虚的姿态。 周冶轻嗤,“‘识时务者为俊杰’,这话说的就是你吧。” 沈暄分不清他是在讽刺自己,还是由衷地在夸奖自己,只好轻笑。 车子经过转角处的时候,沈暄透过车窗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皱着眉头打量,又侧眉看了看周冶,最终还是没吱声。 周冶很快把车驶进了小区,他顺手从后座摸到了鸭舌帽。 沈暄本来是觉得他的手好看,想要多看两眼。她顺着他的手望过去,除了看见了那款鸭舌帽,还有一管防晒霜。 那瓶防晒霜沈暄当然认识,是在回麦和的途中她硬塞进他手里的那个,也是前几天她特意询问他的那个防晒牌子。 那天,防晒霜在他的家里,而现在防晒霜又出现在了他的车上。 是不是说明,他一直都在用。 沈暄这次不想再继续当一个瞎子了,她带着略带有挑衅性的表情,对他说:“我以为你不会留着这个。”她挑挑眉毛,对着他做了个鬼脸。 周冶一手接过帽子,一手又拿起那管防晒霜。他把防晒霜放在手里掂量了两下,扯着嘴角说:“还挺管用的。” 沈暄只好悻悻地缩回身子,突然就冒出了这么一句,“那你也应该感谢我。” 她自以为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了,但是还是钻进了他的耳朵里。周冶顿住要开门的动作,无奈地笑:“这玩应不是你给我的报酬吗?” “啊?” “沈暄,校庆的时候三伏艳阳天,那么热的天,我帮你把车开过去之后我是徒步走回去的。” 他刻意加重“徒步”两个字,意在说明自己究竟有多辛苦。 “那我给你帽子你又不要。”她又提起了自己那款嫩粉色的帽子。 “你啊!”他略带着宠溺地感叹。 “我虽然和你相处了没多久,但是觉得你还挺会拿捏人的心思的。” 周冶突如其来这么一句,让沈暄神经紧张了起来。 “就你,还挺会给人画饼的。” 沈暄拧着眉毛,“我怎么给人画饼了?” “校庆那天,你说为了感谢我回江城要请我吃饭,结果呢?” 沈暄干瞪着眼睛看着信口胡说的男人,她当时的确提了这么一嘴,当时他当时明明冷漠的得像个冰块,没拒绝也没答应。 “那有时间,我请你?”沈暄试探着问。 “算了,我又不缺你这一顿饭。”周冶推开车门。 沈暄跟着下了车,看着男人的身影,她突然间发觉他们两个之间没有那么尴尬了。 好像,他刚刚是在故意缓解两人之间的气氛的。 第16章 亲近 这是沈暄第一次来周冶家里,上次去郭昀家吃火锅她也一直没有机会来看看周冶的家,那天回家之后难免会在脑子里脑补一下周冶家的布局和装饰。 沈暄在周冶推开门让她进入的那一瞬间,立刻整体打量了一下他家的布局,不得不说和她想象中的风格很相似。 偏灰白的色调,整体简约风。室内的布局简单,物品不多,单调却和谐。 客厅处的窗帘拉了一大半,遮住了大面积的自然光,给原本就略显冷淡的房间增添了一丝寂寥之感。 沈暄望着周冶棱角分明的侧脸,抿了抿唇,终究没有说出一句话。 周冶家似乎经常有人来,因为在鞋柜里除了他本人的一双拖鞋之外还有很多一次性拖鞋。 周冶人倒是很绅士,给她拿出一双一次性拖鞋,弯下腰,放到她的脚边。 “家里只有一次性拖鞋,你先凑合着穿。”他边直起身子边说。 沈暄点点头,慢慢弯下腰,有些后悔今天穿了这件包臀鱼尾裙。这衣服能凸显身材是真的,弯腰蹲下换鞋不方便也是真的。 她觉得有些窘迫,忍不住抬起头看着换好鞋的男人。 周冶似乎意识到她的不自在,没有和她挤在玄关处,留下一句“换好随便坐就行”便先走了一步。 沈暄换好鞋直起腰来,看着周冶用纤长的手握住窗帘的一端,轻轻一抻,帘子便滑到了同一侧。 此时,屋内陡然大亮,原本有些寂寥的氛围也无故增添了一分暖意。 沈暄没有直接坐在沙发上,她立在茶几旁边,看着茶几上放着的烟灰缸问他:“剧本在哪?” 剧组对剧本的保密工作做的还是不错的,在找演员的时候,都不会给演员看完整的剧本,更何况是沈暄这么一个“外人”。 周冶站在开放式厨房的操作台前,语气淡淡地说:“不急。” 他这不慌不忙的态度让沈暄觉得他运筹帷幄,好像将一切都握在手里。 “我先给你冲杯咖啡,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沈暄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到他的面前,眯着眼问他:“算是先贿赂一下我,让我一会儿好好给你干活。” 她就是这样,有些“恃宠而骄”,临下车的时候他刻意缓解了两人的关系,所以现在她又露出了小狐狸的本色,反过来有意无意地撩拨他。 周冶嘴角挂着笑,眸子紧紧跟着手上的动作,缓缓开口,“那我可得好好贿赂你。” 沈暄耸耸肩,对着后方挥挥手,“我可以参观一下你家吗?” “可以。” 沈暄立刻去参观周冶的家,周冶的家不算太大,但他一个人住也足矣。 她率先进了卧室,卧室内有淡淡的香味,被子整齐的平铺在床上,灰色的床上用品和整个房间的风格相得益彰。 沈暄大致扫了一眼,没有发现卧室内有工作用的桌子,便出来了。 她打量另一个房间紧紧关着的房门,“这里可以看吗?” 她转过头看周冶,他停住手上的动作,“可以。” 他懒散的埋下头,“这间是书房,我平时都在这工作,所以有些乱。” 沈暄轻轻推开门,果然如周冶所说,有些乱。 室内的窗帘紧紧拉住,将阳光完完全全挡在外面,沈暄借着从客厅透进去的光整体打量了一下,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一个很大很大的书架,书架前方摆放了一张很大的工作用的桌子。 沈暄手在门框旁边的墙上摸了一下,果然找到了灯的开关,“啪”一声,书房大亮。 她走到桌子前,看着黑屏的台式电脑,无奈地笑笑。 突然听见身后的动静,她立刻拿起桌子上的拿一本书,随意地翻看起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这本书恰好是《乌合之众》,和她床头放的那本书一模一样,但是他的这本明显比她的新上好多。 “看什么呢,这么入迷?”周冶沉闷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沈暄猛地一回头,手上的动作有些大,手上的书擦过咖啡杯子。周冶眼疾手快,立刻后退一步,保住了手上的这杯咖啡,但还是有几滴咖啡飞了出来,顺着杯子流在他的手上,然后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沈暄立刻把书扔在桌子上,急切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刚刚冲好的咖啡很烫,沈暄立刻反应过来,接过他手里的杯子放在桌子上,然后抽出两张纸递给他。 周冶把咖啡擦干净,沈暄看见他手被烫的发红。因为液体少虽然不是很严重,但估计还是挺疼的。 周冶看着她手足无措又很愧疚的样子,说:“笨死了。”他说的轻巧,好像是在哄孩子,明显是在逗她。 可沈暄却愧疚地低下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周冶叹了口气,用手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头,“沈暄你是不是听不出好赖话,我明明是在逗你的,又不是真的怪你。”他收回手上的动作,看她还是低着头。 “就是觉得你说得对,我好像确实挺笨的。” 笨的什么都察觉不出来,笨的错过了本来可以挽回事情糟糕结果的机会。 “沈暄,你这人挺怪的,怎么什么事情都喜欢往自己身上揽。”他去拿桌子上刚刚放的那本书。 “那你要是追究刚刚那件事情,我有更大的责任。明明知道你在认真地看书,注意力不在我身上,可我偏偏还离你这么近。那我不就是活该被烫吗?” 他轻哼一声,说的云淡风轻,于无形之中把责任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帮她减轻心理负担。 沈暄终于愿意抬眸看他,他发现她的眼中有光亮,透着晶莹的液体。 “你不是要被我这一席话感动得哭了吧。”周冶有些逾矩,捏了捏她的脸颊,软软的,手感不错。 “才没有。”沈暄不理他。 但她必须承认,周冶刚刚那一席话,确实开解了她,在她的内心掀起了波澜。 以前,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你不用把所有事情的责任都往自己的身上揽。 好像从小到大她都是懂事的那一个。沈安媛还在的时候,因为是单亲家庭,她乖乖的,不敢给母亲找任何麻烦。 后来,她住在刘静家,又总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包袱,虽然刘静一家对她不错,但她还是觉得自己是个负担,任何一点错事都不敢做。 幸运的人,一生都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 显然,沈暄是后者。 年少的原生家庭让她卑微到了骨子里,后来遭到的可怕事情让她憎恶这个世界。 她努力想要挣脱,可好像总有人在夜里抓住她的脚,扼住她的喉咙,提醒她那些让她避之不及的岁月。 后来她抓到了一束光,可上天不公,那束光也熄灭了。 自此,她的世界更灰暗了。 而现在,沈暄感受着男人打在头顶的呼吸,心脏好像被人紧紧攥住,她觉得她好像又活了过来,身体内血液沸腾。 不过,为什么这个人会是他,她这样问。可她明明很清楚,这个人也只能是他。 周冶翻弄着手上的《乌合之众》,换了一个话题,“你也喜欢这本书?” 沈暄点点头,“这本书是一个朋友送我的。” “乔年?” 沈暄否认。 楚茵? 周冶脑子里忽然想到了这个名字,可他想起那天在郭昀家沈暄失态的样子,硬是把到嘴边的话憋了回去。 他直觉,这个名字不能提。 沈暄看着桌子上的那杯咖啡,“这个,我还能喝吗?” “当然了。”他顿了一下,“你要是不嫌弃的话。” 沈暄捧起杯子,杯子外壁上的咖啡液体刚刚没有擦干净,粘在了她的手上。 她抿了一小口,“好喝。” “好喝就行。” 沈暄端着咖啡跟着他走了出来,周冶简单洗了一下手之后,说:“我想抽根烟。” “嗯。”她有些乖,坐在沙发上,还帮他把烟灰缸推了推。 周冶嘴上挂着笑,又来逗她,“分你一支。” 沈暄到现在都无法忘记校庆那天第一次抽烟的感受,感觉肺好像被呛了一般,难受至极。她情不自禁拧起了眉头,“算了。” 周冶轻笑,也想到那天她是在故意接近自己才搞了点烟那么一出,便没有为难她。 他手上把玩着打火机,“啪”一声,焰火窜出。他动作熟练,很快就呼出了烟圈。 沈暄把杯子放在茶几上,“你少抽点烟吧,对身体不好。” 周冶眉眼清冷,藏在烟雾后面,他只是轻笑,没有答应。 “我什么时候可以看剧本?一会儿天都要黑了。” 周冶从沙发上站起来,“跟我来。” 两人又回到了书房,沈暄看见刚刚洒在地上还没来得及清理的那几滴咖啡已经干了。 周冶打开电脑,随意地操作了一番,然后把位置让给沈暄,给她随便指了一部分,“你看看这一部分有没有不妥,我就是觉得有些怪,但又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感觉。” 好一个“有些怪”,好一个“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感觉”! 沈暄只好皱着眉头硬上。写小说的经验她很丰富,但是看剧本还真的头一次。 周冶拍拍椅子,“辛苦你了,我去拖地。” “嗯嗯。” 沈暄看着周冶走出房门,立刻像做贼一样退出了当前的页面。 她点开电脑上的邮箱图标,舒了一口气,这电脑果然自动登陆邮箱。 随之她的神经又紧张起来了,手指快速地滚动鼠标的滚轮,将收到的邮件往下翻,翻到了2013年、2012年的记录。 沈暄盯着电脑屏幕,额头都泛起了冷汗,为什么她没找到自己想看的东西。 她有些着急,心态也不是很好,又筛选了一遍。 “不可能啊。”沈暄轻声嘀咕。 明明什么都没有,可她还是不甘心,就是不甘心,又在搜索的那一栏输入了一个烂熟于心的邮箱号。 依然一片空白,一封邮件也没有,甚至连这个联系人都不存在。 沈暄脑子像生锈一般,好像无法转动了。 这一切都太过诡异了,这也太不合理的。 沈暄解释不清楚原因,觉得可能是周冶把这些邮件给删除了。 可他明明邮箱中又一堆未读的邮件,又怎么会特意去删除这些呢? 沈暄攥紧拳头,咬紧牙关,她觉得周冶一定是心虚了。 删除邮件,一定就是心虚的表现。 “就是心虚。”她愤怒,自己都没意识到无意中发出了声音。 “你嘀咕什么呢?” 第17章 心虚 周冶不知什么时候突然拿着拖布站在门口,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没有夹杂什么感情,非要说的话,便是掺杂了一丝挑逗。 可这话吓得沈暄打了一个激灵,她手立刻从鼠标上面拿下来,悬在桌子下面。 随后,好像是反应过来了自己的举动太过可疑,她便扯出了一个笑脸,回答他刚刚的话,“没嘀咕什么。” 沈暄慢慢地把手重新挪到鼠标上,冷静地关闭邮箱,重新打开剧本的页面,伪装出一副认真钻研剧本的样子。 周冶狐疑地看着她,盯得她心里发怵。 “你刚刚那举动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周冶嗔笑,随后弯下腰开始拖地,地上的污渍三两下就被擦干净。 沈暄盯着因为沾了水颜色变深的地板,咬住嘴唇,“我能做什么亏心事。” “知道你做不了。”周冶说这话的时候放松了下来,语气中又透露出一惯的作风,吊儿郎当,漫不经心,什么都不在乎。 沈暄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了,她抬起左手,擦干了额头的冷汗。 周冶拖完地,手支在拖布上,“晚上吃什么啊?” 沈暄抬头,“不吃了吧,我晚上不常吃饭的。”要是平时,她一定会张口应下来,可现在她却心虚又愤怒。 复杂的情绪快要把她逼疯,要不是早就答应了周冶帮他看完剧本,她一定拔腿就跑了。 可现在,她不能。 她只能逞强,只能状作没事人的样子,她只能硬着头皮来工作。 “你不是胃不好吗,怎么还不按时吃饭呢?”周冶手拿着拖布要往外走。 “我的胃很神奇,挨饿没事,可是有时候吃点不合适的东西就会疼的死去活来的。”她轻轻地解释。 “那也要注意点,一日三餐要按时吃,否则对身体不好。” 沈暄乖巧地点点头。 周冶看出她的神经紧绷,玩笑着说:“好好帮我看,我真的信任你,千万别辜负我对你的期待。” 沈暄肩膀松懈下来,手指滑动着鼠标,“好。” 周冶扫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离开了。 等周冶走出这个房间,沈暄才真正地放松下来,她深呼了一口气,双手捂住自己的脸。 我到底在做什么啊。沈暄问自己。 沈暄收拾好思绪,开始认真地看剧本。 突然,门铃声响了。 沈暄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也没听到周冶去开门。 沈暄走出来,“周冶,有人敲门。” 不知道周冶在浴室做什么,沈暄听见了哗哗的水声。 “你先去开一下,然后让他等一下我。” 沈暄无缘无故又被丢了一个活,只好硬着头皮去开门,虽然不知道外面是谁,但她心里还是别别扭扭的。 沈暄轻轻把门拉开,看到熟悉的面容的那一刻,她震惊地瞪大了双眼,手扶着门,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叶晶晶手上拿着黑色的鸭舌帽,长发有些凌乱,估计是摘帽子的时候弄得。她人没化妆,脸色有些苍白,甚至有种病态,好像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 沈暄不知道这算不算冤家路窄,没想到在街口瞥到的那个身影真的是叶晶晶,更没想到叶晶晶居然是要来周冶家。 叶晶晶在看到沈暄的那一刻瞳孔都放大了,她也没想到自己会以这样糟糕的形象出现在沈暄的面前。 叶晶晶立刻拿手捋了捋头发,企图挽回一下形象。 沈暄立刻侧身让她经来,“周冶说让你等一下他。” 叶晶晶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谢谢啊。” 她看沈暄的眼神有些嫉妒,大概是源于第六感,沈暄自然也察觉出她不怎么善意的眼神,扯着嘴角把门关上了。 叶晶晶轻车熟路地从鞋柜里找出一次性拖鞋,然后换好。 “周冶。”叶晶晶大声叫他的名字,发出的声音有些沙哑。 周冶湿着手从浴室走出来,看到叶晶晶问:“你怎么来了?”侧眸又去看站在叶晶晶斜后方的沈暄。 叶晶晶在看到周冶的那一刹那,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她跑到周冶面前,手攥住他的胳膊,嘴唇张了又闭。 沈暄看着两人有些亲昵的动作,又想起周冶解释的叶晶晶不是他女朋友,笑了,挂着讽刺。 也对,浪子没有女朋友,不代表没有暧昧对象。 沈暄扯着嘴角,语气谈不上友善,料想到叶晶晶欲言又止是因为自己在场,索性就不想待在这给别人添堵了。 她看着周冶的眸子,男人也在看着她,只不过眼中倒是像生了一团火。 “你们忙吧,我就先走了。”沈暄耸耸肩,佯装无所谓的样子。 周冶看着叶晶晶含着泪的眼睛,最终还是把她的手从自己的手臂上拿下来,“你等一下我,我一会儿再和你说。” 周冶立刻走到玄关处,拉住沈暄的胳膊,“剧本看完了吗?” 沈暄现在已经濒临一个爆发点了,她努力不让自己显得太过斤斤计较,“没看完,但是我现在想回家了,可以吗?” 她累,真的好累,无论是因为邮箱还是因为叶晶晶。 哪怕她喜欢他,可她现在也不想跟他待在同一个空间里了,她快要压抑死了,她迫切地想要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你答应我的,今天帮我……” “可我现在想反悔了。”沈暄扭过头,眼泪很快就要洒在白衬衫的肩头上。出于理性,她知道她不该乱发脾气,可是她实在是忍不住了。 “沈暄,我们……”他知道她是误会了,心里被紧紧揪着,条件反射地想要解释给她听。 “你把需要我看的那部分,发到我邮箱,我回家给你看可以吗?” 见他没反应,她冷笑,“放心,我绝对不会把剧本内容泄露给别人。” 周冶慢慢松开她的胳膊,无奈地说:“好。” 沈暄紧紧地抿住唇,想要弯腰换鞋。可一次性拖鞋质地本来就软,她又着急,裙子又不方便,一个没站稳人就冲鞋柜冲去。 本以为自己非得砸到鞋柜上给脑袋撞出一个大包,可是却砸到了软软的手掌上。 沈暄只听见周冶闷吭一声,“你慢点啊,着什么急。”他还是一惯的语气。 沈暄扶着鞋柜站直,觉得心里最柔软的角落被人慢慢挤了进来。他看着男人搓弄着刚刚跟被自己撞到的手掌,看着他左眉上方那颗痣,张口,“谢谢。” 除了这两个字,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周冶叮嘱她,“回家路上注意安全,我这没时间去送你了。等剧本我待会儿发你邮箱,你别忘了帮我看。还有啊,回家记得给我发个微信,别好好的被我带出来然后自己走丢了。” 沈暄在这一刻好恨啊,恨自己不争气。他简单的三言两语让她溃不成军,缴械投降。她无论如何都气不起来了,甚至还期待着他来给自己解释和叶晶晶的关系。 他总是这样,在她这,他就是有这个本领。 沈暄把挂在眼眶的泪珠擦干,嘟嘟囔囔地说:“知道了。” 等沈暄离开,周冶才想起来处理叶晶晶的事情。 他耸耸肩,对一直站在身后看着两人你卿我卿的叶晶晶说:“坐吧。” 叶晶晶人坐在沙发上,看见茶几上放的烟,“我能抽一支吗?” “随便。” 叶晶晶颤颤巍巍地点燃烟,将烟夹在指尖,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我又遇见了孙鹏宇了。” 提到这个名字,她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好,另一只手抓住本就凌乱的头发。 “他欺负你了?” “他又对我动手动脚,我拿花瓶砸了他一下,他会不会报复我啊?”叶晶晶猛地吸了一大口烟,她现在需要用尼古丁来麻痹自己的神经。 “留证据了吗?”周冶眸子深得可怕。 “没有,我没来得及,我没想到会碰到他。” 叶晶晶母亲给她打电话说弟弟生病了,非得让她回去看弟弟。叶晶晶被逼无奈只好回家,可回家之后才知道弟弟生病了是幌子,父母冲她要钱才是真的。 叶晶晶面对吸血鬼父母的道德绑架,最后还是答应了。因为只有给了他们钱,他们才肯放她走。 面对无底洞似的家庭,叶晶晶早已经疲惫不堪,她好不容易心神不宁地回到江城,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可却遇见了孙鹏宇这个王八蛋,遇见得猝不及防,以至于她都没有反应过来要留下证据。她靠一个花瓶子脱了身,便想着来找周冶。 周冶知道她所有的不堪,周冶也是唯一一个愿意帮助她的人。于她而言,他是她的依靠。 “没事。”即使觉得这次机会很可惜,周冶还是见不得叶晶晶现在的样子,他必须来安慰她。 “放心,正义可能迟到,但是绝对不会缺席。孙鹏宇这个王八蛋一定得瑟不了多久了,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他一定会得到惩罚的。” “周冶,我怕。”叶晶晶哭得更凶了,“我怕他报复我,他早就说要报复我的,你知道的。”她微微动了一下手,烟灰便落在了烟灰缸里了。 尼古丁好像也麻痹不了她了,叶晶晶把烟掐掉了。 周冶拍拍她的后背,“信我,别怕。” 叶晶晶使劲抹了抹眼泪,脸上乱花花的一片,她强挤出一个笑,“我知道,我信你,我也信法律,我们只是缺少证据而已。早晚的事,孙鹏宇这个王八蛋早晚得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她咬牙切齿地说。 叶晶晶看着周冶,“其实我就是心里难受、委屈,我只能来找你了,我不能自己憋着这件事,我会发疯的。” “我知道。” 突然,叶晶晶扎进了他的怀里,周冶浑身的肌肉立刻紧绷了起来。 他本想脱离这个怀抱,可又考虑到叶晶晶的精神状态,之后轻轻拍打着她的背。 叶晶晶察觉到他的动作,把他抱得更紧了,像拼命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掉在他的衣服上。 她痛哭,她压抑,她拼命抓住这本就不属于自己的温暖。 然后慢慢地松手,慢慢地放下,慢慢地擦干自己眼角的泪,硬生生挤出一个笑。 周冶心里一阵酸涩,出口的安慰也只能是一句“会好的”。 叶晶晶伸手拿了一块纸巾,把泪痕擦干,嗫嚅着重复:“会好的,” 等叶晶晶完全冷静下来,两人又聊了几句,叶晶晶才说:“那我走了。” “你记得自己要注意安全,有事情要报警。” 曾经叶晶晶也报过警,但是因为孙鹏宇背景强硬,又有律师力保,而她又缺少关键性证据,所以这事还是不了了之了。 不过,看着周冶在努力帮她,她信,正义一定会来的。 “我知道。” 周冶把叶晶晶送到门口,叶晶晶再次攥住他的胳膊,可被他无声无息地拿开了。 “看吧。”叶晶晶现在已经调整好了情绪,笑着说,“你只有在我情绪崩溃的时候才不会拂开我的手。” 周冶回之微笑,淡淡地说:“我们不可能。” “我知道。”叶晶晶爽朗地说。 叶晶晶环住自己的手臂,仰头看着周冶,“你喜欢她。” 周冶撇嘴,“开什么玩笑。” “真的。周冶,喜欢一个人,眼神藏不住,下意识的反应也藏不住,小动作更是藏不住。看见我的那一刻,其实你的第一感觉不是要帮我解决问题,而是在担心她的情绪。” “你想多了。”周冶拧着眉头拒绝。 叶晶晶笑笑不语。 叶晶晶走后,周冶盯着沈暄用过的咖啡杯发愣。他坐到电脑前,随意翻了翻电脑桌面。 除了这个剧本,他电脑上也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那她,那么紧张是在偷看什么呢? 周冶不得而知。 第18章 盘算 那天从周冶家离开之后,沈暄一直闷闷不乐。她回到家时乔年已经下班了,正翘着二郎腿窝在沙发上打游戏。 “你在家啊?”沈暄问。 乔年耸耸肩,目光还停留在手机屏幕上,“本来我今天要和男朋友约会着,但是他酒吧临时有事,所以就约不成了呗。” 沈暄换好睡衣之后,坐在乔年身边,“乔乔,你说什么人会无缘无故把邮箱里的邮件给删掉?” 乔年虽然不知道沈暄这么问是出于什么目的,但还是停了手中的动作、认真思考了一下,“肯定是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呗。不喜欢的东西看了就心烦,要是我也删了。” 乔年那局游戏似乎输了,她把手机扔在沙发上,顺手拿了一块糖塞进嘴里,“要不然就是对自己不利的东西,毁灭证据。” 因为嘴里含着东西,她说话嘟嘟哝哝,发音都不清晰。 但是沈暄还是捕捉到了重点。 不喜欢,或者,毁灭证据。 沈暄嗔笑,好像这两个角度都符合。 “你问这东西干嘛?”乔年又拿起手机,边划拉边问。 “没事,小说构思。”她搪塞着说。 沈暄从沙发上下来,“我先回房间了。” “等等。”乔年喊住她,狐疑地打量着她,“暄暄,你今天状态不对啊。” 沈暄把头发上的蓝色蝴蝶结拿下来,连带着扯下了几根头发,她忍不住呲牙。摆弄着蝴蝶结,“没什么事,我先回房间了。” 乔年“哎哎”两声也没留住沈暄,乔年嘀咕了句莫名其妙又捞起手机重新开了一局游戏。 关门上锁,沈暄叹了一口气,闭着眼睛倚在门上。 沉思了一会儿,她觉得自己终于缓过来了,坐到床上,又从床头柜上拿起那本纸张泛黄的《乌合之众》。 她怀着沉重的心情翻开这本书,找到那张熟悉的心愿条,手指轻轻在清秀的字迹上面摩挲。 她面无表情,看不出有什么情绪,但是周遭的环境都是冷的。 “一愿他岁岁平安,二愿他前途无限,三愿他得偿所愿。” 沈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得偿所愿”这四个字,上学的时候觉得容易,可是现在想来太难了。 这物欲横生的时代,又有谁真的能得偿所愿? 人在变,愿望在变,贪婪心在作祟,不知足者永在。 沈暄挪开手指,看见刚刚被自己挡住的“zy”。 zy,周冶。 她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她就知道有些事情她没办法甘心。 恰在这时,手机响了。 周冶:【到家了吗?】 沈暄很快回他说到家了。 周冶:【到家了怎么不给我发消息?】 沈暄:【刚到,还没来得及。】 她不想承认她本来不打算和他讲话的。 周冶:【叶晶晶刚从我家走。】 沈暄:【哦。】 “哦”这一个字很冰冷,带着敷衍,还有点漠不关心。 周冶:【叶晶晶有些私人事情所以来找我,这件事我不方便透露,因为是她的隐私。但是我还是想跟你说一下,我没有骗你,她不是我女朋友,这事是真的。】 沈暄望着屏幕上他有些“敷衍”的解释,最终松口了。 沈暄:【我知道了。】 周冶又想起送叶晶晶走之前,她笃定地说出的那句话,“你喜欢她”。 他应该是有点喜欢了吧,周冶扪心自问。 沈暄见对面没再说话,扑哧一声笑了。周冶是天之骄子,从上学的时候就是那副高傲的样子,从来没有人不敢给他面子。 而他现在主动跟她来解释,主动给了台阶下。她要是不抓住这个台阶,恐怕再也没机会了吧。 沈暄:【剧本我这两天抓紧帮你看,看完之后发你邮箱吧。】 周冶:【好。】 这场对话又结束了,沈暄望着屏幕发呆,好像每次都是这个样子,她总是退步的那一个。 身为暗恋的一方总是处于被动的地位,很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很容易被人影响情绪。 有时,明明自己不是过错的那一方,可还是会卑微到尘埃里,对方一勾勾手指头,自己就忍不住冲到他的面前,然后卖力讨好。 十月一黄金假期很快到来了,乔年又在骂自己的霉运,别人的十月一都出去旅游,就她这个倒霉蛋要值三天班。 沈暄给她顺顺气,“你不是都习惯了吗?” “暄暄。”乔年捂住自己的胸口,“我本来已经够伤心了,可你偏偏要往我的伤口上撒盐。”她做出心碎的样子。 “我错了,我错了。”沈暄立刻顺着她演戏。 “真的暄暄,前几天我还和郭昀说要去临冬玩呢。”临冬是南方一个很著名的旅游城市。 “可是现在突然间就泡汤了。”乔年摊开双手。无奈地耸肩。 “好了好了,以后总会有机会的。”沈暄安慰她。 “你呢,今年还要回麦和吗?” 每年十月一,沈暄都要回麦和看楚城建和刘静,可她从来不在“家”住。就是偶尔住下,她都选择去周围的小旅馆对付一宿。 沈暄想到她和周冶不温不火的关系,摇摇头,“算了,今年就先不回去了吧,等有机会吧。” “那你打算干什么啊,‘闭门造车’?”每次沈暄锁上房门码字,乔年都说她在“闭门造车”。 “我打算去学学游泳,我前一阵子不是在洪都健身房办了张卡么。” “哦,也对啊。”乔年点头,“你也该锻炼锻炼了。” 那时沈暄偶然在周冶车上看见洪都健身房的宣传海报,她就抱着侥幸心理也办了一张游泳卡,可也一直没去过。 这次,她鼓起勇气打算认真学学游泳。多一门本事,这也不是一件坏事。 而且,万一她运气好呢。 沈暄的直觉没有错,她确实是运气好的那一个。 十月一,乔年苦着脸去医院值班,沈暄便拿好自己为了学习游泳特意准备的一身装备,便坐着地铁去了洪都健身房。 这是她第二次来洪都健身房,上次来的时候是特意来办卡。即使来过一次这里,沈暄还是慨叹这是有钱人来的地方,光是健身房内的装饰就写满了“奢侈”二字。 沈暄置身在外面,腹诽要是不知道这是个健身房,还以为是来到了一个海洋馆呢。整体的蓝色调显得干净,与众不同。 渐渐深入健身房,里面分区明显,条件好得像是置身在了某家高档公司的工作间。 从小即使家庭条件不是很好,但是沈安媛从来没有在经济上亏待过她。可她自小懂事,从来不敢骄纵奢侈。 这种奢侈烧钱的地方,沈暄压根就不会来的。可是为了周冶,她还是咬着牙办了张游泳卡。 沈暄循着工作人员的指引,来到了游泳馆的区域。 “那个就是高教练。” 高教练是沈暄的私人教练。办卡的时候她随便挑的,完全是靠的眼缘。 高教练虽然身为一个游泳教练,但是并不是有大块肌肉的糙汉类型,他身上的线条流畅,肌肉恰到好处,是长期健身塑造出的好身材。 这种身材往往是女生喜欢的类型,哪怕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都忍不住驻足看上几眼。 见高教练正在往自己这边走,沈暄莞尔一笑,礼貌地叫了一声:“高教练。” 高教练闻言立刻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朝他们走来。 沈暄看着细细打量着高教练的娃娃脸,心想着他给人的反差感这么强烈。 “哈喽。”高教练对着打招呼,说话的时候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 沈暄被他这有些东北口味的口音逗笑了,又说了一声:“教练好。” “你是我的新学员?”他说起话来也有点意思。 “是。” 沈暄顿了一下,“教练你的身材真不错。” 高教练细细地打量着沈暄,觉得她美的不可方物,再加上她刚刚由衷的赞美,他的脸颊居然有些泛红了,只好抓抓头发来掩饰自己的情绪。 沈暄是个很内向腼腆的人,没成想居然有人比自己还容易害羞,她瞬间就放开了,刚刚的因为社恐引起的尴尬瞬间烟消云散了。 “我怎么称呼你?”高明朗身高一米八,但是因为体型的原因,沈暄总觉得他又高又大的。 沈暄忍不住在心里画了一个问号,他是自己的教练,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但是她倒是没有把这些表现出来,出于对教练的尊敬,认真地回答了:“沈暄。” 把自己的名字说出口,她才反应过来他是在为了缓解刚刚的尴尬故意抛出话题。 高教练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你这个‘暄’字有什么特别的寓意吗?” 沈暄撇撇嘴,“随随便便一个字,没有什么别的寓意。” 她年少的时候都在纠结为什么别人跟父姓,而自己偏偏是另类的那一个,跟了母亲姓。 至于“暄”这个字究竟有什么寓意,沈暄没有和沈安媛聊过。现在,她也没有机会得知了。 高教练露出洁白的牙齿,“‘暄’有温暖的意思。”他倏地低下头来离沈暄很近,吓得沈暄条件反射后退回避,“人如其名,而你一看就是个温暖的小姑娘。” 沈暄扯着嘴角挤出来一个笑,被他刚刚的亲近弄得别扭了。她语气有些冷地说:“我可不是什么温暖的人。” 她是个虚伪冷淡又不择手段的人,沈暄这样给自己定位。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卑鄙又低劣。 沈暄发现自己都唾弃这样的自己,但是她没办法,她别无选择。无论怎么选,她都是良心难安的那一个,她都是要牺牲自己感情的那一个。 “而且你知道我多大吗,就叫我小姑娘。”沈暄主动占据上风。 “看样子二十出头。” 沈暄被逗笑了,她说:“我都二十五了,比教练你还大一岁。” 洪都健身房把教练的个人简介都挂到了墙上,她随意一瞥就记住了。 沈暄和他拉开距离,高教练拉开一扇玻璃门侧着身子让她先走,沈暄也不客气。 她进门之后随意一瞥,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沈暄明显察觉到自己的心在剧烈跳动,她低眸咬唇,又回头看了一眼高教练,心里又开始盘算了起来。 第19章 游泳 沈暄在高教练的指引下去换衣间换好了泳衣,她出来这一路,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 她身穿一身黑色的泳衣,白皙的胳膊像莲藕一样。裙摆堪堪遮住臀部,随着她曼妙的步伐一起一伏。再往下,便是那双笔直纤细的漫画腿。 沈暄为了方便,将乌黑的头发简单扎了一个丸子头。没有了头发的遮挡,她的天鹅颈和蝴蝶背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她已经注意到自己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觉得有些别扭,耳根开始泛红。她不自觉加快脚步,双手环在胸前朝高教练走去。 高教练见到她清纯的模样,感觉自己周身的荷尔蒙都爆发了,刚刚觉得她漂亮,现在觉得她身材也很好。 沈暄略微有些尴尬地站在他身边,又叫了一声高教练。高教练又抓抓头,说:“我先教你基本动作吧。” 沈暄还没下水,她又透过玻璃扫了一眼正在健身的周冶,他正在用主力引体向上器训练,他一上一下,手臂强劲有力。 沈暄觉得自己甚至都能看见他挥汗如雨的样子。 她收回思绪,对高教练说:“教练,我先去拿一瓶水。” 洪都健身房是提供饮用水的。 高教练点点头,没管她,他一个纵跃跳进了泳池,飞速地游向了对岸。 沈暄推开玻璃门,特意走到隔壁的健身区,绕远去拿了一瓶水。 在路过周冶的时候,她没停留,甚至都没分一个眼神给他的方向。 她就这样轻轻地来,轻轻地走,轻轻地路过他而不加言语,状作没看见他。 沈暄其实也很紧张,幻想着他叫住自己的场景,反复思索还怎么应对他的话语。 可这一折一返,好像丝毫都没有引起周冶的注意力。他好像是将全部的心思放在了健身上,聚精会神,一丝不苟。 沈暄走到玻璃门的时候顿了一下,满脸失望,她颓废着叹了一口气,去找高教练。 高教练不知道是游了几个回合,他现在正在对岸往她这边游。他速度快,时而蛙泳,时而仰泳,好像是在变换着花样展示自己的泳技。 沈暄把水扔在休息区的椅子上,她本来就不渴,现在也不想喝了。 不出几秒,高教练就游到了她身边,他摘下泳镜跟她说:“下来啊。” 沈暄坐在泳池旁边,将小脚放在水里,轻轻挑起水花,心里对游泳的畏惧感不减,她搪塞着说:“教练你先给我示范一下吧。” 她没引起周冶的注意力,对学游泳这件事更没什么兴趣了,更何况她还有心理阴影。 高教练爽快地答应了,又循环着游了几圈,然后对她说:“你先下来。” 沈暄又瑟缩着拒绝,高教练轻笑一声,无奈地又说了一句,“你先下来。” 沈暄往回收自己的脚,拒绝的话马上就要说出口,高教练看出她逃避的心了,伸手要去拉她的胳膊把她拽下来。 突然,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他说:“这是干什么呢?” 沈暄后背一僵,倏地扭过头来,看着周冶,他居然已经换好了泳衣。 她再一次慨叹他的好身材,他腰间没有一丝赘肉,线条流畅,肌肉结实。她看着他八块腹肌,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现在他站在地面上,而她站在泳池里,两人之间有高度差。 这样一个全新的角度,带给了沈暄完全不一样的视觉冲击。 高教练也一顿,悬在半空的手落在了水里。他一看来的人是周冶,微微抬抬下巴,“你怎么有兴致来这边玩了?” 沈暄看着两人很熟的样子,猜想大抵是周冶经常来这家健身房,久而久之就和这里的教练熟悉了。 “碰见个熟人。” 周冶和高教练说话,视线却落在了沈暄身上,对她说:“不认识我了?” 周冶刚刚看她从自己身前一晃而过,第一次还以为自己眼花,就也没太注意。后来她第二次路过,他是真的确定那个人是她。 他本来是想叫住她,可这姑娘溜得实在是快。他抬头看看器械,想到自己的锻炼标准还没达到,就没有去追她。 沈暄抿住唇,只能说一句,“好巧啊!” 周冶不知道她那些小心机,由衷地感慨,“确实好巧啊!” “你在学游泳?”他问沈暄。 沈暄没说,倒是高教练先吐槽起她来了,“她啊,有想学的心思,但又没有那个决心。” 沈暄心里翻了个白眼,用小脚表示自己对这话的不爱听。她的小脚落在水里,随意地搅着水,偶尔还溅起阵阵水花。 周冶学着她的样子,弯下腰坐在她身边,看着她不安分的小脚。 “都来了,怎么又不学了?” “临阵逃脱呗。”高教练再度吐槽。 沈暄腹诽:高教练,到此为止,你在我心里的好印象已经被你抹杀干净了。 “我在咱家健身房头一次遇见这样的客人。”高教练笑着说。 咱家? 沈暄疑惑地看着周冶,“你和这家健身房什么关系?” “他是我们老板。”高教练说。 沈暄瞬间重新审视了一眼周冶,果然,他深藏不露。 “不算老板,这家健身房是我爸投资的,我偶尔过来管管,挂个名而已。”周冶无奈地解释。 其实他真没打算说这事,他也真不打算接手周毅的产业,背靠周毅这座大山。他希望自己靠自己的实力获得一切,在导演圈站稳脚跟。 周冶对教练拜拜手,“她不学就罢了,你就甭管她了,免得影响自己的业绩。” 高教练笑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沈暄说:“那我先走了。” 沈暄看着高教练离开了,偏过头哀怨地看着周冶。 “周冶。” “怎么了?” 沈暄清澈的眼睛看着他,他在她的眼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这家健身馆是你家开的,那你是不是经常来这里健身啊?”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沈暄叹了一口气,“那你能不能教我游泳啊。我真的很想学。”她变脸真快,刚刚跟高教练反复推脱,现在又来求他教自己了。 “要我教你游泳啊!”周冶忽然靠近她,滚烫的呼吸打在她的脸上。 沈暄紧紧闭上眼睛,等了半天什么都没有发生,才缓缓睁开眼睛,殷切地看着他。 突然,他跳进了泳池里,然后一个用力把她拉了下来。 沈暄一惊,脚着地的时候才娇嗔着说:“你吓死我了。” 周冶笑得痞坏,“既然要我教你,就得忍受我的坏脾气。我可不像小高那么有耐心,光是等你下来就等半天。” “那你是答应我了。”沈暄扶着他的胳膊,手指轻轻挠挠他。 “对。” 看着她含情脉脉的桃花眼,他总觉得自己被她吃的死死的,半分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那就,谢谢周教练了。”沈暄甜言蜜语地说。 周冶使坏,抬手扑起水花。她反应有些迟钝,回神间已经被溅得满身水花了。 沈暄捂住自己的脸,周冶去扒她的手,“你挡脸管什么用啊,不如往远躲躲。” “我没想躲。”她把手拿开。 “周教练,可以开始教我游泳了吗?”她眯着眼睛,像一只小狐狸。 “可以。你是想先学动作,还是先学换气?” “哪个更重要?” 周冶不带犹豫地说:“当然是换气了,学会换气就会游泳了。” “那为什么要学动作啊?” “当然是为了游得标准、游得快了。” 沈暄微微皱起眉头,一张口,说出了一个令周冶震惊的答案,“那就先学动作吧。” “学动作?”周冶忍不住又重复了一下。 沈暄点头,“先把动作学会了吧,这样至少我游泳的时候不会太丑。” 这么冠冕堂皇又奇葩的理由,周冶被气笑了,只好应下了,“那行。” 周冶先给她示范了标准的蛙泳动作,他在泳池里游了一圈回来,摘下泳镜,“你试试?” 沈暄挠挠自己的脖子,皱着眉,“那我这么进水里不得被呛死吗?” 周冶摆弄了一下她手里的东西,“你只有泳镜,没戴鼻夹?” 沈暄摇摇头,面不改色地说:“我买泳衣的时候没有买鼻夹。” 周冶给她竖了个大拇指,沈暄当然知道他是在嘲笑自己,只好厚着脸皮问他怎么办。 “凉拌。”周冶留下这么一句,然后撑着泳池沿上去,“我去给你拿。” 沈暄看着周冶,轻笑一声,脚趾在水底动了动,把有些硌脚的东西往角落里踢了踢。腹诽:这玩意还是不要硌到人的好。 周冶回来后,勾勾手指,把鼻夹扔给了她,沈暄倒是激灵,一手接住了。 “谢谢周教练了。”她明显是在故意撩拨他,对“周教练”这个称呼倒是情有独钟。 周冶哼笑,“花言巧语。” 周冶这次下来的动作比较小,沈暄注意到只有星星点点的水花溅起。她手攥住鼻夹的一端,在空中转了转。可能是动作有些大,鼻夹不知道怎么就从手中滑了出去,她明显感觉到鼻夹脱手的动作。 沈暄回过神来,鼻夹已经漂在了泳池的上面,还是在周冶的眼前,眼看着就要沉下去了。 幸亏周冶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那个小东西。他似笑非笑地挑眉看着她,“不要了?” 沈暄伸出手,不好意思地说:“脱手了。” 周冶打量着她白皙的胳膊,视线忍不住又落到了她手腕的红绳上,红绳上面的桃木因为浸了水的缘故颜色明显加深了。这个红绳明显和她的气质不符,而她当作一个宝贝似的从没有摘下来过。 哪怕这次下来游泳,她依然选择戴着这个红绳。 周冶向前买了一步走到她的面前,看着她清澈的眸子,把鼻夹轻轻地放在她的掌心,然后垂眸将视线落在她的红绳上。 “这个红绳是你妈妈送的吗?”他到底还是按捺不住对她的好奇心。 沈暄垂下双眸,把鼻夹紧紧攥在掌心,她明显感觉自己的掌心被鼻夹硌得生疼,但她却丝毫不敢松懈。 她抿抿唇,露出一个纯真的笑容,“不是。”她稍作停顿,好似小心翼翼的解释,“是一个很重要的人送的。” “很重要的人?”周冶脑子里突然浮现出岳东阳的脸,难不成是这个男人送的。 周冶仿佛在心里猜测,可又觉得岳东阳和沈暄的关系没有那么亲密,称不上她口中的“很重要的人”。 周冶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姑娘,她正在戴鼻夹,黑色的鼻夹更能突出她白嫩的皮肤。不知道是不是太滑了,鼻夹总是脱落在她的手中。 沈暄茫然地看着他,周冶见到这个殷切的眼神,挑着嘴角笑了。看来在她这里,已经早早把红绳那茬翻篇了,倒是他在这反复猜测。 周冶腹诽,自己到底是太较真了,还有点患得患失了。 周冶恨铁不成钢地说:“你戴倒了。” 鼻夹中端的弯曲连接处应该冲着外面,而她,刚好弄反了。 “你第一次来游泳吗?”周冶问。 沈暄憋憋屈屈地说:“小时候去游泳被水呛了,后来就没有再玩过了。” 都说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在沈暄这里将这一点展现得淋漓尽致。就拿游泳这件事说,被水呛了之后便再也不来碰了。 很多有阴影的事,如果不是有所图,她打死都不会再踏出一步。 可她,有时候又觉得自己是个孤勇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哪怕是重新揭开自己得伤疤也无所谓。 她宁愿自损八百,也要伤敌一千。 周冶见她一气呵成地把鼻夹戴上了,“那我今天可得看紧你。”他轻笑,“别再让你淹到,从此再也不敢下水了。” 沈暄抻抻自己的衣摆,“你可别乌鸦嘴。” 周冶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泳池边缘,眼神盯着别的方向冲她招手,“来,过来。” 沈暄在水里迎着阻力走到他身边,单手扶着泳池边沿。 周冶对她抬抬下巴,“我给你示范一下,你仔细看。” 沈暄还在半懵圈的状态,男人就已经双手扶着泳池边沿,人已经潜入了水中。他用手掌撑住自己,腿上便摆开了标准蛙泳的动作。 沈暄感觉自己刚刚看清楚他的腿是怎么动的,他人就停了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该你了。” “这么快吗?”她慢吞吞地说,语气间全是迟疑。 “光看不如实践,你边试我边给你调整动作就好了。” 沈暄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于是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她细细的胳膊撑住边沿,腿部用力,慢慢将自己浮起来。 她一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腿上的动作上,完全忘了自己的头部,差点呛了一口水。沈暄在喝水的前一刻反应了过来,仅仅把嘴巴嘴上。 好在,躲过了这一劫。 周冶不知道她为什么停下来,散漫地说:“你不会刚开始就没力气了吧。” 沈暄这个宅女,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爱锻炼的样子。 “瞎说。”她为了不让他看不起,立刻又恢复到了刚刚的动作。 “你腿部发力,张开,就像青蛙那样动。” 他越在一旁说,沈暄越觉得自己放不开,人更拘谨了,动作也越来越差。 周冶大概是真的看不下去了,走到她沈暄,一手拖住她的腹部,另一只手去帮她矫正腿上的动作。 周冶并没有将全部的掌心贴在她的腹部,只是随着水波的晃动,时不时在她的腹部蹭了一下。 可沈暄的神经却紧张了起来,这种似有似无模模糊糊的感觉好像个吊床,把她吊在半空中,上不上,下不下,丝毫不敢放松。 周冶手上的戒指似有似无的摩擦着她的小腿,将她折磨得苦不堪言。 “放松。”周冶帮她矫正水上的动作,语气还有点教练的严厉的口吻。 沈暄咬住嘴唇,闭紧双眼,她觉得自己已经听不得他的话了。她要跌落下来了,从悬崖上摔下来了。 下一秒,沈暄胳膊软的没有了力气,直接松开了泳池边沿。 眼看着她就要扎进水里,周冶倏地收住手中的力气,一把揽紧她的细腰,让她脚牢牢地落在地上。 沈暄想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地环住他的脖子,大口喘息着。 即使两人泡在水中,有了水作为“阻碍”,他还是能感觉到她胸前的柔软。 他上身一丝|不挂,她的泳衣又暴露得可怕。这么近,她还像个考拉一样挂在自己的脖子上,周冶觉得自己要被折磨疯了。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冬眠已久的野兽,刚刚苏醒,便迫不及待地想要觅食。 而她,就是那个在森林中迷失的少女,恰好被他遇到。 周冶很快被自己的变态想法吓到了,他打了一个激灵,把她从自己的身上拽了下来。 真的是拽,力气不小,给她吓了一跳。 沈暄站在水里,双脚蜷在一起,茫然地看着他。 周冶:“笨死了,看我的示范。” 大概是为了避免刚刚的情况再度发生,他这次倒是格外认真,一边示范着一下耐心地给她讲解。 沈暄一向聪明,怎么会学不了这简单的两个动作,她再试的时候,已经有了明显的进步。 没过多久,她就已经掌握了蛙泳的动作,在水里也能扑腾两下了。 “我这样,是不是就能驰骋在泳池了?”沈暄有些小得意。 周冶又轻轻点了一她的额头,略带宠溺地说:“只要不拿掉鼻夹,应该就没问题。” 沈暄也知道对于她来说这个鼻夹就是保命的东西,立刻调整了一下。 周冶背靠着泳池壁,手撑着边沿微微用力,人便坐在了上面。他双腿泡在水里,俯视着看着她,“你自己先玩,我去拿瓶水。” 沈暄点点头。 周冶临走之前还叮嘱了她一句,“你就在这边玩,不要去深水区。” 沈暄乖乖地点头。 第20章 溺水 沈暄始终惜命,在游泳的过程中始终保证自己的脚能落到地上。这样,哪怕是出了问题,她也不会淹死。 不过她发现,虽然在水里没有待多长的时间,但是她确确实实对水没有那么大的畏惧感了。 沈暄自由自在地在水里玩,可能是对自己有了信心,沈暄大着胆子往深水区游了几步,但是还是让自己处于一种绝对安全的位置。 有个小男孩戴着淡蓝色的泳镜和鼻夹,在对沈暄招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小男孩在看到沈暄的那一刻就想去和这个漂亮姐姐聊天。 沈暄回头看了一眼,周冶还是没回来,她便游到小男孩的面前。 “对我招手做什么呀?”沈暄笑盈盈地问。 小男孩还是个自来熟,双手环住她的胳膊,“姐姐,你好漂亮。”他由衷地赞叹。 沈暄对小男孩这么虔诚的语气毫无抵抗力,伸手捏捏他肉嘟嘟的小脸,“你多大了,嘴巴怎么这么甜啊!” 小男孩小脚在水里晃了晃,沈暄感觉到他踢了自己一下。 “六岁。” “那你妈妈呢?”沈暄见他年龄小立刻询问起来他的家长。 “我妈妈出去打电话了,让我自己在这玩。” 小男孩大抵是真的喜欢沈暄,双手环住了她的脖子,整个人都贴在她身上。 沈暄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有些不知所措,只好任由小男孩抱着自己。她拍拍小男孩的背,“那你自己玩就不要往深水区走了。” 小男孩得意地说:“我会游泳。” “会游泳也要注意安全。”沈暄看他戴着鼻夹,知道这小孩也是个半吊子手,估计也是不会换气。但是她又不会无缘无故和一个小男孩计较这些东西,便附和着他的话。 “知道啦。”小男孩大概是嫌她啰嗦,说话的语气都加快了。 沈暄又和小男孩唠了一会儿,便看见周冶回来了。他左手勾住两瓶矿泉水,水瓶随着他的动作晃动,看上去很有节奏感。 周冶大老远就看见她和一个小男孩黏在一起。 还挺亲密的,他腹诽。 沈暄对小男孩说:“你自己玩吧,哥哥来找姐姐了,我要过去了。” “你能不能别走。”小男孩还有些霸道。 “我不过去,哥哥会生气的。”沈暄夸张地说,此时周冶已经站在泳池边上了。 “求求姐姐了。”小男孩捏捏她的胳膊,开始使出糖衣炮弹攻击。 沈暄无奈地看着周冶,又看看男孩紧紧环住自己地双手,只好对着远处的周冶摇摇头。 周冶只好拎着那两瓶矿泉水沿着泳池的边缘绕到这边来,看着那个小男孩带着敌意看着自己,他不着调地挑挑眉。 小男孩就是一个人体挂件,沈暄只好无奈地对周冶笑笑。 周冶把矿泉水拧开,要递给沈暄,却看到那小男孩还在这么纠缠着她。 “小鬼,松开,姐姐要喝水。”周冶蹲下来,漫不经心地说。 小男孩也不是个吃素的,反而把沈暄抱得更紧,这给沈暄弄得哭笑不得,她也没想到自己会被这个小鬼给赖上。 周冶叹口气,“你松开她,我陪你玩。” “不要,我就喜欢姐姐。” 在周冶的注视下,沈暄被这小孩的告白弄得耳根通红,脸颊也像染了一层火烧云。 周冶顶顶后槽牙,“这是我的人,你抢什么!” 沈暄本来还对两人的斗嘴喜闻乐见,可周冶这一句话直接让她愣在了原地,她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这是我的人,他是在宣誓主权吗? 沈暄又开始妄想了,妄想他说这话是不是有除了字面之外的含义,她不可抑制地看着周冶。男人眸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深,他还是那副散漫的表情,仿佛又看不出别样的情绪。 小男孩被这话刺激到了,有些恼羞成怒了,立刻松开沈暄的脖颈,往别的地方游。 沈暄无奈地耸耸肩,接过周冶的那瓶水,轻轻抿了一口水。水冰冰凉凉的,灌入肚中,也让她人冷静了三分。 “你还挺招小孩的喜欢。” 他说这话看不出有什么大的情绪,仿佛刚刚那句“这是我的人”也只是在和小男孩“博弈”的过程中一个正当的借口罢了。 沈暄垂眸,没吱声。 周冶问:“什么时候回家啊?” 沈暄恋恋不舍地说:“我还想再玩一会儿。”随之,她意识到周冶问这个问题绝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他有事,立刻补充,“你要是有事你就先去忙吧,不用管我。” 不管你,一会儿又被那个小鬼掳走了。 周冶腹诽,当然这话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说出来的。 “没事。”周冶想到刚刚郭昀那个吐槽的电话,面无表情地说。 “你先自己玩,我去回一个电话,马上就回来。”他越说越觉得现在自己有重色轻友的趋势了。 沈暄把瓶盖拧上,轻轻把水放在一旁,“好。” 周冶走后,沈暄看着小男孩又过来找自己,她两眼弯在一起,又笑了。 小男孩气呼呼地说:“姐姐,我不喜欢刚刚那个哥哥。”委屈巴巴的小奶音非常可爱,听得沈暄心都酥酥痒痒的。 沈暄认真地看着小男孩,说:“可是我很喜欢那个哥哥。” 小男孩好像有些伤心,扭过头去不愿意搭理沈暄了。 沈暄笑笑,这小鬼个头不大,脾气倒是还挺大。 小男孩大概是真的伤心了,自己把泳镜戴好,跑到一边玩去了。沈暄看着小男孩的背影,又环顾了一下四周,这个时间段泳池里竟然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小男孩的妈妈更是没有影踪。 她叹了一口气,后背倚在泳池边缘,手上还拿着周冶给她的拿一瓶水,视线时而不时还落在刚刚那小男孩身上。 沈暄偏过头,隔着玻璃看见周冶在打电话,他一边说一边踱步。 沈暄收回视线,揉揉自己发酸的脖子,甫一抬眼,就看见小男孩在深水区挣扎,扑打起大片的水花。 沈暄心里一惊,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好,小男孩手堪堪抓住泳池中央用来分泳道的浮绳,哭着喊救命。 沈暄打量了一下小男孩的位置,这孩子是真的不听话,再三警告他不要去深水区,可他还是去了。 沈暄来不及纠结了,她不去想自己究竟会不会游泳,也不在意那块的水有多深,她只知道这个小男孩她得救。 他周围没有别人了,她再不去他就真的要淹死了。 沈暄连忙戴上鼻夹,憋了一口气就冲小男孩游过去。当时,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想着游快点再游快点。 终于,她抓到了小男孩的胳膊,才看清,小男孩的鼻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掉了,怪不得他会溺水。 沈暄本来就瘦,身上也没什么力气,只能一手用力拖住小男孩,另一只手牢牢抓住浮绳来借力。 她心里发慌,水太深了,脚碰不到地,悬在半空,总是没有安全感。 “别怕,刚刚应该是呛水了,姐姐马上带你出去。”她便安慰着小男孩边打量着距离泳池边沿的距离。 沈暄咬咬牙,尽量保持冷静着问小男孩:“别哭,你告诉姐姐你能自己游过去吗?”她想把鼻夹给小男孩,让他自己游过去,泳池边沿直接就有上去的梯子。 可小男孩明显是怕极了,现在把沈暄当成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死死抱住沈暄的脖子,大幅度地摇头,表示自己对于游泳这件事的抗拒。 沈暄对小男孩的这种反应表示理解,她也是溺过水的人,明白这种畏惧感。她拍拍小男孩的后背,“没事没事,那姐姐带你过去。” 沈暄看了一眼,凭她的力气根本没有办法顺着泳池横着游过去,她遂决定竖着游。顺着浮绳游,还有个借力的东西,这也是一个保障。 沈暄拖着小男孩,借着浮绳一点一点往前移动。 可小男孩细皮嫩肉,这样顺着浮绳游,小男孩的身体总会和浮绳摩擦,他觉得周身都被弄得火辣辣地疼,哽咽着说:“疼。” 两人也游了一段距离,沈暄打量着路程也不远了,又看了看小男孩的胸前,确实被磨红了。她只好改变策略,决定托着小男孩游过去。 从一定程度上说,她还是在冒险,因为她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也高估了自己的运气。 沈暄托着小男孩,眼看着就要到终点了。 小男孩感觉自己的眼睛里进了水,想要擦擦眼睛,可是动作有些大,一下子将沈暄有些松动的鼻夹打掉了。 那一刹,沈暄觉得水已经灌进了她的肺里,她想要挣扎,可是水却不断往她的嘴里灌。她想要挣扎,可是还负重着小男孩,她好像又使不上力气。 沈暄不知道在那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时间里,小男孩经历了什么,反正她是绝望的。她像个浮萍一样漂在水中央,脚碰不到地,嘴里灌满了水,呼吸不顺畅。 沈暄头扎进了水了,她感觉自己大概是落了泪,临死的前一刻,她好像看见了沈安媛,年轻时笑得灿烂的沈安媛。 沈暄伸出了手,想去拉一拉妈妈,可面前的那张脸又变成了楚茵。 沈暄突然不想再挣扎了,竟然还挤出了一个笑。 死了就死了吧,她们来接自己回家了。 在她万念俱灰的那一瞬,一个强有力的胳膊将她从水里拉出来,她的头靠在一个坚实的肩膀上。 周冶迅速将她带上了岸,她还感觉到周围有人拉了她一把,然后就是耳边熙熙攘攘说是要叫救护车的声音。 沈暄跪坐在地上,双手捂住胸口,大口咳了起来,咳得肺和嗓子生疼,咳得大滴的眼泪不受控制地落在腿上,她才缓过劲儿来。 她泪眼婆娑地抬头,看着周冶阴着脸看着她,周遭的气压比她感觉自己濒死之前的还要低。 周冶蹲在她身前,轻轻帮她顺顺后背,低声问:“没事吧?” 沈暄手攥紧泳衣,摇摇头,想说话,可是嗓子却哑得像撕拉一样疼。 周冶看她是真的没事了,伸手帮她将眼角的泪擦干净,立起身,然后弯下腰。沈暄陡然感觉身子一轻,周冶把她公主抱在怀里。 沈暄紧张瑟缩地揽住他的脖颈,她耳朵贴在他滚烫的胸膛上,能感受到他强有力的心跳。而她头发上的水也打湿了他的胸口,打乱了他的呼吸。 他侧目,看见有人抱着小男孩往外跑,大抵是要送到医院。 周冶将她放在休息区的椅子上,有些粗鲁地用浴巾将她裹住,帮她倒了一杯热水。 沈暄接过热水,温度顺着杯子蔓延到她的心里。她此时此刻才真正地清醒过来,她还活着,正常的呼吸。而她爱的那个人,此时此刻正蹲在她的面前,看她小口小口地在汲水。 正在沈暄快要被死而复生后的幸福感包围,却被周冶的一句话拉回了现实。 “沈暄,你是不要命了吗?” 周冶压着嗓子,眉间像结了霜一样冷,眸子深得看不出什么情绪。 沈暄指尖抠了抠杯子壁,嘴唇嚅动,却发不出声音。她好像有些后知后觉地恐惧,肩膀开始抖起来。 沈暄想把杯子放在身边的茶几上,可能动作有些大,浴巾滑到了椅子上。她手悬在半空中,又想要把浴巾捡起来。 周冶本来打算对她发脾气的,让她长长记性,没有金刚钻就不要揽那瓷器活。可是见她这样子,他火气也散了一大半了。 周冶接过她手上的杯子,放在茶几上,又直起身来,重新把浴巾裹在她身上。 “去吧,冲一个热水澡,别再折腾感冒了。” 沈暄怔在原地一动不动,她单手攥住浴巾,谨防它再掉下去,而脚趾紧紧蜷缩在一起。 “周冶,谢谢你。”她由衷地道谢。 周冶咬咬后槽牙,还是忍不住要宣泄一下自己的脾气,“沈暄,我要是再晚回来一会儿,你是不是就要进icu了。” 他话说得恶毒,但也是事实。 沈暄像打了霜的茄子一样低下头,不言语,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周冶见她油盐不进的模样,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种无力感。他被气笑了,语气倒是软了下来,只是比往日多了认真。 “沈暄,见义勇为有底线,前提是你要保护好自己,懂吗?” 她抬头,就这样望着他。她倏地跑题了,想到了一个词来形容他。 一眼万年。 “嗯?”他努努下巴,发出悦耳的声音。 她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沈暄头发上的水又流了下来,周冶用手帮她把额头的水拭去,“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远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在乎你,所以你不能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 周冶说完便背过身去,沈暄只能看见他后背流畅的线条。 她很想很想问,这些人中也包括你吗?可话到嘴边,又无从开口。 周冶:“快去冲澡吧,别真的感冒了。” 沈暄说好。 周冶听着身后的动静,窸窸窣窣,他知道她起身了。听到门关闭的声音,他知道她进去冲澡了。 周冶低下头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他捻了捻指尖,那上面还沾了她脸上的水。 他大抵是真的要栽在她身上了,他想。 第21章 拥抱 周冶再见到沈暄的时候,她已经换好了自己的衣服。她的日常衣服不那么暴露,他觉得顺眼多了。 只是她的头发还是湿乎乎的,一绺一绺的黏在一起。随着她渐渐走近,周冶看见她那好看的桃花眼蒙了一层水雾,有点像精灵。 周冶跟电话对面的人简单交代了两句,便撂了电话,顺手把电话塞进了裤兜里,然后迈着大步走到了她面前。 “你换好衣服了啊?”沈暄有些惊讶于他的速度,比自己快上这么多。 她吃惊的时候说话习惯于张大嘴巴,小脸皱在一起更显可爱。 