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合格反派(重生)》 第1章 楔子 元帅府邸。 距离皇室与虫族代表签订和平协议的时间已不到两小时,黑发的女性alpha坐在富丽堂皇的客厅中,面无表情地看着巨型屏幕上正在进行全球直播的庆典。 她穿着黑蓝色的宇宙军制服,肩膀佩戴着五星元帅肩章,笔挺的上身挂着象征荣誉的绶带与勋章,平顶军帽端端正正地放置在双腿上。 这是她所有的荣光,人类最年轻的元帅,现今最强机甲操控者,结束长达三百多年种族战争第一人。 可是,就在这个普天同庆的日子,外界所有的热闹与欢乐都与她无关。 元培枝就那么木然地坐着,眼睁睁看着这个腐朽的皇室如何葬送他们这群将士用生命换来的胜利。 “元帅,请您启程出发吧。” 在元培枝的身后,两名身穿皇室护卫队制服的男性站立着。他们言语恭敬,态度却很是强硬,连声催促着一动不动的元培枝。 “陛下希望您在双方签订协议的时候能够到场。” 素来以美貌、端正以及不苟言笑著称的年轻元帅此时罕有地露出了一丝笑容,带着轻蔑与嘲讽。 “让我到场看着他如何毁灭人类吗?” 元培枝并非穷兵黩武之人,作为军人,作为统帅,作为元幸竹的师父,她比任何人都更渴望结束战争,更渴望迎来真正的和平。 她几乎就要做到了,胜利就在眼前,人类与虫族即将结束战争,并且能够以更平等的方式相处。 可是,那愚蠢的皇帝、那些脑子里只剩下权欲的政客、那些人类的背叛者以及这整个已经腐烂至骨髓的王朝决定将这来之不易的主动权拱手相让。 她为之奋斗一生,不敢有丝毫懈怠,最终换来的只有猜忌、背叛与毁灭。 “元帅何出此言?今天是蓝海帝国与虫族签订和平条约的好日子,是皇帝陛下为苍生谋来的福祉,是人类复兴的开端,又哪里来的毁灭一说?”皇家护卫腰身半躬,恭敬的言语里饱含挑衅,“您看,那些民众多么开心啊。” 元培枝如同黑曜石一般漆黑深邃的瞳眸似凝滞般望着面前巨大的荧幕,那些百姓的脸上显露着发自真心的笑容。他们只知道长达三百多年的战争即将结束,只知道是这位上任不久的年轻帝王促成了和谈,只知道人类即将迎来“和平”。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场和平协议是皇室用他们的元帅换来的;他们不知道的是,皇室将要在协议中签多少不平等条约;他们不知道的是,人类本能取得完全的胜利。 元培枝凝脂一般白皙光洁的脸颊上终于显露出了一丝悲哀,这短短的一生,她呕心沥血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却终究无法改变人类的命运。 “哈哈哈……” 她突然放声大笑,微微上挑的眼角渗出点滴泪花,沾湿了眼角下那颗猩红的泪痣。 即便是最不了解她的人也知道,这位年轻的元帅从不会如此失态。她出身贵族,有最良好的教养,自小在军队生长,遵守最严格的纪律。 她的一生犹如教科书一般规范标准,成为最优秀、最成功、最不可复制的模板。 元培枝曾是那么内敛的人,以至于皇家护卫竟一时无法对她的表现做出应对。 她笑得如此放肆与张扬,如墨云一般乌黑的长发甚至因此从脑后散落,显出一丝狂放。 “对不起,实在没能忍住。”元培枝一边笑一边抬手轻轻擦拭着眼角,道歉的话语里并不包含任何的歉意,她用带着嘲笑的口吻讽刺道,“普天同庆地演奏丧乐,只是这么想想就觉得很幽默。” 皇家护卫的脸色终于变得不耐烦起来:“呵,不管是赞歌还是丧乐,反正元帅肯定是看不到了。” 是的,今日过后她将被交给虫族秘密处决。 元培枝摇了摇头,慢慢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两名皇家护卫不约而同地朝后退了一步,浑身戒备地看着她——最强机甲操控者同时也是最优秀的战士,即便她的座驾猩红撒拉弗不在身边,也没人敢轻视她的战斗力。 女性alpha拥有十分高挑的身形,笔挺的身姿在蓝黑色的宇宙军制服衬映下显得英姿勃发。 “怎么了?”她淡淡地扫视了一眼两人,巨大的压迫感几乎叫人喘不过气来,“你们不是要我去和谈现场吗?” 她抬手将帽子戴在头上,军靴轻轻地叩了一下地面,发出清脆的声音。 “走吧。” 年轻的皇帝克劳狄·冯·奥古斯都二世身穿传统帝王服饰,手握镶嵌着宝石的黄金权杖,头戴华丽厚重的皇冠,姿态威仪地率领着一众贵族、大臣以及国会议员迎接虫族使团的到来。 克劳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与狂喜,因为今日他要迎来的不止是和平,还有绝对的权力。 保皇派取得了最终的胜利,军队已经尽在皇室掌控,在将最后的心头大患元培枝交由虫族之后,他便将登顶权力的巅峰。 因为再也没有人能对奥古斯都的统治产生威胁,再也没有烦人的宇宙军制约皇家卫队的扩张,再也没有人能够对他、对皇室指手画脚。 他忍辱负重至今,终于可以将这帮比虫族更具威胁的家伙踩在脚下,又怎么会不欣喜呢? “陛下,元帅到了。”近侍躬身凑到皇帝近前,低声禀报道,“使节团的飞船也已经降落。” 克劳狄的脸上露出了几近于扭曲的笑容:“好、很好,我要在元培枝面前纳元幸竹为妃。” 近侍仿佛未曾听见君主那带着点疯狂的话语,弯着腰恭敬退下。与此同时,元培枝在四名皇家护卫的引领下迎面而来。 首先映入众人眼帘的是她如同劲竹一般笔直挺拔的高挑身形,象征着宇宙之暗与母星之蓝的黑蓝宇宙军制服穿在她身上尤显得厚重与庄严。 镶嵌着宇宙军军徽的五星肩章,黄黑相间的丝绒绶带以及点缀着能量宝石的勋章展示着她作为军人的所有荣誉——那也是作为一个军人能够获得的最高荣誉。 平顶军帽下,元培枝那一头如同丝绸般顺滑柔亮的长发直直垂到腰间,比起oga来也毫不逊色的美貌面容上挂着难得的清浅笑容,如此赏心悦目的神情让右眼角的那颗泪痣也更生动起来。 “元将军,你可让我好等啊。” 克劳狄装模作样地伸展双臂,“热情”地迎接元培枝。 元培枝淡淡地看着他,目光不卑不亢,笑容轻松自在,仿佛完全不知自己即将走上死地。 “陛下,我对让您久等这件事深感抱歉。” 元培枝抬手摁在胸前,微微颔首,似是在展现臣服的姿态。 克劳狄放下双臂,满意且傲慢地看着眼前这位元帅。 “不,朕也没有等多久。” 在人类的平均年龄已经超过200岁的如今,他在不到四十岁的时候继位已经算是十分年轻的帝王——并且还是一位拥有实权的帝王。 奥古斯都的荣誉将由他来续写。 “骸族使团到!” 被人类称作虫族的种族如今已经有了官方的称呼,因为种族中的大部分个体都拥有外骨骼,所以他们自称骸族。 就算是形似人类的亚人,在特定情况下也能在外表形成骸骨,他们称之为圣骸。 使团几乎完全由亚人组成,拥有着oa特性的亚人具有极其美丽且极具风情的外表,一经出现便吸引了在场所有alpha的目光。 元培枝也不例外。 她的视线牢牢地锁定在了使节团中最惹人瞩目的亚人身上,在阳光下几近于透明的白金色长发、瓷器般光滑细腻的皮肤以及血液般猩红的赤色眼眸是她最显著的特征。 她是亚人中独一无二的白子,虫族女王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以及人类元帅元培枝唯一的徒弟。 元幸竹的目光在虚空中与元培枝碰撞,作为和平协议的一部分,她将与人类的帝王联姻,以展示骸族永世交好的诚意。 元培枝的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温和笑容,素来以对徒弟严苛著称的她,最后一次对元幸竹展现出了自己的温柔。 亚人白子如同死水般的赤红瞳眸因为这个笑容突然迸发出了璀璨的光芒,就在她几乎要失神般不受控制地走向元培枝时,克劳狄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腕。 “元……哦不,现在应该称呼你为公主殿下,至于不久将来,你将成为我的皇后。” 皇帝挑衅般地看向元培枝,元培枝却只是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 “陛下,”她叹息般开口,像是在劝诫一名不懂事的孩童,“您真的已经决定在这种情况下与骸族签订和平协议了吗?” “两族将永世交好。” 元培枝摇了摇头:“只有在双方平等的情况下才能交好,人类如今已经没有制约骸族的能力了。” 克劳狄哈哈大笑道:“将军,你不懂政治。” “陛下,是您不懂骸族。” 元培枝与克劳狄有十米以上的距离,这被判定为足以皇家护卫反应的安全距离,然而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所有人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元培枝从原地陡然消失,瞬间便出现在了克劳狄身边。她的身上没有携带任何武器,就那样用双手扼住了蓝星帝国君主的喉咙。 同身为alpha的皇帝陛下竟然毫无反抗之力,被帝国的元帅狠狠扑倒在身下,不一会儿便因痛苦翻起了白眼。 “你也不懂人类,克劳狄,你什么都不懂。” 刺耳的尖叫瞬间响起,连绵不断、此起彼伏,现场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刺杀、刺杀!” “元帅叛国了,元帅叛国了!” “保护陛下!” 元培枝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袭击了帝国的君主,皇家护卫不敢开枪,飞扑上来想要救援他们的皇帝陛下,却被一道纤细的身影尽数挡下。 亚人的身躯犹如oga般纤细窈窕,却有着足以匹敌甚至超越alpha的力量。作为一名久经沙场的战士,元幸竹轻而易举地制服了那些措手不及的皇家护卫。 “开枪,给我开枪!” 伴随着不知谁的命令,皇家护卫抽出了随身携带的或实体或射线类枪械朝着元幸竹射去。 元幸竹的体表瞬间浮现出白色圣骸,轻而易举地挡下了所有飞来的子弹与射线。 “师父!” 在将背后交给最信任的徒弟后,元培枝没有再理会外界的任何纷争。她漆黑的双瞳紧紧盯着身下的帝王,看着他咽下最后一口气。 克劳狄穿着最先进的防弹衣,甚至连戴在头上的皇冠也能抵御激光的狙击。可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穷途末路的元帅在大庭广众之下使用了最原始、最血腥、最野蛮的杀戮方式。 “师父,我带你走!” 亚人使节团显然也对此变故措手不及,除了元幸竹以外纷纷溃逃。 “不,”元培枝放开克劳狄,缓缓站起了身,“幸竹,回你该去的地方。” 伴随她的起身,皇家护卫们默契地停止了射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皇帝身上。 “陛下!” 群臣哀嚎,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皇帝,皇家护卫一时不敢动作。 “陛下,陛下怎么样了!” “师父,”元幸竹死死地拉住元培枝的手腕,眼眶通红地摇头,“不要!你和我一起回去!” 元培枝露出了轻柔的笑容,像元幸竹小时候般轻轻抚摸着她的发顶。 “我是人类的元帅,除此之外我无处可去。”她说完后轻轻推开了挡在自己面前的单薄身躯,一步步地朝着已经包围成圈的皇家护卫走去,“克劳狄已经死了。” 死寂瞬间蔓延,所有人一时都不知该作何反应,直到不知哪个人高声大喊道:“元帅叛国,刺杀了陛下,都给我开枪!” 这声疾呼像是突然打开了护卫队手中的枪支保险,无数子弹与射线向着元培枝的身躯射来。她没有躲闪却也没有倒下,就这么如同凝固了的雕塑般以中枪的姿态直直地站立着。 黑蓝制服瞬间便被鲜血浸透,属于人类最高统帅的军帽早在刚才的袭击中不知落去了哪里。元培枝黑色的及腰长发被风吹动,四散于空中,像是感觉不到痛苦般,她的脸上一直带着笑容。 她完成了作为人类的所有使命,以无愧于心的姿态迎来了自己的终结。 “师父……” 可是,当最后一眼看向木然站立的元幸竹时,当听到那声熟悉又悲凉的称呼时,元培枝的心中又不免划过遗憾与懊悔。 她唯一对不起的人只有幸竹。 被夕阳染得犹如血色般赤红的天空中突然传来了破空的声响,两架颜色鲜明的机甲以恐怖的速度直朝众人飞来,一红一蓝相互缭绕着降落在了人群之中。 那是元培枝的座驾猩红撒拉弗以及元幸竹的蔚蓝基路伯,两架机甲在无人驾驶的状态下前来迎接自己的主人。 此时皇家护卫队的反应并不比那些养尊处优的贵族好上多少,除了向有圣骸保护的元幸竹以及两架机甲射击以外,他们没能做出任何有效应对。 与时时直面虫族的宇宙军不同,皇家护卫队已经太久不曾经历战争了。 元幸竹抱着元培枝的尸体一步步走向撒拉弗,看着师父的遗体被完整地纳入驾驶舱后才登上了自己的座驾。 “殿下!” 她的耳中听到了同族的呼唤,但元幸竹没做任何停留,驾驶着基路伯与撒拉弗一起消失于天际。 两年后。 在意识消散之前,元培枝看到了盛大的毁灭。通过猩红撒拉弗的真理之眼,她目睹了人类的崩溃与虫族的覆灭。 曾经不可一世的腐朽王朝结束了他们对人类的统治,曾经无坚不摧的虫族巢穴被轻易溶解,曾经永远无法调和的两个种族在结合了他们基因的亚人女王手中迎来了终结与新生。 而那位年轻的、美丽的、智慧的虫族女王在最后的最后驾驶着自己的机甲蔚蓝基路伯拥抱了撒拉弗。 从生产那刻开始就注定只会使用一次的自毁装置在女王手中启动,终结了两个族群长达三百多年的斗争后,她也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与那台曾经始终挡在她面前,护她周全的猩红撒拉弗一起,与那位她尊敬、仰慕以及深深爱着人类元帅一起走向死亡的安宁之地。 两台核聚变引擎的爆炸在宇宙中绽放出了绚烂的光芒,但与恒星相比,它们又是如此的微不足道,甚至不足以在宇宙微波背景中留下一丝涟漪。 它们的湮灭是寂静的。 “师父……” 元培枝恍惚之中再次听到了元幸竹的声音。 世界上所有的物质与能量终将回归宇宙,只有爱永恒不灭。 第2章 战斗 如同圆形剧场般的巨型空洞中,几百台机甲与无数拥有人形却被类似于昆虫外骨骼包裹的怪物混战在一起,因为处在微重力空间中,虫族的断臂残腿四处乱飞。 在一众高大机甲最前方的是一架仅六米多高的灰色精英机甲,和其他机甲相比,它看起来“瘦弱”很多。与纤细身躯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它灵活且强悍的战斗姿态,短短300多秒时间,已经有无数虫族死在那柄共振音叉下。 元培枝一马当先冲在机甲阵列的最前方,但她一直保持着最佳的通讯距离,以保证及时下达指令。 机甲队击退了一群又一群beta虫,却仍有数之不尽的beta虫前赴后继地从四面八方涌进空洞之中。 “一队、二队护卫,三队组成球形电浆炮阵。” 悬殊的数量对比并未动摇任何一名士兵的意志,元培枝通过光脑下达命令的瞬间,士兵便严格按照指令行动起来。 两百台机甲挥舞着手中的共振音叉向外突围,而三队的一百台机甲一边退向内圈,一边将手中的共振音叉换成了电浆炮加速头。 军队常用的战术早已备案在所有机体光脑之中,不一会儿,机甲队就完成了复杂的阵列变幻。 “炮束队准备——” 随着元培枝的命令,一队和二队骤然向内一缩。 “发射!” 紧接着,明亮的等离子束射向了四面八方。 虫群瞬间四散而开,被等离子束冲得七零八落。但不一会儿,虫群便开始抱团前进,在最前方的虫子死亡后,后面立即会有虫子替补上来。 虫族的社会结构让这些beta虫根本不惧个体的死亡,这也是它们最麻烦的地方。 “启动二号方案,炮束队集火六点钟方向,副营长接替我的指挥。” 这个子巢的规模至少在b级以上,元培枝果断改变了作战方案。 炮束队立即调整了阵列,一百多道明亮的等离子束渐渐聚拢在一处,朝着元培枝所设定的方向射去。 拿着共振音叉的机甲守护在电浆炮阵列周边,一次又一次地击飞了那些不要命的虫族。 终于,炮束队使用最大功率在虫群中轰出了一条道路,元培枝操作着机甲追在光束之后,孤身朝更深的通道飞去。 那些原本使用着电浆炮的机甲也换上了共振音叉,以最原始的方式与虫群战斗在了一起。 元培枝孤军深入的目的是寻找子巢的掌控者,虫族中的alpha个体。 alpha虫是虫巢意识的节点,只要杀死它们,剩下的beta个体就会陷入无序之中,能大大降低战斗难度。 只是高效率也意味着高风险,因为虫族的alpha个体不但强悍,还有着屏蔽传统通讯手段的能力。在它们的范围内,人类传统通讯距离只剩下几十米,在杀死它之前,她无法和任何队友取得实质性的联系。 通常情况下,元培枝不会采用这种高风险的战术,但这一次他们还负担着救人的职责,所以必须速战速决。 所幸,虫群并没有管她这条漏网之鱼,与大部队战斗在了一起。 虽然因为虫蜡的屏蔽作用,元培枝无法扫描虫巢的地图,但她作战经验丰富,早就判断出这条是通往“育婴室”的通道。一路过来遇到的虫族守卫也证实了这一点,alpha虫正不断派出beta虫来拦截她。 元培枝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了虫子,带着满身的鲜血来到了虫族“育婴室”的门口。 “育婴室”是每个虫族巢穴的中心,只从名字就能判断出它是用来保存未孵化的虫卵以及正在经历变态发育的虫茧的。 那些已经成熟的beta虫茧是前线士兵的预备役,可以随时补充战力。只要经过alpha虫的催化,它们能在孵化后的一千秒内立即投入战斗。 育婴室的大门牢牢关闭着,除了负责它的alpha虫以及女王以外没有生物能够简单地打开它——除非使用暴力。 灰色的精英机甲将脚底吸附在虫巢坚硬的地面上,元培枝先使用共振音叉敲击大门脆化虫蜡,而后用电浆炮彻底轰开了大门。巨大的气流从控制室中喷出,元培枝丝毫不顾气流的影响冲进育婴室中。 虫族的成年个体能够在真空环境中生存十几日,只有变态发育之前的幼体才时时离不开氧气,所以虫巢一般只有女王的产房和育婴室里能保存氧气。 育婴室里面的可见光谱极其微弱,但机甲能够识别更大范围的光谱,在雷达的辅助之下,元培枝一眼“看”清了其中的场景。 这是一个很典型的虫族“育婴室”,密密麻麻的虫卵和虫茧吸附在整个空间的壁上,第一眼便足以给人造成极大的不适。 当然,久经沙场的士兵早已对此见惯不怪。 育婴室里的氧气急速流失着,绝大部分的虫茧已经孵化,即便没孵化也受到了虫茧的保护。但略显“稚嫩”的虫卵显然承受不住这剧烈的气压变化,不一会儿就开始爆裂开来,虫族幼年体混合着汁水在微重力的虫巢中四处乱飞。 虫族早产的幼年体更似人类胎儿,导致这副景象看起来仿佛地狱一般。没有外骨骼的保护,幼虫没有办法抵御真空,所以在育婴室的氧气耗尽之时它们会立即死去。 元培枝没有去管这些爆破的虫卵,操作机甲环绕育婴室穿梭飞行,以提高雷达的扫描精度。 虽然暂时没能发现alpha个体所在,但她知道对方一定就在就在育婴室内,掩藏在这些虫茧丛林中,暗中伺机而动。 可就在她逐渐勾勒出育婴室大致轮廓时,一种熟悉感突然涌上心头。 元培枝没来得及细想,机甲视界内突然出现的一抹红光打断了她的思绪。电光火石间,一段带着强烈情绪的回忆陡然涌入了元培枝的脑海,一直以来都精确到完美的操作因此出现了细微的偏差。 就在此刻,育婴室中剩下的那些虫茧突然蠢蠢欲动,顶端几乎都在同时突然开裂,里头抱成一团的完全体虫族如同黑色的种子一般,朝着元培枝喷射而出。 alpha虫终于找准时机,孵化虫茧发动了进攻。 还未完全舒展开身体的虫体雨点般冲向机体,元培枝仗着已经刻进本能的战斗反应在第一时间开启了能量护罩。 最先撞上护罩的虫子瞬间蒸发,元培枝赢取了几个毫秒的时间,操作机甲闪开了密集的攻击。护罩极其消耗能量,经验丰富的士兵绝不会时时开着护罩。幸好刚从茧中孵化的虫族还没什么战斗力,元培枝不仅轻易避开了撞击,也趁此机会锁定到了alpha虫的踪迹。 alpha虫比beta虫更加高大健硕,几乎与六米多高的精英机甲一般大。它先前匍匐于虫茧之间,在虫蜡的掩护之下隐匿身姿,但孵化虫茧的信息素彻底暴露了它。 机甲连续几个变向,掌心的等离子光束也在这高难度的变向中朝着alpha虫射去。 元培枝仗着丰富的战斗经验操作机甲抵消电浆炮的后坐力,在电浆炮发射的瞬间,机身也随着这道光束直追alpha虫而去。 已经发育成熟的alpha虫不是一发电浆炮能杀死的,接下来的战斗进入了士兵们最熟悉的肉搏阶段。 电浆炮将巨大的虫子击飞,alpha虫重重地撞击在了虫巢巢壁上,压碎了一堆虫卵。 它的反应极其迅速,在接触的瞬间借着巢壁弹身而起。元培枝操作着机甲紧随而至,但alpha虫并未选择与她正面对决,反倒朝着另一个方向跳去。 元培枝原以为这又是一只已经懂得战术周旋的alpha虫,然而下一刻她就知道,对方并不是为了躲开自己的攻击,而是为了保护那悬挂于育婴室最中央的虫茧。 与其他虫茧不同,这颗虫茧的体型不仅比虫卵还小,而且散发着红光。不管是纯粹的虫茧还是包裹人类的食茧,温度都很低,在机甲的视界中完全不足以呈现出这样艳丽的色彩。 元培枝记忆中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 虫茧在巨大的气流中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随刻都会顺着气流飞出育婴室一般。那只alpha虫在本能的催动下,奋不顾身地朝着虫茧扑去。 不! 元培枝下意识地无声呐喊,就在alpha虫的双爪即将碰触到虫茧的瞬间,灰色机甲突然“闪现”到了它身前,将它狠狠击飞。可她没有乘胜追击,反而也朝着那颗虫茧扑去。 甚至,此时此刻的她看起来比alpha虫更没有理智,因为她在战斗状态中打开了机甲的回收舱,企图将那颗虫茧收到机甲内。 这是最愚蠢的新兵都绝不会犯下的错误。 alpha虫背部的倒刺此时完全竖起,踩着巢壁“愤怒”地扑向了元培枝。 为了腾出手,元培枝已经将共振音叉插回插槽中,此刻面对alpha虫的进攻,她只能使用机甲掌心的电浆炮来阻挡它的靠近。 而另一只钢铁巨手,此时正小心翼翼地摘取着悬挂在巢壁上的虫茧。 就在她几乎要成功摘下虫茧之时,元培枝突然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没有任何犹豫,她立即关闭了电浆炮并朝着虫茧扑去,以背对着alpha虫的姿势将虫茧紧紧地搂在了怀中。 下一刻,alpha虫的身躯就在自爆的火光中四分五裂,蒸腾消失。 巨大的爆炸在育婴室中掀起了一股冲击波,灰色的机甲一边牢牢地保护着虫茧,一边艰难地在乱流中向外缘飞去。 元培枝完全没有顾及身后的情况,低头朝怀中的虫茧看去,只见厚厚的茧壳已经裂开了一道裂缝,淡金色的透明汁液正疯狂地向外涌出。元培枝以最快的速度将虫茧放入回收舱中,几近于慌乱地扫描着虫茧中生物的生命体征。 alpha虫死亡,照理说第一时间要进行讯通测试。然而这一次,她的心思已经完全只在这颗茧中。 “幸竹……” 元培枝可以憎恶世界上所有的虫族,唯独这一个是她拼尽所有也要保护的。 虽然不知道提早了两年的相遇会对她们的将来产生什么影响,但元培枝此时唯一希望的只有茧中的生命能够平安。 因为,这是她的幸竹。 第3章 收养 十六岁的少女拥有一头濡鸦般的长发,白皙的皮肤在蓝黑色军装的衬托下显出一种透明的质感,深刻的五官还带着少年人的稚嫩,然而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瞳仁中却是深不见底的深沉。 元培枝此时正襟危坐在一名中年男性面前,美丽的脸庞上是严肃与凝重的神情。 “……好了培枝,不要太难过,那并不是你们的错。”第一军团军长王猛看着她默不作声的样子,和蔼地安慰道,“我们收到消息的时间太晚了,那是没办法的事。至少你让他们不用葬身虫腹,可以回到亲人身边安葬。而且还有那个奇迹一般的孩子……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 突击营以最小的伤亡,最快的速度结束了战斗,然而遗憾的是,那些被掳走的人类已经全部死亡。 这次行动的起因是一艘采矿船被虫族劫持,突击队除了捣毁中转站回收采矿船外,也必须尽可能地解救人质。 食用人类是虫族女王的特权,所以在运送到母巢之前虫族会使用它们的方式——包成食茧来对人类进行保鲜。如果能够在十万秒内解救出来,他们就还有活下来的可能。 只可惜不是这一次,按照死亡时间推算,元培枝接到命令时这些人就已经全部死亡了。 至于那奇迹一般的孩子,根本不是他们此次的目标。 “我明白……” 元培枝低声应答着,语气似乎有些消沉,王猛见她仍闷闷不乐,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这是他见过最优秀的机甲操作者,毫不夸张地说,她的操作技巧已经超过了帝国大多数知名将领。即便元培枝身份敏感,王猛也不希望她的才能被埋没,所以将元培枝一路破格提拔到了突击营营长的位置。 可这担子是不是还是太重了呢?就算再怎么天赋异禀,她也不过是个孩子。 “这次的子巢属于a级,你们出色地完成了任务,除了既定的分成以外我再给你们营放两天假,你们好好休息吧。” 人类对于虫族来说是一项不可多得的美食,虫巢以及虫族本身对人类来说则是更宝贵的资源。正是多年来对虫族的研究,才使得一开始兵败如山倒的人类慢慢扳回了局面。 在夺下虫巢之后,后勤部队会仔细地整理清算虫巢,换算成能量币以后按比例给每位参与战斗的士兵发补贴。 这是明文规定的,所以比起钱来那两天的假期更为珍贵。 “谢谢将军。” 元培枝感谢完王猛后没有起身,王猛见她一脸欲言又止,疑惑问道:“怎么了,你还有什么事吗?” “我想谈谈关于那个孩子的事。” 王猛一脸惊讶:“孩子?你是说这次行动中救下来的那个孩子吗?” “嗯。” “她现在怎么样?有找到她的亲人吗?” “她还没醒,根据指纹信息显示,这孩子没有在帝国信息库里登记过身份,可能是没回过蓝星的移民或者流民,我想应该很难在短时间内找到她的亲人。” 由于和虫族的战争,人类之中不乏因此成为孤儿的孩子。帝国有比较完善的福利机制,并不需要士兵去操心。 王猛察觉出了元培枝对女孩的过度关心,不禁升起一股担忧:“培枝,她在福利院会得到很好的照顾。” “我知道,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收养她。” “你……想收养她?”王猛见她面色坚毅,语气笃定,担忧之情愈发浓重,“因为她是唯一的幸存者吗?培枝,你才十六岁,连自己都需要监护人……” “军队里没有未成年,我知道自己没办法在法律意义上收养她,但只要她在蓝海空间站生活,我就可以照顾她……毕竟,我就是这么过来的。” 王猛先是一愣,而后脸上露出了一丝哀伤。 他应该明白培枝为什么想收养这个孩子的,毕竟他特地找培枝谈心就是因为这次事件与她四年前的那场经历太过相似。 元培枝的母亲曾是王猛的长官,也曾是帝国最耀眼的明星,现在的元培枝简直就像是她母亲翻版一般。元培枝12岁那年她的母亲被卷入了一场叛国案件中,一家人为了接受调查乘坐飞船返回蓝星,飞船在中途受到虫族袭击,整船人最后只有元培枝活了下来。 元培枝的父亲是皇族的旁系支脉,她本该继承父亲的子爵爵位与不菲的遗产,但因元培枝母亲的案件,皇帝扣押了她所有家产。要不是军方给了那帮贵族压力,他们甚至想对元培枝赶尽杀绝。 帝国虽然承诺会在调查清楚事情的真相后将爵位和家产归还元培枝,但自那之后这件事就石沉大海。 曾也有亲戚表示想要收养元培枝,但她拒绝了所有人,选择就读蓝海空间站的全寄宿制军校。 蓝海空间站位于距离蓝星一百万公里的蓝海小行星环,在人类接连放弃三道星链之后这里成为了守护蓝星的最后一道防线。蓝海军校的学生有不少都是士兵遗孤,早早地接受战争的洗礼,从入学开始就已经算是军人。 王猛虽然没能收养元培枝,但一直十分关照她,她如今似乎就是想效仿这样的做法来照顾小女孩。 “等等,这件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更不是心血来潮就可以做下的决定。各种麻烦的手续暂且不谈,你有想过那个小女孩的意愿吗?还有,你时常要参与任务,又哪里有精力——” “孩子醒了之后,我会询问她的意见。”元培枝极力掩藏着声音中的情绪,没有人知道,她究竟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抑制住自己的激动之情,“在财力方面,我已经完全有能力多照顾一个孩子。至于我出任务的时候,家用机器人会照顾好她的。” 元培枝虽然没能继承父亲的家产,但军队给她发了一笔抚恤金。而且她很早就开始在前线战斗,也攒下了不少钱。 王猛伸手揉了揉额角:“培枝,我知道你在那个孩子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但我不希望你心血来潮。她是一个孩子,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没有把后面更难听的话说出口,但元培枝已经理解了他的意思,毕竟她十分了解王猛。 王猛怕她将元幸竹当作填补伤痛的工具,而且事实上,重生之前的她确实是抱着相似的心情收养了元幸竹。 但这次不一样,她只不过是在做自己注定要做的事。她必须保护幸竹,因为没有她的掩护,随着战争的推进幸竹的身份很快就会被发现。 “我知道,”在重生之前,元培枝很不喜欢撒谎,但这一次,为了保护自己最珍视的人,她愿意说一千句一万句谎话,“王叔叔,我并非心血来潮。如果那个孩子不愿意,我也绝对不会勉强她。只是……我有时候也希望家里能有个人等我回去,希望自己也能有个牵挂的人。” 她露出一丝苦笑:“我或许确实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但我希望给予一个孩子幸福难道也是一种错误吗?” 王猛望着元培枝久久没有言语,元培枝目光坚定,神情恳切地回望着他。 “王叔叔,我只是想恳求您,在找到她亲人之前的这段时间不要将她送到孤儿院,而是交由我来照顾。” 王猛最终叹了一口气:“好吧,但你要接受全方位的审查,以证明你能好好照顾她。” 元培枝此时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元培枝确实已经做好准备,不如说从四年前重生那刻开始,她就一直为此做着准备。虽然比她预想的提早了两年,但这并不妨碍她的欣喜。 元培枝离开指挥部后径直去了医院,结束任务后的这两天元幸竹一直被安置在这里。 “欢迎来到蓝海医疗服务中心第一总院,这里是1013号机器人为您服务,请问——” 元培枝做了两个手势直接跳过了医疗机器人的开场白:“第一军团333突击营营长元培枝,访问对象,304号房。” “声纹、瞳纹匹配,请元少校跟我来。” 如今机器人已经承担了大多数基础性的工作,除了前线保留了不少战地医生以备不时之需以外,蓝星上的医院都只有最低限度的医务人员。 即便是蓝海空间的医院,机器人也承担了大部分工作——这是元培枝能隐瞒住元幸竹身份的原因。 带回元幸竹的那一天,她黑了医院的光脑,修改了元幸竹的体检报告。虽说如今就算检查到异常也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这份异常报告在将来会成为元幸竹身份最大的把柄,她要尽早断绝后患。 服务机器人很快将元培枝带到了304病房,元幸竹依然处于昏睡的状态。元培枝打发走机器人,坐到床边静静地望着那张熟悉的脸。 女孩看起来不过十岁左右,拥有一头浓密的白金齐耳短发,由于皮肤过分白皙,她的唇瓣呈现出一种猩红的艳丽,为那张纯洁美丽的稚嫩脸庞添上了些许浓艳。 女孩安静地躺在洁白的病床上,仿佛只是熟睡了一般。 元培枝望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良久,终于缓缓伸出了手。 那双纤细修长,以稳定著称的手罕有地出现了一丝颤抖。没能重生在父母死亡之前,元培枝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好好保护元幸竹。可当命运提早到来时,她难以避免地出现了一丝近乡情怯的恐惧。 心底某个角落,那个她埋藏已久的秘密突然又开始折磨起她来。 元培枝的指尖在离那只小手咫尺之距时停下,脑海中闪现过某些她极力想要忘却的画面阻止了她的行动。 这样真的好吗? 她不想与幸竹为敌,所以就算不是这一次,将来也一定要将幸竹带回来。可身处人类世界对幸竹来说也是一种危险,只有将她留在身边才能好好保护她。 可是……可是元培枝不愿再重复以前的错误,除了排除他人的威胁以外,她也必须纠正自己曾对幸竹犯下的过错。 第4章 回家 就在元培枝胡思乱想之际,元幸竹的口中发出了一声低吟。 “幸——” 元培枝面色一喜,几欲脱口而出呼唤她的名字。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在元幸竹眼中两人如今是第一次见面,又硬生生吞下了剩下的话语。 现在不是想那些事的时候。 元培枝努力撇开了消沉的想法,将注意力放到眼前的孩子身上。这一次,她毫不犹豫地握住了女孩的小手。 当初遇到元幸竹时元幸竹恰好孵化,她阴差阳错地将元幸竹当作被食茧包裹的人类俘虏解救。不同于这次,那时她经历了很长一段思想斗争才收养了元幸竹。 如今两人提早相遇,元培枝唯一担忧的是没有完全孵化会不会对元幸竹的身体产生什么伤害。 “嗯……” 女孩似乎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卷翘的金色睫毛轻微地颤抖着,脸上神情痛苦。 “不要着急,”元培枝一边确认着体征监测器的情况,一边轻轻抚上了女孩的额头,“不要急幸竹,师傅在这里。” 察觉到她还没有清醒,元培枝终于将之前没说完的话说出了口。 虽然不是医生,但帝国士兵都要学习基础的医学知识。元培枝作为近些年最优秀的机甲操控者,不仅精通光脑,也有着非常丰富的战地医疗经验。在医疗机器人的帮助下,她可以完成大部分外科手术。 她已经判断出元幸竹迟迟未醒的原因是太过虚弱,亚人继承了虫族的顽强生命力,但在卵和茧的状态下十分脆弱。元幸竹的生命体征看起来十分平稳,但提早孵化很可能导致她的身体没能完全发育。 没有“蜂王浆”的情况下,只有一种方法能促进亚人的进一步发育。 元培枝听着女孩微弱的呻·吟,思考片刻后挽起了袖子。修长的手腕上,青紫色的血管若隐若现,元培枝取出随身携带的多功能刀具,毫不犹豫地在白皙的皮肤上划开了一道口子。 只有在食物充足的情况下亚人才会进一步发育,这是她们刻进基因里的本能。任何人造的营养物质都无法启动这组基因密码,唯有“蜂王浆”或者最高级的食材——人类的血肉才能做到。 元培枝并非第一次做这种事,在鲜血滴下来之前非常熟练地将手腕抵到了女孩的唇瓣之间。 血液的效率会低一些,但同样管用,女孩在嗅到血腥味的第一时间就凭借本能吸食起来。 她似乎是饿坏了,在意识完全没有清醒的情况下狼吞虎咽,元培枝脸上却渐渐露出了笑容。 只要有对食物的渴望,亚人强悍的身体会让她慢慢好起来的。 “好了,不能再喝了。” 元培枝按照过往的经验计算着元幸竹的饮用量,等感觉到差不多时准备抽出手腕。但昏迷中的元幸竹显然没能抵御“美食”的诱惑,而且因为恢复了一些体力,竟然无意识地抱住了元培枝的手臂,口中紧紧咬着手腕不放。 元培枝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捏住了元幸竹小小的下颌。 “你现在不能喝太多。” 明知元幸竹如今不可能听得懂,甚至可能听不到,元培枝却还是耐心地解释安抚着。 她等这一刻实在太久了,久到以为自己会支撑不下去。 “唔……” 元培枝有些强硬地抽出了手腕,用急救胶带处理了伤口。