周冶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他单手插在兜里,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她:“你怎么没吹吹头发啊?” 沈暄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她捏捏自己的鼻子,“你说我今天是不是运气有些不太好。”她无所谓地耸耸肩,“浴室的吹风机也坏掉了。” 周冶收起嘴角的笑意,又想到刚刚她打的那个喷嚏,腹诽这姑娘别真在这感冒了。 他对沈暄招招手,言简意赅地说:“走。” “去哪啊?”沈暄连忙跟上他的步伐,走在他的一侧,抬眼就能看见他拧着眉头,左眉下那颗淡棕色的痣格外显眼。 “去吹头发。”他边说边从裤兜里摸出手机。 沈暄侧目打量着他的动作,男人有些烦躁地咬咬嘴唇,最终还是决定接通这个电话。 周冶临走之前还举手跟她示意了一下自己要去接电话,让她等自己一会儿。沈暄觉得等他也不是一件大事,毕竟自己洗澡的时候他一直在外面等自己。 沈暄听见他淡淡地叫了一声“妈”,后面他又说了什么,她就再也听不清楚了。 周冶对沈暄的家庭状况了解甚少,但是沈暄却对他的家庭状况了解得一清二楚。倒不是说她刻意托人打听,周冶的家庭只需要在网上搜索一下,百度就会告诉她答案。 周冶的父亲周毅是百毅娱乐公司的最大股东,早年和发妻范晔一路扶持、白手起家。可是男人一旦有钱,劣根性就会暴露出来,周毅也没有避免。 范晔得知周毅出轨的事情是通过网上,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自己信任依赖的丈夫居然和别的女人一同出入酒店被拍。 那年是2010年,网络远没有现在发达,但是周毅出轨的丑闻却传得家家户户人尽皆知,成为人们茶余饭后谈论的话题。 范晔一瞬间成为大家群嘲的对象。 可范晔一向是个性子比较强烈的女人,人也比较强势,她没有办法接受丈夫的背叛,遂当晚就和周毅提出了离婚。 周毅原本想挽留一下范晔,但是范晔宁愿一分钱不要也必须要离婚。周毅是个讲义气的人,他知道这事是自己的错,所以离婚时还是分了一大半的财产给了范晔。 两人离婚之后,范晔为了躲避舆论的影响,就带着正在上高三的周冶回了麦和老家。 那年,周冶17岁,放荡不羁,很快就成为班里男生追随的对象,更是许多女生仰慕的对象。 这些人之中,就包括沈暄。 回忆如墓,沈暄摆弄着手上的红绳,将自己从回忆中拉回来。她怕自己再想下去,那些不好的回忆又要来攻击她,将她死死包围住,让她连喘气都困难。 没一会儿,周冶就回来了,面带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啊,我这……” 沈暄以为他有事要忙,连忙说:“你着急就先去忙吧,不用管我了。” 她最害怕的就是给别人添麻烦,怕因为自己耽误别人的正经事。 “你着什么急啊,我还没说完。”周冶被她弄得哭笑不得,“我只是想说我这个电话打的时间有些长了,让你久等了。” 沈暄突然感觉自己耳根红了,她有些羞愧地低下头,抓抓自己的头发,有些后悔自己刚刚的冲动。 周冶笑意盈盈地盯着她一系列的小动作,觉得有意思至极。他又露出一惯的笑,不着痕迹地说:“走啊,带你去吹头发。” 沈暄咬咬唇,跟着他亦步亦趋地往前走。 周冶带着她来到了自己的休息室,他和这里的教练一样拥有一个自己的独立的休息室。 沈暄打量着这个不算太大的屋子,略带着吐槽的语气说:“要是门上挂一个牌,你就真成这里的教练了。” 周冶从柜子里掏出吹风机,“你还真想让我当教练啊!” 沈暄想去接他手上的吹风机,却被他给躲开了,他拍拍她的肩,让她坐在沙发上。他给吹风机插上电,打开暖风。 沈暄知道了他的意图,有些惊喜又略带紧张地咬住嘴唇。可她偏偏又想学着他的样子来逗她,于是她微微仰起头,将头靠在沙发背上,眯着桃花眼侧目看他。 “教练,还有帮忙吹头发这项工作吗?” 周冶不得不承认,沈暄这姑娘撩人真是一套一套的。校庆那天,非要点烟,现在又拿出这娇滴滴的语气来调侃他。 而她,好像还对自己的勾人之处丝毫不知。 周冶单手拢住她的头发,“啪嗒”一声把吹风机关掉。他俯下身,对上她澄澈的双眸。他们两个贴得很近很近,近得彼此呼吸交融。 沈暄紧张得呼吸不顺畅了,她只好抠住沙发沿,等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预想中的亲吻没有发生,反倒是他突然直起腰来,勾勾嘴角,“啪嗒”一声又将吹风机打开。 温热的风很快将她包围,她听见他在自己的头顶说:“我是个好‘教练’,对‘学员’一条龙服务到底。” 沈暄人刚刚从惊慌中缓过神来,她连忙抬起头来,不想再去看他。 可是周冶却说:“别乱动。”她只好又乖乖保持刚刚的姿势。 周冶见她乖乖坐好,熟练地帮她吹起头发来,她乌黑柔顺的发丝划过他的指尖,周冶想到了“娥眉顾盼纱灯暖,墨香瀑布荡衣衫。执手提梳浓情过,却留发丝绕前缘。”这首诗。 执手提梳浓情过,却留发丝绕前缘。 周冶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他这想的有些远了吧。 沈暄察觉到周冶愣在那,眨着大眼睛看着他,好看的睫毛像翩翩起舞的蝴蝶。 周冶回过神来,连忙松开她的长发,“我弄疼你了?”。 沈暄连忙否认,“没有没有,我就是看你不动了,看看你在干什么。” 周冶收回思绪,把自己别样的情绪压下心头,“没什么,你头发保养的不错。” 沈暄抿抿唇,有些骄傲地说:“我这头发没染过也没烫过。” 周冶对这个回答有些好奇,“你们女孩子不是很喜欢做头发吗?” 沈暄撇撇嘴,“你这话说得不严谨,可能大多数女孩子喜欢做头发,但是我还是觉得自然的最好了。自然美,反而经得起时间的历练,不是吗?” 周冶认同地点点头,“你说得对,什么东西都是自然的状态才是最好的。” 感情也是。 “对了,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教练?” 周冶扯着嘴角笑,她这是角色扮演玩上瘾了,教练教练叫个没完没了了。 “说。” 沈暄再度仰起头,“你这吹头发的技术挺熟练,平时没少给别人吹吧。” 她说话的时候掩饰着自己的情绪,其实她很想很想知道,他这么熟练的动作是通过帮谁吹头发练出来的。 她自虐式地佯装毫不在意的样子来问他,其实她心里怕极了,怕他的答案自己承受不住。 周冶好像能察觉到她的小心思,她已经把自己的别扭样写在了脸上。 他用淡淡的口吻解释:“平时回家的时候会帮我妈吹一下。” 沈暄默默低下了头,嘴角勾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我突然觉得自己还挺幸运的,人没被淹死,还能享受周教练亲自帮我吹头发的高级待遇。” 她小声嘀咕,可这话语却一字不少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你没被淹到,自己还挺骄傲的是吗?”她的头发已经吹的差不多了,周冶关了吹风机,他的话就这样清晰地传进了她的耳廓。 “我不是这个意思。” “还有,真把我当教练了,教练教练的叫上瘾了是吗?”他想到她刚刚说没淹死的语气就来气。 沈暄也不知道这人脾气怎么这么差,怎么突然间就变脸了呢? “把我当教练,那我说的话你听了吗,我让你自己注意安全你听了吗,自己没有那金刚钻偏偏要揽瓷器活,真的出事谁来负责?” 周冶合上嘴时自己都吓了一跳,他没想到自己会说出这么一长串话,还是带着关心的话。 他不动声色地收起眉眼间的怒气,拔掉吹风机,一下一下地卷吹风机长长的线。 沈暄站起来,鼓着勇气站在他的面前,手轻轻戳了戳他的拳头,“对不起。” 她知道他是担心自己的,所以这个道歉也是很诚挚的,不夹杂一丝杂质的。 刚刚吹干的头发还没来得及梳,就这样毫无章法地披在她的肩上。周冶垂眸打量着面前的姑娘,她瘦瘦弱弱的,还低着头一副认错的样子。细细看来,她的肩膀还是一颤一颤的,这是在怕他发脾气吗。 周冶刚刚积攒起来的怒火就这样消弭干净了,算了算了,自己看上的姑娘,还是得自己担待。 他捏捏她的肩膀,“原谅你了。” 沈暄抬起头来看着他,她顺手把落在脸上的碎发塞到耳后。 “周冶,我能抱抱你吗,好久没人这么关心我了。” 周冶叹了一口气,顺手把吹风机扔在沙发上,然后对着她敞开双臂。沈暄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努力嗅他身上的气味,感受着他坚实的胸膛和体温。 他今天大概还没来得及抽烟,身上没有烟草味,只有淡淡的洗衣液的清香。 沈暄吸了吸鼻子,觉得自己今天就像是做梦一般,她打死都不会想到自己能够抱着心心念念的人,依偎在他的怀里。 周冶收了收手臂,把她揽得更紧一些,他将头埋在她的肩窝,她的发丝像个顽皮的小孩一样粘在他的脸上,给他弄得痒痒的。 他听见她小声说:“谢谢你。” 周冶,谢谢你,填补了我心里的一部分空缺。 后来很多年后,经历了轰轰烈烈又回归平平淡淡的沈暄依然忘不掉这个拥抱。 这种劫后余生扎进深爱的人怀抱里的感觉,足够她回味一生。 第22章 月亮 那天,是他们第一次拥抱,抱了好久好久,久到让沈暄有一种忘我的感觉。她不去想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只想抱着他,就这样抱着他,抱一辈子。 这种静谧又温馨的气氛是被周冶的手机铃声打破的,他率先松开手,摊了摊手说:“抱歉,我先接一个电话。” 沈暄略显尴尬地点点头,她发觉自己的耳根愈来愈烫,好像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她缩回手,拂拂头发,连忙从沙发上拿起包,从包里翻出一根头绳,三两下简单扎了一个低马尾。 周冶这个电话倒是没有出去打,沈暄清晰地听见对面女人成熟又悦耳的声音,是范晔。 周冶终于犯了烟瘾,走到窗口处一下把窗户推开,江城十月份的风已经有些凉了,拂到他的脸上,他忍不住皱皱眉头。 这次,他倒是没有请示沈暄自己可不可以吸烟,大抵是每次他问她她都会同意的缘故吧。 他摸出一根烟,塞进嘴里,随后“啪嗒”一声,烟头便透出猩红色的火焰。 沈暄眯着眼看着那亮丽的火焰,露出了一个坦然的笑。 烟还没有抽完,电话就挂断了。周冶轻轻一动,累积的烟灰被散落在了地上。 沈暄看见他舔舔嘴唇,把还有半截的烟捻在了烟灰缸里。 “这次真的不能送你回家了。”周冶顶顶后槽牙,略显失望地说。 沈暄把包挎在身上,“没关系的,我自己坐地铁回去。” 周冶耸耸肩,“我妈前几天就一直喊我回家吃饭,这次要是再推脱,估计明天她就要上门来找我了。” 范晔离婚之后也没有再找别的男人,就这样一人过了大半辈子。周冶于她而言是全部的精神寄托,她和周冶约定不外出拍戏的时候周冶一周要回家吃一次饭。 周冶对这件事倒也不排斥,他能够明白母亲内心的那份孤单和寂寞。 可是上个月他和李子怡说清楚自己的心思之后,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后来周冶想明白了,是李子怡看他的眼神不对劲儿。 李子怡的眼神中明明依然透露着对他的爱,甚至还有一种莫名的自信,好似是觉得无论他在外面怎么“玩”,最终还是会和她在一起一样。 周冶想来,李子怡这自信大抵是源于范晔,一定是范晔和李子怡说了些什么,给她吃了定心丸。 意识到这种状况的周冶,就开始逃避回家吃饭这件事,因为每次他回去,李子怡必然在场。 回家,就等于鸿门宴。 他心知肚明。 沈暄咧着嘴笑,“你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想回家吃饭都不太容易。” 周冶对她的情况也知道了一些,尤其是上次她生日的时候跟自己倾诉她想妈妈了,周冶突然来了心思,问她:“那你要不要尝尝我妈的手艺?” 沈暄大吃一惊,拨浪鼓一样的摇头,“算了算了。” 他们俩的事,八字没一撇。只是近来几日,她才意识到他大概是有点喜欢她的。他们的关系,还没有亲密到他可以带她回家。 没名没份的事,沈暄不想做。 而且,他们之间的事,仅仅牵扯在他们两个之间就好了。 “瞧瞧给你吓的,有那么夸张。”周冶不着调地说。 沈暄轻轻捶了他胳膊一下,缅腆着说:“我社恐。” 周冶垂眸,“讲真的,你喜欢吃什么菜,可以跟我说,我让我妈给你做一份,我妈的厨艺还是不错的。” 沈暄闻言,突然觉得鼻尖酸涩,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涌上心头。她吸吸鼻子,挤出一个笑,“真的不用麻烦了。” 周冶也不勉强她,“也好,那咱们先走吧。” 范晔做的饭不止沈暄没吃上,就连周冶也没吃上。 事情的发生往往出其不意,猝不及防,就像万里无云的大晴天突然刮了一阵风,然后带来了一场滂沱大雨。 沈暄和周冶肩并肩刚出健身房的大门,还没来得及走下门口的那几节台阶,一道身影猛地从柱子后面窜了出来,立刻推开了沈暄,抱住了周冶。 这种情况他们俩人都没有预料,沈暄一个没站稳,直接坐到了地上。她迷迷糊糊地抬眼,就看见周冶牵制住那女子的手,不让她贴近自己。 周冶是真的恼火了,他在娱乐圈混迹这么多年,头一次遇到私生饭上来就死死抱住你,还要扒你衣服的情况。 他嘴里骂着:“你他妈的有病吧。”一边制止着面前疯子一般穿得花里胡哨的林悦,一边把自己被弄得皱褶的上衣抻平。 沈暄撑着地站起来,就看了周冶眉间的愠色,像挂了冬三月的冰霜一样。 她单手趁着自己的后腰,打量着林悦,问周冶:“她是?” 周冶没言语,倒是林悦先回答,“我是他老婆。” 周冶嗔笑一声,“你有病吧。” “周冶,我爱你,爱了很多年了。”林悦情绪很激动,手又开始张扬了起来,又要去环住他的脖子。 还没等沈暄上去帮忙,健身房的两个保安就出来牵制住了她。 周冶拍打了两下胳膊,好像沾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沈暄判断不出来林悦究竟是精神有些不正常还是真的对周冶迷恋很深,她依然张牙舞爪地说:“周冶,我爱你,爱你很多年了。” “你没事吧。”周冶低眉打量着沈暄全身上下,他看见她刚刚被推倒了,但是没来得及去关心她。 沈暄抱住胳膊,“没事。” 保安问周冶:“周总,这人怎么处理?” 周冶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他不喜欢“周总”这个称呼。这个称呼不过是被庇佑在周毅的光环下罢了。 周冶盯着刚刚发疯的林悦,现在倒是安静了下来,沉默着看着周冶,眼圈有些泛红。 周冶挑眉,“你是我的粉丝?” 林悦偏过头,似乎是觉得有些委屈,不言语。 周冶:“你今年多大?”林悦看上去年龄不大,也不知道成没成年。 “十七。”林悦说。 沈暄腹诽:这身打扮显得老气,可不像是十七岁。 在她的记忆中,十七岁应该是一个恣意张扬的年纪,少男少女的脸上挂的应该是明媚的笑。 保安见周冶没有言语,又提议:“周总,这小丫头性质恶劣,要不要报警。” 沈暄对保安的提议表示大大的赞同,她的第一反应也是报警。沈暄自诩不是个良善的人,她才不去想眼前的女子是否成年,她觉得错了就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她知道当今社会还有很多错了的人没有收到相应的法律的惩罚,所以她憎恶一切“原谅”“再给一次机会”这样的行为。 沈暄望着周冶,男人泰然一笑,“十七岁,应该回学校好好学习去。” 林悦低着头沉默不语,似乎是在反省自己的错误。 “你知道错了吗?”周冶又问。 林悦小幅度地点点头。 周冶叹口气,对保安说:“放了吧,这么大点的孩子,还不至于闹到警察局,知道错了就好了。” 保安只好松开了林悦的胳膊,解开束缚的她立刻像弦上的箭一样跑了出去。 周冶耸耸肩,对沈暄说:“走吧。” 沈暄觉得心里别别扭扭的,她仰起头问他:“为什么不报警。” “孩童而已,不至于太计较,她会悔改的。” 沈暄用深邃的眼神看着他,淡淡的没有什么情感地说:“要是我肯定会报警。” 周冶顿住脚步,“为什么?” 沈暄耸耸肩,眼睛有些茫然的目视前方,“如果她伤害了我,那我为什么要原谅她?” 她说这话给周冶一种错觉,觉得她就像是迟暮的老人,历经了沧桑,眼中没了光彩。 见周冶没言语,她突然笑出了声音,认真地看着他:“周冶,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恶毒的女人?” “没有。”他认真地回答她。 沈暄偏过头,大步地往前迈。 他说没有,但她不信。她就是这样,不像别的姑娘一般善良,她卑劣成性,甚至肮脏到了骨子里。有时候,她自己都鄙视这样的自己。 周冶追上她,双手扶住她的肩膀,“你不信我的话?” 沈暄有些烦躁,她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在这个问题上斤斤计较,她信与不信重要吗? “沈暄,我很认真地说,我就是觉得你是个挺好的姑娘。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你总给我一种很悲观的感觉,好像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可眷恋的了。” 沈暄脑子里的弦绷得紧紧了,他的每一句话都击在了她的心上,像沉闷的鼓,一下又一下。 “你说你自己恶毒,我不认同。你要是恶毒,在泳池里的时候应该坐在一边笑眯眯地看着那小鬼溺死,可你没有。每个人都是月亮,总有一个阴暗面,从来不让人看见。但月亮之所以是月亮,是因为她的光明。即使她有阴暗面,我依然喜欢她。” 沈暄脑子里的那根弦断了,她觉得自己的眼里蒙了一层水雾。他说的太虔诚了,让她觉得自己就是他心中的月亮。 “周冶。”她叫他的名字,“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觉得我不是那么差劲。 沈暄眸子比刚刚亮了很多,她忐忑地看向他,好像是拼命要辨别他最后一句话有几分真心的成分在。 周冶明显也怔了一下,他没想到自己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脱口而出说出“喜欢”二字。 “走吧。”周冶垂眸说,半虚着环住她的腰,带着她往前走。 “去哪啊?”她收回思绪,揉揉眼睛,他们好像不顺路。 周冶轻笑,“顺路把你送到地铁站。” 周冶和她亦步亦趋往前走,他望着有些发灰的天空,想他大概是真的爱上她了。 爱她,才愿意接受她的一切,包容她的一切。 好与坏,善与恶。 真正的意外是发生在停车场,停车场比室外暗了很多,灯光都是惨白惨白的。 两个人来到停车场,经过刚刚简短的谈论,沈暄觉得他们两个更近了一步,好像心灵能够碰撞出火花一样。 “你那个朋友很喜欢闹情绪吗?”周冶突如其来问了这么一句。 沈暄意识到他指的是乔年,立刻摇摇头,“乔乔她就是个神经大条,性格超级好。” 她把头发在发尾盘在了一起,扎成了低丸子头,凌乱又不失美感。 周冶明显有些不想相信,“你确定,那她怎么爱和郭昀闹脾气。郭昀说本来他们打算十月一去临冬玩,但是乔年好像是要加班,心情挺不好的。” 沈暄抿着唇笑,“有没有可能,这是人家小情侣之间的情趣?” 周冶拧着眉,觉得后背发麻。 沈暄笑盈盈地说:“人家的事,你怎么知道的一清二楚?” 周冶深呼一口气,“我也不想知道,奈何不了郭昀总是给我打电话吐槽,今天在健身馆就说了半天。” 沈暄这才意识到,原来游泳的时候,他一直都在跟郭昀打电话。 两个大老爷们打电话,这么想来,也是为难周冶了。沈暄腹诽。 两个人正聊得热火朝天,突然一桶油漆向周冶泼来。沈暄反应倒是也快,立刻挡在前面推了周冶一把,两人倒在了地上。 周冶纳过闷儿来,捏了捏沈暄的胳膊,不顾周身的酸痛扶着她起来。她的衣服上大半都沾了深蓝色的油漆,幸好反应快,头上没沾多少。 她刚刚挡在他前面是潜意识的,没有经过大脑的思考,没有去权衡利弊。 她爱他,跟着本心就是要护着他。 油漆味道很呛人,沈暄被弄得流出了眼泪,连连打喷嚏。 周冶看见肇事者的脸的时候,一阵懊悔感涌上心头。他恨啊,他刚刚就应该报警的。 林悦明显知道自己做了错事,他在周冶的眼中看到了憎恶。不,他那猩红的双眼分明充满了杀意。她突然间腿软了,好像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过分了,拔腿就要跑。 周冶惦记着沈暄,没有亲自去抓林悦,直接报了警。 周冶跑到车上,拿出纸巾、毛巾,连忙帮沈暄擦油漆。 她眼圈有些红,似委屈非委屈地对他说:“等到她懂得悔改的时候,可她就算后悔了,却未必会改。” 周冶不言不语,立刻带她折返回了游泳馆,让她冲了个澡,洗干净身上沾染的油漆。 沈暄裹着浴巾出来的时候,像是一个霜打的茄子,她光着脚,眸色略深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他。 沈暄舔了舔嘴唇,说:“我的衣服不能穿了。” 周冶打开自己的衣橱,给她找了一件自己的衬衫。他把衣服递到她手上,“你先穿一下吧。” 沈暄伸手接过,她能闻到衣服上淡淡的清香味,是他身上一贯的味道。 她便知道,这衣服,他穿过了。 沈暄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言语,换上了他的衣服。 衣服不合身,一个衬衫都能当裙子穿了。 周冶看着她笔直的小腿,喉结滚动,“委屈你了。” 沈暄摇摇头,说自己想回家。 可周冶不放心,还是把她带到了医院。这油漆味道刺鼻,他怕油漆中含有甲醛。 在医院,乔年抓紧赶了过来,她看了周冶一眼,“都怪你!” 周冶也不介意乔年的恶劣态度,沈暄现在这个样子确实都怪他。 “你能不能有点良心,暄暄她那么喜……” “乔乔。”沈暄堵住她的话,“谁也不怪。” 乔年看了她一眼,把刚刚的话憋了回去。 周冶也很自责,他知道沈暄喜欢自己,他也接受了自己对她有好感。可他怀疑自己,面对这陌生的感情,他能给的又有多少呢? 医生的出现终于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好在,这油漆的成分比较安全,沈暄的皮肤也没有大面积沾到这东西。清洗干净,医生叮嘱了一些,便让他们回家了。 两人坐在车上,周冶率先开口,“这次是我的错。” 他误判了,觉得林悦不过就是个十七岁的孩子,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 沈暄觉得自己浑身还是沾满了油漆的味道,有些恶心,打开了窗户,眼睛看着外面,没吱声。 “还有,谢谢你。”他知道这桶油漆是冲他来的,是她挡在了他的前面。 沈暄扭过头,对他说:“我愿意做月亮。” 月亮,有阴暗面,但是却愿意为你折射太阳的光芒。 第23章 热搜 当天,周冶没有回家吃饭,他把沈暄送回家之后又去了趟警局做笔录。 从和警察的简单聊天中,周冶才知道那女子叫林跃。 据林跃口述,她是周冶的粉丝,从周冶刚进娱乐圈就已经喜欢他了,这一点倒是和林跃大喊着“我爱了你很多年了”无异。 但是周冶很好奇的一件事就是林跃怎么知道他在洪都健身房的,这一点至关重要。 林跃等着他们出来的时候突然扑出来,而后在停车场又准确地找到了他的停车位。这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做坏事提前踩了点一样,时间和地点都准确无误。 可当周冶提出这个疑问的时候,林跃一口咬定只是巧合。她说自己是偶然路过看见周冶从健身房出来,因为太喜欢周冶了,便在冲动之下扑了出去。至于停车场的事,完全是因为因爱生恨,想要报复周冶一下,恰好停车场旁在刷油漆,她便偷了一桶油漆。 警察在调查的时候看了监控,发现林跃所陈述的时间线是对的。林跃确实是一条线从健身房门口直接去了地下停车场,在中途偷了一桶油漆。 周冶听到这个结果点了点头,他在纸上签了字,站起身来,在临出门之前和林跃对视了一眼。 林跃嘴里好像还咀嚼着口香糖,脸上挂着得意和不屑,两条腿搭在一起不停地在颤动,样子挑衅极了。 她看周冶的表情没有了刚刚做错事时的畏惧,也没有一丝懊悔。反而,有种未成年人无所谓的笃定。 周冶满肚子火气,收回视线,他突然想到沈暄说的那句话,“可她就算是后悔了,也未必会改”。 他突然有种无力感,看林跃那个样子,总觉得这是一场预谋。表面上看一切都能解释得通,可他心里还是存疑。 他大步迈下台阶,抬头望天,天色已经黑了。他眉头紧锁,拉开车门坐在车上,车上还充盈着油漆淡淡的刺鼻的味道。他掏出一支烟,点燃,手肘搭在车窗上,吞云吐雾。 他想,幸亏有法律,能让林跃得到应有的惩罚。 一支烟还没有抽完,他的手机倒是响了起来。周冶揉揉太阳穴,掐掉烟,接了电话。 “喂。”他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他的眸子格外的深。 李子怡扯着嘴角率先开口,“我不是来催你回家吃饭的。” 她先发制人解释了一番,倒是显得周冶刚刚的态度有些小肚鸡肠了。周冶睁开眼,把手肘收回来,“怎么了?” 李子怡叹了一口气,“你又上热搜了。”她听周冶这话就知道他还什么都不知道。 周冶闻言,明显察觉到自己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他知道这热搜一定不是像往日一样的花边新闻,十有八九是今天林跃的事。 李子怡见他没吭声,继续自顾自地说道:“你和那个女人被泼油漆的事情被人发到了网上。” “行,我知道了。”周冶敛住笑,用无所谓的口吻说,随后便挂了电话。 李子怡看着手机屏幕渐渐熄灭,紧紧咬住嘴唇,她没想到周冶这么快就和沈暄在一起了。 她没和周冶说,网上还有一张他环着沈暄腰的照片,这过度亲昵的动作让李子怡真正有了危机感。 往日周冶那些乱七八糟的新闻她不在乎,因为她也知道十有八九是炒作。网上的照片再多,也不过是局限在吃个饭开个车门,倒是没见到他搂着别人的腰。 李子怡想起第一次在超市见到沈暄的场景,那时的沈暄甚至有些手足无措,腼腆至极。她李子怡都不屑来搭理沈暄,可是现在这样,难不成周冶这个浪子真的动了情。 李子怡觉得脑子像生锈了一样,她相信周冶会浪子回头,但是他回头的那个人应该是她啊。 她将指甲紧紧攥在手心里,双肩紧紧绷在一起。 她想,要是周冶真的喜欢沈暄,那她也是要祝福他们的吧。 周冶点开微博热搜,发现除了说私生饭的事情,就是谈及他的新恋情曝光的事。 他看着沈暄和他的照片被人发到了网上,这次网上的舆论风向难得一致,除了痛斥林跃作为一个私生饭的过分行为,就是分析他和沈暄恋情的,甚至有人拿出了上次他和沈暄的热搜照片进行对比,推测两人已经在一起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正盯着热搜深思,沈暄的消息就跳了出来。 沈暄:【你知道热搜的事情了吗?】 周冶:【看到了。】 沈暄:【怎么办?】 周冶揉揉太阳穴,【我联系人撤一下热搜。】 他知道沈暄既然问他这事该怎么办,就说明她不喜欢被挂在热搜上的感觉。 沈暄确实也是这么想的,乔年告诉她她上热搜了之后,她觉得整个人头都大了。她不喜欢被放在网上任人指点分析的感觉,就好像自己没穿衣服被拉到了众人的面前。 沈暄本人性格腼腆,佛系。乔年说她有时就像古代的那个隐士,应该住到深山老林去。她不喜欢暴露在众人面前的感觉,也不喜欢和别人分享她的日常。 沈暄自从写小说以来就开通了微博,但是除了必要的小说宣传,她从来没在微博上发过有关她个人生活的东西。有读者在评论区吐槽这事,她只是回复专注作品本身就好了。 沈暄:【麻烦你了。】 她知道撤热搜要花不少钱的。 周冶:【不麻烦,本来这次就是我连累了你。】 周冶感觉很愧疚,沈暄是一个素人,不应该牵连到网络上,这对她的生活也会造成一定的影响。 周冶只好又去找周毅,周毅好像对这件事早有预感一样,似乎就是等着他这个电话呢。 周毅说:“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的。” 周冶轻笑,“您什么都知道。” 周毅丝毫没有愠色,“照片里那姑娘还不错,什么时候带回家来让我见见。” 周冶拧着眉头,“您想多了。” “周冶,你是我儿子,我能不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 周冶心头涌上一股烦躁,“您能不能不要什么事都想要来干涉一下,我警告您不要去打扰她的生活。” “你看你,还不承认,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倒是先护上人家了。”周毅叹口气,“这么多年,你就是对我有偏见,你扪心想一想,我什么时候干涉过你的私人生活。” 周冶阴翳的眉头展开,确实是这样,周毅除了念叨着老了以后把百毅娱乐公司给他,没有干涉过他别的事。相比较而言,但是范晔对他的私事插手较多。 “行,我知道了。”周冶吊儿郎当地说。 周毅笑,“我儿子动心了。” 周冶嗔笑,“爸您想多了。” 他不想在别人面前承认这件事,尽管他对自己得到感情已经心知肚明了。 周毅默然,答应会帮他把热搜撤了就挂断了电话。 周冶发动引擎,将方向盘打死。他问自己:他喜欢一个人,表现得这么明显吗?怎么好像全世界都看出来了。 周冶不知道,没有真正喜欢过别人的人,突然喜欢上一个人就会献上自己所有的热情,他的小行为会暴露他的心思。 尽管他在极力掩饰着,可是熟悉他的人都能看出他周遭散发出的粉红泡泡。 百毅娱乐的公关能力很强,热搜很快撤下去了。 只是很少人注意到,有一个名为“看不见的魔鬼”的账号在微博上头头是道地分析了周冶和沈暄的恋爱经过,甚至还附上了几张照片。 要是周冶或者是沈暄看到照片就会发现,这几张照片都是源于九月十六同学聚会的时候。 可惜那时,没有人注意。 沈暄回家又重新洗了一个澡,她裹着浴巾出来,用指尖在衣服篓里挑起刚刚脱下去的周冶的衬衫。 衬衫很干净,沈暄把衣服拿到鼻前嗅了嗅,还是有一股油漆的味道。 她不自觉把眉头锁在了一起,犹豫了一番,她终究还是戴上了橡胶手套,把洁白的衬衫放到了盆里,然后一把一把地搓洗了起来。 沈暄把衣服拧干然后放到阳台晾好,回到卧室碰到手机才发现刘静给自己打了两个电话。她抽出两张纸巾把手擦干净,然后回拨了过去。 “刘姨。”沈暄捏着酸疼的脖子坐在了椅子上。 “暄暄,新闻上那个是不是你啊?” 沈暄闻言,神经末梢都警觉了起来,她扯着笑问:“什么新闻啊?” 刘静吸了一口气,“就今天被泼油漆的那个,我和你楚叔我们两个怎么看怎么都觉得那人就是你。” 刘静是在看超市的时候看到的热搜。 她和楚城建年纪大了,不怎么玩手机搞年轻人冲浪的那些事了。 当时是有几个高中生来超市买东西,这几个孩子叽叽喳喳谈论着这事进来的,他们都是麦和一中的学生,自然认识来演讲过的沈暄和周冶。 高中生忙着挑东西,就顺手把手机放在了柜台上,当时手机上正显示着热搜的页面。刘静随意一瞥就认出照片上的人是沈暄,她心里像被雷劈了一样。 她主动问高中生是到底是怎么回事,高中生也是道听途说,言语上难免夸张化,这让刘静更急了。 刘静和楚城建说这件事,楚城建看着热搜上两人的合照冷笑了起来,对沈暄的安危无动于衷。 刘静见楚城建这种态度,又怕把他惹急了。于是犹豫很久,她偷偷地给沈暄打了这个电话。她把沈暄当半个女儿养大的,自然是要关心的。 沈暄“害”了一声,“您肯定是看错了,我今天一天都没出门,怎么可能被泼油漆呢。”她用手指敲打着桌面,发出“噔噔噔噔”有节奏的声音。 “暄暄。”刘静突然泛起了哭腔,“你一个人在江城生活,我不放心啊。你也甭骗我了,我知道那照片上就是你。” 沈暄也感觉鼻子酸酸的,她不自觉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阳台上,看着楼下华灯初上,耐心地解释。 “刘姨,您,和楚叔,不用担心我,今天就是个意外。而且人家也不是冲着我来的,我是无缘无故被连累的。”她语气很平淡,竭尽全力来安抚刘静。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你说你一个人在外面,没亲没故的,我真的不放心。” 沈暄舔舔自己的嘴唇,“刘姨,您真的不用担心我,我自己在这边挺好的,您和楚叔也要照顾好身体。” “诶,我知道了。” “那你旁边的那个人是周冶吗?”刘静小心翼翼地问。 她的感情复杂,夹杂着怨恨、不甘、诧异。 沈暄有些紧张,手指在玻璃上画圈,她撒谎说:“不是他,只是有些像罢了。” “嗯。”刘静沉下心来,又嘱咐她好好照顾自己。 撂了电话,沈暄又转给了刘静一笔钱。 有些恩情她无以为报,只好,也只能用钱来抚慰了。虽然她知道,对于刘静来说,钱不是最重要的。 第24章 地瓜 事情的转折是在十月一假期之后,乔年终于可以轮休了。面对一年从头忙到尾的状况,乔年对这难得的五天的连续假期非常重视。 她和郭昀说了这事之后,两人当机立断要去旅游,目的地还是一早就打算好的临冬。 临冬距离江城不算太远,郭昀刚提议坐高铁过去,就突然被乔年打断了。 乔年倏地想到了当初沈暄可怜兮兮地说她喜欢上了周冶求她帮帮她。乔年知道沈暄虽然看上去佛系还有些腼腆,但是心里其实固执极了,她很少求人了,所以这个忙乔年得帮。 乔年自然地环住郭昀的胳膊,娇滴滴地问:“能不能带上暄暄一起?” 郭昀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我们二人世界,你带个电灯泡干嘛啊?” 乔年嘟嘟嘴,松开他的胳膊,“那你把周冶也叫上,让他俩做个伴不就行了。” 郭昀这时反应过来乔年的目的了,点点她的额头,“你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乔年扑到郭昀的身上,小手在不断地戳他的腹肌,“可以不,可以不?” 郭昀爱极了乔年这般小女人的撒娇的模样,立刻服软了,“这我可说不准,我得问问周冶。” 乔年乖乖地点头,附和着说:“你快去,你快去。记得跟他说暄暄也去呦!”她边说边从郭昀身上起来,推推搡搡地赶郭昀去对门。 郭昀拿她没办法,宠溺着说:“你都没确定沈暄去不去呢,就让我给周冶画大饼。” 乔年摆摆手,拍拍自己的胸脯,“我保证,暄暄一定会去的。” 待到郭昀把门关上,乔年才从沙发上窜起来,连忙给沈暄打电话。 沈暄前一阵子卡文严重,现在好不容易文思泉涌,突然被人打断,她忍不住皱紧眉头,不情不愿地摸到了手机。 “乔乔。”沈暄有些哀怨地说。 乔年才不管她现在什么情绪,特意压低了声音像做贼一样说:“明天我和郭昀要去临冬旅游,你也跟着我一起去。” 沈暄第一反应和郭昀一样,“你自己玩去,非拉着我这个电灯泡干什么啊?” 乔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啧啧”了两声,“本姑娘甜甜蜜蜜的二人世界还真不想带你,但是奈何当初某人求我说让我帮帮她啊。”乔年故意怨声载道地说。 沈暄立刻警觉起来,她扶着桌沿站了起来,从阳台上望着楼下车水马龙的景象,“你不会……” “没错,本姑娘已经差遣男朋友去叫周冶了。”乔年得意洋洋地说。 “那周冶说他去吗?”沈暄手握住窗帘,微微用力,窗幔随着她的力道一动一动的。 “你这聪明的人今天脑子怎么钝住了呢!”乔年气得呲牙咧嘴,“不管你去不去,你现在都是已经决定要去了。如果周冶问你,你也要说你确定会去临冬,这样他才可能去。而且,如果周冶不去的话,你想去我也不带着你。” 沈暄眼睫下垂,嘴角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她听见自己说:“那他应该是会答应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得自信。可能是盲目自信,也可能是源于女人的第六感。 周冶已经开始喜欢她了,她不是已经感觉到了吗? “行了行了,不说了,一会儿郭昀该回来了。我现在要抓紧收拾东西了,和男朋友出去玩喽。” 沈暄听着乔年幸福的话语,嘴角的笑容终于荡漾开了,“知道了知道,瞧你的样子,真是女大不中留。” “我乐意。”乔年笑嘻嘻地说。 和郭昀在一起后,乔年才明白原来一段健康的恋爱会让人回归小孩子的状态。在郭昀的面前,她永远是最真实的状态,有时候还故意吵吵闹闹,可是他从来不嫌她烦。 他一般都静静地挂着笑容看着她,在她需要的时候来附和她。 真是应了那句“她在闹,他在笑”。 乔年盘着腿坐在沙发上得意洋洋地笑,听见了敲门声,她撇撇嘴,心想:这个郭昀又不带钥匙。 她没穿鞋光着脚就走到了玄关处,拉开门刚要抱怨,就看见了站在了郭昀身后的周冶。 乔年对周冶没有什么好感,挑着眉问:“你怎么来了?” 郭昀倒是先替自己的朋友解释了起来,“他决定去临冬,所以想来商量一下怎么走的问题。” 乔年点点头,“那快进来吧。”她察觉到周冶的眼神,不好意思地蜷了蜷脚趾,有些后悔自己刚刚没穿鞋出来。 郭昀显然也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立刻蹲在了她面前,“又不穿鞋。” 乔年舔舔嘴唇,看着周冶,有些不好意思让郭昀背她。但是她不穿鞋的最初目的确实就是想让郭昀背背她,她知道郭昀见她不穿鞋一定会背她的。 周冶倚在门口挑着眉,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他倏地轻笑,“快上去啊,挡路了。” 乔年被气得耳根发热,不言不语爬上了郭昀的后背,将自己染了一层火烧云的脸埋在郭昀的后背上。 乔年偷偷骂:暄暄你什么眼光,看上了这么个…… 她想了半天,还是决定用“厚脸皮”来形容周冶。 周冶耸耸肩,看着郭昀颠颠身子,把乔年背到了沙发上,自己便拉上门进来了。 可能是知道乔年对他的意见不小,他也没去讨人嫌,人抱着胳膊站在电视前,连沙发都没坐。 周冶缓缓开口,“那就坐飞机吧。” 乔年拿出手机,“有没有一种可能,机票卖光了。”她皮笑肉不笑地说。要是机票没卖光,她也不至于和郭昀讨论要坐高铁的事。 郭昀叹了一口气,“还是高铁吧,回来再坐飞机。” 周冶耸耸肩,“我没意见。” 郭昀又看乔年,乔年摇摇头,“我也没意见。” “那沈暄呢?” 乔年和周冶异口同声地说:“我问问。”两人齐齐地举起手机。 乔年把手机扔在沙发上,“那你问吧。” 周冶哼笑,犹豫了两秒,决定直接打视频电话。自从那天泼油漆的事情后,他还没有看过她。这么想来,已经过了五日了,一只手都快要数不过来了。 周冶发觉,原来他这般思念她啊。 沈暄听见手机又响了,人立刻要炸毛了,她满脸阴翳,后悔自己刚刚没有把手机调到静音。 可看见是周冶打来的视频电话,她倒是像变脸一样,立刻露出了笑容,好看的桃花眼弯在一起,像两个月牙。 “在做什么呢?”周冶问她。他看着她素颜散着头发的样子满足地笑了。 沈暄把摄像头往电脑那边晃了晃,“在码字。” “刚刚我们三个讨论了去临冬的方式,你觉得坐高铁行吗?”明明坐高铁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可他还是想要征求她的意见。 站在一旁将两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的郭昀腹诽:周冶怎么有种要是沈暄想坐飞机,他能造一架飞机出来的架势啊。 沈暄除了汽车这种交通方式有些排斥外,别的倒没问题,她点点头,“都好。” 沈暄来过郭昀家,顺着摄像头一眼就认出来了,她问:“你是在郭昀家吗?” 周冶清清嗓子,“嗯”了一声。 “那你把手机给乔乔一下。” 周冶觉得自己的脸都绿了,不情不愿地伸手,郭昀连忙把手机递给在沙发上盘着腿的乔年。 乔年倒是被伺候得像个女王一样。 周冶看着郭昀那个屁颠屁颠的样子,冷笑一声,却无意中对上了乔年的双眸。乔年对着他吐了吐舌头,笑眯眯地接过手机,甜甜地叫了一声“暄暄”。 她在故意气周冶。 “乔乔,咱们出去玩的话,地瓜怎么办啊?”沈暄蹲下身摸了摸地瓜,地瓜喵喵地叫了两声。这声音似乎是在讨好它的主人,不要把它自己放在家里。 乔年锤锤自己的头,试探着说:“要不我问问我护士长,把地瓜放在她家寄养两天?”乔年在医院和科里的护士长周想的关系最好了。 她又念叨了起来,“可是护士长说她的猫比较暴躁,经常会和别的猫掐架,不知道地瓜放在她家会不会吃亏。” 沈暄一听猫还要打架,立刻摇头,“那还是算了吧。”她可心疼地瓜了,这小东西一看就不像能打得过别人的样子。 两人都开始犯愁了。 周冶突然出声,走到乔年的面前对手机另一端的沈暄说:“你要是信得过我的话,我可以找人帮你看几天地瓜。” 周冶对地瓜是有好感的,那晚去沈暄的家里,地瓜就一直在粘着他,好像发自内心地欢迎他来一样。 沈暄凑近了摄像头,“找谁啊?” 周冶轻轻咳嗽两声,轻声说:“叶晶晶。” 沈暄还没表态,乔年就先不乐意了,“你那个绯闻对象!”她连忙冲着沈暄说:“不行不行。”这不就相当于给周冶和叶晶晶制造机会了吗。 沈暄咬咬嘴唇,问周冶:“这样不会太麻烦人家了吗?” 周冶:“她最近也没拍戏,闲着也是闲着。” 乔年气不打一处来,周冶这个大渣男,居然要让他的暧昧对象照顾地瓜,还对叶晶晶的行程了解得这么清楚。 沈暄抿唇,“那就麻烦你了。” 周冶:“不麻烦。” 乔年面部扭曲在一起,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沈暄,脸上画满了问号。 沈暄笑笑,“我就先收拾东西了。” 挂断电话,周冶摩挲着手指上的戒指,“我也回去收拾东西了。” 乔年暗骂:狗男人,傻女人。 她啪啦啪啦打字,【你疯了吗,让他的暧昧对象帮你看着地瓜!】 沈暄:【他和我解释过他和叶晶晶的关系。】 乔年:【解释你就信了?】 沈暄盯着手机发笑,【我信。】 沈暄知道周冶既然敢这么淡定地说出叶晶晶的名字,必然是问心无愧的。 她把地瓜抱在怀里,念念叨叨地说:“地瓜,我要出去玩两天,你去漂亮姐姐的家里住两天哦。” 地瓜喵喵喵,不知道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第25章 秘密 打完电话的下午,沈暄正在收拾东西,她盯着新买的那双白色运动鞋发愣。一咬牙,还是装好塞进了行李箱。 倏地,手机响了。 沈暄扶着腰,说:“怎么了?” 周冶靠在车头,沉声说:“下楼。”他咬着烟头,“把地瓜也抱下来。” 沈暄立刻明白他是要带地瓜到叶晶晶家,不过周冶办事的速度确实很快,依照沈暄的想法,送地瓜这事怎么也得等到晚上。 沈暄抱着地瓜,“你稍等我一下,我得拿一下猫粮罐头什么的。”还得顺便换一身衣服。沈暄低头看看自己花白的吊带睡裙撇撇嘴。 “你要一起去吗?”周冶低声问。他手上的烟已经烧到了烟蒂处,风一吹,烟灰零零散散飘落到了地上。 沈暄抿唇,“我想再亲口和叶晶晶叮嘱一下地瓜的事情。” “那行。”周冶把烟掐掉,扔到了垃圾桶里。“那我上楼帮你拿东西吧。” 沈暄低头看看地瓜,爽快地说:“也行。” 她把手机扔在床上,然后蹲下身把地瓜放在地上,到橱子里翻出了猫包。她拍拍太空舱形状的猫包,无奈得对地瓜说:“地瓜,一会儿要委屈你了。” 地瓜绝对是一只叛逆的猫猫,一把它放进猫包里,它就喵喵喵叫个不停,满脸的不情愿。因为这个缘故,沈暄极少带它出远门。 话刚说完,周冶便敲门了。沈暄紧了紧自己的领口,把门拉开了。 两人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沈暄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烟草味,是她熟悉的味道。 这是周冶第二次来沈暄家,他站在门外扫了一眼,屋内的物品摆放没有什么大变化,她身上的衣服也没有变化。 沈暄笑盈盈地说:“你先进来坐一会儿,我还没收拾好地瓜的东西。” 周冶颔首。 周冶坐在沙发上,习惯性地翘起了二郎腿,他单手支着下巴,看着她帮他倒了一杯水。 沈暄把水放在他面前,“你先喝水。” 周冶眉眼锋利地盯着她看,他手搭在膝盖上,问她:“你不冷吗?” 江城十月份已经入秋了,尤其是这几天温度降得比较厉害。而她,在还没供暖的时候,仅仅穿了一件吊带裙。 还是一件很暴露的吊带裙。 沈暄有些后悔自己刚刚没有抓紧时间换上一件衣服了,她微微蹙起眉头,不知所措地紧了紧衣领。 周冶有些烦躁,他把火热的视线从她的身上离开。 沈暄以为他翻篇了,人逃也似的要往卧室跑,腿还没抬起来,他便又淡淡地开口,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沈暄,你。”他笑了笑,“还挺不长记性的。” 沈暄只觉得“啪”的一声,脑子里那根弦断了。她和他一样想到了他第一次来家里的那晚。那晚,他们闹得还挺不愉快的。 不过,临行前,他倒是难得善良地叮嘱她:“不要随便邀请不熟悉的男人进家门,也不要在男人面前穿得这么少。” 周冶把二郎腿放下,揉揉太阳穴,“快去收拾东西吧。” 沈暄反倒抬起头,她下巴微微扬起,有些倔强地说:“我以为我们已经算熟悉了。” 周冶拧眉,把茶几上的水拿起来,“我指的是后半句。” 沈暄脸刷的一下红成了火烧云,感觉身上都起了鸡皮疙瘩,“我先去收拾东西。” 周冶望着女孩儿把门关上,耸着肩笑了。他笑得很用力,差点被这半口水呛到。 他敛住笑,没出三秒,又忍不住笑了。他想到最开始遇见的时候,沈暄使出浑身解数撩拨自己的样子,腹诽:明明就是一只“菜鸟”,偏偏要装“英雄”。 不过,周冶发现他自己的心态真的是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第一次他提醒她衣服的事情,完全是出于“假好心”,他就是闲来无事,善良了一下而已。可是这次,他是由衷的。身为男人,他清楚男人身上的那些劣根性,所以不想让她受到伤害。 沈暄简单换好了衣服,顺便把地瓜的猫粮罐头都准备好了。她拉开门,就看见地瓜乖乖地趴在周冶的身上,眯着眼,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沈暄放下手中的东西,蹲下,她伸手摸了摸地瓜,仰头对周冶说:“它在你这倒是老实。” 周冶垂眸看着她,他觉得她的头发好像又长长了,都要垂在了地上。他手悬在半空中,想摸摸她的头发,还是把手收了回去。 他捻捻指腹,努力回忆她的头发穿过他之指尖的感觉,软软的,滑滑的。 “你家猫好像挺喜欢我的。”刚刚他不过就是坐在沙发上,地瓜就自觉地钻到了他的怀里。 “对哦,它好像喜欢你胜过喜欢我。”沈暄说这话的时候委屈巴巴的。她戳戳地瓜的尾巴,“负心汉。” 周冶轻笑,“这么幼稚,和一只猫瞎计较。” 沈暄直起身子,坏主意就来了。她把猫包拿到他面前,“既然地瓜这么喜欢你,那你就把它装进猫包里,然后带到车上吧。” 沈暄半靠在墙边,抱着胳膊,脸上挂着笑,安安静静地等着地瓜“造反”。可地瓜真是个“大孝子”,乖乖地喵喵两声,然后自己钻进了猫包。 沈暄看着周冶用修长的手指把猫包的拉链拉好,然后提起来,她满脸问号。 “走吧。”周冶暗笑。 沈暄任劳任怨地拿着猫粮猫砂,还有地瓜的玩具,问他:“地瓜为什么今天这么乖?” “可能是被我的美貌折服了。”周冶挑挑眉尾。 沈暄打量着他的眉眼,腹诽:确实可能。 两人出了门,全程沈暄都特别无语,她觉得地瓜就是个叛徒,在周冶的怀里一点也不闹。 周冶偏过头,撞进了她的眸子里,他伸手,自然地接过她手上的东西。 “不用,我……” “我来拿吧。” 沈暄捋捋头发,偷偷笑了。 沈暄坐在副驾驶,系好安全带,怀里抱着地瓜。她怕地瓜憋坏了,微微给猫包拉开了一个小口。地瓜的头从里面钻出来,沈暄摸摸它的头,地瓜倒是喵喵地叫了起来,挣扎着要突破猫包。 沈暄无奈地冲着周冶笑,“它不听我的话。” 周冶单手操纵着方向盘,“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在家经常虐待这小东西。” “瞎说。”沈暄立刻反驳,“我对它可好了。” 她暗骂:臭地瓜,负心汉。 周冶笑了,“要不然,你来开车,我抱着它。” 沈暄打了个哆嗦,攥紧安全带,连连摆手拒绝,“算了算了,我不太想开车。” 周冶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没作声。他轻轻用手摸了摸地瓜的头,“地瓜乖啊,一会儿你妈妈该生气了。” 地瓜倒是真的老实了下来,头在他的掌心蹭了蹭。 沈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俩倒是如胶似漆了。她哀怨地说:“我不是它妈妈。” “那是什么?” “是、姐、姐。”她一字一顿地强调。 周冶顶顶后槽牙,“行。”他轻轻捏了捏地瓜的鼻子,“地瓜要乖,听哥哥的话,要听姐姐的话。” 沈暄饶了半天才明白他这绕口令似的话的意思,笑了。 叶晶晶的家不太远,没一会儿就到了。 周冶拿着东西下车,说:“怎么直接上去就行了,她不方便下楼。” “她是怎么了?”沈暄追问。 “她要是下来,我俩没准又要上热搜了,外加一个你。”他顿了一下,“热搜词条就是,周冶在小区会两名女子。” 沈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那还是算了,我没有那么重口味。” “你说什么?” “没啥没啥。”沈暄连连摇头,她昨天晚上看了本大尺度的小说,思想都被“玷污”了。 沈暄跟着周冶到了叶晶晶的家里。出乎沈暄的意料,叶晶晶对她倒是很热情,自在地挽着她的胳膊让她进来。 沈暄环顾了一下叶晶晶的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奢侈,甚至还有些过于简单。简单到打破了沈暄对一个明星的固有印象。 沈暄接过叶晶晶的水,不太好意思地说:“地瓜这几天就麻烦你了。” “没关系,我最近没拍戏,在家待着也没什么事。” 沈暄还是不放心地瓜,又拉着叶晶晶交代了不少。倒是周冶在一旁看不下去了,“你不用这么事无巨细,她养过猫,一般的事都懂。” 否则,他也不会请她照顾地瓜。 沈暄“哦”了一声,低下了头,觉得心里有些酸涩。周冶对叶晶晶的一切事情似乎都了解得很清楚。 周冶半路接了个电话,暂时出去了一下。 叶晶晶有些激动地拉着沈暄的手,径直问:“你是不是也喜欢周冶?” 这个“也”字再一次刺痛了沈暄。但她不明就里,叶晶晶为什么这么兴奋。 沈暄轻轻往旁边挪了挪,冷冷地说:“不喜欢。”她语气不好,敌意很大。 叶晶晶紧紧攥住她正要撤回去的手,“我没有恶意。” 她舔舔嘴唇,娓娓道来,“我以前也以为我很喜欢很喜欢周冶,喜欢到比我的命还重要。可是我发现他喜欢上你之后,我好像就对他没有那些特殊的情感了。后来我反思了一下,我对他更多的是依赖和崇拜,因为他在我最难的时候帮了我。” 回想到以前,她眼中的光彩暗淡了下去。 “而且呀,这几年在娱乐圈还一直很照顾我。不过你可别信网上那些东西,周冶一方面是需要这个热度,另一方面故意在气他父亲。” 沈暄知道周毅的往事,自然明白了这话的意思。 “总之,周冶是个好人。” 沈暄看叶晶晶那张挂着笑的脸,突然间卸下了肩上的力气,卸下了对叶晶晶的防备。 沈暄想:周冶明明是个大坏蛋。 叶晶晶攥紧沈暄的手,“你知道吗,他喜欢你。” 沈暄发怔,“为什么这么说?” “喜欢一个人眼神藏不住啊。”叶晶晶有些得意,像窥探到大人秘密的小孩子,“我了解他,一下子就能看出来。” “那你能看出来我喜欢还是不喜欢他?”沈暄敞开心扉地问。 叶晶晶郑重地点点头,“你是喜欢他的,但是我总觉得你对他还有别的情感。” 沈暄心里一冷,干笑着坦白说:“你说得对,我确实喜欢他。” “那就快点把周冶搞到手啊,这么多年,我还没见过他栽在女孩子的手里呢。” 沈暄垂眸,“不急,有你这句话我就安心了,差一个小时机。” 叶晶晶拍拍她的后背,挤着好看的眉眼,“你们一起出去玩,这不就是一个好时机么!” 沈暄没应下也没拒绝,与她而言,她要做百分之百有把握的事情。 从叶晶晶家出来,周冶问:“你们俩居然还聊到了一起,都聊什么了?” “秘密。”沈暄歪歪脖子。 她倏地想起叶晶晶的眼神,问:“叶晶晶她是不是经历过什么不好的事啊?” 周冶攥紧拳头,然后慢慢松开,“这个圈子没背景,多少都得受点欺负。”他松开拳头,“算了,不说了,这毕竟是她的秘密。” 沈暄点头,她脑海里有了个雏形,隐隐约约猜个大概。 不过,秘密既然称之为秘密,必然是难以宣之于口的东西。既然有人努力要去守护,那就让它永远是个秘密吧。旁人只需要保护这个秘密,和秘密背后脆弱的人即可。 第26章 薯片 翌日,一早,四人就去了高铁站。 沈暄听到乔年的电话,便急匆匆地托着行李箱下楼了。周冶见她出来,从车上下来,很自然地接过她的行李箱。 沈暄笑笑,抬眼,乔年正趴在窗户前面对她傻笑,乔年对她招招手,“快来,暄暄坐后面挨着我。” 沈暄不自觉地看了一眼任劳任怨帮她把行李箱放到后备箱的周冶,然后拉开了车门。 坐在副驾驶的郭昀转过头来对沈暄简单打了一个招呼。 “暄暄,暄暄。”乔年连着叫了沈暄两声,激动地环住她的胳膊,“想死我了。” 沈暄才不吃这一套,轻轻怼怼她,“想我也不见你回家啊。” 乔年自从和郭昀在一起之后,时而不时就去郭昀家。再后来,乔年回家的次数就都屈指可数了。 坐在前面的郭昀闻言,不自觉地低下头,轻轻咳嗽了两声来掩饰尴尬。 乔年性格直爽,毫不在意地说:“我住我男朋友家怎么了?”她抠抠自己新做的美甲。 郭昀越过车座,伸手捏捏乔年的脸蛋,一脸宠溺的样子。 沈暄清清嗓子,“你俩,能别这么光明正大地秀恩爱不?” 周冶正在此时上了车,手打理了一下身上的灰尘,随意地问:“聊什么呢?” 沈暄像抓住一棵救命稻草一样,连忙对周冶说:“你终于回来了,省得我自己在这吃狗粮了。” 周冶提议,“要不你坐前面来。” 沈暄没吭声,倒是乔年先回答了,“暄暄就跟我坐后面。” “凭什么啊?”周冶揉揉自己的太阳穴。 乔年轻哼一声,小声念叨,“凭什么?”她挺挺腰板,突然笑了一声,“什么也不凭。” 乔年神经兮兮地拍拍沈暄,“那就让暄暄跟你坐前面呗。” 沈暄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么快就把她卖了。 乔年瞪着周冶,说:“郭昀,你坐后面来。” 郭昀立刻就要起身,沈暄连忙拦住他,“算了算了,我就坐后面了。” 周冶耸耸肩,哼笑一声,“系好安全带,咱们出发喽。” 乔年看看沈暄,对她一阵子挤眉弄眼,脸上写着“这么好的机会你都不好好珍惜”。 沈暄拍拍她的肩,用口型说:“知道啦。” 周冶开车的速度不减,没一会儿就到了高铁站。 沈暄嫌头发太长碍事,顺手从包里掏出一个鲨鱼夹,三两下就把头发盘起来了。 周冶看着她行云流水的动作,挑着眉赞扬,“这样也挺好看的。” 沈暄垂眸,不言。 周冶下车之前,特意戴上口罩鸭舌帽和眼镜。沈暄见他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问:“你这能确定自己不会被认出来吗?” 周冶摇头。 “那你还伪装成这样,不嫌憋得慌。” 周冶习惯性地点点她的额头,“这样安全性稍微高一点点。” 沈暄也拿他没办法,只好跟着傻笑。 停好车后,四人就进高铁站了。郭昀在订票的时候特意定了商务座,还特意定了两个邻座。 郭昀率先坐下,对沈暄说:“我得和乔乔坐一起。” 沈暄翻了个白眼,“你不用把我当作你的假想敌,我又不跟你抢座位。” 郭昀笑了,连忙拉着乔年坐下了。 周冶率先坐到他们后面的位置上,低头垂眸无所事事地摩挲着手中的戒指。等着沈暄在他旁边坐下,他问:“你要不要坐里面。” 沈暄看着他说:“好啊。” “你还真不客气。”周冶边起身边说。 沈暄乖乖地坐在靠窗户的一侧,眼睛盯着窗户外面看。 乔年举着手递过来两包薯片,“暄暄,给你吃。” 乔年是个不折不扣的吃货,因为怕路上无聊,特意在郭昀包里塞了一堆零食。 沈暄半起身接过那两包薯片,抱在怀里,撕开,拿了一块塞进了嘴里。 黄瓜味的薯片是沈暄的最爱,不过她平时零食吃的比较少。她又塞了一块进嘴里,然后把薯片举到周冶面前晃了晃,“要不要吃?” 周冶挑着眉,接过薯片袋子。 沈暄一脸懵,她本来就打算给他吃一两片,他倒是好,把一整包薯片都给她顺走了。 沈暄看着自己手上剩下的一包烧烤味的薯片,伸手戳了戳吃得正高兴的男人。 “那个,你能吃这袋吗?” 周冶没反应过来,薯片咬了一半,另一半直接掉在了腿上。 沈暄小手连忙把掉下的那块薯片捡起来,拿卫生纸包起来扔在了垃圾桶里。她动作有些急,不小心碰到了他某处,两人皆是一愣。 沈暄脸刷的一下彻底红了。 周冶被这该死的触觉折磨死了,他眼神深邃,攥住沈暄的手腕,咬牙切齿地说:“老实点。” 沈暄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又做了啥,舔舔嘴唇,把自己怀里那包烧烤味的薯片塞到他的怀里,掩耳盗铃地说:“那个,这包也给你吃吧,我不要了。” 沈暄一下一下地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手中抽出来,抱住自己的头靠在窗户上,假寐,不想去面对自己刚刚做的事情。 周冶轻笑一声,伸手把她挡着自己脸的手拉下来,沈暄誓死不从,紧紧抱住自己的头。 周冶那个放荡不羁的劲儿又上来了,他贴近她,几乎是伏在她的耳边说:“就你这细皮嫩肉的,我再攥一会儿,你手腕该红了。” 沈暄闻言散了口气,慢慢把手放下来了,不过头还是偏向窗户。 周冶挑着眉看着她笑,过了一会儿,把剩下的半包黄瓜味的薯片塞进了她的怀里,“给你这个。”他又晃了晃尚未开封的那包烧烤味的薯片,“我吃这包就行了。” 沈暄手伸进薯片包里拿了一片塞进嘴里,总觉得这黄瓜味的薯片没有那么好吃了,反倒味如嚼蜡。 反观周冶,除了刚刚事发那一刹那,他倒是云淡风轻的。 少晌,列车缓缓出发。 沈暄望着窗外的风景,无所事事地用手指在窗户上面乱写。 前面的乔年和郭昀腻腻歪歪的,笑声不断。 乔年手又伸到后面来,这次是递过来两个棒棒糖。她喊:“暄暄,接着。” 沈暄接过棒棒糖,随意分了一个给周冶,“喏。” 周冶压低声音问,“乔年怎么这么能吃啊?” 乔年不仅能吃,还练就了一双顺风耳。她闻言,立刻不高兴了,拧过身子来扒着椅子说:“你说谁能吃呢?” 周冶刮刮鼻子,直接选择无视乔年。 乔年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郭昀在那拦着,她绝对得冲到后面来和周冶理论一番。 “别气别气。”郭昀帮她顺气,下一句话立刻让乔年恨不得踢他两脚,“他说的也没啥毛病。” 乔年拧着眉头看郭昀,“你胳膊肘怎么往外拐啊,你不向着我,你向着外人。”她刻意加重“外人”这两个字,意在向周冶挑衅。 周冶慢条斯理地把棒棒糖拆开,“也对,你是他内人。” “内人”这两个字又取悦了乔年,她变脸也挺快的,“你嘴巴也不是那么讨厌。”话罢,就美滋滋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了。 沈暄也把棒棒糖拆开,塑料声一下一下传进周冶的耳朵里。他听见她说:“你倒是还挺迁就乔乔。”知道她爱听什么。 乔年自从和郭昀在一起,就被郭昀宠成了公主。乔年对郭昀也越发依恋,甚至恨不得立刻把郭昀绑到民政局车证。但她又觉得女孩子应该矜持一下,无论如何她都得郭昀给她一个正式的求婚。 也正因为乔年这份超级想嫁人的心,周冶的这个“内人”才成功取悦到了她。 内人,妻也。 周冶耸肩,压低声音说:“我就是不想和她掰扯这件事,怕浪费时间。” 沈暄笑了,“我倒是觉得乔乔这样挺好的,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像我,胃不好,吃什么东西都要先思量一番。”她像个泄了气的皮球。 “你的胃是从小就这样吗?” 沈暄也说不出她的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好的,在她的印象里,当年沈安媛的胃也不好,所以她大抵可能是遗传的胃病。 “大概吧。” 周冶笑着说:“我突然间想起一件事。你还记得参加校庆的时候吗,那时候你让我当你的代驾,还特意塞了我两个煎饼果子。你说煎饼果子是你朋友让带的,那人就是乔年吧。” 沈暄笑出了声音,答案尽在不言中。 “不过,什么‘代驾’啊,话说得这么难听,你那时候不是友善地帮助老同学吗?” “花言巧语。”周冶说她,“也对,人家代驾还有钱拿,我连钱都没有。” “你不是有煎饼果子吗?”沈暄索性按照他说的,花言巧语到底。 周冶大概是回味起那两个煎饼果子来,嘴角弯开,“味道还不错。” “你真吃了!”沈暄瞪大双眼,吃惊地说。 “不然呢?” 沈暄把棒棒糖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我以为你会顺手给扔到垃圾桶里。” “我像是浪费粮食的人吗?” 沈暄摇头,违心地说:“不像。”她舔舔棒棒糖,“不过话说,那煎饼果子真的好吃吗?” “你没吃过吗?” 沈暄再次摇头,“没咋吃过,也不觉得好吃。” 周冶思及那天沈暄信誓旦旦地说煎饼果子有多么多么的好吃,无奈地说:“敢情你那天是唬我呢。” 沈暄摆摆手,“睡觉睡觉。”她又把头偏向窗户外面,看着一闪而过的风景,感受着中国速度,她又想起了沈安媛。 沈安媛在世的时候,高铁远不及现在发达。那时候沈暄向往外面的世界,总说想要妈妈带自己出去看看。 沈安媛答应她有时间带她坐火车出去,可是这个承诺再也不会兑现了。 那时候沈暄向往外面的世界,其实是想找到自己的亲生父亲。可自沈安媛去世,她便也释怀了,不再去想探究自己的生父究竟是谁了。 想了一会儿,沈暄大概是真的累了,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连座位都来不及调,硬是把商务座坐成了普通座。 周冶见她头靠着窗户,轻轻地凑近了她一些,努力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 沈暄在梦中嗅到了一股熟悉的让人安心的味道,她贪恋地紧紧环住了周冶的腰,钻进了他的怀里。 周冶拂开她脸上的碎发,点点她的鼻子,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轻声问:“你究竟还有多少秘密呢?” 第27章 吃醋 沈暄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一觉睡到了临换乘前,她迷迷糊糊大概睡了得有三个小时。她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周冶的怀里起来,垂眸,发现自己的手还紧紧攥着人家的手。 沈暄面露尴尬地松开自己的手,收拾自己的头发,她睡起觉来大概不老实,头发也被弄得乱七八糟了。 周冶盯着她手腕上的红绳,想起她睡着的时候自己抑制不住好奇心看了一下这根她视若珍宝有些褪色的红绳,只见上面挂了一个桃木,桃木上歪歪扭扭刻着“平安”二字。 他收回思绪,活动活动自己的肩膀,捏捏被她枕了一路的腿笑着说:“你终于醒了。” 沈暄觉得亏欠,自己压了他一路,便伸出小手来帮他缓解疼痛。她力气不大,一下一下地帮他捏胳膊放松,拨动着他的神经。 而她,也能感受到他有力的肱二头肌。 周冶倒是享受,闭着眼睛,满脸怡然。 沈暄瞥了一眼周冶的椅子,“你就这样坐了一路啊?” 周冶眼睛都没睁开,“不然呢?” 沈暄愧疚更甚,他这一路估计一点都不舒服。不过沈暄想到他是为了迁就自己委屈了一路,心里泛起了涟漪。 “不好意思啊,其实你就不应该管我。” “我不管你等着你睡落枕吗?” “好吧。”沈暄只好更用力地帮他揉揉胳膊,以此来弥补自己耽误了人家一路。 “轻点轻点。” “哦哦好。”沈暄放松手上的力气。她又问他:“你要不要喝水?” 周冶闭着眼睛点头。 沈暄把水拧开,然后举到他面前,他才睁开眼。他垂眸看了她一眼,接过水,喝了两口,又把水还给她。 周冶看着沈暄低头拧瓶盖的样子,爽朗地笑了。他觉得胳膊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心理还获得了巨大的满足感。 值了,难受一路也值了。 眼看着要换乘,郭昀不得不把乔年也叫醒了。乔年一路上睡得不错,她是把椅子调好才睡的。但是她的起床气很大,硬是攥着郭昀的袖子不松开。 “乔乔,起来了,下车了。” 乔年嘴里嘟嘟哝哝地问:“为什么我们不坐飞机。”她拉长嗓音,哀怨地说,“从江城到临冬,坐高铁得八个多小时,中间还得换乘。” 郭昀耐心地说:“主要是最近江城飞临冬的机票都卖没了,我们没有办法啊。” 乔年坐起来,像个考拉一样挂在郭昀的身上,环着他的脖颈吐槽说:“造孽啊。” 想起自己要坐这么久的高铁,乔年便来气,心里又骂了一万遍狗医院的排班破坏了她的旅游计划。 列车缓缓停止,车上的乘客急急忙忙地下车。 郭昀看了眼手表张罗着说:“咱们先去吃顿午饭,要是还有时间就再随便溜达溜达。” 众人说好。 他们随便找了一家拉面店。 “清真拉面。”乔年念叨着。 三人跟着周冶这个“定时炸弹”当然是以小心谨慎为准,否则,轻则上上热搜,重则这场旅行直接泡汤。 四人找个了偏辟的角落,周冶才把他那口罩和眼镜摘下来。 沈暄怎么看他那眼镜怎么觉得奇怪,伸手一摸才发现其中的奥妙。她笑说:“闹了半天你这副眼镜是糊弄人的啊。” 周冶支着下巴,“就是糊弄人的。” 沈暄把手指穿过镜框,指腹顺着镜框的内边缘转了一圈,然后把眼镜推到了原位。 周冶解释,“我不近视,不能真找个有镜片的眼镜吧。” “嗯嗯,周导说得都对。”沈暄伶牙俐齿地回他。 四人点完餐便等着,沈暄无所事事地玩手机,突然听见有人叫她。 “沈暄,是你吗?” 沈暄偏过头,看见了一个戴真眼镜的男人。她有些难以置信地说:“东阳哥。” “真的是你啊。”岳东阳满脸惊喜状,“你怎么在这?” 沈暄又看看乔年,“我和乔乔我们去临冬玩一圈。” 岳东阳看向乔年,乔年简单地像招财猫一样招招手打了个招呼。 乔年和岳东阳虽说不太熟,但当年上大学的时候,岳东阳可没少出现在沈暄的身边,久而久之就都认识了。 郭昀压低声音问:“他谁啊?” 乔年看坐在自己对面的周冶,笑眯眯地说:“暄暄的护花使者。” 周冶对岳东阳这人有印象,同学聚会上见过一面,那时岳东阳喝醉了,还有些失态。不过今天见他穿着西装整整齐齐的样子,倒还是有几分人模人样。周冶腹诽。 “你呢,这是去哪啊?”沈暄问岳东阳。 岳东阳笑,“我去广州办个案子。” “你这律所经营的不错呀,案子都办到广州啦。”沈暄由衷地赞叹。 “都是些小案子。” 见两人你一来我一往聊得不错,周冶有些烦躁,掏出手机打开了游戏。 “你饭点了多长时间了?” 沈暄一愣,“刚点完。” “那估计也得等一小会儿,要不你去我那边坐一会儿?”岳东阳提议。 沈暄抿唇,“好啊。” 沈暄说完这句话,周冶手机传来了一声“gaover”。 周冶顶顶后槽牙,翘起二郎腿,把手机扔在了桌子上面。 沈暄扫了周冶一眼,便跟着岳东阳走到了另一个座位。 岳东阳的面条只吃了一半,明显是看到沈暄特意停下来的。他笑了两声,嘴上念叨着:“这家面条还不错。” 沈暄点点头。 岳东阳说:“我们好像挺久没见了。”他摘下眼镜揉揉眼睛。 沈暄眉眼弯在一起,笑盈盈地玩笑说:“东阳哥,每次见面你都会这么说。” “是么!”岳东阳也笑了起来,“可能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吧。” 周冶眼睛不近视,轻易地将沈暄的笑尽收眼底。他放下二郎腿,两手托着下巴往前凑了凑,挑着眉问乔年:“那人是谁啊?” “暄暄大学的学长。” 周冶撇撇嘴,“这个我知道。还有呢?” 乔年喝了一口饮料,“他们那时候一个社团的,东阳哥没少照顾暄暄。东阳哥应该是喜欢暄暄,一直在默默地追她,但是暄暄比较慢热,对人也没有那个意思。后来,东阳哥大概是放弃了吧,不过对暄暄还是极好的。我觉得东阳哥更像是一个护花使者,就是完全无所求的那种,只知道付出不求回报。” 乔年“啧啧”两声,“东阳哥真是个好男人,说到底是我家暄暄有眼无珠喽。” 周冶嗔笑一声,闹了半天是没追上沈暄啊。他腹诽:只知道付出不求回报的都是傻子。 乔年瞟了一眼沈暄和岳东阳又说:“你们不知道,东阳哥真的就是默默付出的类型。上次你那个私生饭泼油漆的事情不是被闹到了网上吗,其实东阳哥也看到了新闻,但是他知道暄暄是一个挺害怕亏欠别人的人,所以都没敢给暄暄打电话,只好联系我。东阳哥说,如果需要律师的话,一定要告诉他,他不能让暄暄挨欺负啊。” 周冶咬咬牙,“行了,知道了。” “我要是暄暄,我一定早就答应东阳哥了。”乔年花痴地说。 郭昀问:“你说什么?” 乔年调皮的重复:“我要是暄暄,我一定早就答应东阳哥了,跟他去扯证。” 郭昀被气得不轻,伸手去挠乔年的痒痒肉,“你再说。” 乔年伸手锤郭昀的胸口,“我错了,我错了。” 周冶看着对面略显聒噪的两个人,沉了一口气。 他在心里念叨:岳东阳。 服务员把拉面端了上来,乔年和郭昀才收敛了一点。 周冶看着眼前的面条,蹭的一下站起来,“我去叫她回来吃饭。” 乔年看着周冶的背影,小声对郭昀说:“你朋友吃醋了。” 郭昀凑近她,“你刚刚说的话我也吃醋了。” 乔年立刻抱住他,“男朋友不吃醋。”说完,吧嗒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郭昀心满意足地笑说:“再亲一下。” 周冶三两步靠近了沈暄,那两人倒是正聊得火热,两人脸上都挂着笑。 周冶轻声咳嗽两声,沈暄和岳东阳一起抬头,岳东阳立刻把桌上放着的眼镜戴上。 “拉面好了,该回去吃饭了。” 沈暄点点头,“那东阳哥,等回江城我们再约吧。” 岳东阳站起身来,“行,那等我回去给你打电话,但是你可不能拒绝我了啊。” “知道了。”沈暄笑嘻嘻地说。 “走吧。”周冶沉声说。 “东阳哥回见了。” “嗯。”岳东阳轻哼一声。 周冶看着沈暄走在前面,对岳东阳说:“以后在外面还是少喝点酒吧。” 岳东阳自然也早就认出周冶,扶扶眼镜说:“上次谢谢了。” 周冶没吱声,转身就走了。 岳东阳瞧着两人的背影,又把眼镜摘了下来,面前的一切景象都模糊掉了。他揉揉眼睛,再也看不清楚沈暄的身影了。 沈暄坐好,随便找了根头绳把头发弄好,然后开始吃面条。 周冶看她专注地吃面条的样子,暗嘲自己自作动情了。他还以为沈暄回来至少会解释两句和岳东阳的关系。 周冶也尝了一口面条,满脸不悦地说:“什么破面条,什么破店啊。” 沈暄侧目,“你不喜欢吗,我觉得这家店的拉面还不错。” 周冶缄默不言,还是低下头吃刚刚那晚面条。 沈暄好心地说:“要是不好吃你就别吃了,一会儿去别家的店看看。” 周冶往拉面里加了点醋,“不用,我不是浪费粮食的人。” 于是,整顿饭都吃得有些莫名其妙,气氛古怪到了极点。 饭后,沈暄和乔年一起去卫生间,乔年说:“他吃醋了。” 沈暄笑,“可能性应该不大。” “还不大呢!”乔年挤了两泵洗手液,“我都要把他气疯了。” “你跟周冶说什么着?” 乔年拿出在医院洗手的那一套,慢条斯理地清理指缝指尖,“就添油加醋说说岳东阳对你有多好呗。” 沈暄听完乔年的论述,“所以你刚刚还瞎编话着?” “什么瞎编啊,泼油漆这事是真的,东阳哥说不用的话就不让我告诉你了。他说,没必要。” 沈暄心里涌上一股暖流,岳东阳就是这样一个人,按乔年的话就是付出不要回报。他惦记着她,却还不让她知道。 沈暄把手烘干,呢喃着说:“东阳哥值得更好的人。” 她是孤注一掷的,她觉得她配不上岳东阳这么光明磊落的人。 第28章 消毒 四人再一次坐上了高铁,到达临冬的时候已经夜幕降临了。华灯初上,街上川流不息。 南方的天气和北方属实不同,沈暄半路就将自己的外套脱掉了,她伸手感受着晚风拂过指尖,觉得好软好软。 周冶说:“咱们打个车先把东西放到酒店,然后收拾一下,晚上出来吃饭吧。” 到了酒店,郭昀去拿了房卡,递给沈暄和周冶一人一张。 周冶嘴角挂着笑,挑着眉尾看郭昀,“你俩住一间啊。”他顶顶后槽牙,“怪不得主动要来订房间。” 郭昀对着周冶的胳膊锤了一拳,“瞎说八道什么呢?” 乔年是个直爽的姑娘,“怎么了,正儿八经谈恋爱,以后是要结婚的,现在住一起怎么了!” 周冶也只有在乔年这才能屡次吃瘪,他摇摇头,把房卡夹在指缝,“没怎么,我一点意见也没有。” 周冶背过身对沈暄说:“走吧,我帮你拿行李。” 沈暄点点头,两人就上了电梯。 乔年反应过来立刻去按电梯,结果电梯上去了,乔年恨不得咬牙切齿地骂周冶。 沈暄苦着脸,“真让他们等下一趟啊?”等下乔年又得因为这事在她耳边念叨不停。 “这就是秀恩爱的代价。”周冶轻笑,他说的坦荡,倒是一副乔年和郭昀做错了的模样。 他摆摆夹在指缝的房卡,“你说,郭昀这个没良心的,会不会给咱俩定的是单人房。” “这么损吗?”沈暄问。 “那倒也是不可能。没事,万一是单间,咱们就退房,我带你去住更好的酒店。” 沈暄睫毛一颤一颤啊的,像翩翩起舞的蝴蝶,她说:“行。” 周冶先把沈暄送到了门口,沈暄刷了房卡之后笑了,“是大床房。” 周冶帮她把行李箱拉进房间,然后叮嘱她说:“我就住在对门,你有事就来找我就行了。” “好。” 等到周冶出去,沈暄从行李箱里掏出消毒用品,开始对着橱柜床头消起毒来。她有洁癖,总觉得酒店是不干净的,每次住酒店都要自己再消毒一番才安心。 她刚进卫生间,就想起了周冶。于是又从行李箱里翻出另一瓶还没有开封的消毒液,然后去敲了周冶的门。 周冶边穿半袖边帮她把门打开了,他把衣角抻平,“你怎么来了?” 沈暄把消毒液递给他,“你用不用?” 周冶挠挠脖子,来了坏心思,“这东西是干嘛的?” “消毒液,你就喷喷就行。” 周冶长期在外面拍戏住酒店,每次入住的时候都会彻底消毒一下,怎么会不知道这东西是干什么的。 男人耸耸肩,“我不太会弄。”他抓抓头,好像很苦恼的样子。 沈暄有些震惊,他平时都不消毒的吗? 她晃晃消毒液,“要不,我帮你简单消毒一下吧。”毕竟他们要在临冬玩几天呢。 “那就辛苦你了。”周冶脸上挂着笑。 沈暄是个细致的人,她甚至觉得自己帮周冶收拾起屋子来格外用心,甚至连一个角落都不愿意放过。 她一点一点把消毒的地方都喷上消毒液,然后再用湿巾擦拭干净。 周冶静静地看着她尽心尽力的样子,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撒谎说自己不会弄了。她收拾两个房间的话,一定会很疲惫的。 沈暄收拾了小半,周冶便制止住她,“我学会了,一会儿我自己弄吧。” 沈暄收起手中的动作,“真学会了?” “会了会了,你赶紧坐这喝口水。”他顺手给沈暄拧开一瓶水。 沈暄接过小口抿着,她还是不放心,叮嘱他说:“边边角角一定要擦干净,到处都是细菌。” 话罢,她想给他举个例子,就顺手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比如这里……那个……” 沈暄看着抽屉里的避孕套,脸立刻泛起了红晕,口中的话也不知所云了。 周冶显然也注意到抽屉里的东西了,于是两人面面相觑。沈暄佯装淡定地咳嗽两声,然后把抽屉一点一点推了回去。 她抬眸看周冶,周冶眸子有些晦暗,脸也被灯光分割成一明一暗的两部分。 沈暄:“你买的?” 周冶把抽屉拉开,他特意重新看了一眼,随后又关上,“不是我买的。” “那应该是酒店准备的。”她有些后悔在自己房间的时候没有自己观察,否则也不至于这么尴尬。 “我们还要谈论这个话题吗?”周冶挑着笑问。 沈暄:“算了吧。”她从来不回避“性”这个话题,但总觉得和自己喜欢的人在还没有确定关系的时候讨论这个话题有些怪怪的。 沈暄搓搓自己的手,“那剩下的你自己弄吧,我就先回房间了。” “行。”周冶把她送到了门口。 回到房间,周冶打开抽屉,把那小盒子拿出来端详一番,又扔了回去。 沈暄察觉到自己心跳加速才火速溜出周冶的房间,她深呼了一口气,靠在门上。随后,怀着好奇心,忍不住坐在床上,拉开了自己床头柜的抽屉,里面果然摆了两盒,和周冶房间的连牌子都是一样的。 她关上抽屉,捏着腰站起来,强打着精神把房间全部收拾完,然后简单冲了个澡换上睡衣,躺在了床上。 酒店的窗帘遮光的效果不错,拉上窗帘,整个房间陷入了黑暗之中。 沈暄把床头灯打开,然后摸到了自己的手机。 她不知何时被拉进了微信群,群里只有他们四个人,群名叫“临冬四侠客”。 沈暄一看这中二的名字,就知道是乔年取的。 群里大概说了晚上九点出去吃夜宵,让大家好好休息,沈暄也回复一个知道了,便熄了手机屏幕,准备睡觉。 可能是来了一个陌生的环境,沈暄觉得浑身疲惫,但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觉。她觉得自己满脑子都是星星,嗡嗡转个不停。 于是,只好又拿起了手机,点开《妄念》的评论区,最新一条是骂女主傻逼的。 【我真是服了,女主怎么这么恋爱脑,好像是离了男主就活不了似的。虽然说这男主也不是个好东西,但是他妈的我还是想骂女主,真他妈的傻逼。要是我,离了男人,老娘我依旧要自信精彩地活着,我要活得更好,活出个人样来看看。】 《妄念》的评论区大多数都是感叹这个故事的悲哀的,这次碰见一个性格这么烈的读者,沈暄想笑却笑不出来了。 这读者的说法她也觉得是对的,女主就是太傻了,傻到失去了自我。 沈暄有些烦躁,觉得临冬的天气有些热,她身上都已经冒汗了。她把手机扔到一旁,把空调温度稍微调低一点,然后关了灯。 室内陷入了完全的黑暗,只有空调和电视还泛着点点光亮。 沈暄举起手,摩挲着手腕上的桃木,戴的年头太久了,这东西已经很光滑了。她明明什么都看不见,但好像又能看见一切。她嘴上说:“你是不是傻?” 沈暄也不清楚自己是几时睡着的,只记得自己隐隐约约做了梦,梦到了分别已久的故人。她手上举着泛黄的纸条,脸上挂着笑,嘴里念叨着:“一愿他岁岁平安,二愿他前途无限,三愿他得偿所愿。” 沈暄倏地从梦中惊险,双手紧紧抱住头,想哭却觉得眼睛发涩,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她知道的,她一直都知道的,那是她的心愿。 沈暄颓废地在床上抱了自己很久,久到肢体发冷。良久,“砰砰砰”的敲门声传来,周冶问:“沈暄,起来了吗?” 沈暄摸摸自己没有一滴泪水的脸颊,喉咙沙哑地说:“起来了。” “那你收拾完喊我一声,怎么下去吃夜宵。” “好。” 收拾完东西,四人就上了临冬很著名的小吃街。只是整个途中,沈暄都显得闷闷不乐的,很没有精气神。 周冶怀疑她是不是生病了,沈暄说没有,只是这一路上有些累了。 周冶说:“那就快些吃吧,吃完我送你回酒店休息。” 沈暄有些愧疚,“没关系的,你们不用管我。” 周冶说:“没事,我陪你回去,让郭昀和乔年去玩吧。” 乔年说:“那就把暄暄交给你了,我得去过二人世界了。” 沈暄挤出来一个笑,“去吧。” 一顿饭,他们点了不少的吃的,沈暄借口着自己的胃不舒服压根也没动几口。其实她知道,她是吃不下。那些梦魇一般的记忆又来攻击她折磨她了,将她弄得痛不欲生。 沈暄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这样,每当她觉得自己的生活有些幸福、有些希望的时候,这些埋在深处的记忆便立刻跑出来回荡在她的脑海里,让她心里不安,逼着她在爱与爱之间做出选择。 回酒店的途中,周冶惦记着她,虽然路途不远但还是叫了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上放着林俊杰的《江南》。 “不懂爱恨情仇煎熬的我们,都以为相爱就像风云的善变,相信爱一天,抵过永远,在这一刹那冻结了时间。不懂怎么表现温柔的我们,还以为殉情只是古老的传言,离愁能有多痛,痛有多浓,当梦被埋在江南烟雨中,心碎了才懂……” 沈暄想起这是她爱听的音乐。那时上学的途中她总要哼唱两句,她爱唱,也擅长唱,歌声总是悦耳又忧伤。 而现在看来,她好像在用实际行为践行着歌词中的某种内涵。 沈暄嗫嚅着重复歌词:“殉情只是古老的传言。” 她似乎想起了许多往事,眉头都拧起来了。 她倏地偏过头问周冶,“你相信殉情吗?为一人生,也为一人死。或者说,单纯地因为一个人而死?” 周冶眸子有些暗,瞳孔聚焦在窗外的风景上。他偏过头对上她的双眸,语气略带冷淡地说:“不信。” 他没思考她这突如其来略显奇怪的问题,反而认真地陈述了自己的观点。 “我觉得相爱的两个人珍惜彼此在一起的时光就足够了,爱的时候努力爱,不爱的时候便洒脱地放手,然后过好自己的生活。” 沈暄笑了,露出了今晚上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微笑,“咱俩真像。”观点都一样。 当晚,周冶回到房间在阳台抽了好几根烟。他反反复复地思考这个问题,答案都是不相信。 他不觉得这世上真的有人会为了另一个人而死,这行为也太愚蠢了。 他知道,沈暄亦然,他们两个都明智且清醒。 后来,他索性掐了烟,嘴角挂着淡淡的笑,他们两个是真的般配啊。 第31章 告白 次日,一行人计划去临冬山看日落。据说身在峰巅看落日余晖洒满整个大地,最后慢慢消失在海平面是一桩盛景。 他们在下午盘山而上,但在走了差不多六分之一的旅程中却出了问题。 沈暄总是落在后面,走路费劲儿,有时候还一瘸一拐。 发现端倪的周冶堵住她的路,单刀直入地问:“你的鞋子是不是不舒服。”他眼神直直地盯着沈暄脚上那双新运动鞋,他觉得白的刺眼睛。 沈暄心中一股波澜涌动,索性也不装了,咬着唇说:“这鞋有点磨脚。” 周冶吸了一口冷气,“沈暄你是真挺厉害的,鞋磨脚还走了这么远的路。”他是发现了,眼前这姑娘除了倔,还不喜欢给人添麻烦。 乔年也立刻拉住沈暄的手,“暄暄你怎么啥事都不说啊!” 沈暄捏捏她的手,“也没磨太长时间,这运动鞋也不知道怎么了。” 周冶和她置气归置气,但还不忍心不管她。他让沈暄坐在石阶上,自己弯腰蹲下,轻轻地把那双刺眼的运动鞋脱掉了。 他的手轻轻托住她的脚,她神经都是紧绷的,心也跟着一颤一颤的。 周冶扫了一眼她的脚腕处,微微有些发红发肿,好像起了个小水泡,但脚没磨破。 沈暄试探着抬眼看他,他低声说:“不能继续走了。” 郭昀说:“周冶说得对,确实不能走了。” 沈暄脚轻轻用力,想从周冶手中挣脱开。可他似乎猜到了她的心思,手上的劲儿也大了一些。 她放弃和他置气,对乔年说:“你们接着爬吧,别耽误看日落。这也没多远,我自己下山打车回酒店就行。” “这怎么行!”乔年反对,“走吧,一起回去。” 沈暄真的不想给乔年和郭昀添麻烦,她知道乔年难得有个长假期出来旅游,“没事乔乔,你和郭昀好好玩,我知道你想看日落。你们上去,然后给我拍几张好看的照片就行。” 乔年:“暄暄!” 周冶:“你自己下山,你怎么下山?”他略显讽刺地说,“光脚走还是穿你那双破鞋?”他松开她的脚,人也站了起来。 他逆着光站在那,身下的阴影见她笼罩住。沈暄被他训斥地无话可说,她见他眼中挂着血丝明显动怒了,她只好垂下头。 周冶见她低着头手扣着衣角,对郭昀说:“你们俩继续爬,我送她回酒店就行。” 郭昀知道周冶是在给他和乔年争取二人世界的机会,拍拍他的肩,犹豫了两秒还是同意了这个决定,“辛苦了兄弟。” 周冶蹲在她面前,刚刚的阴影一下子消失了。他回头,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上来,我背你。” 沈暄伸手去够被他扔在一边的运动鞋,他却直接起身把鞋扔在了旁边的垃圾桶里。回来后,他又说:“上来。” 沈暄委屈巴巴地环住他的脖颈,头窝在他的肩窝。她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汗水,能闻到固有的清香味。最重要的是,他那强有力的心脏,“砰砰砰”,和她心跳的频率一致。 周冶拖住她的腿,说:“我们先走了。” “你慢点啊,下山小心点。”乔年叮嘱。 走了一段距离,沈暄轻声问他:“你累不累?” “跟我说话了?”他“嗯”一声,这般悦耳。 “那你累不累啊?” “不累。” “要不把我放在这你歇一歇。” “不需要。” “我没骗人,那鞋真是半路才磨脚的。” “知道了。” “你是不是生气了。” “是。” “那怎么才能不生气?” “你乖一点就不气了。” 沈暄闻言,果断闭上了嘴。 周冶坚持锻炼,体力很好,加上她又轻。他就这样一路背着她走到了山下,半路上都没歇一下。 到山下的时候,她还是愧疚,带着歉意说:“对不起,连累你也看不见日出了。” 周冶摇摇头,云淡风轻地说以后还有机会。 山下接客的出租车不少,周冶临近拦了一辆,他轻轻地把沈暄放在后座,然后自己从另一端上了车。 周冶跟司机报了酒店的地址。 司机也是个健谈的人,设置好导航之后就和两人聊了起来。 “你们是从哪过来的?” 周冶:“江城。” “那可不近啊。”司机从后视镜看两人。 周冶笑笑,“师傅,咱们这边每年旅游的人都特别多吗?” “一年四季都有人来,毕竟咱这有纬度优势。不过五一、十一还有寒暑假肯定人比较多一些。” 司机人比较热心,“你和女朋友去没去咱这庙里求求姻缘?” “什么庙?”沈暄无视掉他们的关系被认错的实事,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误会了。而且,这个关系她还挺向往的。 司机口中的寺庙就是他们昨天早晨去的普陀寺。 沈暄笑笑,“这个寺庙很准嘛?” 司机也笑了起来,笑的有些神秘,“这东西也看人,心诚则灵嘛。” 沈暄垂眸,不再言语。 到了酒店之后,周冶公主抱把她抱下车。沈暄鞋被他扔了,只好光着脚蜷着脚趾,为了不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她把头埋在了他的胸口。 周冶听见她说:“你走快些。” 他嘴角噙着笑,“快不了。”他感觉她抓住她衣角的手微微用力,像极了在和他示威。 周冶嘴上说着快不了,脚底倒是健步如飞。 上电梯,刷卡开门,把她放在沙发上。 沈暄跷着小脚,“辛苦啦,你快去休息休息吧。” 周冶觉得自己被“羞辱”了,她表面上是在关心自己,实际是觉得他体力不行。 “我去买瓶消毒液给你。” “不用。”沈暄把袜子脱下来,“就有点红,又没破皮,消什么毒啊。” 周冶再次蹲下,眼神锐利地盯着她的脚,还是去买了消毒液。 他给她消了毒涂了药,确定没什么大事,他才起身。 “我这脚应该还能走路吧。”沈暄翘起小脚说。 周冶懒得看她自我安慰,冷声说:“有事没事你不是比我清楚?” 这话一说,沈暄心里咯噔一下。她缓缓把脚放下来,抬眼打量周冶的神色,想探究他刚刚说的话是玩笑话还是实话。可惜,她什么也没有看出来。 周冶把消毒液、棉签放好,随意地说:“我去给你带点吃得上来吧。” 沈暄低眸说好。 两人在沈暄屋里吃完晚饭,周冶把东西收拾好了,拎着垃圾说:“你早点休息吧,我想回房间了。” 沈暄摆弄着遥控器,“要不要一起看一部电影?” 周冶顿了一下,他说行。他把垃圾扔出去之后,人回来了。 两人坐在沙发上,沈暄问他:“看什么?” 仿佛是心有灵犀一般,他们异口同声说:“《爱在黎明破晓前》。” 说完,两人都笑了。沈暄把遥控器塞到他手里,“你来找。”她趿拉着拖鞋走到阳台前把窗帘拉上了。 房间内瞬间陷入一片黑暗,电视屏幕上发出的淡黄色的光照在周冶的侧脸上。而他,正回头看着站在窗帘前的她。 沈暄坐在沙发上,“可以开始啦。” 周冶按了开始播放键。 他们心照不宣地想起,那天在月光下、在夜风中,他们谈起了这部电影细腻浪漫的爱情电影。 电影中男女主在摩天轮上第一次热吻的时候,伴着晚霞,氛围那般热烈、自在、浪漫。 周冶和沈暄默契地望向了对方。 室内的气氛由安静变得暧昧起来,紧闭的窗帘随着风微微晃动,电视上的光线昏暗不清。他们离得很近,能看见彼此眸子中的宝石一般的东西。 沈暄率先败下阵来,她移开视线,看向电视屏幕。 周冶摸到遥控器,按下了暂停键。电视上原本热烈的音乐戛然而止,她只好重新把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 周冶轻轻开口,似乎还带着一丝忐忑,“沈暄,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了,你要不要做我的女朋友?” 这句带着“好像”“有点”这种未确定性的词语的告白,沈暄本该拒绝。她渴望的是全心全意的爱,不是模糊不清的心意。可她知道,这对周冶这一个浪子来说,说出口的喜欢已经很难很难了。 沈暄勇敢地对上他的双眸,他们的眼中都没有什么情绪,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彼此。他在等她的回答,认真地在等。 沈暄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她听见自己说:“周冶,我不是喜欢你,我是爱你。” 那天他们置气,她决口否定对他喜欢。如今的这句话,既是解释,也是告白。 周冶心脏骤缩,“喜欢”与“爱”的区别他没有概念。他年少时不过和李子怡早恋一场,此后再也没有别人了,更别说是动心的。 “沈暄,慢慢的,我会证明我爱你。”如果可以,他愿意爱她,全心全意只此一人地爱她。 沈暄手捧住他的脸,仔细地端详着他说这话的表情。 他虔诚、真挚、严肃,她拒绝不了这样的他。 沈暄挺起腰来,在他的唇上留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一吻结束,她说:“我愿意,交往吧。” 周冶露出了一个笑,他把她紧紧地拥在了怀里。他清晰地感受着她的心跳、她的呼吸,这令他心动的姑娘终于成为了他的女朋友。 以后还会是他的妻。周冶这样想。 他慢慢松开她,她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问他:“电影还要不要看完啊,男朋友。” “男朋友”这个称呼取悦了他,他说:“听你的。” 沈暄越过他拿到了遥控器,轻轻一按,原本静谧的房间又被音乐声充斥。 后半场,他们真的在安安静静地看电影,欣赏属于他们的爱的第一部曲。不过,在没人察觉的地方,他们十指紧紧扣在一起。 沈暄微微勾勾手指头,他便把她的手握的更紧。 电影结束时,两人的手上都出了汗。 沈暄静静地看着他问:“是不是该睡觉了?”这话一出她就后悔了,闹得好像是特意邀请他似的,真不矜持。她恨恨地想咬自己的舌头。 不过周冶大抵是没往别的方向想这句话,他把她抱到了床上。沈暄紧紧环住他的后腰,小脸在他的胸前瞎蹭。 他很喜欢她这种无意识的撒娇,转身就把人压在了床上。 周冶用虎口托住她的下巴,“不应该吻别一下吗?”他眸子格外的黑,很勾人。 沈暄神经末梢都是敏感的,她明明已经不知所措了,可似乎又不想显得自己太过不禁撩。她攥住他的衣角,轻轻地在他滚动的喉结上印上一吻。 周冶浑身僵了一下,气息也有些紊乱。这丫头就会朝人敏感之处来,可她偏偏还那么无辜,无辜得让人想将她生吃活剥吞入腹中。 周冶不想忍了,他原本没打算事情发展的这么快,想要一步一步来,可她也太勾人了。 他在心里暗骂一句“妈的”,立刻用唇封住了她的唇,用舌尖勾住了她的舌尖。 沈暄被这突如其来的深吻弄蒙了,反应了几秒才想起来紧紧抓住他的衣角。 周冶属于无师自通,也可能是男性自带的掠夺性比较强。在这个吻中他占主导地位,很快将沈暄撩拨得云里雾里,只好顺应着他的节奏。 一吻结束,沈暄整个人敏感极了。他微微一碰,她就有些颤抖。 周冶把她脸上沾的发丝拂开,“别怕,不做别的了。” 沈暄这才反应过来,他刚刚就是在跟她装,他怎么可能不对“是不是该睡觉了”这句话浮想联翩。 他坏极了,冰凉的指尖滑过她的脸。她也羞极了,人只好将脸埋在被子里。 周冶好心地放过了她,捧着她的脸,让她直视自己。他像是亲吻珍宝一样在她的额头上印上一吻,然后松开了她。 “我走了,你锁好门,早些睡。” “晚安。” 她躺在床上听见了周冶的开门上,忙坐起来,“周冶。”她喊。 “怎么了?” “我爱你。”她说。被子下面是她紧攥的拳头。 第34章 调情 站在门前,沈暄微微攥紧周冶的胳膊,看着外面的雨势木讷地说:“早知道咱们就把定位写在地下停车场了。” 他们订了最近的酒店,叫了出租车。 周冶也叹了口气,环顾了一下周围,“那你说咱们是改定位还是淋雨走?” 沈暄想到去地下停车场又要重新绕一段距离,立刻缩了缩脖子,“要不就淋雨走吧。”反正也走不了几步,就是这雨有点大。 周冶笑她傻,然后翻倒行李箱,拉开拉链,在一端找到了一把黑色的雨伞。 “你居然有雨伞。”有雨伞还故意要来逗她,让她做进退两难的选择题。 “不是雨伞,是遮阳伞,男明星必备。”周冶行云流水地把行李箱拉上立起来。 沈暄抬眸看看戴着鸭舌帽和墨镜的“男明星”,甜蜜地笑了,好像和他在一起之后空气中的甜分都超标了。 “看一眼车到哪了?等他到了咱们再出去吧。” 雨势很大,大多数人都选择在候机室等着,一向门庭若市的出口倒也显得冷清了。 沈暄盯着手机,看到打车软件上显示出租车到了,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刚刚驶来的出租车的车牌号。她眼睛比较近视,隐隐约约确定是这辆车,于是指着车说:“车来了。” 周冶确定了目标,把伞撑起来。沈暄要跟着他一起,却被他拦住了。 “你乖乖地在这等着,等我把行李搬上车再来接你。” “我和你一起吧。” “你和我一起我是顾着你还是顾着行李啊?”他挑眉。 得,又来给她出选择题。可沈暄是个没有“骨气”的人,重蹈覆辙又一次做了选择题。 “顾着我。”说完,她脸上就染上了一层红晕。 周冶看她那个娇羞的样子就想亲她,他不知道别人谈恋爱是不是这样,反正他是这样,随时都想要吻她。他用力捏紧伞柄,摸摸她的头发,“在里面等我,别淋到雨。” 周冶托着一个行李箱,搬到后备箱。然后又回来托另一个行李箱,沈暄和他对视一眼。周冶噙着笑把第二个行李箱放到后备箱,然后“砰”的一声把后备箱关上。 周冶撑着伞,揽住两手空空的女孩,紧紧护住她,把她送到了车上。 途中,沈暄没有心思顾及脚下,只是抬眸看着他,他眉下的那颗痣渐渐形成了一道剪影,她伸出手想要摸一摸。 周冶捉住她不老实的手,“在大街上占我便宜?” 沈暄如梦初醒,“你眉下的那颗痣好美。”上高中的时候她都没有发现他眉下还有一颗痣。 “这样的夸奖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周冶牢牢地护住她,不让她淋到雨,把她送到了车里。 周冶关好车门,从另一端上车了。他收起伞,关好门,望着她说:“你这是爱屋及乌了。” 喜欢我,所以连我眉下这颗不起眼的痣都觉得好看。 沈暄看他肩头大片的水渍,从包里掏出两片纸,一声不吭地帮他擦。 纸巾很快被浸湿,软软的。 沈暄把纸巾放在手里,周冶攥住她的手,挑眉说:“心疼我?” 她点点头。 “那今晚上补偿我。” “怎么补偿。” 周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陪我看一场电影。”他顿了一下,“不过,电影得我选。” 沈暄痛快地答应了,不就是一场电影么,反正回房间之后她也是无聊极了,看场电影还不错。 可她,似乎低估了他那个笑容。 下车后,两人办了入住后就回房间了。 周冶把她送到房间之后出门,“你先去冲一个热水澡,别感冒了。” 沈暄:“我得先简单消一下毒。”哪怕仅仅是住一宿,她也得消毒,强迫症犯了。 周冶倒是记得沈暄爱干净这一茬,想到那天自己装糊涂欺负她,心里便过意不去了。当初欺负她给自己干活,完全是想让她多在房间待一会儿。现在呢,自己的女朋友当然得自己疼了。 周冶:“一会儿我帮你弄吧,你也累了一天了。” 沈暄对周冶消毒的手艺表示怀疑,于是果断地摇头,“还是我自己弄吧。” “你是觉得我弄不干净吗?”周冶一下子就猜到了她心里那些小九九。 沈暄心思被揭穿之后只好尴尬地舔舔嘴唇,索性直接承认了,“嗯。” 周冶站在门口,用手把已经关到一半的门推开,“上次是我骗你的。”他挤进她的房间把门关好,“我来帮你弄。” 沈暄意识到他的意思,嘴角挂着笑,“那行。”她坐在沙发上,看着他搞卫生。 周冶动作很快,很快就弄好了,他抹抹额角的汗,“你洗澡吧,我先回房间了,晚些过来叫你吃饭。” “好。” 沈暄中途和乔年视个频,乔年也忍不住抱怨了一下这个破天气,说她和郭昀也在酒店待了一天,无聊极了。 没一会儿,周冶就来敲门,他直接把晚饭打包带了上来。 “怎么把饭带上来了?” “不在下面吃了,太招摇。”周冶耸耸肩。 两人吃完饭,周冶就开始研究电影这件事。他看着沈暄,最终还是放了一个早期香港的鬼片。 沈暄眯着眼睛看着周冶,“周导就让我陪你看这个?”鬼片除了刺激,好像没有什么大价值。 “试试呗。”周冶打开一包黄瓜味的薯片递给她。 沈暄知道人应该信守承诺,既然她都已经答应他电影由他选,那她就好好陪他看呗。她接过薯片,看是自己最喜欢的黄瓜味,笑了。 周冶边吃薯片边试探着问:“你怕这个吗?” 沈暄反问:“你希望我害怕吗?” 周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他觉得自己这一步好像是失策了。上学的时候,室友经常带女朋友看恐怖片,氛围渲染到了的时候,女朋友一下子扎进了怀里,直接促进了感情。可他看沈暄那个专注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害怕鬼片。 “你真的一点都不害怕鬼?” 屏幕上老宅的氛围诡异得可怕,好像下一秒就会从某个不起眼的角落冒出一个鬼来。 沈暄摇摇头,“不怕。”她看看周冶,迂回地说,“可能也会怕。”她得顾及他的面子。 两人安安静静地看电影,鬼终于突然出现了。沈暄迟疑了一秒,选择栽进了周冶怀里,他顺势搂住她。 沈暄人在他怀里,可是眼睛却一丝都没有离开屏幕。 周冶低声说:“你就骗我吧。” 沈暄:“我骗你什么了?” “你明明一点都不害怕,还假装往我怀里扎。”他抬高她的下巴。 沈暄“扑哧”一声笑了,“我这不是得满足一下你的自尊心吗?” 她要从周冶怀里起来,既然已经被拆穿了,还不如好好地看完这个电影。 周冶不让她动,“满足自尊心还带半途而废的?” 沈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那我就继续演,你就当我害怕。” 这恋爱谈的,乱七八糟,奇奇怪怪的。 周冶:“你就在我怀里多待一会儿,给自己找那么多借口干嘛。” 沈暄学他说话:“你就想让我在你怀里多待一会儿,给自己找那么多说辞干嘛。” 说完,俩人都笑了。 “你怎么和别的姑娘不一样,不是说女生都害怕看这种类型的电影吗?” “我要是和别人一样,你还会喜欢我吗?”沈暄反问。 周冶觉得有道理,他就是喜欢独一无二的她。 “那算了,把电影关了吧。”既然这电影没有达到预想中的效果,那再看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 可沈暄却极力反对,“看完吧,这正演到高潮了。”她正在兴头上。 于是,两人认认真真地毫无交流地看完了余下的半部片子。 电影结束,周冶把灯打开,“我走了,你也早点睡吧。”临关门之前,他还略带侥幸地说:“晚上你要是害怕的话,就给我打电话。” 沈暄噙着笑,在他临关门之前突然说:“周冶,我害怕。” 沈暄这人,还是懂一点情趣的。 周冶也不介意这话是真是假,“那我多陪一会儿你。”话罢,他又折返回了房间。 沈暄坐在床边,“我们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 周冶凑近她,托住她的下巴,他眸子里带着火,看她的眼神像是要把她吃了一般。 沈暄脑海里闪过相似的眼神,手紧紧攥住床单,有些瑟缩着要往后退。周冶桎梏住她,温柔地吻上她的唇,他细细地舔舐,好像在品味美味佳肴。 沈暄挣扎着抓紧他的领口,趁着换气的空当,哑着嗓子泪眼汪汪地喊他的名字,“周冶,周冶。” “我在。” 沈暄确定了眼前人,人终于放松了下来,不再紧绷着。她主动地环住他的脖子,拥着他压在床上,而她整个人都像是要挂在他身上一般。 在周冶的眼中,她一般都是娇羞的,没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想着来撩拨撩拨他,可是事后也把自己弄得脸通红。倒是现在,她这般主动,甚至不夹杂一丝杂质,只想全心全意地拥有彼此。他爱极了这种感觉,爱死了她主动的样子。 情|欲的驱使把两个人弄得气喘吁吁,直到快要喘不上来气,他们才分开。 周冶捧住她的脸,坦诚地说:“我得走了,再待一会儿我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他“嗯”了一声,蛊惑又悦耳。 沈暄眼中蒙了一层水雾,模模糊糊看着周冶的脸,随之点点头,手也松开他的脖子。 周冶一鼓作气地从她的身上起来,摸摸她的头发,“锁好门,晚上有事打电话给我。” “嗯。” 周冶走后,沈暄眼里的泪水再也蓄不住了,滴落到了纯白的床单上,慢慢晕开。 怎么又想起了那些不好的回忆呢? 她从床上挣扎着起来,抹掉了脸上的泪水,低头看床单,晕开的水花像极了她在车上看到的周冶的肩头。 她知道,于她而言,周冶既是毒药,也是解药。 第35章 家长 翌日傍晚,沈暄和周冶才到江城。周冶打车把沈暄送回了家里,然后决定去医院。 沈暄叮嘱他:“你去医院和阿姨好好说。”虽然她也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没有什么话语权,但还是怕周冶脾气上来。 “放心吧,我有分寸。”周冶摸摸她的头。 周冶视线落在自己的行李箱上,“东西放你这,明天有时间我来拿。” 沈暄扶住门的手立刻拉过他的行李箱,“行,你记得明天顺便帮我把地瓜接回来。”她笑盈盈地说。 已经有几天没见到地瓜了,也不知道那小英短在叶晶晶家过得怎么样。 周冶还想和她再说两句话,可是范晔的电话又打过来了。他无奈地对她举了举手机,“我先走了。” “路上注意安全。”沈暄小声说。 周冶边等电梯边接了范晔的电话,“妈。” 范晔:“你到哪了?”大概是怕周冶一会儿来医院找不到,她还报了病房号。 周冶脸上没有表情,随意地顶顶后槽牙。他忍不住想点一支烟,可想到是在公共场合,便把这个念头打消了。 “一会儿就到。”他淡淡地开口。 “那路上注意安全。” 电梯“叮”的一声,周冶上电梯,看着一闪一闪的数字,强忍住现在不去揭穿范晔和李子怡的谎言的冲动。毕竟他答应过周毅了,他不能让周毅为难。 周冶打车去了市医院,下车后径直奔向病房。 他站在门口微微整理一下衣服上的褶皱,然后轻轻推开了门。不出他所料,躺在病床上的果然是李子怡。 李子怡见到他很紧张,手攥紧床单,有些结巴地叫他的名字,“周、周冶。”她目光闪躲,不敢直视他。 周冶随意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双手撑在膝盖上,眼睛直直地盯着李子怡被打上石膏的那条腿。 他的目光好像挂着刀子,扎得她的腿密密麻麻的疼。 李子怡抿住唇,对一言不发的男人说:“对不起。”她骗了他。 周冶倏地把椅子往后推了推,椅子腿摩擦地板砖发出刺耳的声音。 李子怡立刻捂住了耳朵,她抬眼看着周冶,男人脸上挂着痞坏的笑容。她知道,他是生气了。 没等她开始解释,周冶率先开口,“你的腿没事了吧。”这句是关心。 李子怡:“没事,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回家养着,伤筋动骨一百天嘛。” 周冶点点头,“那我妈呢?”这句是质问。 他翘起二郎腿,看她怎么来圆谎。 李子怡紧紧咬住唇,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范姨她应该是去花园了。” 周冶倏地笑了,他妈这盘算盘打的不错。催着他来医院,然后她躲出去,给他和李子怡创造二人空间。 他拿起手机,给范晔打电话,“妈,您再不上来,我就回家了。” 范晔叹口气,“知道了,上来了。” 范晔推开门,看了眼李子怡又看了眼周冶,便知道周冶没给李子怡好脸色。 范晔坐在床边,把李子怡的手放在手心,对着周冶说:“你也别给子怡甩脸子,这事是我骗你的。” 周冶从果盘里揪了一颗葡萄塞进嘴里,又抽了张纸把葡萄籽吐出来包好。他微微挺腰,一下子就把垃圾投进了垃圾桶里。 “您是我妈,我自然不敢怪您。”周冶擦擦手。 范晔:“你这臭小子,我这还不是想让你和子怡……” “让我和她怎么样?”周冶哼笑一声,扫了李子怡一眼,后者立刻低头垂眸。 周冶将视线对上范晔的双眸,“妈,我恋爱了。” 这话一出,范晔和李子怡两人都懵了。李子怡吃惊、沉不住气,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嘴里念叨着,“怎么可能?” 范晔握紧李子怡的手,问他:“什么时候的事?” 周冶:“前天晚上。”不等范晔再问,他便介绍起沈暄来,“她是个好姑娘,叫沈暄。更巧合的是我们还是高中同学,在麦和的同学。” 听到“高中同学”,李子怡再也绷不住了,晶莹的泪水大滴大滴地砸在了被子上。她心酸,不解,懊悔,为什么偏偏又是这段时光,这段她错过了周冶的时光。 周冶继续说:“这次我是认真的,很认真,奔着结婚去的。”他嘴角终于挂起了笑容。 李子怡哽咽着说:“你们才在一起两天,你就说你们是奔着结婚去的。”那她呢,这么多年算是怎么回事? 周冶淡淡地开口,“我追的她,我表的白。” 这四个字一出,李子怡立刻偏过头,她想护住自己最后的尊严,她不想让周冶看见她为他泪流满面的样子。 他那么不主动的一个人竟然会主动追求别人,李子怡难以想象这些没有在自己身上发生过的事情,她的肩膀一颤一颤的。 范晔抱住胳膊,冷冷地说:“我不同意。” 周冶早已经预判了范晔会是这样的反应,毕竟她一直把李子怡当作自己的儿媳妇对待。 周冶:“妈,您都没有见过她,为什么不同意呢?” 范晔拍拍李子怡的手,“这辈子我儿媳妇只认子怡。” “妈,什么年代了,您还保留着包办婚姻那一套思想。当年您和我爸自由恋爱都没有走到最后,您凭什么认为您强扭的瓜就会甜。” 知母者莫若儿,周冶专门挑范晔的软肋捏。 “那是周毅那个王八蛋出轨。”范晔怒吼,双眼猩红,早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端庄优雅。 她不原谅,无论何时她都不原谅背叛者。 周冶知道自己触碰了母亲的逆鳞,蹲在她面前,握住她的手,“妈,您现在都不能释怀,不过是因为自己想携手一生的人在半路下车了。可您自己的生活不美满,难道您就甘心看着儿子也不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吗?” 范晔攥紧拳头,依然固执地说:“这辈子我儿媳妇只认子怡。” 周冶泄了一口气,无奈地说:“我以为我找到了心爱的姑娘,您会支持我呢。”他松开范晔的手,慢慢地站了起来。 他失望地舔舔嘴唇,对李子怡说:“你好好养伤,你知道,哪怕我妈喜欢你,我们之间也不可能了。这话我早就和你说过了。” 他又看看范晔,“妈,您也早点回家吧,我先走了。” 范晔怒吼,“你站住。” 周冶顿了一下脚步,头也不回地出了病房,临出门之前听见范晔说:“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他大步走出了医院,微凉的晚风拂面而来,掀起了他的发丝。他自嘲地笑笑,难得谈了个恋爱,却得不到母亲的支持。想起没在一起的时候,他还和沈暄说,有时间请她吃范晔做的饭,现在看来倒是不可能了。 无穷无尽的烦恼将他裹挟,周冶找个角落在长椅上坐了下来。他从兜里摸出一支烟,点燃,猩红的烟火在周遭的夜色中发出光亮,薄薄的烟雾化作愁雾萦绕在他周遭,经久不散。头顶的黄色的叶子也不堪风的吹拂,洋洋洒洒落在了地面上。 周冶深吸一口烟,任由尼古丁的味道麻痹自己的神经。黑夜中,他的眸子深邃且灰暗,不见一点光亮。 蓦的,周毅的电话打了过来。 周冶接通电话,哑声喊了声“爸”。 周毅轻笑一声,“别自己发愁了,来家里吧。” “您该不会是在我身上安装了摄像头吧。”周冶调侃着说,视线开始环绕四周。 周毅:“来家里吧,和我聊聊你的女朋友,你妈不愿意听,我听。” 听周毅这么一说,周冶的心头涌上一股暖流。可他还是忍不住调侃周毅,“爸,您这是安排人偷听我们说话了。” 周毅反问:“不是你拜托我找人照顾你妈吗?” 周冶掐掉烟,“得。”老奸巨猾。 周冶到了周毅家,又调侃他爹,“爸,您说您这空荡荡的大房子自己住多孤单啊,要不您再娶一个。” 周毅把沙发上的抱枕向他砸去,“滚。” 周冶眼疾手快地接住抱枕,“您让我来的,现在又让我滚。” 当年周毅出轨曝光之后的确想和人家结婚,可是当时舆论将女方阿云推上了风口浪尖。为了躲避风头,两人约定过两年再结婚,可阿云却意外查出了癌症,没多久就去世了。 这事直到现在,周毅依然觉得遗憾。 周冶坐在沙发上,周毅打量着自己的儿子,怎么看怎么也不像网上的形象那么混蛋。 “说说吧。” “说什么啊?”周冶装傻充愣。 周毅懒得和他打太极,“说说你女朋友吧,叫什么啊,长什么样啊?” 周冶摩挲着周冶茶几上价值不菲的烟灰缸,“爸,您这么厉害,没查她的底细?” 周毅:“那是你的女朋友,我查算怎么回事,不尊重她,还是不尊重你?或者,压根就不尊重你们的感情?” 周冶没想到在自己心中一向不好的父亲形象竟然高大了起来。 他和范晔一样,痛恨周毅当年的出轨行为。可没想到,在他和沈暄的事没有落定的时候就得到了周毅的尊重。 这种突如其来的温暖与体贴让周冶想敞开心扉和周毅聊聊。毕竟,范晔注定不会是他的倾听者了。 除了母亲,他也只有父亲了。 周冶轻轻把烟灰缸放在茶几上,开口说:“她叫沈暄,寒暄的暄。” “挺好的名字。你有人家的照片吗,给我看看。”周毅笑着说。 周冶掏出手机,把在寺庙偷拍的那张照片找了出来。 周毅一看这张清纯又熟悉的面孔,就想起来沈暄这号人物。当初周冶求他帮忙压热搜,压的就是周冶和沈暄的热搜。那时候周毅对周冶反常的行为很好奇,就多看了这姑娘两眼。没想到,这姑娘居然会是他未来的儿媳妇。 周毅把手机还给他,“这姑娘你早就惦记上了吧。” 周冶在周毅这也丝毫不加掩饰,“确实早就觉得自己对她不一样,不过是花了点时间确认自己是真的喜欢她。” “喜欢人家就要好好待人家,不能让人家小姑娘吃亏。”周毅叮嘱她。 周冶:“放心吧。”他站起来,“没事我就先走了。” “今晚在家住吧,陪我喝两杯酒。”周毅也跟着站起来。 周毅摩挲着手上的戒指,又看着周毅殷切的眼神,点头应下了。 周毅找出了一瓶好酒,“我做梦都没想好到我和你居然有坐下来喝酒这一刻。” 周冶看着周毅,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爸,当年的事你后悔吗?” 周毅倒酒的动作一顿,慢慢把酒满上,“有什么可后悔的?” “可您背叛了妈,让我妈恨了您半辈子。” “有的人追求电光火石的爱情,可有的人追求天长地久的爱情。”周毅看着周冶,“我曾经也想过和你妈天长地久的,可是生活磨灭了我们的爱情。我们之间共同话题越来越少,我逐渐畏惧回家冰冷的气氛了,后来引发的矛盾越来越多,每次见面我们都是争吵。周冶,我也是人,我也会累啊。直到后来,我遇见了阿云,又遇见了另一种电光火石的爱情。” 周冶犀利地问:“所以,您就出轨了?” 周毅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这事是我的错,我不狡辩。等你到我这个年纪,遇见类似的情况,你就懂了我的想法。” 周冶把杯子放下,“我不会懂您的想法,也不会和您相似。沈暄是我选择的人,我想和她走一辈子。我知道我们在生活中一定会遇到各种各样的矛盾和问题,但我们不会冷暴力,不会想着去逃避问题,我们会坦诚、会商量着来解决问题。”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周冶自己都震惊了。原来他在无意识中都已经想好了和她走一辈子的事了。 周冶:“我不是您,也不会像您。” 他话说得冷漠,不带有一点温度和余地。 周毅闻言,倏地意识到一件事,即使他再努力去弥补,他出轨这件事带给周冶的伤害都是无法避免的。无论如何,他曾经的坏形象都留在了儿子的心中。 这事就像一道鸿沟,横亘在父子两人之间。 周毅盘盘手腕上的佛珠,笑着说:“我知道,我也相信你和沈暄会有一个好结果的。” 是信任,也是祝福。 周冶闻言,倒是露出了一个久违的笑。周毅说的这话,他爱听。 晚上,沈暄洗漱完躺在床上看书,周冶打了视频电话过来。 沈暄透过屏幕看着周冶,他醉意很明显,“周冶,你是不是喝酒了?” 周冶摸摸头发,“喝了。” “你不是去医院了吗,怎么还喝酒了呢。你现在在哪呢,用我去接你吗?” 周冶笑了,“我在我爸这,从医院出来之后就来了,和我爸喝了点酒。” 沈暄把心放在了肚子里,“你没流落在街头就行了。一会儿睡之前喝点水或粥暖暖胃,省的明天早晨起来胃里难受。”她拧着眉头叮嘱他。 周冶倒是笑得开心,“有女朋友关心就是好。” 周冶突然认真地说:“我和我爸说了咱们的事了,我都没想到他特别支持。” 沈暄看着眼神有些迷离的周冶,“你这么快就和叔叔说了啊。” “我想让我的家人知道你的存在,不过我没有给你压力,等你愿意的时候,我们再说见家长的事,好不好?”他像一个大忠犬。 沈暄鼻头发酸,说:“好。” “暄暄。”他声音低沉,头一次叫她“暄暄”,蛊惑极了。 “嗯。” “我爱你。”男人翻了个身,手机掉到了床上,摄像头照着天花板。 沈暄看不到他人,轻声说:“我也爱你。”很爱很爱。 周冶闻言,闭上眼,笑了。 沈暄以为他还会再说些什么,可对方却再也没了动静。“周冶?”她温柔地叫他的名字,依旧没有回应。 过了一会儿,手机那面传来稳定的呼吸声。沈暄才料到他是睡着了,她惦记着他晚上可能会不舒服,最终也没有按下挂断键。 夜晚,沈暄躺在床上,映着手机发出来的光亮,细细地想周冶今晚的话,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了。 她想到自己看到过的一句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奇怪,他们明明才刚在一起,可给人的感觉确实爱极了彼此。爱入骨髓,难舍难分。 第36章 热恋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周冶就醒了。宿醉的感觉不好,他觉得胃里烧的火辣辣的疼。 周冶打了个嗝,满嘴的酒味,他迫不及待地要去洗漱。下床的时候摸到手机才隐隐约约昨晚临睡之前给沈暄发了视频电话。 他拿起手机本来要看看几点了,可没想到昨晚的视频还没有挂断,他的手机只剩下百分之十的电了。 周冶把手机捧在手里,细细地端详画面里的人。 沈暄昨晚睡之前把手机立在了床头柜上,因为是用纸抽作为支撑,所以手机现在已经歪歪的了。她睡觉的时候喜欢侧卧,清秀的小脸正好收在了摄像头里。 周冶望着她这安安静静的样子出神,他爱极了她静下来的样子,别具一格。室内的光线很暗很暗,她白皙的皮肤透着光亮。纤长的睫毛卷翘,像只翩翩起舞的蝴蝶。乌黑的秀发散落在枕头上,将她的小脸包裹起来。 周冶很想很想透过屏幕摸摸她的脸,随即,他被自己这个荒谬的想法逗笑了,摇摇头,去找充电线。给手机接上电,他也没有挂断视频,自己去洗澡了。 周冶遇到了刚刚睡醒的周毅,叫了声“爸”。 周毅沙哑着嗓子,拍拍他的肩头,“昨晚咱们父子俩聊的真是酣畅淋漓。” 周冶打量着周毅还有些涣散的瞳孔,“爸,您还没醒酒呢吧。” 酒量这事,周冶觉得自己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比周毅强上很多。而昨晚,周毅又是情到深处一口闷,自顾自的喝了很多杯酒。 周毅加重力气,又拍了拍周冶的肩头,“臭小子瞎说什么呢!” 周冶扶着他坐下,给他倒了杯热水,低声说:“我也好多年没听您叫我臭小子了。” 周毅接过水杯,喝两口,又哎呦哎呦地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周冶找了个被子帮他盖上,摇摇头,“您这是图啥啊,年纪这么大了,身边连个伴儿都没有。” 他虽然对周毅当年的事耿耿于怀,可还是由衷地希望父亲可以颐养晚年。 周冶洗漱完,回到卧室,拿起手机,发现视频已经被挂断了,他便知道沈暄已经醒了。 他一边刮胡子一边给她打了视频过去,沈暄秒接。 “你醒了啊,胃难不难受?”她急切地问。 “不难受。”周冶扯谎。 “不难受就行,以后晚上少喝点酒,对身体不好。”她倒是有了女朋友的架势,开始管他了。 “昨晚上和我爸聊聊,就多喝了两杯。”他解释。 “对了,昨晚上我给你打电话都说什么了?” 沈暄平躺在床上,双手举高手机,一本正经地说:“你说,我是你见过的最美的女人。” 周冶关掉刮胡机,“真的假的?” 沈暄继续装,“真的。你说你高中第一眼见到我的时候就被我的美貌吸引了,你还说重逢的时候就是因为我好看才帮我开的车。” “还说别的了吗?”他当然知道她在瞎编,故意宠着她玩。 “你还说啊,以后你要把银行卡上交,让我随便刷你的卡。” “还有吗?”他忍住不笑。 沈暄在床上打了个滚,“你还说以后我们要重新去一趟临冬,就我们两个人,一起看日出日落。”她眼神不知看向何方,似乎已经在憧憬着两人重游临冬了。 “还有吗?” 沈暄摇摇头,“没了。” “再想想。” “真没了。” “我没有和你说我爱你吗?”他凑近屏幕。 “没有。”她否定。 “那我再说一遍,我爱你,暄暄。” 沈暄感动得不知该说什么了,“你脸凑屏幕这么近干嘛啊。” “你说你爱我。” 沈暄吸了一口气,“我爱你。” 周冶贴着屏幕说:“等我给你带早餐。”随后,他放下手机,穿裤子。 沈暄突然看不见他人了,只好提高音量叮嘱他,“你别忘了把地瓜接回来。” “等会儿吃完饭咱们一起去接它。” 周冶换好衣服准备出门,被周毅拦住了,“不在家吃早饭?” “爸,你睡醒了。”这也才睡没多大会儿啊。 周毅不可能承认自己装睡,然后偷偷听儿子谈恋爱吧。这为老不尊的行为,不符合周总的人设。 “昨晚上酒喝多了,头疼。”周毅揉揉太阳穴。 “现在清醒着呢?”周冶狐疑地问。 “醒酒了。”周毅点头。 “那行,您早点叫陈姨来做早饭,我就先走了。” 周毅望着周冶急切的背影,摇摇头,“毛头小子谈起恋爱也跟变了个人似的。” 周冶给沈暄带了包子和粥,除了黄瓜味的薯片,他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但他倒是知道她不能吃辣,因为胃不好。 “我不知道你爱不爱吃这个,我觉得那家的早点还不错,所以带来给你尝尝。”周冶穿了身略显老成的衣服。 沈暄接过早餐,视线依旧落在他的衣服上。 周冶抻平衣角,“昨晚上喝酒了,衣服上都是酒味,没法穿了,就随便拿了一件我爸的衣服。” 沈暄笑吟吟地说:“那叔叔的审美还是比较年轻的。” 周冶拉开自己的行李箱,随便掏出一身自己的衣服,“我在你这换一身衣服。” “你去卧室换吧。”沈暄把早餐放在餐桌上,去厨房拿了两双筷子。 周冶换好了裤子,脱下上衣,突然使坏叫沈暄,“暄暄。” “怎么了?” “你进来。” 沈暄以为出什么事了,就推开了房门,然后就撞见了没穿上衣的周冶。 她不是第一次见他这样,在临冬去海边的时候,在洪都健身房学游泳的时候,他都没穿上衣。可是此情此景,她还是愣在了原地,耳边染上了两道彩霞。 沈暄悻悻地说:“有什么事吗?” “过来。”他还没有把上衣穿上的打算,静静地看着她一步一步往前挪。 沈暄在距离他一步远的地方站定,离得这么近,她反而不敢看他的腹肌了,只好低头看地板。 周冶不会放任她这样别扭,伸长胳膊把她揽进怀里,他用大手包裹住她的小手,带着她把手放在自己的腹肌上。 沈暄对这东西也挺好奇的,抬眸看了看他,又低下头用手指戳了戳,硬邦邦的。 周冶抓住她的手,哑声问:“摸完了吗?” 沈暄羞得想要收回手,却被他紧紧攥住,“嗯?问你话呢。” 沈暄紧闭着眼睛,轻“嗯”一声。 周冶弯下腰,嘴巴紧贴着她的耳朵,弄得她心里痒痒的。他蛊惑地说:“听说你们女生喜欢看,所以今天让你验验货。” 沈暄睁开眼,张牙舞爪地问:“听哪个女生说的?” 人在神经高度紧绷的状态下往往脑子容易不好使,他说的明明是“听说你们女生”,她却曲解成了“听女生说”。 “能听哪个女生说啊。”他故意说这种模糊不清的话语来逗她,嘴唇还时不时剐蹭着她的耳廓。 沈暄推开他,瞪着他,抓住他的胳膊,看似用力却轻轻地咬了一口,留下了一个模糊不清的牙齿印。 周冶看她有些炸毛了,立刻见好就收,不再逗她了。他摸摸她的头发,“不逗你了,我在公众号上看的文章,上面就是这么说的。” 沈暄“哦”了一声,弯腰把放在床上的上衣捡起来塞进他的怀里,“穿上衣服出来吃饭。” 周冶三两下把衣服穿好,依然不打算放过她,“公众号上说的对吗?” 沈暄觉得嘴里的粥都不香了,大早上被他撩来撩去,视觉上的盛宴满足了,还要承受心理上的挑弄。 “对。”说出这话,沈暄恨不得把脸扎进碗里。 周冶不知道从哪找了根头绳,递给她,“把头发弄起来,你再低头,头发就要进锅里了。” 沈暄忿忿地扎了个低马尾,“你还吃不吃了!”言外之意,不吃就出去。 周冶终于放过她了,“啧啧”两声开始吃早餐。 吃完早餐,周冶带着沈暄去接地瓜。 沈暄看着停车场价格不菲的车,“你换车了?”她虽然不认识车,但还能通过颜色来区分。周冶常开的那辆车是深蓝色的,眼前的这辆是银灰色的。 “这辆是借的我爸的,我车还停在高铁站,你忘了?” “对哦。” 沈暄系好安全带,周冶便发动了引擎。 “也不知道地瓜这几天过的怎么样。”她念叨着说。 “放心吧,叶晶晶她很会照顾小动物的。” “也不知道地瓜想不想我。”话说,这是小英短第一次离开她这么长时间。 “会想你的。”周冶说。 沈暄侧目看着周冶,脑海里便想起了地瓜和他那亲昵的模样,吃醋地说:“地瓜好像特别喜欢你。” “不是‘好像’是‘确实’。”周冶看着她。 沈暄捏捏指尖,沉默不语。周冶觉得,她还是个小姑娘的脾气,吃醋了就不说话了,自己在那生闷气。 周冶攥住她的手,“你知道地瓜为什么喜欢我吗?” “为什么啊?” 周冶神秘地说:“因为地瓜是我派去看着你的小天使,我对它说,你可得看住了姐姐,不能让别人把她拐跑了。” 沈暄果然被逗笑了。 “地瓜喜欢我是因为见我第一眼就把我当家里人了。”周冶说起这话来也觉得挺奇妙的,地瓜这猫第一次见他就缠着他。 “那无论以后怎样,你都要照顾好地瓜。”她突然这么说。 “以后还能怎么样?” 沈暄摇摇头,“我是说如果,反正不管怎么样,你都要对地瓜好,你答应我。” “我答应你。”周冶看了她一眼,这一天天的净说奇奇怪怪的话。 周冶和她手牵着手下了车,然后就这样牵着她去了叶晶晶的家里。 叶晶晶一开门,看见两人紧扣的双手,笑了,感慨着说:“比我想象中的快。” 周冶挑着眉说:“这得谢谢你。”谢谢你是第一个指出我喜欢她的人。 沈暄笑盈盈地说:“我也得谢谢你。”谢谢你和我说那些交心的话。 叶晶晶耸耸肩,“为他人作嫁衣裳。”她叹了一口气扶住额头,“快进来吧,地瓜在屋里。”她终于要解放了,终于要把地瓜这家伙送走了。 沈暄刚进门,就看见地瓜扑面而来,她还想着这猫怎么这么积极,都伸出手准备把它抱住。结果,地瓜就这么和她擦肩而过,蹿进了周冶的怀里。 沈暄腹诽:真是个“大孝子”。 她干咳两声,无奈地说:“它还是更喜欢你。” 周冶摸摸地瓜,小猫发出喵喵的呼噜声,样子乖极了。 沈暄问叶晶晶:“地瓜这几天乖吗?” 叶晶晶看看沈暄,又看看周冶,无奈地说:“地瓜好像是遗传到了哈士奇的基因,吃饱了之后就在屋子里乱窜。” “地瓜这么不乖?”沈暄难以置信地看着窝在周冶怀里的猫,“它在我身边的时候还不算太闹。” 周冶摸摸地瓜的头,“猫也有千面,是不是啊。”地瓜附和着在他手里蹭蹭。 沈暄歉意地说:“那这几天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的,我在家闲着也无聊。” 沈暄和周冶收拾收拾东西,抱着地瓜离开了。出来的时候外面竟下起了小雨,周冶感慨着说:“一场秋雨一场寒啊。” 回到沈暄家里之后,周冶却赖住不走了。 沈暄:“你不是说你的电影快要开机了吗,你不是应该回家准备准备吗?”她要把他推出去。 周冶反握住她的手,“不差这一会儿。” “那你不是……” “我什么都不着急做,就想在你这待一会儿。” 沈暄停止码字,转过身来认真地说:“可是你不好好待着。” 他时而不时就要过来亲她一下,弄得她注意力根本没法集中,严重影响工作进度。 沈暄拉着他的胳膊,“你快回家吧。” 周冶脸上挂着坏笑,“外面雨下大了,那么冷,你还要把我撵出去!” 沈暄气馁,“那你不许老实待在那,不许乱动。”