女孩受了委屈般,口中发出微弱的嘤咛,眼角也落下了两滴泪水。 元培枝俯身正打算帮她擦去眼泪,却在这时陡然撞进了一双红宝石般的瞳眸中。因为体内难以合成黑色素,元幸竹的皮肤与发色都异乎寻常的白,瞳仁自然也呈现出血液的颜色。 第一代亚人的身体或多或少有着某些缺陷,元幸竹的白化病也是其中之一。不过黑色素对虫族的oga个体来说并没太大的意义,反倒让她成为了第一代亚人中唯一的幸存者。 女孩怔怔地望着元培枝,沁满泪水的瞳仁似乎全是懵懂与迷茫。虽然身体看起来像十多岁的人类,但元培枝知道元幸竹此刻的心智与刚出生的婴儿没有分别。 “你醒了?” 元培枝试图用最轻柔的声音安慰元幸竹,但嗓音中包含了连她自己也无法忽略的颤抖。 亚人有印随行为,所以当初元幸竹时刻黏着她,她也因此收养了元幸竹。可明知如此,此时此刻的元培枝仍止不住紧张,因为元幸竹对她来说实在太重要了。 元幸竹圆眼微睁,还带着血迹的唇瓣微微张合着,却没发出一点儿声音。 元培枝轻柔地擦去了她唇瓣上艳丽的血色,不着痕迹地掩盖了她刚刚喝过血的事实。 “我是第一军团333突击营营长元培枝,你叫什么名字?” 元幸竹轻轻舔舐了一下唇瓣,眉心微微聚拢,显现出一丝不解的神色。 元培枝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神情她十分熟悉,元幸竹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唯有在她面前才会露出几分情绪。 “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 在元幸竹有能力承受真相之前,元培枝打算将亚人这件事彻底隐瞒下来,所以即便是对着当事人,她也要演完全套的戏。 不过元培枝没能说完话,元幸竹突然伸出手臂抱住了她的脖颈。很难想象一个刚从昏迷中醒来的孩子能有那么大的力道,不过对亚人来说这种事并不稀奇。 元幸竹紧紧搂着元培枝,像是怕她突然消失了一般。元培枝先是微微一惊,而后很快回抱住了元幸竹,并且温柔地拍抚着她单薄的背脊。 “怎么了?不要害怕,这里没人会伤害你。” 元培枝说着安抚的话语,心中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印随行为果然起了作用,至少收养幸竹不用担心她本人的意愿了。 元培枝很顺利地“领养”了元幸竹,并且因为她“失忆”且没有身份信息,正式为她登记了元幸竹这个名字。 印随行为让元幸竹对她表现出强烈的依赖,加上王猛的关照,审查组并没过分为难元培枝,相当于只走了一个过场。 在医院又观察了两天之后,元培枝将元幸竹带回了家。 “幸竹,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尉官级别的军官能拥有单独的宿舍,像元培枝这样年轻有为的少校,军队会为其提供一套面积不小的独立公寓。事实上,元培枝在寸土寸金的空间站里还拥有一套独栋排屋,是她母亲留下的资产,被她拿来出租了。 元幸竹还没完全学会走路,元培枝抱着她,为她介绍自己的住所。元幸竹靠在元培枝的肩头,怯生生地打量着玄关,恰在此时,一只圆筒形的管家机器人领着一群形状各异的家政机器人迎了出来。 “小姐,欢迎您回家,您是要先吃饭、先洗澡还是先——” “安德鲁,开始添加使用者身份验证。”元培枝打断了管家机器人的话,“冷酷”道,“还有,不要再使用那些你从电影里学来的台词了。” 半人多高,被称作安德鲁的圆筒形机器人微微仰了仰它半球形的脑袋,“视线”落在了元幸竹的身上。 “哦,这位一定就是您说的幸竹小姐,非常荣幸为您服务。” “幸竹目前听不太懂通用语,”元培枝抓着元幸竹的手摁到安德鲁大脑袋的屏幕上,“之后你要多教教她。” “遵命,我亲爱的、敬爱的、可爱的主人,安德鲁一定尽心尽力地教导这位犹如天使般美丽的小主人。” 安德鲁吐露出了一连串带着电子音的浮夸之词,一双器械手温柔地包裹住了元幸竹的小手。 事实上,如今已经能做出外形非常像人类的仿生人,但安德鲁在设计上沿用了非常古老且经典的一代设计。它是由元培枝的母亲亲自“调·教”过的智能机器人,在性能方面,它能堪比任何一台最先进的人工智能,只可惜“性格”上略有缺陷。 “安德鲁,我对你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要教坏幸竹。” “安德鲁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晚餐是由厨师机器人做的,虽然没有人类烹饪的食物那么有“人情味”和“烟火气”,但相较于营养剂以及完全流水线化的食品,这已经算得上相当不错的选择。 在人工费日益昂贵的如今,任何手工制品都算得上是奢侈品。 元幸竹对人类的食品接受度很高,不过还不怎么会用餐具,元培枝耐心地教导她,甚至不嫌麻烦地亲自给她喂食。 “东西要慢慢吃,汤有点烫,你慢点喝。”她一边喂元幸竹吃饭,一边教她餐具的使用方法,“调羹要这样握,是不是很简单?” 元培枝知道元幸竹有很强的学习能力,所以无论是教她说话还是做事都没特别照顾她。元幸竹眯着眼懵懂地望着元培枝,慢慢咀嚼着她喂过来的食物。 “没关系,你慢慢就能听懂了。” 元培枝笑着擦了擦元幸竹的唇角,脑海中不经意地又回想起了重生前的事。事实上,一开始时她对元幸竹并不亲近,因为称得上苦大仇深的身世,她那时候沉默寡言且对人疏离。 幸竹后来养成冷淡的性格,或许也和她有关。 重活一世,元培枝如今的心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再次没能救下家人确实让她痛苦了很长一段时间,但另一方面也更坚定了她要好好爱护元幸竹的决心。 这一次,她不仅要改变自己与人类的命运,保护那些逝去的朋友,也要给予幸竹更多的关心与宠爱。 如果能更早一些开始关心她,如果能给她足够多的关爱,如果能更加了解她,那些错误一定可以避免吧? 第5章 交易 “好了幸竹,举起手来。” 元幸竹刚洗完澡,皮肤粉红,身上还散发着热热的水汽。 元培枝这几天一直都是亲力亲为地照顾她,包括洗澡。虫族对水的需求很低,倒不是他们不喜欢水,同作为碳基生物,水对他们来说也是生命之源。 只是作为在宇宙中游荡的种族,水对虫族来说是稀缺资源,能够肆无忌惮地使用水的只有他们的女王。亚人大概是受此影响,大部分都很讨厌洗澡,元培枝不得不亲自教导元幸竹如何清洗自己。 元幸竹还不会说话,大多时候听元培枝说话也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样,不过因为被照顾了两天,她大致明白元培枝要做什么,所以很乖地抬起了手。 作为亚人,元幸竹有着极其突出的美貌,即便还只是一名孩童,此时也已经初现端倪。而作为白子,这份美貌更套上了纯洁的象征,这导致元幸竹后来在军中有了“雪天使”的美称。 当然,此时的她还只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元培枝为她套上了一条印着卡通图案的睡裙,配上白金色的短发看起来犹如一个可爱的洋娃娃。 元培枝在接元幸竹出院之前就去给她买了全套的衣服,有过重生前的经验,这一回她再也不会手忙脚乱。 “以后你要学会自己穿衣服。” 元培枝轻松抱起她单薄的身躯,虽然登记的年龄是十二岁,但元幸竹的身形比起十二岁的人类要瘦小不少。元培枝故意将年龄尽量说得大一些,因为亚人的成长非常迅速,不用四五年她们就可以进入成熟期。 所有亚人成熟体都属于oga个体,并且具有能与人类繁衍后代的能力。元培枝上一世直到最后才知道,皇室以及帝国高层早已被亚人渗透。 元幸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元培枝肆意地笑了起来。 “那就好,我们去睡觉吧。” 人的经历一旦足够丰富,或多或少都会变得豁达起来。重活一世,元培枝的性格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如今的她也学会了享受生活、结交朋友以及表达感情。 元幸竹搂着元培枝的脖颈点了点头,依恋之情溢于言表。 元培枝只觉得胸膛仿佛被煨热一般流淌过一阵暖流,虽然还完全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能重生,但只是感受到这一刻她就已经要热泪盈眶。 一开始,她甚至怀疑重生前的记忆不过是一场梦,但那些清晰的、深刻的回忆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她真的经历了一场不算漫长的人生。 前世种种历历在目,元培枝有愤懑、有悲伤、有悔恨。她苏醒的时间点恰好在全家遇袭之后,那一刻她几乎心灰意冷,只想逃离那场看起来辉煌实则小丑般的命运。 可人类与虫族的战斗没有一个人类可以幸免,元培枝想到了含冤而死的父母,想到了人类种族的存亡,想到了那些枉死的好友,也想到了元幸竹。 她到底还是走上了一条相似的道路,但这一次,她希望可以通过自己的手改变那注定悲剧的结局。 她比重生前更快获得了晋升,比重生前更早遇到了幸竹,一切都仿佛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可是她依然没能找到陷害以及袭击父母的幕后真凶,重生前的沉冤得雪不过是别人的弃车保帅,至于皇室与那些背叛者的阴谋,她更是连冰山一角都还未曾触及。 就在元培枝陷入深思之时,一只微凉的小手抚上了她的眉头。 元培枝惊讶地看向怀里的孩子,只见元幸竹正担忧地望着她。 “对不起幸竹,让你担心了。”元培枝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我没事。” 元幸竹似乎已经明白笑容的含义,学着她的模样也露出了一个微笑。 元培枝有些欣慰也有些感慨,重生之前她和元幸竹一直都不算亲密,她工作很忙又觉得当师傅应该严厉一些,幸竹则自小性子冷淡,两人都不怎么会表达关心。 尤其是元幸竹分化成oga以后,她为了避嫌单独给对方配置了一套公寓,两人连见面的次数也变得很少。 直到后来那次意外…… 元培枝发现自己再次不可遏制联想到那段禁忌的回忆,连忙摇了摇头。 那不过是一场意外而已,现在已经全部重头来过,她相信自己不可能再重蹈覆辙。 元培枝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孩子,冰肌玉骨的小人儿脸上还是十足的稚气与懵懂,她的心渐渐放回了原处。 公寓两室一厅,元培枝已经给元幸竹收拾好了房间。她将元幸竹安置到床上后准备离开,元幸竹却拉着她的手面露不舍。 “怎么了,在医院的时候不是可以一个人睡吗?” 元幸竹没有说话,只是神情不算丰富的脸上显出一丝祈求。亚人都是极其美丽的生物,她们通常拥有着人类无法企及的美貌,尤其在成年以后,她们可以使任何alpha都为之神魂颠倒,没有人能拒绝她的请求。 元培枝也不能,至少对元幸竹不能。 她在床边坐下,握着元幸竹的手温柔道:“那我等你睡着了再走,好不好?” 元幸竹似是听懂了她的话,带着乖巧的笑容闭上了眼睛。 如今人类与虫族的战斗并不频繁,在人类拼死抵抗之后,虫族的母巢退到了至少一千万公里以外的空间。 不过在人类经常活动的区域内,仍然有至少几千只子巢在活动,他们以狩猎矿船,搜寻情报为主要任务,军队的日常任务是尽可能地驱赶剿灭这些子巢,以保证人类飞船的安全。 双方都暂时没打算发动一场大规模的战争,保持着某种微妙的平衡。 元培枝所在的突击队是机甲部队中最精锐的一支,通常都处于训练待命的状态,时而维持一下空间站的治安。只要一有任务,他们面对的都是最危险的战况,最艰巨的任务。 蓝海基地几乎完全受军队控制,生活在这里的人有60以上都是军方的人,剩余的40包括基础服务人员、能量矿场的工作人员以及集中在空港的暂留人员。 蓝海小行星环一共有五处空港,作为飞船最后一处安全补给站,虽然面积只占了蓝海基地的20左右,但人员构成极其复杂。除了正经的采矿船以外,这里还经常停泊一些雇佣军飞船、走私船甚至是海盗船,人员运输机是其中最不起眼的船种。 通常情况下,军队不会去管那些鱼龙混杂的飞船,甚至允许士兵与他们进行一些交易。但如果这些人敢在空港闹事,军方绝不会心慈手软。与基地其他部分不同,负责空港治安的是军团中最精锐的突击队,元培枝除了突击营营长的身份以外,同时也是空港一区的防卫长官。 这是她积极争取来的职位,因为在军队里想要通过其他方式获取信息,这是最快捷有效的途径。 “亲爱的长官,我没听错吧,您说您需要‘虫族神经网络屏蔽器’?”一名留着大胡子,脸上有显眼刀疤的中年男性一脸惊奇地问道,“这种东西不应该都在你们军队里吗?” 他的对面坐着一名身形纤瘦,穿着蓝色工装的人,两人坐在光线昏暗的酒吧角落,这人又使用了光学迷彩,所以大胡子至今还搞不清楚他的身份,甚至不清楚他是男是女,长相如何。 但大胡子非常确定他是军方的人,因为只有军方的人来他这里做交易才会谨慎地遮掩身份。 “如果我能拿到,就不会到你这里买了。” 被笼罩在光学迷彩中的人声音也经过了处理,被转换成了电子合成音,这不仅能掩盖声纹而且能尽量不透露情绪。 “价格好商量,我想尽快拿到。” “长官,您不会是想钓鱼执法吧?” 虽说现在的军队大概率不会多此一举,但生性谨慎的大胡子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屏蔽器是军工品,理论上军队掌握着所有渠道。可能外流的方式只有三种,军队内部走私流出,宇宙海贼袭击军队飞船缴获,以及战场清扫者有幸捡漏。 “我没有这么无聊。” “说的也是,”大胡子讪笑着喝了一口啤酒,脑子飞快转动起来,“我确实能搞到屏蔽器,不过和军队的最新型号没法比,而且价格也有点……” 虽然稀少,但屏蔽器不是什么大范围杀伤性武器,一般情况下也只有直面虫族作战的最前线士兵需要使用,所以在黑市上的流通价格并不高。 只不过对方看起来很着急,大胡子不介意在这时候敲上一笔竹杠。 身穿蓝色工装的人将一块瓶盖大小的金色圆币放在桌上:“这是定金,拿到货物后付你另一半。” 那是一个能量币,其价值就来源于本身。圆币正面印刻着帝国军工出产的字样,是不含任何杂志、最精纯的he-3,整整100克,通过最先进的压缩技术浓缩在这一个小小的圆币中。 蓝星如今使用的货币体系以核聚变的主要燃料he-3为本位,帝国发行通用货币,大多数平民也使用通用货币来结算。但在黑市或者更准确地说在宇宙里,能量币要受欢迎得多,尤其是军方出产的能量币。 飞船、机甲、挖矿机等一切使用核聚变引擎作为动力的机械,都可以直接用它作为能源,因为有着便携且稳定的特点,极其受亡命之徒的喜爱。 在黑市中,一枚能量币至少等值于五万通用币,一般的成交价格都在五万五以上,还时常有市无价。 大胡子能断定这人是军官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总是使用能量币来交易。 一个屏蔽器最多也就值五万通用币,两个能量币净赚六万,这可比他酒吧正经营业一个月的利润还高。 “哈哈,你放心,”大胡子摸了一把乌黑的络腮胡,伸手去抓桌上的能量币,“三天,不,两天,两天之后在这里交货。” 两人约定好下次交接的暗号和时间,之后军官就通过暗门匆匆离开。 大胡子酒吧是空港众多情报站之一,很多人都在这里贩卖购买情报或者走私用品,只要有钱,你甚至可以在这里□□或者雇佣海盗。 元培枝轻车熟路地躲过了监控,解除身上的光学迷彩之后,她摇身一变成为了正在一区巡逻的长官。 第6章 挑衅 又少了两个能量币。 元培枝看了一眼终端上的个人资产情况,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898个能量币以及10万通用币足够一个普通人活几辈子,但对元培枝来说这些还远远不够,因为炽天使级机甲的保证金需要5000能量币。 元培枝如今使用的是能天使级精英机,虽然知道除了自己以外没人能驾驶猩红撒拉弗,但元培枝还是迫不及待地想与自己的专属机甲相聚。 上一世死亡后她曾以意识的形态存在于猩红撒拉弗之中,这让她有种自己和它已经融为一体的错觉。 “哎呦,这不是元少校吗?不知道今天吹得哪阵风,竟然能让您亲自来一区巡逻?” 就在元培枝计算着按目前的状况多久才能攒够钱的时候,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中。 元培枝不用扭头就知道那人是谁。 “林上尉,你今天休息吗?” 林寻,二十六岁,beta,第六军团第三师322营的副营长,上尉军衔,蓝海空间站第一基地第三区负责人。 他同时也是蓝海帝国皇室分支林文男爵的第二个儿子。 从上一世开始,他就对元培枝有很强的竞争心里,不过那时候元培枝一心与虫族战斗,并没在意军队中其他人的针对,等回过神来这些人都已经成为她或直接或间接的下属,她自然更没心思去在意。 元培枝对林寻最深的印象是他的结局,他在那场与虫族惨烈的战斗中阵亡。 不同于前世,现在的元培枝对周遭所有人事物都多留了一个心眼,也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被林寻针对。 她无意间两次抢了林寻的军衔晋升资格,而且因为林寻的父亲是个坚定的保皇党,两人的立场也有不同。 元培枝是有史以来最快从蓝海军校毕业的学生,也是近百年晋升最快的士兵。除了一些贵族的荣誉军衔以外,她是第一个以十六岁的年纪达成少校军衔的人。 不止是王猛,军方整个上层都非常重视她,即便还有她母亲的案子没查清,军方也一力将她保了下来。 因为与虫族的战争,军队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权力,这自然引起了皇室与政府部门的警惕,因而也越发卖力地往军队安插自己的人,林寻就是其中之一。 他本身有着不错的内禀属性与战斗技巧,却因为身份敏感被安排在了第六军团。 第六军团由宇宙军与蓝星驻军联合管辖,只负责空间站内的巡逻,使用的大天使级机甲只能执行一些简单的地表任务。 林寻心高气傲却又没办法对抗整个军方的意志,自然把矛头指向了元培枝这个出头鸟。 “呵,哪有那个闲工夫,我在追捕一群宇宙海贼,这不恰好看到了元少校,所以过来打个招呼嘛。” 林寻有着不错的相貌,身高与元培枝差不多,但因为眉眼间带着一股傲气,总给人一种目中无人的感觉。 “人抓到了吗?” 元培枝并不担心是自己的事被林寻发现了,因为她掌握着可以避开所有监控的方法。不过说到宇宙海贼,元培枝产生了一些兴趣。因为通常情况下他们来空港都非常“遵纪守法”,没发生什么大事军方不会抓捕他们。 更为重要的是,海贼们离开空间站一定会通过空港,如果是紧急情况,她这个第一空港巡逻队队长理应接到通知。 林寻一脸遗憾地摊了摊手:“被他们跑了。” “我能问问是因为什么事吗?” “我也不知道,上面有时候下命令可不会交代理由。”林寻态度敷衍地带过了这个话题,“我听说元少校收养了一个小女孩,有这回事吗?” 元培枝在军队里算是风云人物,一举一动都受人瞩目。□□并不是小事,经过这么些时间的传播,林寻会知道一点儿也不奇怪。 “算是吧,我只是在她找到亲人之前照顾她而已,没在法律意义上收养她。” “这不是当然的吗,你自己都没成年。”林寻嗤笑一声,有种在说“黄毛丫头”的感觉,“不愧是近百年来的第一天才,已经有余裕养孩子了,让我们这些老人情何以堪啊。” 要不是元培枝有着三十多岁的灵魂,倒也不会嫌他倚老卖老,只不过如今人类的平均年龄都超过200岁,这十岁的差距也着实微不足道。 “林上尉明明也还很年轻。” “哼,和你怎么比?十六岁的突击营营长,不久前又捣毁了一个a级子巢,并且收回了采矿车,这一趟至少能得到600以上的能量币吧?” 要不是必须得准备机甲的押金,元培枝对金钱其实并不敏感,不过林寻对金钱十分执着这点她倒一直深有体会。 一开始,她觉得这很不符合林寻男爵之子的身份,但后来经过同僚的科普终于明白了这之中的缘由。 林文男爵是个极度保守的人,林寻作为次子不仅无法继承爵位,而且连财产都少得可怜。如果换算成能量币,大概也就1000左右,这也是他进入军队的原因。 可是因为保皇党男爵之子的身份,他一直都没办法参加狩猎子巢的任务,拿了五六年的死工资,会眼红元培枝也就合情合理了。 “奖金还没发下来,我不太清楚。” 元培枝想要跳过这个话题,林寻却不打算放过她。 “元少校执行过那么多次任务,心里肯定是有底的,唉,你们突击队就好了,每次吃的都是最肥的那块肉。” 因为与虫族的多年战争,宇宙军已经发展出了一套成熟的薪酬体系。士兵军官都有固定的底薪,每参与一次任务也会发放奖金,只是奖金的数额有两套结算方法。 第一种是根据战斗难度来发放奖金,通常情况2-4个能量币不等,最高级别也不超过10能量币,士兵于战斗过程中消耗的弹药、能量以及机械损伤等一切费用都由军队承担。 第二种则是根据收缴的战利品价值进行分成,这是只有尉官以上的军官才能选择的结算方法,而且在那之前必须先交至少1000能量币作为机甲的保证金,且在战斗中的一切损失都需要自己承担。 这其实相当于在名义上买下了机甲,所以一切收支自负的意思,而这极其考验驾驶员的操作技巧。 “可我们也冒着相应的风险,突击营执行的都是最危险的任务。”元培枝微微皱起了眉头,因为她不喜欢林寻的这种说法。战争是很严肃的事情,每一次出击大家都抱着必死的决心,金钱只不过是这其中最微不足道的回报而已,“而且我们突击营一直都是盈亏自负,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一台最廉价的训练用天使级机甲价格在100能量币左右,而一般士兵使用的权天使级机甲的造价在1000能量币以上,任何一个部位受损,维修费都可能高达数十甚至数百能量币,加上任务中的能量消耗,一场战斗下来分成可能远远不够应付这些支出。 毕竟一名尉官参与一场a级子巢的剿灭任务,最后得到的分成可能不超过100能量币。 尉官以下的士兵遵循第一种结算方法,而尉官以上的士兵每年有选择一次结算方案的权力,一年内不得更改。大多数尉官级别的军官依然使用着第一套结算方案,甚至有些校级军官也还使用着第一套结算方法。 他们要么是没凑够1000能量币,要么就是对自己的驾驶技巧不够自信。 元培枝使用的当然是第二套结算方法,否则也不可能在交了2000能量币后的短短一年时间里又攒下了将近1000能量币。她本身天赋异禀,且因为保有前世的记忆而拥有绝对娴熟的驾驶技巧,能将战斗中的损耗将至最低。 333突击营的每一名成员都选择了与她一样的结算方法,能成为突击营的成员,骨子里都有自己的骄傲。 “呵,至少你们有公平竞争的机会。” 元培枝听到这句话时不禁眉头一动,因为她从林寻的目光中看到了热切与不甘。不期然地,她想到了上一世对方的结局。 因为亚人的渗透以及某些叛徒的出卖,空间站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遭受虫族袭击,林寻壮烈战死,驾驶着大天使级机甲与虫族同归于尽。 “你如果真的希望得到一个机会,为什么不去参加一周后各个军团的突击营选拔赛?” 除了第六军团与预备役第七军团以外,其余五个军团的机甲部队都有一个突击队,虽然是营级的编制,但直属于军团长,突击营营长享受旅长级别的待遇。 作为折损率最高的部队,突击营每年都要进行几次选拔来补充队员。突击营对军衔没有要求,不过一般情况下只有尉官以上的人会去参与。 “你以为有人愿意要我吗?” “选拔是公开的,我不认为在你通过选拔的情况下有人能阻止得了你。当然,如果你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那以后就请不要再发表这样的言论了。” “你——” 元培枝深深地看了林寻一眼:“男爵之子又怎样?或许真正在意这点的只有你自己而已。林上尉,失陪了。” 她说完转身离开,懒得再理会林寻的反应。 元培枝认真地执行了一趟巡逻任务吗,因为林寻的话,她特地调查了所有第一空港区域内的摄像,但没有找到形迹可疑的海贼踪迹。 她在心里记下了这件事,打算之后再好好留意。 第7章 选拔 突击队的选拔是年轻人晋升的捷径,稍微有些野心的军官都会报名参加选拔。 选拔主要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理论考试,主要包括军事、医疗以及政治倾向方面的测试;第二部分是身体素质及内禀属性的检测;第三部分是模拟实战,包括虫群对决以及士兵间的对决。 最后成绩虽然是三项测试的综合得分,但前两项测试如果未达到最低标准,参加者会直接失去选拔资格。 第一项测验由光脑进行批改,只用了一个上午,报名的一万多名选拔者就已经只剩下了两千人。 第二项测试因为要进行包括药检在内的多项检测,并且还需要与士兵过往的体检报告进行交叉对比,所以需要花些时间。 作为考官的十名突击营正副营长齐聚信息中枢,通过巨大的屏幕以及手中的操作终端对测试进行监督。 巨大的屏幕上显示着密密麻麻的监控画面,每个监控画面都是一名选拔者的检测场景以及新鲜出炉的检测结果。如果有比较在意的选拔者,考官可以使用手中的平板终端查看详情。 十名营长都拥有不俗的精神力,保证监考时不会错过每一个细节。 “林寻,没想到他真的来参加选拔了。”山姆·盖因嗤笑着点开了林寻的信息,“暂且不提保皇党的身份,单单是作为beta敢来参加选拔就很精神可嘉了。” 盖因是第三军团突击营的营长,是一名四十多岁的男性alpha,留着短而齐整的络腮胡,身形十分高大。他是一名alpha至上主义者,这个时代这样的人并不多见,所以他的话很快引起了其余几位营长的反感。 “盖因,请注意你的言行。”波琳娜·伊凡诺芙娜·伊凡诺娃语气严厉地道,“如果不想再因为性别歧视受到惩罚的话,就管好你的嘴。” 第二军团突击营营长波琳娜有一头火红的长发和深刻的五官,面对盖因的言论,她毫不客气地露出了不悦的神情。 第五军团突击营营长阿卜杜拉·侯赛因扫了第四军团突击营营长山田佐一眼,意有所指地提醒道:“盖因,不管是beta还是alpha都是战友,突击营里也有很多优秀的beta战士。” 山田佐是十位正副营长里唯一的一位beta,也是年纪最大,资历最老的一位。 “哈哈,我猜盖因只是想表达林寻很有勇气而已,beta在很多方面与alpha相比确实没什么优势。” 他十分老好人地打着哈哈,元培枝则像是什么也没听见一般将注意力都放在了手中的平板终端上。 林寻的内禀属性到达了十分优秀的b级,体能方面的各项数值都超过了一般的beta军人,看得出来他平时很勤于锻炼。beta与alpha相比在体能上有些吃亏,除了勤加锻炼外没有其他缩小差距的办法。 接下来要看的就是他的战斗技巧了,只要能拿到b+以上的评定,元培枝就会选他入队。 “元少校是怎么看的?”大概是没听到元培枝的发言,山姆·盖因特地点名道,“我记得林寻和你有过几次摩擦……唉,皇家护卫出身的人总是既懦弱又不识好歹。” 元培枝面色未变,连余光也没有分给山姆·盖因一点儿:“林寻的内禀属性很优秀。” 机甲系统是基于最早期的srl技术以及运动增强设备开发而来的,在经过多代发展后如今已经形成了非常完整的体系。操作者通过脑机接口与机甲同步,使得操作机甲如同操作自己的身体一般自如。 只不过这项技术对操作者的精神以及□□会产生不小的负担,不是每个人都能使用的,而内禀属性正是衡量一个人是否能够操作机甲的标准。 内禀属性主要由耐力值、恢复值、爆发值、精神力值、适应性值以及特异性值组成,军队一般以等边六边形来直观地显示数值。 内禀属性中的耐力、恢复以及爆发与个人的身体素质息息相关,有统计数据显示,alpha在爆发方面比beta更具优势,且更容易出特异性,而beta在耐力与恢复上略有优势。 至于oga则因为数量实在太过稀少,没有太大的统计样本故而无法得出结论。 内禀属性的等级是根据六项数值的综合数值来评定的,共分为(s)-a-b-c-d-e-f七档,军校的学生只有达到f级内禀属性才可以报考机甲部队。 普通的机甲士兵一般是f-e级,士官和尉官则在d-c级左右,突击营的成员基本都在c+以上,而这个内禀属性并不完全由先天决定,也可以靠后期的锻炼来提升。 除了其中一项,那就是特异性值。 “虽然林寻的内禀属性达到了b级,可他没有特异性资质。”山姆·盖因用不屑的语气道,“我想元少校一定明白木桶效应,最低的那块木板决定了他的上限,他永远都不可能达到a级。” 特异性是指驾驶员与机甲共鸣产生的一种特别能力,最常见的是短时间内提高自身与机甲的协调性,完成各种超高难度与超精细的操作。特别些的,则有算力增强、机甲加速甚至是时间停滞等等,不胜枚举。 因为特异性往往能对战局产生很大影响,所以在内禀属性的评价中权重很高,如果想达到a级评价,至少得拥有一项最基础的特异能力。a级以上的s级其实有三档,在很大程度上需要根据特异性的价值来评价。 这也是山姆·盖因瞧不起beta的原因,因为beta士兵出现特异性值的概率非常低,一般也不会很强,第四军团突击营营长山田佐正是拥有特异能力的一名幸运儿。 “内禀属性并不意味着一切,”元培枝的语气有些冷淡,这是她在面对山姆·盖因所能做到的极致,“还要看之后的操作技巧。” “呵呵,真是奇怪,元少校竟然会帮他说话,我还以为你们之间有很多矛盾呢。” 元培枝此时终于看向了山姆·盖因,漆黑深邃的瞳眸深处有一丝冰冷:“我和林上尉之间并无矛盾,当然,我也不是在为他说话,这只是我个人的一些观点罢了。” 要说矛盾,林寻与她来说可远没有眼前的第三军团突击营营长来得大。 正是他的诬陷导致元培枝的母亲需要回蓝星接受调查,也才会有她全家遭遇虫族袭击的惨案。虽然已经报过一次仇,虽然已经有过更丰富的阅历,虽然知道他不过是主使者手中的棋子,元培枝也依然压制不住心中对他的仇恨。 但现在不是报仇的时候,一方面她还没找到切实的证据,另一方面,比起山姆·盖因这条小鱼,她更想抓住他背后的主谋。 “既然元少校那么看好他,不如让他加入你们333突击营,我想王将军一定会很欢迎的。” 山姆·盖因意有所指,在军队里,立场是相当敏感的一个话题,元培枝如果接纳林寻,军方上层一定会有所不满。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元培枝曾也是当过元帅的人,当然不可能着了盖因的道,即便她有这个意向也不会在盖因面前表现出来。 第二军团突击营营长波琳娜看到元培枝没有受盖因的激将法影响,不禁微微松了口气,连忙结束了这个话题:“好了,继续监考吧,不要在一个人的身上浪费时间。” 一个下午,两千士兵的内禀属性全部检测完毕,接下来三天是实战环节。 元培枝准备下班之际,一个声音在身后叫住了她。 “培枝,终于抓住你了!” “李姐,不要说得我好像在躲你一样,我们刚才还一起监考呢。” 元培枝转过身,有些无奈地看着对方。 这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女性alpha,个子高挑,长相清秀,一头褐色短发看起来十分飒爽,最明显的特征是左眉中间有道疤痕。 她是突击营的副营长,拥有上尉军衔的李慕然。 “你不就是在躲我吗?”李慕然抓住元培枝的手臂,生怕她逃跑一般,“最近你都是一下班或者一结束训练就马上回家,怎么都抓不到你!” 元培枝轻笑道:“毕竟我家里现在有个孩子要照顾。” 李慕然想说的就是这件事:“你还说呢,孩子说收养就收养,也不和我商量商量。这就算了,这孩子带回来都大半个月了吧,也不带我见见,要不是我眼疾手快,今天又要给你溜了。” “溜……” 元培枝失笑地重复这个字,李慕然一脸严肃地道:“少说废话,今天你说什么也得带我回家。” 周围都是一起下班的同僚,听着两人暧昧的对话,露出了各种微表情,有皱眉的,有微笑的,还有连连摇头的。 元培枝怕了她,生怕像重生前那样传出什么不好的绯闻,正想答应时一道男性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呵,作为主考官,你们还真是悠闲。” 元培枝对这个声音太熟悉了,李慕然亦是如此,顿时面露不喜:“林寻?呵,知道我们是考官就放尊重点。” 林寻的目光落在元培枝身上:“我想元少校不会公报私仇吧?” 元培枝对林寻的找茬已经快麻木了:“我们有私仇吗?” 林寻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笑容:“如果没有,那我相信元少校会给予我公正的评价和待遇。” 李慕然是老油条了,瞬间明白林寻是在用激将法,一边手上使了些劲提醒元培枝,一边对着林寻道:“考官有十人,结果可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林寻没有看她,只盯着元培枝道:“营长有权力挑选自己的下属。” 元培枝不动声色地道:“我会根据选拔的结果做决定。” “如果我启用选拔者的挑战权呢?”林寻没有听到确切的答案,面色一凛,终于下定了决心,“元培枝,我要向你发起挑战。” 选拔者的挑战权是指参与选拔的人有权向任意一位营长或者副营长发起挑战,该挑战最坑的地方在于必须在各个营长选好队员之前发起。发起挑战后不管你选拔的最终成绩如何,也不管挑战的输赢如何,都只有那名被挑战的营长有权力决定挑战者是否合格。 当然,挑战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发起的。 第一,挑战者的三项测验平均分必须达到b级,而这个成绩几乎可以确定能够加入突击营,这是为了防止作弊和走后门的手段。 第二,挑战者必须要有中尉以上的军衔,这是为了防止那些天赋异禀却初出茅庐的愣头青急于上战场自寻死路。 选拔者之所以有这项挑战权则是为了防止主考官们的勾连作弊,因为选拔队员的最终决定权在他们手上,就算考核全部通过他们也可以根据自身判断是否挑选该队员。 顺带一提,元培枝当初就是靠着挑战进入了333突击营。虽然她的各方面都极其优秀,但因为年纪实在太小,上层出于惜才角度考虑不想让她过早进入危险的突击营。 但在她以绝对压倒性的姿态击败原突击营营长后,再也没有人提年龄这件事。 元培枝的脸上没有惊讶:“为什么是我?” 林寻自信一笑:“因为你是最强的。” 如果是重生前的十六岁,元培枝听到这句话恐怕要热血沸腾一下了。但此时此刻她只是轻笑着摇了摇头:“我不会拒绝你的挑战,不过我想,这件事得等到你第三项成绩出来后再说。” 第8章 朋友 “啧,林寻以为自己是谁啊!”等到达顶楼的停机场,再没有旁人时,李慕然终于忍不住对着元培枝忿忿不平道,“竟然敢向百年来的第一天才发起挑战!” 基地内的交通工具可分为公共与私人两种,公共的通常都有固定轨道,轨道可以架设在空中、地表以及地下,优点是快捷且价格低廉,军人乘坐更是完全免费。 至于私人交通工具,一般都是这种电驱动的飞行机,体型适中,速度极快,能与公共的轨道车媲美,而且更加便捷。唯一的缺点就是价格昂贵,并且每年还要交不菲的养路费和维护费。 至于那种人力驱动车如今也没有完全销声匿迹,只不过大多都沦为了休闲产物。 两人坐进李慕然最新型的alk-3000型飞行机中,元培枝慢悠悠开口道:“怎么连你都把这样的玩笑挂嘴边?什么百年第一天才,不过是人家或调侃、或讽刺的说法而已。” “不管是调侃、讽刺还是嫉妒,这就是事实,”李慕然说着启动了飞行机,巨大的加速度在平衡器的作用下没让人产生任何不适,“而且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林寻竟然想挑战你,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啊!” “你是在夸他还是在贬我?”