她顿了一下,补充说:“更不准亲我。” “行。” 余下的时间,周冶居然真的老实地待在那玩手机,没有逾矩。 等到沈暄码字结束,把电脑关了,他才抬眼看她。 “工作完了?” “嗯。”沈暄伸伸懒腰。 周冶把手机扔在床上,凑过来,手托着她的后脑勺,“忍半天了。” 他封上了她的唇,免不了又是个深吻。 第37章 隐瞒 周末,周冶约沈暄一起去看电影,途中,沈暄接了一个电话。 刘静哭着说:“暄暄,你楚叔从车上摔下来了。” 沈暄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那现在怎么样了?” 周冶看见她紧张得手足无措,立刻攥住了她的手,轻轻捏捏她的指尖,示意自己在她的身边呢。 “我也不知道,医生说咱们这弄不了,得去江城,得去市医院。说得做手术,好像还得打什么钢钉。”刘静颤颤巍巍慌里慌张地解释。 “那你们现在在哪呢?” “我们在救护车上,他们说把我们送到市医院。” 沈暄冷静下来,“您先别着急,一会儿我去医院等你们。刘姨,别急。”她极力在安慰刘静。 “你楚叔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也不活了。他要是走了,就剩下我自己,孤家寡人无依无靠的,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刘静鼻涕一把泪一把地说。 沈暄眼泪突然盈满了眼眶,原来,在刘静的心里,她始终是个外人,无法作为依靠。哪怕刘静平时待她再好,没有那层血缘关系,她也是个外人。 沈暄突然有些动摇,有些怀疑,她所坚持的一切还有意义吗? 沈暄咬住嘴唇,紧紧抓住周冶的手,吸吸鼻子,“刘姨,您别担心,江城的医生很厉害的,楚叔一定没事的。” 沈暄透过电话,听见楚城建好像在说话。刘静:“暄暄,先挂了。” 周冶捏捏她的手,“别慌,到底怎么了?” 沈暄看着周冶,泪水立刻砸了下来,她抹抹眼泪,冷静地说:“去市医院吧,我叔叔摔伤了,正在往医院送。” 周冶抽了两张纸巾给她,“我让我爸帮你找一下专家吧。” 沈暄摇摇头,“不用麻烦叔叔了,乔乔应该有认识的医生。” 周冶松开她的手,找了个路口调头。沈暄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发呆,怎么会这样呢,她想不透。 到了医院之后,沈暄找了乔年。 乔年也大吃一惊,“楚叔一向身体状况不是挺好的吗,怎么会从车上摔下来?” 沈暄摇摇头,“我也不清楚。”她攥紧乔年的手,“你帮忙找个好一点的医生,楚叔这样,我对不起楚茵啊。” 乔年说好。 沈暄脾气倔,就要在医院门口等着。周冶没办法,只能在这陪着她。他摸到她手凉凉的,就把她手塞进自己的兜里暖着。 沈暄扎进他的怀里,“周冶,你说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是不是真的没法成为家人?” 这么多年,她以女儿的身份来对待刘静,可好像在刘静的心里,她依然不是家人。 她知道在这种时候她不应该计较这些小事情,“孤家寡人”的说辞没准是刘静情急之下说出来的。可人在无所事事等待的过程中就喜欢瞎想,她想楚城建一直以来对她不冷不热的态度,心里就酸涩。 “不是。”周冶掷地有声地否认她的话,“我们两个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我们也成为了家人。以后,我们会结婚,也许还会有个可爱的宝宝,我们就是一家人。”他拍拍她的肩,知道她这几年受苦了。 沈暄觉得自己的心被捅了个窟窿,寒风飕飕的毫不留情的从中穿过。 她抬头望着周冶,踮起脚,堵上了他的唇。她迫切地需要他的吻来麻痹自己,她想要汲取他一切的温暖,她需要他来净化自己肮脏的破败不堪的灵魂。 沈暄吻的比较急,她的技术又不娴熟,磕磕碰碰把他的嘴唇咬破了。品尝到鲜血的味道,她才慢慢松开他。 她看着他唇上的鲜艳,舔舔自己的唇,道歉:“对不起。” 周冶抹抹自己嘴唇上的血,“属狼的。” 沈暄从包里掏出一张纸巾,帮他擦擦嘴,“对不起。” 周冶露出坏笑,“我喜欢这样的你,真实又主动。”她明明性子里就是一匹狼,平日里却乖乖的像一只猫。 在外面等了大概有两个小时,救护车才到。沈暄大概见了一眼楚城建,就被推进了医院。 沈暄拉着周冶跟着跑,“我得跟着。” 医生看了从麦和拍的x光片,说得做手术,因为肋骨摔得比较严重,大概得做一个微创手术。 沈暄闻言也松了一口气,没有想象中的严重就是万幸。 刘静不太懂这个,缠着医生问严不严重。 医生说就是一个小手术,是家属过于紧张了。 沈暄握住刘静的手,“刘姨,没大事的。” “真没事啊?” “没事的。” 沈暄拉着刘静,“刘姨您先坐在这等会儿,我先去缴费办住院手续,等会儿医生就能给楚叔安排手术了。” “行,你去吧。” 沈暄看眼周冶,周冶自然地拉过她的手,“我陪你。” 沈暄点头,没多想。 坐在椅子上的刘静看着牵手的两人,第一反应是沈暄终于谈了个男朋友。可越看周冶的身影她越觉得熟悉,再仔细想想周冶那张脸,立刻反应过来是那天和沈暄一起上热搜的人。 那天她给沈暄打电话,还试探着问那人是不是周冶,被沈暄否认了。如今看来,两人早就在一起了。 刘静紧紧咬住牙,攥紧拳头,又想到了自己可怜的女儿。 “我确实是喜欢周冶。”女孩儿羞着脸坦白说。 “不管你们怎么说,我都要上电影学院,这辈子,周冶我追定了。”女孩儿脸上挂着两道泪痕,声嘶力竭地怒吼。 周冶,周冶,这个名字像是个魔咒一样在刘静的耳朵里回响。她捂住耳朵,不解,怎么会这样,沈暄怎么会和周冶在一起了? 沈暄和周冶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这样一副场景,刘静紧紧抱住自己。 周冶看了眼沈暄,她抿抿唇,“刘姨可能是担心楚叔的手术,我去安慰安慰她。”她把手上的东西都塞给周冶。 沈暄弯腰,轻轻碰了碰刘静的后背,女人抬头,脸上挂着两行泪。 沈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刚刚的纠结也都烟消云散了,无论刘静是否把她当作家人,这几年,刘静对她的好都是真的。 “刘姨,别担心了,乔乔给联系了好的医生。而且医生也说了,只是一个小手术。” 刘静看着沈暄,嘴唇颤抖了半天,刚要去问,乔年就急匆匆地过来了。 乔年跟周冶点了抬一下头,坐在刘静的另一边,“刘姨,您别担心。” 刘静终于点点头。 乔年是个开心果,也会安慰人,一会儿就把刘静逗乐了。倒是沈暄在一旁显得有些木讷,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乔年看看表,“刘姨,我那边还有工作,不能多待了,就先走了,让暄暄陪您吧。” “好。” 等到乔年走后,刘静终于开口问了,“他是谁?”她的视线落在了周冶身上。 沈暄没想把她和周冶的关系坦白,可既然刘静都已经问了出来,她倒是也没有掩饰的必要了。 “周冶,我男朋友。” 周冶听见沈暄说了自己的名字,自觉地靠近了刘静一些,“阿姨好,我是暄暄的男朋友,周冶。” 刘静打量着周冶,回头又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沈暄。 沈暄认真地说:“刘姨,我和周冶是认真的。这么多年,您把我当女儿,您也希望我幸福吧。” 这话一出,堵住了刘静所有将要质疑的话。她抬头望望天花板,又看看周冶,挤出一个笑,“也罢。去的人都去了,我何必要挡着你的幸福呢!” 这话说得像是在支持沈暄,可沈暄分明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憎恨和厌恶。 沈暄的眼里也露出一闪而过的怨恨,旋即,她挤出个笑容,“谢谢刘姨。” “对了,楚叔怎么还从车上摔下来了呢?” 刘静叹口气,“你楚叔正在车上卸货,和人家起了争执,激动之下踩空了,就摔了下去。” 刘静看着周冶,“周冶对吧,辛苦你跑一趟给我们买点饭上来,我这半天没吃饭了,有点饿了。”她在刻意支开周冶。 沈暄知道刘静是有话要和她单独说,她对周冶说:“你去吧。” 周冶点点头,狐疑地离开了,不知道他们要谈论些什么。 看到周冶走了,刘静压低声音说:“孩子,你和谁谈恋爱按理说我不应该管的,可怎么就偏偏是他呢!”刘静恨铁不成钢。 沈暄愧疚地低下头,“刘姨,我喜欢他。”别的,她也没再解释。 刘静喘着粗气说:“你知道你楚叔不待见他吧。” 沈暄点头。 “知道就别把他往你楚叔面前领,也不要说你们谈恋爱了,哪怕是死你也得给我瞒着啊!” 沈暄点头,气馁地说:“我知道了。” “不是你知道了,你得答应我。沈暄,我是为了你好,你楚叔如果知道你们谈恋爱,你觉得他能同意吗?” 沈暄忍住泪水,“我答应您,一会儿周冶回来,我就和他解释这件事。” 刘静松了一口气,“造孽啊!” 周冶知道刘静不饿,但还是买了很多饭。刘静接过饭,然后对着沈暄使眼色。 沈暄拉着周冶,“你出来一下,我和你说点事。” 周冶意识到她心情不佳,乖乖跟她走到楼梯间。 “怎么了?” 沈暄拉住周冶的手说:“咱们恋爱的事不能让楚叔知道。” “为什么?” 沈暄攥紧拳头,“楚叔不支持我谈恋爱,他年纪大了,我们就别给他找气了。算了,你还是不要出现在楚叔面前了,省的露馅。” 周冶盯着她的双眸,“沈暄,你有事瞒着我。” 沈暄舔舔嘴唇,突然觉得好累啊,她好想和他坦白一切,可她不能。 “周冶,就当我求你行吗,你答应我,不要出现在楚叔面前。” 周冶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有千万句话堵在心口。可他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点点头应下了。 “那你总该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吧,你怎么会生活在刘姨家?”周冶对当年沈暄母亲去世的事了解的一知半解,现在他迫切地想要了解全部。 沈暄舔舔嘴唇,“当年我亲眼看见我妈被大卡车撞倒在街口,我妈满身是血,我怎么叫她她都不搭理我。后来好心人给叫了救护车,医生来的时候,我妈早已经断气了。所以,我害怕开车,害怕在不好的路段开车,我怕我也车祸死了。” 这就解释了重逢的时候她厚着脸皮求他帮忙开车。 可周冶没想到,她居然是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被车撞死了。他觉得心疼,为什么上学的时候他没有注意到她,没有给当时脆弱的她一些温暖呢。 沈暄淡淡地继续说:“后来,我就成了孤儿,楚茵看我可怜,就求着楚叔和刘姨把我留在家里。”她挑简单的说,特意略过了一些细节。 楚茵,周冶知道,她死了。 “那楚茵?” 沈暄笑笑,“死了。” 沈暄抹抹眼角,“今天不想说这个话题了。” 周冶也不逼她,把她揽进坏里,“没事,以后有我呢,我会陪着你的。” 沈暄没说话,想笑也笑不出来。 第38章 楚茵 楚城建的手术做的比较顺利,被推出来的时候人还清醒着。 刘静扑到床前,“怎么样,你怎么样?” 楚城建动动嘴唇,明显用力说不出话。医生见状解释说:“病人的麻药劲儿还没过。” 刘静“嗯嗯”两声,跟着护士把楚城建送进了病房。 沈暄站在一旁没有上前搭话,看着楚城建进了房间,她对周冶说:“你帮我在附近的酒店订一间房,晚一会儿让刘姨去歇着吧。” “那你呢?” 沈暄说:“我得陪床。” 周冶明显看出沈暄和楚城建不亲热,但他也不能妨碍沈暄的决定。周冶凑在她的耳边,“想吃什么,一会儿我开完房间给你带吃的上来。” “不用,刚刚你不是买了很多吃的吗,都没吃完。” 周冶摸摸她的头,“不行,那些都凉了,你胃不好,不能吃。” 沈暄嘴角弯了弯,“那就给我买一份粥吧,要紫米粥。” “等我。”周冶在她的额头留下一吻。 沈暄看着周冶走了,敛起嘴角的笑,去病房。大概是她走路的过程中心神不宁,中途还撞到了一个男人。 沈暄连忙致歉,对方对她挑挑眉,没有言语,就走了。沈暄也没多想,直接去了病房。她走到床前,看了一眼楚城建,对方立刻皱着眉头难受的闭上了眼睛。 沈暄挤出了个笑容,把想说的关心的话语咽进肚子里,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刘静削了个苹果递给她,“你别和他计较。” 沈暄接过苹果,“没有。”她咬了一口,苹果是甜的。 “刘姨,您也忙了一天了,我让周……”她及时刹车,“让朋友给你在旁边的酒店开了个房间,一会儿让他带您过去,您休息休息,今晚我在这陪着楚叔就行。” 刘静也不好意思让沈暄在这陪床,又知道楚城建是个驴脾气,连忙拒绝,“没事,我体格好,我在这盯着就行了。” 沈暄拍拍刘静的肩膀,“您信我,我会照顾好楚叔的。” 刘静看沈暄也很执着,点点头,“那好。等待会儿麻药劲儿过去了,你就辛苦喂你楚叔吃点粥。” “好。”沈暄坐下继续啃手上的那个苹果。 周冶铭记着沈暄的叮嘱,没敢踏入病房半步。他倚在门外,给沈暄发微信。 沈暄收到微信,立刻出来了。 “叔叔怎么样了?”周冶把食物递给她。 沈暄垂眸,“已经睡着了。”她抿抿唇,“一会儿你把刘姨送到酒店之后就回家休息吧,跟我跑了半天了,估计你也累了。” “你累吗?”周冶反问她。 沈暄摇头。 “你都不累,我怎么会累呢?”周冶点点她的额头,“等我,一会儿我把阿姨送到酒店之后,我再回来陪你。” 沈暄手抠着装着食物的餐盒,发出细微的声音。她说:“谢谢你,周冶。” 周冶捏捏她的脸,“去叫阿姨出来吧。” 沈暄放缓脚步进了病房,把粥轻轻地放在桌子上,然后拉着刘静出来。 “刘姨,让周冶送你回去吧。您好好休息一晚,明早再来看楚叔。” 刘静看着沈暄诚挚的眼神,点点头,“辛苦你了。” 刘静跟着周冶上车,她便靠在车窗上,一脸倦意。 周冶拿了瓶矿泉水给她,“阿姨,您喝口水吧。” 刘静把水攥在手里,看着周冶的俊脸,什么也没说。 途中,两人的气氛倒还不是太尴尬。考虑到刘静人比较累,周冶放了比较舒缓的音乐。 其实,周冶无数次想开口问刘静关于楚城建的事。但想到沈暄逃避的眼神和闭口不谈的架势,他最终也没有问出口。 他知道,沈暄过去的经历不好,也知道沈暄有事瞒着他。他有千万种方法来查这件事,但他不想用这种手段。他希望她能慢慢和他敞开心扉,信任他,亲口把那些“秘密”告诉他。 周冶把刘静送到房间,就开车回了医院。在医院走廊,却碰见了孙鹏宇。 孙鹏宇无视医院的规章制度,嘴里叼了一根烟,伸出右臂拦住了周冶。 周冶懒得搭理他,准确的说,是看见他就抑制不住自己的怒气。 可周冶走一步,孙鹏宇便拦一步。 周冶哼笑,“好狗不挡路。” 孙鹏宇凑近了说:“我是癞皮狗。”他挑衅地拍拍周冶的肩,又叼着烟走了。 周冶厌恶地拍拍自己的肩膀,好像沾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周冶站在病房门口,给沈暄发微信:【出来。】 沈暄看了一眼楚城建,轻轻地关上了门。 他们两个坐在病房外面的长椅上,沈暄头靠在周冶的肩头,脸上也显示出了疲倦。 “要睡一会儿吗?”周冶问她。 沈暄摇摇头,“等会儿楚叔醒了,我还得喂他吃点饭呢。”她又往周冶怀里扎了扎。 周冶心疼她,“要不我找一个护工,让她照顾楚叔。” 沈暄否定了他的想法,“那样的话,明天刘姨会心疼钱,还会觉得我太懒了。” “怎么什么都不行,只能累着你了。”周冶把她的碎发塞到耳后。 “陪我待一会儿,你就回家吧。”沈暄捏捏自己的脖子,“明天早晨好来接我。” 周冶让她转过身,他帮她一下一下地按摩。他的手艺不错,力道正好,沈暄也比较享受。 “那我明早去酒店接着阿姨过来。” “好。” 周冶走后没多久,楚城建就醒了。因为做了手术,行动不便,浑身疼,所以纵使他再不情愿,还是得让沈暄来喂他喝了点稀粥。 第二天。 周冶心疼沈暄,所以早早地就接上刘静来了医院。沈暄趴在床边迷迷糊糊睡了一夜,醒来的时候脖子酸疼,比平时工作久了还要疼上许多,感觉到浑身发冷。 周冶站在门外看她揉脖子的动作心疼的不行了。 可能是刘静经来的动静比较大,楚城建也被吵醒了。 刘静坐在床边,拉住他的手,“感觉怎么样啊?” 楚城建睁着眼睛,“饿了。” 刘静立刻拿出刚刚买好的食物,打开餐盒,吹吹粥,喂了楚城建一口。 刘静看他吃饭这么费劲的样子,心疼地抱怨:“你说你,卸货就卸货,和别人起什么争执啊!” 楚城建推掉刘静手上的勺子,扯着嗓子说:“他们说茵茵,他们凭什么说茵茵。” 沈暄本来准备走了,听见说楚茵,眼眶也盈满了泪水。 刘静也抹抹眼泪,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计较这些干什么啊,他们说就让他们说去吧。” 楚城建扭过了身子,“我的女儿谁都不许说。” 刘静附和着他说好,想要再喂他吃口粥,可无论如何,楚城建赌气再也不吃了。 沈暄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周冶,扯了个笑,示意让他再等一会儿。 周冶把刚刚的对话听的差不多了,莫名也替楚茵感到悲哀,人死之后还要成为邻里乡亲饭后的谈资。 他腹诽: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沈暄接过刘静手里的粥,用口型说我来喂。刘静便往后退了退,把地方让给了沈暄。 沈暄坐在床边,“楚叔,喝口粥。” 楚城建没有反应。 沈暄轻轻拍了拍楚城建,“楚叔,您……” 话还没说完,楚城建手一挥,沈暄手里的碗飞到了地上,发出“啪”的一声。碗里的粥溅在了床单上、橱柜上、椅子腿上和沈暄的裤子上。 “滚。”楚城建怒吼,他还嫌不解气,把床头柜上的玻璃杯子也拂掉了。 周冶听见声音,直觉不妙,立刻推门进来了,伸手把沈暄拉出了那片泥泞之地。 沈暄的手还在颤动,这么多年,楚城建没对她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她麻木地看看周冶,想笑却笑不出来。 楚城建本来就在气头上,这下看见了周冶,火气更爆发了,用打着点滴的手指着周冶,颤颤巍巍地说:“你滚,你给我滚。” 刘静抱住他的胳膊,泪流满面地说:“你这是要干什么啊?” 沈暄反应过来了,拉着周冶的手出了病房。周冶感觉手上有股暖流,低头一看,沈暄的手被割破了。 沈暄冷静地说:“先去叫医生看看楚叔。” “你的手。” 沈暄举起手,摇摇头,“一个小口子,没事的。” 比楚茵割腕自杀的那道口子小多了。 叫了医生过来,给楚城建打了镇定剂,他慢慢地睡着了。 乔年过来帮沈暄处理了伤口,见没事了,人才走。 周冶揽着沈暄的腰往前走,她把大部分的重量都靠在他的身上。周冶心疼她,想要抱她走,沈暄不同意。 快到医院门口的时候,却被孙鹏宇拦住了路。 “呦,又见面了。”他挑衅地看着周冶。 沈暄睁眼看孙鹏宇,觉得有些眼熟,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昨天在楼道碰到的就是他。 周冶不想和他周旋,本来要绕开路,可孙鹏宇又挡住了。 “呦,这是你女朋友吧。” 孙鹏宇凑近了,想要摸摸沈暄的脸,周冶直接一手攥住他的贱手,手上用了力道疼得孙鹏宇连连求饶。 周冶松开他,瞪眼警告:“离她远点。”他拉着沈暄要离开。 “油漆的味道还不错吧。”孙鹏宇不断地摩挲自己新长出的胡茬。 “你干的!”周冶拽住他的衣领。 孙鹏宇像个癞皮狗一样,“你哪只眼睛看见的?” 周冶使劲儿咬着后槽牙,慢慢地松开了他。周冶猜测泼油漆这事十有八九是孙鹏宇指使的林悦,怪不得那小丫头对他所在的健身房、对他停车的位置都很清楚。 可他现在没有证据,看着孙鹏宇挑衅的眼神,周冶拍拍手,拉着沈暄往外走。 孙鹏宇双手握在一起,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大声说:“走着瞧。” 话语听得沈暄心里一惊一惊的,她问:“他是谁啊,和你不对头。” 周冶解释:“一个人渣,他算是我的一个师兄。你以后离他远点,他不是好人。” “泼油漆那事是不是和他有关系?”沈暄问。 周冶不想让她知道那些恩恩怨怨,“这事你别管,信我,我能处理好的。” 要是平时,沈暄肯定还会细细追问一番。可她是现在真没那个力气,也没那个心情,楚城建的事已经够糟心的了。 周冶把她扶到车上,帮她系上安全带。 沈暄靠在椅背上昏昏欲睡,周冶看着她精致的小脸,启唇问:“楚茵,到底是怎么死的?” 沈暄睁开眼睛,眼里挂着红血丝。她有气无力地说:“为情所困,割腕自杀。” 第39章 发烧 沈暄身心俱疲,在路上就睡着了。周冶见她蔫蔫的样子,不放心让她自己在家里,于是调转了方向盘,把她带到了自己的家。 周冶停好车,打开车门,帮她解开安全带,然后公主抱将她抱在怀里。 沈暄突然寻得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立刻扎进了周冶的怀里。周冶被她的小动作取悦了,拿着她的包,转身的时候用修长的腿顺带着把车门关上。 进屋之后,周冶把她放在自己的床上,然后摊开被子帮她盖上。 沈暄一碰床就警惕地醒了,挑开眼皮,看见人是周冶,她又把眼睛闭上了。 “这是在哪啊?” “在我家。”周冶帮她塞好被子,拍拍她,“睡吧。” 沈暄这一觉睡得迷迷糊糊的,梦里感觉自己身上像是着火了一样。她睡得不安稳,眉头都是紧拧着的,人缩在被子里。 周冶处理完电子邮件,再回卧室,就看见她脸红的像抹了胭脂。他见她的面部表情不对劲儿,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烫的立刻缩回了手,这体温像蒸笼一样。 料定她是发烧了,周冶立刻倒了杯热水,翻出体温计给她测了体温,389c。 周冶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退烧药,他开始懊悔自己在家不备一点常用药。 没办法,只好给郭昀打电话,郭昀任劳任怨地跑了一趟药店,买了退烧药回来。 周冶拍拍沈暄,她迷迷糊糊的醒了,可眼皮像是打架一样,就是睁不开。她张口想要说话,发现嗓子也生疼,像吞了玻璃碴子一样。 周冶扶着她,喂她吃完喝水,“等一会儿烧退了就不难受了。” 沈暄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娇气,昨晚在陪床的时候挨了冻,今天就能发烧了。 周冶接过水杯,给她顺顺背,又亲吻了她的额头,“乖,再睡一会儿。” 沈暄发烧了,也变得粘人了,拉着周冶的手不让他走。 周冶没办法了,掀开被子角,“那我上和你一起睡?” 沈暄拖着沉重的身子往床的另一端挪了挪,给他留出位置。 周冶脱鞋上床,紧紧搂着她,她慢慢也睡着了。她睡起觉来老老实实的,窝在那一动不动。 可周冶却没咋睡,时不时要摸摸她的额头,看她退没退烧。药是按时间吃的,他怕吵醒她没敢定闹钟,时不时拿起手机看看时间。 半夜,沈暄觉得浑身出汗难受,人被热得喘不过气来,直接把自己这边的被子掀开了。周冶睡得一直比较轻,察觉到她的动作,人也就立刻清醒过来。 周冶帮她把被子盖好,又摸了摸她的额头,已经不那么烫了。周冶抓住她又要去掀被子的手,“老实点,嗯?” 沈暄也睁开了双眼,哀怨地说:“我热。”她出了一身汗,感觉不好受。 “那也不能掀被子,捂一捂,明天就好了。”周冶耐心地说,语气比他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温柔。 沈暄也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也不会胡作非为。她当然知道怎样做对自己痊愈更有好处,叹口气接受了周冶的说法,可又忍不住抱怨着说:“可是我想洗澡,浑身都是汗。” 周冶环住她的腰,“明早退烧了再洗,退烧了我就不拦着你了。” 得到了他的保证,她倒是乖乖地又躺好了,手扣住他的手,摩挲着他手上的戒指,怎么想也想不出这枚戒指有什么奇妙之处,周冶偏要一直戴着。 折腾到第二天,沈暄才退烧。人虽然不烧了,可还是犯懒,赖在床上不想起来。 周冶摸摸她的头,又和自己的比较了一下,嘀咕着说:“应该是不烧了。” 沈暄抓住他的手,突然想起楚城建,闹着要去立刻医院。 “你还没好利索……” 周冶话没说完,沈暄就开口补充,“不行,刘姨身体也不好,自己陪床盯不住的。” 周冶把她的头发掖到耳后,“我找了护工,你放心吧。而且,乔年也在那边帮忙照看着。” 沈暄这才舒了一口气。 其实,周冶远比想象中的要细致周到很多,是他以往不着调的形象掩盖了他的这份优点。他除了给楚城建安排了护工,还让郭昀去给地瓜喂了猫粮。 周冶给她端了一杯水,“再喝点水,嗓子消炎快。” 沈暄乖乖地起来,任由他喂自己喝了一大杯温水。 沈暄说:“周冶,我真的不烧了,你带我去医院吧,我真的放心不下。” 周冶一早换了一件新的白衬衫,她见他不说话,就使劲儿拉他的衬衣角。沈暄是个聪明的女人,很会示弱。 周冶手在她的眉毛上轻轻刮弄两下,妥协说:“收拾好,吃完早饭,我送你去医院。” 沈暄立刻从床上坐起来了。 “不过暄暄,楚叔为什么对我的敌意那么大?”他记得清楚,楚城建看见他的时候,用手指着他喊滚。 沈暄顿了一下,解释说:“楚茵出事之后,楚叔的脾气就变得有些怪。他不是针对你,是对所有人都这样,” 周冶思考了一下楚城建的行为,确实如此。楚城建跟刘静说话的腔调不好,对沈暄也是抗拒不已。 周冶点点头,勉强暂时接受了这个说法,他大概是多虑了。 沈暄觉得自己一定是发烧把脑子烧坏了,她一心惦记着浑身出满了汗不舒服要去洗澡,却忽视了自己住在了周冶家。 她洗完澡要擦身上的时候,才发现,偌大的浴室里没有一件东西是属于自己的。她抱着胳膊用手指捏了捏挂着的白花花的浴巾,咬咬唇还是选择了放弃。 沈暄走到门口,因为尴尬和害羞,她喊周冶的周冶的声音都小了很多。 “周冶,周冶。” 叫了第二遍,他才回答:“怎么了?”他把热好的粥从微波炉里拿出来。 沈暄听这声音的来源有些远,只好又扯着嗓子说:“你能不能过来一下。”身上的水汽在蒸发,她明显察觉出了寒意。 周冶料到了她想要做什么,或者说,周冶一开始就知道她一定会做什么。他胸有成竹地走到门口,貌似不经意地问她:“怎么了?” 头发上残留的水顺着发丝流下,冰冰凉凉,沈暄用手背抹了一把脸,“你能给我找条浴巾或者毛巾吗?” 周冶嘴角弯起,明显是露出了一个痞坏的笑,“等我。” 他拿着浴巾和毛巾站在门口,轻轻地扣了两下浴室的门,一只挂着水珠的嫩白的手从刚刚打开的门缝中伸了出来。 周冶轻笑一声,把东西放在她的手里。那手便带着东西一点一点地缩了回去,然后浴室的门也跟着关上了。 沈暄看着这来之不易的干毛巾,立刻擦干身子,然后简单擦擦头发。她想裹着浴巾出去,可又觉得不太好,这样子好像是在□□……可她倏地想起,自己又没有干净的衣服在周冶家,瞬间头就大了。 沈暄靠在门后,再次叫他,“周冶。” 周冶这次来的倒是快,“怎么了?” 沈暄:“你去我家帮我拿一身衣服过来吧,旧的没法穿了。” 周冶爽快地答应了,“行。” 沈暄舒了一口气,开始在心里盘算着周冶拿一套衣服的时长,盘算着自己需要在这浴室里待多久。 还没等她算清楚,他就把她从幻想中拉出来了,“你不出来吗?” 沈暄恨啊,她真的觉得自己好尴尬,怎么还偏偏被他问了出来。她第一次谈恋爱没有经验,不知道别人谈恋爱是不是也像她这么尴尬。 “那个我……” 周冶不给她找理由的机会,“出来吧,一会儿到你家之后,我把衣服拍照片发给你,你好告诉我你穿哪件。” 他说的这么有说服力,她只好紧紧攥着浴巾的边缘出来了。 沈暄抬眼看他,然后舔了舔嘴唇,“你去吧,我先去吹个头发。” 周冶盯着她的眼睛,然后一点一点往下看,嫣红的小嘴,白皙的脖颈,袒露的胸膛。他觉得自己无法忍了,是个男人就忍不住了,他哼笑一声,抬起脚步靠近她。 沈暄抬眸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她莫名其妙地就要后退。可周冶及时地拉住了她的胳膊,轻轻把她按在墙上,壁咚她。 沈暄本来有点紧张,可看这个壁咚莫名联想到电视剧里的霸道总裁,瞬间笑得合不拢嘴了,她想和周冶吐槽一下壁咚这个动作,可被他捷足先登了。 她还没开口,他就封住了她的唇。 周冶吻的不慌不忙,但足以带着她的节奏了。沈暄觉得自己也是动情了,刚刚的害羞与紧张荡然无存,她主动地环住了他的脖子,发丝上的水打湿了他的白衬衫。 接吻的时候,他占据主动,可她也不老实,手指一下又一下地在他的脖颈上画圈,刺激的他汗毛都要立起来,大脑一下一下的像过了电波。 不知过了多久,这个绵长的吻终于结束。 周冶托住她的下巴,“刚刚我在外面等你半天了。” “等我什么?” “等着亲你。”他喘着粗气贴着她的耳畔说。 沈暄刚刚接吻的时候还没什么反应,听他说了这话,反倒是红了耳根。 周冶用粗粝的指腹摸了摸她的小脸,“去吹头发吧,我去给你拿衣服。” 沈暄攥住他的手,“先借我一件你的衣服穿穿?” “你自己去找。” “好。” 周冶拿衣服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这样一幅场景,沈暄穿着他的白衬衫坐在床上,乌黑的头发披在肩上,修长笔直的腿晃来晃去。她靠在抱枕上,一手撑着床,一手在那摆弄手机。 看到他回来,她抬了下眼,视线又落在手机上,不知道在看什么。 周冶把衣服扔在床上,自然地坐在她身边环住她的腰,沉声问:“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看到一句话,觉得挺有道理的。”她看了一眼他,“人生最好的三个词:久别重逢,失而复得,虚惊一场。” 周冶点点头,“我们算是久别重逢。” 他还想要做什么,却被沈暄推开了,“你快出去吧,我要换衣服了。” 周冶看她挑衅的眼神,笑了,敢情穿他的白衬衫这事是故意刺激他的。 第40章 邮箱 周冶把沈暄送到了病房门口,他轻轻拍拍沈暄的胳膊,“你进去吧,我去看一眼李子怡,听说她明天要出院了。” 沈暄挽住他的胳膊,往他身上贴一贴,“这么坦诚啊,去看你前女友。” 周冶知道她是故意这么说的,他附和着问:“那你相不相信我?” 沈暄替他把袖口上的褶皱捋平,“当然相信啊。你去吧,我有事给你打电话。” 周冶看着沈暄进了病房,他在外面听了一会儿,病房里面没有什么大动静,估计楚城建今天的状态还不错,应该没有为难沈暄,他才放心离开。 周冶循着记忆来到了李子怡的病房,撞见了李子怡的叔叔李立强,他也来看李子怡。 周冶对李子怡微微一笑,然后捏捏鼻子,对李立强说:“师父,您也在啊。” 李立强坐在椅子上,看看周冶,又看了一眼李子怡,“我最近一直在忙,听说子怡腿摔坏了也一直没有时间过来看看她。难得今天有空了,就过来看看。” 李立强不仅是周冶在导演行业的老师,更是看着他长大的一个长辈。周冶在他的面前倒是不拘谨,自然地寻到了一个椅子坐下,“我听说子怡要出院了,也来看看她。”他随即看向还躺在病床上的李子怡,“腿怎么样了?” 李子怡看看自己腿上白花花的石膏,哀怨地说:“石膏还得打一段时间才能拆。” “那你还上课吗?” 李子怡点点头,“情况院里的领导也都知道了,都让我好好养病。可是我这门课别人也没带过,我也放心不下,于是就决定上一段时间网课,等腿再养一段时间再回学校上课。” 周冶点点头,“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才是最主要的。” 李立强也忍不住吐槽一下李子怡的学生,毕竟自己的侄女受伤了,“你说说现在的大学生怎么还打架斗殴了,我以为只有初中生小学生才会这么做呢。” 周冶手指在桌子上随意地敲打着,突然停下来,“师父,话不能这么说,我大学的时候不是也打过架斗过殴?” 周冶上大学的时候打过一次架,对象就是孙鹏宇。孙鹏宇的花花公子的性子可能是天性,孙鹏宇比周冶大了两届,本来两个人没有什么往来,可学院里的元旦晚会大家都要参加,两人的交集就此展开。 孙鹏宇当时对一个表演系的漂亮女生动手动脚的,被周冶看到了。周冶上去帮女生解围,惹怒了喝了酒的孙鹏宇。孙鹏宇太狂,伸手就要打人,可周冶也不是善茬,凭借自己不错的神兽两拳擂在了孙鹏宇的脸上,孙鹏宇的脸上立刻挂了彩。 因为当晚元旦晚会的人比较多,很快就有人把架拉开了。孙鹏宇和周冶的梁子就此结下,准确的说,是孙鹏宇单方面这么认为的。 李立强点点周冶,回忆起了那件事,放下手,“你啊,就是太年轻气盛了。” 周冶摊了摊手,问李立强:“师父,孙鹏宇最近在做什么啊?” 李立强摆头,“你怎么还关心起他的事情来了。” “没事,就是想问问。” 李立强叹口气,“你也知道这孩子的性格和处事方式我不太喜欢,他毕业之后我们就不联系了,我偶尔得知他的消息都是通过新闻。” 周冶站起身来,“没事,我就瞎问问。”他看看两人,“师父,子怡,我有事,我就先走了。” 李立强也跟着站了起来,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我送送你。” 周冶颔首,他快要走出门的时候突然顿住脚步,这突然的停顿让李立强都跟着愣了一下。 周冶回头,视线落在李子怡的脸上,他轻轻开口:“子怡,你自己一个人注意安全。尤其,注意远离孙鹏宇这个人。” 周冶想起那日在医院门口孙鹏宇那个狰狞的笑,还有他那句“走着瞧”。周冶一直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直觉孙鹏宇在谋划着什么事来报复他。 他不知道孙鹏宇出现在医院是不是巧合,但他,不能让身边无辜的人跟着受牵连。 李子怡其实和孙鹏宇没有什么直接的交集,但因为李立强和周冶的关系,她总归是认识孙鹏宇的。 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周冶见她给了回应,便转身离开。 关上病房的门,李立强说:“周冶,你和孙鹏宇之间是不是还有事情瞒着我?” 周冶又露出自己不正经的笑,“师父,您想多了?” “那你为什么要叮嘱子怡离他远一些?” 周冶笑得更不正经了,想开口辩解,李立强却抬了抬手,“罢了,你们的事我也不参与了。但是周冶,违法乱纪的事打死都不能做。” 周冶敛住笑挺直腰板,认真地说:“您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李立强拍拍周冶的胳膊,“不说这事了。我就是想问问你,谈恋爱了,怎么不告诉师父一声呢?” 周冶松了口气,“您知道啦!” “听你爸说的。”周冶铁树真正开了一会花,周毅作为老父亲心里也很高兴,于是就和老友李立强倾诉了一下。 周冶:“我确实是谈恋爱了,等有机会,带她一起去给师父敬茶。” 李立强是出了名的爱喝茶。 李立强说:“好好。”他垂眸,有些遗憾地说,“本来以为,你会是我家的女婿。”他也很希望周冶和李子怡在一起。 周冶当然知道他的所指,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有些事他没必要解释,也没什么可解释的。 李立强笑笑,“也罢,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主见。没和子怡在一起是你们有缘无分,我们当长辈的也没法强求。既然你有喜欢的姑娘了,师父依然希望你能幸福。” “谢谢师父。”周冶知道,李立强这话是掏心窝子说给他听的。 李立强拍拍他的后背,“不过,既然在一起了,你就好好待人家,千万不能在网上弄那些没有的事了。”他指的是炒作闹绯闻。 “知道了。”周冶欣然一笑,“该公开的时候我会公开的。” 该给的安全感,他都会给她的。 周冶看完李子怡就回去找沈暄了,他回来的时候,她正在门口的长椅上坐着,弯着腰低头在那抠手指。 周冶看见她的身影,加快脚步走到她的面前,“怎么坐在外面了?” 沈暄抬头强挤出一个笑,“楚叔醒了。”她头越来越低,“把我赶出来了。” “楚叔怎么能这样对你呢?”周冶替她打抱不平。 沈暄拉住他的手,轻声说:“其实我这几年住在楚叔家,楚叔就一直对我不冷不热的,我们俩之间也没什么感情。只是因为前两天我惹楚叔生气了,所以他才对我态度这么差的。” 周冶心疼地把她拉进怀里,他没寄居在别人家生活过,但他知道寄人篱下的滋味一定不好受。 “那你今晚还陪床吗?” 沈暄摇头,丧着说:“不需要我,我在这也是碍眼,还是让护工阿姨来吧。” 周冶抱她的力气更紧了一些,“好。” “那叔叔的身体怎么样啊?” 沈暄终于露出一个笑来,“医生说恢复的还不错,过两天就可以出院回家养着了。” “那到时候我找车送叔叔阿姨回麦和?” 沈暄拒绝,“刘姨说不用。”她扣扣手指,“刘姨说咱们不用跟着回去,她打电话联系麦和那边的车来接就行了。” “那明天给楚叔买一个轮椅吧。”周冶拍拍她的肩膀。 “好主意。” “对了,李子怡的腿怎么样了?” “得养一阵子。不过她明天就出院了,回家养着了。” 沈暄点点头,“回家养着也方便一些。” 周冶闻言,松开她,“沈暄,你怎么一点吃醋的迹象都没有?” 沈暄又扎进他的怀里,她格外留恋他怀里的温暖,“我为什么要吃醋啊,我男朋友又不喜欢她。” “可我刚刚去看她了,还待了不短的时间。”周冶有一下没一下地把她的头发缠绕在自己的指尖。 “我总不能影响你正常的社交吧,周导。”她挑着眉尾,窝在他的怀里看着他。 她样子就像是一只小狐狸,周冶拿她没办法,摸摸她的眉毛,“要不一会儿去约会?” “去哪啊?” “你说去哪就去哪。”他对她百依百顺。 沈暄是个佛系且宅的人,她说:“要我说的话,还不如回家呢。” “回家做什么啊?” 沈暄抿唇,脑海里突然有了主意,“回家做饭。” “你做?” 沈暄忍了一会儿才哼声,“是你做,你手艺不错,我想吃你做的饭。” “想吃我做的饭就直说呗,还绕这么大一圈。” 沈暄站起来,拉着他往外走,“我乐意。” 路过病房的时候,沈暄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向里面,刘静正弯着收拾衣服,楚城建依然躺在床上,具体做什么她看不清,因为视角有限。 刚到沈暄家,周冶手机就响了。 沈暄耸耸肩,“大忙人,快接电话吧。” 周冶捏捏她的脸,走到一旁,“怎么了?” “周导,女二突然不演了。” 周冶讽刺地笑,“当初硬是要塞进来,快要开机了却说不演了!” “说的就是这事呢!” “制片方那边知道了吗?” “知道了。” 周冶单手摩挲着手上的戒指,“那边知道了就行了,他们怎么说的?” “说女二的人选就交给您了。” 周冶凝神,“我知道了。” 沈暄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边了,“怎么了?” “女二不演了。” “那你是得重新找合适的演员了吗?” 周冶点点头。 “我脑子里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名,我觉得她应该挺合适的。” 她有幸看过一部分剧本,对女二宋玲这个角色有一定的印象。 “谁?” “叶晶晶。”沈暄抿唇笑,“我就是说说我的看法啊,简单提一个小建议。” 周冶笑了,“可我前一阵子才拒绝她。” 沈暄:“哎呀,周导,做你们这行的不是最不要脸面了吗,吃个回头草怎么了?” “你说谁不要脸呢?”周冶去抓她。 沈暄连忙躲开,“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就故意曲解我的意思。而且,你再试试叶晶晶呗,万一她真合适,你不就错失了一个好演员,是多么大的损失啊!” “好,一会儿我问她。不过,你怎么那么笃定她就合适。” “你不是给我看过极小的一部分剧本么。”沈暄捏着手指,用以表达周冶给她看的剧本内容,“宋玲身上那种顽强绝处逢生的劲儿,叶晶晶身上也有。” 听沈暄这么一提,周冶也想起了这件事,问她:“你当时不是说要帮我改改剧本吗,改完的剧本呢?” 沈暄:“你没收到邮箱吗?”她当时发他邮箱了。 周冶:“我没印象啊!” 沈暄指指他的手机,“我帮你找找。” 周冶把手机递给她,沈暄点开邮箱,聚精会神地浏览收件箱,翻弄的过程中她可以把手机屏幕倾斜一些,找邮箱了过程中脸上写满了急躁和不可置信。 过了一会儿,她敛起表情,眸子间说不出是失落还是庆幸。她点开一封邮件,哀怨地说:“喏,这是我的劳动成果,可你却不珍惜。” 周冶接过手机,充满歉意地说:“可能是我忽略掉了。” 其实是周冶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当初他给她看剧本不过就是找个借口缓解两人僵持的关系。而且他给她看的那部分剧本是改好的,没什么大问题,他也没指望她真能提出什么中肯的建议。 沈暄突然问:“你邮箱里的信件好多,你是定期清理吗?” 周冶摇头,“我是从来不清理,总觉得以后可能会有用。而且,邮箱里的邮件只要做好分类标签就好找了。” “那些黑粉发来骂你的东西也不会清理吗?”她追问。 “你这话说的不成立。首先这是我的私人邮箱,只有合作的伙伴和身边的朋友才知道。第二,就算是黑粉要来骂我,也是在微博发私信或者是在评论区,没人会来发邮箱的。” 沈暄麻木地点头,心里越觉得事情很奇怪。这是她第二次翻看了周冶的邮箱,依然没有找到自己想看的东西。她曾经以为是他给删了,可他说自己从来没有删邮件的习惯。 周冶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想什么呢,在这发呆。” 沈暄摇摇头,收回思绪,“没什么。” “那我先去给叶晶晶打电话,让她来演女二。” “定了?”她瞪大双眼。 “你不是说我不用她会是一个巨大的损失吗?” “我夸张的。”选人这种专业的问题她肯定不去周冶。 “我相信你的眼光。”周冶嘴角含着笑,其实他也觉得叶晶晶合适。 看着周冶出去之后,沈暄摸摸自己手上挂着的桃木,“平安”两个字在暗黄的灯光下看不太清楚。 她默念:怎么会呢? 这是第一次,沈暄对自己深以为然板上钉钉的事情产生了怀疑。 第41章 吻技 周冶正在那边和叶晶晶打着电话,沈暄这边就收到了叶晶晶的微信。 叶晶晶:【谢了。】 沈暄透过门缝看了一眼还在打电话的周冶,忍不住笑了起来,叶晶晶也是个天才,那边正在和周冶一本正经地打电话,另一边倒是和她微信聊上了。 沈暄:【谢我什么?】 叶晶晶:【角色的事你别说你没帮我。】 当初沈暄和叶晶晶聊天的时候曾经提到过自己争取不到角色的事,当时本来就想来抱怨一下周冶的“不通人情”,可叶晶晶没想到真的有朝一日,沈暄居然帮到了自己。 沈暄看了一眼那边还在洋洋洒洒说个没完的周冶,回叶晶晶:【是你自己努力,如果你不适合女二这个角色,你觉得我说的话周冶就会把角色给你吗?】 叶晶晶:【你还没有这个魄力?】 沈暄:【我当然没有这个魄力啊,我们两个就谈个恋爱,没必要因为恋爱影响事业啊!】 叶晶晶深思了一下,觉得周冶就是这样的人,理智且自持,不会为了所谓的爱情而毁了自己的事业。这么一细想,叶晶晶觉得自己还是个不错的演员,至少已经得到了周冶的认可。她心里美极了,人也有些飘飘然。 沈暄盯着手机页面在等着叶晶晶回消息,却听见周冶那边提高了音量,“叶晶晶,你在听吗?” 叶晶晶思绪立刻被强拉了回来,那感觉像是从天堂摔到了地狱,她用干咳来掩饰尴尬,“在呢在呢。” “我刚刚说的你都记下,别的没事了。” 周冶挂了电话,回头看见沈暄正在扒着门笑,他走到她面前,“你笑什么啊?” 沈暄还是忍不住笑,她光脑补叶晶晶那个手忙脚乱的画面,就想笑,“没什么。” “有事瞒着我。”周冶要去挠她的痒痒,沈暄只好乱躲。 热恋中的情侣,躲着躲着就腻到了沙发上,周冶压住她,手又在玩弄她顺滑的头发,明明是一幅温存的景象,他偏偏还要佯装用威胁的语气来和她说话。 “说不说,刚刚在笑什么。” 沈暄手去抓他的衣角,依然倔强地摇头,“不说。” 周冶伸出手,沈暄还以为他又要对自己用“刑”,偏开头要躲,却被他钳制住下巴,然后一个吻封住了她的唇。 周冶轻轻吮弄了两下就松开了她,然后继续勾着她的头发问:“说不说?” 沈暄依旧摇头。 周冶脸上倒是挂着“正合我意”的字眼,“我问一遍,你不说,我就亲你一下。”交代了条件,他立刻又把她刚刚的那个吻补上了。 沈暄喜欢和他亲吻的感觉,能真真切切地感受着他的存在,感受到他属于自己。 周冶用手描着她的眉毛,“说不说?” 沈暄噙着笑,缄默不言,可耳朵上早已经挂上了红晕。 周冶嘴角弯得更厉害了,就连肩膀都是一耸一耸的。他用惯有的姿势托住她的下巴,终于给了一个热吻。 这次除了吻之外,周冶的手也不老实了起来,轻轻拉起她的衣摆,微凉的指尖触碰到她敏感的肌肤上。 沈暄陡然打了个哆嗦,身上密密麻麻像起了电一样。 周冶的手顺着她的肌肤一点一点的往上挪,沈暄某处的神经立刻敏感了起来,她张开双眼看着眼前的人,他正闭着眼睛虔诚地在吻她。 沈暄忍住不发抖,可身上明显有些僵硬,他也感受到了。他的手停在了原地,松开她的唇,哑声问:“害怕了?” 沈暄不知道怎么说这事,她不抵触他的,她抵触的是自己大脑深处的某些回忆,她想忘却忘不了的回忆。 周冶把手拿出来,捏捏她有些发红的鼻子,“没打算做别的,就想碰碰你,忍不住了。” 沈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吻了一下他的喉结,她不想败兴。 周冶了然一笑,“那就继续刚刚的游戏好不好,说不说刚刚在背着我笑什么!” 气氛已经没了,沈暄也就不抻着了,点点头。 周冶倒好,她都已经决定要说了,可他还保持着刚刚的姿势,丝毫没有把她从沙发上拉起来的打算。 “就是,刚刚你给叶晶晶打电话的时候,她给我发了个‘谢了’,以为是我替她说好话你才用的她。然后我就解释了一下,我们一不小心就聊了起来。我当时就觉得她挺厉害的,一心可以二用,一边和我聊天,一边给你打电话。” “然后你笑就是因为她终于撑不住了,忘了回我的话。”周冶接住话茬。 沈暄点点头,“我当时就觉得我在她心中更重要一些,赢了你了,所以有点沾沾自喜。” “你那可不是沾沾自喜,你都已经笑到‘竞争对手’的面前来了。”周冶捏捏她的鼻子。 沈暄有意哄他,边主动勾着他的脖子亲了他一下。 周冶本想加深这个吻,可门却从外面被打开了。乔年映入眼帘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周冶把沈暄压在沙发上,想亲还没亲上。 乔年挡住自己的眼睛,“我什么都没看见。”她后悔上楼没拉着郭昀一起,这样她就不会这么尴尬了,独自一人撞到了别人亲热。 沈暄推了推周冶,他才从沙发上起来。他这人脸皮倒是挺厚,沈暄都已经羞的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他气定神闲地坐在沙发上反客为主。 “你怎么这个点回来了?” 乔年试探着把手伸出一个缝,看两人都坐了起来,才把手拿下去。她看了一眼沈暄,后者立刻把目光避开。 乔年清清嗓子,来了架势,“这大白天的,我自己的家,我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 周冶翘起二郎腿,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没问题,您自便。” 乔年看了眼沈暄,语气立刻软了下来,说:“暄暄,你快来房间帮我找点东西。” 沈暄掩饰住自己的尴尬,“找什么啊?” “有用的。”乔年把她拉到自己的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乔年指着沈暄说:“暄暄啊暄暄,大白天的干什么呢?”需要帮忙找东西是假,过来盘问沈暄才是真。 沈暄:“没干什么,就接个吻。” 乔年露出个八卦的笑,“快和我说说,周冶的吻技怎么样?” 两个闺蜜立刻挨在了一起,沈暄认真审视了一下周冶的吻技,点头满意地说:“应该还不错。” 乔年嫌弃她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我白问了,你就经历过这一个,又没人做比较,哪能比较出好坏!” 沈暄抓住了话头,立刻反问她:“那郭昀的怎么样?” 乔年满意地说:“我交往过的男友中,吻技最好的。” 说完,两人倒在床上笑了。 过了一会儿,乔年从床上坐起来,“不能说了暄暄,我得去找东西了,郭昀还在楼下等着我呢。” “用我帮你找吗?”沈暄也坐了起来。 “不用不用,就拿两件衣服。”乔年打开衣柜,“等我走之后,你俩继续哈。” 沈暄把床上的抱枕朝她砸去。 乔年走了之后,周冶感概着说:“以后,还是去我家吧。” 沈暄:“美得你。” 周冶又问:“刚刚你们在房间里都说了什么,叽叽喳喳的。” 沈暄压低声音说:“不告诉你。” 周冶又要去挠她的痒痒,沈暄是真的怕了这一招了,立刻松口妥协,“就闺蜜之间瞎聊的话题呗。” 她耸耸肩,“说说你的吻技怎么样。” 周冶也被这个话题吸引了,或者说他迫切地想要从她的口中得到满意的答案,进而来满足自己的自尊心。 “你怎么回答的。” 沈暄耸耸肩,“也就一般一般吧。” “真这么说的,要不再试试?”周冶威胁她。 “没有没有,我说的是、挺不错的。” 周冶这才饶了她。 两人简单吃了饭,窝在沙发上本想看个电影,可周冶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挂断电话,周冶解释:“是光头,说是有事想要和我说,约我出去喝杯咖啡。” 沈暄坐起来,“现在吗?” 周冶点点头,光头他们上学的时候关系还不错,也没有理由拒绝人家。 “他说什么事了吗?” 周冶摇头,“非要和我当面说。” 沈暄点点头,“那你去吧,我在家等你。” “那你自己先看电影。” 沈暄点头。等周冶离开,她还是无聊地关掉了电影,回到自己的房间老实地码字。 周冶开车到了光头说的咖啡厅,一路上都在想光头究竟是有什么事非得要见他再说。他在到达咖啡厅的那一刻幡然醒悟了,原来是为了《那年》中宋妙这个角色来的。 周冶坐在光头的对面,画着浓妆的蔡颖飞伸出手,“周导你好,我们见过的。” 周冶简单和她握了一下手,同学聚会上他对蔡颖飞算是印象深刻。他又看了一眼光头,光头有些为难地避开了目光。 蔡颖飞用手肘怼怼光头,光头不吱声,她只好硬着头皮自己和周冶说了想法。 “周导,是这样的,我听说您的女二辞演了,这个角色现在还空着,您能不能把这个机会给我,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她诚恳地说。 周冶盯着她这一脸大浓妆,腹诽她的消息倒是挺灵通。他摇摇头,“不好意思,我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人选。” 他在心里思量,无论是外形上还是性格上,叶晶晶无疑更适合这个角色。 蔡颖飞往前挪了挪,“周导,您看在光头的面子上,就把这个戏份给我吧,求求您了,我真的很需要一个角色,我……” 周冶站起身来,“抱歉,这个角色我们已经找好演员了。” 看到周冶要走,蔡颖飞心有不甘,追问道:“那你把角色给谁了?” 周冶坦然地说:“叶晶晶。” 蔡颖飞有些发狂,口不择言地控诉:“是因为她和你睡了吗,你们两个的新闻闹得人尽皆知,是要公开了吗?” 一句话没说的光头终于开口,怒斥:“你瞎说什么呢!” 周冶对她仅有的一点怜悯和歉意也因为这句话灰飞烟灭,他对光头颔首,转身就离开了咖啡厅。 蔡颖飞大滴的眼泪砸在了桌子上,想起周冶决绝的眼神,又看着不帮她说一句话的光头,她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地骂光头:“你就是个废物,什么都不如人家,就连帮我求情都不肯。”她用力地捶打光头。 光头心里反复琢磨这事都是对不起周冶,人突然站了起来,蔡颖飞一下自扑了个趴在了沙发上。光头回头看看蔡颖飞,见她没事,立刻追了出去。 光头气喘吁吁地拉住周冶,“不好意思,这次给你添麻烦了。我本来不想把你约出来的,可她说我要不给你打电话就和我分手。她口不择言,说出的话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周冶拍拍他的肩膀,“没事的,她的话我不会当回事的,只是这个角色真的不适合她。” 光头叹气,“我知道,我也劝她了,可她偏不听,说自己不到黄河不死心。” 周冶点头,“快回去安慰安慰她吧。” 光头看看周冶,无奈地回到了咖啡厅。 蔡颖飞依然按照原来的姿势趴在沙发上,看到光头回来,她挑起眼皮,眼妆已经有些哭花了晕染在脸上。她咬牙切齿一字一顿恨之入骨地说:“分手吧。” 蔡颖飞紧紧攥着自己的拳头,指甲抠到肉里都没有感觉。她恨极了,心想自己一定得让周冶后悔,后悔这么残忍地对她。 她站起来,拍了拍裙子,抹了把眼泪,扭身就走了。 周冶闲来无聊,开着窗户坐在车里抽烟,烟没吸两口就看着蔡颖飞踩着高跟鞋出来了。她站在路边拦了一辆车,甩上门就走了。 没出两秒,光头就追了出来。可光头的运气不太好,他越着急越等不到出租车。 周冶眸子暗了下来,掐掉烟,按了两声喇叭。 光头回眸。 “去哪?我送你。”周冶好心说。他猜到蔡颖飞和光头闹别扭了。 光头摸摸自己的头,呲呲牙上车,说:“景胜小区。” 除了光头上车道谢后,两人一路上缄默不言。光头没心思说,周冶对他俩的感情问题不感兴趣。 第42章 戳破 回去的途中,周冶拧着眉头一直在思索蔡颖飞说的话。 “是因为她和你睡了吗,你们两个的新闻闹得人尽皆知,是要公开了吗?” 蔡颖飞这一番话倒是给了他启示,这几年,网上关于他和别的女明星的花边新闻满天飞。他身边的人知道是假,可互联网背后千千万万的人却觉得是真,周冶开始为自己曾经过分的放荡不羁后悔。他知道沈暄人比较佛系,不太关心这些事情。可他想给她安全感和归属感,他想告诉全世界,自己爱的人是她。 回到家里,周冶就和沈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沈暄疑惑地说:“你的意思是公开吗?” 周冶点头,“我们可以不公开你的姓名,你的长相,但是要让他们知道我有女朋友了。” 沈暄是真的不在意这件事,要是依照她的想法,这样平平静静的就很好,没必要非要让别人知道。但她听到周冶这么说还是很感动,至少她知道他对她是认真的。 可转念一想,她还是否认了周冶的想法。她抱住他的胳膊,耐心地跟他解释:“还是算了吧。我害怕公开以后,我们就没有正常的生活了,我怕被过分挖掘隐私。” 周冶觉得她的担忧也正常,他叹了一口气,略有些遗憾地说:“其实我就是想向全世界宣布我爱你。” “你不用向全世界宣布爱我,你只需要在我的耳边说爱我就行了。别人怎么看我不在意,只要你爱我就好。”她调皮地抠弄他的纽扣。 “好,依你。”只要你知道我爱你就好了,周冶腹诽。 沈暄攥住他的手,企图用小手包裹住他的大掌,“我知道你爱我,我也爱你。” 沈暄贴在他的胸口,问他:“光头找你出去有什么事啊?” “光头的女朋友你还记不记得?” 沈暄点头,她想不记得都很难,毕竟当天光头是唯一一个带了家属的人,难免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得到大家的一顿调侃。 “光头的女朋友想要女二这个角色。” “你拒绝了。” 周冶摩挲着手上的戒指,“当然拒绝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已经定了叶晶晶了。” “那光头那边会不会过意不去啊?”沈暄担忧地说。她希望光头能够理解周冶的做法。 周冶摸摸她的头发,“光头理解,放心吧。” “那就好。”沈暄笑笑。 “但估计光头应该不咋好受。”周冶语重心长地说。 “嗯?” 周冶瞥了她一眼,“我在车上看着她女朋友气势汹汹地出来了,拦下一辆出租车就走了。光头追出来的时候找不到车,我就送了他一程。” “送到哪?” “景胜小区,估计是她女朋友住那吧。” 沈暄点点头,默默地记下了这个地方。 周冶不想再讨论别人的事,抬眼看着外面天色还早,拉着她,“要不把电影看完吧。” 沈暄侧过身子,“你不回家吗?” 周冶没回答她,反问:“乔年今晚上回来吗?” 沈暄摇摇头,“不回来了。”乔年衣服都拿走了,人当然不会回来了。 周冶有些满意地说:“那我今晚就在这住了。” 沈暄立刻和他拉开一定的距离,用目光打量着他,试图参透他内心的想法。 周冶伸手,一把又把她揽到怀里,“不做别的,就盖着被子,单纯聊天。” 沈暄还是狐疑地看着他,探究他说这话有几分可信。 “真的,你发烧我搂着你睡觉挺舒服的,突然没人搂了想想就孤单寂寞冷,更没法睡觉了。” 还孤独寂寞冷,沈暄才不会信他的鬼话,两人一共在同一张床上睡过一宿觉,他就摆出了离了她就睡不着的样子来卖惨。 “想赖在我这就直说,还找借口。”她小声嘀咕。 “嗯,那我就直说吧,就想和媳妇儿一起睡。”他亲亲她的脸颊。 “媳妇儿。”沈暄重复这个称呼,脸烧的通红,比那天发烧还红的厉害。 “流氓。”她娇嗔。 “你说什么我都赞同,因为我媳妇儿说的都对。”他梅开二度。 “周冶,你闭嘴。”她表面上不赞同,其实心里在偷着笑。她知道,她也喜欢这种感觉和这个称呼。 周冶连忙对着嘴做了个手拉拉链的动作,他知道,这姑娘不能给惹炸毛了,否则今晚定是要被赶出去了。 晚上,周冶躺在她的床上,透过窗帘的缝隙,看见漆黑的天空中挂着一弯月亮,月亮周围簇拥着星星。 他觉得沈暄就是那月亮,干净又皎洁。 周冶收回思绪,听见浴室水流的声音,他有些无聊,或者说他想找点事来分散一下注意力。转身,就看见床头柜上放着的那一本《乌合之众》。 他伸胳膊把书拿到手里,这本书已经很旧了,书页都有些泛黄。 周冶不知道这书对她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但他知道沈暄是个挺念旧的人。他本来打算随便看看这本书消磨一下时间,可无意中却窥探到了一个秘密。 他刚翻开书,就有一张纸条从里面掉出来了,纸条的颜色和书相差无二。他抬眼看了浴室门,又把目光落在了这张纸条上。怀着好奇,他展开了纸条。 纸条上写着:“一愿他岁岁平安,二愿他前途无限,三愿他得偿所愿。”字迹端正又清秀,和沈暄现在的风格大相径庭。 他用手指摩挲着纸条,就像平时摩挲着他手上的戒指一样。原来这是她的秘密,他抓到了她暗恋自己的踪迹。 沈暄洗完澡吹完头发,看到他摊在被子上的书,心里咯噔一下,料想不好。她迈着大步,走到他面前,突然间想起什么,松了一口气。 周冶紧盯着她的双眸,慢慢把握在手里的纸条展开放在她眼前,“你真的那么早就喜欢我了吗?” 沈暄想去夺纸条,却竹篮打水一场空,人也被他拉在了怀里。 事到临头,她偏偏不想承认了,倔强地说:“我写的又不一定是你,你说的那么笃定干嘛!” 周冶淡定地摸到自己的手机,解锁,点开微信,给她看自己的昵称,zy,和她纸条上的落款一样。 沈暄看看手机,“哦”了一声。 周冶一直怀疑她喜欢自己,可如今听到她亲口承认,心里还是躁动不已。他的女朋友,偷偷喜欢了他很多年。 周冶突然笑了,“喜欢我怎么不早点说,我们就不至于错过这么多年。” 沈暄抬眼反说:“早说,你大概就不会喜欢我了。”曾经的她敏感自卑,在学校走路都恨不得不出声音。 周冶心里也不是滋味,安慰她:“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我爱你,你也爱我。以前的那些年,你对我的爱,我会加倍的补偿给你。” 他本以为窥探到她的秘密是一件喜悦的事情,可到头来,心痛不已的还是他自己。 沈暄掀开被子上床,把纸条夹到书里,又把书放到床头柜原来的位置。她手揽住他的腰,“睡吧。” 周冶吻吻她的额头,熄灭了灯,把她紧紧拥在怀里,满足感油然而生,他蹭着她的耳垂说:“晚安。”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升高了,月色也皎洁了起来,透过窗帘缝隙落在墙壁上。 墙壁上落着夜晚,我们该相拥而眠。 第二天一早,两人又去了医院,巧合的是,在门口碰见了刚刚出院的李子怡。 李子怡看着周冶和沈暄紧扣的双手,垂眸,手无处安放,最终放在了轮椅的滚轮上。 周冶和她打招呼,“出院了啊。” 李子怡点头,视线落在了沈暄身上。 周冶忙介绍,“这是我女朋友,沈暄。”他看向沈暄,“这是我朋友,李子怡。” 李子怡听到“朋友”这个词抬了一下眼,她觉得周冶真是个坦荡又体面的人。 沈暄率先伸出手,“你好。” 李子怡拉住沈暄的手,“上次见面都没来得及和沈小姐说话,其实你真的很漂亮。” 沈暄能分辨出她是由衷地夸赞自己,露出个明媚的笑,“你也很美。” “谢谢。”李子怡松开她的手。 周冶揽住沈暄的肩,“没事的话,我们就先上去了。” 李子怡顿住,试探着问:“我能和你聊聊吗?” 沈暄看看周冶,他的意思是你自己决定。于是,沈暄点点头。 李子怡露出一个笑,“周冶,你回避一下吧。” 周冶看了眼沈暄,“那我先上去,有事你给我打电话。” 沈暄说好。 周冶走后,李子怡感慨着说:“他从来没用这么温柔的眼神看过我,他的眼中像装了星河一样。” 沈暄舔舔嘴唇,等着她继续说。说到底,沈暄也不知道李子怡想和她说些什么。 李子怡抬头,“你不知道吧,我和周冶谈过恋爱。” 沈暄轻笑,“他和我讲过你们的故事。” 李子怡眼中一闪而过的不可置信,她没想到周冶对沈暄坦白到这个份上。 沈暄凑近她,“你让我留下,不会就是为了和我说你是他前女友吧?” 李子怡眼圈红了,在那一刻她好像突然想通了,不对周冶那么耿耿于怀了。她拂开脸上的碎发,决定做一个体面的前任。 “我是想说,周冶他应该是真的爱你。”她脸上恢复了站在讲台上的从容优雅。 沈暄:“我知道的。” 李子怡往前推推轮椅,“你别急,听听我的说法。周冶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可能是因为年龄小,也可能是根本就没有那么爱,总之他对我冷冷的,更不会用那种眼神看着我。这么多年,我以为,他会重新爱上我,可是沈暄,我输了。” 沈暄弯下腰,和她凑的更近,感同身受地说:“爱情里面哪有输和赢,无非是爱与不爱罢了。” 李子怡眼角砸落一滴泪,“你是在嘲笑我吗?” 沈暄叹口气,“我没有。”她手轻轻扶住李子怡的肩,坦诚说“我喜欢了他很多年,能明白你的感受。” 李子怡见她这样,拂开她的手,好心地告诉她:“范姨,也就是周冶的妈妈,不支持你们在一起。你要说服她,就要多陪陪她,她无非是孤独罢了,谁对她好她是知道的。” “谢谢。” 沈暄坐着电梯上楼,途中一直在想李子怡的话,周冶从来没和她说过范晔不同意他们在一起。 他这人啊,喜欢报喜不报忧。 第43章 公开 沈暄从推开病房门见到楚城建的第一眼就看出他的状态不一样。他原本因为年纪大而浑浊的眼睛溢出了光彩,炯炯有神,似乎在等她。 料定楚城建今天的心情不错,沈暄凑近喊他:“楚叔。” 楚城建手动了动,难得对她露出一个笑脸,“沈暄。” 沈暄看了眼刘静,刘静对她点点头,沈暄才轻轻蹲在床前,“楚叔,您有什么事吗?” 楚城建用干硬的手拉住沈暄的手,“我想回家,我想茵茵。” 从昨天开始,楚城建就一直在闹回家的事,刘静说医生要求再住两天院,楚城建就一直在和她置气。 今早楚城建主动问了她沈暄什么时候来,她便隐约猜到了楚城建心里打的算盘。所以全程假装在收拾东西,其实一直在竖着耳朵听他和沈暄讲话。 刘静冲到床边,提高音量,“你这么大岁数了,老实点,好好住两天院不行吗!”声音大得在门外的周冶都听得一清二楚。 楚城建一声不吭,握住沈暄的手用尽了力气,他在等着沈暄帮忙说好话。 沈暄看着楚城建殷切的眼神,知道自己如果拒绝了,他再也不会对她这么亲近。可是,她是一个比较理智的人,她知道按照现在的情况,楚城建继续住院是一个比较正确的选择。 沈暄感受着楚城建手上的温度,张口,“楚叔,刘姨说的有道理,对您来说……” 她的话还没说完,尾音还在颤,楚城建就把她的手甩开了。她只好别扭地扣扣手指,强颜欢笑地站了起来。 刘静用手指点着楚城建,“你啊你啊,给我养好身体才是最主要的。” 楚城建的眼睛又恢复了一惯的浑浊,“可是我想茵茵了。” 其实,对于楚城建来说,想念楚茵只是一个借口,是一个可以坦然说出口的理由。 年纪越大,便越思念家乡,哪怕只是短短几天,都会想念家乡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他们身体里的血液就是为了家乡而奔涌,他们迫切地渴望落叶归根。 刘静轻轻摸摸他鬓角的白发,温柔地说:“我也想茵茵,等你养好病,回家之后,我带你去看茵茵。秋天到了,银杏树叶也该落了,茵茵最喜欢银杏叶了。” 沈暄在一旁听的鼻子发酸。 父母年纪大了,就是图着子女活了,可她的刘姨和楚叔再也没有盼头了。 这几年,沈暄知道自己在二老的心中远不如楚茵,有时候她不过是楚茵的一个替代品。但她之所以在赡养二老,不仅仅是为了报答当年的收养之恩、践行对楚茵的承诺,更是为了弥补自己心里没有父母的缺憾,给自己找一份心灵寄托。 说到底,互相取暖罢了。 沈暄知道往前走了两步,“楚叔,你就听刘姨的吧。我和……我给您买了一把轮椅,医院的花园里也有银杏树,可以让刘姨推着您出去看看。” 楚城建还在生她的气,没吱声。 刘静接过话茬,“瞅瞅暄暄考虑的多周到,等明天天气好了,我就推着你出去晒晒太阳,看看银杏树。” 刘静摸摸楚城建的额头,心中说不出的难过,总觉得经过这么一场病,楚城建老了很多,精气神也不好了。 沈暄傻傻地站在那,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的多余。她对刘静说:“刘姨,楚叔这您就辛苦陪着吧,有什么事可以让护工阿姨去做。我有点事,就先走了。” 刘静看看她,觉得这孩子也是委屈了,楚城建不给她一个笑脸,她倒是依然尽心尽力地来孝顺。 刘静点点头,“去吧。” 沈暄推开病房门,立刻咳嗽了两声。 周冶拍拍她的后背,“回家再吃两顿治咳嗽的药。” 沈暄点头,说好。 周冶用大掌包裹住她的小手,“放心吧,过一会儿我找的人就会把轮椅送过来了。” 周冶继续补充,“你也别把什么事都放在心上,刚刚的事我都听见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楚叔好。” 沈暄点头,“其实他自己也知道的。”只不过是在故意为难她而已。 “我们去哪?” “回家吧,工作还没做完。”沈暄攥紧包带。 “去我家吧。” “嗯?” 周冶点点她的鼻尖,“我可不想再被乔年撞见我亲你。” “撞见怎么啦?” “我害羞。”周冶脸上露出一个散漫又慵懒的笑。 沈暄对他翻了个白眼,率先走了。 周冶两步追上她,拉住她的手,厚着脸皮说:“牵着手走。” 沈暄也绷不住了,和他十指相扣。 热搜的突然降临让两人大吃一惊。 周冶盯着热搜上的词条,莫名其妙地想笑,他觉得大家的脑洞真是无限大,就拍到他和沈暄一起出医院,一起回家,词条便成了【周冶新女友疑似怀孕】。 沈暄也被这爆炸性的新闻弄得有些无语,医院的科室那么多,凭一张图片就脑补出两人去的是妇科检查怀孕,真是离谱。 沈暄无奈地看着周冶,手放大有水印的照片,“怎么看出来我怀孕的,还说已经三个月了。” 周冶视线不自觉落在了她的小腹,平坦紧致无赘肉。他耐心地给她分析,“你看这张照片,我手轻轻拍着你的后背,像什么?” 沈暄:“这不是当时我咳嗽的厉害,你给我顺气呢吗!” 周冶点头,“但是,在他们的心里,你这就是在孕吐。” 沈暄抓抓自己的头发,“真是太离谱了,我一个黄花大姑娘平白无故被冤枉成了一个孕妇。” 这就是网络世界,舆论捕风捉影,然后构造出一个离谱的“事实”。 周冶看着她张牙舞爪的样子,笑了,认真地问她:“所以,我们是压热搜呢,还是公开呢?” 沈暄的脑回路和别人有些不一样,她问出了自己一直都很好奇的问题,“压热搜需要花多少钱?” 周冶:“看热度吧。”言外之意,这个热搜第一的热度就是要花很多钱。 沈暄问他:“那你是怎么想的?” 周冶拉住她的手,“我想公开,就想给你安全感。” 沈暄思考了一下他的说法,觉得有道理,“公开就公开吧,至少可以省压热搜的钱了。” “你这个小财迷,还怕我养不起你吗?” 沈暄摇头,“钱总归是要省着点花。”她看了眼周冶,觉得他没过过苦日子,一定不知道钱要分成两半来花。 周冶认同这个观点,最重要的是,公开正合他意。 他摸摸她的头发,“那我发一条微博。” “你怎么说啊?” “你别管,等会儿我发完再看。” 沈暄只好抱着手机,看着他要弄什么花样。 沈暄有些紧张又期待,不知道在周冶的言语中她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手指往下拉,刷新了一下,于是看见了周冶一分钟前新发的一条微博。 【没怀孕,没结婚,正常恋爱。祝福都接受,造谣的滚开。】 简单直白,的确是他周冶的一贯风格。不过,就这,和她都没沾上边,沈暄想去打他。 突然,他的微博又更新了一条。 【她是个素人,是个温柔的好姑娘,不喜欢被人打扰,所以希望大家不要过分关注了。】 沈暄掰扯着手指,“温柔”“好姑娘”,就这两个词是夸她的。虽然词少,不过,这俩词还不错。 这时,周冶微博又更新了第三条。 【这几年我从未和任何圈内艺人有过恋爱关系,以前觉得清者自清,舆论的事我从来不去关注。如今我真的恋爱了,以前的事还是要澄清一下。我需要给她安全感,也要杜绝无缘无故的脏水泼到她的头上。】 这条微博发的比较有水平,周冶知道他承认恋爱的事情之后,一定会有人把沈暄和他的绯闻女友进行比较,进而引发下一场舆论风暴。他这么说,撇清了和其他人的关系,也能堵上群众的嘴。 沈暄其实很感动,可她越看第一句越来气,还“清者自清”,明明是他把自己拉进舆论的泥沼,现在说的好像是个无辜的人。 周冶见她嘟着嘴,夺过她的手机,扔在沙发上,抱着她问:“感动吗?” 沈暄点点头。 “那你撇嘴干嘛?”他使坏,手伸到她的衣服里。 沈暄连连往后躲,伸手够到手机,大声念:“这几年我从未和任何圈内艺人有过恋爱关系,以前觉得清者自清,舆论的事我从来不去关注。” 周冶也跟着笑了,连连说:“公关手段。” 沈暄扭扭身子,抓住他乱动的手,轻嗔,“活该。” “活该什么?”周冶老实地收了手。 “和别人搞暧昧,现在自食恶果。”她说这话得意洋洋的,还夹杂着一股醋味。 “不是真暧昧。”他讨好地揽住她的纤腰。 “那今晚你去做饭。”沈暄趁机欺负他。 周冶说好,其实这两天一直都是他在做饭。 两人调完情,周冶突然认真地说:“暄暄,你不觉得一切都太巧合了吗?” “什么巧合?” 他刚在医院遇见孙鹏宇没多久,他的恋情就被曝光了。 周冶看了眼沈暄,不想把她扯进他的孙鹏宇的私怨之中。他开口,“我正想要向全世界宣布爱你的时候,一个热搜从天而降,帮了我一把。” 沈暄警惕地看着他,“这热搜不会是你买的吧?” “瞎说,钱总归是要省着点花。”他重复她的话。 沈暄笑了,没说别的,她知道这热搜不会是周冶买的,他尊重她。刚刚,她就是想逗逗他。 周冶从沙发上起来,长吁一口气,“去给我媳妇儿做饭喽。” 沈暄嘴角弯了一个弧度,她看着周冶微博主页置顶的那三条微博,忍不住了,趴在沙发上傻笑。 第44章 祭奠 北方深秋快要入冬的风已经有些刺骨了,枯黄的叶子铺在街道上。抬眼望去,街边的杨树早已经光秃秃的,树干挺得像是要直冲云霄。街上没什么人,孤寂又寂寥,远处还能传来几声乌鸦叫声。 周冶攥着沈暄的小手插到自己的大衣兜里,沈暄的另一只手抱了一捧新买的百合花,花香味萦绕在四周,挂着淡淡的清香。这束花倒是给这寂寥的景色增添了色彩和活力。 沈暄昨天要回来看看楚城建的病情,周冶便也跟着回来了。为了不惹怒楚城建,昨天周冶连屋子都没有进。 昨晚他们在小旅馆住了一宿,周冶问她为什么不住在刘静家,她说害怕心慌。 在他的追问之下,她才说当初楚茵死在了那间屋子里。 今天,他们特意来看看楚茵。 沈暄边走和周冶说:“楚茵人比较娇艳,上学的时候我以为她最喜欢的是玫瑰花,因为和她人比较衬。于是她过生日的时候,我就特意送了她一束玫瑰花,可被她吐槽抱怨了很久,她甚至都不想搭理我了。她说我们俩这么亲密,我居然不知道她最喜欢的花是百合。” 周冶喜欢听她讲以前的故事,因为她讲述的时候脸上总是挂着笑。他喜欢看她笑,也想都了解一些她的过去的生活。 他问:“那你们怎么和好的?” 沈暄看着只有几辆车经过的绵长的小路,笑着回忆那段时光,“就自然而然地和好了。我那时候比较腼腆,又有点寄人篱下的不自在,每次开饭我都不好意思主动去餐桌前,都要等着楚茵来叫我。吃饭的时候,她不忍看我挨饿,就主动来叫我和我说话,我们就和好了。” 周冶捏捏她的手指,她偏过头来对他笑,“没有楚茵,就没有现在的我。” 没有楚茵,她很可能无助、羞耻、自我厌恶地一般安眠药喝下去了。 他们走到了一条小路,路很窄,只能容一个人走过。沈暄只好走在前面,拉着周冶的手带路。 她拉着他走到了熟悉的墓前,坟墓旁边种了一棵梧桐树,是当年楚城建亲手栽的,如今已经长高了许多,梧桐叶铺落在四周。 沈暄看了眼周冶,他在盯着墓碑上的照片看。那张照片还是上高中时候拍的,楚茵穿着校服,脸上溢着笑容,大大咧咧的样子。 周冶脑海中渐渐拼凑了一些原本模糊的记忆,在他的印象中楚茵的形象和沈暄口中的不太一样。沈暄口中高中时的楚茵性格爽朗,有点像乔年。可在周冶的记忆中,楚茵的性子倒是和沈暄比较像,安安静静。他记得那时的楚茵,见到他恨不得都要绕路走。 沈暄把百合花放好,蹲下来摸了摸楚茵的照片,“茵茵,我恋爱了,今天告诉你一声,你可别嫉妒我。” 她拉着周冶,“他叫周冶,你认识的,咱们的高中同学。我爱他,他也很爱我。”她越说越想要落泪,尾音都颤了起来。 “我们现在很幸福,但是我希望这么幸福的人是你。”沈暄的眼泪砸在了地上的梧桐叶子上。 周冶帮她擦擦泪,试图拉她起来。 沈暄瘫坐在地上,“你说你现在放下了吗,这么多年了,你应该已经放下了吧。可是我放不下,茵茵。” 她总是想起地上那一滩鲜红的血液,刻骨铭心的恨意将她笼罩。 “你上学的时候总是自诩很精明,可是你明明就是个大傻子,怎么会想不开要自杀呢?他真的值得让你抛下刘姨、楚叔还有我吗?” 她随后又想,可能也值得吧。 周冶手放在胸前,想要安慰她,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便放弃了这个想法。让她哭吧,哭一下还能发泄一下,总比干忍着要好。 沈暄捂住脸,不让泪水溢出去,但是她忍不住。她借着周冶的力道站了起来,咳嗽两声对楚茵说:“茵茵,你放心吧,刘姨和楚叔我会好好照顾的,一定会像对待自己的亲生父母一样给他们养老。” 沈暄看看周冶,干脆利落地说:“走吧。”她怕下一秒自己就会失控,会去质疑、去盘问。 周冶帮她把大衣后面的尘土打理干净,然后把她揽在怀里,任由她的泪水打湿自己的衣裳。 沈暄咬牙攥紧他的衣角,“周冶,我难受,我心里难受,楚茵是对我最好的人,她什么都要分我一半。” 周冶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放在她的头后,“我知道的。” 她哽咽着说:“我当初亲眼见到我妈死后,我就一直做恶梦,梦见血淋淋的场景,然后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楚茵发现我哭醒了,她就也不睡了,抱着瑟瑟发抖的我,给我讲故事。” 她举起自己的手,露出藏在袖子里的红绳,给他讲:“这根红绳就是她亲手编的,上面的桃木是她一下一下用磨砂纸打磨的,上面的字也是她亲手刻上去的。她说桃木能够保平安,她希望我平安,所以就给我做了这个。”桃木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周冶耐心地听她说:“这东西也很神奇,我戴上之后渐渐地就不做恶梦了,能睡安稳觉了。” “她当时手笨,为了给我做这个东西手还割伤了。”沈暄心疼地说,情绪也慢慢平复下来,语气像是在吐槽自己手笨的闺蜜。 周冶评价,“她和你一样,都是好姑娘。” 沈暄抹干眼泪,紧紧盯着周冶的双眸,他说这话的时候坦坦荡荡,没有掩饰、没有心虚、没有闪躲。 沈暄低下头,横竖决定都要试探试探。 “你知道楚茵是怎么死的吗?” 周冶想起那天在医院她说出口的那八个字——为情所困,割腕自杀。 他点点头。 沈暄轻笑一声,随便找了个台阶坐下,一点也不嫌弃上面布满了尘土。 周冶知道她还有话要说,便跟着她坐下。 沈暄看着他,用望眼欲穿的眼神,企图看出一些什么,但什么都没看出来。 她缓缓开口,“你看过《妄念》对吧。” 周冶点头。 沈暄舔舔嘴唇,“其实《妄念》是根据楚茵的故事改编的,她才是这本小说的原型。” 周冶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他没想到这么悲剧性的一个故事发生在楚茵身上了。 “前期的暗恋行为是我随便写的,后面女主受伤的阶段,都是根据楚茵的故事改编的。她喜欢写日记,她走后我翻到了她的日记本,里面记载了她慢慢亲近那个男生,突然被那个男生辜负,那个男生扬言让她去死,她慢慢失去生的希望,最后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她在日记里面写了她是个胆小鬼,不敢表达爱意,她很希望告诉所有人她对那个男人的爱。所以,为了满足她的愿望,也算是替她园最后一个梦吧,我创作了这个故事。” 周冶听她讲完,问他:“那个男生是谁?” 沈暄摇摇头,“我不知道,她从来没有写下过他的名字。” 沈暄攥紧手,指甲扣进肉里,形成一个一个的小月牙。 “楚茵最后是割腕自杀的,可是我觉得她就算走也应该是干干净净的走,所以我改了故事的结局,让她选择用安眠药。” 周冶也被这个故事激发了怒气,他骂道:“那个男人就是个渣男!” 沈暄盯着他,无奈地说:“是啊,浪子嘛,不会只在乎一个人的。” “那当时楚茵暗恋的事你们都不知道?甚至一丝察觉都没有吗?” 沈暄打了个哆嗦,“我们上大学之后距离比较远,见面的次数就很少了。当时我忙着打工挣钱,很少有时间去关心她的心理状况。她也给我打过几个电话,支支吾吾也没有告诉我。” 沈暄生出了很大很大的悔意,她开始自责,“你说,如果当时我多关心关心她,会不会会是不一样的结局?” 周冶心疼地紧紧抱住她,用手掰开她的手,不让她继续伤害自己。 “不要自责,你没有错,错的是那个男生。”周冶摸摸她的头发。 沈暄觉得好累好累,和周冶诉说这些事已经耗光了她所有的力气,她头趴在他的肩头,不愿意再动。 半晌,起了寒风,树上仅有的叶子也飘落到了地上。 周冶把她拉起来,“走吧,该回家了。” 沈暄脸上都是泪痕,依然赖在他的肩头一动不动。 周冶叹口气,把她从自己的肩上拉下来,然后蹲下,“走吧,我背你回旅馆。” 沈暄像一只树懒一样慢吞吞地爬上了他的后背,周冶笑说:“抱紧喽,回家喽。” 沈暄双手紧紧地环在他的脖子上,她听见周冶说:“背着媳妇儿回家喽。” 刚刚悲伤的情绪已经过了大半,她悄悄用力,问他:“我美吗?” “美。” “那你就是猪八戒。” “猪八戒背媳妇儿回家喽。”他在刻意逗她笑。 沈暄咧着嘴趴在他坚实宽阔的后背上,侧着脸看着沿途的风景。她想要是早一些就好了,再早一些就好了,他们如果爱在所有事情都没发生之前就好了。 她想要他们之间干净纯粹的关系,可惜她的感情一开始就夹杂了杂质。 第45章 秦月 秋叶落满地,太阳渐渐西沉。 周冶背着沈暄一步一步往前走,昏黄的阳光打在他们的身上。他时不时回头看看她,见她蔫蔫的样子,问她:“你不会是困了吧?” 沈暄摇头,一声不吭。 周冶背着她,给她讲自己的故事,“我当年刚转学过来的时候,觉得麦和这地方太小太破了,要不是为了和我爸对着干,我绝对抱着铺盖卷滚回江城了。” 沈暄被他夸张的语言逗笑了,重复他的话,“抱着铺盖卷滚啊。” 周冶继续说:“其实刚来这里的时候,我挺看不起这里的,人叫一个傲啊!” “我知道。”沈暄记得他当时的模样,桀骜,难驯,有时候吊儿郎当的样子像极了街边的小混混。 “我当时的优势就是家里有点破钱,经常买一些吃的分给大家,后来就莫名其妙成为了老大。” “还破钱,钱的味道明明是香的。”沈暄像个小财迷,特意来纠正他。 沈暄小声说:“你当时真的特别有江湖□□老大的风范。” “真的假的?”周冶不信。 沈暄点头,“我当时就觉得你有港剧中□□老大的气质,现在想来,就是比较混混。” 周冶也被她逗笑了,“谁还没有个非主流的时期了,你不许偷着笑我。” 他偏过头看她,她果然是在笑,发自肺腑地在笑。 周冶心终于咽到了肚子里,她终于笑了。 两人就这样往前走,沈暄问他:“我沉不沉?” 理智的求生欲强的男人一般都说:“当然不沉。”周冶显然是这样的人,更何况沈暄真的不沉。 两人打打闹闹地往前走,经过一个巷子口,突然听见女生声嘶力竭地喊:“放开我,你放开我。” 沈暄立刻从周冶背上下来,盯着他说:“我们去看看。” 两人加快脚步走到巷子里,就看见孙强用力扯着一个高中生的袖子。 “干什么呢?”沈暄胸口开始剧烈地起伏,说话的音量提高了好几个度,立刻震慑住了孙强。 孙强见有人来了,明显一怔,立刻松下了手中的力道。高中生秦月因为他突然松手,立刻往后踉跄着走几步,靠在了墙上。 周冶挑着眉梢看着孙强,他是麦和一中的教导主任。上学的时候周冶就看不上他身上佯装出来的官腔,觉得他挺道貌岸然的,便一直和他对着干。 周冶上次在校庆上见他的时候,他还人模人样,现在倒是像个衣冠禽兽。 沈暄看了眼周冶,战胜内心的恐惧,跑过去扶住秦月,女孩的脸上挂着泪痕,头发凌乱的糊在脸上。 沈暄搀扶住她,“你没事吧。” 秦月摇摇头,瑟缩着看了眼孙强,立刻收回视线低下头,用力咬住嘴唇。 沈暄从包里掏出纸巾,帮她把眼泪擦干净。她发现秦月的肩膀一直在抖,腿也在发颤。 孙强冷静下来,露出自己标准的油腻的笑容,迈着步子往前挪了两步,“这不是周冶和沈暄吗?你们什么时候回麦和的,怎么也不回去看看老师?” 孙强凑得越来越近,沈暄看着他所剩无几的头发就觉得恶心,侧着身子往旁边挪了挪。 “你刚刚在干什么?”周冶挡在两个姑娘面前,大声质问。出于直觉和经验,他总觉得秦月哭得很不正常,像受了很大的委屈。 孙强叹口气,“秦月这丫头都高二了,在学校整日里不好好学习就知道臭美,成绩一路往下滑。没办法,他父母只好求着我帮她补补数学。可这丫头补课也不知道好好学习,还想要逃课,我这不得替她的父母管教管教她。” 沈暄把秦月揽进自己的怀里,轻声问她:“是这样吗?”她自己都没察觉,她问这句话的时候自己都是在抖的。 秦月的唇本就没什么血色,她紧紧咬住自己唇,恨不得咬破了,一声不吭。 沈暄帮秦月擦擦眼泪,对周冶说:“报警吧,小姑娘不回答就一定有隐情。” 周冶拿出手机,孙强立刻炸毛了,全然不顾自己伪装出的形象,咧着嘴喊:“凭什么报警!” 沈暄咬牙切齿地说:“凭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她瞪大双眼,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她话说得过于笃定,让周冶都忍不住一惊。他们现在只是怀疑孙强对秦月做了不好的事情,可她怎么已经肯定了呢? 孙强往前凑凑,“好秦月,你得说实话啊。你爸爸妈妈费尽心力踏破我家的门槛,我才决定帮你补习的,你可不能因为不想学习就冤枉我,往我身上泼脏水。你爸妈要知道,一定会打死你的,小小的姑娘就做这种撒谎的脏事。邻里乡亲会怎么想?他们会觉得你是个坏孩子。” 秦月的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孙强看到她咬在下唇的牙齿渐渐松动了。 沈暄觉得孙强这话明明是在威胁,他威胁秦月如果她说出真相后,她的父母会打死她,邻里乡亲都会觉得她是个坏孩子。 沈暄捧住秦月的脸,“姑娘,你说实话,我会站在你这边的,我们都会站在你这边的。”她的眼里也盈满了泪水。 秦月颤颤巍巍地开口,“孙主任说的是真的,他一直在帮我补习数学。是我不太想学,所以才跑了出来。” 一瞬间,沈暄心中搭建起的堡垒也坍塌了。她扶住自己额头,秦月选择屈服,她和周冶也没有别的办法。 孙强露出了一个猥琐的笑,“这才是乖孩子,今天就不补习了,你记得按时回家。” 他又把视线落在了沈暄身上,挑衅着说:“你们有时间来家里喝口茶啊!” 周冶说:“麻烦孙主任了,不用了。” 孙强耸耸肩,大腹便便地走了。 周冶站在秦月的面前,发现她已经泪流成河了,他拿起沈暄手上的纸,帮她把眼泪擦干,恳切地问她:“真的没事吗?” 秦月摇摇头。 周冶也无话可说,只好点点头。 沈暄突然蹲下身来,伸手帮她把眼泪擦干,“你是叫秦月对吧?” 秦月点头。 沈暄挤出一个笑,“哪个yue啊?” “月亮的月。” 沈暄在心里感慨多好听的名字啊。 沈暄摸摸她的脸,有一瞬间的迷离,好像当年,有人也是这么摸她的脸。她深吸一口气,收回思绪,“高二了,压力很大对不对?” 秦月点头。 沈暄拉住她的手,“你拿手机了吗?” “我妈让我好好学习,不让我拿手机去学校,也不让我拿手机去孙主任家。” 沈暄点点头,“我的微信号是shenxuan2018。沈暄是我的名字,2018是今年。你能记住吗?” 秦月点点头。 沈暄耐心地说:“我觉得你和当年的我很像,很像很像。所以你有任何问题,学习成绩下降了,做题烦恼了,心情不好了,或者被人欺负了,你都可以跟我说,好吗?” 秦月哭得更厉害了,麻木地点头,在心里反复默念沈暄的微信号,生怕忘了。她好像把沈暄看作了救命稻草,她看着沈暄,真的好想好想把秘密说出来,但她不敢,因为后果她承担不起。 沈暄擦干自己的眼泪,“只要你需要我,就可以和我说,我愿意帮助你。” 也想帮助曾经无助的自己。 秦月哭着点头。 沈暄看看周冶,“咱们送她回家吧。” 周冶看着沈暄,不知道她究竟还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她很少这么情绪失控,今天就经历了两次。 沈暄和周冶按照秦月的指示把她送到了家门口,在见到秦月妈妈的那一刻,沈暄突然明白了秦月不说实话的原因。 秦月妈妈指着秦月鼻子,也不在乎她身边还有两个陌生人,一点面子都不给孩子留,“你个小赔钱货终于回来了。” 秦月脸上挂不住,“妈。” “刚刚孙主任给我打电话,说你逃课,你怎么敢,怎么敢逃课!”她伸手就拧秦月的脖子。 “妈,我没有……”秦月想辩解一番,却被脖子上的疼痛堵住嘴里的话。 沈暄连忙拦住女人,“你干什么呢?” “你谁啊,我管教自己的女儿,和你有什么关系!”女人瞪大双眼。 “你弄清楚怎么回事了吗,你上来就骂就打你的女儿,有你这么当妈的吗?” 沈暄作为一个单亲家庭的孩子,都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委屈。沈安媛一个人带她虽然辛苦,但从来没有这么对待过她。沈暄觉得她今天要刷新了自己的认知,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 “怎么当妈不用你来教我!”她捏着秦月的耳朵,“跑出去不好好学习,交一些狐朋狗友来脏你妈的眼睛是不是!” “你别这么说沈暄姐姐。”秦月小声辩驳,于是女人手上的力量更大了。 “胳膊肘子还往外拐不?” 秦月连忙摇头,“不了不了。”她转头看沈暄和周冶,“你们走吧。” 沈暄想去阻止,却被周冶拦住。她不解地看着他,他说:“你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不要多管了,否则咱们走后她会被打的更厉害。” 她心里一惊,用不甘心和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他。 周冶不是很爱多管闲事的人,他自诩不是什么好人,也知道人家的家里事外人管不了,于是拉着沈暄走。 沈暄看着秦月哭着被拉回了家里,秦月走之前还用口型对她说:“谢谢你。” 听见门“砰”的一声关上了,沈暄甩开周冶的手,蹲在地上抱住头,她好累,真的好累。 曾经,如今,已经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了。 周冶拉起她,把她背上,继续往小旅馆走,他说:“她的原生家庭就这样子了,她没办法改变,她只能通过自己的努力将来改变现状。” 沈暄泪眼婆娑,她知道他说的有道理。他们能做什么呢?他们什么也管不了,只能看着悲剧的发生。 “而且,有时候,她得自救。” 她问:“她怎么自救?” “她刚刚该说实话的。” 沈暄不吭声了,又有多少人都能勇敢地揭露自己的伤疤呢? 可是,说出来又能怎样呢?说她被孙强摸摸碰碰了、性骚扰了,然后报警,警察把他抓起来一阵子,又会放出来。 那她怎么办呢?被人说不检点吗?被自己的亲人朋友轻看吗?被邻里乡亲耻笑吗? 沈暄觉得女生在这个社会生活真的不容易,她们本身就是弱势群体,还要遭受很多的偏见和危险。 周冶背着她,感觉她呼吸平稳了下来,他偏着头问:“你刚刚怎么那么激动?” 沈暄身体僵硬了一下,“我觉得孙强那个畜生欺负秦月了。”秦月的眼神她太熟悉了,无助与绝望。 周冶:“那也过分激动了。” 沈暄偏过头,不想说话。 周冶看着身下的影子,无奈地问:我到底多久才能走进你的心?到底什么时候你才不愿意瞒着我? 周冶背着沈暄回了小旅馆,把她放在床上。沈暄掏出手机,秦月加了她的微信,只说了一句我是秦月,再没有了后话。 她放下手机,窝在被子里睡着了。 她觉得,今天真累,这辈子都没真么累过。 当天因为沈暄的情绪不佳,周冶不愿意让她继续待在麦和了,等她睡醒了,就带着她回了江城。 他想:一定会有一天,她愿意对他坦诚的。他只需要对她好,让她感受到爱,让她信任他,然后慢慢告诉他一切。 他觉得他和她已经更近了一步了,至少,她已经把楚茵的故事告诉他了。 可他不知道,她是在试探…… 第46章 初夜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过的比较平和,沈暄也摒弃了杂念,不去瞎想在麦和的事情,一心一意地码字写文,顺便和周冶谈谈恋爱。 只是,她最近和周冶见面的时间都比较少,周冶的电影《那年》将要开机,他也一直在忙工作。 沈暄合上电脑,看看桌面上的表,已经五点钟了。入了十二月,天黑的比较早,外面都已经华灯初上了。 她简单收拾一下,然后开车去周冶家。周冶明天就要飞南城,她得珍惜和周冶最后的夜晚。 沈暄刚踏进门,男人就闻声出来了,立刻把她揽在怀里,贪婪地闻她身上淡淡的香气。 沈暄觉得脖子痒痒的,攥住他的手问:“怎么这么粘人?” 周冶叹口气,“要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看见你了?” 沈暄安慰他:“等有空,我就飞去南城探班,你可别让我发现你和别的女生亲近。”后半句是威胁。 周冶亲亲她的脸颊,撒娇说:“那你去南城看着我好不好,你看着我,我就不会和别人女生亲近了。” 沈暄也吻了吻他,细声细语地说:“我得在家工作啊,而且地瓜我也得管着啊。” 周冶给她支招:“你可以带着地瓜一起去南城,我给你安排我们剧组的酒店。在那的话你也可以按照你的作息时间来工作,我们也能常见面了。” 沈暄捧住他的脸,认真地拒绝他:“不行。” “为什么?” “周冶,我始终觉得爱情就要势均力敌。你有你自己的事业,我也有我自己的工作。我们谁也不要因为爱情而妥协,放弃自己的工作。我觉得这样就很好啊,即使是异地恋,我们也可以每天视频聊天。而且只要你说你特别想我,我也会买一张机票毫不犹豫地去找你。但是,我不会为了陪你,放弃我熟悉的工作环境。” 周冶听完她的这一段话笑了,这就沈暄,他喜欢的独立自主又洒脱的沈暄,他爱极了她现在的样子。 周冶回了她一个绵长的吻,“听你的。” 沈暄笑说:“我刚刚的话你不生气吗?在我的心里,不会为了你抛下一切。” 周冶摇摇头,“不生气,我喜欢这样的你。而且,我和你一样,如果说让我不去拍电影在家陪你,我肯定也不会同意的。我们都不会把爱情当作生命中的全部,但是我们对待爱情的时候拿出了百分之百的真心,这就够了,不是吗?” 沈暄笑了,“正解。” 爱情只是生命中的一小部分,遇上那个自认为想过一辈子的对的人的时候,就全心全意地对待他,对他付出自己的真心。但也不能因为他,打乱了自己的生活节奏,放弃了原有的自己,变成甚至对方都不再喜欢的样子。 “不过,你得说清楚,到底什么时候去看我,我怕你给我画大饼。”他手指不安分地缠绕她的头发。 沈暄思考了一下,试探着说:“元旦?” “不行。”周冶拒绝,“元旦太久了。不如这样吧,我们开机的时候你来吧,那天也热闹。” 沈暄点点头,她不爱热闹,但是挺好奇剧组的开机仪式的。 周冶和她鼻尖碰鼻尖,避免不了又要接一个绵长而热烈的吻。他们吻的难舍难分,周冶喘着粗气问她:“今晚行吗?” 沈暄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她任由自己安静了两秒,然后坚定地点点头,她愿意把自己全部交给他,在这一个具有意义的夜晚,在他们分别前的一个夜晚。 周冶心领神会,用粗糙的指腹摸了摸她的眉毛,他觉得她的眉形美极了。 他站起来,一个横抱把她抱起,然后光着脚往卧室走去。他脚踩在地上发出有节奏的声音,震得沈暄的心一颤一颤的。 沈暄害羞地紧紧环住他的脖子,脚趾都蜷缩在一起。她感觉他们彼此的呼吸都被无限放大,她在心里数数,看他走到卧室究竟需要几秒。 周冶推开卧室的门,然后用脚勾着给关上。他的卧室窗帘紧紧拉着,关上门之后室内一片黑暗。 黑暗的环境下,眼睛看不见,其他的感官都会被无限放大。沈暄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跌进了柔软了床上,就好像进入了天堂。 周冶伸手打开床头灯,暗黄的灯光瞬间点亮了整个屋子。 沈暄清晰地看见了他的双眸,像淬了火一样,还有他眉下那颗淡淡的痣,在这时也格外显眼。他的目光和她撞上,他们就这样的地看着彼此,难舍难分。 周冶突然收回视线,开始解自己的扣子。沈暄的目光落在他的腹肌上,然后一点一点地往下移。周冶倒不给她太多的反应的时间,压在她的身上,手上不老实,嘴上也狠狠碾住她的唇。 他冰凉的指尖触碰到她滚烫的肌肤,冰与火的交融,自然会碰撞出不一样的火花,沈暄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周冶贪婪地封住她的唇,卷住她的舌头,把她席卷得云里雾里的。沈暄搂住他的肩膀,指甲恨不得嵌入在他的身体里面,她不舍得分离,于是也努力地回应着他。 一吻结束,周冶看着泪眼婆娑的她,从抽屉里掏出小雨伞,然后等她做好准备,和她融为一体。 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两簇烟花划破长夜,交织着直上云霄,他们在高空中绽放出了最美的色彩,迸裂出最美的烟花。 在那一刻,他们真正地融为一体,绚烂、明亮、耀眼。渐渐的,渐渐的,融化在这片黑夜中,分不清彼此,归于平淡。 早晨想来,周冶指着下巴看着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 沈暄大概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看,立刻睁开了双眼,周冶的那张俊脸就这样闯进了她的视线。 昨晚的记忆开始零零散散出现在了脑海里,想起昨晚的疯狂与汗水,她羞得有些无地自容,抻着被子想要把脸捂上。 周冶顽劣地不让她如愿,就这么挑衅她。 沈暄才不是吃素的,“昨晚上欺负我,早晨起来还欺负我。”她使劲抻了抻被子。 周冶附在她的耳边,“昨晚你不是挺舒服的?” “流氓。”沈暄轻嗔,看着周冶得瑟的样子,想起昨晚的遭遇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叫嚣着说:“用力气欺负女人算什么英雄好汉,有能耐下次让我在上面!” 周冶闻言,见好就收,把被子还给她,说:“成交。” 他枕着自己的胳膊平躺着,望着天花板感慨着说:“我终于体验到‘自此君王不早朝’的感觉了。” 他趴在她耳边,暧昧地咬了咬她的耳垂,“耽于美色,就是舒服。” 沈暄不想和他说话了,拍开他的手问他:“几点了?” 周冶看了眼手机,淡淡地说:“八点。” 沈暄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还不忘拿被子遮挡住自己的重要部位,她急切地说:“那你还不起床,一会晚班了。” 周冶摸摸她的眉毛,他们凑得很近很近,他滚烫的呼吸打在她的脸上,“昨晚我改签了,想多陪你待一会儿,今天下午再走。” 昨晚上结束之后,沈暄迷迷糊糊睡着了,隐约记得他帮自己清理了身体,却没想到他居然也改签了。 沈暄和他贴的很近,他们鼻尖相触,“那我去给你做一顿饭吧。” 昨晚她来本来是打算给他做一顿晚饭的,但后来事情就朝不可描述的方向发展了,这顿晚饭自然也作废了。 周冶也隐约想起这么一回事了,“对哦,你昨晚答应带我做晚饭的。”她说自己特意新学了两个菜,想让他尝尝。 沈暄挣扎着从床上起来,腿突然一软,然后被他挑着眉梢尽情地嘲笑了。 沈暄过来打他,说都怪他。他却笑得更甚,任她打任她骂。 闹了一会儿,周冶终于有所收敛了,人也真的饿了。 “你再躺一会儿,我去做饭。” “不是说我去吗?”她拉住他的胳膊。 周冶吻了她的唇,“我还没有过分到大早上让你干活,还是我伺候你吧。” 周冶简单做了饭,两人面对面吃饭。沈暄把米饭塞进嘴里,莫名在心里涌上一股酸涩,她低头继续扒饭,她知道自己是舍不得他的,很舍不得很舍不得。 周冶往她的碗里夹菜,她依然低着头一声不吭,他以为他哭了,连忙坐到她身边,拉下她的手。她人虽然没哭,但是脸色却不太好。 “这是怎么了?” 沈暄顺势扎进了她的怀里,说:“我会想你的。” 她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分离,带头来却这般舍不得他。她也以为自己不会矫情地把自己的情绪说出来,但面对他她还是绷不住了。 这不舍啊,就像雨后春笋一般,恣意在增长,蔓延在她心里了每一个角落。 周冶拍拍他的后背,安慰她:“又不是见不到了,昨晚你不是说要是想我了就随时过去看我么。” 她点头。 “那你记得要说话算数。” “嗯。” 周冶不让她送自己去机场,嘴上说着怕她舍不得,其实是他怕自己舍不得走。 在出租车上,他们十指相扣,两人之间默契的缄默不言。 路上的风景很美,可他们却无心欣赏,只能让这些风景见证他们的离别。 沈暄手指不老实,来回抠弄他手上的那枚戒指。 昨晚情到深处,他们也像这样十指相扣。结束之后,她趁着自己还清醒,问他这枚戒指有什么特别之处,他像个宝贝一样戴着。 他说这枚戒指源于周毅和范晔的婚戒。当年他们结婚的时候还没什么钱,连戒指都是廉价便宜的。后来有钱了,也一直没换这对婚戒。再后来,他们就离婚了。离婚的时候分割的是大量的财产,没人在乎这对戒指,于是周冶就给偷偷收起来了。后来,他找了家店把这一大对婚戒融成了现在的样式。 沈暄说这枚戒指很有意义,她很喜欢。周冶笑了,他也觉得这枚戒指挺有意义的,所以这些年一直带在身上。 时光飞逝,再难舍难分,周冶也注定要登机了。 沈暄抱住他,“等我去探班。” “好。” 沈暄看着他,“记住了,不许和你们剧组年轻漂亮的女演员走得太近,否则我……” “你怎么?” 沈暄贴在他耳边,“让你断子绝孙。” “这么狠?” 她继续装,“嗯。” 周冶吻了她的额头,“不会的。 沈暄现在就强撑着现在的气势,张牙舞爪的样子。她自己知道,她不这么装的话,可能就要流泪了。 沈暄突然推开他,扭过头,“你走吧。” 周冶看看她,松开了她的手,拉着行李箱去过安检。 在周冶从她视线消失的那一刻,她再也绷不住了,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第47章 思念 沈暄回家之后有种失落的感觉,看着周冶家的装饰,又有些想他,她自己都没想到自己已经这么依赖他了。 她简单收拾了房间,把床单被罩洗干净晾在阳台,然后在周冶的书房工作。 不知道过了大概多久,沈暄突然听到有人敲门。在那一刹,她特别希望打开门看到的是周冶。可这终究只能想想,来的人是乔年,他已经坐飞机走了。 沈暄侧着身子让她进来,乔年见她像霜打的茄子,笑着说:“怎么还成了小怨妇呢!” 沈暄叹口气,“突然之间有点不适应。” 乔年盘腿坐在沙发上,沈暄帮她把零食拿来。乔年耸耸肩,“知道你自己孤单,所以我过来陪你了。” 沈暄一脸狐疑,“陪我?”就乔年和郭昀那个腻歪的样子,怎么会过来陪她。 乔年整理了睡衣,气馁地说:“吵架了。” 沈暄从她怀里摸了一块薯片塞进嘴里,“因为什么啊?” 沈暄觉得乔年能和郭昀吵架这本身就是一件罕见的事,郭昀一向宠着她、让着她,一般都不会和她计较。 乔年想起昨晚的事气就不打一处来,昨天她夜班。每次夜班,郭昀都会按时给她送夜宵,结果昨晚上晚了好久才到。 沈暄打断她,“你不会就因为没按时吃上夜宵,所以和他吵架吧。” 乔年挽着她的胳膊,“我是这么小气的人嘛!你听我说,他来了之后我发现他身上沾了两根长头发,女人的头发。” “然后呢?” “然后我就问他是怎么回事啊,他支支吾吾地说是朋友的女朋友在他的酒吧喝酒,他怕出事,就顺路送了人家。头发,估计是搀扶的时候沾上去的。” 乔年看着沈暄,“你怎么不表达自己的看法啊?” 沈暄觉得她是被郭昀连累了,乔年都来找她的茬了。她拧着眉,“我在等你讲完。” 乔年点头,继续说:“我也不是不信任郭昀,于是我就问,是哪个朋友的女朋友啊,结果他还没说,就被一个电话叫走了。最可气的是,我今天过来才知道,昨晚那个电话就是那个女的打给他的,说是自己的钥匙落在了车上进不去屋在外面冻着,他立刻就去给人送钥匙了。” 沈暄越听越觉得这是一个心机女,否则自家房门的钥匙怎么会随便落在别人的车上。 “最可气的,你知道是什么嘛,那女的和他朋友已经分手了。”乔年摊摊手,满脸火气。 沈暄拍拍她的背,“不气了不气了,估计郭昀也没觉得人家有别的心思,你家郭昀就是个大直男。” “直男也要知道避嫌啊!” 这么一对比,沈暄觉得周冶好男人的形象瞬间就高大了起来。 “不气了不气了,所以到底是哪个朋友的女朋友啊?” 乔年翻了个白眼,“你也认识,你还记得光头吗?” 沈暄点点头,试探着说:“那女的不是会蔡颖飞吧?” 乔年大幅度地点头。 沈暄想起周冶和自己描述那天蔡颖飞找他的场景,越发觉得蔡颖飞不是个好人了,她这人似乎总有一些花花肠子。 “提起这个名字,我就生气。”乔年偏过头。 沈暄看着乔年,把那天周冶的事和她讲了。 “我靠,她是个心机女啊!” 沈暄:“你让郭昀离她远一些吧。” 乔年攥紧拳头,“今晚上再收拾他。”她看着沈暄,“今晚上咱俩吃啥?” “你想吃啥,我给你做?” “算了算了。”乔年站起来,“咱俩出去吃,不要为了臭男人烦心。” “吃什么啊?”沈暄懒得出去。 “冬天,当然要吃火锅喽,鸳鸯锅走起!”沈暄胃不好,她俩每次都吃鸳鸯锅,一个麻辣一个番茄。 乔年盯着沈暄,“好暄暄了,你就陪我这个正在和男朋友冷战的可怜女子去吃火锅吧。” 沈暄:“你是冷战,我这成了异地恋。” “走啦走啦,吃到好吃的就什么都不想。” 沈暄觉得有道理,遂答应了。 乔年说:“暄暄,你给我找一身你的衣服。” “你要穿我的衣服?” “我现在正在冷战,我已经从对门摔门出来了,打死都不能主动回去了,太丢人了。” 沈暄连说:“好好,我给你找。”幸好她俩的外形差不多,衣服倒是彼此都能穿。 沈暄要去找衣服,乔年就跟着她乱走,乔年看着阳台上新晾的床单,眯着眼问:“昨晚上做什么坏事了?” 沈暄闪躲,耳后挂了两层云霞,“什么什么坏事啊?” 乔年视线落在床单上,“没做坏事,洗床单干什么啊?” “脏了就洗了呗。”这话说的,越描越黑,她恨不得咬自己的舌头。 乔年瞪着眼睛看着她,像个吃瓜群众。沈暄连忙把衣服塞进她的怀里,“快去换衣服吧,你再说我就不去了。” 乔年接过衣服,嘿嘿笑了两声,“换衣服去喽。” 沈暄深吁了一口气,扶着衣柜,看见被挂在角落的一件西服外套。衣服是她当初冲动之下给周冶买的,后来就真的忘记送他了。 乔年开车带着沈暄来到了江城市中心,夜晚灯光璀璨。 乔年边走边说:“今晚上咱俩先填饱肚子,然后去打游戏,最后再买两件衣服,刷爆狗男人的信用卡。” 沈暄见她张牙舞爪的样子就想笑,附和着说:“好。”然后她非常友善地给一直在消息轰炸她的郭昀发了一个位置。 “话说,周冶把财政大权交到你手上了吗?” “他给了我一张卡,但我没动过。”那是那天他宿醉醒了她故意逗他,说他说把钱归她管,哪料到不久他真的给了她一张卡。 “里面有多少钱啊?” 沈暄摇头,“不知道。” “你啊,是不是傻?” 沈暄安安静静的,“我不想花他的钱。”不想亏欠很多。 乔年不理解她这迷惑行为,她觉得反正早晚都要结婚的,早晚都是一个户口本上的人,钱这事不分你的我的。 在火锅店坐下,乔年乱七八糟点了很多好吃了,嘴上念叨着:“何以解忧,唯有狂吃,然后暴瘦。” 沈暄支着下巴看着她疯。 “服务员,再来两瓶啤酒。” “你还要喝酒啊?”沈暄问。 “我自己喝点就行了,你就别碰了。就你那个破胃,忒不禁造。” “少喝点。”沈暄看看手机,郭昀没有回话,也不知道是看见还是没看见。 火锅没好,乔年就自己先喝着闷酒,嘴上念叨着:“今天要大战三百瓶。” 沈暄腹诽:这怎么还没咋喝,就已经要醉了。 乔年心情是真的很糟,想起蔡颖飞她就生气,于是大口大口地往嘴里灌啤酒。 “哎呀,你慢点喝。”沈暄去夺她手上的酒瓶子,“一会儿火锅没吃,你就该醉了。” 乔年觉得有道理,开始把酒倒在杯子里,一小杯一小杯地酌。 沈暄微信响了一声,她以为是郭昀,结果是周冶。 周冶:【到酒店了,你在干嘛?】 沈暄;【我和乔乔在吃火锅。】 周冶叹了口气,他在这边很思念她,她倒是和小姐妹去吃火锅了。 周冶:【想我了吗?】 沈暄:【想。】 周冶:【有多想?】 沈暄:【我想你胜过你想我。】 周冶看着这条消息,笑了。 周冶:【别吃辣,别喝酒,晚上早点回去,让郭昀来接你们。】 沈暄:【乔乔和郭昀吵架了。】 周冶:【难得啊。】 周冶:【为什么?】 沈暄给他复述了一遍故事,她却说你别操心别人,郭昀有分寸。 沈暄:【知道了。】 火锅这时也上来了,乔年指挥着服务员:“辣的冲着我这边。” 沈暄看着她笑了,看样子也没太醉。 郭昀来的速度也比较快,当时两人火锅刚吃没多久,郭昀就跑了过来。 他对着沈暄点点头,然后慢慢靠近乔年,见她周围好几个空酒瓶子,立刻夺走了她手里的酒。 乔年迷茫地抬头,撞到郭昀的目光,立刻又收回视线。她老老实实的,也不和他夺酒,自己去开另一瓶酒,就是不搭理他。 沈暄舔舔嘴唇,“我想去趟卫生间。”她怕自己在场影响郭昀哄乔年,毕竟情侣之间的有些话还是不然第三人听见为好。 郭昀见沈暄离开,拉住乔年的手,被她甩开,他又拉住她的手,嘴上说:“乔乔,这人多,给我点面子。” 乔年果然不动了,依然嘟着嘴。 “我错了。” “哪错了?” “我不该半夜送别的女生回家。” “我不是说你不能帮助别人,但是你需要把握好一个度,你懂吗?” 郭昀点点头。 乔年又问:“那下次你要遇到类似的情况怎么办?” “坚决不自己送人!”他保证。 “那要是她可怜兮兮地央求你呢?” “那我就联系她男朋友,实在不行联系她的家人。” “万一联系不上呢?” “那就让店里的员工和我一起去,坚决不独自送人。” 乔年看着郭昀一脸真诚,心想他功课做的不错啊。她点点头,“火锅吃完再回家。” 沈暄掐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回来了,看见郭昀坐在乔年身边鞍前马后给她夹菜。 “和好啦!” 乔年表面上扭扭捏捏的,暗地里对沈暄挑眉,沈暄笑了,别扭的两个人。 “乔乔,多吃点毛肚,你最喜欢吃了。”郭昀秉持着“七上八下”涮毛肚的原则,把最好的毛肚夹给乔年。 沈暄见两人这么秀恩爱,有些失落,她真的好想周冶。她记得周冶和她吃火锅的时候也会一直往她的碗里夹。 乔年看看郭昀,终于舍不得了,开口:“你也吃。” 郭昀:“谢谢乔乔。” 回去的时候,沈暄自己开车,她实在是不愿意当电灯泡。刚到家,周冶的视频就打过来了。 “晚上吃了多少啊?” 沈暄看看脚尖,“吃了一堆狗粮。” “他俩这么快就和好了?” “嗯。”沈暄点头。 周冶脸凑近屏幕,“怎么闷闷不乐的样子啊,是胃不舒服吗?” 沈暄摇头,心里建设了一会儿,坦白地说:“我就是想你了。” 怎么突然就煽情了呢,周冶低头,他好想把她揽进怀里抱抱她,摸摸她柔顺的头发,然后深深地吻她,和她缠绵。 过了一会儿,他说:“我也想你,暄暄。” 沈暄叹了一口气,她远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想他,她想念关于他的一切。 她说:“我明天就回家住了。” “怎么了?” “省得睹物思人。” 周冶突然把摄像头换成了后置,“给你看看酒店房间,还不错吧。” 沈暄成功被吸引了注意力,“挺好的。” 周冶用摄像头对准大床,压低声音说:“等你来了就住这。”他补充,“和我住一起。” 沈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这男人怎么这样啊。 周冶哈哈大笑起来,“还是这么经不起调戏。” “不说了不说了。”她的脑海里已经又闪过昨晚的大尺度画面了。 “干什么去?” “收拾战场。”乔年吃薯片的时候弄了一地渣子。 第48章 相见 沈暄总觉得周冶走得这几天,自己的思念更甚了,她甚至有时候都看不起这样被情绪左右的自己。 她问自己现在这样就思念得不行,那以后要是分开该怎么办啊? 当然,这个问题,现在无解。 周冶电影的开机仪式马上要到了,沈暄突然心生一计,连夜改签了机票,她打算比计划中的提前一天就去南城看周冶,给他一个惊喜。 沈暄辗转做了几个小时的飞机,终于落在了南城这片土地上。落在她的爱人所在的这片土地上,她觉得亲切感油然而生,觉得南城周遭的风景都秀丽了许多。 她托着行李箱,打车去了周冶说的酒店。她坐在酒店的大厅的沙发上,给周冶打电话。 “你现在在哪里啊?” “在酒店。” “在干什么啊?” 周冶笑了笑,说:“我在想你。” 沈暄心里像洒了蜜一样,淡定自若地逗他,“没事,我明天就飞去找你了。” 周冶放下手中的放东西,碰了碰茶几上的烟,最终又原封不动放在了原地。他说:“明天我去机场接你。” 沈暄突然说:“你看过哆啦a梦吗?” “看过。”哆啦a梦曾在国内红极一时。 “那你相信哆啦a梦的任意门吗?” “什么任意门?” 沈暄继续卖关子,“能把我带到你身边的任意门。” 周冶人立刻警惕了起来,他叫她的名字,“沈暄,你该不会今天就过来了吧。” 沈暄笑出声来,“你终于反应过来了。” 周冶立刻从沙发上起来,披上外套穿上鞋,他配合她说:“哆啦a梦的任意门给你带过来的?” “对。”沈暄听见“砰”的关门的声音。 周冶不跟她废话,“现在在哪?” “在你的酒店大厅。” “在那等着我,两分钟到。”周冶脚下的步伐不自觉加快了。 沈暄今天穿了一件米白色的大衣,配了一双白色的短靴子。她坐在原地,手紧紧攥着手机,目光紧紧盯住电梯的方向。她知道,她的爱人一定会从那个门出来。 果然,电梯“叮”的一声,警醒了人的神经。沈暄看见电梯门打开之后,周冶便左右开始张望,终于,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周冶觉得几天没见,她好像清瘦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两人对视两秒,周冶就向她本来,然后一把将她揽进了怀里。沈暄也在他向自己奔来的那一刻就张开了手臂,就这样,两人撞了个满怀。 周冶把下巴搭在她的肩窝,喘着粗气说:“我来了。” 沈暄也紧紧地抱住他,“嗯。” 他们就这样抱了一会儿,才松开彼此。 周冶自然地拉住她的手,另一只手自然地托着行李箱,他说:“咱们回家。” 沈暄觉得那话说得挺对,爱人在的地方就是家。 两人站在房门口,周冶突然拧住了眉头,太阳穴也一直在跳。 “怎么了?”沈暄问。 周冶摸摸大衣兜,摸摸裤兜,然后说:“我出来的时候忘记拿房卡了。” 他得知她在楼下的时候,恨不得立刻出现在她面前,穿上衣服打着电话就出去了,早已经把房卡抛掷脑后了。 沈暄问:“那现在怎么办?” “去大厅服务生那拿备用房卡。” 沈暄耸肩,立刻托着行李箱往旁边的房间挪了挪,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你离我这么远干什么?” 沈暄有理有据地说:“我可不想让人家以为你是着急接我,所以忘记拿房卡了。” “这是事实!”他说。 沈暄点点头,她当然知道是事实,所以才不能让服务生这么觉得,要不又得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笑话了。 “过来一点儿。”周冶说,“咱们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沈暄往前蹭了一小步,“你快去找人吧。” 周冶带着人上来的时候,沈暄立刻背过身去,假装打电话。周冶觉得她就是小孩心理,自己在那掩耳盗铃。 等见到服务员走了之后,她才拉着箱子要进门。可周冶散漫地站在门口,堵住她。 沈暄皱皱眉,“进去啊!” 周冶手放在她漂亮的后颈上,“刚刚不是还装作和我不认识,现在就要进我的房间?” 沈暄腹诽:我这千里迢迢,把地瓜丢给乔年就飞来了,结果你堵着门不让我进。 她扭身就要走,周冶见事情不好,立刻拉住他的手腕,“去哪啊?” “某人又不稀罕我,把我赶到门外,我又不能睡走廊,所以只好自己去开房了。” 周冶发现她就是一只小狐狸,精准拿捏他的心理。还有,几天不见,她在哪学的这些茶言茶语。 他妥协,“我错了。”然后拉着她进了房间,把她壁咚在门上,“今晚和我住。” 沈暄干咳两声,还想再说两句灭灭他的气焰。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他堵住了唇。 太久没见,周冶的吻有些急切,迫切地想要和她缠绵在一起。抽出换气的空当,他偏偏还要添加一句,“太久没亲,都生疏了。” “流氓。”沈暄轻嗔,连说话的语气都像是在撒娇。 “我是流氓,就对你流氓。”周冶再次堵上她的唇。 沈暄也不知道被他吻了多久,感觉脑子都七荤八素的,她甚至有了一些饿意。 沈暄坐在沙发上,手上摆弄着他的打火机,“几点吃饭啊,我饿了。” 周冶看了眼时间,“我给你点外卖。” 沈暄大概是奔波了一路,真的饿了,熟练地打开外卖袋子,认真地坐在那吃饭。 周冶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望妻石一样,自己就这么干巴巴地看着她,她却不分一点视线给自己。 沈暄突然想起了什么,这才抬头看他,“你也吃啊。” 周冶:“你吃吧,我不饿。” 沈暄点点头,真的没有继续让他,自顾自地坐在那吃饭。 吃饱了,她擦擦嘴问他:“接下来干点什么,不能光在房间呆着吧。” 周冶笑了,“要不我带你出去溜达溜达?” “好。”沈暄欣然同意了。 周冶觉得公开恋情就是好,可以光明正大地和她牵手逛街。 夜色如水,他们十指相扣,流连在这人间烟火气的街道,东看看西瞧瞧,一副和谐的景象。 突然,周冶看到一个卖簪子的小摊子,他蓦地想起了她的那一头秀发。他记得自己在网上刷到过关于用簪子替女朋友盘发的视频,据说寓意着长长久久,所以他也想试一试。 沈暄被他牵到小摊子前面,“挑一个?” 沈暄嘴角突然弯了一个弧度,视线跟着他落在一个个漂亮的簪子上。 小摊的老板见客人来了,连连夸沈暄的头发好。沈暄也知道自己的头发好,周冶也这么认为。 有次他问她头发是打算留到腰吗,她反问你是打算待我长发及腰再来娶我吗。周冶说他才等不及呢,只是想见见她长发及腰的样子。 周冶挑了一个装饰简单的簪子,放在沈暄脸旁边端详了一下,说:“这个适合你。”简单干净,又有种清冷的气质。 沈暄配合着转过身,“你要帮我弄吗?”她自己之前没试过。 “我试试吧。”周冶努力回想在视频上看到的步骤,奈何记忆已经不清晰了,他收起手上的簪子,“我还是网上查一下吧。” 沈暄偏过头来咯咯笑了,肩膀都跟着一颤一颤的。 “要不你自己来?”周冶以为她这么笑自己是因为她已经熟练地掌握了这项技巧。 沈暄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更不会。” 小摊老板看着两人这么和谐融洽的气氛也没上前去打扰,更没有说她其实会用簪子。人家小情侣满满期待着男生为女生盘头发,她也不能这么不解风情。 周冶人学东西快,又有之前的基础,很快就掌握了精髓,三两下就帮沈暄把头发盘好了。沈暄晃了两下头,很牢固,她能感受到簪子上面小小的流苏一动一动的。 “好看吗?”她盈然一笑。 “好看。”周冶很认真地在夸奖她。 “那你买单吧。”沈暄对他挑眉。 买完簪子之后,两人继续往前走。周冶问她要不要喝奶茶,沈暄说想喝,于是两人就去了奶茶店。可这个时间排队买奶茶的人很多,队伍很长。周冶让她坐在一边等着,自己去排队买奶茶了。 沈暄无聊,便低头看起了手机。她刷了一下朋友圈,看到乔年又在秀恩爱,说男朋友扒的大虾就是好吃。 突然,一个人影将她笼罩了。沈暄想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抬头却见到来的人是孙鹏宇。她想起周冶说离孙鹏宇远些,不自觉地就往椅子上退一退,企图和他拉开一些距离。 孙鹏宇直接笑出声音来了,直起腰来,“看来你还记得我。”他说话的声音比冬日里的寒冰还要冷。 沈暄立刻恢复应对自如地状态,板着脸问:“你有事吗?” “没事。”孙鹏宇拉开她身边的椅子,猥琐地说,“就是想挨着小美人坐一会儿。” 沈暄懒得搭理他,看了一眼奶茶店的方向,周冶很快就要回来了。她见孙鹏宇没有别的意思,还是决定在原地等着周冶。 孙鹏宇倒是说话算话,果真安安静静地在沈暄身边坐着,没别的动作,就连一句话都没说。他其实心里很清楚,他不需要做些什么,他只要在沈暄身边坐一会儿,周冶回来看到这个场景就会乱了方寸。 孙鹏宇预料的没错,周冶回来的时候,立刻把沈暄拉了起来,挡在自己的身后,问孙鹏宇想要做什么。 他动作很急,奶茶都已经洒了,纯白的液体顺着奶茶杯滴落在地上。 孙鹏宇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不做什么,就坐一会儿。” 周冶凑近他,压低声音说:“别犯贱。” “这就不劳烦周导管我了。”孙鹏宇拂开他的手,挑衅着离开了。走之前,他还不忘记对着沈暄抛一个媚眼。 周冶的嘴唇抿成了一道线,黑着脸怔在原地。 沈暄知道那是他生气的表现,连忙过来挽住他的胳膊,接过他手里已经洒了的奶茶,想从包里掏纸帮他擦擦手,“怎么了?” 周冶收回视线,“不是告诉你离他远一些吗?” “他什么都没做。” “你懂不懂要防患于未然?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垃圾?我不可能永远随时随地出现在你身边,你要学会保护自己!” 沈暄被弄懵了,她当然知道保护自己啊,但他至于态度这么差吗? 她扭过身子不想搭理他,他也被气得不想和她说话。 这是两人恋爱后第一次吵架。 半晌,周冶还是拉着她的手回了酒店。一路上她就像一个提线木偶一样,任由他摆布。 到了酒店,她坐在沙发上不愿意上床。心里憋着一口气,她把簪子拔下来,如瀑的头发立刻散开,她把簪子放在茶几上,故意放在他面前。 周冶也意识到刚刚是自己太着急了,他坐到沙发上,她便往旁边挪了挪,偏过头不去看他。 “我错了。”周冶抓住她的胳膊。 “你至于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地凶我吗?”她也委屈了。 周冶舔舔嘴唇,“我只是害怕。” “怕什么?” 周冶看着她急切的眼神,突然想到自己从来没和她讲过要离孙鹏宇远一些的原因。这就像跟小孩讲理论一样,不说实践,她自然不会印象深刻。 他咬咬牙,“我本来不想告诉你,因为答应了叶晶晶帮她保密。但我们之间不应该有秘密,而且我觉得和你说了,你也会替她保密的。” 周冶又开始摩挲手上的戒指,他缓缓开口:“孙鹏宇不是好人,他曾经试图强|奸叶晶晶,被我发现了,我揍了他。这不是第一次我碰见他这么做了,你想想,他欺负过多少姑娘。” 沈暄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么回事,叶晶晶和她同是天涯沦落人。她问:“为什么没报警?” “报警了,警察也来了。因为没有实质性伤害,加上有律师辩护,没几天就出来了。” “王八蛋。”沈暄咬牙切齿地说。 周冶把她拉进怀里,“态度不好是我的错,但我只是不希望你受伤害。” 沈暄紧紧抱住他,“我也有错。” 今晚上没扇孙鹏宇两个嘴巴,是她的错。 周冶摸摸她的头发,“睡觉吧。” 沈暄撒娇,“你抱我。” 周冶把她放在床上,伏在她耳边说:“今晚你在上面。” 沈暄耳根立刻红了,真是个记仇的男人。 第49章 抑郁 电影《那年》开机仪式那天,沈暄遇到了叶晶晶。 导演是整个剧组的主心骨。那天周冶很忙,没有精力顾及沈暄,就让她去找叶晶晶玩。 沈暄和叶晶晶也算是熟悉了,但沈暄觉得遇见这事就靠缘分吧,她也没有特意去联系叶晶晶。她自己漫无目的地在剧组瞎逛,都没想到她和叶晶晶缘分这么深,居然真的遇到了。 叶晶晶也是一脸惊喜,“沈暄,真的是你啊!” 沈暄想起昨天周冶说的那件事,看叶晶晶的眼神都多了一丝怜惜,她笑笑,“好巧啊。” “地瓜怎么样啊?”叶晶晶还惦记着小英短。 “掉毛倒不是那么严重了。” 叶晶晶笑了,小英短养在她家的时候正值掉毛季,那时候她经常给地瓜梳毛。 两人边走边聊天,叶晶晶说:“一会儿开机典礼的时候你也往前凑凑,有红包拿。” “我也有吗?” “导演不可能不给你包的。”而且,剧组的红包一般都会准备的很充分,不会差沈暄这一个。 “多少钱啊?”沈暄小声问。 叶晶晶义正言辞地说:“钱的数目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份心意。” “说到底,就是没多少钱呗。”沈暄耸耸肩,小声嘀咕。 叶晶晶挤着眉毛看着她,“你缺钱吗?” “不缺。” “不缺钱你计较红包里有多少钱干嘛?” “不是你说重要的是心意,红包越大,肯定心意越大。”沈暄一本正经地在和叶晶晶绕弯子,后者也果然被绕进去了,点点头,觉得沈暄说得有道理。 “你到时候让周导给你包一个大的。”叶晶晶在剧组就一直称呼周冶为“周导”,礼貌又不逾矩。 沈暄觉得是个好主意,她还有后门可以走。 “不过,周导也是不容易。” “怎么了?”沈暄不解。 “表面上光鲜亮丽,实际上穷死了。” “真的假的?”沈暄没听周冶说过。 叶晶晶拉着沈暄小声说:“周导是新人,虽然有热度,但是没有过作品,所以没有大的投资商。” “那你们剧组是谁投资的?” “最大的投资商是周导的父亲,也是你未来的公公。” 沈暄捏捏她的胳膊,“你正经点说。” 叶晶晶清清嗓子,“不过啊,这可不是周导走后门,这是他凭借本事走正规程序拿下来的项目。” 叶晶晶扫了一眼四周,见没有别人,对沈暄说:“因为百毅投资了这部电影,周导的父亲可没少拿这事逼他。” “逼他什么了?” “逼他相亲啊!”叶晶晶说,“你应该记得那次,在西餐厅,咱们还遇见了呢。我当时是被周冶叫过去配合演戏的,演他的正牌女友,我觉得我演的可好了。” 沈暄点点头,“是挺好的。”差点让她也当真了。 “我演技这么好,以后一定会演女一号的。”叶晶晶自信地说。 沈暄笑了,“你不止会演女一号,你以后也会拿奖的。” 看叶晶晶笑了,沈暄又补充,“拿奖拿到手软那种。” 叶晶晶连忙去捂她的嘴,“嘘,小点声。不过,借你吉言喽。” “我相信你,你肯定能行。”沈暄认真地说。 两人走到化妆间,沈暄看见正坐在椅子上玩手机的化妆师。她试探着说:“肖倩?” 距离上次匆匆一别已经很久了,肖倩把头发剪了短了一些,还是奶茶色。她今天特意画了一个夸张的烟熏妆,穿了一身黑色的皮衣。 肖倩也没想到在这里能碰见沈暄,可转念一想她和周冶的关系,也就想通了。 “你这是来探班了啊?”肖倩轻轻抱了抱沈暄。 沈暄笑了,“原来你知道我恋爱的事啊。” 肖倩拉着她坐下,“虽然周导在微博没有艾特你,但是网上有照片啊,我当然就知道了。” 叶晶晶看着两人熟稔地聊天,拍拍沈暄的肩,“你挺厉害啊,居然还认识我们剧组的御用化妆师。” 肖倩:“什么御用化妆师,你就天天捧杀我。”曾经在别的剧组,肖倩也帮叶晶晶化过妆,两人关系还不错。 沈暄补充,“大学的时候,因为一些缘分,我和肖倩一起吃过饭。” “对。”肖倩打了个响指。 叶晶晶本想再细问,突然接到一个电话,着急地说:“你们两个先聊,我得去拿点东西。” 叶晶晶走后,沈暄问肖倩:“她不让助理去拿吗?” 肖倩叹了一口气,“晶晶这个咖位现在还没有助理。” 