元培枝一边开玩笑一边打量着alk-3000,“你又换新座驾啦?觉得怎么样?” “这不是之前分到了450能量币吗?我不得犒劳一下自己啊?” 先前突击任务的分成已经发下来,作为营长的元培枝拿到了650能量币,副营长的李慕然是450能量币。 “贵吗?性能怎么样?” 李慕然对飞行机情有独钟,最大的爱好就是将各类飞行机收入囊中,幸好她收入不错,能勉强支撑这项兴趣。 “唉,开惯了机甲,不管什么飞行机都有点不够带劲啊,”李慕然摇了摇头,突然察觉到了什么,惊讶地看向元培枝,“你怎么突然对飞行机感兴趣了?怎么,你想买吗?” “家里多了个人,还是有飞行机方便点。” 李慕然听到此处眼睛不禁一亮:“这方面我可是行家,我给你推荐啊!alk各项性能都不错,就是价格有些贵,最新的3000型顶配落地大概70能量币左右。” 元培枝皱了皱眉:“天使级的训练机才100能量币,太贵了。” “唉,你不懂,”李慕然说了一句,却也没过多解释,只是道,“你要便宜点的,性价比高的也可以,说说你的要求。” 元培枝想了想:“落地在十个能量币以内。” 李慕然连连摇头:“培枝,你赚得够多了,怎么那么抠啊!” “你知道的,我在攒钱,而且现在家里还多了个孩子。” “一个孩子能花多少钱?” 元培枝看向李慕然:“李姐,你也该攒点钱了。” “嗨,我孤家寡人一个,又不像你一样想驾驶炽天使级的机甲,攒钱干吗?” 军队的机甲大致可分为九种,三种普通机甲,六种特化的精英机甲。 元培枝和李慕然现在使用的能天使就是精英机甲,拥有身形小巧,机动性强,各方面性能均衡等优点,适合进行虫巢潜入任务。 缺点是动力和爆发力略显不足,而且需要熟练的驾驶技巧。 炽天使级机甲在精英机甲里也是特别的存在,因为在各方面都做到了极致,对操纵者的要求非常严苛,担保费也十分昂贵,高达5000能量币。 元培枝的母亲死后,军队里已经没人能仅凭一己之力就驾驶炽天使级的机甲了。 “譬如……老婆本?” “哈哈哈,没想到培枝你会说这个话题,”李慕然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怎么,你是突然春心萌动了?” “我们是在讨论你的事。” “唉,你以为我不想吗?问题是基地里根本遇不到自由身的oga,那些可恶的大佬都想用家族里的oga来笼络精英,我才不想成为他们手里的工具呢!” 这三百年因为与虫族的战斗,人类数量锐减了三百多亿,就算加上那些没有登记的流民,人类的整体数量也不超过两百亿。 这其中有一亿是alpha,但oga的数量只有一千万左右,并且这个人数还在持续减少。 起初这在人类中引起了很大的恐慌,因为beta的生育能力不强,一生最多只能生育一到两胎,人数的增长几乎全靠oga群体。 一方面遇到战争,一方面oga数量锐减,那时的人类几乎就站在了灭种的边缘。 “我觉得没必要那么执着于oga,beta也挺好的。” 幸好当时全人类结成了蓝星联邦,共同研究出了可以使beta更容易怀孕和生育的方法,这才使得人类的数量稳定下来。 而现在更是有了人造子宫这种技术,在紧急情况下只要军方、皇室以及政府三方一致同意就可以全力启动人类制造工厂。 当然,因为太触及人伦底线,反对的人不在少数,所以至今为止也只启动过一次。 李慕然耸了耸肩:“我不是歧视beta,但性向这种事不是说改就能改的吧?我就喜欢娇娇软软的oga小姑娘,否则宁缺毋滥。” 元培枝摇了摇头,却也不能对个人选择说什么。 alpha对oga确实有天然的渴求,否则后期帝国也不会被亚人侵蚀得如此彻底。 “而且天知道我什么时候就死在战场上了,比起攒老婆本及时行乐更重要!” 元培枝笑了笑,笑容却有些苦涩,因为在她重生前的那个世界,李慕然二十七岁就牺牲了。别说妻子,那时候的她连恋爱都没谈过。 “行了,我看你那么抠也别买新车了,我卖一辆二手给你,友情价两个币,怎么样?” 李慕然不想多聊这个话题,元培枝顺着她的话道:“那就谢谢李姐了。” 以两人生死之交的关系,没必要在这上面客气。 “那说回林寻的话题,你打算怎么办啊?” “怎么办?”元培枝像是不明白她的意思般,疑惑道,“什么怎么办?” “当然是林寻挑战你的事啊!这个家伙太狡诈了,谁都知道你厉害,输给你一点儿都不奇怪!他想要的不过是这场战斗被看到,因为那样所有人都会知道他的平均成绩在b级以上。你如果不留下他,军方和皇室之间的矛盾很可能会投射到你们个人上爆发。” 李慕然想得很深,颇有些忧愁地道:“你近些年的光芒太耀眼了,加上元阿姨那件事,我怕有人要拿你开刀。” 元培枝的关注点却在别处:“这么说,你觉得他的最终成绩会超过b吗?” 李慕然抿了抿嘴:“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的素质确实能达到突击营的要求,正常条件下想通过考试并不困难。” 元培枝叹了口气:“既然如此,其实他不挑战我也可以考上,真是多此一举。” 李慕然惊讶地看向她:“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他老爹是保皇派死忠,自己又是皇家护卫队出身,没有突击营会要他的!这家伙不可能不知道这点,却还是报名参加了考试……可恶,是不是有什么阴谋?难道是皇室那边打算借机找茬?” 她开始大开脑洞,元培枝不禁好笑道:“你不是说他缺钱吗?突击营在他眼里可是香饽饽,他想加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既然连你也说他的实力足够加入,想来试试也是人之常情嘛。” “可就算他能通过考试,也还有营长选人这一关,到时候剩下个10都正常,我就不信会有人……”她说着突然看向了元培枝,“等等,你不会想选他吧?” 元培枝点了点头:“我原本的打算是如果他通过了考试,并且成绩在前20,我就选他。至于现在,能亲自考核他的实力也不错。” 林寻当初凭借大天使级的地面作战机甲与虫群打得有来有回,据战后统计,他们小队在他的带领下歼灭了一个b级虫巢的敌人,实力不容小觑。 基于惜才的想法,元培枝当时才会拿话激他。 李慕然讶然地睁大了双眼:“你为什么要选他?暂且不说他属于保皇派,单单是他一直针对你这点,你让他进队就会引发不少矛盾!而且这也不是那些长官想看到的,培枝你可不要意气用事啊。” 元培枝失笑道:“难为你想了那么多,不过你放心吧,我已经和将军打过招呼了。军队一直秉持着不拘一格降人才的方针,我觉得林寻是可以拉拢的对象,将军也同意了。” 李慕然张了张嘴,突然感觉到有哪里不对:“等等,你早就知道他报名了?” “就是我鼓励他去报名的。” 李慕然这下是真的不明白元培枝打算做什么了,或者说,只有元培枝自己知道这只是对一名为人类牺牲的战士的敬意。 “他进队之后还要麻烦李姐好好调·教调·教呢。” 当然,那也只能给林寻一个机会而已,元培枝绝不会纵容他胡作非为。 李慕然看着元培枝意味深长的表情,虽然还心有疑问,但最终点了点头。对方年纪虽小,但毕竟是她的长官,而且心思向来深沉,不可能毫无理由这么做。 “等等,你不会是对他……”李慕然突然想到了元培枝之前的那句“beta也不错”,一脸惊恐地看着她,“培枝,你的眼光没那么差吧?” “你想到哪里去了?”元培枝好笑地看着李慕然,“我才十六岁,还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呢。” “就是十六岁我才担心,你不知道有多少大佬等着你成年,然后把家里适婚的oga嫁给你吗?” 元培枝当然知道,就算上层的人现在还未显山露水,但有过前世的经历,她已经很明白那些人的想法。 “这件事暂且不提,总之我对林寻没有这方面的感觉。” 她不想多谈感情方面的事,不管是重生前还是重生后,爱情对她来说都是最微不足道的东西,她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思考这些。 “那我就放心了。” 李慕然松了口气,知道元培枝心中自有成算,注意力也就从这上面移开,转而放到了那个被收养的小女孩身上。 元培枝打开家门时,元幸竹依然在第一时间冲了出来。 “培、培培~” 只不过跑到一半的时候,她因为看到李慕然而好奇地停下了脚步。 “呜哇,这就是那个孩子吗?” 李慕然之前没能见到元幸竹,因为一直到医院之前,元幸竹的茧都在元培枝的机甲里。通常情况下,基地内是禁止机甲飞行的,但当时元培枝几乎是全速驾驶着能天使冲向了医院。 幸好这里属于战地前线,有紧急条例,医院也有供机甲停放的机位,所以非常顺利地接收了元幸竹。 “幸竹,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姐姐的朋友李慕然,你可以叫她李阿姨。” 李慕然笑着推了元培枝一把:“你胡说什么呢,我还那么年轻,该叫姐姐。” “咳咳,对,幸竹你叫她李姐姐就好了。” 元培枝并非故意促狭,只是因为上一世元幸竹就是叫李慕然阿姨的。 李慕然在来的路上已经听元培枝大致说过元幸竹的情况,知道她失忆了,语言功能也还在恢复中,所以很体贴地放缓了语速:“你好幸竹,你就和培枝一样叫我姐姐吧。” 元幸竹神情懵懂地歪了歪头,不确定地叫道:“姐姐?” “啊啊,好可爱、好可爱!”李慕然有些激动地拉住了元培枝的手臂,一副要晕倒的样子,“培枝,你怎么没和我说她是白子啊,这也太可爱了罢,我要晕倒了。” 白化在这个时代并不少见,进入宇宙时代后,人类基因受到宇宙辐射影响,突变几率大大增加,而其中比较无害的白化现象保留了下来,并且渐渐形成了一个群体,被称作“白子”。 元培枝倒不意外李慕然会有这样的反应,一方面是因为李慕然天生对可爱的事物没有抵抗能力,另一方面是因为她重生前已经经历过一次。 “李姐,你不要太激动,会吓坏她的。” 元培枝将元幸竹牵到身边,轻声细语地道:“幸竹,你不用害怕。” 元幸竹靠在元培枝身边,仰着小脑袋看着李慕然,一副好奇又乖巧的模样。 “难怪你想收养她,”李慕然一脸母爱泛滥的表情,爱怜地看着元幸竹,“真的太可爱了!希望我女儿以后也能这么可爱!” “在那之前你倒是先认真谈个恋爱啊。” 李慕然显然不想提这个话题,挥了挥手。 元培枝有些无奈,不过在元幸竹面前她也不愿多说,一边抱起她一边对李慕然道:“那就先吃饭吧,安德鲁应该已经准备好了。” “哦是的,我的主人,晚餐已经准备好了。”几人说话间安德鲁也迎了出来,因为元培枝限制了它活动的速度,所以总是姗姗来迟,“美丽的慕然小姐,欢迎您来我们家作客。” “哈哈哈,安德鲁还是那么有趣。” 李慕然伸手摸了摸安德鲁的圆脑袋,然后和元培枝一块儿走向了餐厅。 第9章 挑战 林寻选拔的最终成绩是b+,一般情况下,他就算还未达到被各营抢夺的程度,也足以成为优先选择的对象。 可惜他的父亲是保皇党的坚定成员,而且在成绩出来之前,他首先使用了挑战权。 也就是说,他能否加入突击营已经完全取决于元培枝会不会要他,其他突击营的营长就算想选他,现在也得经过元培枝的同意。 林寻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元培枝的身上。 选拔赛的第四日,在所有成绩出来的同时,选拔挑战赛也久违地拉开帷幕。 大概是因为知道元培枝受到了挑战,选拔赛现场来了一堆军方大佬。距离现在最近的一次选拔赛是两年前,不算久远,很多在场观看的人都对当时的场景历历在目。 那一场挑战赛中也有元培枝,不一样的是,那时的她是挑战者。 元培枝的天才名号真正传播开来,就是以那场挑战赛为契机。 信息中枢室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原本十位考官除了已经去做战斗比赛的元培枝以外,其余都乖乖巧巧、安安静静地站到了角落里。 在能够观战的大荧幕前或坐或站着许多有了些年纪的军官将领,男男女女都有,三两聚集地说着话,直到一名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穿着便服的男性alpha进入信息中枢,一堆人才齐齐聚集了过来。 来人正是宇宙军最高统帅陆严,年逾百岁的他依然精神奕奕,战力不减当年。 “元帅,您怎么也来了?” 王猛第一个迎了上去,倒不是他争宠,只是因为陆严明显是为了元培枝而来,元培枝是他部下,当然得由他来接待。 陆严哈哈一笑:“怎么你们能来,我不能来啊?” 他是平民出身,十分平易近人,尤其是非工作时间,对部下几乎并没有架子。 已经年近半百的王猛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挑战赛是公开的,哪儿都能看,这还累您亲自跑一趟……” 陆严扫了一眼众人:“一个人看有什么意思?当然是要和你们一起看,听听你们的意见。我这老眼昏花的,有你们在也不至于看漏了什么精彩瞬间。” “元帅怎么会老眼昏花,是我们有幸能得到元帅提点。” 陆严是一代传奇名将,虽然这几十年已经很少驾驶机甲战斗于最前线,但那只是因为身居要职而非战力减退。在元培枝母亲以前,他是宇宙军里唯一能够单人驾驶炽天使级精英机甲战斗的人。 众人跟着一番吹捧恭维,但都发自真心,陆严大笑着摆了摆手,指向屏幕道:“行了行了,今天的主角可不是我。” 众人一听这话,下意识地看向了巨幅屏幕,挑战方林寻和被挑战者元培枝此时都已经穿好了战斗服,准备进入模拟驾驶舱中。 所谓模拟驾驶舱其实和真正的机甲驾驶舱的构造完全相同,不一样的是他们的输出设备和反馈设备不同。 真正的驾驶舱安装于机甲之内,接受命令的自然是机甲本身,但模拟驾驶舱的信号会输出到光脑中,模拟出几近于真实的动作及反馈。 元培枝穿着驾驶专用的紧身战斗服,玲珑有致的少女身形隐隐透出肌肉的肌理。她黑色的长发完全盘在脑后,露出了一张清丽秀美又略有些冷清的脸庞。 元培枝似乎是知道自己正被人看着,抬头轻轻瞟了一眼摄像装置,而后坐进了模拟驾驶舱中。 连接脑机,绑好安全带,戴好呼吸器,一切准备就绪后球形的驾驶舱慢慢关上透明舱门。当驾驶舱完全封闭后,淡绿色的缓冲液开始注入舱内。 机甲在战斗中会产生极大的加速度,受到进攻时更可能产生剧烈的冲击,平衡器虽然能抵消大部分外力,但还是会有一些无法避免地传递到驾驶者身上。 驾驶员操作机甲时身体处于休眠状态,且在身体与精神上承受极大的负担,而缓冲液能有效保护驾驶员的身体,舒缓战斗产生的疲劳。 随着缓冲液渐渐漫过身体,元培枝闭上了双眼,再睁开后,她眼前出现了许许多多可选择的机甲类型。 模拟实战能够尽量做到与现实相同,当然,因为其本身依旧是虚拟的,所以可以调整各项数值。只不过这个调整无法突破机甲的理论性能上限和驾驶者的内禀属性范围,也没办法模拟出特异性——那是只有测试模拟机才具备的功能。 所以一般来说,模拟会减少使用者的实力差距。 元培枝的目光在炽天使级机甲上恋恋不舍地停留了一会儿,手最终选向了另一边。 “培枝看起来很有信心。”第二军团的副军长对着王猛笑道,“总觉得林寻有点可怜,培枝打他不等于狮子搏兔吗?” “狮子搏兔尚需全力,培枝对待这场战斗也很认真。” 王猛的目光没有离开屏幕,林寻的身影已经置身屏幕之中。 他使用的是能天使级精英机甲,是如今突击营用的最多的一类机甲。而且屏幕上的能天使还是与元培枝相同的特化型,身体更小巧,能够做出更多灵巧的动作,缺点是需要十分熟练的操作技巧,且爆发和续航都相对更弱。 “没想到他会用wss-3090这个型号,这可是很考验操作技巧的,看来他一直都有这方面的野心。” 作为宇宙军中的地面部队,林寻平日里只能使用大天使级,在大多数机甲操作者的眼中,这比天使级训练机好不了多少,就是个大型玩具而已。 在宇宙中没有上下之分,这不仅十分影响战斗,而且时间一久还会造成精神迷失,所以每一位驾驶员的第一课就是在失重环境中快速分清方位,调整姿势。 当然,这点并不困难,尤其是在有陀螺仪的辅助下,整个军队都能保持同一个朝向。 陀螺仪是影响机甲机动性的关键因素之一,因为机甲性能不同,陀螺仪的参数也不尽相同。地面机因为只需要保持行走平衡,所以只配备了最低敏感度的陀螺仪,设定密度也很低,虽然操作起来十分简单,但也意味着无法做出太灵巧的行动。 林寻不选择平常使用的大天使级,众人都能理解,但比起需要熟练操作技巧的能天使,明明还有爆发力十足,对操作要求不高的力天使,或者续航强化型的主天使可供选择,大多数人认为选择后一种机甲避免与元培枝发生正面冲突更为理智。 “林寻的资质并不差。” 王猛看到这一幕并没有很惊讶,想起不久前元培枝和自己说的事,他不禁对林寻产生了一点儿兴趣。虽然有个保皇派的父亲,自己又是皇家护卫队出身,但王猛更看重其本身的立场。 有元培枝作保,他不介意给林寻一个机会,作为第一军团的军长,这点权力他还是有的。 随着战斗倒计时的减少,屏幕另一端终于刷出了元培枝的身影。然而当看到她所使用的机甲时,整个信息中枢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那是一台ag-1323型大天使,正是林寻平日所使用的机甲。除了极差的可操作性以外,它也没有配备强力的武器,甚至称不上具备飞行能力! 能天使在造价上是大天使的四五倍,性能更是碾压级别,这些差距并不是由驾驶技巧就可以弥补的。 屏幕上的倒计时已经进入尾声,直到此时才终于有人忍不住说了一句:“这……培枝好像是不想尽全力啊?” 第10章 开始 在倒计时为3时,巨型屏幕突然化作了光团四散而开,在信息中枢中间空旷地面上形成了立体的3d投影,将光脑模拟的比赛场景完全展示在了众人面前。 这也是各高层齐聚信息中枢的原因之一,虽然在家也能通过3d显示设备观看,但是显示设备越大,能够看到的细节也就越多,而且还可以看到各种只有内部才能看到的参数。 “元培枝不会是想用大天使来和能天使战斗吧?”第三军团军长温恩·弗莱曼看向王猛,“我现在有点搞不明白她是在瞧不起林寻还是想放水了。” 王猛刚说了“狮子搏兔尚需全力”,没想到转头就被最欣赏的部下打了脸,顿时有几分下不来台。就连他也有点不确定,元培枝是不是为了让林寻顺利入队而明目张胆地放水了。 “我想……培枝一定有她的用意。” 他干巴巴地吐出这句话,表示出自己对部下的信任,温恩还想再说几句,恰好这时战斗开始了。 “先看比赛吧。” 陆严略带威严的声音响起,众人顿时都不敢再说话,全神贯注地看向了3d巨屏投影。 与场外众人的不解与疑惑相比,林寻的感受中更多了被轻视羞辱的愤怒。 他选择挑战元培枝正是因为她先前的那番话,不过这不是因为他天真地认为自己能战胜元培枝,或者元培枝会大发慈悲地收下他,而是想将自己一直以来努力的成果展示给所有人看。 他想揭穿军方的虚伪以及元培枝伪善的面具,说什么只有他最在意自己的身份,林寻对元培枝的这句话一直耿耿于怀。 所以,他倾尽所有、孤注一掷地使用了挑战权,就是为了真正地站到元培枝面前。 可是元培枝竟然用了大天使,用了他一直在驾驶却无比讨厌轻视的机甲! 没有比这更过分的羞辱与蔑视了,极端的愤怒过后,林寻反倒冷静了下来。 他原本从没想过要赢,但元培枝的自大让他看到了胜利的希望。能天使与大天使的性能有着天壤之别,单论性能的全面性,地面作战的大天使甚至不如天使级训练机。 林寻非常熟悉大天使,所以在第一时间判断出了双方的优势与劣势——哦,大天使根本没有优势,它甚至无法真正意义上地飞行。 在倒数的数字终于落在0上时,林寻所驾驶的能天使从地面上腾空而起。 因为宇宙中没有明确的上下之分,从前的空中优势在太空站中演变出了更复杂的相对空间优势。不过挑战赛的模拟场地有重力以及地面存在,这依然可以简化为空中优势。 大天使的动力输出功率只够用来在低重力或者无重力环境中进行移动,根本无法支持笨重的机甲飞行。 与只有六米多高的wss-3090相比,高达十米的ag-1323粗苯得犹如一头铁牛。在能天使已经占据空中优势,并从将掌心的炮口对准大天使时,它仍一动不动地站着。 “轰!” 明亮的离子束轰开了大天使原本站立的地面,只留下一个灼热的熔岩巨坑。 大天使不知道何时已经后退十几米,此时正仰头看着能天使。因为过分简陋笨重的外观,这种姿势看起来更有种呆呆的感觉。 双方虽然无法对话,但林寻莫名有了种自己正被挑衅的感觉。他再难克制冲动,迅速为掌心的等离子炮换上了加速头,然后开始对地上的大天使进行狂轰滥炸的火力压制。 能天使的爆发力与续航不足也只是相对于精英机而言,与大天使比起来,它的能量储备与瞬间输出功率根本就是碾压级别的。 果不其然,大天使在面对如此密集的火力轰炸时,除了抱头鼠窜以外根本没有一点儿办法。 它的动作是如此笨拙,看起来比刚接触机甲的新兵蛋子好不了多少。看着那号称第一天才的元培枝竟然在自己手下毫无反抗之力,林寻热血上头,一时只觉得畅快淋漓。 他原本便有着不错的资质,与能天使的适配性又很高,操作起来比大天使不知得心应手多少倍。这当然不是他第一次使用wss-3090,平时只要一有空他就会使用模拟机进行训练。 但这是他第一次与真人对战,还是传说中的天才元培枝,在战斗开始前,他已经做好了输的打算,决定畅快淋漓地战斗一把。 可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能战胜元培枝,元培枝要为她的傲慢付出代价! “嘶,培枝是不是关了陀螺仪?” 信息中枢里第一个开口的依然是陆严,不过看出这点的并不只有他。 “毋庸置疑,否则大天使做不出那样的闪避动作。” 陀螺仪除了能有效保持机甲平衡外,最大的作用是辅助驾驶员操作机甲。 操作比人类身躯大上十几倍的机甲,对精神力是很大的负担,而为了减轻驾驶员的负担,也为了更快做出行动,每台机甲都有光脑辅助功能。 其中动作辅助的相关设备正是陀螺仪,其主要原理是在陀螺仪中预先储存关联动作,而关联动作存储的多少被称作设定密度。 低端机型的陀螺仪无论是敏锐度还是设定密度都很低,这导致他们动作相对缓慢,甚至有些动作根本就做不出来。 举一个很简单的例子,如果陀螺仪中设定有拔出音叉的动作,那么当下达这个指令时必然会拔出音叉而无法做出故意伸手却不拔音叉的假动作。 规格越高的陀螺仪自由度也越高,所以可以选择自己做出假动作而不选择下达指令,但这也意味着操作难度越大。至于大天使上陀螺仪,你甚至没有自由选择的权利。 除了一个方法,那就是彻底关闭陀螺仪。 “培枝的操控力和精神力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吗?” 可是关闭陀螺仪对机甲来说就像是人类失去了半规管一般,单单是保持机甲平衡就需要消耗巨大的精神力。 而3d展示屏中的大天使虽然闪躲狼狈,但每次都能准确地避开等离子束的轰击。 元培枝才是掌握场上节奏的那个人,这一点场外这群将领看得无比清晰。 第11章 战斗 “调出双方设定的机体参数以及目前的消耗值。” 陆严抬手虚空一挥,3d投影立即变幻了角度,镜头紧紧跟随着大天使移动,两台机甲身边也显示出了各自的参数规格。 信息中枢内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军队的科研机构对机甲性能有一套非常复杂的评估方法,不过为了能让一般士兵有个更直观的概念,他们以001型权天使为基准,将其各项参数都设定为100,其他机甲以此为基础加减。 权天使是机甲部队保有量最大的机甲类别,型号也最多,其特点是简单易操作,适合新兵使用。 一般来说,训练用的天使型在30左右,最高不会超过50,地面机大天使稍高,在50-70左右。 至于wss-3090型号的能天使,其综合平均分高达323,在机动性方面几乎做到了极致。但这意味着驾驶者除了内禀属性不低以外,也必须拥有更高超的驾驶技巧,更敏锐的战斗直觉以及更果断的判断力。 毫无疑问,林寻都具备了,更难得的是他在这之前根本没使用过真正的能天使,也没参与过正式的战斗。 “林寻的资质确实不错。”陆严凝视着投影中的战斗,嗓音低沉地道,“判断很准确,进攻很果断,技术虽然还有些瑕疵,但没做出过任何可以被称作失误的操作。” 王猛点了点头:“是的,就算换成是我也会这样判断,凭借机体性能先进行高空火力压制。” “可是他僵持太久了。”第三军团军长温恩·弗莱曼毫不留情地道,“他的弹药储备已经只剩下三分之一,能量也消耗了一半,大天使目前的损耗率可才5。” 第二军团军长反驳道:“但他仍然占据优势,大天使的能源和弹药本来就只有能天使的一半,更何况大天使只有实弹,根本没有反击的手段。” 对以灵活著称的能天使使用实弹,甚至连骚扰都称不上。 “那个……比起能天使,我更关心大天使的数值是不是有点不太对?” 第五军团军长终于提出了一个其他人都已经看出来,却故意不去提及的话题。要说为什么的话,当然是因为那太难评价,很可能一不小心就暴露了自己的无知。 “我记得ag-1323型的最高数值是58。”第四军团军长神情严肃地看着屏幕,“这63是怎么回事?” 别是作弊了吧。 虽然大家都觉得这不可能,但一时又想不出其他原因。 “元帅,我想这可能是因为培枝关闭了陀螺仪且携带了捕捉网。” 就在众多大佬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站在角落的李慕然像个上课想要发言的学生一般举起了手。 王猛一看说话的是李慕然,连忙将她招呼到了面前:“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李慕然敬了一个礼,无比正经地回复道:“大天使在灵活性上的评价原本就很低,关闭陀螺仪后反倒会提高评价分。至于捕捉网,它在装备评价里的分值要高过实弹,我想是这两项影响了数值。” 这些将军天天日理万机,能记得ag-1323型的最高数值是58就已经不错了,哪里有心思再去关注可以替补的武器? 更何况捕捉网根本算不上是武器。 “调出大天使的装备栏和详细数值。” 这回不用陆严开口,马上有人对光脑下达命令。几乎被光幕淹没的大天使身边立即又跳出了一连串的说明,虽然非常影响观感,但这时众人也顾不得许多了。 因为机甲间的对战往往非常快速,稍一分心就会错过各种细节,所以一般情况下数值和装备情况都会在比完后再进行具体分析。 至于在信息中枢的这帮大佬,有时候只观看战斗过程就能判断出来他们使用了什么参数。 只可惜这次的一方是元培枝,她实在太不安常理出牌了。 “真的是捕捉网……机甲现在可以安装捕捉网了吗?” “只有部分型号的大天使可以装备,紧急情况下可以拦截飞行机和小型的宇宙穿梭机。” 能够拦截小型穿梭机的捕捉网,至少可以让能天使失去六十秒的行动能力。 “但这意味着大天使没有装载任何实弹。” “培枝要用音叉和能天使近战来决定胜负吗?”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投影中的战况已经一变再变。能天使停下了轰击,而大天使所站立的地面已经坑坑洼洼,丘壑遍地。 “能天使还有五分之一的弹药和三分之一的能量。” “他已经反应过来这是徒劳的吗?” 大天使静静站立在一片狼藉之中,地面经过这番狂轰滥炸,最深的坑道已经超过了七八米,然而它的身上除了一些尘土以外并没有受太大的伤害。 林寻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幕,嘴角却露出了胜利的笑容:“元培枝,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接下来就请你好好品尝一下傲慢的苦果吧。” 能天使缓缓从身后抽出了音叉,然后突然朝下加速俯冲。 “林寻他……” 王猛看着这一幕,欲言又止,陆严却肯定了他的想法:“他看出来,并且是在一开始就看出来了,后生可畏啊。” 电光火石之间,投影中的两道身影几乎就要对撞在了一起。 “培枝没有使用捕捉网,为什么……” 第五军团军长正有些疑惑,却看到能天使身影突闪,陡然蹿入了旁边的一个深坑之中。 第二军团军长恍然大悟:“之前的火力压制其实是为了给自己塑造有利的地形。” 能天使的隐身以及反隐能力远强于大天使,在光学视角被遮挡的情况下,大天使此时已几近于是个瞎子。 “我们一直忽略了一点儿,培枝之前只凭光学视角来确定能天使的位置。” 如今的战况对元培枝十分不利,但一想到这点众人就不禁有种后背发凉的感觉,只有使用过机甲的人才明白这究竟有多难,比起在几百公里外使用光学瞄准镜来打战舰的难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哼,”温恩·弗莱曼却冷哼了一声,“元培枝似乎忘了,这场是挑战赛而不是她的炫技秀。” 这话虽有些不中听,细想却也不乏合理之处。元培枝如果为了炫技而输掉比赛,这实在有违挑战赛的精神。 “弗莱曼将军,培枝不是为了炫技,”李慕然可无法忍受自己的好友兼长官被人诋毁,顾不得对方的身份,直言反驳道,“而且她会赢得比赛的。” 弗莱曼皱眉看向李慕然:“你算——” “放肆,你怎么能这么对弗莱曼将军说话?”王猛踢了李慕然一脚,“出了点风头就无法无天了,给我一边站着去。” 李慕然当然知道这是长官给自己解围,敬了个礼,一溜烟跑了,只剩下弗莱曼脸色愈发阴沉。 “不好意思,是我管教无方。” 弗莱曼冷笑了一声:“既然如此,需不需要我帮王将军管教管教?” 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陆严看了他们一眼,淡淡道:“行了,要决胜负了,快看比赛。” 这场比赛的节奏并不快,因为两边的机体差距实在太大,战斗经验却又恰好相反,双方打得都很谨慎。大家原以为林寻毫无胜算,可打到这个地步,他的临场应变与临危不乱也很让人刮目相看。 元培枝各种超出常识的操作技巧虽然叫人大开眼界,但只从当下的情况来看,林寻的胜算无疑更大。 第12章 胜利 对于林寻能够发现自己意图这一点,元培枝非常满意。因为这说明,即使他不满足于只能驾驶大天使,也对它无比了解。 至于接下来,就是战斗技巧的真正对决。 元培枝从身后抽出了共振音叉,两具机甲唯一算得上势均力敌的就是这一件武器了。因为技艺足够成熟,价格足够低廉,这件曾经为人类改变战局的武器在近十几年来都没太大的变化,大天使与能天使配备的也是同一个型号。 这才是她真正的决胜武器。 地形对元培枝来说非常不利,身处巨坑之中,周围都是只堪堪好够能天使通过的坑道,它如果想要占据高点,必须移动向远处未被破坏的地面。而在这途中,能天使随时都能够锁定她发动进攻。 大天使粗苯的身躯微微摇摆着,没有一丝节奏,却灵活得让人难以置信,这是为了保持大天使的机动性,以保证在第一时间闪躲开进攻。 三、二、一! 一道离子炮从大天使的斜后方射出,雷达虽然无法捕捉到能天使的身影,但对武器的反应还是十分灵敏的。 电磁罩。 无法通过光学视角确定能天使的位置,这一次元培枝无论如何都无法躲开。幸好她预留了足够多的能量,奢侈地开了一次能量罩。 离子束瞬间偏转,与此同时,大天使胸前的弹药舱中向某个方向喷射出了一团白色黏液。粘液在空中迅速伸展变大,化作了一张从天而降的巨网。 那并非是离子束射来的方向,而是元培枝预判能天使会转移的位置。 “轰!” 她的判断准确无误,但林寻也似早有预料,不躲不闪、不慌不忙,几乎是在元培枝射出捕捉网的同时对着它发射了离子炮。 坚固的捕捉网从中间开始溶解,几乎一瞬间便燃烧殆尽,能够困住能天使的前提是它得先捕捉到能天使。 两人都预判了对方的预判,林寻的信心一时更足。 因为他知道,接下来元培枝一定会操作大天使冲向自己,以近距离战斗来缩小两架机甲性能间的差距。 蛇闪。 能天使以精准到极致的动作在狭窄的坑道中如同灵蛇一般滑过,胜利已经近在眼前,只要将元培枝剩下的招数全部化解,他就能取得胜利,所以他绝不会如元培枝所愿与他正面交锋。 “咔。” 能天使丝滑的游走突然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林寻惊愕地瞪大了双眼,随着视线缓缓下移,他看到了那柄完全贯穿了能天使的共振音叉。 身形纤细,以灵巧著称的能天使此时却像一只做成了标本的蚊子一般,被钉在了土墙之上。 林寻大脑一片空白,转头看向身边的土墙,那里已经被音叉消融出一个大洞,那架看起来蠢笨的大天使直挺挺地屹立在那儿,没有丝毫出彩之处。 “战斗结束,胜利者元培枝。” 战斗结束得比任何人想象得都快,甚至有那么一丝突兀,所有人都在等待元培枝神乎其技的逆风翻盘,没想到得到的却是更加理所当然的答案。 她胜利了,像是扔标枪一般掷出了共振音叉,在几乎完全眼盲耳聋的情况下,将高速移动中的能天使瞬间击杀。 这一次,信息中枢里的沉默更加长久,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直到元培枝与林寻都出了模拟驾驶舱,直到3d投影恢复成了2d屏幕,直到陆严开口。 “大家都来说说自己的想法吧,培枝最后是怎么做到的?” “她预判了林寻的所有行动,而且无比准确。”第五军团的军长迫不及待地抢答道,“可问题是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你这不是在说废话吗?”弗莱曼白了他一眼,神色阴晴不定,“元培枝调低了大天使的摩擦系数,否则就算关闭陀螺仪大天使也不可能这么灵活。” 机甲的灵活度还与摩擦系数有关,因为使用了特殊材料,有些机甲甚至能达到超润滑的程度。 王猛点了点头:“培枝利用先前开启的电磁罩给共振音叉做了加速,音叉在通过土墙后迅速做了一次频率转变,她应该使用了远程操控。” 作为一件改变战局的武器,共振音叉的强悍之处在于,它可以同调频率来击碎一切物体。 但它的缺点也非常明显,一是音叉本身无法造成巨大的伤害,二是必须接触才能起效,三是不同物体的脆化频率不同,即便是在有光脑辅助的情况下,战斗过程中也很难快速转变它的频率。 林寻用土墙来防备共振音叉其实是非常合理且有效的计策,一般情况下,因为共振音叉要击碎土墙必须先同调频率,之后再接触能天使几乎毫无威胁。 “问题是她到底怎么做到的。”第二军团的军长似乎此时才回过神来,惊叹道,“这么短时间内用远程操控来改变频率,而且时机准确无误,我想这只能用她是一个天才来解释了。” 第四军团军长沉声道:“如果使用某些合适的特异能力,倒也有可能做到。” “可模拟驾驶舱没办法模拟出特异性!” 大家又一致沉默了下来,陆严扫视了一周,最后冲着角落里的李慕然招了招手:“你是叫慕然吧?你过来说说你的想法。” 元帅招呼,李慕然哪敢怠慢?立即小跑过来。 “元帅,您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你的看法,你刚才说培枝一定会赢,是因为预料到了这点吗?” 李慕然想了想:“我没预料这点,但我知道她肯定会赢,您如果想知道我的想法,那我只能告诉您我没有想法。培枝赢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她是培枝呀。” “你——” 弗莱曼一脸被戏耍了的恼羞成怒,陆严却在这时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好好,你说得好,”他拍了拍李慕然的肩膀,欣慰道,“你是培枝的副官,就是该这样信任你的长官。培枝很好,你也很好,我很期待你们未来的表现。” “元帅,我们不如把培枝叫来问问她吧?” 第五军团军长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答案,陆严却摇了摇头:“不用问了,我想问了也没用,因为她是元培枝,所以这都是理所当然的事。” 王猛松了口气——虽然他也很好奇,但一点儿都不想元培枝在弗莱曼面前漏底。 “王猛。” “是,元帅。” “我看培枝很欣赏林寻,就让她收进333突击营吧。” “是!” 第13章 队友 “元培枝,你给我站住!” 因为缓冲液的存在,每次驾驶完机甲都需要洗漱一番,元培枝从盥洗室收拾整齐出来时,一个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林寻身上还穿着先前的驾驶服,短发因为缓冲液干涸而纠结成一团。他面色苍白,不知是因为输了比赛还是因为疲劳过度。 “林寻?”元培枝嘴角含笑,语气平淡地道,“你有什么事吗?” 林寻死死地盯着元培枝平静的脸,嘴唇抖动了几下,却没说出一句话来。 “没事的话可不可以让一让?我今天的工作可不止有和你决斗这一项。” 元培枝表现得十分彬彬有礼,幽暗的瞳眸中还带着一丝笑意,林寻却从中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谢谢。” 元培枝冲他轻轻颔首,然而就在两人擦肩而过之时,林寻终于还是没能忍住。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元培枝停下脚步挑眉看向了他:“你是指?” “不要给我装蒜,当然是指你最后、最后……” 胜负往往就在一瞬之间,林寻当然明白这点,可是他完全不知道这瞬间是如何发生,这又让他怎么甘心? 他已经做到了自己所能做到的极致,失误甚至比平时训练时还少,却在那一瞬间功亏一篑。 “你是指我为什么能用音叉击中你吗?” 林寻眼角抽了抽:“大天使的雷达不可能发现能天使,我究竟是哪里发生了失误?” “不,你没有失误,大天使也没能发现你,我只是推测出了你的行动而已。” “推……测?” 林寻难以置信。 “是的,根据你的反应能力与习惯推测出来的。” “你别想骗我!”林寻有种被戏耍了的恼怒,“就算你能推测出我的行动,也不可能那么精准地计算出我的轨迹!更别提用共振音叉击中我了!你如果不想告诉我可以不说,但你休想用这样荒唐的理由说服我!” 推测再精准也永远只是推测而已,林寻无法相信元培枝会将决定胜负的一击寄托在运气上! “那你认为我是怎么做到的呢?”元培枝的平静与林寻的激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靠着作弊吗?” 林寻突然哑口无言——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没有人能在蓝海基地的主光脑监测下作弊。 见他不说话,元培枝继续开口道:“你为什么那么生气?我认为你在这场决斗中的表现很好。” “很好?”林寻的神情无比苦涩,“我费尽心机、步步为营,却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里被你用大天使击败,你告诉我我的表现很好?” “那不过是因为我的表现更好而已,你应该没忘记,我是主考官。” “主考官就可以羞辱人了吗?你用大天使是因为我不配让你全力以赴吗?”林寻紧紧握着拳头,却最终只是悲哀地道,“你之前鼓励我来报考选拔,就是为了当着所有人的面羞辱我吗?” “为什么你会认为我用大天使是在羞辱你?那明明是你一直在用的机甲。” 林寻倏然瞪大了双眼。 “机甲的性能确实有高低,但我想每一架机甲都没有贵贱之分。我用大天使不是为了羞辱你,恰恰相反,我是在尊重对手,尊重比赛。” “你别以为话说得好听就——” “我用大天使赢了你,对不对?”元培枝第一次打断他的话,神情严肃地道,“你凭什么看不起大天使?你真的觉得大天使配不上你,能天使才能发挥你全部的实力吗?你又是否将它全部的性能都发挥出来了呢?” 林寻呆住了。 其他那些违反常识的操作暂且不提,元培枝关闭陀螺仪后让大天使获得了前所未有的灵活性,单单是这一点就足以让人惊艳。 一个好的操作者,可以发挥机甲200的实力,这句话就写在他们的课本上。 林寻咬着牙,目光之中渐渐显露出了一丝悔恨,低头退到了一旁。 元培枝这时倒不着急走了:“怎么,你不想再说点什么了吗?” 林寻声音沉闷:“我承认你说得有道理,是我技不如人……” 元培枝露出了一丝笑容:“我明明一直夸你表现不错,就是实战经验欠缺了些。” 林寻苦涩道:“你是在怜悯我吗?我不需要。” “我可不会因为怜悯选择一个人成为自己的伙伴,”元培枝语调微扬,目不转睛地看着林寻,“突击营是非常危险的地方,你如果很差劲,进来等同于送死。” 林寻已然心灰意冷,不止是因为自己输了挑战,更是因为觉得这副输不起的态度冒犯到了元培枝,所以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但片刻之后,他慢慢抬起了脸,难以置信地看向了元培枝。 “你、你是什么意思?” “林寻上尉,”元培枝用十分公式化的语气道,“我们突击营是全宇宙军、全机甲部队中最危险、折损率最高的地方,不想死在战场上,接下来就请你做好累死在训练场的准备。” 她说完没有理会林寻的反应,转身离开,直到走出去好远才听到远处传来林寻疯了般狂喜的叫声。 “培枝,你真应该看看弗莱曼和盖因的表情,笑死我了!”李慕然一见到元培枝就忍不住和她分享自己的喜悦,“就是忍得好辛苦,差点在元帅面前破功。” “元帅说了什么?” “元帅夸了你,也夸了我!”李慕然一脸自豪地给元培枝叙述了一遍当时信息中枢里发生的事,“就是有一点儿不好,我和元帅说了你的训练方式,各个突击营要是内卷起来,到时候肯定都要怪你。” “只不过是让操作者更加了解驾驶的机甲而已,又不是什么高明的训练方式,算什么内卷?”元培枝并不拿她的话当真,“王将军已经走了吗?” “对,元帅让他一块儿离开的,估计是有什么事商量。我看王将军迫不及待地想来问你决斗的事,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那么不情不愿地跟元帅走呢。对了,他说这回迎新会的费用他来出!” 333突击营这次包括林寻在内一共挑选了五名队员,两天后正式入队。当天晚上,元培枝、李慕然以及四个连的正副连长会为这五名队员办一场小型的迎新会。 元培枝点点头:“我知道了。” “培枝,你到时候会把幸竹带上的吧?” “嗯?” 李慕然笑眯眯地道:“到时候可是去滋味馆吃饭诶,滋味馆的美食可不是普普通通就能吃到的,你难道要把幸竹一个人扔家里吗?” 第14章 护目 “幸竹,我回来了。” 元培枝下班回家前去了一趟外设商店,白化病让元幸竹对光十分敏感,大多时候她都只能眯着眼睛看东西。 幸好对亚人来说,视觉不是特别重要的感官,而且现在有许多科技手段能减少视觉缺陷带来的影响,元培枝今天去拿的就是先前预定好的视觉辅助器。 在如今这个时代,白化并不是一种罕见的疾病,因此引发的视觉障碍甚至称不上是毛病。只要有足够的钱,多的是办法让完全失明的人恢复视觉。 可惜元幸竹身份敏感,元培枝暂时不敢让她接受手术。 白发的小人儿一听到开门声就飞奔而出,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她已经习惯行走和奔跑。 “培培!” “不是说要叫姐姐了吗?”元培枝一把将元幸竹抱起,亲昵地点了点她小巧的鼻尖,“安德鲁把你教坏了,没大没小。” 事实上,重生前元幸竹是在加入军队后才开始叫元培枝师父的。在那之前,她一般叫元培枝姐姐或者元姐姐。 师父这个称呼对元培枝来说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可元幸竹身份特殊,这次元培枝还没想好要不要让她参军。 私心上来说,她希望元幸竹离战争越远越好,可重生前她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呢? 那时候的元幸竹义无反顾地选择加入军队,不管她如何反对都没有用。两人一度因为这件事将关系弄得很僵硬,最后是在李慕然的劝说下以元幸竹拜她为师和解的。 这一次,元培枝最大的心愿就是让元幸竹平安开心,所以如果她仍想加入军队,元培枝不想再阻挠。 只不过那时候,元培枝会告知元幸竹她亚人的身份,让她自己做出抉择。 “姐姐?” 元幸竹歪着小脑袋满脸不解,因为叫过李慕然姐姐,在她眼中那是属于李慕然的称谓。 元培枝想到了这一点,耐心解释道:“姐姐是对比你大的女性的称谓,我比你大,所以你也要叫我姐姐。” 老实说,虫族的年龄是不能按人类的方式来计算的。但无论如何,元幸竹都是她带大的,师父暂且不说,一声姐姐总是要叫的。 元幸竹大眼圆睁,懵懂之中带着一丝喜悦:“培培!” “……” 元培枝笑着摇头,元幸竹见状连忙搂住她的脖子,讨好地蹭了蹭。 “好好,培培就培培吧。” 乖巧又可爱的孩子总是叫人不忍苛责,重生前元培枝是个非常克制的人,对元幸竹关心有加却也一直让自己保持着长者的威严,很少会抱她。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元培枝对元幸竹有着深厚的感情,想到她由敏感身份而注定坎坷的命运,就忍不住想将所有的宠爱都给她。 元培枝希望元幸竹的童年至少是快乐,所以决定不再压抑自己的感情。 亲亲抱抱举高高,全都可以有。 “培培~” 元幸竹似乎是意识到她彻底接受了这个称呼,开心得不停重复。 “我亲爱的主人,您回来啦?”两人说了几句话后安德鲁也迎了出来,“晚餐和洗澡水都已经准备好了,您是想要——” “先吃饭。”元培枝打断了安德鲁的长篇大论,“报备一下幸竹今天的情况。” 家用机器人完全有能力胜任照顾孩子的工作,元培枝也能通过家里的监控看见元幸竹的情况并且与她对话,完全可以避免出现意外。 “好的,幸竹小姐早上8点30分起床——哦,我指的是蓝星时间,早餐吃了两片面包一个煎蛋,一小片火腿以及半杯牛奶,卡路里大约在……” 伴随着安德鲁事无巨细的报告,元培枝抱着元幸竹走向了餐桌。 元培枝当初把元幸竹当作失了忆的普通小女孩,所以直接聘请了家庭教师来教她。元幸竹的学习能力非常强,只花了几个月就完全学会了通用语。 亚人有着非常强悍的学习与理解能力,具体名词她们只需要一遍就能记住,甚至不用进行系统性学习,只凭日常对话就能很快掌握一门语言。 有科学家猜测,因为亚人拥有虫巢意识又结合了人类的基因,所以能够模糊地接收到人类的脑电波。并且经过测试,她们同样能依靠光脑来迅速汲取知识。 对亚人来说,学习一门语言就像是看着答案填题目一样简单。 因为知道这些,这一回元培枝直接让安德鲁来教导元幸竹,避免她懵懂间对家庭教师说漏什么事。 吃完饭,元培枝拿出了给元幸竹买的视觉辅助器。那是两个拇指盖大小的圆片,不到一毫米的厚度,拥有着金属质感。要不是为了给它安装虫族神经网络屏蔽器,元幸竹早就能使用上它了。 “幸竹,我给你买了一件礼物,戴上之后你的眼睛就不会那么怕光了。” 元幸竹神情依然懵懵懂懂,却准确地抓住了元培枝话里的关键词:“礼物?” “没错,这是视觉辅助器,只要贴在这里……”元培枝指了指元幸竹两边的太阳穴,“你看东西就不会那么累了,我先帮你戴上适应一下。” 亚人在外表上无疑更像人类,从基因角度来说,她们同样与人类更为相似。可因为亚人会受到虫族女王的虫巢意识支配,并且拥有继承这份能力的资质,所以人类更倾向于将她们划为虫族。 神经网络屏蔽器可以在有限的范围内屏蔽虫巢意识,这个范围主要看区域内虫族的数量。每一只虫族个体都可以看作是一个节点,链接着整个虫巢意识。其中alpha虫与oga虫可以超远距离接受母虫的指令,再将信号扩大传递给beta虫。 当然,这个距离是有极限的,尤其空间站周围设置了大型的神经网络屏蔽器,所以虫族暂时无法感应到元幸竹。 当初的元幸竹一直在第一次出任务之前都没意识到自己是亚人,其原因正是在连接上虫巢意识之前,她确实更像人类。 元培枝买屏蔽器就是怕历史重演,就算元幸竹不进入军队,将来若是遇到亚人同样会连上虫巢意识,进而被虫族发现身份。 “一开始会有点疼,你忍一下。” 元幸竹点点头,元培枝轻轻拨开她鬓边的白金色碎发,将两个金属圆片贴到了她的太阳穴上。 元幸竹小脸皱了一下,却没吭声,等轻微的疼痛过去,她慢慢睁大了双眼。 “培培?” 元培枝轻笑了一声:“觉得怎么样?” 元幸竹伸出小手摸上了元培枝的脸,眼睛瞪得圆圆的,像是要看清楚她。 “好。” 好就是肯定的意思了,元培枝很高兴。 “那就好,”她摸了摸元幸竹的脑袋,郑重地嘱咐道,“幸竹,没有我的允许以后不能把这个东西拿下来,知道吗?” 只要建立过一次精神联系,屏蔽器就会失去作用,现在还不是和元幸竹说清楚的时候,所以元培枝只能做出这种霸道的要求。 幸好元幸竹全身心地信赖她,好认真地点了点头。 第15章 美食 滋味馆是一家扎根于蓝海基地的高级餐厅,因为其所有菜品都出自人类厨师之手,且用的都是天然香料,所以价格十分昂高,人均消费可达一个能量币。 突击营的迎新会通常都在这里举办,也算是新人入队的一点儿小福利,毕竟这之后他们要面对的是远超其他部队的艰苦训练以及远高于一般部队的死亡率。 李慕然一早先到滋味馆确认菜单,接到元培枝快到了的通讯时带着几名正副连长出来迎接她。 一架涂装异常招摇的飞行机划过天空,李慕然远远就认出了自己的旧座驾。 “来了来了,”她一边带着众人迎上那架飞行机,一边开心地道,“培枝,你们终于到了!” 两侧翼门打开,驾驶位率先迈出了一条长腿。 十六岁的少女即便是在私人时间也依然穿着制服,成为军人之后她就扔掉了几乎所有的便服,唯一能够显示出她状态的就是那一头长发是否盘起。 此时,那墨云般的黑发柔顺地垂到腰间,为她干练的形象增添了一丝柔软。 元培枝一边对着众人打招呼,一边绕到了飞行机的另一侧,从中抱下了元幸竹。 身形娇小的女孩拥有着一头醒目的白金色娃娃头,白得几近透明的肌肤以及精致绝伦的五官,乍一亮相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被元培枝抱在怀中,大概是因为第一次外出见到那么多人,脸上带着好奇、不安以及娇怯,看起来更像一个易碎又惹人怜爱的水晶娃娃。 因为怕元幸竹受惊,元培枝没有将她放下,两人的脸离得几近,白金色的短发与鸦羽般的长发产生了鲜明的对比,两张极具反差却同样美丽的容颜相得益彰。 “幸竹,哎呦,快来让李姐姐抱抱。” 李慕然一见到元幸竹,立即又是一副母爱泛滥的模样,伸开手臂就朝元幸竹扑来。 元培枝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伸手拦住了李慕然:“李姐,你别吓到她。” “我哪有!”李慕然抗议了两句,却也得顾及监护人的意志,只得放弃身体接触,转而和颜悦色地和元幸竹打招呼,“幸竹,你还认识我吗?” 元幸竹乖巧地点了点头,有些好奇又有些胆怯地看着李慕然以及她身后的陌生人。 “营长,你来啦!” “营长,这就是你收养的小姑娘吗?好可爱啊!” “营长!” “营长……” 突击营有四个连,正副营长加正副连长一共十人,其中最年轻的就是元培枝。包括李慕然在内的其余九人,既把元培枝当长官,也把她当作家人——或许是妹妹、或许是女儿,大家都非常关心她。 爱屋及乌,在知道她收养了元幸竹之后,他们自然也非常关注元幸竹。 “行了行了,一个一个来,不要七嘴八舌地吓到幸竹。”李慕然看着一团人围上来,连忙反客为主,给元幸竹保驾护航起来,“幸竹,你元姐姐是突击营的营长,这些厉害的叔叔阿姨、哥哥姐姐都是她的部下和伙伴。大家都很想认识你,你不要害怕。” 她做人周到,已经提前给众人说过元幸竹的情况,众人这时也不管元幸竹能不能听得懂,依次做了自我介绍。 “好了好了,别在外面站着了,先进去吧。” 众人和元幸竹“熟悉”了一通后在李慕然的招呼下进入了滋味馆。 滋味馆的装修十分古色古香,突击营包了一个大包厢,两个圆桌上已经摆满了瓜果凉菜。众人按次序落座,按照惯例,新兵会和两位最高长官坐一块儿,所以另外八名连长自行坐了一桌。 元幸竹坐在元培枝和李慕然中间,在新队员到达之前率先成为了众人的焦点。 “培枝,这次我们可有口福了,滋味馆刚好进到一批虫培菇,我点了几份。” 虫培菇是多种由虫族培育、只能生长于虫巢的真菌总称。因其味道鲜美,又无法人工培育而价格昂贵。它们是虫族的食物之一,一开始因为无法确定安全性而只在黑市流通,现在已经成为顶级美食之一。 元培枝看了李慕然一眼:“不是花自己的钱,你可真不心疼。” “哈哈哈,难得可以找将军报销,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迎新会的钱本来该是由营长来出的,这也是军中的传统。元培枝虽然不会因此心疼,但这次由王猛买单,她也挺乐意省下一笔钱的。 想到元幸竹很喜欢吃虫培菇,她在心里给李慕然点了个赞。 “营长,说起美食我觉得虫培菇还不是顶级!”就在这时,坐在另一张桌上的二连连长黄轩文突然神神秘秘地道,“我不久前尝到了绝世美味。” 作为军人,他们的生活注定不会多姿多彩,在高收入的同时他们同样承担着高风险,所以不少士兵有着不良嗜好,大多长官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不过元培枝十分看重纪律,队员的爱好因此也就止于买买飞行机,吃吃美食这种程度而已。 黄轩文就是一位美食家……或者说吃货,日常的大部分支出都用在了这上面。 众人一听他的话纷纷好奇起来,追问道:“能让你夸绝世美味的,到底是什么?” 黄轩文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道:“你们听说过全虫宴吗?” 他此话一出,包厢里瞬间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在场所有人——除了元幸竹以外——都知道这个“全虫宴”中的虫指的不是昆虫而是虫族,虫族对人类来说是一项十分宝贵的资源,但其中绝不包含食用这一项。 与已经可以合法售卖的虫培菇不同,大部分正经饭店都不会出售包含虫族的料理。当然,这不是因为虫族有毒或者不适合食用,而是由于伦理方面的因素。 科学研究表明,就算是最低等的beta虫也有着不错的智力,不少科学家认为,有些alpha虫的智力与人类无异。 即使是敌对关系,不少民众也认为食用高智慧的生物实在太突破伦理下限。 不过因为法律并未规定吃虫族犯法,所以目前这块还属于灰色地带。黑市里对虫族的需求非常旺盛,有些人是出于猎奇心理,有些人是因为憎恨虫族,些人则是听信了虫族可以增强某些能力的谣言,还有些人则像黄轩文一样单纯被其美味吸引。 军队对食用虫族这件事向来是不置可否的态度,因为每次狩猎完虫巢后都会有大量的虫族,不少黑市上的食材其实就是从军中流出的。 因此,黄轩文说出这些时毫无心理负担。他没看到的是,元培枝已经紧紧皱起了眉头。 第16章 迎新 “黄轩文,你是不是喝多了?”李慕然察觉到元培枝的情绪,带着些许开玩笑的口吻呵斥道,“别说那么恶心的事了,醉了就给我去洗洗脸。” “我没醉啊,还没喝几口——” 黄轩文神经大条,浑然不觉包厢里的气氛变化,坐在他身旁的一连连长连忙拉了拉他的手臂。 “行了,我们不想听这个。” “就是,吃你的东西吧。” 他身旁的副营长连忙拿了一块甜瓜塞住了他的嘴。 元培枝倒没说什么,低头细心地给元幸竹喂食。 对于食用虫族这件事,她其实也从来都是不置可否的态度。母亲的仇恨以及作为人类的立场让她无法对虫族产生任何怜悯之心,但她不想让元幸竹听到这些。 就在气氛有些僵持的时候,包厢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 五名新兵终于到了,为首敲门的是林寻,大概是因为有挑战赛在前,几人默认让他领头。 先前总是与元培枝针锋相对的林寻今日看起来有些局促,僵硬地行礼后就局促地站在了原地。 元培枝让五人都在自己这桌落座:“不要那么拘谨,今天只是私下聚会,不分职务高低。” 能够进入突击营,这些新队员都是各自部队的佼佼者,不一会儿就放松了许多。 林寻直到今天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进入了突击营,而且还是在元培枝的手下,开心的同时他也不禁有些忐忑。 “好吃吗?” 不过元培枝似乎完全没有在意他过往的无礼,说了几句话后就将掌控权交给了李慕然,专心致志地照顾起了元幸竹。 元幸竹手中捏着小半块哈密瓜,吃得嘴边都是汁水。元培枝一边温柔地为她擦去下颌上的哈密瓜汁,一边又为她的餐盘里加了好几种水果。 虫族是十分嗜甜的生物,亚人也不例外,她们尤其喜好高甜度的水果。 元培枝照顾元幸竹的温柔模样不仅是这些新人第一次见,就连那些连长之前也没见过。 元培枝自十四岁起加入突击营,只花了两年就成为了突击营的营长。其他人或许会嫉妒她,但333突击营的成员都为有这样一位天才长官骄傲。 她是一名优秀的军人,对同伴也足够仗义友爱。她正确的指挥,强悍的实力给突击队带来的不止有功勋,还有实在的金钱与生命的保障,队员都或多或少接受过她的帮助。 但另一方面,元培枝在训练时又十分严格,对违反军纪的成员更是毫不留情,就算真将她当作妹妹和女儿,那也是极具威严的妹妹和女儿。 如今能看到她这种温柔体贴的姐姐形象,实在是太难得了。 林寻心中微动,视线不自觉地落在了元幸竹身上。 这是一个漂亮得犹如与人类不是同一种生物的小女孩,浓密的银色睫毛之下一双血色的瞳仁如同红宝石般耀眼。 那是一种妖异的美丽,似乎有着直刺人心的魔力,叫人不禁毛骨悚然——这是林寻的感觉。 元幸竹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雾蒙蒙的瞳眸微微转动,与他对上了视线。 林寻只觉得脑中嗡然一声,嘴巴像是不受控制般脱口而出:“元少校,幸竹已经分化了吗?” 他这句话让原本还算热闹的包厢突然冷了下来,因为这听起来实在太突兀了。 人类的分化年龄一般在14-18岁之间,有些早熟的人确实会在十二岁的时候就完成分化。但元幸竹看起来比申报的年龄稚气很多,其他人根本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林寻说完就意识自己的问题十分不妥,说不知所谓都是轻的,张口结舌地不知要如何解释。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问出了这样的问题,元培枝看过来的眼神更是让他背后直冒冷汗。 “培培~” 就在全部人因为这个问题冷场时,元幸竹摇了摇元培枝的手臂。她吃完了手中的哈密瓜,向元培枝撒娇要第二块。 元培枝复又低下脸,一边捻起水果喂给元幸竹,一边淡淡地道:“幸竹还小。” 林寻颇感憋屈,低着头再不敢说什么,李慕然很快又再炒热了气氛。 服务员陆续端上了丰盛的菜肴,除了虫培菇以外,桌上的其他美食也都价格不菲,包括天然的绿色蔬菜、从蓝星运输来的深海鱼、未添加任何激素的禽畜肉以及粮食发酵的酒类。 几个插曲并未破坏这次迎新会,五名新队友也非常积极地与各位长官打好关系,直到一个不速之客打破了和谐的氛围。 “元少校,没想到你们今天也在这里办迎新会啊。” 来人是第三军团的军长温恩·弗莱曼以及突击营营长山姆·盖因,温恩的官职和资历远高于元培枝,无论她如何不愿意也只能硬着头皮起身接待。 “我也没想到弗莱曼将军会亲自参加迎新会。” 第三军团的突击营今日也在这里举办迎新会,不过弗莱曼作为军长亲自参加还是十分罕见的。更罕见的是,他竟然会主动过来打招呼。 “我们将军向来体恤下属。” 盖因在一旁拍马屁,李慕然一脸不屑地扭过了脸,弗莱曼却在这时看向了元幸竹。 “我听说你之前收养了一个小女孩,就是她吗?” 虽然还没有确切的证据,但元培枝认为弗莱曼也参与了陷害自己母亲的事。就算他不是主使者,也大概率是盖因的上级。这几年,弗莱曼一直明里暗里地给她使绊子,明显就是在忌惮她。 “没想到将军这么关心我的事。” “我与你母亲在同一个部队待过,这是对晚辈的关心。”弗莱曼大言不惭,像是怕别人听不出来般刺激着元培枝,“我想这个女孩的经历一定让你想起了往事吧?” “将军想说的就是这些吗?” 元培枝冷着脸,似是不为所动,弗莱曼笑了一声:“乳臭未干的小姑娘,我只是想提醒你,军队可不是你过家家的地方。” 他傲慢且幼稚的行为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很火大,可官大一级压死人,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干脆都撇开目光眼不见为净。 只有元幸竹还睁着一双红白分明的大眼望着他,带着懵懂、天真与不谙世事的纯粹。 一个孩子的纯真目光通常不会让人反感,但弗莱曼不同,他最讨厌那些干净得仿佛一尘不染的事物。 带着些许皱纹的眼角轻轻跳动了几下,弗莱曼死死盯着元幸竹的双眼,逐渐开始增加对视中的压迫感。 机甲操纵者的一个重要衡量指标是精神力,可精神力是很难量化的一种属性,考核方法也很复杂。 但有一点是可以明确知道的,那就是精神力高的人,在现实中往往能给人带来极大的压迫感,也就是所谓“威严”一类的感官。 精神力虽然无法具现为实物,但能够对精神层面造成损害是经过实验论证的事实。 像弗莱曼这种级别的将军,如果带着恶意直视一个孩子,不止能让孩子噩梦连连,甚至能影响对方的心智。 此时的弗莱曼无疑是恶意的,元幸竹直视他的行为让他感受到了冒犯,所以他要给元幸竹一个教训。 那双如同鲜血般猩红的瞳眸泛着琉璃一般的色泽,晶莹剔透中带着一丝妖异,浓郁的赤色以外是一沉薄薄的白色光晕,而那团血色正中似乎跳动着更加鲜艳的火焰。 那究竟是一双能看透一切的眼睛还是一对正在熊熊燃烧,能将人灼烧得神志不清的恒星? 犹如直视了太日般的灼烧感让弗莱曼紧紧闭上了双眼,剧烈的晕眩感也让他的身形摇晃起来。 这一刻,他的大脑与他的眼前同样空白,唯一能够想起的只有那一双诡异的红眸。 “将军,您怎么了?”盖因察觉到他的异样,紧张地上前搀扶,“您身体不舒服吗?” 弗莱曼抓着盖因的手,当机立断道:“我们走。” “啊?” 盖因虽然还搞不清状况,但看弗莱曼的脸色也知道现下不是找茬的时候,扶着他匆匆离开。 弗莱曼让盖因带自己去了洗手间,用冷水洗了几把脸后才慢慢恢复了正常。 盖因在一旁不敢出声,直到他脸色逐渐红润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将军您怎么了?” 弗莱曼喘着粗气,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屈辱,看着镜子的目光逐渐阴狠:“立即给我调查那名白子的信息,越详细越好。” 第17章 作弊 迎新会因为这两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最终结束得有些潦草,不过能看到弗莱曼出丑也不失为一种收获。李慕然开心地叫了一群人去酒吧续摊,元培枝对这种事向来“敬谢不敏”,带着元幸竹直接回了家。 “培培……” 亚人是一种对情绪非常敏感的生物,元培枝今日的情绪波动虽然瞒过了别人却没有瞒元幸竹。临睡前,她拉着元培枝的手,稚嫩的小脸上显露出了浓浓的担忧。 “我没事,”元培枝坐在床边,目光温柔地看着元幸竹,“你安心睡觉,我会在这里陪着你的。” “呜……” 元幸竹小脸纠结,元培枝笑着抚摸她的长发,信誓旦旦地保证道:“你什么都不需要担心,我会保护你的。” 元幸竹似是听懂了,乖巧地点了点头,元培枝轻抚了一下她的眼睑让她闭上双眼。 年幼的亚人需要充足的睡眠,元幸竹很快便安宁地睡去。 元培枝没有立即离开,凝视着熟睡的元幸竹默默坐了一会儿,确定她不会再醒来后也闭上了双眼。 出现在元培枝眼前的不是黑暗,而是一片似真似幻的虚拟现实。眼前的场景仿佛一片星空,漆黑的宇宙背景中遍布了无数或明或暗大小不一的光点,而离她最远处的地方有一个巨大的明亮光团。 元培枝心念微微一动,立即有几个明亮的小光斑移动到了她的面前,并且按照次序播放起了画面。 画面中是弗莱曼与盖因的身影,只是每个画面的时间都很短,双方交谈的内容也并无太大的价值,元培枝只能确定两人注意到了元幸竹。 就算费尽心机去查元幸竹,现在也暂时查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元培枝对这点并不十分担心,她害怕的是这两人会对元幸竹不利。 无声地叹了口气,元培枝只能再次检索起了那些亮着的光斑。 这如同宇宙般浩瀚无垠的世界实际上是蓝海基地的网络系统,不同亮度和大小的光点代表着连接网络的不同终端,而作为植入了脑机的人类,她也是其中之一。 对于现在的人类而言,脑机几乎是不可或缺的东西,而作为与机甲连接的桥梁,所有机甲操控者使用的都是嵌入式脑机。 使用脑机上网是最常规的操作,但元培枝此时所在的界面并非表层网络,更像管理者使用的界面。 她研究了很久才终于搞清楚这件事,并且确定了光点的大小代表终端类型,明亮度代表着她掌握的权限等级。 那些体积最小的点代表着只拥有摄像与录音功能的设备,简单来说就是监控,明亮的是军方设置的监控设备,她如今已经取得完全的权限,昏暗的应该是属于私人的监控设备,目前暂无法使用。 通过这些明亮的光点,她可以查看到蓝海基地以及保密等级不高的舰船上的监控。并且检索速率远高于常规操作下调取监控的方法,她甚至可以通过关键词来设置警报,一旦满足触发条件她可以在不进入这种状态下得到预警。 其他略大些的光点她暂且还没完全搞明白,只能确定与自己大小相同的光点应该也是个人的植入脑机。 至于那团最亮的光芒,元培枝猜测它就是传说中蓝海基地的主脑“玛利亚”,并且由此非常合理地推测出,自己是获得了“玛利亚”的部分权限才能查看这些东西。 玛利亚是世界上仅有的两台超级计算机,另一台是位于蓝星的“奥古斯都”。所谓的网络实际上不过是各个终端连接着这两台光脑,调用着他们的算力而已。 当然,这不意味着个人终端完全没有算力,只是在接入网络后终端自身的算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项能力是在重生两年后渐渐觉醒的,当时玛利亚正经过一轮升级。元培枝猜测是因为自己重生前意识和猩红撒拉弗融合过,所以获得了这项能力。 猩红撒拉弗因为性能太强大而必须调动主脑的算力进行辅助,她因此与“玛利亚”产生了联系。 只是本以为获得了bug一般的能力,实际用起来元培枝却处处感受到了它的局限性。 到目前为止,她还只能调动公共监控设备,可又有哪个蠢蛋会在有监控设备的场合大声密谋呢? 当然,除了能查看监控以外她也不是完全没发掘出其他的功能。譬如徜徉在网络之中,她发现自己的计算能力与精神力都在飞快地进步,与重生前的状态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重生前,她一直到三十岁才能在拼尽全力的情况下勉强驾驭炽天使,但如今的她自认已经快要达到那种程度。 如果说在现实中这种提升还没那么明显,那么模拟战里这项优势足以让她俯视所有人。 其实那些人下意识的反应都没错,她确实作弊了,或者说她在“玛利亚”掌控的网络中拥有着作弊一般的能力。 别说其他人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就像使用了一种她不知道原理的量子算法直接得出了结论一样,她也不过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好像很厉害,又好像很鸡肋。 不过有一点元培枝能够确定,如果能进一步获得其他光点的使用权限,她一定能比现在做更多的事。 元培枝曾在万念俱灰的情况下选择与仇人同归于尽,这一次,她将放弃原则利用自己所能利用的一切来保护真正重要的人与事物。 不止是窃取蓝海基地的光脑,如果有必要,她会窃取整个帝国。 无数明亮的光点快速在元培枝的眼前闪过,突然,一个光斑停在了她的面前。光斑逐渐变大铺开,变成了一副动态的画面。 监控画面中,一群人正在追逐一名中等身形,打扮低调,裹得严实的女性。其实光看这副打扮是很难断定其性别的,不过巧的是元培枝认识她。 她是红帽子宇宙海盗团团长的女儿瑞贝卡,目前军方正在以100能量币悬赏她。 第18章 海盗 大胡子酒吧。 “这个身份证明只能使用三次,机票我已经帮你买好了,至于能不能逃出去只能看你自己的。”大胡子放下芯片植入笔,掀起右眼上的显微镜,面色凝重地看着眼前的少女,“瑞贝卡,不要想着报仇,如果逃掉了,千万不要再回来。” 刚做完植入手术的beta少女摸了摸手臂上的芯片,声音低落却坚定地道:“谢谢叔叔,但我一定要为爸爸和船上其他枉死的人报仇。” 瑞贝卡有着一头铁锈色的短发以及一双湖绿色的瞳眸,清秀的面容还带着一丝稚气。 “你一个小姑娘想怎么报仇?独眼心狠手辣,他背后的人我们更是惹不起,你爸爸拼尽全力才让你逃脱,你去白白送死对得起他吗?” “我要去找我姑姑,她一定有办法对付独眼!” “你姑姑销声匿迹四年,你去哪里找她?而且你还不明白吗?她就是为了避祸才隐匿起来的。” 瑞贝卡十分倔强:“难道我就什么都不做,让爸爸、叔叔以及船上几百条人命就这样白白牺牲吗?” “只要你活下去,他们的牺牲就没有白费。” “可不报仇,我活下去又有什么意义?” 两人争论不休,谁也说服不了谁,正在这时,密室里的一盏红灯突然闪烁起来。 大胡子脸色一变,按住了瑞贝卡的肩膀:“你安静地待在这里,千万不要出来,我去看看。” 少女自小在海盗船上长大,也算见过大风大浪,但那时候她身边还有一群可靠的长辈守护,绝不是如今这般身负血海深仇能比的。 “叔叔……” 她努力想要镇定下来,惶然的神色却还是出卖了她的不安。 “是我的一位老主顾,不过是军方的人,我应付过去就好。” 瑞贝卡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开密室。 宇宙海盗大部分都是没有身份的流民,在虫族到来之前他们就已经存在。那时候他们是各国宇宙军的主要敌人,直到虫族进入太日系。 因为与虫族的战争,人类前所未有的团结,就连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海盗也成为了对抗异族的战力,军队和他们的关系也就渐渐微妙起来。 如今的海盗也接护送、运输以及狩猎虫族的工作,与雇佣兵的界限逐渐模糊,所以只要不是烧杀抢掠人类飞船的穷凶极恶之辈,宇宙军对他们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红帽子就是一支名声还不错的宇宙海盗团,瑞贝卡作为船长的女儿自小生活在宇宙之中,梦想是继承父亲的衣钵。 “呜……” 想到惨死的父亲,瑞贝卡忍不住落下了眼泪。虽然嘴里说着报仇,但她其实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如果说失去父亲让她暂时失去了主心骨,那么作为一个失去船的海盗,她有种丢了根基的迷茫。 别说报仇,如今的她被多方追杀,独眼甚至能调动宇宙军来搜捕她,能留下一条命就已经是谢天谢地。 “爸爸,请您保佑我找到姑姑。” 瑞贝卡毕竟只是一位刚刚失去至亲的十八岁少女,连日的东躲西藏以及几次与死神擦肩而过都在不断磋磨她的心智。 只有在独处时,她才允许自己软弱片刻。 瑞贝卡正祈祷着,暗门那边传来了响动。她下意识朝外望去,却见进来的不止大胡子一人。 “站住!” 前一刻还在落泪的少女神色陡然一变,她迅速翻身为自己找到了掩体,手中也已然多了一把便携激光枪。 她的动作是如此敏捷,反应更是像本能一般快速,显然经过刻苦的训练。 “瑞贝卡,不要乱来!”大胡子看她拔枪,忙不迭阻止道,“她是来帮你的!” 瑞贝卡躲藏在手术桌后,气愤喊道:“大胡子叔叔,没想到你也会背叛我。她明明穿着军队的制服,你休想骗我!” 大胡子看了身边的人一眼:“哎呀,你自己和她说吧!” 站在大胡子身边的人正是元培枝,只不过此时她为表诚意解除了身上的光学迷彩。 黑发黑瞳的年轻alpha穿着蓝黑色的宇宙军制服,高挑的身形加上姣好的面容让她看起来极其惹眼。 “你好,瑞贝卡小姐。” 元培枝一边打招呼一边试图靠近瑞贝卡。 “站住,不准过来!” 瑞贝卡此时已经观察清楚——年轻军官似乎很和善,嘴角含着笑意,一双桃花眼微微下弯,眼角那颗殷红泪痣更是为其增添了一团粉晕,看起来温柔又迷人。 但她可没忽略元培枝肩章上的军衔,一个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少校,根本不可能像她表现得那么无害! 元培枝面对枪口不躲不闪,神情从容地道,“大胡子没有出卖你,是我发现了你的踪迹特地前来拜访,并且正如他所说,我是来帮助你的。” 瑞贝卡虽然年轻,但一点儿也不傻白甜,冷笑道:“我凭什么相信你这么拙劣的谎言?军方开出100能量币悬赏我,你作为少校竟然主动来帮助我?是帮我进棺材吧!” 元培枝一边摊着空空的双手,向瑞贝卡示意自己绝无恶意,一边耐心地解释道:“你要相信,任何一个集体都可能出现不止一个声音。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第一军团333突击营的营长元培枝。” 海盗与突击营接触的机会并不多,元培枝虽然在军中声名鹊起,但也还未广泛传播到军队以外的地方,瑞贝卡只觉得听着耳熟,却也无暇去细想。 “我管你是谁!不准过来,否则我就开枪了!” “瑞贝卡,你可别乱来!”大胡子见她抬动枪头连忙喊道,“她是元培枝!你还记得你元枫阿姨吗?她是元枫少将的女儿!” 元枫是元培枝母亲的名字,不同于初露锋芒的元培枝,她的大名在宇宙中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元枫阿姨?” 瑞贝卡在很小的时候见过元枫,最后一次听说这个名字还是在四年前。因为自从元枫死后,她父亲就对所有人下了禁口令,不允许他们向外透露认识元枫这件事。 她姑姑和元枫是非常好的朋友,在元枫死后也不知所踪。 “是的,我是元枫的女儿,四年前我与父母所坐的飞船受到虫族袭击,是你的姑姑救了我,今日我是来报答这份恩情的,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这个答案……简直像是雪中送炭一般,瑞贝卡内心禁不住一阵狂喜却又很快压了下来。 有大胡子叔叔作证,那么她的身份毋庸置疑。可问题是,这份善意究竟是真是假呢? 恩将仇报的事不胜枚举,瑞贝卡这些天也找过不少父亲的旧友,要不是留了个心眼,她可能早就已经死了。 她与元培枝素未谋面,谁知道元培枝到底是好是坏,又会不会拿她去换那100能量币呢? 第19章 收留 “你、你有什么办法让我相信你!” 元培枝看着眼前这名不过十八岁,满脸戒备却要求她来说服自己的少女,不禁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这么说吧,如果我真有恶意,你已经跑不了了,作为突击营的营长,你认为我会孤身前来吗?” “你——” “而且,你就算想和我同归于尽……”元培枝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嘴角有一丝促狭,单薄的红唇轻轻吐出后半句话时,身体突然一晃,“也得做得到吧?” 不止是瑞贝卡,就连站在元培枝身边的大胡子也没看清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两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元培枝便从原地突然消失了,再次出现时,她已经擒住瑞贝卡的手腕,轻松卸下了她手中的枪械。 “啊!” 瑞贝卡大惊失色,元培枝弯了下嘴角,笑着问道:“现在你能相信我是来帮你的吗?” 不信还能怎么样? 瑞贝卡清楚地意识到,只要元培枝愿意,自己已经就地变成死尸了。 “你……真的是来帮我的?” beta少女眼眶通红,目光中流露出了一丝无助。 “千真万确,因为我不止要报恩,而且与你目的一致。” 能够见到活生生的瑞贝卡,元培枝还是有些欣喜的。重生前两人素未谋面,元培枝第一次见到她瑞贝卡时,对方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那时盖因让红帽子海盗团成为自己的替罪羊,要不是瑞贝卡的姑姑冒着生命危险告诉她真相,她很可能一辈子都被蒙在鼓里。 “你这段时间还不能离开空间站,蓝海基地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的地方。相信我,你如果能离开那一定是有人想要放长线钓大鱼。” 元培枝将枪还给瑞贝卡:“你接下来想去找你姑姑对不对?” 瑞贝卡抱紧激光枪,下意识点了点头,惊觉自己完全被元培枝牵着鼻子走后又懊恼不已。 “你先在我那里待一段时间,等警戒期结束我安排飞船送你去蓝星,你姑姑应该在那里。” “你知道我姑姑在哪儿?” 元培枝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具体地点,但她当初说过要回海盗的本源之地,如果你身上流淌着海盗的血脉,那么一定能够找到她。” 瑞贝卡微微睁大了双眼,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她的瞳眸中渐渐染上了欣喜。 “那我又怎么知道你不是想放长线钓大鱼,企图追查我姑姑的下落呢?” 虽然几次三番被怀疑,但元培枝还是想夸奖一下瑞贝卡的谨慎,即便缺乏经验,她毕竟也是海盗之女,耳濡目染之下明显比一般少女想得更多,也想得更深。 幸好如此,她才能在蓝海基地躲上这么多天。 “这是你姑姑的信物,”元培枝将一枚刻有红色海盗帽的金币抛给瑞贝卡,“如果你还是不愿意相信,那就当我今天没来过吧。” 瑞贝卡收回激光枪,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海盗金币,确定上面的帽子是姑姑的手笔后才终于愿意相信元培枝。 这可不是靠着强抢能拿到的信物,因为这是海盗赠送友人表达信任的东西,一物一人对应。 “你真的能帮我?” “我是空港一区的长官,只要避过这阵搜查,我有办法送你离开。” 大胡子连忙在一旁帮腔道:“元少校说的都是真的。” 老实说,在元培枝解除掉光学迷彩后,他真的吓了一大跳。虽然知道她是军方的人,但大胡子一直没想到竟然会是那个元培枝。 他一开始也想插科打诨过去,但元培枝把瑞贝卡的行踪说得清清楚楚,他完全没办法抵赖,最后也只能相信她是出于好意。 瑞贝卡咬了咬唇:“那……你要把我安排在哪里?这里不安全吗?” “搜捕升级后这里就没有安全可言了,你先住我家。” 元培枝相信大多数参与搜捕的人也像林寻一样不知内情,所以不敢搜查一个少校的家。退一万步说,就算有人敢搜她的家,瑞贝卡也比待在这里更安全。 她掌握着蓝海基地的监控,可以在第一时间帮瑞贝卡转移。 瑞贝卡一开始还不明白“我家”的具体意思,直到收拾干净自己,坐在沙发上与元幸竹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她才彻底反应过来自己住进了一个宇宙军少校的家,而且还是军队提供的公寓! 元培枝像是能未卜先知一般,带着她一路畅通无阻,竟然没遇到一个人。 “幸竹,这位姐姐叫作瑞贝卡,因为一些事会在我们家住一段时间,”元培枝坐在元幸竹的另一边,耐心地为她解释瑞贝卡出现的原因,“外面有很多坏人在抓她,所以这是我们的秘密,你不能告诉其他人哦。” 虽然元幸竹根本没有单独外出的机会,元培枝还是细心地嘱咐了她。 在军方发出红帽子海盗团的悬赏令时,元培枝就开始在大胡子酒吧收集关于他们的消息。海盗事务不归机甲部队管辖,悬赏令又是她插不上手的第六军团发布的,元培枝只能通过灰色手段来收集情报。 她没想到的是,大胡子原来和红帽子的人有私交,导致她迟迟没能收集到有用的信息。 幸好之前遇到正在搜捕海盗的林寻,元培枝推测出瑞贝卡可能逃到了蓝海基地,所以这段时间一直在筛选监控。 皇天不负有心人,昨晚她终于找到了瑞贝卡的踪迹,不得不说,对方逃跑、隐匿以及乔装的本领相当强悍。 事出紧急,为了保证瑞贝卡的安全她只能先将对方带回家里藏匿。其他方面倒没什么,只是公寓仅有两室,瑞贝卡睡了其中一间后元幸竹就得和她睡了。 “幸竹,瑞贝卡是客人,你能不能先把房间让给她,和我一起睡?” 元幸竹已经能完全听懂通用语,听到此处眼睛一亮,开心地点了点头。 瑞贝卡因为抢了小姑娘的房间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可以睡沙发的。” 这下不用元培枝劝,元幸竹就先拉住了瑞贝卡的手,鼓着脸摇了摇头。 第20章 觉悟 小女孩的体温似乎比一般人低一些,小手凉凉软软的,触碰在肌肤上叫人觉得极其舒适。 孩子的关怀让瑞贝卡十分感动,看着眼前这名异常美丽也美丽得异常的小女孩,她有些好奇也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元少校,这是你妹妹吗?你们……长得不是很像。” “她是我干妹妹,之前因为一些事失忆了,现在正在恢复中。” 瑞贝卡这才明白为什么这个孩子已经不小,说话却还不是很利索。她松了口气,知道元幸竹不是智力障碍,语气也轻松了很多。 “她应该是一名白子吧?真漂亮啊,比起我之前见过的所有白子都漂亮。” 被元培枝救回来一个月,元幸竹已经彻底褪去了刚孵化的那份虚弱,容貌看起来也越发出彩。 丝绸般顺滑的发丝,瓷釉般细腻的肌肤以及宝石般明亮的瞳眸,这些让元幸竹看起来像是一尊雪雕玉琢的精美人偶。 瑞贝卡只觉得元幸竹是如此纯洁晶莹,普通的光线落在她身上似乎就化作了柔光,仿佛经过了什么复杂的折射与散射般,揉碎出梦幻般的绚烂色彩。 就算是经过最精巧设计、最精心加工过的艺术品也无法如此完美。 当然,瑞贝卡知道这一切不过是自己的错觉,会这样想只是因为元幸竹的外貌美好得超出了人类的范畴。 “幸竹确实是一名白子,不过她和那个白子一族没什么关系。” 所谓白子一族并非是某个种族,而是拥有白化基因的人类渐渐聚集后形成的一个团体。 古时,他们因为白化现象被人视作不祥之兆而驱逐,即便后来知晓这不过是一种基因病症也没改变人们对他们的异样眼光。 再后来进入宇宙时代,白子数量激增,由于独特的外貌,他们又因为一些权贵猎奇之心而成为了玩物,一直以来都没少受迫害。 直到后来虫族入侵,整个人类社会结成了联邦,白子的生存条件反倒好了一些,也算是件十分讽刺的事。 大概是因为有过这样的经历,白子一族十分团结。 “哦……”瑞贝卡惊觉自己方才那番话听起来像是在试探元幸竹的身份,立时不敢再追问,转而感谢道,“谢谢你收留我。” “谢说一次就够了,我说过我这么做既是为了报恩,也是因为我们目的一致。” 瑞贝卡抿了抿唇,因为元培枝看起来不像是要避讳元幸竹的样子,她干脆就直说了:“你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你的母亲以及我父亲他们都是因为同一件事……都是被同一批人害死的?” “目前还只是我的推测,等你找到你姑姑后,或许能够得到答案。”元培枝说着递给瑞贝卡一个佩戴式的脑机接口,“这段时间只能委屈你在屋子里待着了,平时无聊可以使用这个上网,我已经做了匿名处理,你不用担心,情况一旦允许我就会安排你离开。” 宇宙海盗通常不会使用植入式的脑机,在这方面他们是绝对的保守主义者。 这当然是有理由的,因为玛利亚和奥古斯都的能力太过恐怖,他们不得不防备被追踪的可能。 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他们是绝对不会利用自己的设备来接入蓝海基地网络。因为能够查看后台,元培枝能更深刻地体会到任何对玛利亚的黑客行为都是飞蛾扑火。 当然,现在的她除外,玛利亚亲自为她开了后门,所以她才敢让瑞贝卡上网。为了防止瑞贝卡焦躁,元培枝选择让她自己获取外界的消息。 “谢谢。” “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我已经给安德鲁授权了临时权限,我不在的时候你有什么问题可以咨询它。”元培枝说着抱起元幸竹,“我们就先回房间了。” “好。” 瑞贝卡起身目送两人回房,而后又呆呆坐回了沙发上。 元幸竹的存在将她心中仅剩的一点儿戒备也消弭了,如果元培枝只是为了套路她,那将元幸竹牵扯进来的风险也太大了。 紧绷了十几天的神经陡然松弛下来,瑞贝卡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与悲伤。 她想到了父亲、想到了姑姑、想到了那些熟悉船员的音容笑貌,也想到了红帽子号。 瑞贝卡突然站起了身,双手狠狠拍了一下脸颊:“不能沉浸在消极的情绪中,瑞贝卡,在报仇之前你绝对不能再掉一滴眼泪!” 相较于元幸竹那布置得温馨童趣的房间,元培枝的卧室只能算得上干净整洁,完全没经过任何装饰的房间里摆放的都是分发公寓时自带的家具。 房间正中的双人床是朴素的蓝灰色,没有任何花纹,不过其材质是最昂贵的蚕丝,不必担心舒适度。 元培枝刚将元幸竹放到床上,元幸竹就迫不及待地在床上滚了一圈。 虽然毫无出彩之处,但比起元幸竹的单人床,单单是大这一点也足够她新奇一会儿了。 “培培,你的床好大呀!” 元幸竹从床头滚到床尾,又从床尾滚到床头,玩得不亦乐乎。 “因为我人也大呀。”元培枝怕她掉下去,坐到床尾给她拦着,“等你长大了也给你换张大床。” 元幸竹一骨碌坐了起来:“我可以和培培睡!” 因为重生前发生过的事,元培枝一开始还有些担忧自己会不知道如何与元幸竹相处。但这段时间生活下来,她没感觉到丝毫异样,面对孩童模样的元幸竹也只会觉得可爱,所以能越来越放心大胆地和她接触。 “你现在可以和我一起睡。” 只不过,也仅限于现在而已。 元幸竹嘟了嘟嘴,大眼一转,问道:“瑞贝卡姐姐住多久呢?” “目前还不清楚,不过应该不会超过一个月。” 元幸竹挪动着小小的身躯坐到元培枝身边,开心渐渐被忧愁代替:“瑞贝卡姐姐很伤心。” 元培枝轻轻抚摸着元幸竹的白发,没有隐瞒瑞贝卡的处境:“她最近遇到了很不好的事,失去了很多亲人。” 大概是因为元培枝和她自身都是这样的处境,元幸竹已经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她抓住元培枝的手,用软糯的声音坚定道:“我们帮瑞贝卡姐姐。” 元培枝笑着紧紧抱住了元幸竹:“嗯,我们帮她。” 无论是哪一个幸竹——她重生前或者重生后,作为人类成长或者回归虫族,有一点幸竹从未改变。 与那被称作冰山美人的外表不同,幸竹的心柔软而善良。 上一世,元培枝做过很多后悔的决定,犯下过很多无法挽回的错误,但在意识消散前,她最念念不忘的都是对元幸竹犯下的过错。 当不愿再苟延残喘活下去时,她残忍地让自己死在了幸竹面前;当再也无法隐瞒幸竹身份时,她将幸竹赶回了虫族。 还有那个她逃避了许多许多年,导致后来一切错误的开端,都是她的不堪回首。 她以为自己一死了之一切都会结束,可结果只不过是将一切都压在了幸竹的肩头。 “培培?” “幸竹,谢谢你。” 这一回,轮到她来守护幸竹了,那些错误、隔阂与绝望的阴霾都将随着她的重生一同消散。 第21章 任命 “今天的训练到此结束。” 训练中心里,最后几台还在运行的舱室模拟机随着这句话停止了工作。待缓冲液排完后,透明的舱门缓缓打开,元培枝首先从其中一个模拟舱中跳了出来。 今天进行的是耐久训练,参加的250人里大部分都在中途退出了,最后剩下的是元培枝以及两名连长和一名副连长。 由于这项训练对精神力消耗巨大,就连突击营每周每人也只进行一次训,且为了保证随时有精神力充沛的队员可以出动,500人必须分成两批训练,分别由元培枝和李慕然带领进行。 一般情况下,该训练会安排在队员休息日的前一天。 “营长!” 元培枝刚从舱中出来便有不少队员迎了上来,她随手拿了一人递过来的毛巾搭在头上,一看发现竟然是林寻。 战斗服除了对身体起到保护以外,另一个作用是不会黏着缓冲液。不过因为头部必须与缓冲液接触,从模拟舱出来后仍需要进行清洗,对于长发的元培枝来说算是个不小的麻烦。 “谢谢。” 元培枝向他道谢,林寻脸上一喜便想开口,但很快有人抢在他之前喊了起来。 “营长,我有很多问题想问您。” “我也是我也是。” “营长,我看了您写的冥想法教材,最近在家用头戴式模拟器训练,这次耐力增加了十几分钟,但我有另外的问题——” 说这句话的是新入队的五人之一,虽然本次训练他较早退出,但纵向比较下来显然是进步了。 距离挑战赛结束已经过去了一周,这些新入队的成员已经逐渐融入突击营的生活。 “嗨呀,教材上的问题去问你们班长,营长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元培枝将自己重生前的经验进行了系统的归纳和总结,半年前开始放出其中比较浅显的部分作为自己营训练的教材。 训练任务通常安排到班,元培枝一般情况下不会亲自带着所有人训练,只有每周一场的耐力训练会和半个营的人一起,所以队员都想趁着这个机会得到她的亲自指点。 大家七嘴八舌地询问元培枝,场面一度有些混乱,元培枝听了一会儿后拍了拍手,对众人道:“大致的问题我知道了,晚点会在群组作答,如果还有问题请使用邮件。” 突击营四个连,每个连120人左右,满编人数为500人,元培枝不可能亲力亲为地去解决每个人的疑问。不过一周一次面对面的交流,是长官和下属间增进感情的好方法,她一般都会尽自己所能去解答。 “好了好了,都散了。”两名连长这时也陆续从模拟舱中出来,拖着疲惫的身心驱赶这帮过于热情的下属,“平时让你们问问题憋不出个屁来,一到营长面前就那么能说!” 在几名连长的干涉下,元培枝终于得以脱身。 洗完澡,换回自己的衣服,元培枝回到办公室准备对这次训练进行一次复盘。然而她才打开屏幕,门外就传来了李慕然的声音。 “培枝,王将军找你,你有时间吗?” 元培枝一听是王猛找自己,连忙起身开门:“将军,您怎么来了?” 王猛如果要找她,完全可以用通讯机,所以李慕然不可能只是来传个话,肯定是陪王猛过来的。 “我来看看你们的训练,顺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王猛笑眯眯地走进元培枝办公室,心情似乎很好,“这是元帅决定的,正式任命明天就会下来。” 元培枝精神一振,意识到这个消息才是王猛过来的主要目的。 “任命?” “没错,元帅决定任命你为机特科的教官,不日上任。” “机特科的教官?” 所谓机特科是指机甲部队特别训练科,隶属于行政部门,主要职责是定期对已经服役的士兵进行特化训练。 机特科的教官通常由资历很高的军官或者蓝海军校的老师担任,除了定期的培训以外偶尔还有不定时的强化训练。 教官的职务没什么实权,但可以多领一份工资,再有就是可以拓展人脉,也代表着一种荣誉,所以有不少人申请这个岗位,其平均年龄常年保持在五十岁以上。 之前不是没出现过年轻的教官,但像元培枝这样年仅十六岁的教官是绝无仅有的。 “我能问下是机特科哪个班吗?” 重生前元培枝也担任过机特科的教官,不过那时候她已经22岁,而且主要是为了给元幸竹开小灶。 王猛哈哈一笑:“是元帅亲自拍板开设的新班级,突击队强化班。” 元培枝微微睁大了双眼:“您是指……专门为突击营的成员开设的特训班吗?包括所有五个突击营?” 除了第六军团与第七军团以外,其余五个军团分别有一个突击营,总人数为2500人左右,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他们的任务多是紧迫、严峻或者需要速战速决的战斗,就譬如上次突击一个a级子巢解救人质。突击营出动了200人拿下战斗,如果换成普通机甲部队,至少需要一个旅的兵力,7000人的机甲部队光是调度起来就要花费不少时间。 200对7000,正是这样悬殊的实力差距让突击营在军中享有非常高的地位,成为各军团的尖兵。 没有任务时他们几乎都在训练,无论是模拟训练还是实体机训练,训练中心永远优先保障突击营。 机甲部队的军官与普通部队相比本就享受高一级的待遇,而突击营成员的待遇比机甲部队的其他队伍再高一级。 像元培枝,虽然只是一个营长,区区少校军衔,但工资方面对标旅长,直接受王猛管辖。 种种现象都说明了一件事,突击营是最精锐的部队,而各集团军的军长绝不会希望它被其他军团的人染指。 所以至今为止,五个突击营都是自己进行封闭训练,从不互相干涉。 “没错,你是主教官。” 可是现在,陆严却开设了这样一个特训班,还让元培枝当主教官,这已经不止是将各突击营比较出个高下的事,而是想从核心开始打破各集团军间的壁垒。 如今的军队并不是铁板一块,集团军与集团军之间存在着矛盾,机甲部队与舰船部队之间也并非相安无事。要不是有实力强悍的陆严压着,各种矛盾会更加凸显。 元培枝也是当过元帅的人,深知这其中的不易,也明白陆严早就有整顿的打算。 只不过在她重生之前,这件事无论是陆严还是她都没能做成,她的失败与此不无关系。 不管陆严是因为什么契机下定决心,元培枝都会全力配合。 第22章 准备 “元帅是怎么说服各位将军的?” 这是元培枝现在最好奇也最关心的问题。 “说是说不服的,”王猛似是回想起了什么,目光悠远地看向了窗外,“元帅一直都有这个想法,只是一方面阻力太大,一方面又没有合适的教官人选,所以迟迟没能做下决定。是你和林寻的那场挑战赛让元帅下定了决心,他当天就召集了我们五名军长说要切磋一番。” “切磋?”元培枝心口一突,重生前她只在年轻的时候和陆严打过一场,输得非常干脆,等后来觉得自己技术成熟的时候,陆严已经去世了,所以她一直不知道陆严真正的实力,“将军,有没有切磋记录,我能不能——” 王猛摇了摇头,背着手在办公室来回踱了两步,语气渐渐激动起来:“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问,我也多希望能留下记录进行复盘,同为天才的你或许能看出点什么东西。说来惭愧,就算亲身经历了那场战斗,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向你描述。” 元培枝立即明白了结果:“元帅用了多少时间?” “五分三十二秒,”王猛死死盯着元培枝,“不是车轮战,是一对五,元帅只花了五分三十二秒就战胜了我们全部的人,我连炽天使的音叉都没能碰到!” 五分三十二秒,一对五战胜五名军长,元培枝自问重生前最巅峰的状态也办不到。她现在如果能使用炽天使,至少三分钟才能战胜一名军长。同时面对三名军长时,胜负就为未可知了。 所以,陆严是用实力“说服”这些将军的。 自重生以来,元培枝的升迁之路可谓顺风顺水。她虽然没有滋生所谓的自满情绪,但也确实有种自己可以掌握命运的感觉了。 可就在此刻,她突然产生了一种惶恐,不止是重生前的她,就连那么强的陆元帅都没能扭转局势,现在的她一定能改变那一切吗? 这个念头在她的脑海中转瞬即逝,坚定的意志以及信念让她很快稳住了心神——未败先怯从来都不是她的风格。 “将军,我只有一个担忧。” 在军队中,服从命令是第一准则,教官虽然是可以自由申请的职位,但直接由元帅指派的任命可不是她能拒绝的。 “我明白,突击营的事你不必担心,肯定优先保障你这边的工作。” 教官之所以都是资历够老的军官和老师,除了他们经验丰富的原因以外,也是因为他们一般都不用执行出击任务,训练不会给他们的日常工作带来太大的影响。 而元培枝作为突击营的营长,不少任务都是临时或者加急的,届时很可能影响她的主要工作。 “而且慕然已经能独当一面,b级以下的子巢由她带队就很稳妥。平常的任务连长们能负责,像a级子巢这种级别一年也遇不到几次。” 王猛叹了口气:“建立突击营强化班是元帅的第一步,之后各突击营之间的合作应该也会渐渐增加。唉,明明面对如此强敌,人类竟还不遗余力地内斗,议会和皇室斗,皇室和军方斗,各军团之间还要内斗,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他的感慨立即引起了元培枝的共鸣,成为元帅之后,她一度被这些斗争弄得焦头烂额。为了对付虫族,她一再妥协,想要人类各机构、各团体之间能先团结起来,结果最后功亏一篑。 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把抵御外敌当作最优先的事项当然没错,但她现在已经明白,在面对同胞时也必须要有更强硬的姿态,而不是一再妥协退让。 “将军,我会继承母亲遗志,坚定支持元帅的改革。” 陆严作为宇宙军统帅已有五十年的时间,正是因为有他这样一位强悍的领袖存在,曾经内斗严重、秩序混乱的军队才能保持如今的稳定。 只是军中暗流依然涌动,而陆严的年纪已经越来越大,不少势力开始蠢蠢欲动。 元枫本被看作陆严最好的接班人,没想到四年前英年早逝,原本的整顿计划就此搁置了下来。 王猛拍了拍元培枝的肩膀,欣慰道:“培枝,你是好样的,你父母在天之灵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 元培枝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心中却颇有几分自嘲地想,母亲的态度暂未可知,可作为贵族一员的父亲,要是知道她的计划恐怕会气得活过来。 “幸竹幸竹,我们再来!”瑞贝卡将一枚海盗硬币抛掷空中,而后灵巧地用掌心与手背接住,问道,“是帽子还是飞船?” 红帽子海盗金币一面刻着帽子,一面刻着红帽子号飞船。 元幸竹红宝石般的双瞳静静凝视了一会儿她的手,用像浸润过蜂蜜般甜美的声音轻轻道:“帽子?” 瑞贝卡手掌一掀,只见刻有红帽子图案的一面果然朝上。 “太神奇了!你为什么会知道?十次全中,你是不是会什么特异功能!” 除了金币以外,瑞贝卡的身边还放着骰子、扑克以及其他一些海盗常玩的“休闲”游戏用具,显然都已经使用过了。 元幸竹歪了歪脑袋,一脸疑惑:“特异功能?” “对啊,否则你怎么全能猜中?我和我爸爸玩都没输得那么惨过!” “我看到了呀。” “你看到了?” 瑞贝卡震惊,正想要追根究底一番时元培枝下班回来了。 “培枝、培枝,我和你说,幸竹不得了!” 瑞贝卡连忙把自己的重大发现告诉了元培枝,元培枝看着那一地的“不良玩具”,十分无语地抱起了扑到自己腿上的元幸竹。 “幸竹视力不好,我给她配了视觉辅助器,这不过是其中的透视功能而已。”元培枝说着轻轻拨开了元幸竹的鬓发,又柔声嘱咐道,“幸竹,不是和你说平时不能使用这个功能吗?” 元幸竹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瑞贝卡这才发现她的太阳穴上贴了金属小圆片,顿感无趣:“什么嘛,原来是作弊。” 元培枝可真是佩服她随遇而安的性格,不愧是没心没肺的海盗,适应力果然强悍。 “还有,你不要教坏幸竹,把这些东西都收起来。” “我哪有,又不赌钱怎么能算教坏?”虽然嘴上这样说,瑞贝卡还是把东西都收进了了压缩钱包里,“再说了,你这里什么都没有,我不得拿出点玩具啊?你也是心大,要不是我在,幸竹可就是一个人在家,你就不怕她无聊吗?” “家里有安德鲁,幸竹也可以上网。” “可那也是一个人啊!你不要仗着幸竹乖就不关心她好不好!这么小的孩子最需要的就是陪伴了,我是指同为人类的陪伴!” 元培枝没想到会被瑞贝卡呛,噎了一下竟无从反驳。她下意识看向元幸竹,元幸竹也正用纯真无暇的目光看着她。 心口像是突然被针扎了一下般,元培枝感受到了良心上的谴责。 说什么要更关心幸竹,实际上她根本没站在幸竹的立场上思考过。到目前为止没出过什么问题不是因为幸竹喜欢一个人在家,只是因为她太乖了。 刚刚进来的时候,她看到了幸竹脸上的笑容,瑞贝卡陪她玩的时候她是那么开心。 “谢谢你帮我照顾幸竹。” 元培枝真心实意地向瑞贝卡道谢,反倒让瑞贝卡有些不好意思了。 “呃,那、那我现在躲在你家,这是应该的嘛。” 元培枝摸了摸元幸竹的后脑,借此表达自己的歉意。 “可能还需要你在这里待一些时间,最近搜捕力度很强。” 正如元培枝之前预料的一样,小范围搜查行动失败之后,第六军团向其他部门发出了联合行动的申请,瑞贝卡的悬赏金额也提到了200能量币。 不止是军方,赏金猎人、雇佣兵以及海盗都开始行动,大胡子酒吧已经遭遇了好几次搜查。如果瑞贝卡还待在那里,十有就要被抓住了。 至于大胡子那时候帮她买的机票,事后证明早就有人埋伏在了码头。 “我听大胡子叔叔说了,真的很谢谢你。” 因为能够上网,瑞贝卡知道外界的情况,也从大胡子那里听到了不少消息,想起来就是一阵后怕。 “不是说好不再道谢了吗?我本来就是来还人情的,再说,你提供的那些情报也足够答谢我了。” 所谓人有人道、鼠有鼠道,这宇宙看起来空旷无界可以随意驰骋,实际上也是存在航道的。官方的航道选的都是安全且便捷的路径,而海盗的航道就复杂得多了。 几乎每个海盗团都有自己的专属路线,瑞贝卡给元培枝回报就是一份红帽子海盗团的航线地图。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去领取红帽子海盗团的赏金,也就是说,独眼留下了红帽子号打算做其他用途。有了这份航线图,没准就能抓住独眼或者他的手下。 当然,航线图要等瑞贝卡顺利逃脱后才会交给元培枝。 与风评不错的红帽子海盗团不同,独眼海盗团经常抢劫挖矿船,而且手段十分残忍,从不留活口,所以一直以来都是军方通缉的对象。 他们的首领独眼悬赏金高达1000能量币,但从未有赏金猎人成功击杀过独眼海盗团的成员。军方进行过几次围剿,也都被对方逃脱。 引虫族去袭击元培枝一家所坐飞船的正是独眼海盗团,元培枝当初是在瑞贝卡姑姑的协助下抓到他们,从而指认了盖因。 可惜海盗不属于机甲部队的管辖范围,除非舰队提出协助申请,或者上级下达合作命令,否则元培枝无法插手剿灭海盗的行动。:,, 第23章 搜查 作为空港一区的治安长官,元培枝自然也接到了搜查瑞贝卡的任务。不过搜捕的主力仍是第六军团的地面治安队,元培枝粗略统计过,这次行动第六军团至少投入了五万多兵力,后期甚至连学校和士兵宿舍都没放过。 结果自然是什么都没找到。 如元培枝预料的一样,没有士兵敢来搜索军官宿舍,而就算盖因怀疑到她头上,也得考虑考虑是否打草惊蛇。 不过在接到租客的通讯时,元培枝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盖因等人胆大妄为的程度。 他们确实不敢搜查军官的宿舍,或许也认为将一名通缉犯藏在军人聚集的地方风险太大,元培枝不敢这么做,所以他们选择搜查元培枝用来出租的那套排屋。 元培枝立即调了几名突击营的队员一起赶往自家宅邸,一进客厅就看到前来度假的富商一家以及佣人正不安地站成一团。 富商姓钱,是个五十多岁的男性beta,趁着一双儿女放长假而举家来蓝海基地度假。他与元培枝是老熟人了,一看到她便大喜过望。 “元少校,你总算来了,他们、他们已经……” 钱先生指了指楼上,示意他们在四处搜查房间。元培枝顺着她的目光淡淡扫了一眼,并不急着去阻止。 “不好意思钱先生,让你们受惊了。” 军官的房屋通常很受租客欢迎,房租与主人的军衔成正比。因为对这些有钱人来说,安全比金钱更重要,有一个少校房东可以为他们免除诸多麻烦,所以元培枝的房子月租高达四个能量币。 元培枝为了能尽早驾驶炽天使,可以说是从方方面面努力搞钱,曾经的那些清高都被她抛到了脑后,顾客就是上帝。 钱先生连连摆手,一旁的钱夫人则一手揽着一个孩子担忧地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啊?基地还安全吗?我们倒不介意搜查,但如果真的有穷凶极恶之徒潜藏在蓝海基地里……” “请您不必担心,这个街区是蓝海基地最安全的地方之一,我可以保证你们的人身安全。” “可是那些军官的态度很强硬,就算我们报了你的名字……” 钱夫人面露迟疑,元培枝饱含歉意地道:“这其中应该是有一些误会,你们放心,我会解决的。很抱歉给你们的假期带来了不愉快的体验,这一个月的房租我会全数退还。” 钱先生连忙道:“倒不是钱的问题……” 几人正说着话,一个傲慢且阴阳怪气的声音从二楼的楼梯口响起。 “哟,这不是元少校吗?好巧,你也来这边巡逻吗?奇怪了,你们333突击营的管辖区好像不在这里啊。” 说话的正是山姆·盖因,元培枝在来之前查看了监控,知道他亲自出马这次事情恐怕不会善了。 “盖因中校,你大概是贵人多忘事,这里是我名下的房产。” 元培枝抬手朝身后示意,几名跟随她而来的士兵立即心领神会地将钱先生一家围在了中间,做出保护的姿态。 “倒是你出现在我家比较稀奇,这里也不是你的管辖区域吧?” “哈哈哈,确实,我今天偶遇治安队,正好无聊,就陪他们一起执行公务了。” 山姆·盖因说话间,几名治安队的队员正从房间里退出来,为首的一名少尉报告道,“中校,二楼没有发现可疑人员。” “二楼没发现就去三楼搜,还有地下室、停机场、库房,或许还有什么密室。” 山姆·盖因毫不忌惮元培枝,但那名少尉看到楼下的元培枝时,脸上出现了迟疑的神色。 “可是……” 山姆·盖因面色一变,训斥道:“可是什么可是?你难道认为元少校会妨碍公务吗?” 元培枝的眉尾跳了跳,漆黑的瞳仁渐渐冰冷。 “正常的公务我自然会配合,前两天已经有人来检查过房子了,而且我今天没有接到例行搜查的通知。” “这是突击检查。” “只突击检查我这一家?”元培枝嘴角含笑,一步步朝着楼上走去,“盖因中校,我可以不可以理解成你们已经认定我在窝藏罪犯?还有,这到底是谁的意思?第三军团的、弗莱曼将军的,还是你山姆·盖因中校的?” 随着一步步登上二楼,元培枝身上的气势也越来越强横,当她的目光落在那位少尉身上时,少尉只觉得腿肚都有些发软。 他听到元培枝一字一句地问道:“又或者,是少尉你的意思?” 治安队的少尉下意识连连摇头,却又突然想起盖因就在一旁,动作陡然一僵,看起来颇有几分滑稽。 盖因此时也不装了,面色阴郁地道:“不管是谁的意思,这都是公务。怎么,你堂堂一届少校竟要为了这一点租金违反命令吗?用突击营的士兵来保护你的租客,说你一句公器私用不为过吧?” “保护平民本就是军人的职责,倒是盖因中校因私怨而骚扰民众,难道不更有损我宇宙军的形象吗?”元培枝毫不退让,提高声音道,“少尉,请让你的下属立即停止搜查退出我的宅邸,否则……你可别怪我向调解庭投诉。” 调解庭是专门处理军队个人间矛盾的机构,里面处理的事务虽然不像军事法庭那么严重,但也意味着可操纵空间更大。 “是!” 少尉如何敢真的为难一名少校,更何况这次搜查根本没有搜查令。如果对象只是一般平民也就算了,但对方可是元培枝。 这名少尉此时已经想到了,上级不给他搜查令而直接由盖因监督,为的就是让他背锅。 “站住,”盖因呵止了少尉的行动,“少尉,你是想渎职吗?” “我——” 少尉一时进退两难,叫苦不迭。 元培枝却在此时道:“盖因中校,我算是看出来了,是你想要搜查我的宅邸。” 无论是资历还是军衔,盖因都比元培枝高,因而即便被当场戳穿也并不慌张。 “你那么害怕搜查,难道是这里真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或者……罪犯?” 元培枝轻笑了一声:“我坦坦荡荡,不仅是这里,就连住的公寓也不怕任何人搜查。不过我凭什么让你搜?你配吗?” “你——” “盖因中校,我称呼你一声中校是因为我懂得尊老。你是第三军团突击营的营长,我是第一军团突击营的营长,我们并没有上下级之分。”