沈暄觉得叶晶晶的形象更加高大了起来,一个原生家庭不好、无依无靠的姑娘自己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从配角一点点向女一号努力。这种不屈不挠的精神真的很让人敬佩,也值得人来学习。 沈暄说叶晶晶一定会演上女一号的,她没有哄她开心,她是真的这样觉得的。因为上帝不会辜负每一个努力的人,梦想的种子在汗水的浇灌下一定会发芽的。 “不聊她了。”沈暄笑笑,揭过这个话题。 两人又随随便便地聊了几句。 “对了沈暄,有一件事我思前想后,觉得还是有必要和你说一说。” 沈暄看肖倩严肃起来了,也隐约猜到是关于谁的事了。 “我怀疑楚茵当年已经严重抑郁了。” 此话一出,沈暄满脸不可置信,“她那么活泼乐观的人怎么会抑郁呢?” 而且,楚茵从来没有对她讲过自己抑郁的事情。这么大的事,楚茵不该瞒着她的。 “你听我说,我也是怀疑,毕竟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很可能是我记错了。”肖倩叹了一口气。 “我表妹前几天因为学习压力大,整日闷闷不乐的。于是我带她看了心理医生,医生诊断她抑郁了,给她开了治疗抑郁症的药物。我当时看那个药名,我就觉得熟悉,左思右想,那不就是当年楚茵吃的吗?” “那当年她频繁吃药,你们住在一个宿舍就没有察觉吗?” “当年同宿舍的室友还问过她,她说是促进睡眠的。你也知道她睡眠质量不好,我们也就都没往别处想。现在想想真是后怕,恐怕楚茵自杀也是和这个病有关。” 沈暄神经紧绷了起来,手攥紧衣角。她从来没想过楚茵居然都不和她说实话,她不知道楚茵为什么要瞒着自己的病,楚茵甚至在日记里都没提到过自己生病的事。 她真的了解楚茵吗?沈暄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肖倩见她愣在那,“沈暄?沈暄?” 沈暄回过神来,抓住肖倩的手,“你们发现她吃药是在什么时候啊?” 肖倩却为难起来了,时间太久了,很多记忆都模糊掉了,她也记不清楚究竟是哪一年了。 沈暄换了一种方式问:“那是在我去首都找你们之前还是之后?” 肖倩细想想:“之后吧,但我实在记不清了,太多年了。” 沈暄背立刻弯下来了,她记得清清楚楚她是在2011年寒假去找的楚茵,那一年她们才大一。 当时沈暄学校放假比较早,考完试之后她就坐火车去了首都电影学院找楚茵,打算等楚茵期末考结束之后两人一起回家。 当时楚茵带着沈暄吃饭,甚至还带着沈暄和最好的室友肖倩一起吃了几顿饭。肖倩也是热络的性格,沈暄很快就和她也能打成一团了,两人是在那时候认识的。 只是后来也没什么交集,也就渐渐失去联系了。一别这么多年,沈暄再见到肖倩还是前一阵子在商场呢。 沈暄捂着脸,自责地说:“我没想到她被这病折磨了这么久,还没有人陪在她身边陪她一起面对。” 肖倩也有些自责,“也怪我,当时没有多问问她。” 沈暄抬起头,“你能把那个药是什么告诉我吗?” 肖倩拿起手机,“我拍了照片,微信发你。” 沈暄收到照片之后,道了谢,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肖倩安慰她:“你也别太放在心上,楚茵已经走了那么多年了。” 沈暄点点头,转身把药的图片发给了乔年,让她帮忙查查药是做什么用的。 得知楚茵可能抑郁之后,沈暄也没有兴致参加什么开机仪式了,给周冶发微信告诉他一声,自己就先回酒店了。 乔年问了自己的医生朋友药物的作用之后,吓了一跳,立刻给沈暄打了电话过来。 “暄暄,这药是谁吃的?” “你先告诉我,这药是治什么的?” “治疗抑郁。” 沈暄得到答案的那一刻,还是觉得山崩地裂了,她攥着手机的手用尽了全部的力气,缓了一会儿才说:“楚茵吃的。” 乔年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的意思是楚茵当年有抑郁症?” 随后,她又否定了自己,“不可能啊,楚茵那么乐观的人……”话到这,她不说了。 身为一个医生,她虽然不是精神科的,但也知道每年有多少人得了抑郁症。她知道很多得这病的人都是表面阳光,暗地里痛苦。 “暄暄。”乔年叫她。 沈暄冷静下来,“没事了,我过两天就回去了。” 沈暄突然希望楚茵真的是抑郁了,楚茵如果是因为抑郁自杀,那周冶是不是就没有了责任? 周冶没有了责任,她和周冶就能长长久久在一起了。 沈暄倏地笑了,她知道她这样的想法不对,无论如何,周冶都是压死楚茵的最后一根稻草。楚茵的日记里清清楚楚写下来周冶对她态度的转变,写下了他的恶语相向,记下了她说自己不想活了…… 沈暄好痛苦,好痛苦,已经被报复的心理压得喘不过气来了。她知道自己已经不可控制地爱上了周冶,可她不能放弃替楚茵报仇,没有楚茵,她早死了。 她头痛欲裂,蜷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周冶正坐在她身旁。 “醒了。”男人淡淡地开口。 沈暄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忍不住抱紧了他。 周冶发觉了她状态不对,抱紧她,说:“是不舒服吗?” 沈暄摇摇头,跟他讲了楚茵的事,她好像也只能跟他讲了,甚至渴望在他的脸上看到一丝悔意。 “楚茵有抑郁症,这么多年我一直都不知道。”她悲哀地说。 周冶好奇地问:“现在才知道吗?” 沈暄望着周冶,他像一个局外人,除了震惊与好奇,再也没有别的情绪了。沈暄点头,“所以我怀疑,她当年自杀是因为这个病。” 周冶捏捏她的耳垂,“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楚茵也不希望看见你这个样子,你得打起精神来,替你们两个好好生活。” 沈暄静静地听着周冶讲话,她有些恍惚,为什么她认识的周冶和楚茵日记中描述的周冶不一样呢? 难道,楚茵还有别的事隐瞒她吗? 周冶问她:“先吃口饭?” 她这才反应过来天色已经晚了,她居然睡了这么久,“你们结束了?” “今天收工早,就结束了。” 沈暄点点头,开始吃饭,嘴里味如嚼蜡。 周冶掏出一个大红包,“叶晶晶说你想要一个大红包。” 沈暄接过,用手捏了捏鼓鼓的红包,兴致还是不高。 周冶摸摸她的头发,知道她难过,于是就想逗她。他在她的行李箱拿出一套黑色的休闲西装,对她说:“送我的礼物是不打算拿出来了吗?” 沈暄才想起这茬事,“忘记了。” 周冶穿上西装外套,问她:“好看吗?” 沈暄虽然还是兴致不佳,但依然笑着对他说:“帅。” 他露出个痞帅的笑,“人长得帅穿什么都好看。” “你就不夸夸是我的眼光好?” 周冶抻平西服上的褶皱,“你眼光好,尺码也正合适,一点都不差。” 沈暄笑了,没想到自己当初随手买的居然这么合他的身。 “你来之前给我买的?” 沈暄点点头,撒谎说:“和乔乔逛街的时候买的。” 她不想承认,在他们还没在一起的时候,她偶然逛街看到这身西服就觉得配他,于是就买了下来。 这套西服在她的衣柜里放了很久,上次收拾衣服的时候才想起来,正好这次过来就顺便给他带来了。 “我媳妇儿眼光就是好。”周冶赞美。 听到“媳妇儿”这个词,沈暄心里一紧,她觉得他配不上在他的心里有这么高的地位。 明明是她带着报复的目的接近他的,现在,她却要迷失自己,溺毙在他的温柔里了。 等日后,他知道真相一定会恨死她,而她到时候,大概也不知道该怎么离开他了。 第50章 矛盾 沈暄从南城回来之后,就一直刻意疏远周冶。每次打电话或者视频,说不了几分钟,她就找借口挂了。 她人就是自私,她不想放任自己耽于和他的爱情中。她怕分开的时候,自己会痛不欲生。 周冶远在南城,有种苍白无力感,他很想抛下剧组的一切回到江城,亲自问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可理智告诉他他不能,拍戏很重要。 终于,周冶按耐不住了,主动求乔年来帮忙。 乔年接到电话的时候自己也很苦恼,听到周冶说他和沈暄的感情状况,乔年倒也想听听沈暄对她的事情的看法,于是就去找沈暄了。 沈暄一直住在自己的家,见到乔年回来,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上的波动。 乔年叹口气,“听说你和周冶吵架了。” 沈暄盘腿坐在沙发上,“没有。” “那你不搭理人家是什么意思啊?”乔年拿了个苹果啃。 “没有不搭理。”沈暄舔舔嘴唇,明显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乔年拦住她,拉住她的手,认真地说:“暄暄,你这是怎么了?当初你说喜欢周冶的时候,我劝你离他远一些,那时候我是最不看好你们爱情的人。可是现在,我这个周冶最大的黑粉头子都觉得他对你很好,你们特别合适,你这反倒是闹上别扭了。” 沈暄看了眼乔年,欲言又止,最后归于一句话,“你不懂。” 乔年被气笑了,“楚茵自杀的事今天我们就挑开了说,你突然知道她当年有抑郁症,你自责自己没有及时察觉,你觉得也许你再细心一些就能救她一命。我知道你有这种情绪很正常,因为我也会有这种情绪,我也在想我当初怎么就没看出楚茵的不对劲儿!可是沈暄,这事和周冶有什么关系?他很无辜。” 他不无辜,她腹诽。 但她从来没有打算要把自己的报复计划和任何人说。 乔年见她软硬不吃的倔强样,拿起手机,“我给周冶打电话,说你想分手!” 沈暄连忙拦住她,抢过她的手机,“你瞎说什么啊?”她不争气,舍不得现在分手。 “不想分手,你就好好跟人家说话。要是处不下去了,就别相互折磨了。”乔年啃了一口苹果,吃到了腐烂的部分,一把把苹果扔进了垃圾桶里。 沈暄笑了,她最开始的目的就是要折磨周冶。他既然能让楚茵被挚爱抛弃痛不欲生,她就同样能让他爱上自己之后再被抛弃。 楚茵体验的滋味,她想让周冶这个罪魁祸首也体验体验。 这是她的报复计划,可是在中途她偏航了,她爱周冶爱到不能自已了。她时而麻痹自己忘记自己的复仇目标,就这样和他过日子,可她做不到,她每次想到那满地的鲜血就痛不欲生。 “我该怎么办?”沈暄噙着泪问乔年。 乔年坐下安慰她,“爱的时候勇敢爱,不爱的时候就分开。” 沈暄想既然她和周冶早晚要分开,那她就再自私一些吧,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好好和他在一起,珍惜他的温柔与爱惜。 “好。”沈暄答应了。她知道说服自己的从来都不是乔年的三言两语,而是她自己的心之所向。她爱周冶,她是想和他好好在一起的。 沈暄腹诽:等到分开的时候,我们一起下地狱。让你痛苦是帮楚茵报仇,我陪你痛苦是因为我爱你。 乔年从她手里夺过自己的手机,解锁,拨通周冶的电话,“你自己和他说。” 沈暄本来还打算酝酿一下情绪,找找借口。可就这样被逼上了梁山,不得不硬着头皮面对他。 “喂。”沈暄缓缓开口。 周冶只凭借一个字就能识别出她的声音,他唇角勾了勾,问她:“是想我了吗?” 沈暄刚刚满眶的泪水在一刻滴落了下来,砸在沙发上。她努力抑制住情绪,可还是忍不住哽咽,“想。” 周冶知道她心事重,所以很多事很少刨根问底问她为什么。他觉得一辈子这么长,她一定能等到她主动敞开心扉把心里的秘密讲出来。 他希望她是主动的。 当时正在片场休息,周围热热闹闹嘻嘻哈哈的。周冶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哄她:“怎么还哭了?是想我想的吗?” 沈暄:“嗯。” 周冶笑了,他发现别扭了这么久,她三两句话就能把他弄得心猿意马。 “我特别想你了,要来看我吗?” 沈暄想起他走之前自己说的,“只要你说一句你特别想我,我也会买一张机票毫不犹豫地去找你。” 她吸吸鼻子,“要。” 乔年看沈暄眼泪挂在脸上,摇摇头给她递了一张纸巾,对着电话那头说:“我得给沈暄擦擦眼泪,先不说了,这两天她就会去南城找你。” 说完,乔年就把电话抢过来挂了。 沈暄整个过程一脸蒙圈,她接过纸巾说:“我还没讲完呢!” 乔年耸耸肩,“这就是电话讲到一半给你掐了的感觉,懂了吗?” 沈暄木讷地点头,她知道乔年是在敲打她,让她体验体验“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滋味。这一阵子她躲着周冶,周冶就是这种感受。 真痛苦,她真不是人。 乔年摸摸自己的小腹,靠着沙发坐下,问她:“还哭吗?” 沈暄轻锤了她一拳。 乔年轻轻揉揉自己的小腹,认真地说:“沈暄,我有个事要和你说,你给我出出主意。” 沈暄点头,“怎么了?”嗓音还是有点沙哑。 乔年叹口气,视线落在自己的小腹上,缓缓开口,“我怀孕了。” 沈暄一脸震惊,急忙摸了摸眼泪,“啊!” “真的。”乔年说,“我测过了好几次,都是两条杠。” “郭昀知道了吗?” 乔年摇摇头,“我是第一个,你是第二个。” “这么大的事你得告诉郭昀啊,这是你们两个的孩子。” 乔年脸上愁云密布,“我害怕。” “怕什么?” “怕郭昀是因为有了这个孩子才要和我结婚什么的,我不想用这件事情来逼他娶我。我希望他是心甘情愿地娶我,而不是因为有了孩子不得不娶我。” 沈暄摸了一个苹果,咬了一口,发表自己的观点,“我觉得你的想法就是多虑了,郭昀是迫不及待想要把你娶回家呢!” 郭昀的表现,沈暄都看在眼里。 “而且啊,你什么时候变得磨磨唧唧的了?你直接去问郭昀的想法就好了,看他怎么说。他如果是迟疑了,或者犹豫了,那你们再另作打算。不过我觉得这种情绪在郭昀身上不可能发生,他应该是先震惊一会儿,然后超级高兴。” “那我试试?”乔年听沈暄这一番话心里也有点底了。 沈暄点头,视线落在乔年的肚子上,总觉得可神奇了,乔年的肚子里居然已经孕育了一个小生命。她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小腹,随后立刻把自己的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打消。 “不过暄暄,你得陪我。” 沈暄点头,“你打电话,把他叫到家里来。他要是有什么不该有的表现,我就用那个拖布把他打出去。” “也别真打。”乔年补充。 沈暄笑了,还护着郭昀。 白天郭昀的酒吧人少不忙,他很快就到了,一进屋就察觉到沈暄看他的眼神不对。 郭昀凑近乔年,揽住她的腰,“怎么了宝贝,这么着急叫我来?” 乔年蹭了两下,把他的胳膊拍下去。 郭昀云里雾里的,开始反思自己最近的所作所为,自认为自己男德很好,没有做对不起乔年的事,于是挺了挺腰板。 沈暄在这板着脸扮猪吃老虎,她已经要被郭昀的小动作逗笑了。 乔年咳咳两声,“郭昀,我要告诉你点事。” 郭昀神经立刻警觉了起来,“什么事?” 乔年摸摸小腹,缓缓开口,“我怀孕了。” 郭昀的表现和沈暄预料的一样,他瞪大了双眼看着乔年,随后视线又落在了她的小手上。缓了一会儿,他惊喜地说:“真的吗?” 乔年点点头,“两道杠。” 郭昀咬咬唇,拍拍胸脯对着沈暄得瑟,“我要当爸爸了。” 乔年立刻给他泼了冷水,“不过我不打算要。” 沈暄闻言都怔了一下,更可况郭昀呢。 “为、为什么啊?”郭昀从沙发上站起来。 “未婚先孕,我怕我妈打死我。” 郭昀拉住她的手,“结婚,明天就去领证,后天去买戒指,大后天联系……” 乔年伸手堵住他的嘴,不让他再说下去,她感动得泪流满面了,“可是我觉得亏了,你还没跟我求婚。” “求、求!”郭昀连连说。 沈暄站在一旁,由衷替他们高兴,她开口,“那宝宝出生得叫我干妈!” 郭昀吻了吻乔年的额头,细心地帮她擦眼泪,“行,叫你干妈,叫周冶干爹,刚刚好,你们俩记得多给我家孩子包点红包。” 沈暄愣了一下,心跳漏了一拍,说好。 郭昀听说乔年还没去过医院,要拉着乔年去检查身体。 走之前,郭昀还摸着乔年的小腹说:“乖宝宝,谢谢你,因为你的到来,爸爸可以提前把妈妈娶回家了。你帮助爸爸完成了最大的梦想!” 两人走后,沈暄笑了,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周冶。 周冶:【记得把干爸干妈这个位置提前预定一下。】 他们俩的默契真是没得说。 沈暄:【要完了。】 他们又简单聊了两句,沈暄有些恍惚,总有种错觉,她和周冶没闹过矛盾,她也没有那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们就这样爱得坦诚又平淡。 沈暄笑了笑,拿着手机去订机票了。 第51章 醉酒 乔年和郭昀的婚礼定在了元旦后的半个月。之所以这么着急,是乔年怕以后肚子显怀了穿婚纱不好看。 这一段时间,沈暄从南城回来之后便跟着乔年一直忙婚礼的事情,她和乔年开玩笑说这场婚礼有她一半的功劳。 这一天沈暄做了伴娘,本来郭昀显想让周冶当伴郎的,但是剧组那边他抽不开身,只能错过他们的婚礼了。 这一天沈暄一直跟在乔年身边,把她一步一步送到郭昀身边。看着乔年和郭昀互换戒指、互相致誓词,她感动得泪流满面了。 看见自己的好朋友在婚姻殿堂走向幸福是一件很感动的事情。 婚礼仪式结束之后,沈暄给周冶打了个视频电话。周冶透过镜头就看见她眼圈红红的,料定这姑娘怕是又落泪了。 “你一会儿还要陪乔年吗?” 沈暄点点头,“我得陪她敬酒,我得看着她,她现在不能喝酒。”必要时,她还需要帮忙挡酒。 “那你现在哭成个小花猫了,妆都花了。”周冶唬她。 沈暄立刻凑近摄像头,把它当成镜子。 她用纸巾擦擦脸,问他:“还花吗?” “不花了。”周冶笑她单纯好骗。 “我跟你讲,今天郭昀说他暗恋了乔乔九年,我就觉得好好哭啊!总觉得暗恋这么苦,得偿所愿太不容易了。” 她支着下巴,仔细地给他讲她第一次当伴娘的感受,“我平时觉得郭昀挺木讷的,应该不太懂浪漫,可是他对乔乔说‘娶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和你携手相伴一生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我觉得这句也好哭,郭昀他是懂浪漫的。” 周冶勾了勾唇,“等我们结婚的时候,我肯定比他说得好。” 沈暄怔了一下,他已经开始打算和她结婚的事了。 “那你花言巧语的本事肯定比郭昀强。”她似笑非笑地打趣他。 “那是自然。”周冶附和着她说。 “今天乔乔都没有扔捧花,她特意把捧花留给我了。” “那你替我谢谢她。” “为什么要替你谢谢她啊?” “因为她是在祝福我们啊!”周冶笑。 捧花不就是最好的祝福?象征着幸福的传递。 乔年把幸福传递给了沈暄和周冶。 “一会儿敬酒的时候,你别乱喝酒。你胃不好,乔年怀孕了,我又不在你身边,都没人照顾你了。” 沈暄安安静静地听着,然后重重地点头。 “暄暄!”乔年在远处喊她。 沈暄恋恋不舍地和周冶道别:“乔乔叫我呢,我先挂了。” “嗯。”周冶在另一端看着她,每次打电话他都是等着她先挂。他说怕他先挂的话,他会错过她来不及说出口的话。 沈暄扫了一眼四周,凑近屏幕,隔着手机亲了他一下,“我爱你。” “我更爱你。”周冶看着她。 沈暄从座位上起来,恋恋不舍地挂断了电话。 来到大厅,她才发现是岳东阳来了。 “东阳哥。”沈暄热情地叫他。 岳东阳看着她一身洁白的伴娘服,觉得她穿婚纱的样子也一定美极了。 “你当伴娘啊!” 沈暄点点头,“我也是头一次。” “对了,你怎么知道今天是乔乔的婚礼的?” 岳东阳笑了,“当然是今天的新娘子给我发的请帖呀。”在沈暄没恋爱之前,岳东阳总是向乔年打听沈暄的情况,两人之间远比沈暄想象中的要熟。 “那你怎么现在才到啊?”沈暄笑。 岳东阳叹了一口气,“手上有个案子紧急要去取证,我这紧忙才赶到一个婚礼的尾巴。”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不刚刚开饭。”沈暄盈盈一笑。 岳东阳发现沈暄虽然身上还带着清冷的气质,但是比之前爱笑很多了。这大概就是爱情的力量吧,他给不了她的。 沈暄拉着岳东阳到一个人少的桌子,“东阳哥你坐这吧,人少。”她压低声音对他说,她知道他也不太喜欢热闹。 “你呢,不坐下吃饭吗?”岳东阳见她要走,连忙问。 沈暄笑笑,“我得去看着点乔乔,她不能喝酒。” “你也别喝酒。” “知道了。”沈暄胃不好身边熟悉的人都知道。 沈暄尽职尽责地跟在乔年身边,因为很多客人不知道乔年怀孕了,所以都纷纷敬二位新人酒。 乔年杯子里的酒一多半被郭昀喝了,一少半让沈暄挡了。 沈暄比较倒霉,遇见几个无聊的男人,也不知道是郭昀请来的还是乔年请来的,反正她不认识。 那几个人没安好心,使劲儿灌沈暄酒。沈暄明显觉得自己上头了,连忙找借口抽离了。 婚礼的现场比较乱,人又多,乔年完全没有注意到沈暄不见了。倒是细心的岳东阳一直在想着她,看到她去卫生间了就一直跟着。 沈暄觉得自己的胃像着火了一样,人也晕乎乎的,她已经很久没有喝这么多酒了。她觉得桌上的客人真是坏,明明倒的是白酒,偏偏还要骗人说是雪碧。还有郭昀,买的都是好酒贵酒,缺点就是度数太高了。 沈暄用凉水洗了一把脸,迷迷糊糊从卫生间出来了,她扶着墙一步一步往前挪,脚底像灌了铅一样重。 一出来就遇见了在门外等着她的岳东阳。岳东阳觉得命运就是如此神奇,上次这个场景还是在她的同学聚会上,只不过上次喝的烂醉的是他。 岳东阳搀扶住她,摸摸她的额头,“刚刚吐了吧。” 沈暄迷迷糊糊地不想说话。 “你男朋友呢?怎么不来照顾你?”他装作无意地问。 沈暄想起周冶,嘴角弯了一个弧度,“他在工作。”她说话的时候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埋怨周冶不回来。 岳东阳叹了一口气,“我送你回家休息吧。” 沈暄拂开他的手,蹲在墙角,“我想等我男朋友来接我。” “那他会来吗?” 她摇摇头,委屈地说:“他来不了,我已经好多天没见到他了。”怪想他的。 岳东阳知道她是真的醉了,酒后都吐真言了。他一把把她拉横抱起,然后塞进自己的车里。 “你要带我去哪里?”沈暄好像还有一丝清醒。 “我送你回家。” 岳东阳简单给乔年发微信说清楚了状况,在一旁的郭昀恰好将这条消息看到。 郭昀“我靠”一声,“这男人不会是想挖周冶的墙角吧!” 乔年恨铁不成钢地说:“东阳哥才不是那样的人,他会帮忙照顾好暄暄的。”乔年相信岳东阳的人品。这么些年,他要是有坏心思的话,沈暄可能早就被他害了。 郭昀撇撇嘴,还是把这事告诉周冶了。周冶大概在片场忙,没有看手机,也没回消息。 岳东阳把沈暄抱到了她的床上,叮嘱她:“你先躺一会儿,我去给你做醒酒汤。” 沈暄朝枕头蹭了蹭,包还斜挎在身上。她快要睡着之际,手机突然响了。 沈暄不情不愿地把手机从包里掏出来,她废了半天劲儿才接通视频。 周冶在另一端问她:“在哪?” “在家。”沈暄看了眼天花板。 “现在谁在照顾你啊?” “东阳、东阳哥。”沈暄努力拼凑着记忆。 周冶在那一瞬间是嫉妒的,然后开始自责自己没陪在她身边。 “你现在是不是不舒服啊?” “胃里着火了。” “那他给你吃药了吗?” “他去做暖胃汤了。”他一问,她一答。 沈暄突然翻过身来,盯着手机屏幕,喃喃自语地说:“你长得好像一个人?” “像谁啊?” “像我男朋友。”沈暄笑了。 周冶叹口气,这是真喝醉了,不过幸好,喝醉了还记得他。 沈暄看着周冶,鼻子突然一股酸涩,太久的心理压力折磨得她喘不过气来了,这次喝醉了,她倒是想发泄一下。 沈暄吸着鼻子说:“我对不起他。” “对不起谁啊?”周冶问。 沈暄顿了顿,“对不起周冶。” “为什么对不起啊?”他问。 “我不是好人,但是他对我太好了,我对不起他!” “为什么说你不是好人?”周冶耐心地问。 沈暄摇摇头,一直在重复:“我对不起他,我亏欠他。可是我真的好爱好爱他。”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可周冶再怎么问,她都紧紧闭上嘴,一个字都不愿意在吐露了。哪怕是在醉酒中,她依然对自己的复仇计划守口如瓶。 岳东阳从厨房出来才听见沈暄一直在喃喃自语,口中还带着哭腔。他推门进来,看见沈暄正在视频。 他愣了一下,忽视掉周冶,走近,“沈暄,坐起来喝汤了。” 沈暄乖乖地坐了起来,手机掉到了一旁。岳东阳刚碰到手机,对面的周冶就说:“别挂。” 岳东阳轻嗤一声,顶顶后槽牙,忍住冲动又把手机扔到床上了,耐心地蹲下来喂沈暄喝汤。 手机的摄像头直直地对着天花板,周冶根本就看不到人影。他只能听见汤匙碰碗发出的清脆的声音,震得他心里惶惶的。 周冶竖着耳朵听着那边的动静,沈暄说她要睡觉了,然后他看见手机一动一动的,最后听到了关门的声音。 岳东阳坐在沙发上,把摄像头对着自己,轻笑着说:“你到底是不相信沈暄还是不放心我啊?” 周冶对上他的双眸,一点也不逊色,“你擅自带着我女朋友回家,你说我不放心谁!” 两人盯着彼此,谁也不愿意先认输,剑拔弩张。 过了一会儿,岳东阳率先妥协,“你想多了,我今天就是想来看看沈暄过得好不好,没想到撞到她喝醉了,就把她送回来了。” “最好如此。”周冶说。 他也是男人,怎么看不出来岳东阳对沈暄的心思呢! 话既然已经聊到这了,岳东阳索性坦白了,“我确实喜欢沈暄,喜欢很多年了,我对她的心意不比你差,但是对她一点龌龊的心思都没有,这一点我坦坦荡荡。” 岳东阳换了个姿势,靠在沙发上,“我把她当妹妹这么多年了,也已经不再奢求别的了,她不会喜欢上我了,但我希望她幸福。” “周冶,我们俩本来没有交集,但是今天我把话撂在这,你要是对她不好,我第一个出来揍你!” 周冶忽然开朗地笑了,他说:“谢谢你帮我照顾她。”他在宣誓主权。 岳东阳点点头,“等她醒酒我就走了。” 他叹了一口气,看向沈暄房间紧闭的门。她的心就像专门给他安了门一样,他怎么努力都进不去。 周冶依然没法完全相信岳东阳,“等她醒酒再挂电话。” 岳东阳点点头。 周冶也吁了一口气,他在想,沈暄究竟做了什么对不起他呢,她怎么那么自责? 他又试想,万一沈暄真的做了很对不起他的事他该怎么办呢?会原谅吗? 第52章 未来 周冶的电影赶在春节之前杀青了,他迫不及待赶了回来。 那天沈暄记得很清楚。江城一直在下雪,狂风暴雪席卷苍茫大地。寒风凛冽,空气中夹杂着干燥。 她早早就到机场等周冶了,距离上次一别,两人又有一段时间未见了。沈暄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听着耳边乱糟糟的思念声,陷入了沉思。 上次她单方面和周冶闹别扭,被乔年骂好了之后,她就飞了趟南城。 那晚,她格外主动,和周冶纠缠了一宿。事后,周冶沉沉地睡了过去,她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她翻过身来看着窗外的夜色,眼泪从脸上滑落。 她不敢乱动,她也不敢出声,她极力压抑自己的情感,手紧紧攥着被角。 沈暄当时就在想,她陪周冶到他的生日后。陪他过完生日,她就提分手,她也就只能贪心到这了。 她想陪他过一个生日,她还没陪他过过生日呢。人生中这么重要的日子,她不想错过。这次错过,以后就再也不会有机会了。 而她,在没分手的这段日子里,她一定要好好待他,千倍万倍的对他好,就当是对他的一个弥补吧。 周冶出来就看见她愣在原地,视线飘忽落在远方。她今天穿了一件简单款式的黑色羽绒服,脖子上还系了一条白围巾,围巾上的小白兔格外可爱。 “暄暄。”他一边加快脚步一边将她从沉思中拉出来。 沈暄收回了思绪,莞尔一笑,冲着她奔去。她跑的急,一下子撞在了他的胸口上,然后抬起头傻呵呵地看着他笑。 周冶用手摸摸她的额头,“疼吗?” 沈暄摇头,然后将耳朵贴在他的胸口上。可能是衣服穿得太厚,她听不清楚他强有力的心跳。 周冶拉住她的环在自己腰上的手,然后塞进自己的衣兜里,他说:“手怎么这么凉?” 沈暄笑笑,不言。 抱了有这么一会儿,周冶拉着沈暄往外走。沈暄跟着他的步伐,问他去哪。 周冶笑了,去挑两件衣服吧。 他今天怎么这么反常?还要去逛实体店买衣服。 周冶解释:“乔年不是怀孕了,咱俩得聊表一下心意,给咱们未来的儿子买几身衣服?” 沈暄一脸蒙圈,这个男人是什么脑回路啊,乔年生宝宝还早着呢。而且,他怎么这么笃定是个男孩,莫不成还重男轻女? 沈暄拦住他,“为什么是儿子?” 周冶露出坏笑,“儿子调皮,灭灭乔年的气焰。” 沈暄拍了他一下,“你这就是公报私仇,不想让乔乔多休息一会儿。” 周冶弯下腰来,伏在她的耳边,滚烫的呼吸喷在她的耳朵上。他小声说:“以后我们的宝宝是男是女我都喜欢,因为他们的妈妈是你就够了。” 沈暄闻言耳根红了,心跳砰砰加速,“你瞎说什么呢?”她娇羞不已,伸手要去锤他。 周冶拉住她的手,“没瞎说,很认真。”他深情地看着她,淡淡开口,“等我们以后有孩子,我一定鞍前马后,照顾好你们俩。” 沈暄怔了一下,垂眸避开他的视线,嘟哝不清地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们先去挑衣服吧。” 周冶嘴角挂着笑,不依不饶地说:“如果郭昀家的是儿子,咱们家的是女孩,就给他们俩定一个娃娃亲,然后让他儿子在学校护着我们的女儿。” “那万一是两个男孩或者两个女孩呢?”她真的被他拐跑了,或者说她也太期待着和他的以后了,所以竟然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那就从小拜把子呗!”他云淡风轻地说,好像未来的景象就在眼前。 沈暄拉住他的手,咬住唇,两人出了机场。 周冶说到做到,居然直接开着车带沈暄到了江城市购物中心。 沈暄抱怨他:“你也不先休息休息再出来买。” 周冶捏捏她冻得发红的小脸,“因为我想先解决掉别的事情,剩下的时间就可以一直陪着你了。” 沈暄点点头,偏过头避开他的视线,他这人怎么这样,一天天的就会煽情。 周冶很认真地在那挑衣服,他还感慨,“这小孩的衣服也太小了吧。”说完,居然还对着沈暄比较比较。 一旁的导购看了,捂着嘴偷着笑,“二位一看就是新手父母。” 沈暄拜拜手,“不是我们,我们是给朋友的孩子买的。” 导购尴尬地笑笑,依然说:“现在就学着买也是好事,以后自己生宝宝了就有经验了。” 沈暄叹口气,今天她是水逆吗,怎么都在和她说以后。她心知肚明她和周冶没有以后,甚至会将对方恨之入骨。 周冶伏在她耳边,压低声线,“听见没,先学学!”说完他就问导购衣服是什么布料,完全不理睬她的反应。 沈暄全程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跟着他,看着他和导购畅聊,自己却插不进去话。 终于,周冶提着大包小包带着她离开了。 沈暄要帮他拿东西,他没少买,一件又一件。 周冶义正言辞地拒绝:“有我在,我媳妇儿不需要受累。” 沈暄的鼻子又酸了,她眼中噙着泪。周冶问她怎么要哭了,她说是天太冷了冻的。于是周冶带着她加快了步伐。 到家之后,周冶拎着大包小包敲了郭昀家的门。 郭昀开门后,笑了声,“你可算是回来了。” 周冶把东西塞进他的手里,“活着回来了,第一时间来看看你。” 沈暄看郭昀打量着自己一手的东西,解释说:“都是周冶给宝宝买的新衣服。” 周冶对着郭昀挑挑眉,郭昀耸肩,“买这么多吗?” “我干儿子,我得疼,以后指望着给我养老呢!” 沈暄进门后看着乔年像个大小姐一样坐在沙发上,手上拿着半个剥了皮的橘子。 前两天郭昀带乔年去产检,医生说胎像有些不稳定,这可把郭昀吓够呛,愣是让乔年请假在家养一阵子。 乔年自己说现在有个风吹草动都能把郭昀吓个半死,郭昀说自己第一次当爸当然要紧张了。 乔年往里挪挪,让沈暄坐在她的身边,大方地把郭昀剥的橘子拿给了她。 “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乔年眨眨眼睛,“就是我这体重增的太快了。” 沈暄宽慰她,“宝宝和你的健康占第一位,等生完宝宝再想减肥的事。” 乔年点头,从沙发上坐起来,去翻弄周冶买的衣服。她一件一件拿出来,感慨着说:“眼光不错!” 周冶拿从导购那学来的话说:“都是纯棉的,宝宝穿起来也舒服。” “怎么有男有女啊?”乔年问。 “你确定了宝宝是男是女?” 乔年摇摇头,对着周冶竖起了一个大拇指,“还是你考虑周到。” 沈暄忍不住在旁边偷着笑了,周冶买衣服的时候她问不是希望乔年怀的是男孩吗,怎么还要男女的衣服都买? 周冶解释说这种想法他俩私下说说就行了,不能真的说实话来气乔年吧,毕竟人家现在是孕妇,得像大熊猫一样保护。 乔年更会安排,对沈暄说:“没事,这衣服穿不上的我也好好留着,万一你和周冶以后能用得上呢,也省得浪费。” 周冶不愿意了,“你怎么不说到时候给我孩子买衣服!” 乔年叹口气,和他斗嘴,“咱就说不能浪费吧,钱又不是大风吹来的。” 周冶看了眼她的肚子,决定不和她计较,拉着沈暄回家了。 “不多待一会儿?”郭昀问。 周冶:“我们俩得过一过二人世界。” 回家之后,周冶像狼一样盯着沈暄,眼中冒着光,“你没说你想我了。” 沈暄蹭蹭他的鼻尖,轻声说:“我想你了。” “你还没说你爱我。” 沈暄摸摸他滚动的喉结,顺着他的话说:“我爱你。” 周冶笑了,把她按在沙发上尽情地亲,他的吻很温柔,好像觉得一切都尘埃落定了。他用粗糙的指腹摸摸她的鼻尖,笑着说:“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见你在身边,我就觉得人一辈子这样就值了。” “那你要求这么低吗?” “不低啊,和你在一起我觉得我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他甜言蜜语地说。 沈暄反客为主,把他压在身下,她双腿分开,骑坐在他的身上,双手勾着他的脖颈,乌黑的秀发散落而下。 “你要玩火?”周冶掐住她的细腰,暧昧地问。 “做不做?”她单刀直入地问他。 周冶呼了一口气,伸手去扯她的衣服,他用行动证明她玩火的后果。 沈暄茫然地躺在床上,和他十指相扣。她觉得她已经疯了,在大白天想清晰的感受到他的存在。 只有当她完完全全从里到外属于他的时候,她才有一种归属感,她才不去想脑子里面乱七八糟的破事。 外面天寒地冻,而他们却像掉进了火炉,不断地挥洒汗水。 周冶喘着粗气,吻了吻她的额头,“饿吗?” 沈暄摇摇头,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 “是我刚刚弄疼你了吗?”周冶有些着急,他今天可能没把握好分寸。 “不是。”她哑声开口,扎进他的怀里,“就是想你了。” 周冶摸摸她的头发,把她的发丝缠绕在他的指尖,“春节的时候回麦和吗?” “回去,看看刘姨和楚叔,不住下。” “哪天回去啊?” “计划在年后。” 周冶笑了,“那除夕陪我回家吧。” 沈暄立刻要躲,却被他拉紧了手,“躲什么!” “见家长、见家长这事我还没有心理准备。”她逃避。 “不算是见家长,我爸单纯地邀请你回家吃饭,他说自己孤零零的太可怜了,你就当帮我一个忙?” 沈暄舔舔嘴唇,“真不行。” 他们俩的事不应该牵扯到两个家庭,否则以后怎么收场? “求你了,吃一顿饭我们就走。”他撒娇,“而且,我爸兴许看在你的面子上就再给我一个项目呢!” 沈暄看了看他,妥协,“好吧。”她已经决定要拼命对他好,怎么会不满足他的要求? 周冶笑了。 其实他不在乎父母对她是否认同,只要他喜欢她就行了。但总觉得这是婚前要走的一个步骤,他想给她一个名分。 他想,见了家长,以后就能名正言顺地求婚了。 第53章 除夕 除夕当天傍晚,周冶带着沈暄回了周毅家。他之所以选择带沈暄回周毅家,是因为周毅支持他和沈暄在一起。他希望沈暄能够得到尊重和爱护,所以回避了去范晔那。 到门口的时候,沈暄接过周冶手中的礼盒,“我还是自己拿吧。” 周冶笑笑递给她,他知道她的小心思,无非是要亲手送给周毅呗。 来之前,周冶说不用买东西,周毅不在乎这些形式上的东西。但是沈暄偏要坚持,说是自己的一份心意。 打开门,周毅和李立强就迎了上来。 沈暄看了眼周毅,叫了声“叔叔”,然后对着李立强笑笑,喊了声“李老师”。 说来也巧,上次沈暄去找周冶的时候恰好遇见李立强也在剧组。李立强就和她聊了两句,沈暄记得特别清楚,当时李立强说周冶虽然看上去散漫慵懒,其实有一颗赤子之心,他的心肠热着呢! “快进来快进来。”周毅高兴地说。 这么多年,沈暄是周冶领回家的第一个女孩子。周毅细细打量沈暄,觉得人比照片上还要漂亮许多,他暗笑周冶挺有眼光。 “师父,您怎么来了?”周冶问。 李立强笑了笑,“你爸觉得我一个人太可怜了,就喊我来凑凑热闹。” 李立强无儿无女。他年少的时候遇到一个姑娘,姑娘的家庭条件比较好,瞧不起他的身世。当年李立强年轻,还是个为了梦想奔波、饭都吃了这顿没下顿的北漂人,没办法给那姑娘安稳的未来,就离开了。 后来,那姑娘嫁人了,他的事业也慢慢起来了。而他,再也没娶。他喜欢小孩子,所以就把李子怡当自己的亲女儿养。因为他和周毅有合作关系,周冶和李子怡也就渐渐玩到了一起。 周毅见沈暄手里拎了这么多东西,连忙接过,“来就来了,怎么还带东西呢!”随后又瞪了周冶一眼,“你个臭小子也不帮忙拎着。” 周冶内心:我冤啊! 沈暄见周毅这么幽默,人也慢慢放松下来了。之前听周冶念叨自己之前和周毅的关系不冷不热,她还以为周毅是个经常板着脸的角色,现在见了面觉得还挺好的。 周毅还给沈暄包了一个大红包,沈暄摇摇头,无助地看了眼周冶,“叔叔这我不能要。” 周毅是个大手笔,红包鼓鼓的,里面满满当当地塞了钱。 周冶帮她接过,“收下吧,我爸的一点心意。” 这是江城的习俗,公婆第一次见儿媳妇是要包红包的。 沈暄点点头,只好接过,说了声“谢谢叔叔”。 李立强看了眼周毅,也从兜里掏出一个大红包,“沈暄来,接着。” 沈暄这更是不敢收了,李立强玩笑着说:“我一听周毅说周冶要带你来,我就猜到他肯定给你包了个大红包。但是他是个老狐狸,他不告诉我,幸亏我自己早有准备。” 沈暄成功被逗笑了。 周毅对周冶和沈暄说:“你们别听他瞎说,就会往我身上泼墨水。” 气氛和谐又温馨,沈暄觉得很有家的味道,她很喜欢,也很眷恋。 周冶的家人对她是真的很好,不会让她觉得别扭和尴尬。而周毅这个人,也没她听闻中的和想象中的那么严肃死板。 人到齐了,周毅就让保姆阿姨上菜了。为了欢迎沈暄,整整做了满满一桌子菜,都是山珍海味,沈暄都愣住了。 她看了眼周冶,周冶小声在她耳边说:“放心吃。” 她点点头,“都是好吃的。” 周毅看着他们两个窃窃私语,看了眼李立强,两人偷偷笑了。 李立强虽然对周冶和李子怡的事觉得遗憾,但还是由衷祝福周冶和沈暄。他是浪漫主义的人,觉得在大千世界相爱就已经不容易了,理应当受到祝福。 周冶怕沈暄放不开,就不断给她夹菜,专门挑她喜欢吃的夹。 周毅突然干咳两声,成功吸引了小情侣的注意力。 “今天是个好日子,也是个团圆夜,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我得问问你俩,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周毅支着下巴。 沈暄心跳漏了一拍,这是不是扯得有点远?她有些无助,看了眼周冶。 周冶依然淡定地夹菜,“爸你不用着急,我们俩自有打算,等结婚之前肯定提前通知你,你记得包个大红包就行了。” 周毅敲敲桌子,叹口气没言语。他最烦周冶这个吊儿郎当的语气,态度上就不认真。他又往嘴里夹菜,觉得索然无味。 周毅想:结婚这事人家两个肯定还没商量,他也不能上纲上线逼人家,别再把沈暄吓跑了。 沈暄偷偷看了周冶一眼,他的脸在灯火下半明半暗。她沉沉心,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高兴。其实她知道,自己还是有些失落的。 周冶见周围安安静静的,低头勾着唇笑了。他的事情自然有他自己的安排和节奏,谁不能来干扰和影响他的计划。 吃过饭,周冶拉着沈暄和周毅告别。 周毅挽留,“在家住一晚吧。” 周冶摇摇头,“我回去了,晚一些还得去看一眼我妈。” 周毅也理解,放他们走了。 出门之后,沈暄问:“我要和你一起去看阿姨吗?” 周冶摇头,“你也累了,我先送你回去休息吧。”他闭口不提范晔不同意他和沈暄在一起,不想给她添堵。 沈暄拉住他的手,“我知道阿姨不喜欢我,上次在医院李子怡和我提了一嘴,李子怡还和我说阿姨最需要的是陪伴。阿姨不喜欢我我就不去给她添堵了,毕竟是大过年的,但是你要多陪陪她。” 周冶心疼她的懂事,“我妈的态度不作数的,我爱你就一定会娶你。” 沈暄笑了,抬头望天,今晚好多星星。夜色很美,人的承诺也美。 周冶开车带她回家,在门口碰见了黑着脸的范晔,她手上提了保温饭盒。周冶没想到范晔会上门来,她很少过来的。 “妈,您怎么来了?” 沈暄闻言心里一紧,拉着周冶的手微微用力。 范晔横眉扫了一眼沈暄,轻哼一声,“我就不能来了是吗?” “我没这个意思。”周冶散漫地说。 范晔看了眼沈暄,“你是沈暄?” 沈暄点点头,“阿姨好。” 范晔轻嗤一声,“我好什么啊,我儿子除夕夜带着女朋友陪那个混蛋吃团圆饭。” 沈暄思考了一番,才知道范晔口中的“混蛋”指的是周毅。这真是当年有多爱,现在就有多恨啊。 她不由得想到自己和周冶以后,他也会把自己恨之入骨吧。 周冶叹了一口气,打开门,把范晔和沈暄拉了进来。 他站在玄关处,苦口婆心地说:“妈,这么多年了,您该放下了,何必耿耿于怀呢!” “放下,凭什么,是他对不起我,不是我对不起他。”范晔胸口有明显的起伏,说话的音量明显提高。 “妈,我没说让您原谅他当年的行为,我只是希望您不要把自己困在过去,我希望您能好好生活,而不是活在仇恨之中。” “我的事不用你管。”范晔扭过脸,把保温饭盒拍在桌子上。 周冶叹了口气,拉着范晔让她坐在沙发上。沈暄连忙给她倒了一杯水,“阿姨您喝水。” 范晔挑着眉毛看沈暄,“别以为给我倒杯水我就能答应让你做我的儿媳妇。” 沈暄垂眸。 “妈您这是干嘛啊!”周冶不理解怎么就成这样了,范晔从来不会这么说话,即使她不喜欢沈暄也不会这么失了礼数的。 范晔站起来,“我是为了你好啊!你信得过她吗,万一哪天她背叛你呢!只有子怡才不会离开你,因为子怡是真的爱你。” 沈暄听到背叛这两个字,心里咯噔一声,低着头不敢看范晔。 “妈,我自己挑的女人我自然会信。您没有必要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不是您,沈暄也不是我爸。” 范晔笑了,扭身走了。 沈暄推推周冶,“你赶紧追出去送送阿姨啊,这么晚了她自己回家不安全。” 周冶拍拍她的肩,“我妈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沈暄看着周冶追了出去,听见门“砰”的一声关上,立刻没了力气瘫坐在沙发上。缓了一会儿,她起身,打开范晔留下的保温饭盒,里面是她亲手包的饺子。 她抿抿唇,又把盖子盖上了。这样,一会儿周冶回来还能吃热的。 周冶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他一脸倦态。 “怎么样?阿姨没事吧?” 周冶抱住她,拼命汲取她身上的清香,“没事。” 他抓住她的胳膊,“因为今天我们去陪我爸吃年夜饭了,所以我妈有情绪了。她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都不是故意的。等她明天睡醒了,估计想起来自己又会后悔的。” 沈暄点点头,“我不在意的。”她拿出打开那个保温饭盒,“其实阿姨应该是来给你送饺子的。” 周冶也红了眼眶,这么多年范晔一提周毅就情绪激动,这次连带着沈暄也受了牵连。 “尝尝吧,阿姨的心意。” 周冶坐下,点点头。 沈暄给他找了筷子,他一口吃了一个饺子,是熟悉的味道。他想起了小时候,每年除夕,范晔都会亲自包饺子,那时候他和周毅比赛似的吃,边吃边夸范晔手艺好。 他抑制住在眼眶打转的泪水,拼命把饺子往下咽。 沈暄见他这样,也很心疼,“你不是说阿姨的手艺特别好吗,给我也尝尝啊!” 周冶笑着夹了一个饺子喂她。 “好吃吗?” “好吃。”沈暄也红了眼眶。 “周冶。”沈暄叫他。 他抬头。 她缓缓开口,“如果真的像阿姨说的那样,万一,我说万一啊,万一有一天我背叛了你怎么办?” 周冶嚼了两下嘴里的饺子,然后咽下。他盯着她的双眸,笃定地说:“你不会,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这该死的信任! 沈暄心里像是被针扎一样密密麻麻地疼。 她直起身子,紧紧抱住了他,眼泪滑落在他的衣服上。 突然,新年的钟声敲响了,他们送别了2018,迎来了崭新的2019年。 当时万家灯火通明,夜空中烟火璀璨。 他们各怀心思紧紧地依偎在一起。 第54章 情话 除夕过后,周冶陪着沈暄回了趟麦和,楚城建的身体已经好很多了,可人就像变了一样,总是闷闷不乐的打不起精神。 刘静用袖子抹抹眼泪,“你楚叔啊,越来越不爱说话了。” 沈暄帮她擦擦眼泪,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希望楚城建和刘静健健康康的。 刘静强挤出一个笑,“你和周冶是要结婚了吧?” 沈暄摇摇头,“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他虽然总把未来挂在嘴上,但从来没和她提过这件事。她也心知肚明,他们不会结婚的。 刘静轻笑了一声,“没想到你居然和他走在了一起,当年茵茵那么喜欢他,他都一点回应都不给。” 沈暄舔舔嘴唇,只觉得如坠冰窖,家里一点也不暖和。 “等你们结婚的时候,也就不要告诉我了。我祝福你们,但是做不到参加你的婚礼。”刘静透过窗户看向停在外面的车,她知道周冶坐在车里。 沈暄垂眸,“知道了。” 在刘静和楚城建的心里,她再好也比不过楚茵这个亲生女儿。沈暄觉得也没什么可比的,不过是可怜天下父母心罢了。 在一定程度上,刘静和楚城建觉得她沈暄抢了本该属于楚茵的幸福,虽然这毫无逻辑可言,但他们就会这么想。 “我也不留你们吃饭了,你楚叔不想见到周冶。” “我知道。”所以她都没让周冶下车。 沈暄把手插进兜里,转身就要走。 “暄暄。”刘静叫她。 沈暄猛地回头,看到刘静已经泪流满面了,她说:“原谅我的自私,你和茵茵喜欢的人在一起了,我没办法接受。” 沈暄笑了笑,“没关系的。” 她不需要别人的支持和理解,她的报复计划本来就是一意孤行的,只需要她自己知道就好,所有的后果也只需要她一个人来承担就好。 沈暄上车后,对着周冶挤出一个笑。 周冶能看出她不开心,解开安全带把她抱进了怀里,她瞬间被温暖的气氛裹挟,血液流动也加速了。 “楚叔身体怎么样?” “好很多了。”她小声说。 “身体好就好。”他一下一下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就像是在哄小孩一样。 抱了有一会儿,沈暄觉得身上已经暖和了,她挣脱他的怀抱,“去看看我妈吧。” “好。” 沈暄第一次带周冶也看沈安媛,周冶盯着墓碑上的照片,觉得沈暄的长相像极了她的母亲,都是温婉的清冷美人。 “妈,这是我男朋友,周冶。”她对着沈安媛介绍周冶,就像当初对着楚茵介绍周冶那样。 周冶揽住沈暄的肩膀,“阿姨,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沈暄笑了笑。 “我妈当年未婚先孕,我爸不想担责任,就跑了。”她无奈地笑了笑,“我妈真的很有勇气,选择把我留下来了。她一个弱女子辛辛苦苦把我养大,挺不容易的。” 光线有些刺眼,沈暄眯着眼说:“我觉得我妈特别厉害,她第一次当妈,还没有人帮忙,却把我带的很好。小时候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比别人差什么,因为好像除了个爸爸,其他的我妈都给我了。” “阿姨把你照顾的很好。” “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越来越敏感,总觉得自己单亲家庭很自卑,因为别人总是在背后嚼舌根,所以我见到人我就想躲着,也就慢慢养成了比较孤僻的性格。” 周冶静静地听她说:“我跟我妈说,等我长大了有钱了,我一定让她过上好日子,我一定要让那些说她坏话的人闭上嘴。可是我还没开始挣钱,我妈就出事了。” 沈暄哽咽着说,手摸着沈安媛的照片,寒风吹起了她的发。 “阿姨看着你现在过得好也一定会很开心的,你的任务就是过好每一天,这样阿姨也会安心的。”他鼻音发出好听的声音。 “走吧。”沈暄狠了狠心,她怕自己再待下去就真的不想走了。 走之前,周冶回头看了一眼沈安媛,她在笑。 周冶笑了,阿姨您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暄暄的。 沈暄总觉得时间过得很快,怎么抓都抓不住。她和周冶度过了一日又一日,正如被包裹在幸福之中。 情人节这天,沈暄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闭着眼摸了摸床边,什么也没碰到。她睁开眼,原来周冶没在啊。 沈暄扶着腰从床上起来,腰酸酸的,都怪昨晚周冶一直在折腾她。 “周冶。”她含糊不清地喊他。 “我在做早饭。”周冶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沈暄自己去洗漱,洗漱完听见有人敲门,她挪着步子去开门,迎面就装上一大捧玫瑰花。 “是沈暄小姐吗?” “是的。” “您的花,签收一下。” 沈暄往厨房方向看了一眼,里面安安静静的。她点点头,签了名字之后,就抱着花回屋了。 沈暄心知肚明这花是周冶送的,她摸了半天也没找到“明信片”。按理说,不应该还有一个写着信的明信片吗? 沈暄弯下腰,仔细地寻找。周冶突然在身后抱住了她,她回了一小头,然后继续翻找明信片。 “找什么呢?”周冶慵懒地说。 “明信片。” 周冶拉着她转过身来,然后把她圈在自己和桌子之间,“甭找了,没有明信片。” 沈暄一脸问号,哼着说:“你送我花,就没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吗?” 周冶托住她的下巴,在她的唇上留下蜻蜓点水的一吻,缱绻又暧昧地说:“暄暄想要听什么,我亲口说给你听就好了。” 沈暄低头看着他滚动的喉结,推开他,“哎呀,不听了不听了。” 他这冒火星子的眼神恨不得将她吞入腹中,她可不想自己玩火,腰现在还酸着呢。 周冶笑了,松开她,问她:“喜不喜欢,99朵玫瑰?” 她娇羞着轻轻地点头,“这好像是恋爱以来你第一次送我花。” “我之前没送过吗?” 沈暄失望地摇摇头。 周冶圈住她,“我也是第一次认真地谈恋爱,你多包涵我,我以后一定常送你花。” 沈暄笑了,“那就多多包涵呗,谁让我大人有大量呢!” “我媳妇儿就是大度。”周冶贴着她说。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他喜欢称呼她为“媳妇儿”。而她听得多了,也慢慢习惯了。 “我定了电影票,待会儿去看电影吧。” 沈暄:“什么电影?” 周冶说了当时一个很火的爱情电影。 “你精挑细选的?” 周冶点头又摇头,“算是吧。”他没说其实当时的电影他一个都不感兴趣,只想和她看电影待在一起。 沈暄点点头,“也好,我们之前都是在家看电影,也是第一次去电影院。”他们在家一般都看经典的老电影。 周冶郑重地点点头,他也是觉得他们谈恋爱总要做做看电影这种事情。 进放映厅之前,周冶买了两桶很大很大的爆米花,还有两杯热奶茶。 沈暄愣是没挡住他,“真的不用买两桶这么大的爆米花,吃不完的。” 周冶付完钱之后说:“没关系。”他总觉得自己要给她最好的,哪怕是小小的爆米花。 沈暄无奈之下,还是接过超大桶的爆米花,悻悻地进了演播厅。 因为情人节的特殊原因,演播厅里面的人比较多。沈暄左扫一眼又扫一眼,拉着周冶找座位。 虽然他们这个位置观影的体验感不算太好,但好在周围的人比较少。 演播厅里的光线比较暗,入口的地方还铺了地毯。地毯不知道什么时候卷起了一个边,沈暄没注意,被绊了一下,踉跄着差点摔倒。周冶眼疾手快,拉住了她的胳膊。她人没摔倒,倒是怀里的爆米花洒了大半,也吸引了厅内人的注意,演播厅内的说话声此起彼伏。 沈暄看着滚落在地上的爆米花,怅然若失感油然而生。她觉得自己就是没哪个命,再好的东西她都抓不住。 沈暄苦着脸看了周冶一下。他把手上的东西递给她,摸摸她的头发,让她先坐到座位上,他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个扫帚,把散落的爆米花收了起来。 周冶收拾完那堆烂摊子,坐到了沈暄旁边,“这下大桶爆米花变成了超小桶。”他散漫地逗她,人翘起二郎腿,半瘫着倚在沙发坐上。 沈暄摸到一把爆米花塞到他的嘴里,企图堵上他的嘴。 “你这是在谋杀亲夫。”他一本正经地说。 沈暄望了一眼四周,旁边的小情侣狐疑地看着他们逗闹。她立刻整整衣领正襟危坐,只是周冶还是那个放荡不羁的姿势。刚刚闹那么一处,沈暄觉得已经够尴尬的了,她不想再吸引旁人的注意力了,索性不和他说话了。 周冶嘴角挂着笑,压低声音凑到她的耳边说:“脸皮还是太薄。” 沈暄扫了他一眼,“咱家有一个脸皮厚的就够了。”光面正大的影射他脸皮厚。 周冶摸摸她的头发,把手伸到她身后,突然一下揽住她的脖子,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沈暄就这样依偎在他的怀里看完了整场电影,电影没什么意思,她昏昏欲睡的。本来中场已经要睡着了,银幕上男女主突然接了个吻,然后她就被周冶拉着亲。 接吻的时候沈暄晕晕乎乎,摸着周冶的手,他常戴的那枚戒指没了。她本来打算问问她,后来就忘了。 一吻结束,沈暄看着他捂住自己的嘴,她严重怀疑周冶搞个爱情片看就是为了亲她。 周冶也洞察了她的想法,笑着说:“我就是想亲你。” 她也跟着笑了。 “周冶,你的电影应该比这个好看很多吧!” “当然比这个好看。”他自信地说。 沈暄笑笑,“等你的电影上映,我来给你包场。” “呦,还是个小富婆。” 沈暄拍拍他的手,“不需要拉倒。” “当然要啊,你得把你的七大姑八大姨都叫来给我捧场。”周冶说出这话就后悔了,沈暄哪有什么七大姑八大姨。 沈暄见他表情不自然,拉着他,“走了,回家了。” 这两天正值最冷的时候,沈暄一出来脸就被风吹的生疼,她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脖子。 周冶搂着她的腰加快步伐,他突然说:“我总觉得说情话有些肉麻,但还是想要千次万次地说给你听。沈暄,我会永远爱你,爱你的一切。” 沈暄望着他,突然意识到,他是在补充早上玫瑰花里缺的情话。他的眼里泛着春水,洋溢着无限的温柔,沈暄爱看这样的他。 她仰头,觉得寒风一点也不冷了。太阳照在脸上,增添了一丝暖意。 “我也会一直爱你。”寒风裹挟着她的话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无论以后如何,我都会永远爱你,即使你会恨我。 我爱你,愿意用爱你一辈子来赎罪。 第55章 真相 二月注定是不平凡的一个月。 二月下旬,寒风料峭。这天天气也不怎么好,云层闷着蓝天,搅和得人心里也不舒畅。 沈暄早起去买早点,这几天气温变化比较大,周冶不小心折腾发烧了。 她缩了缩脖子,拎着买好的早点往家走。 回家后,她到卧室贴贴周冶的额头,已经没那么烫了。她轻轻用手摸他眉下的那颗痣,他伸手反握住她。 “吃点饭?”她和他打着商量。 周冶半睁着眼睛,压着嗓子说:“不想吃。” “吃点吧。我喂你。”沈暄吻了吻他的额头,去外面把八宝粥端进来。 沈暄扶着他坐起来,周冶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他总觉得她瘦瘦的肩膀很有力量,好像能撑起他全部的希望。 沈暄轻轻吹了吹粥,然后小心翼翼地喂他,还不忘记帮他擦擦嘴。 周冶即使在病中也不忘记调侃她,“我媳妇儿就是好。” “就会贫嘴。”沈暄打趣着他。 周冶记得清楚,那碗粥大概喝了大半,沈暄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她一手端着碗,一手接电话。 沈暄用口型对他说,是刘姨。 “暄暄。”刘静扬着哭腔叫她。 沈暄看了眼周冶,后者也挺直了身子。她抿抿唇,“刘姨,您别着急,到底怎么了?” “你楚叔砍人了!” 沈暄的手立刻脱了力气,碗“啪”的一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什么意思啊?”她努力保持着理智。周冶显然也听见了对话,不断地用手轻轻抚摸她的后背,力图让她冷静下来。 “今天、今天你楚叔在外面卸货,听见有人议论茵茵。他一气之下就到屋里、到屋里拿了菜刀,把人砍了。” 沈暄拿着手机的手都在颤抖,“那被砍的人怎么样了?” “胳膊上砍了个大口子,流了好多血,现在已经送到医院了。人家,人家说要告你楚叔故意伤害罪,要让他吃牢饭。” 沈暄紧紧抓住周冶的胳膊,“那楚叔现在怎么样?” “他一直在屋里抱着头,说自己杀人了。暄暄,我觉得你楚叔的状态也不对,好像疯了一样,我一碰他他就躲开。” “这样,您先把楚叔送到医院检查一下。我马上回去,我去找律师,我去和受害者的家属协商。别慌别慌。”沈暄叮嘱她。 “嗯。” 沈暄茫然地看着周冶,他干咳两声已经要下床了,他说:“我陪你回麦和。” 沈暄把他按在床上,“你还在发烧,在家好好休息,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周冶倔强地要起来,沈暄:“我知道你着急,但是你万一到时候不舒服,你说我是不是还要照顾你。”她温柔地开导他。 周冶肩膀耷拉下去,他觉得她说得对。他现在病着,身体虚,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大忙,可能还会添乱。周冶觉得这病来的真不是时候,他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没法陪着她。 他攥着她的手,“你是不是还要找律师?” 沈暄点头,心里已经有了目标,却没想到这个人的名字从周冶的口中说出来。他说:“那就快联系岳东阳吧,让他陪你回去我也放心一些。” 沈暄愣了一下,倏地想起乔年结婚那天她喝醉了醒来和他打电话。她问他不会吃岳东阳的醋吗,他说吃啊,但是更信任她,也勉强相信岳东阳。 沈暄点头,起身去联系岳东阳。 好在这才年初,岳东阳手头没有太多的案子,人也在江城。他听沈暄复述了这件事,立刻说开车来接她。 走之前,她叮嘱周冶好好吃饭,说回来的时候希望他健健康康的。 周冶说:“我好了就去找你。” 她扬着笑,说好。 沈暄跟着岳东阳去看了病人,希望可以私下和解,赔钱不是问题。 可病人家属却咄咄逼人,“私下和解?让我往那个疯子的胳膊上砍一刀就算和解了!” 病人家属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恨不得喷到沈暄的脸上。岳东阳伸手把她拉到自己的身后,冷静地对病人家属说:“如果我们走法律程序,您得到的赔偿可能还不如私下和解给的多。” “你以为法院是你家开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吗!”家属也激动了起来。 岳东阳叹了口气,拉着沈暄的胳膊转身就走。 家属见他们这个态度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们的后背说:“那就让那个疯子把牢底坐穿!” 沈暄不理解岳东阳为什么要意气用事,挣脱开他的胳膊,“东阳哥,你刚刚是在激怒他们,这下和解更难了,我们总不能真的让楚叔去坐牢吧。” 岳东阳看了眼沈暄,“我们先去看楚叔,根据你的描述和刚刚病人家属的描述,楚叔大几率是有精神方面的疾病。”他处理过很多这样的案件。 “根据刑法规定,对于不能辨别或者不能控制自己行为的精神病人,实施了刑法规定危害行为,造成危害结果的,不负刑事责任。” “你什么意思啊?怎么可能呢?”沈暄不愿意相信楚城建精神方面有问题,可她又不由得想起来上次他从车上摔下来,据说也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和人起了争执。 “沈暄,楚叔在日常生活中真的没有反常行为吗?” 她眨了眨眼,逃避着说:“我们还是先去看楚叔吧。” 沈暄和岳东阳来的时候,楚城建已经睡下了,只是双手双脚都被捆住了。 沈暄看着泪流满面的刘静,手足无措地问刘静楚城建这是怎么了。 “你楚叔来了医院就要打人,嘴里念叨着谁也不许伤害茵茵。好几个年轻的小伙子才把他钳制住,医生给打了什么镇定剂,他才睡过去。医生说,他有什么瞎想症,还是遗传的,我也不太明白。我不知道你楚叔好好的人怎么就成了这样,这可怎么办啊!” 沈暄抬眸看了眼岳东阳,拍拍刘静的手,“刘姨,我们先去问问医生到底是怎么回事。” 岳东阳和沈暄找到了医生。 医生垂眸看了眼沈暄,“你是楚城建的病人家属?” 沈暄点点头。 医生叹了口气,“经过诊断病人有家族遗传性精神疾病,一般情况下是隐性的,和正常人无二。可是受到了刺激就会显示出来,会有过激行为。” 楚城建的刺激就是他的宝贝女儿楚茵。 “病人是典型的臆想症,他总觉得有人要伤害他最重要的人,所以就产生了极端的保护行为。” 沈暄舔舔唇,觉得心里好累,问医生:“这病能治疗吗?” “以精神治疗为主,需要接受心理医生的帮助。同时服用药物进行辅助性治疗,控制病人的悲观情绪。” 沈暄鞠躬,“谢谢医生。” 出门之前,医生叫住沈暄,“姑娘,你父亲这个是家族遗传性精神疾病,你也可能会遗传到,你平时要注意自己情绪的控制。” 医生把沈暄当成了楚城建的亲女儿。 “遗传。”沈暄嗫嚅着重复这两个字,她又走到医生面前,“您的意思是楚城建的亲生女儿可能也有这类的精神疾病!也会胡思乱想把没有的事当真?” 医生以为她害怕了,连忙安慰,“只要平时注意情绪的控制,不要压抑自己,很多人终身都不会发病的。” “那有这种病的人可能会因为受到刺激自杀吗?”她眼圈红红的,迫切地想要寻找一个答案。 医生残忍地说出真相,“有这种可能。” 沈暄捂住自己的脸,她一直在怀疑的事情突然有了答案。 原来当年楚茵自杀真的和周冶没有关系。沈暄反复试探周冶可他不记得楚茵,是因为他们之间真的没有交集。