元培枝高挑纤细的身形在高大的盖因面前显得有些瘦弱,但在气势上她丝毫不弱,“你的军衔确实比我高,但让我想想,你参军已经多少年了?” 她轻掀眼睑,上斜的目光似带着几分轻视与嘲弄:“二十三还是二十四年了?对不起,我那时候年纪小实在记不清了,反正你比我母亲更早加入宇宙军吧?” 盖因死死咬着后槽牙,下颌线因而紧绷着,脸上表情逐渐扭曲,目眦欲裂再也难掩其中的凶光。 元培枝却还像看不懂其中的危险般,继续刺激道:“拿你和我母亲比着实是侮辱了我的母亲,可盖因中校……盖因叔、叔,你再不努力一些,可是要被我给超过去了,到时候你又要如何用你的军衔来压人呢?” “你这个狂妄自大的黄毛丫头!”山姆·盖因忍无可忍,一边怒吼一边向着元培枝挥出了捏紧的巨拳,“我今天就替你那早死的妈好好教导教导你什么叫尊老!” 在体能上,男性alpha比女性alpha更有优势,山姆·盖因作为成年的男性alpha比起青春期的元培枝,在体格上更是大上了整整一圈。 那挥出的拳头犹如一柄巨大的铁锤,带着疾风直冲元培枝的面门,看起来只要挨上一下就能命丧黄泉。 元培枝目光冰冷,在身体几乎没有大幅动作的情况下向后轻巧一退,盖因的拳头便完全落了空。 不止如此,因为用力过猛,盖因的身体出现了轻微的晃动,元培枝看准实际轻抬脚尖,准确踢在了他支撑脚的膝盖上。 那是看起来毫无力量、平平无奇的一脚,然而盖因就这样失去了平衡,朝着一旁的地面跌去。 他的反应绝算不上慢,长臂一伸便向元培枝抓去,元培枝却像早有预料他会伸手般,掌心微微一压,给盖因的下坠助了一臂之力。 噗通。 男性alpha巨大的身躯就这么扑倒在了地上,因为事情发生得实在太过突然,一旁的少尉以及楼下的钱先生一家全都没反应过来。 “啊呀,盖因中校怎么给我一个晚辈下跪?” “元培枝!” 盖因已经被彻底激怒,怒吼中从腰间拔出配枪。他生平最好面子,最痛恨的便是被人当面羞辱,看着元培枝那张神似元枫的脸,曾经所有不好的回忆全都涌入了脑海。 “你给我去死吧!” 就算现在杀了她,只要耍些手段也可以扭曲为正当防卫,多的是人将元培枝视作眼中钉,与其用那些弯弯绕绕的手段,不如就此—— “你说什么?” 盖因手中的激光枪刚抬到一半,脑门上便碰触到了一个冰凉的物体。元培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漆黑的瞳仁幽深灰暗、冰冷无情,就仿佛近在盖因眼前的那个枪口。 盖因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凉意,因为此时此刻他真的有种感觉,元培枝会不顾一切地朝自己开枪。 “盖因中校,你刚才说的话、做的事我全部都记录下来了,希望你在军事法庭上能好好解释一下向同僚拔枪的事。”:,, 第24章 针锋 元培枝一开始就放出了军用的飞蚊型摄像机,因为对自己有利的证据必须保留。 盖因此时已经完全不敢动弹,对死亡的恐惧也让他稍稍冷静了下来,因而开始懊悔起自己被轻易激怒。 但另一方面,他因为元培枝如此强硬的态度开始确信她有见不得人的秘密。 盖因这次之所以要来搜查元培枝的宅邸主要有三个目的,第一个就是故意挑起矛盾。 元培枝已经正式被任命为突击营强化班的教官,陆严对她的重视让盖因既嫉妒又恐惧。原以为元枫死了自己就能高枕无忧,没想到元培枝比起她母亲竟然有青出于蓝的趋势。 盖因已经无法再坐视元培枝快速成长而不理,因为一旦他过去的所作所为败露,得势的元培枝定然会要了他的性命。 而除了第一军团以外,其他军团都不希望强化班成立,陆严的权威不容置疑,他们只能从元培枝身上下手,让她犯错。 第二个目的是确认瑞贝卡确实不是元培枝藏匿的,虽然他认为这件事的可能性不大,但确认过总归比较安心。有机会的话,他们甚至可以直接嫁祸元培枝,正好一举两得。 第三个目的则是为了元幸竹。 弗莱曼对元幸竹异常看重,可盖因动用了一切手段去调查,都没能查到蛛丝马迹。这个小女孩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在被元培枝救下之前,她似乎完全没有存在过的痕迹。 她当然可能是流民,可问题是为什么这么一个流民小女孩能够成为唯一的幸存者? 盖因直觉元幸竹的身份不简单,想通过这次搜查找到一些关于她的信息。 一切想象得都很美好,可他没想到的是元培枝会采取比平日里激烈得多的应对方式,而他竟然轻易地着了这黄毛小儿的道。 “你给我把枪放下。” 盖因说得咬牙切齿,到底是战场上厮杀的战士,心中虽也有些发寒,但他并没表现出胆怯来。 一旁的少尉此时已经完全不敢吭声,趁着两人不注意连忙向上级报告了此事。 “不,是你给我把枪放下。”元培枝纤细的指尖轻轻扣动在扳机上,“我由刚才的对话推断出你具有极端危险的倾向,所以必须进行武力控制。少尉,请你呼叫够级别的长官过来,我们有非常严重的问题要处理。” 突击营营长直接受军长管辖,够级别的长官可不需要军长及以上的人才能来管吗? “是!” 少尉不敢怠慢,他相信自己的长官肯定也十分清楚该如何处理。目前的情况,就算第六军团的军长过来都无济于事,必然需要第一军团、第三军团的军长到场。 “元培枝,你就那么自信事情闹大后自己能平安无事吗?” 盖因知道现在扔掉枪才是明智之举,但自尊心不允许他对元培枝服软。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平安无事,但我知道别人欺负到头上来的时候,绝不该忍气吞声。我们可以让将军……或者元帅来评评理,这次事件到底谁对谁错。” 盖因的计划中确实有将事情闹大这一环节,可那是在元培枝理亏的情况下。然而现在,他因一时冲动被记录下了把柄,整件事的性质已经不同了。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姿势几乎没改变过。其他人都不敢出声,直到王猛、弗莱曼、第六军团的军长户田加奈以及陆严赶到。 虽然想过这个可能,但陆严真的一起来时,不止是盖因,就连元培枝也有些惊讶和紧张。 “元帅、将军。”元培枝一见到几人便利索地收了枪,态度十分良好地认错道,“非常抱歉,闹出这么大的事来。” “你这孩子,到底在搞什么鬼?”王猛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你这房子是租给了什么身份不明的人吗?为什么盖因中校要带治安队来进行突击检查?” 元培枝垂着脸,一副乖得不能再乖的模样:“我没有,钱先生是蓝星矿业的股东之一,您应该认识他,怎么会是身份不明的人呢?” 钱先生一家在旁已经噤声半天,先前剑拔弩张的气氛确实有点吓到他们了。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猛说着看向了盖因,虽然还没发难,但质问的意味溢于言表。 “对,到底是怎么回事!”温恩·弗莱曼看起来比王猛还要生气,对着盖因道,“你今天不是说要追查那个红帽子海盗的事吗?怎么会在元培枝这里?难道海盗会躲藏在她这里不成?” 盖因因为事情发展脱离掌控,此时满脸阴沉,顺着弗莱曼的话道:“我是听说有可疑人物进入了这里,这才带人来进行突击检查的,哪里想到元少校说什么也不肯让我们搜查房屋,一来二去就起了冲突。” 户田加奈连忙打圆场道:“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吧,大家都先别急,我们可以慢慢解决。” “慢慢解决?”弗莱曼冷笑了一声,“我刚才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元培枝用激光枪对着战友的脑袋,这要怎么慢慢解决?” 那场景不止他看到了,王猛也看到了。 “培枝,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元培枝面露惭愧:“这事或许是我反应过激,但现场有孩子在,我不得不谨慎一些。” 她说着看了一眼钱先生一家:“将军,我来的时候就怕事情闹不清楚,所以用蚊式摄像机记录了刚才的事,究竟谁对谁错您和元帅看过之后心里应该会有答案。不过在那之前,可不可以让钱先生一家先离开?说到底,这其实是因为我与盖因中校的个人恩怨引发的事,与他们没有关系。” 王猛立即看向陆严,陆严脸上带着微笑,点头淡淡地道:“应该的,培枝,你先将钱先生安顿好再来解决这边的事吧。” “是。” 元培枝走向钱先生一家,满脸诚恳地道:“虽然我知道无论道歉几次都无法弥补你们的损失,但我还是要再说一声抱歉。安全起见,我会立即安排穿梭机送你们回蓝星,你们的房款、行李以及赔偿金我之后会一起送过去。” 钱先生立即联想到元培枝是怕他们被盖因等人报复,连连点头道:“那就麻烦少校了。” 元培枝点了两名突击营的队员,对着其中那名女性beta道:“你俩负责护送钱先生一家回蓝星。” “是!” 面对元培枝的命令,陆严和王猛都没说什么,盖因和弗莱曼的表情却是难看到了极点。 “好了,现在来说说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在钱先生一家走后,陆严终于缓缓开口。他坐在客厅沙发的正中央,身上的威严浑然天成,此时给人无尽的压力。 元培枝没说废话,直接将蚊式摄影机拍到的过程投到了客厅的屏幕上。 “这就是事情的来龙去脉?” 当录像播放到尾声时,陆严看向了盖因。作为元帅,他大多时候表现得都非常平易近人,花白的头发以及布满了不少皱纹的脸庞,让陆严看起来就像是邻居家的爷爷般亲切。 但此时,他灰蓝色的眼中充满了冰冷与压迫:“盖因,培枝虽然年轻气盛说话冲了些,但对着战友拔枪相向,你知道这件事有多严重吧?” 先侵入宅邸的是盖因,先动手的是盖因,先拔枪说着去死的也是盖因,看完这个录像,孰是孰非已经非常清楚了。如果一定要说元培枝有责任,那也不超过10。 “元帅,我承认是我反应过激了,”盖因低着头,完全不敢直视陆严的眼睛,“我只是担心被贼人逃脱……” “贼人?”陆严冷笑了一声,“一个海盗就让整个蓝海基地鸡飞狗跳,你堂堂突击营营长竟然亲自搜捕,到底是什么穷凶恶极的贼人这么重要?” 盖因和弗莱曼哑口无言,陆严不屑道:“真是够了,我原以为这种小事总不需要我来操心,没想到你们一个个那么不务正业。盖因,你既然那么喜欢抓海盗,不如也别当突击营营长了,去舰船部队专门抓海盗好了。” “元帅,我——” “行了!”陆严一挥手,“这场闹剧到此为止,盖因罚半年的薪水,还有闭门思过一个月。” 他说得虽然严厉,但也显然是想将事情轻轻带过,元培枝并不意外,低着头等待他发落自己。 “至于培枝,”陆严这才看向元培枝,脸色稍微好了些,“这件事的主要责任虽然不在你的身上,但你的处理方式也有不妥之处。我知道你年少英才,难免心高气傲。只是我们宇宙军的功绩从来不是某个人就能创造出来的,而是由前辈的鲜血、士兵的生命堆叠起来的。他们或许平庸,或许永远无法到达你的高度,但那也绝不是该被嘲讽的事,你明白吗?” 元培枝当然明白,说那些话不过是为了刺激盖因而已。 “谨遵元帅教诲,培枝会深刻反思的。” 陆严点了点头,和蔼地道:“罚你一个月的薪水,小惩大诫。还有,强化班的课程马上就要提上日程,你要倾尽所有教导班里的学生,无论他们出身哪一个军团,明白吗?” “我明白。” “我会将你的教学成绩加入考核因素之中,如果你敷衍了事,我就扣你功绩。” “培枝不敢。” 陆严很满意,掸了掸衣角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行了,都回吧,你俩这点矛盾让三个军长一个元帅给你们调节,我看你们是要上天。”:,, 第25章 逃脱 钱先生一家不多久就坐上了返回蓝星的穿梭机,两名身穿宇宙军制服的突击营成员将一路护送他们到家。 钱先生此时已经恢复了冷静,对两名军方人员非常客气,安抚好妻女后坐到他们身边攀谈。 “两位长官,咱们元少校不会有事吧?” 其中的男性beta不在意地答道:“咱们少校能有什么事?你刚才没看见我们元帅都对她青眼有加吗?再说了,这事又不是我们少校的错,那个盖因三天两头找我们少校的麻烦。” “别说了。”在一旁的女性beta杵了一下他的手臂,提醒道,“这种事我们怎么好乱说。” 男性beta满不在乎:“这有什么,军队里的人都知道,他就是嫉妒我们少校,嘿嘿,可偏偏就是拿我们少校没办法!元少校是什么人?百年一见的天才,将军元帅都对她寄予了厚望,现在还成为了机特科的教官,那个盖因就算急红了眼也比不上我们少校一根手指头!” 钱先生听得明白,连连点头赞同道:“你说得对、你说得对,长官,我想问问这事什么时候能结束啊?事情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也想来蓝海基地住段时间,到时候也想租住元少校的房子,你看……” “这种事儿哪是我们能知道的?不瞒你说,这次大搜捕开始得那么突然,我们都云里雾里的。” 少话的女性beta再次打断了他的话:“行了,就你话多,我们还是好好执行任务吧。” 钱先生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不再打扰两人。那名男性beta看他离开,转头对女性beta道:“我看这位钱先生经过这件事,更想和我们少校攀交情了。” 女性beta点了点头:“你别和他说太多,对少校不好。” 男性beta看起来二十五六岁的模样,外表爽朗,性子直率。他是这次刚选拔进突击营的五名新成员之一,对突击营的其他成员还不太熟悉。 “前辈,你是哪个连哪个班的啊?是不是跟着少校很久了?参加过几次战斗了?还有还有,每次战斗过后是不是都能分到很多钱啊?” 女性beta相貌普通,看起来有点老气,一脸不苟言笑,只有那碧绿的眼眸显出了一丝灵动。她看了男性beta一眼,没好气道:“你话怎么这么多?” “我就是好奇嘛!而且少校竟然在我放假前交给我这么重要的任务,他是不是很看重我啊?” 女性beta无奈地看着他:“少校是知道你请假回蓝星探亲,这才把任务交给你,那你不就省了路费了嘛!” “对哦,少校太体恤人了!那少校为什么让前辈你来啊?” 因为我要跑路啊! 瑞贝卡快被这个家伙弄疯了! “因为只交给你这个神经大条的新兵,她不放心!” 瑞贝卡至今为止遇到过不少情况紧急的危难时刻,但这一次元培枝的计划还是刷新了她的认知。 在看到盖因的时候,她还能勉强保持冷静,但在王猛等将军甚至是元帅出现时,瑞贝卡已经无法思考了。 她全程都只能保持着严肃木然的脸来应对,完全放空大脑,以本能配合元培枝的演技。 幸好元培枝实在太耀眼,根本没人注意到他们这种小角色。而她精通的变装技巧,再一次拯救她的性命。 她真的逃出来了! 而且是光明正大,穿着宇宙军的制服,在士兵的护送下堂而皇之地离开了蓝海基地,甚至没人敢检查他们的身份。 元培枝简直是胆大包天,不仅短时间内想出了这个计划而且迅速安排好了所有的事,把一次危机转化为了一个机会。 瑞贝卡实在难以相信,这个少女比自己还小两岁。 或许是被对方的冷静所感染,此时的她已不像先前那么迷茫。那个少女比她更早经历了家破人亡,比她更早地失去了双亲,他们如今背负着一样的仇恨,秉持着同一个信念,面对着同一批敌人。 或许,她们今后可以像真正的伙伴那样携手共进。 “培培~” 元幸竹小跑着奔向元培枝,满脸的开心喜悦之情,然而当她看到元培枝身后没有别人时,脸上的笑容变成了紧张与担忧。 “姐姐?” 这一回送瑞贝卡离开的计划是临时起意,元培枝还没来得及和元幸竹好好解释。 “瑞贝卡姐姐已经走了。”元培枝将她小小的身躯抱起,耐心地解释道,“她要去找她的姑姑。” 元幸竹听懂了,努力露出一个笑容,有着琉璃般光泽的赤色瞳仁中却掩不住地流露出失望之情。 元培枝想起瑞贝卡的那些话,不禁深刻反思起自己对元幸竹的忽视。 “幸竹,你想不想要一个老师?嗯……就像瑞贝卡姐姐那样,每天能陪你说话、聊天、玩游戏,还能像安德鲁那样教导你知识。” “老师?” 这段时间下来,元幸竹已经能较好地使用通用语,而且经过之前和瑞贝卡的相处,元培枝把注意事项都嘱咐过了,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对啊,我上班的时候你不是一个人吗?培培找个人来陪你好不好?” 元幸竹歪着小脑袋,似乎是在努力思考,小巧的鼻子微微皱起,看起来十分挣扎。 元培枝想了想,又问:“或者我送你去上学,好不好?” “上学?” “对,去学校,那里有很多和你差不多大的小朋友,你可以和她们一块儿玩。” 上一世时,元幸竹在家接受了两年家庭教师的教导后进入了蓝海军校,而蓝海空间站除了蓝海军校外还有两所全日制的综合学校,包罗了从幼儿园到博士的所有年级,甚至有技专科。 虽然元培枝很担心元幸竹在学校会被欺负,但有些事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比起重生前,幸竹活泼了不少,或许她能很好地和小朋友相处呢? “唔……” 元幸竹依然十分纠结,一张好看的小脸因为努力思考而皱成了一团。 元培枝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行了,我明天带你去学校看看,不喜欢再去请家庭老师。” 元幸竹点点头,抱紧了元培枝的脖子。 晚餐依然是厨师机器人准备的,除了不是人类厨师以外,用的食材与调料都与高级料理一样属于非人工合成,味道相当不错。 不过没有瑞贝卡一起吃,餐桌上没了她的交口称赞,总觉得冷清了不少。 元培枝看着专心致志、努力使用着调羹将骨头汤往嘴里送的元幸竹,不期然地又回想起了重生前的记忆。 曾经的她无论是作为师父还是作为姐姐,都是不合格的。如今的她期望着改变,但有时候没有旁人指点,仍会不可避免地陷入误区。 虽然自觉不像重生前那么难以相处,但毕竟不是能和孩子打成一片的性格,想必在宠爱小朋友这件事上,她还有许多路要走。 吃完晚餐,协助元幸竹洗完澡,元培枝便打算将她抱回属于她的房间。 “唔嗯~” 元幸竹一看方向,紧紧抱着元培枝的脖子,一边摇头一边小鱼似的扭动身体,非常明确地表达出了自己的不乐意。 “怎么了幸竹?” 别看元幸竹看起来小小软软的一只,亚人幼崽的力量与一个成年人相差无几,元培枝差点没抱住她。 “不要嘛不要嘛,”元幸竹委屈地嘟着嘴,大大的杏眼中蓄起了一丝泪意,“我要和培培睡。” “等、幸竹,哎——”元培枝搂着元幸竹努力稳住身形,“好好好,你先别动。” “呜呜,培培……” 元幸竹靠在元培枝肩头,泪水不一会儿就沾湿了她的脖颈。元培枝活了两辈子,还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一时有些手忙脚乱。 “不哭不哭,幸竹乖。” 曾经的元幸竹从小就是个冰山娃娃,撒娇与她无缘,现在的元幸竹大多时候也都非常懂事乖巧,这还是她第一次表现出“任性”来。 看着哭得眼眶通红的小姑娘,元培枝着实有点哭笑不得。 “和我睡就和我睡,你哭什么?” 元幸竹吸着鼻子,泪眼汪汪的,好不委屈。 “唔……” “好啦,不哭了,”元培枝刮去她柔嫩脸颊上的泪水,温言软语地道,“一个人害怕吗?” 元幸竹呜咽着点头:“要、要和培培睡……” 元培枝终于感受到一点儿养孩子的艰难,和重生前那种放养的方式不同,如今既然要宠爱她,自然要尽力满足她的要求。 看着这张可怜兮兮的小脸,恐怕没人能忍心拒绝她。 “你啊,得寸进尺。”元培枝抱着她返身往自己房间走,嘴里调侃着小朋友,“都多大了还要和我一起睡,羞羞。” “不羞羞,不羞羞!” 元幸竹眼角挂着泪水,扁着嘴发出抗议。 元培枝忍不住大笑:“好好,不羞羞。” 说起来,幸竹从孵化到现在也就两个月,还真不能说她不知羞。看着元幸竹稚嫩又可爱的小脸,元培枝心里软化成一片的同时却又无端地生出了一些失落。 乖巧、懂事、可爱、活泼的幸竹当然很讨人喜欢,可是另一方面,她又忍不住经常怀念起记忆中的元幸竹。 同样乖巧懂事,但更冷静自持,且与曾经的她一样不苟言笑的幸竹。 拥有了不同经历,不同性格以及不同记忆的幸竹,还会是她的幸竹吗? 成为培培虽然没有什么不好,但有时候她多希望能被幸竹再叫一声师父。:,, 第26章 机甲 第二天一早,元培枝就带着元幸竹去了宇宙军附属综合学校,至于另一家皇室创办的奥古斯都皇家学院蓝海基地分校,单看名字就知道不在元培枝的考虑范围内。 一开始,蓝海基地上只有一家学校,主要生源来自于军人子女。随着战事推进,蓝海基地逐渐壮大,居住人员开始增多,学校性质也发生了变化。 蓝海军校原本隶属于宇宙军附属综合学校,而在皇室强硬要求在蓝海基地设立皇家学院分校时,军方出于争夺生源考虑将蓝海军校分离了出来。 从此之后,蓝海基地的学校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面,军校和综合学校都开始向外部招收学生。只不过军人的后代学杂费全免,外部学生需要交上不菲的学费。 皇家学院的优势在于极其低廉的学费,为了免去学杂费,不少蓝星的学生都选择到这里留学。而且皇家学院蓝海分校的名誉校长是第二皇女索菲娅·奥古斯都,可见皇室动摇军方在蓝海空间站根基的决心。 不过只要与虫族的战争一日不停,宇宙军的地位就一日不可能改变。 “测试结果出来了,我们认为幸竹小朋友可以从一年级开始上。” 在安德鲁的教导下,元幸竹已经初步具备人类的常识,不用从学前班开始学习。 元培枝对这个结果很满意,虽然给元幸竹报了12岁,但她的外表看起来比七八岁的小朋友还小,应该不会显得格格不入。 “我可以带幸竹先旁听一下课程吗?” “当然可以,我带您和幸竹去参观精英班吧,”低年级教导主任亲自为元培枝引路,“您之前说想让幸竹先在家学习,没想到她进步那么快。” 帝国目前实行的是全年制义务教育,不过这里的义务教育指的是网课形式。所有年级的教材都能在网上找到资料,如果足够自觉,任何人都可以在家完成全部学业,只要通过考试就可以拿到学位证。 当然,除了自觉以外学校也有监督方法,譬如使用ai检测保证学生每天的学习时间。 但学校除了是学习场所以外,也是很重要的社交场所,并且对于全职的家长而言,把孩子送到学校总比独自放在家里让人放心。 无论在哪个时代,知识都是昂贵的,就算是在家自学也需要有光脑、网络以及时间,更遑论去学校学习。 军人子女享受的免费教育只局限于普通班,至于精英班的学杂费,一个班就能支撑一个年级的支出。 以元培枝少校的身份,教导主任默认她会为孩子选择精英班。元培枝当然不吝啬给元幸竹花钱,只是想到那每年至少30+能量币的支出,还是止不住一阵肉疼。 通常一个年级的精英班不会超过五个,人数在8-15人之间。教导主任带元培枝参观的是一年级精英b班,一共10人,父母要么是高级军官要么是有钱富商。 十个小豆丁坐在教室中,人类教师正使用全息投影给他们上课——为了保证孩子的精神健康,十二岁以下的孩子是不允许使用体感头盔的。 这堂是通用语文法课,元培枝抱着元幸竹站在教室后门听了一会儿,对老师的教学水平做出了肯定。 网络授课除了使用已经录制好的教材以外,还有一种形式是ai授课,ai作为主讲老师可以帮学生解决一些问题,但也只限于一些理工科目。 “幸竹,你想不想和这些小朋友一起上学?” 上课期间,教室会屏蔽外界的噪声,为了保障投影效果也会一定程度上屏蔽教室外的光源,所以此刻元培枝等人能看到教室内的场景,但里面的人无法看到外面。 元幸竹看起来很害羞,靠在元培枝肩头没有说话。 “没关系,我们可以再看看。” 为了鼓励元幸竹,元培枝抱着她听完了半节课。而当下课铃声响起时,原本还算安静的学校像是突然活过来了一般。 教室里的孩子们从座位上跳起,争先恐后地从教室蜂拥而出,其行动能力看起来毫不逊色冲锋陷阵的士兵。 “呜哇,下课了下课了~” “快去抢操场啊!” “别挡道、别挡——咦,你们是什么人?” 精英b班的学生从后门冲出来的时候正巧撞见了元培枝等人,因为元幸竹独特而美丽的外貌纷纷停下了脚步。 “刘老师好~”有乖巧的学生向教导主任问好,胆子颇大地问道,“刘老师,这个小朋友是谁呀?她会成为我们的同学吗?” 这些学生都出身不凡,小小年纪表现得落落大方,毫不怯场。 有一个小朋友大概是军官家庭出身,看着元培枝惊喜叫道:“我认得她、我认得她,她是元、元……” “是元培枝!我有听我爸爸提到过你!” 元培枝万万没想到自己有那么出名,又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小孩子,一下竟然尬在了原地。 “呜哇,这个小妹妹好漂亮啊,她是谁啊?” 十个小朋友已经完全忘记了要去抢操场的事,围在元培枝身边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元幸竹连忙将脸埋到元培枝肩头,却又忍不住好奇去看这些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小朋友。 “你那么大了还要人抱啊!你不害羞的吗?” “她好白啊,为什么她会这么白?” “我知道我知道,她是白子,我妈妈和我说过!白子就是这样白白的。” 童言无忌,这帮小孩子的问话每一句都让人那么难以回答。元培枝已经心生退意,感受到怀里小人儿的委屈,心下更是自责。 单单是外貌,幸竹就太惹人瞩目了,心智还未成熟的小朋友就算没有恶意,也会对她造成不小的伤害。 果然还是请个家庭教师好了。 “刘老师,我看今天的参观就先到这吧。”元培枝轻抚着元幸竹的后脑勺,“我再考虑一下。” “啊,好好,我送你们。” 教导主任看出元培枝的犹豫,考虑到元幸竹的情况知道这件事大概率要黄,在送两人去停机场的过程中说是能为她介绍可靠的家庭教师。 作为教导主任,他手中自然有不少教育资源。元培枝感谢了他的好意,答应有意向会联系他,而后坐上了那辆极其拉风的飞行机。 “培培……” 元幸竹坐在副驾驶座上,情绪看起来十分低落。 元培枝开了自动驾驶,目光温柔地看向她:“怎么了?刚刚是不是被吓到了?” 元幸竹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 元幸竹小嘴一扁,难过道:“我是不是和别的小朋友不一样?我是不是给你丢脸了?” 元培枝很意外元幸竹会这么想,抓住她的小手问道:“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元幸竹低下头:“我知道的,我看过……” 元培枝立即意识到,大概是安德鲁给元幸竹看了什么电影——回去后她一定要好好教训安德鲁一顿。 “幸竹,你确实和别的小朋友不一样,”元培枝当然不会现在把亚人的身份告诉元幸竹,模棱两可地道,“但那只是因为你很特别,在我心里,你比别的小朋友更漂亮也更聪明,又怎么可能给我丢脸呢?” 元幸竹抓着元培枝的手,眼泪汪汪地道:“我不想去学校,也可以吗?” “当然可以啦,我是怕你一个人待在家里太寂寞了才想着送你去学校,对我来说,你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元幸竹终于转忧为喜,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那——” 她的话被飞行机下方传来的轰鸣声打断,小脸上露出了惊愣的神情。 元培枝以为她是被吓到了,笑着安慰道:“不要害怕,那是机甲的声音。” 蓝海军校本隶属于附属学校,校区离得并不远,飞行机此时正飞行在蓝海军校其中一个校区的上空。 “机甲?” 元幸竹好奇地看向窗外,看到操场上正摇摇摆摆升空的钢铁巨物,眼睛忽然一亮。 “机器人!” “那不是机器人,里面有人在驾驶的。” 两人说话间,高速飞行的飞行机已经飞远,那些训练用的天使机甲也越来越小。 元幸竹连忙拉住元培枝的手臂,焦急道:“培培,我要、我要——” 她一着急,说话便不太利索,元培枝连忙安抚道:“不要着急,怎么了,你想要什么?” 元幸竹稚嫩的小脸上出现了罕有的兴奋神色:“我也要机甲!” “……” 听着元幸竹用那么可爱又开心的语调说出这句话时,元培枝沉默了。 就算知道元幸竹确实很喜欢机甲,而且有着非常高的驾驶天赋,但元培枝还是没预料到她会在看到机甲的第一眼就想要一台。 元培枝想过要顺其自然,可也没办法给十二岁的小朋友搞一台机甲啊。 “培培~”元幸竹看元培枝一言不发,立刻又泪眼汪汪起来,“不行?” 元培枝只得解释道:“幸竹,机甲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的。” “可是培培就有。” “因为这是我的工作呀。” “那我也要工作,我也要!” 元幸竹似乎对机甲十分执着,元培枝多少是有些疑惑的。 “你为什么想要机甲?” 元幸竹大大的瞳仁晶莹剔透,此时因为开心而闪亮着兴奋的光芒。 “因为好帅好帅,而且培培也有!” 元培枝有些哭笑不得:“是不是安德鲁又给你看了什么?” 元幸竹却摇了摇头:“嗯~我在梦里见过!”:,, 第27章 教学 自从那天回来之后,元幸竹就开始对机甲念念不忘,并且很快利用安德鲁调查到了如何才能驾驶机甲。 原本还不愿意去学校的元幸竹,如今每天都在央求元培枝让她去蓝海军校念书。 元培枝万万没想到,元幸竹这回想要读军校的契机竟然是机甲这个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单纯理由。 毕竟,又有谁能拒绝机甲的浪漫呢? 元培枝本想等元幸竹大一些再告诉她真相,让她自己抉择,现在元幸竹懵懵懂懂,这可不是一句两句话能解释得清楚的。 她只能使用出了拖字。 不过元幸竹找到了感兴趣的事物,元培枝暂时不用担心她待在家里会无聊。 盖因等人因为被元培枝反将一军,最近非常安分,蓝海基地结束了紧张的戒备状态,元培枝也通过秘密线路联络上了瑞贝卡,并从她手中拿到了红帽子的航线图。 在这一片平和安宁的氛围中,机特科的突击营强化班也开始了第一次培训。 这一回选出来的培训人员正是先前各营选拔的新队员,包括元培枝自己营的五人,一共六十名成员。 强化班的师资力量堪称豪华,除了元培枝作为主教官以外还有一名机甲部队的退休少将和一名蓝海军校的副校长充当副教官。 至于数据采集工作则由研发部的主任亲自带领团队跟进,培训时除了全部使用实体机进行训练以外,还可以调动研发级别、号称最先进的模拟舱。 那些突击营的新队员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能成为强化班的首批学生,纷纷兴奋地摩拳擦掌,准备大干特干一番。 想要加入突击营的士兵绝大部分都有不低的野心、不错的天赋和不小的抱负,因而也相对地比较心高气傲。 两年前,在十四岁的元培枝横空出世时,像他们这样的人大多是不服气的。 天才这个称号是高层对元培枝的夸奖,也是大多士兵和低级军官对元培枝的讽刺。那场挑战赛给大多数人的感觉都是元培枝赢得莫名其妙,阴谋论也就渐渐成型。 什么元培枝能赢是因为突击营的营长是她母亲旧部啊,什么为元培枝创造天才人设是为了填补她母亲的空缺啊,什么挑战赛就是用来开后门的。 比起相信一个十四岁,刚刚分化的小女孩拥有着绝对恐怖的实力,这些理由显然更让人信服。 所以就算元培枝只花了一年就成为了突击营的营长,就算333突击营在她的带领下成为了伤亡率最低的突击营,就算这两年所有的正向统计里333突击营的数据都是最高的,还是有不少人认为元培枝名不副实。 直到最近的这场挑战赛。 没有花里胡哨的战火交锋、没有激烈的正面冲突也没有看起来高深莫测的驾驶技巧,元培枝使用大天使赢得了比赛。 只要多看几遍当时的影像资料,大多数人都能猜到元培枝做了什么,因为那些都是最基础的知识。可所有人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因为要将最基础的操作发挥到极致并不比那些高难度的技巧简单。 军中最不缺的就是慕强的风气,这一回他们是真的信服了。 “我们的第一堂课是问卷调查,”元培枝站在讲台之上,微笑着扫视台下平均年龄比她大十几岁的学生,从容道,“请打开你们面前的终端进行填写,请务必做到实事求是。” 教室里一片哗然,立即有别人抗议道:“元教官,我们总共才八个课时,你要浪费我们一个课时进行问卷调查吗?” “就是啊!” “元教官,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教我们?” “什么强化班,我看根本就是浪费时间!” 来自五个不同突击营的学生很快开始吵吵嚷嚷起来,战线倒是难得统一,只有隶属于元培枝部队的五个队员在努力反驳,可惜势单力薄不一会儿就被别人的声音淹没了。 元培枝满脸笑容,像是不懂什么叫生气一般,然而当她用指尖轻轻按下了手中的一个按钮时,教室里响起了尖锐的蜂鸣声。 原本吵成一团的学生纷纷捂住了耳朵,元培枝见状松开指尖,笑眯眯地道:“你们好像忘了这里谁是教官谁是学生,还是说,你们忘记了自己是军人这件事?课程是我安排的,你们有不满可以投诉、可以退出,但别妄图在我的课上改变我的主意,听明白了吗?” “明白!” 林寻五人立即大声应和,其他学生却是默不作声。 元培枝的目光重点扫过了几个领头的人,又问了一遍:“听明白了吗?” 大概是她的气势实在太有压迫感,教室里终于稀稀拉拉地传来了“明白”的回答。 “这份问卷可以让我掌握你们每个人的情况,进行因材施教,这非常重要,请你们一定认真作答。” 此时已经有人大致查看了一下问卷的内容,虽然不敢再像之前那样大声嚷嚷,但还是忍不住窃窃私语道:“这算不算探听啊?” “就是啊,这样她不就能知道我们的情况了吗?” “又不是一个营的,问那么私密的事。” 这些话一字不落地进了元培枝的耳朵,她却没做任何表示,只淡淡地喊了一句:“开始。” “要我说,那帮兔崽子你随便教教就好咯,搞得自己那么辛苦,他们还嫌东嫌西的。” 李慕然刚结束了一场剿灭任务,洗漱完后来向元培枝报告,看她一心两用地处理着那些调查问卷,脸上老大不开心。 “毕竟是元帅交代的工作……你说下这次任务的情况吧。” “一个最多c+级别的子巢,只有一个队员受了点轻伤,”李慕然神情轻松,对于她来说这次的任务显然很简单,“其他倒是没什么,就是我们到达的时候可能遇到了一艘海盗船。” 为了锻炼队员,也为了尽量平衡大家的收益,难度较低的任务元培枝一般都不亲自参加。 “可能?”元培枝因为李慕然的说法皱起了眉头,一边打开舰船日志,一边问道,“为什么是可能?” 李慕然摊了摊手:“因为对方改装了应答器,伪装成普通采矿船。一开始我们没在意,以为他们正在被虫巢狩猎。等离得近了才从外观上看出来那不是采矿船的配置,因为没有攻击的意图,我们又很快要遭遇虫巢,所以就没去管它了。” 这是合理的判断,在面对虫族的时候宇宙海盗和军队可以成为战友。 “有影像记录吗?” “有是有,察觉到不对时我立即进行了扫描,但对方在光学上也做了伪装。” 元培枝很快从日志中找到了影像资料,是一艘看起来十分普通的穿梭机,但应答器上显示的信息属于采矿船。 “看来还真是一群马虎的海盗呢。” “谁说不是呢?所以我很迷惑!” “你咨询过赵印少校了吗?” 赵印是第一军团舰船部队中负责海盗监管事务的长官,是军队内部最了解海盗的人之一。 “回来的时候我就给他发了邮件,还在等他回信呢。” “那我想他很快就会回你消息了。” 李慕然迷惑,元培枝却有了一个猜测——这很有可能是瑞贝卡父亲的红帽子海盗船。 海盗船基本都是经过大幅度私改过的宇宙船,每一艘的操作方法都不一样,会出现这种低级错误很可能是因为此时驾驶它的不是它原本的船员。 元培枝非常迫切地希望能手刃仇人,但成为军人最大的不便就是无法自由行动。 “啊?你怎么知道?” 海盗经常更换应答器信息,所以就算是最了解海盗的赵印,李慕然也认为他要花上不少时间。 元培枝微微一笑:“毕竟……这可是一群马虎的海盗啊。” 就在李慕然疑惑不已的时候,通讯终端突然响了起来。她惊疑不定地打开对话界面,果然看到赵印严肃的脸出现在投影中。 “赵少校,你查到什么了吗?” 赵印的年纪比王猛还大些,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纽扣拧到了制服的最上面,看起来老派又严肃。 “这是红帽子海盗团的红帽子号。” 李慕然一下想到了近期的事,惊讶道:“就是最近上了悬赏榜的红帽子海盗团?奇怪,他们到底做了什么事啊?我记得之前风评还不错来着。” 赵印皱着眉,沉声道:“据说是抢掠挖矿船,这件事是第三军团报告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李慕然没有深究,颇有些遗憾地道:“哎呀,早知道是他们我就派一队人去抓了,这赏金也是笔不错的收入啊。” 瑞贝卡的悬赏金为100能量币,她的父亲更是高达500能量币,如果加上红帽子号以及整船船员,赏金能超过2000。 当然,至今为止还没有人去领过悬赏,这当然不是因为独眼不喜欢钱,而是对他们来说,一艘红帽子号以及顶着红帽子的名头烧杀抢掠的价值更高。 听着两人的对话,元培枝不自觉地咬紧了牙关。 “希望你能把这次的资料全部传给我,我们正在建立他们的行动坐标图。” “没问题,有没有别的方面需要我们协助啊?” 赵印一张扑克脸几乎没有任何表情:“请不要再抢我们难得的外快了。” “哈哈,知道了知道了。” 李慕然虽然没被他的态度吓到,但也明智地见好就收,反倒是一旁的元培枝此时突然道:“赵叔叔,如果我们再意外遇到他们,直接拿下也是可以的吧?”:,, 第28章 测试 穿着湖绿色碎花裙的小女孩一动不动地躺在玄关处,月白眼睑紧紧闭合着,半长的白发有些凌乱地散落在地板上,乍一眼望过去着实有些吓人。 “幸竹……” 元培枝打开门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要不是这些天来已经遇到过好几起类似的事,元培枝大概又要吓一跳了。 元幸竹听到元培枝的声音,偷偷睁开了一只眼睛,与元培枝的视线撞了个正着后又立即紧张兮兮地闭了回去。 元培枝哭笑不得地看着元幸竹,见她按捺着性子继续装死,含笑道:“哎呀,门口怎么躺着一只小猪猪啊?” “唔……”元幸竹顿时不乐意了,睁开双眼从地上一骨碌爬了起来,“幸竹才不是小猪猪!” 元培枝忍不住大笑,弯下腰搂住元幸竹小小的身躯:“既然不是小猪猪,那为什么躺在这里睡觉?” 元幸竹不满地鼓起脸颊,像条小鱼般扭动着身体:“才不是才不是,我不是在睡觉!” “好好好,你不是在睡觉,”元培枝单手抱起元幸竹,用力地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你是又淘气了!” 元幸竹吃痛地捂住鼻子,可怜巴巴地道:“好痛哦,培培坏坏。” “幸竹才坏坏,天天吓我。” “唔……”元幸竹脸上露出了又委屈又心虚的表情,目光瞟向了不远处的圆脑袋机器人,“是安德鲁教我的。” 安德鲁躲在转角处,铁壳脑袋骨碌骨碌地转了起来,发出了断断续续的电子音:“程序、程序报错,需要进、进、进行自我修正……” 元培枝抱着元幸竹径直路过安德鲁身边,伸手狠狠敲了一下安德鲁的圆脑袋:“别装了,再教幸竹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就把你拆了。” 圆脑袋立时不转了,安德鲁伸长两只钢铁小爪爪抱住了元培枝的大腿:“哦,我亲爱的主人,安德鲁再也不敢了。” “……” “但是安德鲁也是为了幸竹小主人,主人,您就答应她吧!” 安德鲁的电子音听起来极其富有感情,元培枝无奈地发现自己不管是拿元幸竹还是拿安德鲁都没办法。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看到元幸竹这么执着于机甲,一反平日的乖巧,元培枝也不忍心阻止。只是军校的环境相较于普通学校更为复杂,她担心的是元幸竹会挨欺负。 军校的很多学生都是孤儿,所以大多都有强烈的自我保护意识,加上军队的慕强的风气造成了不少学生喜欢好勇斗狠。 蓝海军校虽然有着严明的纪律,但有些刺头就是不怕惩罚。幸竹外形出挑,性子又温软,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是有些坏学生最喜欢找茬的对象! “培培~” 元幸竹一双大眼忽闪忽闪地望着元培枝,渴望祈求溢于言表。两世加起来,孩子也就问她讨要过这一次“玩具”,元培枝最终妥协了。 “幸竹,入学军校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尤其是驾驶机甲,需要先通过考核,我不保证你能达到要求,只能先带你去试试,好吗?” 元幸竹有着极高的驾驶天赋,这一点在亚人当中也十分罕见,不过元培枝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希望她年纪尚小还无法展现。 “嗯嗯!”元幸竹开心地搂住元培枝的肩膀,讨好地凑到她脸边重重地亲了一口,“培培最好了!” 元培枝不得不再次感叹一句,亚人学起东西来实在是太快了! 蓝海军校的入学年龄是十二岁,元幸竹虚报的年龄刚好满足条件。元培枝内心十分矛盾,一会儿后悔没给元幸竹的年龄说得小一点儿,一会儿又觉得以她对机甲的热衷劲,这事迟早还得发生。 怀着这种矛盾的心情,元培枝帮元幸竹在蓝海军校预约了适应性测试。 重生前,元培枝是十四岁时克服心理障碍入学蓝海军校,花了四年时间毕业,参加任务没多久就遇到了元幸竹。 重生之后,这个时间大大缩短,她不仅只花了两年就完成了全部学业,而且以在校生的身份获得上尉军衔。要不是怕引起怀疑,她连这两年的时间都想不浪费。 这过程中她使用了不少非常规的手段,校方对她的态度也颇为矛盾。一方面,他们为有这么一个优秀的学生开心,另一方面又怕她年少成名、木秀于林,会落得和她母亲一个下场。 加上元枫的案子悬而未决,校方在军队高层的授意下尽量地保护了她的档案,直到元培枝正式毕业,在突击营的选拔中挑战营长胜利这才声名大噪。 而在此之前,元培枝在蓝海军校里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许校长,我只是预约了一个适应性测试,怎么好意思劳驾您……” 当看到校长在停机场亲自迎接自己和元幸竹时,元培枝的心情是复杂的。 家人去世以后,有不少人都十分关心她,年龄相近的有李慕然,长辈有王猛、赵印等人,而作为她母亲的恩师,许校长也是其中一位。 元培枝不是讨厌许校长,准确地说,她打从心底尊敬爱戴着这位慈祥的老人。 只是…… “哎呀,说得那么见外做什么?你难得回趟学校,也不和许爷爷打声招呼。”许校长笑着拉住元培枝的手,和蔼可亲地道,“之前的挑战赛我看了,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啊,培枝,你的天赋不亚于你母亲。” “您过奖了。” “没过奖没过奖,”许校长笑呵呵地看向站在元培枝身边的元幸竹,“这就是你收养的小姑娘吧?模样真好啊。” 元培枝摸了摸元幸竹的脑袋,对她道:“幸竹,这位是蓝海军校的校长,问个好。” 元幸竹连忙乖巧地道:“校长好。” “哈哈,叫什么校长,和培枝一样叫我许爷爷就好了。”许校长说着埋怨地看了元培枝一眼,“你啊,老这么见外,叫你放假来家里玩也总说忙。你曼妮妹妹可想你了,之前的挑战赛录像她看了好多遍。” “咳,最近确实比较忙……” 是了,许校长一直都希望撮合她和自己的孙女许曼妮。 “我明白我明白,我已经听说了,你当上教官,肯定很忙。” 可无论是重生前还是重生后,元培枝都只把许曼妮当妹妹。 她当初就是因为做了错误的决定才伤害了许曼妮,如今无论如何都不想再辜负他们,因而与许家走得没有重生前那么近了。 “校长校长,我能去考试了吗?” 元幸竹仰头看着许校长,红宝石般的大眼睛眨巴眨巴,一脸的雀跃与迫不及待,看起来天真又可爱。 “哈哈哈,好好,我们现在就去考试。”许校长看起来十分喜欢小朋友,对着元培枝道,“培枝,你看你这孩子带的,怎么和你一样都一门心思扑在机甲上呢。” 元培枝讪笑着不敢反驳。 这个适应性测试其实也是内禀属性测试的一种,不同的是它只需要测验受试者的精神力和适应性,其实就是测试一个人是否有驾驶机甲的天赋。 虽说内禀属性可以通过锻炼以及成长增强,但这个有和无之间有着根本的分界线,且一般在十二岁时就能体现出来。 在战争初期,帝国采用的是全民皆兵政策,所有年满十二周岁的孩子都需要做这个适应性测试,一旦发现有驾驶天赋就会被送入军校学习。 至于没有天赋的人则可以自由选择考取军校还是普通学校,等到十八周岁时再服兵役。 如今战事稍缓,原则上已经不强制拥有驾驶天赋的孩子小小年纪就进入军校,但因为成年后仍要服兵役,大多家长还是会在孩子十二周岁时送来做一下适应性测试。 毕竟时代不同了,机甲部队的危险性降低了很多,机甲操纵者逐渐从高风险变成了高收益且受人尊敬的职业,自然也就受欢迎了起来。 校长和初年级的教导主任一起将两人带到了测试室,里面已经有工作人员做好了前期准备。 适应性测试舱与驾驶舱有较大差别,除了机舱更大以外也不用添加缓冲液。因为其最主要的功能是检测出受试者是否有驾驶机甲的天赋,所以舍弃了其他大多数功能而在敏锐度上做到了极致。 在元培枝的帮助下,元幸竹穿上了从头部一直包裹到脚部的信息采集服,只有一张小脸还露在外面。 “幸竹,你不用紧张,”元培枝将元幸竹抱上测试舱的座椅,在工作人员连接采集服上的接口时耐心给她讲述注意事项,“身体放松,尽量按照程序说的那些去做的就好了。做不到也没关系,不要勉强,明白吗?” 元幸竹点点头,甜甜笑道:“是不是我做到了就能驾驶机甲了?” “哪有那么快,你还要学习好多好多东西。” 元幸竹嘟了嘟嘴,元培枝笑着刮了下她的脸:“嘟嘟嘴,变小猪。” “幸竹才不是小猪!” 两人说了会儿话,元幸竹那股兴奋夹杂着紧张的情绪缓和了不少,工作人员也做好了一切准备。 “元少校,可以开始了。” 元培枝这才放开元幸竹的手,鼓励道:“我就在旁边,你不要害怕。” 元幸竹用力点了点头。 元培枝直到她闭上双眼才退到一旁,校长等人早就站在观察窗旁边等待测试的开始。在观察窗里站着的是一只不过巴掌大小、通体透明、材质像是金属又像是宝石的机甲模型。 它正是适应性测试的主角:极敏测试机。:,, 第29章 意外 极敏测试机的机身完全由一种称作“骸金”的材料构成,因它其中一种原材料是alpha虫的骨骼,所以非常稀有且昂贵,就连军方手中都不超过五台测试机。 除了制作测试机以外,骸金还会被少量地用于战斗用的机甲上,像元培枝原本的座驾猩红撒拉弗就用了20的骸金。 适应性测试其实就是看能否激活测试机,如果能够激活再进一步测试精神力的等级。 元幸竹在孵化两年后第一次进行适应性测试的结果是a级,可以说天赋极高。 元培枝暂时抛开了自己的想法,专注地等待结果,不一会儿测试机身上便开始发出淡淡的白光。 “看来幸竹很有希望啊。” 除去预备役以外,宇宙军的兵力在5000万人左右,其中机甲部队的人数在60万上下。这当然不是说能通过适应性测试的人只有1,因为有些人就算适应性达标,也可能有其他方面不符合要求。 事实上,有十分之一的人能够激活测试机,但只有通过所有流程才能被初步判定为能够驾驶机甲。就算进入机甲班学习也很可能被筛掉,这个淘汰率达到了50以上。 “嗯……” 看到测试机产生了反应,元培枝不知自己是松了口气还是觉得失望。不过一想到元幸竹肯定会很开心,她的心情也好了一些。 微微散发着白光的小型机甲很快就活动了起来,一下动动手、一下动动脚,偶尔还在原地蹦跶两下,看起来十分活泼可爱。 许校长有些惊讶:“嘶,幸竹这是第一次操作机甲吗?好稳当啊。” 通常在这一步,能够让机甲动起来就算过关了,大多数测试者会因为不习惯而东倒西歪。 “嗯。” 在元培枝心里,这件事已经没有悬念,初试a级可以毫不夸张地套上个小天才的名号了。 “不得了不得了,培枝,你真的没训练过她吗?”许校长却是越看越惊奇,“快快,看看幸竹有没有特异性。” 大多人的特异性都是在年纪更大的时候觉醒的,尤其是在技艺越发纯熟或者生死存亡那一刻的灵光一闪。不过也有些人很早就显现了出来,这主要看个人的状态以及特异性的类型。 许校长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师,看到元幸竹到目前为止的表现,不用机器出最终结果心中就已经有了判断,所以才会那么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她的特异性。 果不其然,原本看起来几近透明的测试机渐渐染上了蓝色。 一开始,只是像一滴蓝色的墨水滴入水中,化开后似乎就要消失不见。然而那些淡淡的“墨水纹”并未就此消散,它们顽强地在水晶般的机体里扭动着身躯,原本淡淡的色泽竟然逐渐加深。 许校长不知不觉间张开了嘴巴,似乎想要说点什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元培枝此时却渐渐皱起了眉头,因为就连她也没想到元幸竹会表现出那么强烈的特异性。 就在两人惊讶间,那些墨水纹像是突然炸裂开了一般,迅速将测试机浑身都染成了浓郁的深蓝色。 许校长脸上的惊讶渐渐转为了狂喜:“快进行下一步测试!” 下一步就是等级测试了,与内禀属性的等级测试不同,测试机能够测出的不是受试者目前的等级,而是他在将来能够达到的等级上限。 也就是所谓的天赋。 当然,这并非绝对准确的数值,因为有些人就通过努力突破了测试机的测定。只能说,这是受试者在十二岁这个年龄时单纯在精神力方面表现出的天赋。 “等等!” 元培枝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有了种很不好的预感,但在她出声阻止时测试员已经按下了按钮。 元幸竹发出了一声含糊的呓语,与此同时,测试机突然开始迅速膨胀,控制测试的终端发出了响亮的警报声。 “幸竹!” 元培枝第一时间冲向了元幸竹,而许校长眼睁睁地看着测试机“挤破”观察窗,直冲自己面门而来。 他本能后退一下跌坐到了地上,光影穿过他的身体,眼见着就要挤满整个房间。元培枝推开测试员,按照步骤迅速关闭了测试终端,虚影终于和警报一起消散在了空气里。 许校长有些狼狈地坐在地上,因为那膨胀的身躯不过是测试机的投影,所以他理所当然地毫发无损。 但他显然一时没回过神来,惊愕地看着观察窗中一动不动的测试机。 “幸竹!” 元培枝此时已经顾不上其他,迅速拔出测试服上的所有连线,将元幸竹抱了起来。 “呜呜呜……” 元幸竹紧紧闭着眼,白皙的小脸像是发烧一般涨得通红。她一会儿呜咽一会儿胡言乱语着破碎的话语,泪水沾湿了整张脸。 元培枝紧紧搂着元幸竹的身体朝外冲去,许校长这时才终于有了些反应,连忙对着测试员叫道:“联系医务室,让赶紧准备恢复舱!” 适应性测试中,受试者偶尔会产生一些不良反应,一般是精神方面的负担。可元幸竹开始时表现得很轻松,不止是测试员和许校长,元培枝也根本没想到会出这样的意外。 幸好学校有处理这种不良反应的设备,元培枝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医务室,将元幸竹放进了恢复舱中。 如今的战争,人类已经不用以肉身直面虫族那些庞然大物,机甲能最大程度地防御虫族的进攻。但这并不意味着操纵者不会受伤,他们的负担恰恰也来自于机甲。 所以每场战斗过后,消耗过大的操纵者就需要进入恢复舱中治疗,除了可以消除身体的疲劳外还能帮助恢复精神力。 恢复舱看起来像是个大号的浴缸,元培枝到的时候已经注入了一小半的恢复液。恢复液的成分与缓冲液部分相同,呈现淡淡的蓝色。 元培枝怕元幸竹中途醒来会感到害怕,没有关上舱门,给她戴上呼吸面罩后就一直小心地托着她的身体。 即便是浸在恢复液中,元培枝仍然能感觉到元幸竹的体温很高,尤其是头部的温度,不仅超出了亚人的体温范围,也已经超过人类发烧的程度。 值得庆幸的是,恢复液很快发挥了作用,元幸竹痛苦的神情渐渐得到了平复,口中也不再呓语,元培枝悬着的心终于慢慢放了下来。 许校长等人这时也赶到了医务室,见元培枝寸步不离地守在元幸竹身边,很有些紧张地问道:“培枝啊,幸竹怎么样了?如果问题严重,我们还是去医院吧。” “应该没事,幸竹的体温已经开始下降了。” 虽然她可以很轻松地黑掉医院的记录,但那种地方能不去就不去。而且她不知道原因,估计去了也没什么用。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元培枝想不通。 一方面,亚人的体质非常强悍,无论是耐力还是恢复力都高于人类,不可能因为一个测试出现这样的不良反应;另一方面,她重生前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难道是因为幸竹没有完全孵化,所以留下了什么后遗症吗? 经过将近一个小时的治疗,元幸竹的体温终于恢复了正常。只不过她的意识仍不太清醒,元培枝问校医要了条保温毯,将她包成一团带回了家。 “呜呜……” 一听到元幸竹的哭声,元培枝立即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肩膀,一边柔声细语地哄慰道:“不哭不哭,幸竹不哭。” 从测试到现在,元幸竹已经睡了将近八个小时,期间断断续续地睁过几次眼睛,但一直都是半睡半醒的状态,除了哭就是一些含糊不清的呓语。 元培枝给她夹了体征监测计,一直守在她身边,因为中途两个小时睡得比较安稳,她抱着元幸竹也渐渐睡着了。 “幸竹乖,你是哪里不舒服吗?是疼还是难受?” 元培枝搂着她小小的身躯,又是心疼又是自责。 “呜呜嗯……”元幸竹双眼哭得红肿,揪着元培枝的衣襟轻轻地打着嗝,“培、培培……” “我在我在。” 元培枝以为她有什么话要说,没想到元幸竹泪眼汪汪地看了她一眼,又将小脸埋进她怀里继续哭了起来。 似乎……不是哪里难受? 此时的元幸竹看起来清醒了不少,只是一张小脸满是紧张、委屈与难过,比起说是因为哪里难受而哭泣,更像是做了噩梦后的撒娇。 “培培,你不要离开我。” “幸竹乖,培培不是就在这里吗?怎么会离开你呢?” “呜呜,可是我梦到你不要我了。” “梦都是相反的,我怎么可能不要幸竹呢?”元培枝早已下定决心要用这一生来守护元幸竹,“除了做噩梦,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元幸竹摇了摇头后又点了点头,哭腔道:“我肚子饿了。” 元培枝不禁失笑:“你一天没吃东西,消耗又那么大,不饿才奇怪。” 元幸竹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突然想起了什么:“培培,考试,我、我通过了吗?” 元培枝也不知道那能不能算是通过了,只是暂时不敢让元幸竹再去接触机甲,只得骗她道:“校长说你很有天赋,但年纪还太小了。你看你只不过考了下试,身体就吃不消了,校长说要等你长大点才能去学校。” 元幸竹嘟了嘟嘴,又委屈又难过,喃喃道:“可我明明都做到了……” 元培枝摸了摸她的脑袋:“我知道的幸竹,但不要着急,你慢慢长大就好了。”:,, 第30章 任务 因为元幸竹在测试时出的意外,元培枝最近都有些心神不宁。一方面仍是担心元幸竹的身体,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元幸竹经过这件事后心情一直很低落。 元培枝没忍住,第四次查看了家里的监控。 元幸竹仍半躺在沙发上,安德鲁蹲在一旁,她一只小脚丫子搁在安德鲁的脑袋上,望着天花板呆呆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元培枝忍耐住想陪元幸竹说话的冲动,打开手边的抽屉看了一眼。抽屉里有一只棕色的小熊玩偶,是她为了让元幸竹开心买的礼物。 元培枝从没那么期待过下班,可往往事与愿违,就在离下班只剩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候,桌上的通讯机发出了尖锐的声响。 元培枝神情陡然一变,迅速接起通讯机朝外走去。 这是紧急任务专用的通讯机,今天并非是第一军团突击营的值守时间,会响起来说明是值守突击营的任务遇到了麻烦在请求支援,事情非同小可。 “培枝!” 元培枝一出门就遇到了同样接到通知的李慕然,两人非常默契地点了点头。 “是555突击营,盖因还在闭门思过,是副营长肯特带队,地点距离荧惑小行星带不到200万公里。” “我知道,”元培枝已经从刚才的通讯中大致知道了情况,“通知三连、四连连长,立即出击。” 一队中等规模的采矿船队在荧惑小行星带附近遭遇了虫族的袭击,轮值的555突击营在3000多秒前出动援救,就在刚才,基地接到了他们发来的求救讯息。 舰队遭遇到虫巢与海盗的夹击,请求立即支援。 虽然如今的宇宙海盗大多都变成了佣兵性质的团伙,但仍有一些干着打家劫舍,烧杀抢掠的勾当,其中最恶劣的一种就是在其他飞船遭遇虫族袭击时进行偷袭。 两人都不是新兵,没有废话迅速安排好了工作。在李慕然点兵点将之际,元培枝给元幸竹发了一份简短的邮件,告知她自己今天会晚归。 这是自“救”回元幸竹后,元培枝第一次执行紧急任务。 太日系原本有八大行星,在两个多世纪以前,为了抵御虫族入侵,人类将第四行星荧惑以及它的两颗卫星炸成了小行星带,八大行星也就只剩下了七大。 这个战术有效地消耗了虫族兵力,延缓了虫族进攻的脚步,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小行星带反倒成了虫族良好的掩体。 一个世纪以来,虫族母巢便在这荧惑小行星带之后与人类遥遥相望,最近时大概不过5000万公里左右。 人类所居住的第三行星只剩下由卫星改造而来的蓝海基地一道防线,人类的活动范围也被限制在了第四行星的运动轨道之内。 “即将进入目标区域,。” “飞船减速。” “发射探针。” 在将近1500秒后,机甲部队的驱逐舰到达了原第四行星所在的附近空域。舰桥中,元培枝坐在舰长的位置上专注倾听着各单位的汇报。 “营长,雷达未扫描到任何飞船,通讯干扰强烈,暂时联系不上555突击营。” “矿船呢?” “暂时也没收到回信。” 机甲部队同样拥有单独的飞船,不过与舰船部队注重火力与防守的类型不同,机甲部队的战舰最注重的是速度,体型与舰载量都比较小,只有驱逐舰的水平。 为了让机甲部队以最快的速度到达战场,他们的驱逐舰上配备了最先进的核聚变引擎以及平衡器,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加速到光速的12。 “发射全部探针,一连二连各点一个班协助广域搜索。” “是!” 距离完全进入小行星带已经不到500万公里,再往前危险指数将直线上升。虫巢意识拥有着阻塞干扰通讯的能力,虫巢数量越多,对通讯的影响越大。 这时候除了更密集地发射探针来增强信号以外,还可以出动机甲建立网络,因为每一台机甲都有通讯增强的功能,相当于一个大号的探针,可以同时增强雷达与通信能力。 如果派出两个班依然无法建立有效通讯,那只能说明区域内的虫族数量过于密集,必须立即采取应对措施。 “营长,收到信息!” 在两个班与全数探针部署到位之际,通讯员终于接收到了一条讯息。他第一时间转给了元培枝,邮件随即打开,只见到一段闪烁卡顿、断断续续,丢失了不少讯息的简短影像开始播放起来。 “是……海盗……海盗和虫……护卫舰……有叛徒……请求支……” 影像中是一名中年男性,穿着属于蓝海帝国皇家矿场的红色舰长服。看得出来,在发送这段求救讯息时他非常慌张。 “信息和位置确定了吗?” 不到十秒的录像,足以让舰桥上的所有人闻之色变。 “是失踪的b323采矿船队的舰长,这是半小时之前发送的消息。” 就在通讯员确认影像信息时,雷达监控员突然叫了起来。 “发现虫巢,数量是2——不,数量更正为3、5、8……营长,荧惑小行星带边缘出现虫巢群,目前的距离约为500万公里,数量一共是……13个!” “初步预测为a级子巢2个,b级子巢5个,c级子巢8个。” 军方将同时出现五只以上的虫巢的情况称之为虫潮,那不是一个突击队能搞定的。幸好500万公里对虫巢来说是段不短的距离,舰船有充足的时间可以逃离。 速度是人类对战虫族的优势之一。 “停止航行,”元培枝毫不犹豫地下达了命令,“原地搜集信息并向基地汇报这边的情况……有555驱逐舰的消息了吗?” “培枝,”李慕然神情严峻,目含担忧,“如果他们也已经被拖进小行星带……” 考虑到采矿船的构造与体型,雷达上没能搜索到意味着它们大概率已被虫巢拉入荧惑小行星带,但突击营的驱逐舰在速度与武装上没有那么脆弱,也有办法躲过雷达的搜索。 “不至于,他们应该正在使用沉默状态航行。” 沉默状态是关于飞船应答器并且开启隐身功能,进入低航速自然滑行的状态。这种状态下,即便是军方的雷达也很难发现。 元培枝对于突击营的实力有十分精准的判断,而且555的副营长肯特并不是一个……喜欢以身犯险的人。 “沉默航行?对待虫族有必要使用沉默航行吗?” 只不过沉默航行一般应对的都是人类飞船,因为虫族使用的是完全不同的体系进行侦查。 “或许是为了应对海盗船……” 在有确凿的证据之前,元培枝并不想怀疑队友,只不过此次事件确实有不少疑点,她也不禁陷入了沉思。 荧惑小行星对宇宙军来说也是极其危险的地方,正经采矿船的航线是绝不会经过甚至是靠近这片区域的。 那段影像里提到了叛徒和海盗,难道是护卫舰中有叛徒与海盗互相勾结,将矿船队逼到了荧惑小行星环周边? 那么555突击营在这其中又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向他们呼叫求援又是为了什么目的? 还有那出现在小行星带边缘的13个虫巢,是偶然还是有人设下的陷阱,故意引他们来此犯险? “那采矿船……” “李姐,这已经不是我们能做的决定了。” 那13只虫巢看起来并无进攻的意思,但也明确阻挡了元培枝等人追击的可能,援救采矿船的行动已经失败。 就算是最精锐的突击营也有许多办不到的事,就像营救行动,十次有三次成功就已经值得庆祝。 接下来他们要做的就是进一步搜集信息,确定友舰的安危以及等待上层的命令。 不过,元培枝不敢掉以轻心,再怎么想要信任同伴也无法改变555突击营是盖因领导的这个事实。 “李姐,你先接替我指挥,继续警戒以及搜集情报,等待基地那边的命令,我先去休息室处理一点事情。” 就算他不敢拿着突击营当枪使,也可以给海盗提供情报埋伏她。毕竟,独眼与盖因可是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没问题,你快去吧。” 李慕然绝对信任元培枝,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元培枝要做是使用玛利亚调取555突击营的驱逐舰航行日志,虽然在远距离航行下飞船无法时刻与玛利亚保持联络,但只要飞船仍在就会定时给玛利亚发送航行日志。 这个航行日志是作为黑匣子储存的,一般情况下不会在前台展示,并且会定时进行消除,除非飞船遇难才会调取出来作为调查之用。 长期执行巡逻任务的飞船会以天来计算时间间隔,但像突击营执行任务,一般十分钟就会发送一次。 元培枝想要先确定555突击营是自主进行沉默航行的,还是已经遭遇到了不测彻底失去信号。 这还是元培枝第一次在执行任务的情况下使用这个能力,因为军团不同,通过正规渠道调取日志会十分麻烦,目前情况紧急,她也顾不得这许多。 心念转动,闭上眼后元培枝的眼前立即出现了那片熟悉的界面——经过先前的多次实验,她已经对这种即时的超距连接见惯不怪。 因为还未实现超光速通信,人类的远距离通讯是存在着延迟的,然而她的这个能力似乎不受此限制。 元培枝没弄明白原理也暂时不去纠结,反正她重生后搞不清楚的事多了去了,先利用起来才是关键。:,, 第31章 匕现 大概是因为最近使用频繁,元培枝又解锁了一部分监控权限,其中就包括一批安全级别最高的舰船。 她很快找到了555突击营驱逐舰上的摄像头,并且成功调取到了十几分钟之前舰桥里的一段影像。 片刻后元培枝猛然睁开了双眼,漆黑的瞳仁中似乎燃烧着一团愤怒的火焰。 她的胸口因激烈的情感剧烈起伏着,神情也逐渐狰狞,过了好久才渐渐恢复平静。她压制下那股冲动继续闭上了眼睛,不知看到了什么,脸上甚至出现了一丝笑容。 只不过这个笑容颇为冰冷,那股冷意似还带着一股杀机。 “培枝,你回来啦!” 李慕然虽然不知道元培枝去做了什么,但见她回来时神情轻松,心中也顿时有了底。 “打开太日系星域图,”元培枝对她点了点头,而后直接对着光脑呼出了星域图,动手在其中一个区域划了个圈,“调动所有探针,对这片进行高频雷达扫描,” “培枝,这是?” 李慕然不明所以,元培枝却只是微微一笑:“或许会有意外惊喜呢?” 沉默航行只能躲开一定精度以下的雷达扫描,以一搜驱逐舰的探针数量和雷达强度,在面对那么广阔的空域时自然是犹如大海捞针,但当这个范围缩小到一定程度,高频扫描下沉默航行的舰船会无所遁形。 李慕然虽然不知道元培枝以什么标准圈出了这块区域,但心中已经隐隐期待起有所发现了。 果不其然,雷达很快有了反应。 “搜索到舰船反应,已经锁定目标舰体,应答器暂时没有响应,”雷达观测员向元培枝忠实地汇报着工作,“营长,要暴露我们的位置吗?” “发射定向信息,告诉他们如果不回应就当作敌人处理了。” “是!” 只过了几分钟,通讯员就收到了回信。 “营长,是555突击营的驱逐舰。” 元培枝笑了一下:“打开联络器,我要和他们副营长对话。” 通讯界面上很快出现了一名棕发的中年男性Alpha,正是555突击营的副营长肯特。 “肯特少校,你现在能和我说明一下具体的情况吗?” 555突击营的驱逐舰距离他们先前报告的位置有将近八百万公里的距离,虽然对突击营的驱逐舰来说这只需要十几分钟,但虫巢没有那么快的速度,他们不可能是为了追击虫巢才离得那么远。 而且,使用的还是低速的沉默航行模式。 “我们是在追击海盗船,”肯特深吸一口气,在第一时间解释了这一点,表明自己没有谎报军情,“对不起元少校,因为受到虫潮的讯通干扰,没能及时地联系上你。” 元培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原来如此,那么海盗追到了吗?” 肯特面色有些尴尬:“他们很狡猾……我们并不是专门应对海盗的部队……” 这意思当然是没追到了。 “原来你也知道我们并不是应对海盗的部队,那么为什么不安规定办事?” 突击营不是使用驱逐舰而是使用机甲来战斗的,在面对虫族与海盗夹击的情况,通常是使用驱逐舰锁定海盗舰船采用防守姿态,再以机甲进攻虫巢,优先解救被虫族围攻的飞船。 大多海盗船会知难而退,因为在整体性能上驱逐舰是要优于海盗船的,海盗们也不会想与机甲部队产生正面冲突。 “因为出现了虫巢,我知道无法完成营救任务,所以想着至少……” “至少狙击到海盗吗?”元培枝点点头表示理解,“倒是你们营一贯的作风,不过,既然肯特少校一开始就知道了虫潮的存在,为什么没第一时间通知基地和我?我们可是为了支援你们而来的。” “所以说是因为虫潮干扰了通讯……” “可我们现在不是正好好地进行着通话吗?如果不是足够谨慎,我们很可能会与虫潮起正面冲突,你知道那会是个什么结果吗?” 肯特面色已十分难看:“我很抱歉……” “这并不是一句抱歉就能解决的,我会按照章程投诉你的失职。” “我会配合调查的。” 肯特表现得非常十分忍让,元培枝也没在这一点上如何纠结,双方简单交流了一下目前的情况后按照要求在原地待命。 元培枝没对肯特做出更多的指责是因为现在根本没有心情,她意识到盖因这次的行动绝不简单。 盖因与肯特几次通讯总结下来是为了三件事,第一是盖因命令肯特消极援救采矿船,元培枝已经可以确定那伙海盗正是独眼的人。 这样的勾当他们一定不知道做过多少回了,只不过这次盖因在闭门思过,带队的人换成了肯特,盖因不得不下达了紧急命令。 第二件事是发现虫潮后,盖因要求肯特将元培枝引出蓝海基地。看得出来,肯特是有犹疑的,因为就算盖因不明说这也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只不过最后他依然执行了长官的命令。 要不是元培枝足够谨慎,现在很可能已经与虫潮发生正面冲突。至于海盗船,元培枝还真没将他们放在心上。 而第三件事,则是盖因让肯特尽量拖延她回蓝海基地的时间,而这才是她现在最担心的事。 “培枝,你休息一下吧,我来执夜。” 两艘驱逐舰如今都还停在原地等待着上级的指示,虫潮聚集是个很大的隐患,如何行动需要上层讨论过后决定,两队突击营此时便只能先作为前哨在此侦查。 “没事,我反正睡不着。” 元培枝当然睡不着,因为盖因的最后一个目的达成了。 为什么要故意引开她?她不在蓝海基地究竟对什么事有影响? 元培枝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元幸竹,因为现在的她无论如何得到上层的赏识也终究不过是个小角色而已。 她不清楚盖因究竟会采取什么行动,执行任务期间又不能长时间使用玛利亚,所以只能时不时地查看一下家里的监控。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执行任务期间因私事开小差,可元幸竹对她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最终,元帅决定派出三个航母战斗编队对潮虫执行歼灭任务。元培枝十分担心会被要求参与行动,幸好最后调动的是二、四、五团的突击营。 调遣军队需要一个晚上的时间,所以两个突击营直到第二天交接后才得以返航。 回航途中,每个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从结果上来说,这相当于是一次无效出击。被掳走的采矿船队离他们或许只有几百万公里,其中有数以百计的生命,他们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元培枝的沉重却有另一种含义,因为在见缝插针地搜索蓝海基地公共监控的过程中,她大致猜到了盖因的目的。 回到蓝海基地时,元培枝收到了两封盖章的纸质邮件。其中一份是来自于儿童健康保护协会的警告,因她将未满十四周岁的孩子独自留在家中超过二十四小时。 至于另一份,是来自收儿童福利及收养中心的通知——元幸竹的亲人已经到达蓝海基地。 元幸竹的亲人? 元培枝看到这几个字的时候忍不住笑出了声,然而她嘴角的弧度越是明显,眼底的杀意越是冰冷。 如果元幸竹的亲人真的到了蓝星,恐怕人类就离灭亡不远了。 这套组合拳已然图穷匕见——他们的目标是元幸竹。 要不是元培枝通过玛利亚迅速确定了555驱逐舰的位置,恐怕此时还需要继续执行任务,又或者被安排参与剿灭虫潮,她不知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如果再拖得晚一些,元幸竹很可能已经被带走了。 不得不说,盖因精准地踩中她的软肋,这让元培枝不禁反思起了自己的表现——不,反思毫无意义,因为她就是如此看重元幸竹。 重生前,元培枝并不轻易表现出自己的好恶,因为那样会暴露自己的弱点。越是身处高位,她就越是封闭心门。 这既是为了不让人投其所好,也是为了保护珍视的人。 她没有结婚,没有亲人,只有一个徒弟,自然有人将元幸竹当作她的弱点。 元培枝用实际行动告诉所有人自己没有弱点,元幸竹是她的徒弟,也仅仅只是徒弟而已。