周冶的邮箱里没有楚茵在日记中提到的邮件,是因为她根本就没发。肖倩说楚茵一直在吃抗抑郁的药,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有精神病。 沈暄无数次地怀疑,为什么楚茵的日记是杂乱无章的,越到后期越没有逻辑,甚至还漏洞百出。 她曾经以为楚茵只是太恨周冶了,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所以日记才写的那么乱。其实就连楚茵自己都不知道她写的是什么,她根本就是在瞎写。 原来,楚茵最后走上绝路不是因为周冶,而是因为这病! 可是这本日记是沈暄要报复的导火索,她一直以为日记中楚茵臆想的事情是真实发生过的。 沈暄觉得自己的世界崩塌了,她曾经信誓旦旦的复仇计划在这一刻看起来就像是个笑话。她曾经想要让周冶体验到楚茵同等程度的痛,现在只是庆幸自己还没有和周冶提分手,她没有无缘无故地伤害到他。 她突然笑了,如释重负地笑了,她终于不用报复自己最爱的男人了。 岳东阳看她哭了又笑,制止住情绪激动的她,问她:“怎么了?” 沈暄看着岳东阳,吸了吸鼻子,都是消毒液的味道,她觉得反胃。她摇摇头,推开岳东阳出去了。 岳东阳跟在她后面,他以为她是因为楚城建的事压力太大了,安慰她说:“楚叔的事你交给我就放心吧。” 沈暄顿住脚步,“东阳哥。”她垂眸,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换了个话题,“楚叔的事就麻烦你了,该赔偿的钱咱们一分不少的赔偿给人家就好了。” “好。” 她摇摇头继续往前走,“我想回江城了,我有些事想确认一下。” “这么着急吗?” 沈暄点头,“很着急。” “那我……” “东阳哥,谢谢你,楚叔就交给你了,我坐高铁回去就行了。” “好。”岳东阳只好妥协,他现在能帮她办的事就是处理好岳东阳的伤人事件。 沈暄仰头望天,发现麦和的天好蓝好蓝,万里无云。她的心情也是这样,拨开云雾见青天了。 第56章 贪恋 冬日的寒风真是折磨人,风起,飕飕地吹,顺着人的衣领袖口往里钻,让人由内而外打了个激灵。 沈暄跟着人群挤上了高铁,这个阶段,高铁上大部分都是外出务工的工人,还有返校的大学生。车厢里熙熙攘攘的,沈暄觉得聒噪,强忍着心里的不爽,靠在窗户上闭上双眼。 她反复地想、反复地复盘整个事情的经过,总觉得自己是个傻子,没弄清事情的经过,就凭借楚茵日记里的言语便认定是周冶害死了楚茵。 可她好似又觉得有些庆幸,若不是楚茵的日记,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迈过那个门槛去接近周冶。她和他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这一点她在高中的时候就认清了。 她旁边的座位坐了人,她忍不住挑着眼皮扫了人家一眼,随后又把眼皮耷拉下来,自顾自地想自己的事情。 沈暄想起上次坐高铁的时候还是十月一假期,那时候她和周冶还没在一起。他们并肩而坐,他不解风情地拿走了她一整包最爱的黄瓜味薯片。 时间过得真快,沈暄感慨,没想到事情竟然落下个这样的帷幕。 手机震动,沈暄垂眸看了一眼,是乔年。大概她也听说了楚城建的事情,可沈暄现在无暇也没有精力来应付她,可又不想挂断,索性任由手机一直在响。 旁边的人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撇了撇嘴,觉得她是个为情所困的可怜女人,没有理睬,但是对她流露出了同情的眼神。 沈暄不在意他人的眼神,把手机调到了静音。 途中,周冶也发来了消息,询问她楚叔怎么样了。沈暄看到那个熟悉的头像幡然醒悟,她既然可以一直瞒着所有人自己的复仇计划,自然也可以向瞒着所有人自己闹出的这个大乌龙。 沈暄望向窗外,觉得路边的树好像也要发了绿芽,有股春意。 她不是不想和周冶坦白,但每每想起他说对自己绝对的信任,她就退缩了,立刻打消坦白的念头,她不想辜负他的期待。 她攥紧拳头,死死地咬住嘴唇。她想就这样定了吧,只要她不说,她就可以和周冶好好的在一起了。 瞒着他她会有亏欠,她也许会内疚一辈子,但那样又能如何。比起能和他长长久久地在一起,沈暄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 她笑了,像个孩子一样释怀地笑了。 大概是觅得了办法,她人一身轻松,在途中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该下车了,可她还是浑浑噩噩的。 看了眼手机,周冶给她发了很多条微信,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她依然没有理睬,打个车回到了家里。 沈暄小心翼翼地坐在地板上,翻出楚茵的日记,手颤抖地一页一页地翻看。准确的说是“重温”,曾经在无数个失眠的夜,她就坐在床上看楚茵的日记,然后任由自己对周冶的恨意滋长,甚至在有些时候盖过了她的爱意。 毫无逻辑,漏洞百出,前后难以自恰,甚至有些疯言疯语的日记。她曾经看过无数次,怎么就相信了呢! 沈暄摸到手机,联系了肖倩。 “沈暄。”肖倩叫她。 沈暄舔舔嘴唇,“肖倩,我就想问问,楚茵在学校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 “沈暄,这么多年了,你该放下了。”肖倩好心地劝她。 “我就问你,楚茵在学校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这对我来说很重要,求求你!”沈暄恳求她,有气无力地说。 肖倩打开尘封的回忆,慢慢地讲:“我记得大一的元旦晚会,我们都玩疯了。那天回宿舍的时候,楚茵早早地躺在床上,我们问她怎么了,她只是哭,抱着被子使劲哭,可就是一句话都不说。现在我们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像这样的时候还有很多。其实楚茵那时候性格挺怪的,有时候和我们打成一片。可有时候又像一个迟暮的老人,好像谁的话都不能入她的耳。她有时候会情绪激动,因为一点小事就发脾气,所以那时候有的室友也不喜欢和她交流。” “那她上学的时候有没有喜欢过别人?” 电话另一端的肖倩摇了摇头,“她从来没提及过。” 沈暄点点头,肖倩的行为和医生的话对上了。她笑了,“谢谢你,肖倩。” 挂断电话之前,肖倩说:“沈暄……”她还想再安慰一番,终究还是放弃了。 沈暄瘫坐在地上,脚边放着泛黄的日记本。她用指腹小心翼翼地摩挲着手上的桃木,一遍一遍临摹“平安”二字。 茵茵,就到这吧,所有的仇恨就到这吧!我现在没有报复他的理由了,所以我要好好和他过日子了。 沈暄这样说。 周冶推开房门的时候,就看见沈暄堆坐在地上,双目无神地盯着某处发呆。听到他进来的声音,她缓了半晌才想起来转过头来看看他。 周冶满脸疲倦,打不起精神,显然烧还没有退。 他联系不到她便着急了,后来通过乔年联系到了岳东阳,一问才知道她自己回了江城,抛下了麦和没处理完的事情回了江城。 周冶思索了半天觉得她没有去处,没去他那里,便是回了自己的家。他急匆匆地穿上衣服便开着车来寻她。 沈暄就那么静静地望着他,望了大概两三秒。她终于弯了眉眼,对着他笑了一下,然后原本干涩的眼睛竟然涌出了泪水。 她喉咙沙哑地叫他:“周冶。” 周冶一步一步走到她身前,半蹲着,把她扯进了怀里。 他从岳东阳那里听说了楚城建的病,自然知道她的脆弱。他慢慢地拍她的后背,用自己滚烫的体温捂热她早已冰冷的心。 过了好一会儿,周冶腿都蹲麻了,他索性像她一样坐在那,可是依然没有放开她。他说:“别怕,我会帮楚叔联系最好的医生。” 沈暄攥紧他的衣角,扯出很大的褶子她也不在意。她哽咽着说:“这病会遗传,楚茵大概率是因为这病去世的。” 其实她特别想对他坦白一切,可她似乎能说的只有这么多了,也只能这样了。 周冶静静地听她说,可她再也没了声响,就连哭声都在极力压抑。 “你是说她因为精神问题,所以再被渣男辜负之后选择了自杀。”周冶复述出结论之后自己都一惊,对楚茵的死唏嘘不已。 周冶摸摸她的头发,宽慰她:“这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任何人都没法改变了。你不能一直囿于过去啊,你还有未来,你还有自己的生活要过,你还有我啊,暄暄。”他缠绵着叫她。 沈暄狠了狠心,对啊,她还有他!这事就翻篇吧,让它烂在肚子里,等死了以后带到坟墓里。她要好好过,和他好好过,她想和他结婚,和他有个家,和他有个孩子…… 沈暄哭得更凶了,觉得山雨欲来也不过如此,现在也该回归平静了。 “你上大学不认识楚茵对不对?” “我没印象。” 她又跟他确定一遍楚茵的事,他的回答在她的意料之中,也让她松了一口气。 她抹抹眼泪,才想起来他一直在发烧,她伸手摸摸他的额头,觉得烫极了。 周冶打手包裹住她的小手,放在嘴边亲了亲,“终于想起来我是个病号了。” 他垂眸,看见了脚边的日记本,觉得字迹在哪见过,但又想不起来。 沈暄站起来,把他拉起来,让他躺在床上。她给他盖上被子,默默把日记本收起来,立刻去找退烧药了。 给他喂药的时候他突然说:“暄暄,其实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和我讲的,我可以陪你一起面对的。” 周冶在圈子里阅人无数,他怎么会看不出她有心事? 她刚开始的蓄意接近,他以为她是暗恋自己多年。本是闲来无聊想逗她玩玩,没想到慢慢发现她不一样的一面。渐渐地,他倒是对这送上门的猎物动了真心。 交往的过程,她慢慢愿意和他敞开心扉,给他讲自己去世的母亲,给他讲自己和楚茵的情谊,他很开心。可他总是隐隐觉得她还有大秘密瞒着自己,他希望她能和自己说。 只要她说,无论是什么事,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滚油锅,他都愿意接受并且和她一起面对。因为她是自己认定的女人,所有的荆棘路他都愿意和她一起跨过。 可她就是不说,无论如何都是不说。 暄暄,我到底要多久才能真正走进你的世界呢? 周冶看着她这样想。 沈暄握着杯子的手僵硬了一下,她逃避着垂眸,说好。 周冶心里一沉,配合着她把药吃了下去。沈暄帮他掖好被角,说:“我去给东阳哥打个电话,问问那边怎么样了。” 周冶点头,眸子晦暗得可怕。 沈暄给岳东阳打电话了解了麦和的情况,他说受害者家属愿意私下和解。沈暄心知肚明对方不过是想多要一些赔偿费罢了,好在对方提出的价钱在她可接受的范围之内,她就答应了。 岳东阳:“他们是在趁机想多敲诈你一些钱。” 沈暄点头,“我知道的,不过没关系。” “可要是走法律,我们一定能得到一个公正的结果。” 沈暄捏捏太阳穴,低声说:“东阳哥,这世上哪能事事都有一个公正的结果呢?是是非非,黑黑白白,不过睁眼闭眼罢了。” “可……” “就这样定了吧,回头我把钱转给你,你帮我处理了吧。东阳哥,我好累,先去休息了,麻烦你了,改日我请你吃饭。” 掐断电话,沈暄再回到卧室,周冶已经睡着了。他均匀的呼吸声让她特别安心,沈暄坐在床边,轻轻地摸着他的眉骨。 后来沈暄再回忆起这段往事,她觉得一切都是冥冥注定。她和他隔着心结,做不到极度坦诚,注定还是要分开的。 第57章 娶她 在岳东阳的帮助下,楚城建的事处理的很好,只是楚城建的精神上状况越发差了,不得不住进了精神病院。 沈暄看着可怜兮兮的刘静,问她要不要搬来江城,这样沈暄还能照顾她。 刘静眷恋着麦和,惦记着楚城建,说不要来江城。她说自己可以照顾着超市,顺便还能经常去看看楚城建。 沈暄答应了,她也没必要强求什么,只是决定以后每个月多打一些钱给刘静。 而沈暄,就按照她的原定计划,瞒着周冶,好好和他过日子。 她知道自己的贪心,可她爱他,她没有别的办法了。 三月十日,周冶生日。 这是个特殊的日子,周冶本来是打算这天和沈暄求婚的,但是因为戒指的问题不得不推迟了。 这场求婚周冶已经偷偷策划了很久,他本来说服了乔年跟着一起骗沈暄,想要给沈暄一个惊喜。 但是去取戒指的时候,发现戒指不满意。求婚的戒指也包含了周冶的一番心意,沈暄曾经跟他说过觉得他手上那枚戒指的来历很有意义。 于是周冶故技重施,把自己戴了很多年的那枚戒指摘了下来,他找了优秀的手工师傅,亲自设计了戒指的样式。他说用他原本的这么戒指融一个环,然后在上面镶嵌上最好的钻石。 这样,曾经陪伴了他很多年的戒指就能继续陪伴她了。 可是周冶取戒指的时候觉得不满意,又和手工师傅协商改一些。手工师傅本来答应连夜赶工,但是第二天就把手摔骨折了。 没了戒指,求婚只能推迟了。 生日这天,沈暄说一定要她下厨。除了简单的几个小菜,她还要给他做一个蛋糕。 “我一定要给你做一个特别善良的蛋糕。”她自信地说。 沈暄没做过蛋糕,但是这两天特意临阵学了一下,以至于这两天吃了好多蛋糕。经过临阵磨枪,她觉得自己做的也不算太差。 周冶紧紧抱着她,将下巴搭在她的肩窝,缠绵着说:“谢谢媳妇儿。” 沈暄转过身来,轻轻吻了吻他滚动的喉结。她发现喉结是他的一个“弱点”,每次她一碰,他都会激灵一下子,然后立刻掌握主动权。 周冶扣住她的手,反剪在身后,用一只大手钳制住她两只手,将她半压在流理台上。他嘴上挂着坏笑,另一手在她的耳垂上研磨,低头就望见了她胸前的春光。 周冶觉得自己对她是没有任何的抵抗力了,这么一眼,他的呼吸声就起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屋里的温度太高了,沈暄觉得真个人都烧起来了。她轻咬住下唇,跟他商量着:“能松开我吗?” 周冶在她胸前揩了一把油,然后理直气壮地说:“不能。” 沈暄这下脸腾的一下红了,气愤地说:“周冶!” “嗯?”他轻哼,视线还是那么火热。 沈暄想去推他,但是手怎么都挣脱不了。周冶滚烫的呼吸打在她的脖子上,他诱哄着说:“叫声老公。” 沈暄嗓子眼里好像卡住了鱼刺,怎么都说不出来两个字。 周冶和她僵持了一会儿,倏地笑了,自我安慰地说:“来日方长。” 说完,他就覆上了她的唇,他不着急品尝她的甜美,就这么静静地磨她的唇,碾啊碾,吮啊吮。半晌,到底是忍不住了,长驱直入,吻得呼吸不畅。 突然,“砰砰砰”的敲门上响起。 沈暄挣扎了一下,周冶才松开她。 她擦擦嘴,红着脸说:“你去开门。” 周冶点点头,松开了她。沈暄立刻整理整理头发,都被他弄乱了。 “surprise!”乔年拿了两个气球,郭昀在旁边扶着她,她把气球塞进了周冶怀里。 乔年的肚子已经开始显怀了,微微隆起,她人也胖了不少。 周冶把两人放了进来,乔年轻车熟路地坐在了沙发上,拿个橘子就开始吃。 沈暄凑到乔年身边,用手摸了摸她的肚子,觉得可神奇了,脸上挂着笑。 乔年吃着橘子说:“甜恬,这个是你干妈。” 沈暄抬头,“孩子名字都取好了?” 乔年点点头,“郭甜恬,第一个是甜蜜的甜,第二个是恬静的恬。” 名字的寓意显而易见。 周冶把那两个气球扔在沙发上,“这怎么是个女孩名?”他还盼望着郭昀有个儿子呢。 “因为我们问了医生啊!”乔年挑挑眉。 郭昀拿纸帮乔年擦擦嘴。 周冶舔舔唇,腹诽:幸亏当初给她买了一些女孩的衣服。 乔年又对着郭甜恬介绍周冶,“这个是你干爹,人虽然不太正经,但是有钱,你以后得多跟着他玩。” 周冶不乐意了,这是什么狗屁介绍,跟孩子说他不是正经人。 “你这说的什么玩意啊?”要不是看在乔年是个孕妇的份上,周冶真真想和她理论一番。 乔年嘀咕着说:“这还不是个事实。”她刚认识他的时候,他就不是正经人。不过现在看上去倒是也靠谱多了。 每次乔年和周冶斗嘴,沈暄都安安静静的,偶尔会插上一嘴。她现在的注意力还是放在乔年的小腹上,微微隆起的肚子圆鼓鼓的,可可爱爱的。 乔年看看沈暄,现在才注意到她的嘴唇,“暄暄,你过敏啦!” 沈暄整理了一下头发,“什么过敏了?” 乔年摸摸自己的嘴,“怎么肿了呢!”她知道芒果过敏、海鲜过敏等都会有嘴肿的症状。 沈暄的脸红得彻底,捂住自己的嘴,扫了眼周冶。周冶嘴角噙着淡淡的笑,不言不语。 乔年去扒沈暄的手,郭昀倒是反应过来了,立刻拉住乔年,“走了走了,回家了。” 乔年还是没反应过来,毕竟郭昀从来没有那么凶地吻过她,她指着沈暄,“去医院看看吧,过敏能要人命的。” 沈暄真的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倒是周冶似笑非笑地站在那看着这场闹剧。没办法,郭昀只好伏在乔年的耳边窃窃私语地解释,乔年恍然大悟,瞪大双眼看着沈暄和周冶,伸伸手又缩了回去,转身拉着郭昀回家了。 临出门之前,他俩还不忘记祝周冶生日快乐。 门关上之后,沈暄去打周冶,“都怪你。”她脸皮薄。 周冶把她圈在怀里,用指腹摩挲着她的嘴,“没怎么肿,主要就是你今早涂的口红花了。” 沈暄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周冶托住她的脸,还想亲她,沈暄之后不断往后躲,“周冶,你松开我,我要去做饭了。” 蛋糕没吃上,因为沈暄稀里糊涂把奶油都用完了。周冶笑她糊里糊涂,说带她去外面吃。沈暄只好悻悻地答应,可她还是觉得挺遗憾的。 周冶开导她:“有的是机会,明天再做,补上。” “可你明天不是要去补拍。”周冶需要去南城补拍一场大戏。 他摸摸她的头发,“那就等我补拍完回来,我们有的是机会。” 沈暄有一瞬间的恍惚,她才隐隐约约记起来她不需要报复周冶了。她笑了,他的生日早已经不是他们在一起的节点了,他们确实还有的是机会。 “好。”她这样答应。 两人去了一家常去的西餐厅,刚进门的时候,沈暄瞥到了一个身影,觉得有些熟悉。她倒是没多想,被周冶牵着进去了。 饭吃到一半,果然被打断了。看到蔡颖飞站在面前,沈暄才想起刚刚那一抹熟悉的身影是她。 这是她和蔡颖飞第二次见,她对蔡颖飞没什么好印象,总觉得她浮夸又造作。蔡颖飞同样也看不上沈暄,觉得她能和周冶在一起不过也是用了心机,遂对着她摇了摇酒杯,杯里的红酒慢慢波动起来。 蔡颖飞对沈暄就那么一眼扫过,她的目标是周冶。她举着高脚杯,“周导,祝您生日快乐!” 周冶的生日在百度上就有,她知道也不足为奇。 周冶没有端起酒杯,颔首说了声谢谢。 蔡颖飞也丝毫不介意,挑挑眉毛,自己把整杯红酒一饮而尽。她露出个有些狡黠的笑,“周导,咱们也算半个熟人了,您有合适的戏份可一定要想着我啊!” 她往周冶面前凑了凑,丝毫不介意沈暄在场。沈暄隐隐约约有种感觉,蔡颖飞弄这么一出分明是在挑衅,她觉得蔡颖飞身上的香水味太浓了,皱皱鼻子。 周冶倒是气定神闲,“希望蔡小姐自重!” 蔡颖飞果然失了体面,挺直了身子,沈暄看见她袒露的胸脯有明显的起伏。 “哼,周导从来都是这么不给别人留面子的吗?”蔡颖飞语气从软糯变得冷了起来。 周冶把刀叉拿起了,丝毫没有被影响地切了一块牛排送到沈暄嘴边。“张嘴。”他这样说。 沈暄配合着张开嘴,把那块牛排吃了。 蔡颖飞嘴唇抽了抽,露出个轻蔑的笑,一句话没留就走了。 沈暄轻声嘀咕:“我不喜欢她。” 周冶:“我也不喜欢她。” 沈暄看了看他,“怎么这么多人要来……”“勾引”二字她说不出口,可是蔡颖飞分明就是这个意思。 周冶又给她切了一块牛排,“我媳妇儿吃醋了。” “没有。” “不气了,我也不知道她今天怎么在这,以后见到她我躲着她行了嘛?” 沈暄倏地想起刚刚蔡颖飞对着自己摇酒杯的动作,她是在提醒自己她知道当初同学聚会上那杯交杯酒是她耍心机得来的。 沈暄低头,说好。她抓着包,“我想去趟卫生间。” 沈暄都没想到自己这趟卫生间来的这么是时候,居然还能撞见一个大秘密。 她洗完手刚准备出来,就扫到了蔡颖飞的影子。可能是因为对蔡颖飞有敌意,沈暄没有直接出去,她偷偷探出头来看。 蔡颖飞吻了一下孙鹏宇,大口喘着粗气,撒娇说:“答应我的你可不许忘了。” 孙鹏宇的手顺着她的领口探了进去,使劲儿捏了一把,“说到做到。” 沈暄保持着理智,她没想到蔡颖飞和孙鹏宇居然这么明目张胆。她缩了缩脖子,没想过把这事捅到网上,但还是拍下了照片。她总觉得,这东西以后一定有用途。 沈暄缩在卫生间里躲了一会儿,外面没有了动静,她才匆匆忙忙地出去。 周冶:“怎么这么久?” 沈暄叹了口气,把照片发到了他的手机上。周冶挑眉,“他们俩怎么掺和到了一起?” 沈暄压低声音说:“那个蔡颖飞不是有男朋友吗?” 周冶:“分了。” “什么时候?” “上次她让光头找我要宋妙的戏份,之后没多久就分了。” 沈暄点点头,对这顿晚餐也提不起什么兴趣了。她觉得在某种程度上她和蔡颖飞是一丘之貉,都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周冶刮刮她的鼻子,“今天我生日,你能不能别多愁善感的,刚刚那些破事别放在心上。” “嗯。”她嘟嘟嘴。 “对了,我还没把生日礼物给你。”沈暄噙着笑从包里放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打开是一枚戒指,银纸素圈的,和他手上之前的那枚很像。 “你是在跟我求婚吗?”他逗她。 求婚,也未尝不可。她腹诽。 “那我要求婚你会答应吗?”她试探着问。 周冶接过戒指盒,有些慵懒地说:“求婚这事还是男人来做吧。”毕竟他策划了那么长时间,不能前功尽弃啊! 他觉得求婚这种事是要男人做的,他也想给她一个惊喜,所以故意说的不在意,就是不想让她怀疑。不过她今天这一番话倒是给他增加了信心,看样子到时候她是会答应的。 “为什么要送戒指啊?不会是真的要求婚吧?”周冶把戒指戴在手上,垂眸。 沈暄失望地摇摇头,他的态度实在是太散漫了,她不敢求婚,怕失败。 “就是发现你手上一直戴的那枚戒指不见了,觉得有些怪怪的,所以想送你一枚。”她静静地解释,觉得心里被绞得生疼。 周冶打量着手上的戒指,“我很喜欢。” 沈暄:“喜欢就好。” 周冶突然问她:“吃饱了吗?” 她怔了一下,点点头,也没什么食欲了。 周冶拉着她,“那就回家。” “啊?” 回家之后,周冶把她压在床上,三两下剥光了她的衣服,他说:“生日礼物不仅想要一枚戒指,还想要你。” 情到深处,他使坏,不断地用手上的戒指剐蹭她的敏感处。 他们折腾了半宿,临睡着之前,沈暄迷迷糊糊地趴在他的怀里问他:“周冶,你会娶我的对吗?” 他说:“会。” 那晚月明星稀,一抔月光落在了她的脸上。她睡着了,嘴上挂着笑。 他说,他会娶她的,她听见了。 第58章 剧变 人生跌宕起伏,颠沛流离,注定有些事不能顺意。而风暴的来临总是让人猝不及防,打得人措手不及。 生日第二天,周冶就去南城拍戏了。沈暄听说这场戏的取景地非常特殊,在一个山区,就连手机信号都不太好。 每次沈暄联系他一般都联系不到,都是周冶找个地方给她打电话。 事情发生的时候,周冶就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消息闭塞,甚至连她的电话都没接到。 沈暄盯着微博的热搜第一,【周冶大学时期曾害女孩为情自杀】。 新闻是一个名为“看不见的魔鬼”的网友爆出来的。沈暄颤抖着看着看不见的魔鬼列出的内容,总觉得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曝光。 看不见的魔鬼阐述了女孩喜欢周冶,但是被周冶长期冷暴力和语言刺激。后来,患有抑郁症的女孩抵不住精神的压力,割腕自杀了。 看不见的魔鬼详细列出了时间线,还贴上了女孩的日记和抗抑郁的药的照片。除此之外,看不见的魔鬼还提到了沈暄的小说《妄念》,说这本书就是根据女孩的真实故事改编的。 看不见的魔鬼就差爆出楚茵的名字了。 为此,沈暄也被卷入了风波。广大网友纷纷来扒沈暄,找到了当初在麦和一中的演讲视频。 “学姐,我看过你写的暗恋小说《妄念》,到底有没有原型啊?” 沈暄清楚地看见了视频中的自己微微点了点头。 沈暄想不明白,楚茵的故事除了她之外,为什么还有别人知道?还有那本日记,楚茵去世后日记就一直保存在她这里,就连乔年都没看过,别人怎么会知道! 她感觉一阵头昏眼花,微博许多人纷纷来艾特她,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问她周冶到底是不是害死了人。 还有网友借着视频扒出来,沈暄就是周冶高调官宣的女朋友。结合着《妄念》这本书,舆论上又席卷起闺蜜帮女孩报仇刻意接近周冶的猜测。 沈暄的双手都在颤抖,她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了这样。这一切都不是她的本意,哪怕当初她确实是故意接近周冶想要报复他,她也只是想让他体验被心爱的人甩了的滋味,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把这事公之于众毁了他。 沈暄的第一反应就是和周冶坦白,和他商量这事该怎么办。她觉得自己坦白之后,无论他是恨也好怨也罢,陪他度过这个风波才是真的,所有的结果她都愿意承担。 可她连续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显示对方无法接通。沈暄这才想起,他去拍戏了,那里的信号不太好。 沈暄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再点开微博,热搜消失了。她后知后觉,应该是周毅把热搜撤了。 热搜虽然不在,可网友已经把该吃的瓜都吃了,网络上的谩骂声依旧不断,她的微博依然收到很多人的私信和艾特,小说的评论区已经沦陷了。 突然,手机铃声响了,她激动地拿起手机,本来以为是周冶打回来的,可事实是个陌生号码。 “喂。” “沈暄,我是范晔,周冶的妈妈。”范晔的声音冷得像冬三月的冰凌。 沈暄坐在床边,“阿姨您……” “我在门口。” 沈暄愣了一下,赶紧去开门,她紧张地握紧手机,看见了范晔和李子怡。 “阿姨……” 范晔再次打断她,“看到热搜了吗?” 沈暄点头。 “那本小说是你写的吧。” 沈暄再次点头,她好像只会点头这一个动作了。 “你就这么害我儿子?” 沈暄想辩解,可是那本小说确确实实是她写的,她无话可说。思索再三,她说:“阿姨,我没想过要害周冶。” “但是你还是害了不是吗?”范晔往前迈了一步。 沈暄垂眸。 “他的名声就为这事毁了!这辈子他都有污点了!你还让他怎么在娱乐圈混下去!” 范晔的话就像是在沈暄的心口上插刀子,她摇摇头,眼中噙满了泪水,她不想这样的,她从来都不想这样的。 范晔哼笑了一声,“但凡你还有一点良心,你对他还有一点愧疚之心,你就应该替他澄清这件事!” 沈暄木然地点点头,突然觉得范晔说的是一条很好的出路。既然很多网友都在艾特她,问她事情的真伪,那她的澄清一定有效果。 沈暄猛然点头,激动地说:“我澄清,我澄清。” 范晔扫了她一眼,转身就走了。一言未开的李子怡在这时开口了,她凑近沈暄,咬牙切齿地说:“早知道你要这样待他,我拼命都不会把他让给你!” “你是不是故意接近他就是为了报复他?”李子怡早已经失了大家闺秀的气质,像个疯子一样逼问她。 沈暄不说话,李子怡就得到了答案。她拧着眉毛,“沈暄啊沈暄啊,他那么爱你,你就这样待他!” 听到“爱”这个字,沈暄再也绷不住了,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去。她活了这么久,才知道“爱”这个字太沉重了。 李子怡笑了起来,“你知道周冶和我说过什么话吗,他说他讨厌欺骗,就是因为当年我骗了他,所以我俩之间玩完了!” 李子怡当年和周冶恋爱的时候,正赶上学校的双人舞比赛。她和舞伴的接触过于亲密让周冶吃了醋,周冶让她和那个男生掌握好分寸,可她面上和周冶说自己在学习,实际上和舞伴看电影吃饭。仅此欺骗,周冶就不要她了。 李子怡的话就像淬了毒的匕首一样,专门往沈暄的心上扎,让她疼,让她备受折磨。 “你呢,你做的比我过分上千倍上百倍,沈暄!你还有脸赖在他身边吗?你是想让他被所有人笑话吗?” 沈暄恍惚了,她确实没脸赖在他身边了,她只会害他。她就像一个定时炸弹一样在他身边,迟早会伤了他。 “我的事不用你管!”沈暄强打着最后的倔强,强撑着自己的一丝尊严,有气无力地说。 “沈暄,你但凡有一点良知,你就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沈暄无力地看着李子怡,她开始自嘲,自嘲自己远不如李子怡,至少李子怡从来没想过伤害周冶。 “我会的。”沈暄做出了承诺。 李子怡闻言,转身就离开了,门“砰”的一声被摔伤了,震得她的心碎了。 沈暄抹抹眼泪,回到卧室,开始编辑文案。 【大家好,我是《妄念》的作者沈暄,也是周冶的女朋友。关于周冶害女孩自杀的事情,我想做出以下解释。 我严格声明,《妄念》这本书和周冶没有任何关系。《妄念》是我根据我已逝的朋友留下的日记改编的,我曾经也以为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于是我接近了周冶,就像大家猜测的那样我想让他体会被心爱之人抛弃的滋味。可是后来我发现,朋友在写日记期间已经患有严重的家族遗传性妄想症和抑郁症,杂乱无章、毫无逻辑的日记内容都是她自己臆想出来的,和周冶没有关系。 因为我的误导给周冶带来了不好的影响,我向周冶和所有关注这件事的网友道歉。我会结束和周冶的两人关系,并且赔偿他一定的名誉受损费。 再次向大家致以诚挚的道歉,对不起,希望大家不要再妄加猜测。】 沈暄附上了楚城建的家族遗传精神病证明。 发完这条微博,沈暄觉得如释重负,好像心里的大石头落地了。她甚至都没有再检查一遍这条声明语言是否准确,就虚脱地躺在了床上。 她想,就这么等着暴风雨的来临吧。 沈暄的电话突然间又响了起来,她以为是周冶,没看号码就接通了。 “你这个恶毒的心机婊,周冶哥哥那么护着你,你居然想着如何害他!” 沈暄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通,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应该是周冶的粉丝,她连忙把电话掐断了。 沈暄的电话不知道被谁泄露出去了,不断有人打电话进来。 “心机婊,操!” “你收了多少钱来题周冶洗白!” “你他妈的就是个傻逼,我第一眼见你就觉得你不是好人!” 无数的八卦声、谩骂声向她席卷而来,电话一直在不停地响,挂了这个下个立刻无缝衔接地打进来。沈暄无奈之下,只好把手机关机了 周冶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距离沈暄发表声明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舆论也已经到了高潮。 选择相信的人谩骂沈暄,不相信的人便诋毁周冶。还有那么一部分人,说沈暄和周冶就是狼狈为奸都不是好东西。更有甚至编出沈暄为了横刀夺爱害闺蜜的故事…… 周冶花了好几分钟来捋清事情的缘由,后知后觉地明白了沈暄居然一直有报复的目的和他在一起。 他猜测她有事瞒着自己,从来没想到她是为了报复自己。周冶被气笑了,他仔细地读沈暄的声明,似乎都能看见她编辑文字的时候着急的样子。他不知道是该笑她单纯,还是说她心机。 她居然不和他商量单方面决定和他分手,还说要赔偿他什么破名誉损失费。她真是能耐了,他同意分手了吗?他这样想。 看着她替自己澄清,看着网络上对她的谩骂声,周冶的心上到底还是涌上了心疼的情绪。他小心翼翼地保护她,从来没想过让她承受网络暴力。 这时,周毅的电话打了进来。 “爸。”周冶边换衣服边叫他。 “你可算是接电话了,这边都已经变天了。” 周冶露出个散漫的笑,又习惯性地摩挲着手上的戒指,“再变天也不能塌下来啊!” “沈暄她怎么样了?” 周冶轻笑,“不知道,她不接我电话。” “那个混小子,我儿媳妇不是那种心机的孩子,你可不许凶人家!”周毅很喜欢沈暄,也知道周冶是真心爱沈暄的。 周冶反问,“爸,现在我是受害者!”他做不到不生气,做不到丝毫不介意沈暄的行为。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说这两句话散漫又混不羁,像极了遇见沈暄之前的样子。 “那你也应该亲自问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吧!”周毅妥协着说。他虽然向着沈暄,但是更偏心周冶。这次的事情,谁都能看出来是沈暄理亏。 “我订了机票,马上回去!” “回来注意安全,估计好多人盯着你呢!” “嗯。” 挂了电话,周冶摩挲着手上的戒指,嘴上轻轻嘀咕着“报复”两个字。他头一次觉得他居然这么不了解她,和他同床共枕抵死缠绵这么久的人居然这么陌生。 周冶烦躁地摸了根烟,抽了起来。她让他少抽烟,他真的记在心里了,身上带着烟不过是为了在犯烟瘾的时候闻闻。 太久不抽烟,连抽烟的本事都丧失了。他深吸一口,觉得五脏六腑都废了,咳嗽了半天才停下来。 他吐出烟雾,保持着最后一点理智,给郭昀打了电话,让他去家里看看沈暄,说自己马上回去。 郭昀敲了半天门,沈暄都没开。 周冶突然慌了,他怕沈暄做什么傻事,立刻把密码告诉了郭昀。郭昀进门才发现屋里一片安静,他推开卧室的门,里面空无一人。 屋里整整齐齐的,就好像她从来没来过一样。 “她不在。”郭昀这样说。 周冶的手微微攥成拳头,他努力平静下来,求郭昀说:“你帮我找找她,谢谢了兄弟。” 他心上涌上失去她的恐惧感,整个人的神经都被牵动。在这一刻,他意识到他爱她,他对她的恨不急爱的万分之一。 只要她也爱他,他就能原谅她。 第59章 分手 周冶到沈暄家里的时候,她正坐在床边抠指甲,见他气喘吁吁地站在眼前,她抬眸,说:“你回来了啊。”语气就像往常一样。 夜深了,她房间没开灯,周冶通过外面的灯光能看见她清澈的眼睛,透彻明亮的,一如他们刚刚见面的时候。 “不解释一下吗?”周冶冷静地说。 沈暄:“没什么可解释的,分手吧。”她眨眨眼,无所谓地望着他。 报复他的事一直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她的头顶,如今落了下来,她居然还觉得有一丝轻松。 周冶嗤笑一声,“啪”的一声把灯打开,房间突然亮了起来,沈暄被光亮刺得闭上了双眼。 缓了一会儿,她才睁开双眼,看见他站在自己的面前。他胸口有明显的起伏,显然是在极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 沈暄不怕死似的又重复了一遍,“分手吧。”她觉得范晔和李子怡说的对,她就是在害他。她现在决定及时止损了,不想再影响他的事业了。 周冶的火气“腾”的一下窜了上来,他伸手毫不犹豫地把她从床上拽起来,将她牢牢压在墙上。 “我他妈的知道出事后立刻订机票回来了,在机场被媒体粉丝堵了两个小时才脱身,我立刻回来看你,你他妈的就跟我提个分手!” 他手上的力气加重,她的手腕被握得生疼,她的眼眶都红了。 他见她眼中水汪汪的泪水,心立刻软了,松了手上的力道。他听见自己说:“解释给我听。” 只要你解释,我就原谅。 沈暄看着他猩红的眼睛,缓缓开口,“我就是为了报复你才接近的你,我就是误以为你害死了楚茵所以想让你体验体验被心爱的人甩了的滋味。” 周冶认识她这么久,才发现她说起话来居然可以这么冷,比北极村的气温还要低。 沈暄舔舔干裂的嘴唇,说出曾经在心里反复练习过几百遍的话语,“你让我解释,那我就解释呗。校庆那次,我就是奔着你回的麦和。我看你在微博上回粉丝说自己过两天要回母校,我就猜到王老师应该也邀请你了。我本来都已经拒绝了回去,后来又厚着脸皮求了王老师。 “因为决定的时间太晚了,我甚至连高铁票都没买到,只能明明害怕却自己开长途回去了。我都没想到,会在半路遇见你,你说这是不是老天爷在帮我啊。” 周冶笑了,手抬高她的下巴,让她继续说。 沈暄看着他,“其实破同学聚会我一点也不喜欢,我不喜欢那样的环境。但因为你去了,所以我也去了。” 沈暄本来想说自己的生日也是刻意提高了音量吸引他的注意力,可她眷恋着他给的温暖,眷恋那晚在街上的美好,直接揭过了这个话题。 她想留点美好在他的心里。 “还听吗?”她看着他紧握的拳头,不知好歹地问。 “听。” 沈暄攥着他的领子,“我胃病犯了,你来我家送夜宵,是因为我求乔乔,我跟她说我喜欢你,让她帮帮我。 “洪都健身房太贵了,我没那么败家,但是在你的车里看见了那的海报,我还是决定赌一下。还有在临冬那次,我故意穿了不合脚的运动鞋,就是想让你背我。” 她深呼了一口气,“周冶,看见了吗,我就是个心机婊,我就是为了接近你报复你,根本不爱你。” 听到她说“根本不爱你”,周冶眸子像着了火一样,他死死地盯着她。如果眼神能杀人,她早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那暗恋呢,你不是从高中就喜欢我!”周冶不死心。 “暗恋你的不是我,是楚茵。‘一愿他岁岁平安,二愿他前途无限,三愿他得偿所愿。’”她轻轻地重复着心愿条上的内容,边摇头边说,“这话也是楚茵写的,是她暗恋你,不是我。” 周冶紧紧咬住牙关,愤怒地钳制住她的下巴,力气大的恨不得让她下巴脱臼。他自虐似的再一次确定着说:“沈暄,你接近我就是为了报复对不对?” “对。”沈暄不怕疼,扬着下巴冷冷地说。 周冶堵住她的嘴,“你他妈的根本不爱我,根本不爱我。” 他气愤地强吻她,好像要把所有的恨都发泄在她身上。 严格意义上讲,这已经不是一个吻了,这是一场厮杀。他反复在她的唇上碾啊碾,用尽力气吸吮她的唇,甚至把她的唇咬破了。 沈暄闭着眼睛承受着他的发泄,哪怕是疼她也一声不吭。这是她欠他的,她该受的。 渐渐地,周冶卸了力气,松开了她的唇。他品尝着嘴里的血味,恶狠狠地说:“不爱也无所谓了,大不了我们绑在一起痛苦一辈子!” 沈暄被他的话惊住了,他还是不打算放过她吗?都这样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还是不放弃她吗? 在那一瞬间,沈暄是心软了的。可她知道,他的前途更重要。和她在一起,他恐怕真的要背负一辈子的污点了。只有把所有的错都揽在她身上,她远离他,他才不至于背负太多的骂名。 沈暄扬着明媚的笑说:“周导还真是不嫌弃我。我不爱你,你都不嫌弃我。” 她抓住他的手,带着他覆上自己胸前的柔软,然后观察他的脸色。她另一只手往下摸,要去解他的皮带,魅惑地说:“周导贪恋的不就是我这副破身子吗,我陪你睡不就完了。” 她了解他,自然懂得要往他的心尖刺。 周冶甩开她的手,她怎么会变成这样,变得这么不自重。周冶恨她这个样子,“砰”的一声甩上了门。 沈暄慢慢的,像个迟暮老人一样蹲在了地上,眼泪终于在这一刻决堤。 临走之前,他说:“那就分吧。” 挣扎了这么久,无数次的经历希望和失望,最后还是落得这么个结果,这大概就是命吧。 恶人就是要受惩罚的,即使改邪归正也是要受惩罚的。这不,她的惩罚来了。 沈暄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 “暄暄,你一定要走吗?”乔年挺着肚子说。 “我不得出去躲一段时间,在这真的要被唾沫星子淹死了。”她笑着说。 “什么时候回来?”乔年哭了。 沈暄替她擦擦眼泪,“等你生宝宝,我就回来看你好不好?” “你说话算数!” “算数的。”沈暄捏捏她的脸,“别哭了,对甜恬不好。” 她们不约而同地都没有提及周冶的名字,乔年静静地看着她收拾完东西。 临走之前,沈暄还是提到了他。她交给了乔年一样东西,是一张银行卡。 “他给我的,我一分钱没动,你帮我还给他吧。至于名誉损失费,他要多少,你帮我问问,我尽快打给他。还有地瓜,我出国带不走了,你也给他吧,他会好好照顾地瓜的,他曾经答应过我的。” 乔年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沈暄替她擦擦眼泪,“刘姨和楚叔那边就麻烦你和东阳哥帮我照顾一下了。” “好。” “他心情烦躁的时候喜欢抽烟,你让郭昀管着他一些,别把肺抽坏了。” 乔年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话题又回到了周冶身上。她点点头,跟她说:“放心吧。” 沈暄轻轻抱了抱她,贴在她耳边说:“谢谢你。希望我们乔乔一直幸福下去。” “你也是。” 那时她们都期待着再次见面,谁也没想到,这最后一个拥抱竟然会是永别。 临出国之前,沈暄还回了趟麦和,她本来是想看看刘静的。刚进门,就被刘静打了一巴掌,这是刘静唯一一次对她发这么大的脾气。 沈暄捂着脸,愣愣地看着刘静。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茵茵都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还要让她遭受别人的非议!”网上有人已经扒到了《妄念》的原型是楚茵。 “沈暄,你对得起茵茵,对得起我吗?” 沈暄这才意识到,原来她还伤害了两个失去女儿的老人。 “对不起。”沈暄道歉。 “我不想再见到你了。”刘静下了逐客令。 沈暄对着她鞠了一躬,托着行李箱离开了。 沈暄来到楚茵的墓地,心里终于觅到了一方净土。她坐在冰凉的石板上,摘下手上的红绳放在墓前。 “茵茵,一晃都要九年了,从你救我的那一刻起,我们的命运就发生了变化。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所以我的第二次生命也都是为了你而活的。为了给你报仇,我伤害了我最爱的男人,当然我没有怪你,这些都是我自作自受。其实,要是没有你,我这辈子都不会和他再有交集了。” 她抬头看了看,梧桐树又发了新芽,“茵茵,就这样吧,我走了,要去美国了,我要重新开始生活了,以后也就不来看你了。” 把红绳留给你,把回忆留在这片土地。 她撑着地站起来,突然起了风,她脸上被打的地方火辣辣的疼,提醒她永远也没有办法忘了这里的事。 当日,沈暄坐上了跨越远洋的飞机。 飞机起飞之前,岳东阳给她打了个电话,问她能不能不走。 她玩笑着说:“不走的话,会被唾沫星子淹死的。” 然后岳东阳就不说话了,憋了好久,最后说:“一路顺风。” 沈暄回他,“希望东阳哥早日成家。” 岳东阳苦涩地笑了,都这时候了她还在委婉暗示他她不喜欢他。 挂断了最后这一个电话,沈暄把电话卡掰折了,顺手扔进了垃圾袋里。 她听着飞机上的双语播报,感受着飞机一点点飞上三千里的高空,发呆地望着窗外的景色。 她想起在临冬寺庙遇到的那个老人,老人说:“放下偏执,放下记忆,放下不甘,放下欲望,平淡简单。” 她终于要去追寻平淡简单的生活了。 第60章 酒局 故事的发展总是惊人的相似—— 沈暄也没想到她和周冶居然再次相逢在热烈的八月,浪漫又不见风的八月。 沈暄穿着一身吊带红裙,踏着十厘米的恨天高走进了饭店的包间。她推开门,室内原本热闹的声音戛然而止,饭桌上深深浅浅的目光都打在她的身上,或探究,或鄙夷。 沈暄愣了一秒,望着这一个个或熟悉或陌生的脸孔,毅然决然地露出笑脸走了进来。 蔡颖飞“呦”了一声站起来迎接她,“你还真来了。”这话说的两人好像有多熟悉一样。 沈暄嘴角依然挂着热络的微笑,媚着声音说:“孙导生日,我怎么能不来?”话罢,她看向了坐在主位的孙鹏宇。 孙鹏宇对她挑挑眉,露出玩弄的笑容,随即拍拍身边的椅子,示意她坐过来。他身旁的那把椅子没人坐,好像特意为她留的似的。 沈暄迈着婀娜的步姿,尽量稳健地朝他走来,颔首说:“孙导生日快乐。”她的脸上明明挂着笑,可眸底却是一片清冷。 孙鹏宇轻笑一声,手覆上她嫩白的手,讽刺地说:“来晚了可要罚酒。” 沈暄咬紧牙关,把手从他的手下抽出来,端起酒杯笑着说:“那我自罚三杯。” 她也不顾自己胃能不能承受,连着喝了三杯酒。她知道孙鹏宇是在故意为难她,也知道蔡颖飞拉她进这个饭局没安什么好心。 可她得忍,因为她太需要孙鹏宇的这份工作了,巨额的报酬能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沈暄举起喝完的酒杯的时候,众人都称赞她好酒量,只有她自己知道胃里已经火辣辣的疼了。 “沈小姐果然豪气!” 说话的人面上夸赞,其实眼底都是鄙夷。在座的人都是娱乐圈的油条,没人不知道当年她沈暄和周冶的事。而她现在又来陪孙鹏宇过生日,浪荡的形象已经在人的心里扎了根。 沈暄一眼扫过去,所有人都在看她的笑话,只有叶晶晶心疼地望着她一言不发。她看了一眼叶晶晶,挤出一个微笑给她。叶晶晶立刻避开了目光,低头玩弄手腕上的表。 “今天我生日开心,大家敞开了喝,我就不喝了。”孙鹏宇手肘搭在椅背上,半眯着眼睛说。 “孙导怎么能不喝了?” “您这寿星不喝,我们喝着有什么意思!” “我还想敬你一杯呢!” 众人纷纷附和。 “诶。”孙鹏宇扬起语调,“我不喝,让沈小姐代我喝!” 沈暄扭头看着孙鹏宇无所谓的笑,心里一阵发冷。 此言一出,众人开始拍手叫好。 有人为了巴结孙鹏宇,有人纯属是想看沈暄的笑话,都纷纷来敬酒。沈暄空腹稀里糊涂喝了很多酒,她也不清楚有多少杯,只知道自己每次看孙鹏宇,他都挑着眉示意让自己继续喝。 沈暄脑子都有些迷糊了,她知道她不能这样下去了,真的会醉的。她隐隐约约地抬头,听见叶晶晶说:“你们别太过分了!” “哎呦,晶晶姐,人家沈暄小姐自己都没说什么呢,您就别皇上不急太监急了。” 沈暄笑了一下,在这个饭局,只有叶晶晶愿意帮她说话了。她红着小脸,坐在椅子上,支着下巴,“孙导谢谢诸位的祝福!” 沈暄想去一趟卫生间催吐,她人还没从椅子上站起来,门“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撞在了墙上。 沈暄酒喝多了,反应都慢了半拍。她缓缓地抬起眼,就这样猝不及防撞进了他的眸子里。 一别三年半,周冶没什么大变化,还是那个放荡不羁的形象。他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坐在孙鹏宇身边的她,面无表情。 不知是谁说了句,“周导怎么也来了?” 周冶眼神像淬了毒一样盯着那人,“我怎么就不能来?” 孙鹏宇难得见周冶把不悦的情绪写在脸上的样子,嗤笑着说:“就是,谁说我师弟不能来了?” “服务员!”他大声吆喝,“给周导加一张椅子。” 服务员搬着椅子看向孙鹏宇,后者挑眉,“就加在沈小姐旁边吧。周导和沈小姐是旧相识,免得尴尬。” 整个过程,沈暄后背都僵着,她酒意也清醒了大半,低着头不敢看周冶。 孙鹏宇把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玩弄地说:“周导来了也不意思意思,都不和我这个寿星喝一杯。” 周冶抱着胳膊,冷冷地说:“开车来的,不喝酒。” “那就以茶代酒吧。” 沈鹏宇看戏一样看着沈暄和周冶,“沈暄,快帮我敬周导一杯啊,你敬的他一定得给这个面子。” 沈暄从来没觉得八月的天气会这么冷,寒意已经侵入到她的骨髓里了。她咬住唇,硬挤出一个笑,“周导,孙导敬您!” 周冶嘴唇抿成一道线,沈暄知道那是他生气的表现。见他没有反应,她赶紧说:“我干了,您随意。” 周冶挑着眼,看着她一饮而尽,唇印留在了杯壁上。 他觉得那抹红格外刺眼,挂在透明的高脚杯上格格不入。就像她,穿得像朵娇艳的红玫瑰,实则身上的气质和这里一点都不符。 也许是不想拂了她的面子、不想让她难堪,周冶举起手边的那杯茶喝了。 见周冶给了面子,包间内又恢复了原来其乐融融的气氛。 沈暄攥着手包,“我去趟卫生间。”不知道这话究竟是对谁说的。 她逃也似地出了包间,到门口的时候一个趔趄,扶着门稳住了身子。恨天高她穿得不熟练,又喝了太多酒,能站稳才怪呢。 沈暄在卫生间催吐完,她的眼里都是泪水,胃里也在翻滚。可她觉得这些难受不及她心里疼的万分之一,她没想到自己设想过无数次的重逢竟然这么不堪。 沈暄抹干净眼泪,用冷水扑在脸上让自己清醒一下。整理好自己,简单补个妆,把大红唇画好,她踏着恨天高出了卫生间。 出门就被周冶堵住了,沈暄用尽全身力气攥紧手包,指尖泛白。她低着头看着发亮的地板,像等待审判的犯人一样等着他开口。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还是他先妥协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暄抬头,耀眼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她抿抿唇,“回来三个月了。” 周冶舔舔唇,“为什么来孙鹏宇的酒局?”他在强忍着怒气好好的和她说话。 “缺钱。”她淡淡地开口。 “缺钱不找我,你他妈来招惹别的男人!”他对她给的这个理由感到荒唐,愤怒之下给她扯到角落,一字一顿地逼问她。 沈暄攥紧双拳,任由他羞辱。反正她也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了,赚到钱才是最主要的。 “我找你算怎么回事,是拿着三年前的那点破事道德绑架你,还是陪喝陪吃陪睡?” 周冶发现她真是有本事,和三年前一样伶牙俐齿,一句话就能将他惹怒。她就是有这个本领,专门用言语的刀子往他的心尖上刺。 “就算是陪喝陪吃陪睡,你他妈的倒是找个好人啊!你的眼光倒是越来越差了,你他妈的不了解了解他是什么人!” 他无数次地告诫她离孙鹏宇远点,告诉她孙鹏宇是个人渣,告诉她孙鹏宇曾经还想侵犯叶晶晶。她现在呢,拿他的话当作耳边风,左耳进右耳出。自己屁颠屁颠陪人家过生日,替人家喝酒。 “我心里有分寸。”她淡淡地开口,心里被绞得生疼。 “有分寸个屁!”他骂道。 沈暄一言不发,低着头。周冶发现她的肩膀一耸一耸的,手上的包也跟着抖,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姑娘是哭了。 “沈暄。”他伸手要帮她擦眼泪,被她拂开。 他听见她说:“周冶,我已经没有尊严了,我觉得我自己就像陪酒的小姐一样。你为什么要来,你为什么要来看我的笑话。我知道你恨我,我也知道三年前的事是我的错,我跟你道歉,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可你能不能别在这了,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她可以接受自己的堕落,但不可以接受自己爱的人看到自己的不堪。 她已经卑微到尘埃了,还怎么和他并肩而立呢? “我不是要看你笑话。” 周冶没说叶晶晶给他发微信说沈暄也在酒局时的震惊,他也没说自己听说她一直被灌酒拼命开车闯了过来。 他从来不想看她的笑话,他只想护着她、帮她解围。 周冶终究还是替她抹了抹眼泪,用自己都听不见的声音说:“回去吧。” 可沈暄还是听见了,哪怕只是凭借一个口型,她都能看出他说了什么。 她毅然决然地转身,踏着那双恨天高回了包间。 “呦,这是怎么了?哭过了?”孙鹏宇连忙给她递纸巾。 沈暄摇摇头,“胃里有点难受。” “那我这酒你还喝吗?”孙鹏宇问。 言下之意在说:那我这合同你还想要吗? “要。”她听见自己说。 沈暄稀里糊涂又喝了几杯,是真的醉了,人都已经趴在桌子上了。 旁人调侃:“孙导,这沈小姐酒量也不行。” 大家刚开始还忌讳周冶不敢说些什么,可这后半场周冶就黑着脸坐在那夹菜吃,对沈暄不管不顾,大家这才开始调侃起来。 孙鹏宇:“本来还想去唱歌,可沈暄喝醉了,我得送她回家休息了。” 众人:“呦!”眼底都是猥琐的笑。 孙鹏宇说着要去搀扶沈暄,却被周冶抢了先。周冶把她公主抱起,“孙导喝酒了不方便开车,还是我来送吧!” 她像三年前一样搂住他的脖子,讲头靠在他的胸膛。 孙鹏宇:“这是我带来的人。” 周冶对上他的眸子,一字一顿地说:“这是我的人!” 说完就抱着沈暄出去了,她喝醉了没了分寸,手胡乱地在他的胸膛上摸来摸去的,突然摸到脖子上的项链,勾了勾手指,嘴上念叨:“是个环。” 他懒得跟醉鬼说话,粗暴地把她扔进车里,替她系上安全带。她一下子就老实了,头靠在椅背上蹭了蹭,眯着眼准备睡觉了。 周冶打量着她化着浓妆的小脸,手想要刮刮她的鼻子,还是放弃了。最终手落在了她的头发上,头发还是那么柔顺,就是剪短了。 周冶倏地想起,在一起的时候他问她头发会留到腰吗,她反而问待我长发及腰你会娶我吗。 心头又涌上一股烦躁,他收回手,想要抽根烟。烟和打火机都已经掏出来了,他又塞了回去,手肘搭在车窗户上望着无边的夜色。 他的脑海里突然涌现了很多回忆,三年前他和她的回忆,终究没想到时光太匆匆,他和她会再度重逢。 他心满意足地笑了笑,扭动钥匙。 车灯在黑夜中打出一条光明的路,他说:“回家了。” 第61章 欠债 周冶把她放在了漆黑的卧室里,小心翼翼地打开床头灯,暖黄色的灯光立刻溢满了整个卧室,也打在了她的脸上。 她睡的比较香,在这寂静的夜里发出轻轻的呼吸声,牵动着他的内心。 周冶细细地观察她的小脸,觉得她的变化真的很大。三年多的时光而已,她剪了头发、烫了头发,曾经的她只化淡妆,如今倒是涂上了大红唇、画上了眼线。 周冶盯着她翘的要飞天的假睫毛,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心。他移开视线,在衣柜里翻出了一件自己的白衬衫。修长的手刚碰到她的肩带,他立刻缩了回来,随后自嘲地笑了笑,把衣服扔在了床上。 他总觉得恍惚,以为还是他们在一起的样子。在一起的时候,她没少赖皮,明明自己有睡衣偏偏要穿他的白衬衫。 周冶把被子摊开,裹在了她的身上,遮住了白花花的肩膀。沈暄察觉到动作,轻轻往被子里钻了钻,缩成一小团,又安安静静地睡着了。 周冶瞧着她的姿态笑了笑,关了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地瓜见他出来,“喵喵”两声跳到他的怀里。他顺顺地瓜的毛,刮刮它的鼻子,小声说:“你姐姐回来了。” 地瓜跟着喵喵两声,安安静静地趴在他的怀里。 周冶望着窗外无边的夜色,已经想不起来这是第几次抱着地瓜在这无尽的深夜发呆。 他本以为这晚会相安无事,可是半夜沈暄还是吐了一场。 酒精在体内的代谢,沈暄醒来的时候已经没有多少醉意了。她只觉得胃里翻云覆雨的,凭着直觉,她直接摸着黑跑到了卫生间。她甚至都没有观察周围的环境,也没有意识到有些熟悉感是刻进骨子里的。 沈暄半跪半蹲在灰色的地板上,手扶着马桶沿开始吐,她边吐边愁眉苦脸地想这胃又得养几天了。突然,脑海中的记忆清晰起来,她想起了昨晚的事,想到周冶抱着她回了家。 她扫了一眼卫生间,再抬眼,灯“啪”的一声亮了,周冶已经站在她面前了。男人眼周挂着淡淡的黑眼圈,嘴边也泛出淡青色的胡茬。 “漱漱口。” 男人的话语一下子将她拉进现实里,她恍然大悟,一切都不是梦。 沈暄打量着他的双眸,看不出他有什么感情。她伸手,接过他的那杯水漱口。再抬头,他人已经出去了,除了这杯水,好像他这个人没进来过一样。 沈暄照了照镜子,脸上的妆已经蹭花了,她索性简单洗了一把脸。 她出来的时候,地瓜突然钻进了她的怀里。沈暄摸着小英短,鼻尖发涩。她抬眸,周冶正在厨房,榨汁机发出不小的声响。她定睛看过去,那个榨汁机还是当初她买的。 很快,一杯新鲜的果汁递到她面前。 “谢谢。”沈暄局促着接过。 此情此景三年前明明经历过很多次。那时他们亲热完,沈暄时而喊饿时而喊渴,周冶心甘情愿地出来弄吃的弄喝的伺候她。 她得了便宜还卖乖,问他怎么这么好,大半夜愿意伺候她。他说自己的媳妇儿当然要自己疼,最重要的是人是被自己弄饿的。 沈暄的脸一下就红了,把脸埋下一言不发了。 沈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起来那些往事,她摸着地瓜毛茸茸的毛,把它放在了地上,接过了那杯果汁。 “胃还难受吗?”他淡淡地开口,语气仿佛是在和陌生人说你好。 沈暄摇摇头,“没事的。”有事也不能说,都是她自作自受的,路是她自己选的,何必在他面前卖惨。 周冶看她手紧紧抠住杯子,轻笑了一声,挑着眼皮问她:“我就这么吓人?” 她摇头。 周冶往她面前凑了一步,放荡不羁地说:“吓人也没办法,我就这样。” 好像,不知什么时候,那个什么都不在乎的浪子又回来了。 周冶盯着她满是褶皱的裙子,视线下移,落在她光着的脚上。沈暄觉得他的视线好像有毒,落在她身上,她便一动不敢动了。 过了一会儿,她觉得别扭,脚趾蜷了蜷。 周冶扑哧一声笑了,没有为难她,扬扬手臂,“去睡吧。” 沈暄点点头,逃也似地回到了卧室。 夜很深,也很静,黑夜中的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沈暄缩在一角,听见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下一下,踩在她的心尖上,拨动她的神经。 随之,床微微下陷,他掀起被子钻了进来。 “周冶。”她惊慌着叫他,要转身。 周冶把她揽进怀里,脸贴在她光滑的红裙子上,他温存地说:“别动,我抱抱。” 沈暄缩了缩手,安静得一动不动了。 过了一会儿,她叫他:“周冶。” “嗯?” “对不起。”她道歉,眼泪滑落在枕头上。 她欠他一个正式的道歉,虽然现在他们看上去也不那么正式。 “哪错了?”周冶哼着问她。 “当初我真的没有想让你身败名裂,我只是想……”她急着要转身,却被他的大掌锢住。 “我不想听了,睡觉吧!” 他要的不是这句道歉,他耿耿于怀的是她从来没有想过和他并肩作战,她只是一味的逃避,用自以为最好的弥补方式来弥补过错。 夜深了,沈暄背对着他,看不见他的脸色,也不清楚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翌日,沈暄醒来的时候,床上已经没有了周冶的身影。 她床上起来,光着脚去客厅寻他。地瓜像昨晚一样热情,抓着她光滑的红裙子不放。她弯下腰,把地瓜抱在怀里,轻轻摸摸它。 她坐在沙发上,终于可以好好打量一下他的家,和三年前没有区别,似乎一点都没动过。 突然,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她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地瓜也跳到了沙发上。 周冶手上拎着早点,对她说:“喝点粥吧。” 沈暄摇摇头,昨晚夜深光线暗,她还有点醉,和他相处起来还比较自然。可现在,她无论如何都不适合留在这里了,她急着逃开他的视线。 “我还有事,就先回家了。” 周冶不慌不忙地把早点放好,“吃完再走。” “不了,我先走了。” 沈暄跑到玄关处,穿上那双恨天高。 周冶脸色立刻拉了下来,他笑着说:“沈暄,你是不是欠我一笔钱呢?” 沈暄如五雷轰顶,三年前她说赔他一笔名誉损失费,一直都让乔年在中间协商。最初他一直推脱说自己再想想,后来乔年出事了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三年多他都没提及这件事,现在倒是想起来了,分明是在为难她。 她低头,这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他又恢复了那个混不羁的样子,昨晚他分明知道她缺钱,而如今又拿钱的事来为难她。 沈暄胃又开始疼了,她觉得昨晚拥着她入睡的那个男人就像是镜中花、水中月,不过一场虚影。 她舔舔干裂的嘴唇,问他:“多少?” 他举起手,云淡风轻地说:“20万。”以他现在的身价,根本不在意这些钱,可他就是故意要为难她。 沈暄攥紧裙摆,“我暂时没有那么多钱,没办法还你。” 他说:“我知道。” 周冶凑近她,“坐下吃饭,可以缓一阵子再还。” 沈暄咬咬牙,把恨天高甩在地上,光着脚坐下了。 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没有资格挣扎。 周冶好像丝毫不在意刚刚的那点不愉快,给她盛粥,挑着笑把碗推到她的面前。 沈暄味如嚼蜡地吃完了这顿早饭,她不知道周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道是想报复她?她小心翼翼地计算这笔钱该怎么筹,想着自己能不能拿下孙鹏宇的那个项目。 沈暄放下勺子,静静地看着他,“我吃完了。” “再吃一碗。” “我真的不想吃了。”她看着他说。 周冶也不自找没趣,耸耸肩,“不吃拉倒。” 沈暄站起来,“我先走了。” “等等。”周冶拦住她。 他掏出手机,漫不经心地说:“把你手机号给我,我得催债。” 沈暄报了一串数字。 周冶:“把我微信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沈暄掏出自己的手机,在他的注视下,把他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 当年沈暄走的时候,直接把电话卡掰了。当时她的手机号被泄露了,很多八卦媒体或者黑子一直在打电话骚扰她。 至于周冶的微信,是因为2020年5月份周冶喝醉了,非要给她打视频电话,郭昀怎么拦都拦不住。沈暄接通了之后,他就开始唱歌。 “我们还能不能能不能再见面,我在佛前苦苦求了几千年。” 他一直反复唱这两句,唱的撕心裂肺,好像就在苦苦哀求她回来吧。 他当时在郭昀的酒吧喝酒,驻唱歌手唱的就是这首《求佛》。可能是真的触动到了他,他便喝了很多酒,抢了驻唱歌手的话筒。 听到歌声的沈暄虽然一声未吭,但却哭了,在大洋彼岸的一端,她咬着手哭了。 后来挂了电话,沈暄就狠下心把他拉黑了。与其说是想断了他的退路,不如说她是想要断了自己的退路。她怕再有这么一回,她就恬不知耻地回到他身边。 沈暄不知道,那天之后,周冶去了一趟临冬的普陀寺。上次他笑嘻嘻地在佛祖面前偷拍她敬香的照片,大概是遭到佛祖的报应了。而今,他真的一心向佛,诚诚恳恳地许下了心愿,许下了和她再见面的心愿。 沈暄给他看了看手机,他点点头,“走吧。” 沈暄再度穿上那双恨天高,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62章 威胁 沈暄关上门之后,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没有什么酒味了,才敢敲开对门的门。 郭昀见到她挺惊讶,还没等说话,沈暄连忙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他理解她,侧着身子把她放了进来。 听见门关上的一刻,沈暄叫:“甜恬!” 郭昀也叫在屋里玩玩具的女儿,“甜恬,看看谁来了!” 郭甜恬手上拿着小恐龙的玩具从卧室出来,看见沈暄的那刻,立即奔向她,乖乖地叫她:“干妈!”随后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沈暄嘴角溢出来一个笑,感觉自己心里的某些缺口被填满了。 “干妈,你今天怎么有些怪怪的?”郭甜恬揽住沈暄的脖子。 沈暄问:“哪里怪?” “怪好看的!”郭甜甜说完自己也笑了。 这土味情话来的猝不及防,沈暄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耳垂,“你这是在哪学的呀?嘴巴这么甜。” “可是干妈,甜恬心里苦。”郭甜甜苦着脸说。 沈暄闻言立刻看了郭昀一眼,两人心照不宣地问她:“为什么心里苦啊?” 自从乔年去世,甜恬没有了妈妈,郭昀便把绝大多数精力都用在照顾自己的女儿上。有次和沈暄聊天的时候他说,他就想给甜恬双倍三倍的爱,把乔年的那份也补上。 甜恬突然说了句心里苦,他最紧张了,还以为自己哪里做的不好,让年幼的女儿感到委屈了。 郭甜甜搂着沈暄的脖子,“爸爸不让我吃糖果,所以甜恬心里苦。” 话一出,两人都放松了,舒了一口气,这小姑娘是变着法子要糖果吃啊。 沈暄抱着郭甜恬坐到沙发上,“听干妈跟你讲,小孩子吃太多糖果容易长蛀牙。到时候虫子把你的牙都咬坏了,甜恬就没有牙齿吃东西了。” 郭甜甜扭过头,小手抠着恐龙玩具,不想搭理她。 沈暄苦着脸看了看郭昀,这个理由显然没有把小家伙说服,小家伙现在在生闷气呢。 郭昀张开怀抱,软着语气哄小姑娘,“来甜恬,爸爸抱抱。” 郭甜恬是个小机灵,趴在沈暄的肩膀上说:“爸爸给我吃糖果,我就让爸爸抱。” 沈暄率先妥协,“那甜恬乖,等下次干妈来的时候给你带糖果好不好?” “好!”郭甜恬笑嘻嘻地扎到了郭昀的怀里。 郭甜恬的性格像极了乔年,郭昀有时候觉得她简直就是乔年的缩小版。正是这样,每次看着女儿,他的心里就像被蚂蚁啮食一般痛。 郭昀对着沈暄说:“你和周冶就知道惯着她。” 沈暄扯了扯嘴角,郭昀意识到自己无意间提到了周冶,人也跟着安静了下来,把刚刚没说完的话憋了回去。 郭昀把郭甜恬放了下来,让她自己去玩。郭甜恬得到沈暄的许诺,很开心,立刻蹦蹦跳跳地去了卧室。 郭昀双手攥紧支着下巴,“你回来的事真不打算告诉他?” 沈暄从美国回来之后就和郭昀取得了联系,她确实是想和过去断绝一切的关系,但是有郭甜恬在,她割舍不了。 回来的第二天,她就来郭昀家看了郭甜恬。之前一直都是在视频了见面,那次刚见到真人了,郭甜恬还有些不适应。后来两人在磨合中,郭甜恬才愿意亲近她,亲昵地叫她干妈。 沈暄苦涩着笑了笑,“我刚刚就是从他家出来的。” 怪不得这次过来没有提前说,手上也没带任何东西。之前每次沈暄每次过来都会提前联系郭昀并且给郭甜恬带很多吃的玩的。 当然她提前联系郭昀的一大原因就是不希望和周冶撞上。 郭昀大早上吃了一个瓜,震惊地瞪大双眼,“他知道你回来了!”随后他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瞒着自己的兄弟了。 沈暄扯扯自己的红裙子,“饭局上撞上了。” 郭昀也了解沈暄的经济状况,问她:“我那有钱,你要不要……” 沈暄连忙打断他,“谢谢你的好意,钱还是留给甜恬用吧,小孩儿上学了,花钱的地方可大了。” 沈暄的眸子暗了暗,流露出一丝狠厉,很快消失不见了。她说:“钱的事我会自己解决的。” “有需要找我,我算借你的,你以后要还的。”郭昀宽慰她。 沈暄笑笑,起身,“我先走了,过两天再来看甜恬。” 郭昀冲着卧室喊:“甜恬,干妈要走了,快来送送。” 郭甜恬一溜烟跑了出来,抱住沈暄的腿。沈暄弯下腰,将她搂在怀里,小孩子身上淡淡的清香味让她沉醉,她低着头使劲儿嗅了嗅。 郭甜恬凑在沈暄的耳边说:“干妈,我生日的时候你来不来?” 沈暄在心里一算,郭甜恬的生日确实是要到了。她不确定自己那天有没有时间,给自己留了退路地说:“干妈有时间就来好不好?” “干妈来陪我过生日嘛!妈妈不在,甜恬想让干妈来!”郭甜恬小手捧住沈暄的脸撒娇说。 可这话弄得沈暄和郭昀鼻头一酸,沈暄摸摸小姑娘的头发,“干妈尽量来好不好?” 郭甜恬点点头。 正在这时,周冶推门进来了。他一抬眼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一大一小抱在一起,小姑娘的头靠在沈暄的肩膀上。 周冶拧了拧眉头,收回思绪,其实这个场景他曾经幻想过无数次。要是当初不出事,他和沈暄可能也有个孩子了吧。 沈暄听见动静回头,就撞进了他的眸子里。周冶顶顶后槽牙,看了眼郭昀轻笑一声。闹了半天,郭昀早就知道她回来了,和她一起瞒着自己。 “甜恬,过来找干爹抱抱!”周冶没和两个大人说话,径直吆喝郭甜恬。 相对沈暄而言,郭甜恬明显更依赖周冶,毕竟从她一出生周冶这个干爹就在身边了,而沈暄这个干妈相当于半路杀出来的。 郭甜恬立刻从沈暄怀里钻出来了,然后又扎到了周冶的怀里。郭甜恬是个小机灵鬼,故技重施,跟着周冶抱怨说想吃糖果。 郭昀制止住她,“刚刚和干妈说了想吃糖果,现在又和你干爹说,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 干妈,干爹。 这两个词出现在一起,沈暄和周冶不由自主地对视了一眼。有些东西是永远都抹不掉的,有些联系是永远都断不了的。 “既然干妈答应给买了,那干爹就等着下次再给你买吧。”周冶换着法子逗小姑娘。 郭甜恬高喊:“我爱干爹。”又看了眼沈暄,“我也爱干妈!” 郭甜恬从周冶怀里钻出来,抱住郭昀的腿,“我最爱的就是爸爸了。” 郭昀脸上立刻露出了笑,被这个糖衣炮弹攻击的早已经忘记了郭甜恬要多吃糖果的事情。 沈暄摸摸郭甜恬柔顺的头发,说:“我就先走了。” 她出去之后,周冶也跟了出去,他说:“我送你。” 沈暄高跟鞋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她摆手,“不用。” 沈暄使劲儿按了按电梯,等电梯的过程神经都是紧绷的。听到“滴”的一声,她如释重负,钻进了电梯里,消失在了他的视线。 周冶轻笑一声,脑海里残留的还是她艳红色的裙摆。他摇摇头,又折返回了郭昀家。 沈暄回家洗漱完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把包里的录音笔拿出来扔进抽屉里。昨天酒局上周冶半路杀出来,她和孙鹏宇没有太多的相处空间,这东西没用上。 沈暄叹口气,立刻打电话约蔡颖飞。 蔡颖飞大抵是真的是想看她的笑话,一个一线女明星居然答应抽出时间来见她。 两人约在了沈暄回国后初见的那个咖啡馆。 沈暄和蔡颖飞的初见纯属偶然,当时沈暄在和一个制片人谈剧本,对方嫌弃她没有经验便婉拒了。 制片人走了之后,沈暄麻木地不断地用汤匙搅拌杯里的咖啡。恰逢这时,蔡颖飞坐到了她对面。 蔡颖飞一眼看出她的日子不好过,也对,当年沈暄已经沦落到人人喊打的地步了,用当初的笔名写的作品的评论区谩骂声一片,她便不敢用原来的笔名写作了。 换了新的笔名,没有当初积累起来的读者,她的事业就如同一潭死水。 沈暄觉得蔡颖飞就是假好心,说介绍项目给她,其实是把她推向了孙鹏宇这个深渊。但她太缺钱,她必须要搏一搏。 发呆之际,蔡颖飞摆着婀娜的身姿走到她身边,嘴角挂着鄙夷的笑。 沈暄握紧手中的手机,开门见山地问蔡颖飞:“我昨天那酒是白喝了吗?” 蔡颖飞状作不明白的样子,“沈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沈暄眼里露出一抹狠厉,阴着脸说:“无论我昨晚去或不去,那个剧本都不会属于我,对吗?” “这我又说了不算。”蔡颖飞被她的眼神吓到了,瑟缩着喝口咖啡转移注意力。 在蔡颖飞的印象里,沈暄一直都是安静佛系的,除了偶尔会用用心机。可这次,她却看到了沈暄不一样的一面,狠厉,狡诈。 沈暄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说:“你说了不算,就想办法说了算啊?”她嘴角挂着笑,说出的话分明是威胁。 “你开什么玩笑!” 沈暄拿出手机,翻到相册,把照片在蔡颖飞的脸上晃了一下,立刻收回了手机。时间虽然短,但是沈暄确定她看清楚了上面的内容,因为原本得意洋洋的女人已经花容失色了。 顿了一会儿,蔡颖飞才想起来问她:“你哪来的照片?” “拍的。”沈暄轻笑着说,低头又去搅拌咖啡。 沈暄凑近她,“你知道我缺钱,我既然能为了一个合同去孙鹏宇的酒局自取其辱,我同样也能为了钱把你的新闻爆料给媒体。” 她话说的轻,却像淬了毒的匕首,刀刀锋利,刺住蔡颖飞的命脉。 “照片不许流出去。”蔡颖飞祈求地看着她。 沈暄点点头,蔡颖飞的意思是答应了。 蔡颖飞厌恶她和孙鹏宇的关系,她当初明明是借着孙鹏宇才一步一步从娱乐圈站稳脚跟。可人就是这样,成功的人更甚,他们厌恶成名以前一切的黑历史。 看着蔡颖飞气冲冲地走了,沈暄松了一口气。 她对自己说是蔡颖飞先要害她的,蔡颖飞现在不过是偷鸡不成啄把米。 可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威逼利诱,不择手段。可她好像向来都是这样的,当初费尽心思接近周冶,现在来威胁蔡颖飞。 女人挺直的背一点一点弯了下去,她觉得好累好累。抬眼望向窗外,太阳这么热烈,怎么就是不分一点温暖给她呢! 第63章 周旋 沈暄从咖啡店出来后,想着难得出来一趟,决定顺便去给郭甜恬挑一件生日礼物。 郭甜恬的生日她可能去不了,但是必须得给小家伙准备礼物,尤其是糖果,否则小家伙会记恨她一阵子的。 沈暄坐着地铁去了江城购物中心,地铁上人比较多,她找了个角落站着。没一会儿,手机响了一下,沈暄掏出手机看,是岳东阳。 岳东阳:【我帮你看了一家房子,性价比还挺高的,就是比较偏辟。】 沈暄嘴角弯了一个弧度,人靠在椅子边上,找到了一个平衡点。 她刚回来的时候随便找了一个房子租了下来,签了四个月的合同。眼看着合同要到期了,沈暄就想着搬家,找一个相对便宜一点的房子,和别人合租也可以,她的主要目的是省点钱。 于是,她就托着岳东阳帮她这个忙。 沈暄:【谢谢东阳哥,那我有时间去看吧。】 岳东阳:【好。】 这几年,岳东阳一直陪在沈暄的身边。有时候沈暄都对两人的关系有些恍惚,她很多次旁敲侧击地告诉岳东阳该去找个女朋友了,可岳东阳都是一笑置之了。 可她觉得岳东阳对她也没有别的意思了,因为他除了帮她,没有任何逾矩的行为,甚至一句话都不愿意多和她聊,及比如这次他说了一句“好”,这场聊天就结束了一样。 沈暄把手机塞进包里,紧紧握住扶手,轻轻眯上眼,闭目养神,昨晚的酒喝的不少,现在她的胃已经受不住了,翻滚着绞着疼,但是能忍。 好不容易熬到下地铁,她赶紧直奔购物中心,寻思早买完早回家。 沈暄挑挑选选,给郭甜恬买了两件带泡泡袖的小裙子,这姑娘最近就喜欢这样式的衣服。付完款,沈暄决定回家,可胃实在是疼的厉害。 她找了一个座位休息一下,人低着头把脸埋在腿上,手紧紧按住肚子。 她这样子难免会吸引到别人的注意力,但许多路人纷纷带着打量的眼神经过,不言不语,当作个笑话看看。 终于,有个好心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心翼翼地问:“你没事吧?” 沈暄咬着嘴唇抬头,看着眼前有些熟悉的眉眼,犹豫了两秒不知道究竟是不是熟人。 倒是对方先认出了她,秦月摘了口罩,试探着说:“沈暄姐,是你吗?” 秦月和沈暄唯一的一次见面还是三年之前,那时候沈暄曾救她于水火之中。后来加了微信之后,秦月时而不时还会找沈暄来抱怨吐槽一下,沈暄也都耐心安慰她。 沈暄有些震惊,没想到两个“网友”居然就这么见面了。她点点头,气息微弱地说:“秦月。” 秦月立刻把手上的东西递给身旁的男朋友,坐到椅子上拉住挽住沈暄的胳膊,紧张地问:“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秦月的男朋友方路和她同一个大学。 沈暄攥住她的手,强撑着说:“胃病,老毛病了,我坐下来歇一会儿。” 秦月看看沈暄发白的小脸和额头上沁出的冷汗,看了眼自己的男朋友,“我们送你去医院吧。” 沈暄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方路,方路不是很惊艳的长相,但是看上去倒像是安安稳稳的男人。后者打量到她的目光,有些害羞地垂下了头。 沈暄嘴角挂着浅笑,和秦月开玩笑,“谈男朋友了?” 秦月也不好意思了,点点头。 看着话题被沈暄揭过,秦月立刻又给扯了回来,“姐,我们先送你去医院吧。” 沈暄摇头,她不喜欢医院,提到医院她现在就心里难受。而且,胃病是老毛病了,她也没有那么矫情。 “没事了,我缓一下直接回家就行了。” 秦月见她这么固执,退一步说:“那我们送你回家吧。” “不用。” “姐。”秦月是真的着急了,她对沈暄有一种感激之情,她甚至觉得,如果没有沈暄听她的倾诉,她可能都上不了大学,也遇不到现在的男朋友。 “要不我送你回家,要不送你去医院。”秦月强势地说,小脸都被憋红了。 沈暄看着正值二十岁的姑娘,倏地笑了。秦月变化真大,已经出落成了水灵灵的大姑娘了,看上去也比曾经那个怯生生的小姑娘阳光多了。 沈暄承认自己最初让秦月加自己的联系方式是报了私心的,但是这么多年秦月对她想要知道的事闭口不提,她渐渐也就放弃了。 过去如果是伤疤,那就不要去揭开伤口了。她希望秦月能够忘记过去的疼痛,好好地生活。 只可惜,坏人落不了法网,她还是会心痛、会不甘、会怨、会恨。 沈暄说:“那就回家吧。” 秦月和方路赶紧扶着沈暄出去,打车把沈暄送到了家里。 沈暄坐在捂住胃坐在沙发上,秦月按照沈暄说了位置帮她找药倒水。相较于秦月,方路杵在那不知所措,只是静静地环顾四周。 沈暄怕他尴尬,主动搭腔,“秦月是个好姑娘。” 方路笑笑,“确实,我第一眼看见她我就觉得我喜欢她。” “那你喜欢她什么呢?” 方路皱着眉思考了一下,说出了两个字,“干净。” 沈暄的心口跟着一颤,她低下头捂着胃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可方路似乎是在兴头上,滔滔不绝地说:“月月单纯善良可爱,她和我说她都没谈过男朋友,这简直太难得了。” 沈暄抬起眼皮,想说什么,秦月端着水过来了。 秦月明显也听见了两人的对话,脸色有些不佳,安安静静地把水和药塞进沈暄手里。 看着沈暄把药喝下去,秦月拉着方路的手,“姐,我们下午还有课,得先走了。” 沈暄点头,“路上注意安全。” 方路一脸疑惑,想反驳下午哪有什么课啊,被秦月一个眼神瞪了回去,只好悻悻地跟着秦月走了。 沈暄看着两人临出门口,对方路说:“对秦月好一些。” 秦月闻言,湿了眼眶,所有的委屈与不甘涌上了心头。她顿了一下,拉着方路出去了。 关上门,秦月扎进方路的怀里,泪水蹭在了他的衣服上。 “怎么了月月?” 秦月摇摇头,哽咽着说:“我就是心疼沈暄姐姐。” 有些话,她不能说,她怕男朋友嫌弃。 沈暄浑浑噩噩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日薄西山了。她擦擦额角的汗水,从床上爬起来。 胃已经没什么大事了,她觉得自己是越来越厉害了。曾经知道自己胃不好,小心翼翼地养着胃,可这胃还是时而不时作妖。现在喝起酒来,倒也没那么矫情了。 沈暄拿起手机,看到蔡颖飞给她回了一句:【事成了。】 沈暄:【谢谢。】 蔡颖飞秒回:【不用假惺惺地跟我道谢,希望你说话算数,把有些事情烂在肚子里。如果那张照片流出去,我跟你没完。】 沈暄嘴角噙着笑,【知道。】 她点开那张亲昵又暧昧的照片,笑了,她想不明白蔡颖飞究竟是在怕什么。 这几年蔡颖飞势头正盛,成为娱乐圈的新星,能和她媲美的只有叶晶晶。 这几年也屡屡有八卦媒体拍到她和孙鹏宇的绯闻,可两人就是打死不承认,甚至搬出工作室出来辟谣。 沈暄觉得,如果两人直接坐实了恋情的事,对蔡颖飞的好处倒是更多一些。毕竟孙鹏宇是国内王牌经纪人的私生子,资源没得说。 沈暄:【什么时候签合同?】 只有把合同牢牢握在手里她才能心安。 蔡颖飞:【到时候孙导会联系你的。】 沈暄:【好。】 沈暄把手机扔在床上,去卫生间,看见扔在衣服篓里的那条红裙子,垂眸。思考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用手清洗了一下。 她魂不守舍的,总在想自己的耳环掉在了哪。回来的时候她就发现耳环少了一只,虽然不贵,可这成对的东西缺了一只总觉得心里不舒服。 把裙子简单清洗了一下,晒到阳台上,她看了一眼时间,还是觉得去一趟医院。 沈暄到医院的时候,护工已经喂完刘静吃饭了。 刘静病怏怏地躺在床上,头发已经所剩无几了,脸上没有一点血色,整个人都脆弱不堪,就像那枝头的树叶,风一吹就要落的样子。 护工是个年过四十的阿姨,整天乐呵呵的。她抬眼见到沈暄,笑着对刘静说:“快看看,谁来啦!” 沈暄对着护工笑了一声,走过去拉住刘静的手,轻声叫:“刘姨。” “哎。”刘静用尽全身的力气拉住沈暄的手,眼角有泪滴滑落。 她声音小的像是蚊子叫,不仔细听都听不出来。 沈暄拍拍她枯燥的手,“刘姨你别着急,等你身体再养养,医生就会尽快安排手术的。” 护工见两人要说说心里话,很有眼力地出去了。 刘静查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是癌症晚期了。 楚城建因病去世后,她整个人就闷闷不乐了。当时沈暄在美国,她们两个的关系被那一巴掌扇远了。 沈暄知道刘静憎恨自己,索性也不上赶着找人厌,就托岳东阳和乔年多照顾着刘静,自己只负责每个月给她打钱就可以了。 后来有次刘静肚子疼得晕倒了,岳东阳张罗着把她送到了医院,才查出是癌症晚期。 正因为如此,沈暄才选择从美国回来。这几个月,为了刘静的手术、化疗,沈暄几乎花完了全部的积蓄。 “我身体我自己清楚,活不长了。”刘静吊着气说。 “您别瞎说。”沈暄不想她这么悲观。 “暄暄,我最放心不下的就只有你了。”刘静使劲儿握着她的手说。 沈暄鼻子一酸,逃避似的低下了头。 “暄暄,当初的事,刘姨有错,你别记恨我了。” 沈暄帮她把眼泪抹去,“我不记恨您,确实是我的错。” 是她把已经去世的楚茵都推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是她让年迈的楚城建和刘静为网络上关于女儿的流言蜚语痛心不已。 这些是她的错,她认。 “暄暄,良心讲,我是自私的,我曾经不希望你和周冶在一起。茵茵那么喜欢他,我希望他是茵茵的。可是现在暄暄,我错了,你也是我的女儿,我希望你能幸福。” 沈暄偏过头,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不知道刘静口中的“女儿”包含了几分真心。有些人际关系,就像是大海上的一叶扁舟,稍有风吹雨打就翻了,再也回不了彼岸的那种。 而且,她和周冶,早就翻篇了,现在讲什么幸福不幸福的事也没什么意思了。 “你得考虑考虑自己的事了,周冶不行,小岳也是个好孩子啊!”刘静苦口婆心地劝她。 沈暄笑了,“刘姨,我的事你就别操心了,我心里有数。” 刘静叹口气,这个话题不了了之了。 沈暄在医院待到刘静睡着,自己才静悄悄地离开。 夏天的夜总是这么燥热,街头熙熙攘攘的人,路上川流不息。 她茫然地往前走,毫无目的地往前走,脑海里回想起了关于周冶的爱恨情仇,心里泛起阵阵疼痛。 她遇见一个人,犯了一个错,想弥补还清,到最后发现根本无力回天。 第64章 盘问 郭甜恬三周岁生日这天,江城下了一场大暴雨。沈暄顺着车窗望出去,整个城市都被笼罩在雨幕之中。 向前望去,出租车的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刮来刮去,刚刚干净清晰的视野立刻又被雨水打散。 司机师傅边开车边抱怨着说:“他妈的这么大的雨,这个破天气,送完你这一趟我就得回家了。” 沈暄抿抿唇,没说话。 到了小区,沈暄扫码支付完跟司机师傅道声谢,立刻撑起了伞,钻到了车外。 司机往后面伸了伸脖子,看着被雨打湿的车座心疼不已。他扫了沈暄一眼,终究把满嘴的脏话压了下去,刚刚沈暄太有礼貌了,他不忍心发作坏脾气。 沈暄双脚踏在地上,立刻就把车门关上了,暴雨立刻将她席卷,头上的那把伞好像没有什么作用。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牛仔裤被雨淋湿,司机立刻就发动了引擎,溅起的雨水如数的落在了她的裤子上。 沈暄自认倒霉,撑着伞加快脚步,终于进了楼里,她才能喘一口气。收起雨伞,盯着自己湿乎乎的裤子,她苦笑着按下了电梯。 沈暄到底还是比较在意形象,她临进门前,简单对着手机整理整理头发。 门一打开,正坐在地上玩玩具的郭甜恬立刻就闻声跑了过来,用软软的声音喊:“干妈!” 沈暄怕弄脏她的衣服,立刻伸手制止住她的怀抱,“干妈不能抱你,身上湿。” 郭昀这才注意到她的裤子,因为沾染了大片的水渍,牛仔裤的颜色明显深了一个度。 郭昀对她说:“家里有乔乔的衣服,你自己找一身先穿一下吧。” 沈暄看着郭昀漆黑的眸子波光粼粼的,好像装着一片汪洋。她点点头,自己去找衣服。 走到客厅,她才发现,屋里好生热闹。除了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一角不知在抠弄什么的周冶,还有三四个人,都是生面孔。 沈暄看了一眼郭昀,郭昀拉着郭甜恬的手,对大家说:“这是甜恬的干妈,沈暄。” 经过郭昀的介绍,沈暄才知道剩下的人都是郭昀家的亲戚,家里重视郭甜恬的生日,所以好多人都来了。 沈暄和他们简单打个招呼,郭昀说:“她衣服湿了,让她先去换身衣服。” 沈暄脸颊红了红,望向众人,周冶终于在这刻缓缓抬头,他嘴角挑着笑,静静地看着她。 沈暄被他盯得不知所措,立刻拉着郭甜恬去找衣服了。 郭甜恬今天穿了一身粉红色的公主裙,她在地上转圈问沈暄好不好看,沈暄边点头,边要找乔年的衣服。 郭昀是个细腻又念旧的人,把乔年生前的物品都好好留着。沈暄打量了一下卧室,床头还挂着乔年和郭昀的结婚照。照片里乔年穿着白色婚纱,笑靥如花。而郭昀就那样深情脉脉地看着她。 沈暄突然觉得鼻尖一酸。 突然,手机响了一声,郭甜恬把手机递给她。 周冶:【出来。】 沈暄望向紧闭的房门,感觉这门不是门,是玻璃,能看到他眉头紧锁黑着脸的玻璃。 沈暄:【等我换完衣服。】 自从他成了债主,她就有些怕他。主要是怕他催债,她没钱心虚。 周冶:【出来,去我家,家里有你的衣服。】 沈暄望着这一排字,她每一个都认识,可就是感觉迷糊。她没想到,当年她没来得及带走的衣服,他居然没给扔掉。 周冶继续攻略她的城池,【乔年的衣服你穿完是还给郭昀还是不还?】 沈暄立刻被说服了,乔年留下的每一件东西郭昀都当作珍宝。于是她拉着郭甜恬出了卧室,一开门,抬眼就看见了他那张清俊的脸。 他望着她,笑了笑,“走吧。” 沈暄对他的信任是刻在骨髓里的,她摸摸郭甜恬的头发,“你先去找爸爸玩,干妈去换衣服。” 郭甜恬倒是乖极了,立刻跑进人群里让郭昀抱。 沈暄垂眸,跟着周冶去了他的家里。关上门,周冶紧握住她的手腕,把她压在门上,沈暄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动吓得惊呼了一声。 “为什么不告诉我?”周冶咬牙切齿地问。 为什么回来不告诉我?缺钱不告诉我?刘姨生病不告诉我? 他千万句疑问与不甘就包含在这一句话里了。 沈暄用尽全身力气也挣脱不开他的桎梏,索性放弃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又重复了一边。 “你想知道什么啊?”沈暄反问。 周冶被她气到了,他手落在它的耳垂上,轻轻地碾磨。她今天没戴耳饰,耳垂上光秃秃的。 沈暄被他这个坏样子折磨得不知所措,偏过头想要躲,又被他钳着下巴把头摆了回来。 “你到底要干嘛?”沈暄咬牙切齿地说。 周冶不知在哪摸出一个耳环,沈暄垂眸,是她那天丢的那只,原来是被他收起来了。 “别动。” 周冶滚烫的呼吸打在她的脸上,她立刻就老实了下来。 周冶松开她的手腕,小心翼翼地把那只耳环戴到她的耳朵上。他嘴角噙着淡淡的笑,仿佛刚刚那个反复盘问她的人不是他。 沈暄的神经也渐渐松懈下来了,“周冶。”她叫他的名字。 “嗯?” “我裤子湿得难受。”她不知为何,居然跟他撒起了娇。 周冶显然很吃这一套,手又捏捏她没戴耳环的那个耳垂,“去吧。” 沈暄从他身边溜走,循着记忆,轻车熟路地找到衣柜。打开的那一刻,她鼻子酸涩,负罪感席卷而来。 她留下的东西,他一样都没扔,甚至还是她在的时候的老样子,给人的感觉这似乎是主人小心翼翼刻意保持的。 周冶和沈暄隔着一道门,她换衣服的时候,他缓缓开口,说出的话隔着门一字不差地落在了她的耳朵里。 “钱不用还了。” 他一说这话,沈暄就知道了,他已经了解清楚了她现在的经济状况了,也了解到刘静的病情了。 沈暄嗓子里像吞了玻璃碴子一样,根本没办法回答他的话。说到底,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他。 不还,她欠他的就更多了;还,依照他的脾气,他们的矛盾会更严重。 她啊,进退维谷。 等了半天,他也没听见她的一言一语,但他知道,她都听见了。 “刘姨那边你别急,手术费我来付。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联系更好的医生。” 沈暄拧起眉头,她一声不吭,使劲儿把湿乎乎的裤子从身上脱下来,然后去穿干净的衣服。 周冶咬咬牙,“沈暄,是不是无论什么时候出了什么大事,你都要瞒着我啊?我永远不是你心里那个可以信任和依靠的人对吗?” 沈暄整理整理新换上的衣服,她知道周冶在含沙射影地说三年前的事。他在怨恨她不和他商量自己做决定,可她何尝不想和他商量? 知道出事的时候,沈暄第一反应就是给他打了电话。可命运捉弄人,他没接到她的电话。 后来,这三年无数个夜不能寐的晚上,沈暄都在想这件事,她觉得这就是命运给她的报应,让她必须走上这么一遭,为她最初的居心叵测付出代价。 她拉开门,看着他的眼睛,“我觉得这是我自己的事,不应该麻烦别人。” “乔年、郭昀、岳东阳都不是‘别人’,就我是你口中的‘别人’,是吗?”他刚刚压抑下的怒意现在又涌上了心头,说话的声音都升了一个调。 他说的话刀刀锋利,扼住她的喉咙,让她将全部辩解的语言咽在肚子里。 他们就这样僵持着,没有人愿意先败下阵来。 终于,郭昀敲门喊:“沈暄,弄完了吗,甜恬在找你!” 沈暄松了一口气,视线从周冶身上移开,“好了。” 沈暄抱着换下来的湿乎乎的裤子,“我先去看甜恬了。” 周冶泄气了,“你抱着一条裤子是想让别人笑话你吗?” 她这才意识到,郭昀家还有别人,她这么确实不合适。她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裤子,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卫生间找不到了?” 沈暄垂眸,静悄悄地走到卫生间把裤子放在衣服篓里。篓里还有他一身衣服,应该是刚刚换下来的还没来得及清洗的。 临出门之前,周冶问她:“为什么把头发剪短了?” 沈暄顿了一下,背对着他说:“头发太长,不好打理,工作起来也不方便。” 他们两个没有再交流了。 回到郭昀家,沈暄就被郭甜恬缠着玩,这孩子从小就没母亲,所以每次都格外爱和沈暄玩。 趁着她去周冶家换衣服的空当,郭甜恬换了一身衣服,是她买的那身带着泡泡袖的淡蓝色的裙子。 “干妈,我好看吗?”郭甜恬搂着她的脖子。 “好看。”沈暄捏捏她肉嘟嘟的小脸。 “魔镜魔镜告诉我,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是谁?” 沈暄笑了一声,“当然是你了,最美丽的甜恬小公主。” 本来是和沈暄在一起玩,可郭甜恬竟然被夸得害羞了,将小脸埋进沈暄的肩窝里。 旁人开玩笑说:“小甜恬居然也会害羞!” 郭甜恬小手捂着脸对那人说:“你不许笑。”说话的样子像极了乔年。 郭甜恬挪开手,发现周冶依然站在那看着她笑,她办了个鬼脸,“干爹不许笑!” 沈暄闻言回眸,恰好看见周冶刚刚收起笑。他深邃的眸子这样盯着她和郭甜恬,眼中充满了向往和憧憬。 郭甜恬摸了摸沈暄的耳环,又看了看另一只耳朵,问她:“干妈,你怎么就戴一只耳环啊?” 沈暄尴尬地看了周冶一眼,面不改色地撒谎:“另一只可能是刚刚换衣服的时候弄掉了吧。” “那你可别忘了找一找。” 沈暄说好。 这两年郭昀的手艺越发精进,在加上天气的缘故,他决定在家做点饭吃。 吃饭的时候,沈暄心里打着算盘,一定要离周冶远一些。她总觉得,空间上的距离远了,心上的距离就会远。 实则不然。亲近的人藕断丝还连着,断不干净的。 周冶一眼望穿她的想法,附在郭甜恬耳边说了两句话,小姑娘立刻就窜到沈暄旁边,硬拉着她坐到周冶身边。 沈暄哭笑不得,在心里想周冶给这小丫头灌了什么迷魂汤。 郭甜恬得偿所愿地让沈暄和周冶坐在一起之后就去找郭昀了,沈暄看着周冶,男人嘴角扬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沈暄低头摆弄桌上的筷子,时不时和身边的人说两句,偏偏就是不理他。 周冶不是吃素的,有的是办法治她。沈暄有时候觉得他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比如此时,他故意给她捣乱,她夹哪个菜他就也去夹同一块。 第一次,沈暄让给他了。然后他就故技重施,沈暄被磨得没了性子,也怕旁边的人发觉,咬牙切齿地压低声音问他:“你到底要干嘛?” “吃菜。”他把刚刚在她筷子底下抢的菜放到嘴里,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 沈暄憋着气,低下头吃米饭。 周冶突然凑在她耳边说:“你就不好奇我刚刚跟甜恬说了什么?” 她当然好奇了,但她偏说:“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周冶笑笑,没有被她的话影响,拿过手机编辑了一条微信给她。 周冶:【我说,干爹干妈可以给你生个小妹妹,所以得挨着坐。】 他扭过头打量她的表情,果然染上了红晕。周冶笑了,得意得笑了。 第65章 无赖 沈暄这顿饭吃的很憋屈,感觉总是被周冶调戏。她心里憋着气,但又碍于这么多人不想搭理他,只好自己忍着。 吃完饭,沈暄一分钟都不想多待,张罗着要回家。 郭昀挽留说:“外面雨这么大,你怎么回去?” 沈暄顺着窗外望出去,骤雨拍打着窗户,急促有节奏,汇成水流顺着窗户流下去。 她抿抿唇,“我打车就行。” 其实她心里也没底,来的时候出租车司机还和她抱怨说雨太大跑完这一趟就回家了,她不确定这鬼天气是否还能约到车。 周冶坐在那一声不吭地听着两人的对话,他突然起身,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周围人一跳。 “我送你。”他淡淡地开口,看不出有什么别的情绪。 沈暄也不矫情,她可不想再弄的一身湿,于是点头说好。 周冶说:“我回家拿车钥匙,你等我一下。” “好。” 这时,郭甜恬抱住沈暄的腿,沈暄弯腰把她抱到怀里。 “怎么啦,是不是舍不得干妈?”沈暄捏捏她肉嘟嘟的脸蛋,问她。 郭甜恬乖巧地点头,于是沈暄又逗了她一会儿。 郭甜恬紧紧攥着手中的玩具,突然问:“干妈,你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小妹妹陪我玩?” 沈暄脸刷的一下变了颜色,她打死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有朝一日因为三岁小孩的一句话而脸红。 可能是心虚,她大概扫了一眼周围的人,他们依然在低头做自己的事情,应该是没听到。其实就算听到也没关系,大家不清楚她和周冶在吃饭时的那点猫腻,大概也只会当作童言无忌罢了。 倒是郭昀站在一旁笑,笑得沈暄心里发毛。 沈暄摸摸郭甜恬松软的头发,“干妈还没结婚,怎么生妹妹啊?” “那干妈就快点跟干爹结婚啊!” 话到这,沈暄是看透了,郭甜恬这个小家伙已经被周冶收买了,也不知道周冶给她买了多少糖果。 沈暄真的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敷衍着说:“尽快尽快。” 周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他将钥匙环套在右手的食指上,手指不停地在转动,钥匙也跟着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低头看,他左手还随意拿了一件外套。 沈暄赶紧把郭甜恬放到郭昀怀里,“我先走了啊。” “干妈拜拜。” 郭昀没吱声,只是静静地在笑,好像是笑她自不量力。 出了门,周冶把手上的外套递给她,“外面冷,穿上点。” 这个季节的温度很高,但一下大雨温度就会骤降。 沈暄接过,“谢谢。”她把他的外套披上,低头瞬间,还能闻到独属于他的味道,让她熟悉又觉得心安的味道。 沈暄忍不住瑟缩一下,低下头去拿她放在门口的雨伞。伞已经干的差不多了,雨水都聚集在了门外的瓷砖上。 周冶见她拿起伞,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你等我一下,我回去拿把伞。” 他第一趟回家不是没想到伞的问题,他纯属就想赖皮,等着下楼之后再假装后知后觉自己没带伞,依照她的性格,必定会和他同撑一把伞。这样,关系不就拉近了吗? 可看到她手里那把不大的伞,他突然后悔了。这把伞,两人撑,恐怕谁也不能在暴雨中独善其身。他可不想因为自己那点贪婪的小心思让她淋雨,他舍不得。 “嗯好。”沈暄没察觉出他情绪的变化,走到电梯口等着他。 周冶出来后,两人一起坐电梯下去了。 在电梯里的这几十秒,沈暄觉得格外漫长。她屏住呼吸,静静地看着红色的数字一点一点地变化。 周冶突然启唇,“你第一次来郭昀家,我们就一起坐的电梯。” 他旧事重提,她的思绪也被拉了回去。那时候她刻意想接近他,就故意往他那边靠,哪料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没站稳差点跌倒,那时候还是他拽住了她的胳膊。 “那时候你故意接近我,连留下吃饭都是故意的吧。” 曾经的谎言被他揭开,沈暄觉得自己后背起了一层冷汗,她心虚得很,甚至都不敢看他。 “我和你说这话没有别的意思,你别瞎想。我当时就觉得你这姑娘挺有意思,明明演技那么拙劣,偏偏还不自知。”他笑着说,眼中带着大导演的精明。 沈暄一瞬间从天上跌到了地狱,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发现他眸子格外清澈,里面还倒映着自己的影子。 “你都知道。”她听见自己说。 原来她自己为是的刻意接近,他都知道。只是他愿意陪着她玩,愿意陪着她演这一出戏。 “你最开始的接近我知道有目的,只是不知道目的是什么。后来发现了你写的心愿条,才明白原来是暗恋啊。” 他这话说的不严谨,他看到的那张心愿条明明是楚茵写的,他心知肚明的。可他偏要这样说,好像这样说了之后,那张纸条就真能变成她沈暄写的。 “后来你说是为了报复我,你说你不爱我,我才明白,原来连暗恋都是打着幌子的。”他无奈地说。 沈暄手紧紧抠住伞柄,一言不发。她以为时光匆匆,所有不堪的回忆都会被时间冲淡、掩埋。 实则不然,那些刻骨铭心的痛,每一次重提,都像是把原本已经结痂的伤口割裂开来,血肉模糊,一片狼藉。 终于,电梯门开了。门口的人抱怨了一声:“妈的,鬼天气!” 这人的一句脏话打破了原本冰冷的气氛,沈暄的手慢慢放松,肩膀也塌了下来。 两人出去之后,一阵寒风扑面而来,让沈暄浑身冰冷,牙都跟着打颤。 周冶突然伸手碰到她手上的雨伞,他们的手有一瞬间的触碰,他的手也有些凉,让她又瑟缩了一下。 她抬眸去看他,他淡淡地说:“你用我这把伞。” 沈暄任由他摆布,等到打开伞的刹那,她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因为他的这把伞比较大,能够见她严严实实遮挡起来。 这伞就像是他的怀抱,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上了车,周冶打开雨刮器,眼前的视线明了又模糊,模糊了又重新明了起来。如此往复,就像他们的关系,忽近忽远。有时明明觉得亲密的事都做尽了,有时又觉得像隔了一道天堑。 他系上安全带,不着急发动引擎,继续和她说刚刚的话题。 “沈暄,我想说的就是,当初的事我不在乎了,我一点都不在乎了。”他手肘撑在方向盘上,显出他的无奈。 沈暄茫然地看着他,“可是我在乎。” 他可以原谅她,可她自己没法原谅自己。 人啊,最难过的是自己心里这道关卡。 周冶收回视线,打开转向灯,鸣笛,熟练地把车开到路上。她侧眸偷偷看他,他嘴唇抿成一条线,好像又成为了那个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车驶上马路,沈暄发现他开车比以前平稳多了,完全没有之前那个开起车来要人命的架势。 她想:大概是因为今天天气不好,所以他才这么小心翼翼的吧。 两人冷场了一段时间,周冶突然问她:“你家在哪?” 沈暄一脸懵逼,闹了半天他还不知道目的地在哪。这么一路,他都是瞎开的,关键是开的方向还没错。 沈暄报了个地址,周冶“哦”了一声,“那我误打误撞还走对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经过这么一个插曲立刻就缓和下来了。 “那天晚上为什么允许我抱着你睡?” 周冶嘴角挑着,一脸坏笑,他又开始说那些暧昧缱绻的话了。 沈暄抿了抿唇,敷衍地说:“喝醉了。” 其实她也不清楚那晚的举动,她躺在他的床上,盖着他的被子,总有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 他掀开被子进来,在后面抱紧她,让她觉得心安和踏实,也让她产生了强烈的依赖感。 周冶笑着说:“那我还占了个大便宜,我以为你会把我踢下床呢。” “你别说。”她不想理他。 他正经起来说话,她可以拒绝,可以和他讲道理。可他偏偏是这副要死不活的无赖样子,让她没有办法。 周冶扫了她一眼,说:“后面有水。” 他这么一说,沈暄还真觉得口渴了,毕竟跟他唇枪舌战这么久。她伸手摸了一瓶水,拧开,水刚喝到嘴里,就听见他缓缓开口。 “咱们尽快生孩子是什么时候?” 沈暄闻言差点把嘴里的水吐到他的车上,她一惊,连忙咽了下去,把自己呛得够呛,喉咙生疼生疼的。 沈暄咳嗽了两声,转身去看着罪魁祸首,他依然淡淡地在笑。察觉到她的目光,他假惺惺地说:“慢点喝,一瓶水而已,又没人跟你抢。” 沈暄咬牙切齿地把瓶盖拧上,不理他。 周冶舔舔嘴唇,又问:“咱们尽快生孩子是什么时候?” “生什么孩子生孩子?”她瞪着他。 “不是你答应甜恬说要尽快给她生个妹妹吗?”他说得理直气壮。 “哄小孩的话你也信?幼不幼稚?” “可我当真了。”他垂眸。 沈暄觉得心口被绞得生疼,她偏过头,手不安分地抠弄瓶子上面的塑料包装,发出“沙沙”的声响。 其实,周冶无数次卑鄙地试想,如果他们有个孩子的话,她当初一定走不了的。后来看着郭甜恬慢慢长大,他父爱泛滥,也妄想着有朝一日有个孩子,有个完整的家。 这一路,沈暄是真的不愿意再理睬他了。她脸上表现的怒气冲冲的,只有她知道听他说那话的时候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其实挺怕了,挺怕他再说出什么虎狼之词,挺怕他三言两语就攻破了自己的心理防线的。 车子在楼下,沈暄要去解安全带。周冶握住她的手,阻止她的动作。 “不请我上去坐坐吗?” “没什么好坐的。” “这破天气,我送你回来,你都不请我上去喝一杯热水?” 他太无赖了,道德绑架这招都用上了,沈暄只好点头。他笑着,握着她的手把她的安全带解开。 沈暄租住的这个小区,基础环境还不错。两人进楼之后收起了伞,她脸上落上几根散落的头发,他忍不住伸手帮她拂开。 沈暄没躲,低头不言不语地收伞。 坐着电梯上楼,刚到门口,周冶看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他左手拎着东西,右手在摆弄着手机。 是岳东阳。 岳东阳闻声,抬头,和周冶的视线碰撞在了一起,擦出一股硝烟味。 第66章 对峙 周冶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自己能在这暴雨天遇见岳东阳,还是来到沈暄家门口的岳东阳。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一刻,羡慕、嫉妒、不甘的复杂情绪将他紧紧裹挟。 沈暄见到岳东阳也怔了一下,随之露出一个笑,走上前去说:“东阳哥,你怎么来了?” 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沈暄能看到他眼周的黑眼圈和被雨水打湿黏在额头的头发。 岳东阳露出一个笑,把手上的东西提起来,“今天办点事路过你最喜欢的那家馄饨店,顺便给你打包一份带过来。” 沈暄的睫毛颤了颤,立刻去开门,还问他:“来多长时间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岳东阳把手机收起来,“我也刚上来,刚想着给你打电话呢,你就回来了。” 岳东阳视线略过沈暄,再次落到周冶身上,“你这还带了客人?” 周冶被拉入到对话中,沈暄开门的动作僵了一下。周冶挑了挑嘴角,露出有些阴翳的笑,“我算什么客人?我和沈暄什么关系你不是不知道?” “哦?现在什么关系我还真不知道。”岳东阳一向隐忍克制,这时倒真的和周冶逗上嘴了。 不愧是律师出身,懂得蛇要打七寸,他这一句话专门往周冶的痛点上说。果然,周冶的脸色更难看了。 沈暄不想混在硝烟弥漫的战争之中了,赶紧把门推开了。 “快进来吧。” 她不说这话还好,说了之后就把自己也卷入两个男人的对峙之间,她大概扮演的是个炮灰。 “和谁说呢?”周冶淡淡开口。 沈暄深吸一口气,“你们俩。” 周冶的眉头紧锁,尽管不情不愿,但还是迈着大步进了沈暄的家。 沈暄租的房子不大,屋内的装饰少得可怜,完全不像曾经的她。曾经的她还像个小女生一样喜欢买各种奇奇怪怪但是好看的装饰品,现在她对待房子的态度就像借住一样。 周冶驻足细细打量的功夫,岳东阳已经随意地坐在了沙发上,样子像极了待在自己的家里。 周冶越看心头的火气越大,阴着脸坐在了沙发的另一端。 周冶和岳东阳之间仿佛隔了一条楚河汉界,一言一语、一举一动都会沦为一兵一卒、一炮一车,成为这场对峙战的筹码。 沈暄显然也已经意识到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准确的说,这种气氛在他们两人碰面的时候就已经展现得淋漓尽致了。 她明明没有做错事,现在反倒是有些心虚。沈暄揉揉自己的太阳穴,从冰箱里拿出两瓶冰镇的可乐。 “东阳哥。” 沈暄先把可乐递给了距离自己近一些的岳东阳,然后才过去送给周冶。周冶顶顶后槽牙,瞥了岳东阳一眼,接过了这瓶可乐。 曾经沈暄因为胃病,丝毫不敢喝碳酸饮料。可在国外这几年,她是真的变得皮实了,这胃就连喝点酒都没啥太大问题。 岳东阳不慌不忙,把可乐推到茶几上,然后摆弄自己刚刚带进来的餐盒。 周冶倒是不客气,食指勾住拉环,微微一用力,可乐就被打开,发出“滋滋”的声响,瓶口处还升起了一层白雾。 他小抿一口,那样子像是在饮茶,恬静淡然。旋即,他放下可乐罐,转开视线,定格在岳东阳身上。 后者已经把外卖盒子打开了,举着未开封的一次性筷子对沈暄说:“快趁热吃。” 沈暄抿了抿嘴唇,她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是不是要作死来吃这碗馄饨,但平心而论,她还挺想吃的。 周冶抠弄起刚刚扔在茶几上的拉环,他也不怕割到手,用力把拉环对折,摆弄出其他的形状。 “你要不吃,我可就吃了。”周冶云淡风轻地说。 他这话让沈暄起了一层冷汗,总觉得他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但左右端详,又找不出毛病。 “那还是我吃吧。” 沈暄左右扫视了一下,他们像两个门神,哪一端她都不敢越过然后坐到沙发上,索性搬出自己的小椅子,坐下吃馄饨。 她心惊胆战,怕周冶和岳东阳两人闹出什么乱子。可这两人倒是坐的挺踏实,一动不动,像两尊佛像,用洞察一些地眼神打量着她。 沈暄索性也不管了,他们爱怎样便怎样,她选择无视两人的视线,安安静静地吃馄饨。 大约过了很久,岳东阳按捺不住打破了这份平静。 “沈暄,我给你说说新房子的情况。” 沈暄喝口汤,擦擦嘴唇,再看向餐盒,食物已经见底了。在郭昀家的时候,周冶故意挑逗她,弄得她都不敢使劲儿吃。 “你说。” 周冶半眯着眼,人也打起了精神,她居然要搬家。 “经过我的比较,最终选了两家性价比相对来说比较高一些的房子。”岳东阳拿手机找出照片。 “第一家六十平,在三环。第二家八十平合租,在四环。两家的价格差不多……” 还没等岳东阳细细介绍,沈暄明显也没有仔细看那两张图片,直接拍板说:“就第一套吧。” 她挑眉看了眼周冶,解释:“我不喜欢合租。” 说完又觉得不太恰当,她当初就和乔年一起合租着。她补充说:“我不习惯和不熟悉的人合租,还是自己住吧。” 岳东阳点头表示理解,沈暄扯着嘴角笑了,这事要是定下来也解决她一大心病。她低头,继续吃剩下的馄饨。 岳东阳这次来沈暄家的目的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处理完工作上的事情恰好路过沈暄最爱的那家馄饨店,然后鬼使神差进去买了一份馄饨,也不管天气的恶劣就上门找她了。 提出租房这件事完全是为了缓解尴尬。他本来做好了和周冶竞争到底的准备,可面对沈暄,他就丧失了在法庭上的沉稳,自先乱了阵脚。 后来,岳东阳回忆起这件事,他才想明白,他所有的慌乱都源于没底气。 沈暄对他丝毫没有男女之情,所以他没底气。 一厢情愿注定要低上两情相悦一等。 岳东阳文雅地站起来,“事说完了,我就先走了,律所还有资料没整理完。” 沈暄也没挽留,她和岳东阳之间好像从来不存在挽留不挽留的问题,她觉得挚友之间不需要那些客套话。 “那你开车注意安全。”沈暄望向窗外,雨一如既往地大,冲刷着整座城市。 “知道了。”岳东阳拿起公文包。 周冶见状,站起来打个哈欠,“我也走了,困了,回家睡觉了。” 这是他进门之后说的第二句话,不冷不热,就像在说一件极为平淡的事。 沈暄舒了一口气,她还怕周冶赖在自己家,毕竟周冶的赖皮手段她是见识到了。 “那你也慢些开车,一定要注意安全,慢一点没事,你又不着急。”她深知周冶飙车的速度,叮嘱的话难免多了一下。 周冶凑近她,指腹在她的嘴角抹了抹,轻笑说:“吃了东西不知道擦嘴,嘴角还挂着香菜呢。” 沈暄红着脸拍开他的手。 周冶和岳东阳表面上相安无事,实则暗流涌动,都压着一股气在那。 在电梯里,两人终于不用忍着了。 “岳律师真是有空闲时间,为了一碗馄饨还特意送上门来。”周冶手伸到脖子,摩挲着那条项链的挂饰。 “不差这点时间。”岳东阳按了电梯。 周冶单刀直入,眼中冒着火焰,“你说过你对她一点龌龊的心思都没有,你坦坦荡荡。可你现在还坦坦荡荡吗,岳律?” 岳东阳毫不畏惧地直视他的眼睛,“那我有没有说过你对她不好,我第一出来揍你!” “呵。”周冶轻笑一声,语调百转千回。 “周冶,你就是个混蛋,出了事让她一个人背,你是人吗!”岳东阳明知道是沈暄自己揽了责任,可他还是想把这笔帐记在周冶头上。 当初周冶气极摔门而走,可他只是和沈暄置气,还不至于失了理智。没多久,沈暄发微博掀起的热搜就被扯了。他求周毅紧急公关方式,特意爆料了别的热搜来压这事。 “是她从来没把我当回事,是她非要分手。”周冶挑着嘴角无奈地说。 他的气势落了下来,不再把岳东阳当作仇敌,反而当成了倾诉心事的朋友。 周冶表露出的无奈让岳东阳心尖一颤,岳东阳咬咬牙说:“你觉得都是她的错,可难道她这几年就过的很舒坦吗?” 岳东阳咄咄逼人地靠近他,“因为这事,她的评论区骂声一片,不堪入耳。每当她打算新写一本小说,评论区立刻就会沦陷,大家都揪着她不放,她都不敢用曾经的笔名了。” “换了新笔名,她就是个新人,没读者没流量没钱赚。你觉得她过得舒坦吗?” 分开后,沈暄将周冶拉黑了。周冶怨她,他也不想犯贱,所以刻意回避关于她的一切,自然不再去关注她的小说。 电梯在这一刻打开,岳东阳先一步迈出来。周冶缓了一会儿才跟着出来,他问:“还有吗?” 岳东阳轻嗤,“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凭什么要告诉你?”他笑他自不量力。 周冶没怼他,反倒坦然露出个笑,“谢谢你这几年照顾她。” “周冶,你太自以为是了。我照顾她和你没有关系,也用不着你来感恩戴德。” 话罢,岳东阳顶着雨出去了,他节奏缓慢,不慌不忙。他走在雨里,丝毫不畏惧风雨。 周冶望着阴郁的天气,自嘲地笑了。 那天他撞到沈暄从郭昀家出来之后,质问了郭昀一番。郭昀交代了沈暄的状况,说楚城建去世了,说刘静患了癌症。郭昀说她经济有些紧张,可没说她过的不好。 他以为,她这么工于算计的人怎么也得把自己照顾好,他就是这么麻痹自己的。 可得知她过的不好,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快感。他觉得心痛,像被蚂蚁啃食一样,疼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周冶发疯地冲进了雨里,雨水瞬间将他全身打湿,他终于觉得能喘上气了。 第67章 盛怒 经过三年时光的洗礼,范晔额前的头发已经一片花白了。她爱美,白发成了她的烦恼,所以每次白头发刚刚要出来,她就要染发。 此时,她躺在摇摇椅上,闭着眼睛养神,天边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的脸上,倒显得格外安详。 周冶坐在椅子上,腰背挺直,低着头认认真真地在帮她染头发。 范晔嘴角洋溢着笑,很享受和儿子待在一起的时光。这两年,她的身体大不如前了,周冶记挂着她,时不时就会来陪陪她。 范晔睁眼,看着一脸认真的周冶说:“你啊,该考虑成家的事了。” 周冶手上的动作僵了一下,继续用染发梳轻轻地把染发剂涂抹均匀。对这个话题,他不想言语,他闭着眼睛就能猜出来范晔的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面对他的置之不理,范晔脸上也没有愠色,闭上眼睛自顾自地说:“子怡呢年龄也大了,再过几年要孩子的话就成了高龄产妇,危险指数太大了,我……” “妈!”周冶一声制止住滔滔不绝的范晔。 他心里窝着火,不知道李子怡和范晔为什么这么执着,动不动就要提这件事。他已经明确地表示过他和李子怡不可能了,可那两人就是锲而不舍。 锲而不舍,金石可镂,可是爱情不讲究这个。 爱情不是你坚持了、努力了,就能有回报。 周冶抑制住自己心里的火气,继续给范晔染发,边干活边说:“我和李子怡真的不可能了,妈,您就别跟着瞎操心了。” “我不操心谁操心啊?”范晔耐心地说,“我是你妈。” 周冶顶顶嘴角,把最后一块白头发染好,“您是我妈,您也应该尊重我的想法。” “我什么时候不尊重你的想法了?”范晔从摇摇椅上坐起来,回头哀怨地看着周冶。 周冶是真的不想和范晔吵架,他脾气软了下来,“我的意思是,我已经和您说过了我不喜欢李子怡,您不用费尽心思地安排我俩见面了。” “你不喜欢子怡,你喜欢谁?”范晔不可置信地说,“你不会还对沈暄那个女人念念不忘呢吧!” 话一下子说到了周冶的心坎,他眉头紧锁,把染发梳扔在染发碗里,起身摘掉手套扔进垃圾桶里。 “不用您操心了。” 范晔不气不愠,从摇摇椅上起来,用手扶了扶耳套,看着周冶说:“当年她差点毁了你!” 若说一开始她对沈暄是单纯的不喜欢,那现在就是深恶痛绝了。 范晔不是个善解人意的母亲,有时候还有些强势,自己喜欢李子怡,就希望周冶也喜欢她。可这不能说明她不是个好母亲,作为母亲,希望周冶能拥有幸福美好的生活,而沈暄曾经的所作所为显然让她生了抵触。 “妈,我说了很多遍了,她从来没想过要把这事闹到网上。”周冶一门心思替沈暄说话。 “她说没想过,你就信。我说她不适合你,你就不信!”范晔声音也大了起来。 周冶泄了一口气,被气笑了,“这两件事不能相提并论。” 范晔反问他:“我只是一个母亲,我只想让我儿子好,我不想让我儿子跟居心不轨的女人在一起,我有什么错?” 周冶走到她身边,“妈,我没有说您不好的意思。” “周冶,我只是不希望你走我的老路,遇见一个混蛋,然后一辈子不得安生。”范晔哽咽了起来。 话题兜兜转转最终还是落在了周毅身上。 周冶鼻尖一酸,也不怕染发剂弄脏自己的衣服,轻轻搂住范晔的肩膀。 范晔是个执念很深的人。别人随着年纪渐长学会了释怀,可她就是头脑一根筋,永远怨恨、憎恶,永远不愿意因为别人的错误放过自己。 前些年,周冶还会明着或者旁敲侧击地来开解她,让她放下。可近两年,周冶放弃了这个念头,他觉得自己最好的做法就是不要在范晔面前提及周毅。 不提不想,也就不怨不恨了。 周冶及时提及别的话题揭过了这茬,帮着范晔把头发弄好。 眼看着太阳落山,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周冶觉得自己也该走了,他掐掉手上的烟,然后从沙发上坐起来。 范晔一眼就看出周冶要走,立刻拦住了他。 “不是说好吃完晚饭再走吗?” 周冶皱皱眉头,抬头又看了一眼表,玩笑着说:“我看您也没有要做晚饭的打算啊。” 范晔拍了他一下,“等会儿人到了我就去做了。” 听见范晔的话,周冶神经立刻敏感起来,不安地问:“什么人啊?” “人到了你不就知道了?”范晔反问,和他打哑谜。 范晔越是这样遮遮掩掩,周冶心里的烦躁感就越发浓烈。他索性直接挑明了说:“您别告诉我,来的人是李子怡。” 范晔笑笑,“她下课就过来了,但是这个点路上有点堵车。” 周冶顶顶后槽牙,脸上挂着坏笑和范晔理论,“合着今晚上又是鸿门宴在等着我啊!” 类似的这种情况周冶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所以范晔推推搡搡不着急去做饭的时候他就猜了个大概。 “说什么胡话。” 范晔低头看手机,是李子怡发的微信,说她已经到小区门口了。 “你快点,子怡到小区门口了,你快去接她一下。” 周冶坐在沙发上不起来,又点燃了一支烟,猩红的烟火倒映在他的眸子里。他缓缓开口,“这个家她来的恨不得比我还勤,她比我更像这个家的人,还用我去接她?” 他的眼里都是讽刺。 范晔边回微信边抬头看周冶,“不去就不去,一会儿你别给人摆丑脸。” 周冶耸肩,他什么时候给李子怡摆脸子了,他最多就是不愿意搭理她。 周冶抽完这根烟,李子怡恰好推门进来。 他听见了开门的声音,但依然没有抬头,他认真地将烟蒂在透明的烟灰缸里反复磨碾,像是在画一幅很重要的画作。 李子怡已经习惯这样的场景了,她咬咬唇,自然地把包放好,然后解释说:“今天下课之后我就走了,但是碰上了晚高峰,在路上堵了好久。” 周冶没抬眼,直接默认这句话不是对他说的。 范晔怕李子怡尴尬,立刻说话来打圆场。 “不急不急,一天三顿饭,晚饭晚吃就好,也不着急。” 周冶依然在那玩儿烟蒂,连头都没抬起来过。李子怡将视线落在他身上很久,然后无奈地去看范晔。 范晔对她抬抬下巴,示意她先去打破这份平静。 李子怡咬紧牙关,攥紧裙摆,终于鼓足了勇气。她一步一步走到周冶面前,坐在他的身旁。由于过度紧张,她连沙发都不敢深坐,只好使劲儿挺着身子。 “周冶。”她叫他的名字。 周冶把烟蒂扔在烟灰缸里,突然起身,“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范晔吼住他:“你给我站住,今天不吃完这顿饭,谁都不许走!” 周冶看看范晔,又看了看低着头的李子怡,点点头,轻言轻语地说:“吃,吃。” 他如果不吃这顿饭,不知道要被范晔念叨多久。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他没有必要给自己以后找不痛快,他又坐下了。 李子怡苦着脸笑笑,她坐在周冶身边,知道他有多不情愿。在那一瞬间,她突然感到了迷茫,周冶的心比北冰洋的温度还要低,她无论如何都捂不热。 她好想好想放弃。 “子怡,想什么呢?”范晔把她从思绪里拉回来,“快洗洗手和我做饭。” 范晔是真没拿李子怡当外人,像使唤女儿一样使唤她。 “嗯。”李子怡站起来。 “你看看我这头发染的怎么样?”范晔拉住李子怡的手。 “挺好的,范姨您看上去更年轻了。” 李子怡说话甜,哄得范晔心花怒放,直言:“你可比周冶乖多了,他啊,就会惹我生气。” 周冶不言不语,却还是被点名了,“周冶,你也去给我干活。” “妈,我能干什么啊?”他无奈地问。 “来厨房洗菜。” 做饭的时候,范晔为了牵红线,硬是把周冶和李子怡留在了厨房。 周冶知道范晔的心思,也不反对,就待在水池旁边安安静静地洗菜。 李子怡舔舔嘴唇,站在周冶身边,伸手去帮他洗菜。 周冶本想直接无视掉她,可她丝毫不老实,故意抢周冶手里的菜。 周冶“啪”的一下把菜扔在了水池子里,顺手关了水龙头,他锁眉问她:“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李子怡揉捏着手中的菜,几乎要把菜揉烂了。她反问:“你不知道我想要干什么吗?” 周冶退后一步,靠在冰箱上,“说明白。” 李子怡擦擦手上沾的水,“周冶,我喜欢你,我在追你。” “那我现在拒绝你。”周冶烦躁地揉揉太阳穴,斩钉截铁地拒绝她。 “为什么?你为什么突然对我的态度这么不好了?是因为沈暄回来了吗?”话到最后,李子怡都泛起了哭腔。 周冶舒了一口气,认真地和她说:“子怡,我早就和你说过,我们俩的事早就翻篇了。那时候年龄小,你做的事我也不怪你了,我那时候也有错,我们就这事过去吧。” “我做什么了周冶,我不就是参加了舞蹈比赛没告诉你吗?我不就是和林子走得近了一些吗?我不就是违背了你的意愿继续比赛吗?我知道错了,我没想骗你,我跟你解释过了,我们为什么就是不能重新开始呢?” “破镜难重圆,覆水难收,这道理你不是不懂。”周冶冷静地说。 “那沈暄呢?破镜难重圆,覆水难收,她凭什么和你在一起?”李子怡用他的话来嘲讽他和沈暄的关系。 “她不一样。”周冶淡淡地说。 “那是因为你喜欢她,所以打破了你的原则!”李子怡一针见血地说出他的想法。 “对,我就是爱她。” 他把“喜欢”用“爱”替代,这话激怒了李子怡。 “周冶,我曾经真的已经下定决心放弃你了。知道范姨不支持你们在一起,我甚至好心地对沈暄说过怎么哄范姨开心。可前提是,她是真心爱你的,她要待你好。 “可她呢,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她骗你说她爱你,她骗我说要从你的世界里消失,她……” 周冶紧紧捏住她的肩膀,“你说什么,沈暄什么时候跟你说要从我的世界里消失?” 他的眸子像染了火,红的彻底。这眼神吓到了李子怡,她也意思到自己说漏了嘴,只好逃避地垂眸。 “你说啊!”周冶怒吼。 两人的声音终于把范晔吸引来了,她掰开周冶的手,搂住李子怡,“这是怎么了?” 李子怡哭着复述了刚刚的情景,她是真的怕了,说话的时候都断断续续的。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周冶发了这么大的火气,当初周冶和她分手的时候远不如这样可怕。 周冶已经猜到了答案,又去问范晔:“当初出事的时候,你们找过沈暄对不对?你们都对她说了什么?啊?” 范晔心虚得厉害,小声说:“我们能说什么?” 周冶笑了,笑得有些癫狂。原来当初沈暄除了舆论的压力、自身的愧疚,还受到了范晔和李子怡的打击。 自责、不舍、懊悔,复杂的情感涌上他的心头。 他挺直身子,“这话我说最后一遍,我和李子怡永远不可能了,你们死了这条心吧。” 临出门之前,他顿住脚步,头也没回,“我爱沈暄,这辈子就认定她一个人了。无论别人支不支持,只要她愿意,我就会娶她。” 说完,他大步离开了。 屋内,李子怡紧紧地抱着范晔,“范姨,我好累啊,我真的好累啊!” 李子怡和范晔一样,都是执念很深的人。时至如今,李子怡已经分不清她对周冶到底是爱还是不甘心了。 她问自己爱吗,答案无疑是肯定的。可她要问有多爱,她又回答不上来了。 良久,李子怡轻声叫范晔:“范姨。” “诶。” “我放弃了,我放弃周冶了。”她抬头看着范晔。 “子怡,你说过你爱他的,我希望你是我的儿媳妇。” 李子怡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我是爱他的,可我更应该爱我自己,我不应该为了一个男人让自己失了尊严和体面。” 李子怡从范晔的怀里挣脱出来,“我希望他幸福,我希望我能好好爱自己了。” 那夜,繁星当空,李子怡终于放下了执念,挣脱了爱的枷锁。 她明白了一个道理:爱人先要爱自己。 往后余生,她要洒脱、自在、热烈的活着,找寻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独爱自己的一片晴空。 爱自己是终身浪漫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