与种族大义、人类存亡以及军队利益相比,元幸竹的性命不值一提——她的性命也一样。 她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所以后来再也没有人将元幸竹当成是她的弱点。 她以为自己成为了一名合格的士兵、合格的将领、合格的人类,却从没想过自己有没有成为一名合格的师父。 元培枝所有的懊悔都与元幸竹有关,所以这一次她绝不会再去消除自己的弱点。 幸竹就是她的弱点,她的柔软,而这一次,她要用自己所有的力量去守护。 元培枝得到了一日假期,向王猛述职完后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家。 一进客厅,她就看到了睡在沙发上的元幸竹,这无疑是元幸竹在她等时睡着了。 明显比普通十二岁的女孩更娇小的身躯在沙发上蜷成一团,安德鲁守在沙发边,发现元培枝回来骨碌转动了一圈脑袋。 元培枝对安德鲁竖了一下食指,示意它安静,安德鲁乖乖退到一边给元培枝腾出地方。 元幸竹睡得很沉,呼吸匀称,月白眼睑因眼动微颤,连带着卷翘浓密的白色睫毛如同蝴蝶羽翼般轻轻扇动着,不知在做着什么样的梦。:,,. 第32章 亲人 元培枝小心翼翼地将小熊玩偶放到了她的身边,而后便一动也不动地注视着这张安宁的睡脸。 元幸竹穿着棉质的白色睡裙,衬着一头已经长长了许多的白发,看起来犹如一个小天使。 元培枝伸手抚摸着她的脑袋,想到那两份送来的信件,紧紧咬住了牙关。 她的重生犹如一场蝴蝶效应,改变了自己、幸竹以及某些人的经历,也带来了更多的不可知。事情开始逐渐偏离了她的记忆,重生已经不能让她准确预测未来。 就像这次的事,在元培枝重生前就没有发生过。她确实没想到,盖因会想出这种方法从元幸竹这边下手。 生气吗? 啊,她只觉得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 重生后,元培枝的性格、思想和观念都发生了不小的改变,偶尔有些疯狂的想法让她自己都觉得可怕。她也一直试图用更理智和客观的目光来看待人事物,因为如果不这样做,她怕自己会重蹈前世的覆辙。 可是这一次,她已经无法说服自己冷静,无法说服自己忍耐,盖因所要触及的是她今生的禁忌。 “幸竹,对不起。” 元培枝轻轻握住元幸竹的小手,胸口被愧疚与心疼充满。 虽然这次救回幸竹依然是个意外,但她确实一直都在计划带回幸竹。她会眼睛也不眨一下地屠光那些守护着幸竹的虫族,会将幸竹当作人类养大,宁愿她在这个尔虞我诈的世界长大,甚至看着她与自己的同族互相残杀。 不管几次她都会这样选择,因为这就是现在的她。 元培枝无数次地感觉到自己如今不过是个顶着人类躯壳的幽灵,无论是人类也好虫族也罢,都是与她无关的蝼蚁。只有在想到幸竹的时候她才会有一点自己仍活着的感觉,也只有守护幸竹这个信念让她感受到了除了愤怒以外的情绪。 除了憎恨与破坏,这世上还有爱与守护,是幸竹为她证明了这一点,所以这一世她依然愿意守候人类——当然是在爱护幸竹的前提下。 “培培?” 元幸竹揉着眼睛醒来,绵软含混的声音还带着一丝迷糊。元培枝答应了一声,将她和小熊玩偶一起小心地抱了起来。 “怎么在沙发上睡着了?” 元幸竹自然得不能再自然地蹭了蹭元培枝的脸,睡意未消的脸上露出了迷蒙的笑容。 “我想等你回来。” 元培枝搂紧了她一些:“那我已经回来了,我们去床上睡吧。” “嗯……这是什么呀?”元幸竹这时才发现了怀中的玩偶,捏着小熊柔软的肚子新奇道,“软软的。” “这是一只小熊玩偶,是我送你的礼物,幸竹喜欢吗?” 元幸竹开心地点了点头,全身心信赖地倚在元培枝的怀中。 “培培送的我都喜欢。” 直到此时,元培枝心中的那股如同火焰般燃烧的怒气才慢慢平复下来。 “对不起,昨天晚上没有回来陪你。” 蓝海基地的五个空间站的作息遵循的是蓝星两个不同时区的时间,如此便可以保证每个时段都有人正常上班。 自从带回元幸竹,元培枝还从没在本时区的夜晚执行过任务,自然没离开她那么久过。 “嗯~没关系,”元幸竹一脸依恋地看着元培枝,“安德鲁和我说培培是很厉害的人,工作是驾驶机甲保护幸竹和大家,幸竹长大了也要和培培一样。” 元培枝的口中泛起一抹苦涩,无论是曾经的她还是现在的她,都没能好好保护幸竹和大家。 “幸竹,你真的那么想驾驶机甲吗?” 元幸竹眼睛一亮,狠狠地点着头。 元培枝将她抱到卧室,脸上有一丝感伤:“可是那样你就要去念军校,念军校的话就没办法天天和我见面了。你要住在学校里,十天才能回一次家。” “啊……” 元幸竹小嘴微张,显然没预料到会是这样,呆了半晌才苦涩道:“十天才能见你吗?” “是啊,而且上军校会很辛苦的。” 元幸竹满脸挣扎,着急不已:“呜呜,可是、可是……” “就算是这样,你也想去上学吗?” 元幸竹愁眉苦脸地扁着嘴,小手紧紧地攀着元培枝的手臂,良久之后坚定地点了点头:“培培,我想……我想去上学,我要学会驾驶机甲。” 元培枝知道元幸竹喜欢机甲,却没料到她能够如此执着。 “幸竹,你为什么那么想学会驾驶机甲?” 元幸竹之前说梦到过机甲,元培枝猜测是自己从虫巢将她带回来的过程中已经有了意识,但她认为这不足以让元幸竹拥有如此的执念。 “因为这样我以后就可以和培培一直在一起啦!” 元培枝愣了片刻:“谁……告诉你的?” “安德鲁呀,只要我也能够驾驶机甲,我就可以和培培一起工作,这样就算是白天我们也不会分开了。” 啊,原来是这样。 “培培?”元幸竹看着元培枝脸上突然落下的泪水,惊慌失措起来,“培培,你怎么了?是哪里痛吗?幸竹帮你呼呼。” 元培枝只是紧紧地搂住她,语调轻柔地道:“没有,幸竹,培培不痛。” 她只是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幸竹执意要加入军队,明白了幸竹所抱持的究竟是多么纯粹的愿望。她曾以为那是出于憧憬,出于对虫族的仇恨,出于理想与大义或者其他什么一些理由,现在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那你为什么要哭?”元幸竹用小手帮元培枝抹去泪水,小大人般担忧道,“是不是要和幸竹分开,培培也很难过?” 元培枝点了点头:“不止是难过,幸竹,我不会再和你分开了。” 怎么可能只是难过呢?如果再次失去幸竹,她想自己肯定是要疯了吧。 “幸竹也不想和培培分开。” 元培枝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上学除外,对不对?幸竹,我们去上学吧。” 不管是盖因还是弗莱曼,亦或者是他们身后更深不可测的主使,都不可能抢走她的幸竹。 * 儿健保以及儿童福利中心的人是下午到的,一同前来的还有那名所谓元幸竹的亲人。 那是一名中年男性Beta,浅得几近发白的金发以及有些浑浊的红色瞳仁表明了他白子的身份。 “元少校你好,想必你已经收到了我们的信函,这位就是元幸竹的叔叔爱德华·冯特,我们这次来是想谈谈关于元幸竹的事。” 爱德华·冯特身高中等,相貌普通,穿着一身黑色的西服三件套,手中拿着一根手杖,看起来很有某些地方贵族的风范。不过除了白子这个身份以外,他看起来十分平平无奇。 “元少校你好。”他得体地向元培枝问好,通用语带着些许口音,表现得十分有涵养,“首先请让表达一下对你的感谢,谢谢你救了奥菲莉娅,也谢谢你这段时间对她的照料。” 元培枝不动声色地看着这名男性Beta,只在他说出“奥菲莉娅”这个名字时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一旁陪同的两名工作人员分别穿着儿健保和儿童福利中心的工作服,那名隶属于福利中心的工作人员特地解释道:“奥菲莉娅是元幸竹真正的名字。” “哦是的,奥菲莉娅·冯特,这是我哥哥为她取的。”爱德华·冯特补充道,“他非常喜欢莎翁。” “真是个好名字,”元培枝露出了一丝笑容,但笑意未达眼底,“不过我想你们搞错了一点,幸竹绝对不可能是奥菲莉娅。” 爱德华·冯特笑容微微一僵,视线瞟向了同来的福利中心工作人员,对方立即领会了他的意思,对着元培枝道:“元少校,冯特先生提供了基因报告,我们和奥菲莉娅留在医院的记录对比过了,确定他们有亲缘关系。” 基因报告自然是可以作假的,元培枝当初利用基因库里的一些白子基因进行了剪切拼贴,而这是弗莱曼他们唯一能够追查元幸竹身份的信息了。 那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找到元幸竹的亲属的,这个冯特的身份必然有诸多作假之处。 “你们调查过冯特先生的身份了吗?” 爱德华·冯特顿时恼羞成怒:“元少校,你这种无礼的行为真令人不齿!我是蓝星守法公民,没犯过任何法律,你怎么能这样质疑我!” “我们当然核实过冯特先生的身份,确定他所说的都是事实才会来拜访你。” “可是从蓝星传来的资料,你们只能查阅而无法确定真假吧?” 奥古斯都和玛利亚两台主脑在很多信息上是不互通的,双方建立起的防火墙甚至每分每秒都在上演激烈的攻防战,所以工作人员所谓的核实根本无法追根溯源。 “你——按你这样说,那我不管做什么都无法证明自己了!”爱德华·冯特提高了声音,冲着元培枝喊道,“你们军方就是想仗势欺人吗?奥菲莉娅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你不能夺走她!” 福利中心的工作人员也不满道:“元少校,请你不要阻碍我们的工作,而且事实上你与奥菲莉娅没有实质的收养关系,你无权阻止冯特先生带回她的侄女。” 这句话无疑戳到了元培枝的痛处,就算证明了爱德华·冯特是假身份,等待她的也还有儿健保的调查,她依然会暂时失去元幸竹的陪护权。 要不是她及时赶回来,元幸竹就算被直接带走,她事后也很难做出什么有效的补救措施。每每想到这一点,元培枝就不禁感觉到一阵后怕与愤怒。:,,. 第33章 豪横 元培枝死死地捏紧了拳头,费尽了全身力气才没让它挥向冯特的脸——她不能让幸竹看到自己打人的样子。 “元少校,我是儿健保的调查官,你将未满十四岁的孩子单独锁在家中超过二十四小时,我们有理由怀疑你虐待儿童,所以现在要进行保护性调查。” 果不其然,一直没有说话的儿健保调查官在另两位没有进展时开始向元培枝发难。 因为元培枝及时赶回来,他们现在只能以这个完全站不住脚,甚至连轻罪也算不上的理由来调查元培枝。 可因为她和元幸竹不是正式的收养关系,这已经足够暂时分开两人。 “我家有全套的家务机器人,可以保障孩子的一日三餐和教育陪护。我也安装了儿童监控与警报,你们可以调看监控记录。” “我们当然会调查,不过在调查期间我要带走奥菲莉娅,让她在保护所里得到更好的照顾。” 一切都如元培枝所料,但此时此刻她没有感受到丝毫一点儿惊喜。 “如果我不答应呢?” “那么我会向各部门投诉,元少校,你可不要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这是盖因早就做好的安排,不管她做出哪种选择,都将打击到她。 “你们大可以去试试。” 要说如今谁是军中的大红人,那自然非元培枝莫属。她有豪横的资本,但同样的,如果放纵这种豪横,她总有一天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元培枝本不是这样的性格,尤其是重生之前,她正直、隐忍,遵守规则且爱惜羽毛。 但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尤其是在元幸竹的问题上,她要比面对其他事强势很多。 两名工作人员似乎都被她的强硬震慑住,一时没有动作。 “你、你明白你在干什么吗?元少校,你这是在妨碍我们的公务!” 元培枝长身直立,面带微笑,站在门口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前提是你们正在办的确实是公务,调查可以,但带走幸竹不行,她是我救回来的孩子,虽然我没能正式收养,但这几个月以来一直精心照顾着她。我不否认突击营的工作让我不能时刻陪伴在她身边,但说到虐童,这罪名也太大了点吧?” 她眼神锐利,目光如炬般盯着儿健保的工作人员:“不是我不愿意配合你们工作,而是我不能忍受这种污蔑。你们如果想要投诉尽管去投诉好了,我答案只有一个,你们休想把幸竹带走。” “可爱德华·冯特先生是奥菲莉娅的叔叔,你没有权力——” “她叫元幸竹,不是奥菲莉娅,”旁边儿童福利中心的人刚想争辩几句,元培枝便一记眼刀扫了过去,“还有爱德华·冯特先生,我能问问你是从哪里知道幸竹寻亲的消息吗?她没有在帝国登记过身份信息,你又是怎么知道她是你哥哥女儿的?” 爱德华·冯特面色愤怒,话语却是不慌不忙,就像早已排练好的一般。 “我当然是在儿童福利中心寻人官网中看到的,我哥哥是雇佣兵,奥菲莉娅在飞船中出生长大,因而没有在帝国登记过信息。只不过随着她的长大,我哥哥想着安定下来,所以联系我说想带着她一起回到蓝星。但我左等右等都没等到他们,抱着侥幸的心理一查,这才知道他们遭遇了不测,只有幸竹活了下来。” 编得倒是挺完整的,而且这位爱德华·冯特的演技十分自然,说着竟然还湿了眼眶——看来是个专业的诈骗犯。 “那么说,你哥哥也是白子咯?” “当然,我可以提供我哥哥的身份信息!” 元培枝笑了一下:“可我们当时没在虫巢发现你哥哥的尸体。” “你——”爱德华·冯特气急败坏道,“你这就是在强词夺理,我哥哥是雇佣兵,或许是战斗过程中就已经阵亡尸骨无存了,这能说明什么?你为什么不肯把奥菲莉娅还给我?她是白子,就算是毫无血缘关系,也更该在我们白子一族生活!” “是呢,她是白子,”元培枝红唇轻启,目光死死地盯着爱德华·冯特的红色瞳眸,“现在黑市里白子的价格很高吧,冯特先生。” “你、你你你——” 爱德华·冯特似乎彻底恼了,冲上来便要和元培枝拼命。 元培枝知道爱德华·冯特是受人指使,可不会简单地将元幸竹卖到黑市上,但她必须要有一个合理的怀疑理由。 “等等,冯特先生你别冲动。” 两名工作人员见要起冲突,作势上来拉架,爱德华·冯特则大声嚷嚷道:“元少校,我看你才是那个图谋不轨的人!奥菲莉娅在白子里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我听闻你们有些军官有着龌龊下流的癖好,你是不是、是不是对奥菲莉娅——” 元培枝原本还能压制着心口的怒气,然而当听到爱德华·冯特这番话时,她的眼中再也难掩凶光。 “你闭嘴!” 她一把甩开爱德华·冯特挥舞的双手,箭步上前,右手从腰间推出,掌心直冲爱德华·冯特的下颌。 元培枝的动作快如闪电,竟然一掌就把爱德华打得连连后退,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这是元培枝最无法忍受的言论,不仅是因为她本就痛恨军中那些不良风气,更是因为这玷污了她和幸竹之间的感情。 她知道,没有人会理解的。没有人知道她经历过怎样的人生,没有人知道她死亡又复活,没有人知道幸竹曾为她做过什么,也没有人知道她们之间的羁绊。 就连幸竹也不知道。 这一次,她不会允许任何人来诋毁自己和幸竹的关系,不会再让那些低劣的丑闻再次传播。 “冯特先生!” 因为她的这番举动,三人顿时乱成了一团。与一名突击营的营长,号称年轻代中最强的机甲操纵者发生冲突显然是不明智的,两名工作人员都有些忌惮地后退了两步,又忙不迭去扶坐到在地的爱德华·冯特。 元培枝确实被激起了怒火,所以手下丝毫没有留情,爱德华·冯特被这一击打得双眼翻白,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呕——” 似乎是剧烈的冲击对她造成了脑震荡,他很快捂着嘴干呕起来。两位工作人员手忙脚乱了一阵,迫不及待地联络起了各个相关部门。 就在这时,房间里传来了一道软糯甜美的声音。 “培培?” 大概是醒来后没看到元培枝,元幸竹抱着小熊玩偶走出了卧室。 “幸竹!” 元培枝毫不犹豫地返身朝元幸竹走去,还有意用身体遮挡了门外的爱德华·冯特。不过这位爱德华先生着实敬业,干呕时还不忘冲门里大喊:“奥菲莉娅,哦,我可怜的奥菲莉娅,叔叔来救你了!” 大概是出于对莎翁的喜爱,他此时仿佛戏台上的演员一般充满了表演的**。 元幸竹小嘴微张,双眼圆瞪,迷蒙的神情被震惊取代。 元培枝一把将她搂在怀中,轻声安抚道:“幸竹,不要理他。” 元幸竹眨巴眨眼眼睛,偷偷向外瞧了一眼,在看到一个外貌与自己一样的人后立即将脸埋到了元培枝的肩窝上。 “培培,他是谁?” “不相干的人。” “奥菲莉娅,我是你叔叔,是你爸爸的弟弟,是你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元培枝听他演得起劲,恨不得再上去揍他一顿。 不过这个愿望注定无法实现,因为很快治安队、军警、救护队等部门的人就上门了,快得仿佛他们早就已经在附近待命。 军人殴打平民可不是小事,王猛很快也会接到投诉的消息。 “培培……”元幸竹耳中听着几人嘈杂的话语,似乎渐渐明白了什么,紧张地拉住了元培枝的手,“我不要离开你,呜呜呜,我不要和他走……” “没关系幸竹,我不会让任何人分开我们。” 元幸竹紧紧地搂着元培枝的脖子,眼眶发红:“呜呜呜,可是、可是……” 一下来了那么多陌生人,元幸竹意识到事情并不如元培枝说的那么简单和轻松。 元培枝单手抱着她,一边用空着的手为她擦眼泪,一边强作轻松地道:“没有可是,你不相信培培吗?没有人能分开我们,我向你保证。” 元幸竹努力忍住眼泪,哽咽道:“我、我相信培培。” “乖孩子。” “元少校,我们接到投诉,麻烦你和我们走一趟了。” 门外已经聚集了一群人,穿着各式各样的制服,元培枝只是略微扫了一眼,就起码看到了四个部门的人。 越多的部门搅进来,事情就越闹得越大,而事情越大越复杂,调查起来也就越麻烦。 就算她自身毫无问题,但为了调查清楚也必须要暂停工作一段时间。而王猛为了军队的形象也很可能会要求她服软,暂时交出元幸竹的“监护权”。 这已经是盖因等人计划里唯一能够实现的目的了,他们必然会不择手段。 “呵,上尉……”元培枝看了一眼出来与自己对话的军官的军衔,“是吗?” 她身上难得穿着比较休闲的家居服,元幸竹身上更是穿着一条白色睡裙,一个美丽的少女脸上还带着些微的稚气,怀中抱着泫然欲泣,可爱娇软的女童,被一群人围堵在家中,看起来着实势单力薄。 面对如此场景,元培枝却表现得越发气定神闲。 她以睥睨的姿态扫了众人一眼,笑眯眯地问道:“那么我倒要问问,你们想让我跟哪个部门的人走?”:,,. 第34章 应对 元培枝这句话倒是一下把那么多人问懵了,几人面面相觑过后突然便当着元培枝的面争论了起来。 “元培枝在我们辖区内使用暴力扰乱治安,当然该归我们治安队管。” “元少校作为军人殴打平民,这明明是我们军警的职责范围。” “我不管元少校的事要如何处理,儿健保必须要先带走奥菲莉娅。” “等等,关于这件事——” 众人吵得不可开交,元培枝就站在一旁饶有兴致地欣赏着。 通过这些人的争吵,她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在给她使绊子这件事上远不止盖因等人。 宇宙军内部的权利斗争十分复杂,陆严以强权以及平衡各个部门与军团的势力来维持稳定,但谁都不希望手中的权力被稀释。 只有盖因或者第三军团参与的话,是没办法调动那么多部门来对付她的,这很有可能是盖因在前两个计划失败后将其他人拉下了场,或者干脆就是一帮豺狼闻着血腥味就跑来落井下石了。 她现在是陆严立起来的一个靶子,谁见了她都得开上几枪,这不奇怪。 只不过这靶子究竟被谁射下来事关各自的利益,谁手里捏着她就更有筹码和王猛甚至是陆严谈条件,肯定不会那么轻易地松口。 在几人争论不下时,爱德华·冯特已经被送去了医院,作为当事人,根本没多少人关心他的情况。 元培枝听这些人毫无营养地争吵,气氛逐渐剑拔弩张,其中治安队因为人数最多,此时竟然想强行进行逮捕。 元培枝扫了一眼领头的几人,轻笑道:“既然诸位决定不下来,不如听听我的建议。事情要一个一个解决,起因是有人和幸竹认亲以及儿健保的人认为我虐待孩子,我首先该配合他们的调查才是。” 一开始来的两名工作人员都是一愣,不知道元培枝为什么现在松了口,却听到她继续说道:“在蓝海军校的许校长来接幸竹之前,我愿意和幸竹一同前往儿童福利中心做笔录。” “蓝、蓝海军校?” 不止是两名工作人员,包括后来的其他部门执法人员也都是一愣。 元培枝最大的问题是没有成年,所以她无法成为元幸竹的合法监护人,目前的收养关系仅仅维系在形式上而已。 只要儿童福利中心认定她虐童,就可以轻易地剥夺她的“抚养权”,更别说现在还冒出个爱德华·冯特。因为不是合法监护人,元培枝甚至无法要求福利中心进一步调查爱德华·冯特的身份。 但如果元幸竹是蓝海军校的学生,那么一切都不一样了。 蓝海军校隶属于军方,这里学生的另一层身份就是军人。学生中有许多是因战争产生的孤儿,在他们入学时学校就成为了他们的意定监护方。 而且军校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申请退学的手续麻烦至极,爱德华·冯特更是需要接受军方的全面背景调查。 元培枝在接到那两封信函时就联络了许校长,现在手续已经全部都办下来。也就是说,元幸竹已经是蓝海军校的学生,在元培枝接受调查期间她只要去军校就可以了,不用在儿健保进行隔离照顾。 第35章 分别 没过多久,许校长便带着教导主任来到了元培枝的公寓。王猛也是许校长的学生,便陪着他老人家去与各部门交涉,给元培枝和元幸竹两人留了独处的空间。 “培培……” “幸竹,你不是很想驾驶机甲吗?上次的考试你通过了,许校长待会儿就带你去上学,好不好?” 元幸竹一直表现得十分勇敢,安安静静地依偎在元培枝怀里,有时候还贴心地反过来安抚元培枝。 直到此刻,她才露出了一丝不安:“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见面?” “嗯……之前不是说过吗?学校一旬有一天假期,最多十天我们就能见面了。” 元幸竹的眼眶里很快蓄起了泪水,鼻尖通红,哭腔道:“十天要好久……” 自从相遇后两人就没分开过那么久,就算先前和她提过上学的事,在这种情况下陡然分开也难免令人不安。 “我们可以每天都视频联系,”元培枝伸出指尖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水,“幸竹乖,我会经常去看你的。” 元幸竹努力忍着泪水,呜咽道:“是不是我不去上学,那些坏蛋就要分开我们?” 元培枝喉头微微一哽,压下满口的酸涩道:“没有坏蛋能分开我们,如果你不想去上学,培培就带你一起离开这里。” 此时此刻,元培枝真的是这样想的。只要幸竹不愿意,她就可以不管不顾地带着幸竹远走高飞。 去做雇佣兵或者海盗,无籍者或者流民,不管什么都可以,只要能和幸竹在一起。 元幸竹抿着唇瓣,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落在元培枝的指尖,落在她怀里的小熊玩偶上。 “幸竹……” 元幸竹突然抬起怀里的小熊玩偶遮住自己的脸,抽泣道:“培培,我、我要去上学,我要学会驾驶机、机甲……呜呜呜,培培,我也会保护你的……” 元培枝并不是一个喜欢哭的人,但元幸竹总是能戳中她最柔软的地方。她有一种预感,今生的眼泪只会为元幸竹而流。 这一定是她欠下的债。 元培枝抱紧元幸竹,将脸埋进了小熊玩偶里,一边流泪一边平静地道:“我知道的,幸竹,我知道。” 王猛和许校长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大一小抱头痛哭的场景,两人跟着有点泪目,不过看到元培枝哭也颇觉欣慰。 自从元枫死后王猛还从没见元培枝哭过,无论训练多辛苦、处境多艰难,她都只流血流汗不流泪。 如今有个孩子能打开她的心门,王猛一直悬着的心也稍微放下来了一些。因为他非常明白,只有仇恨的人是无法获得幸福的。 “咳咳,”许校长毕竟是长辈恩师,总不能让他等两个晚辈,王猛清了清嗓子,提醒道,“培枝啊,手续我们已经办完了。” 元培枝连忙抬头抹了抹眼泪,抱起元幸竹走向两人。 “将军,校长,麻烦你们了。” “唉,你这孩子说那么见外的话干吗?”许校长笑眯眯地看着她,“幸竹就先交给我吧,你们放心去办你们的事。” 王猛感激道:“师父,这回辛苦您了。” 在军队里有两种师生关系,一种是普通的老师与学生,另一种则是师父与弟子。 第36章 革职 “好了,儿健保想要从幸竹那里取证只要去蓝海军校,我绝对没办法干涉。只不过打人的事……”她说着扫了一眼在场众人,“你们商量好让我跟谁走了吗?” 王猛到得如此及时,元幸竹又已经被许校长接走,现在元培枝跟谁走的意义已经不大,几个部门也打起了退堂鼓。 最后职责还是落在了军警身上,毕竟元培枝打人是事实。 “既然如此,我们不如一起去医院慰问一下爱德华·冯特先生吧。”元培枝笑眯眯地对着领头的军警道,“我承认当时自己因受到诬陷一时冲动对他使用了暴力,所以想先去获得受害人的谅解,可以吗?” “谅解?我看你是想威胁冯特先生吧?”军警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元培枝的请求,王猛在一旁冷哼了一声,军警脸色难看了几分,有些外强中干地补充道,“而且这不符合规定,我们会去向爱德华先生取证的。” 元培枝点点头:“你说的不无道理,不过我还是很担心爱德华先生。当时我确实没能手下留情,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能请你们联系一下医院,先确定一下爱德华先生的伤势吗?” “这……” 军警犹豫起来,一旁的王猛清了清嗓子,立时叫人压力倍增。 此时其他部门的人都已经撤退,他小小一个上尉面对着中将和少校着实压力山大,气势渐渐便弱了下来。 “好吧,看在你态度诚恳的份上,我就帮你确定一下爱德华·冯特的情况。” 他说着叫手下联系了医院,然而得到的结果却是爱德华·冯特失踪了。 “失踪,怎么会失踪?” 领头的军警小队队长下意识地看向元培枝,元培枝却是一脸无辜地道:“我可一直没离开过。” “少说废话!”他立时叫了手下来押解元培枝,“元少校,我们现在怀疑你不仅殴打爱德华·冯特,还参与了绑架他的计划。” 元培枝乖乖伸出双手给军警上拷,口中却道:“你的怀疑很不合理,从始至终我都没离开过你们的视线,根本无法做出这样的安排,你为什么不考虑下他自己逃走的可能性呢?” “逃走?他是受害者为什么要逃走?如果他真的是自己逃走的,那也是怕被你威胁到人身安全!” 元培枝笑着摇了摇头:“确实有这种可能,但我觉得你们调查一下爱德华·冯特的体检报告可能会有重大发现。” 她打伤爱德华·冯特虽然是出于愤怒,但也是出于两个目的,其中之一就是让他在医务系统里留下记录。 爱德华·冯特当然要逃,因为他既不是元幸竹的叔叔,更不是白子。 元培枝使用玛利亚调用监控的效率远高于前台,而这一个早上她可不只是陪着元幸竹睡觉。 她调查了最近到达蓝海基地的所有白子,很幸运,白子的数量十分稀少,近期就只有爱德华·冯特一人。她迅速锁定目标,并且在大胡子那里发布了悬赏。 保险起见,她还通过之前建立的秘密通讯频道联系上了瑞贝卡。 见识过瑞贝卡的乔装技巧,元培枝认为比起找一个有演技的白子诈骗犯,显然是找一个有丰富经验的诈骗犯来扮演白子更容易。 她让瑞贝卡帮忙辨认了爱德华·冯特的形象,确定他有乔装的痕迹,所以更加确定他绝对不是白子。 是否是白子在基因上是很容易辨别的,他的资料在蓝星可以用奥古斯都作假,却无法在蓝海基地用玛利亚作假。 医院的体检会让他的身份暴露无遗,他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呢? 军警见元培枝满脸自信,心中不禁打起了鼓,看着元培枝刚被拷上手铐的纤细手腕,他隐隐有了想逃跑的冲动。 王猛却在这时道:“行了走吧,我和培枝一块儿去军警办事处。她是我的下属,如果犯了军规那也是我教导无方。” “这……” “怎么,你难道担心我会干涉调查?”王猛哈哈一笑,“我想到时候你们处长……甚至是元帅都会到场,我就算旁听也左右不了结果的。” 队长听到“元帅”二字腿已经有些打颤,可如今已经骑虎难下,只得将元培枝和王猛一块儿带回来了军警办事处。 蓝海基地的整个网络都在主脑玛利亚的控制之下,军警办事处很快拿到了爱德华·冯特的体检报告——毫无疑问,那绝不是白子该有的基因型。 这个调查结果坐实了爱德华·冯特诈骗犯的身份,所以元培枝正当防卫的说辞从某种角度来说是站得住脚的。如今“受害人”跑了,对元培枝的指控自然不能作数。 “元少校,你可以先回家了。” 不管如何不乐意,军警此时也只能先放了元培枝。 “谢谢。” 像是对结果早有预料一般,元培枝只是淡笑着揉了揉刚解开手铐的手腕。 负责逮捕她的军警队长脸色并不怎么好看,元培枝却毫无芥蒂地与他攀谈起来:“我能问下,爱德华抓住了吗?” “……暂时还没有,这事不归我们军警管,你得去问治安队。”军警队长开了审讯室的门,一副巴不得她快点走的样子,“行了,你走吧,之后如果有事还会再传唤你的。” 元培枝“哦”了一声,不再多言,就在两人出门之时迎面遇上了王猛与陆严。 “王将军,陆元帅!” 军警队长连忙恭敬地敬了个礼,元培枝也对着两人行礼。 王猛面色有些严肃,陆严则带着一抹淡笑,对着元培枝道:“你这孩子,这才多久就又给我惹事了,这次不罚你实在说不过去。” 元培枝看了王猛一眼,王猛只对着她隐晦地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自己也不知道元帅是什么打算。 王猛不知道,元培枝却是知道的。 “培枝知错了。” 元培枝低眉顺眼,态度诚恳。 陆严摇了摇头,叹气道:“不管被你打的那个人究竟是不是骗子,你的行为都太冲动了。再这样纵容你,你会越来越有恃无恐,无法无天。” 他说得严重,听得一旁的军警都胆战心惊。 元培枝低下头来:“不管元帅有什么惩罚培枝都愿意接受。” 陆严看了她一会儿:“我看这个突击营的营长你先放一放吧。” “元帅!” 王猛一惊,没想到惩罚竟然会如此之重,当下便要求情,陆严却只是挥了挥手打断他后续的话:“培枝才十六岁,年少英才顺风顺水,不磨磨性子,将来难免酿成大祸。” “可是——” 元培枝是王猛手下一员大将,如今又成为了突击营强化班的教官,势头正劲,王猛还盼望着她过几年更上一层楼。 这次的事明显是有人栽赃陷害,就算元培枝冲动了些,他也觉得不该受到这么严厉的惩处。 “诶,你不用劝了,这件事我已经决定,就让培枝去蓝海军校教个几年书。”陆严笑着指了指元培枝,“你看看她,明明还一团孩子气,就该和同龄人待一起。我看培枝很会教人,正好如今也当了教官,去学校发光发热几年挺好的。” 他的表情与语气倒仍是和蔼,不像是真心动怒的样子。 元培枝的头垂得更低了:“谢谢元帅,培枝一定会努力戒骄戒躁。” “你最好说到做到,”陆严拍了拍元培枝的肩膀,“你这个年纪年轻气盛是正常的,不过万事要顾全大局,明白吗?” “培枝明白。” “行了,你最近就先不用去上班了,几个部门要是还需要调查什么就尽量配合一下,等事情全部告一段落你就去军校报道吧。” “是。” 王猛见陆严心意已决便不再劝了,只是有些为难地道:“那突击营营长……” 突击营营长这个职位是最容易出现频繁更换和多年不动这两种情况的,频繁更换是因为突击营职责危险,有时候一年内能换三个以上营长。多年不动则是因为这个职位十分重要,不少营长宁愿不升职也要继续当,所以才会出现盖因和山田佐这种中校营长。 这也意味着突击营营长的任命需要非常慎重,如今是陆严说要换的,王猛自然要征询他的建议。 “培枝的副手是李慕然吧?我看她就行。”陆严似乎早就考虑好了,“她经验够了,对事务也熟悉,又是难得的年轻有为……副营长就让她自己在队内选吧。” 即便是有元培枝在旁衬托,也依然难掩李慕然的优秀,否则就不会有那么多军方的大佬想将家族里的omega嫁给她了。 王猛一看陆严没打算安排其他人,心里松了口气:“是的,慕然确实能独当一面,足以胜任营长之职了。” 两人说着便也不理元培枝一块儿朝外走去,元培枝这才抬起脸来,嘴角带着一丝笑容。 是的,这是她动手打爱德华·冯特的第二个目的,留个把柄让陆严罚自己。 虽然她没预料到陆严能和自己那么想到一块儿去,不用她主动要求就将她调去了蓝海军校,但一切都按着她的计划进行。 突击营确实是一个很好的跳板和平台,只是目前对她来说变成了一种束缚。想要更快地揪出盖因的小辫子,她就不能再束手束脚,所以暂时离开军队是个不错的选择。 至于想去蓝海军校,一方面是当教官得来的启发,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元幸竹入学了——她说过,不会让任何人分开她和幸竹的。:,,. 第37章 见面 元培枝是在儿健保的工作人员陪同下将生活用品送到蓝海军校的,虽然爱德华·冯特逃脱,但盖因那边显然是想把戏演全套了,依然在进行所谓的安全调查。 不过元培枝相信,等她被革职的消息传开后,这类调查很快就会停止。 “幸竹!” “培培!” 看到元幸竹情绪稳定,见到自己时还带着笑容,元培枝的心算是彻底放了下去。许曼妮以及她母亲许雯陪在元幸竹身边,也让她安心了许多。 “阿姨,曼妮。” 因为有儿健保的人在,元培枝不敢和元幸竹表现得太过亲密,只拉着她的手和许曼妮两人打招呼。 “元姐姐,好久不见!” 许曼妮笑眯眯地望着元培枝,神情娇俏,目光含情。 “是啊,你长大了很多。” 元培枝心理年龄远不止十六,以前拿许曼妮当妹妹,现在看到倒觉得与看元幸竹无异,都是小孩子。 “哼,你才比我大两个月,不要说的那么老气横秋。我看我还是不要叫你元姐姐了,和幸竹一样叫你培培好了,否则你一直拿我当小孩子看。” “可你还是学生。”元培枝并不把她的玩笑放在心上,一边轻轻抚摸着元幸竹的脑袋,一边对两人感激道,“阿姨,曼妮,这次实在是麻烦你们了。” 对于许家,元培枝是心有愧疚的。 曾经她和许曼妮差点定下婚约,周遭的亲朋好友也都默认了此事,她却因为……某些事毁了约。这一世她原本不想和许家走得太近,以免再次伤害到许曼妮,但此次事件过后恐怕很难如愿了。 许雯笑得温柔:“你这孩子,总是这么客气。” 元培枝知道口头感谢实在太过单薄,干脆就不说了,转而对元幸竹道:“幸竹,这段时间你要乖乖听许老师和曼妮姐姐的话,培培很快就会来接你的。” 元幸竹正抬着小脑袋,若有所思地看着许曼妮,听到元培枝的嘱咐,乖巧地点了点头。 “阿姨,幸竹的东西不多,我收拾了一些日常用品,要是还缺什么麻烦您到时候和我说下,我再送过来。” “好的,你不要太担心这边,想幸竹了就联络我,我负责帮幸竹补文化课,你随时能找她。” 这可不止是开小灶的程度了,说是私教也不为过,许曼妮当初都没这个待遇。 元培枝知道人情难还,但又实在不放心元幸竹,只得点了点头。 “元姐姐,你那边……”许曼妮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儿健保人员,压低声音道,“没问题吗?” “没事的,我很快就能解决好。” 许曼妮露出信赖崇拜的目光:“我知道的,没什么能难倒你。” 几人说了会儿话,元培枝也该走了,元幸竹自然是依依不舍,却忍耐着难过和元培枝挥手告别。 “幸竹,八天后就放假了,我相信元姐姐那时候肯定已经解决完坏蛋,你不用担心。” 许曼妮因见到了元培枝而开心不已,在分化为omega以后,她对元培枝的仰慕也愈渐浓烈。 元幸竹点了点头,眉尾却依旧耷拉着。 虽然无论是许雯还是许曼妮都十分亲切温和,但第一次离开元培枝还是不可避免地让她情绪低落。 元幸竹跟着许曼妮去食堂吃了第一顿饭,回到宿舍后第一次自己洗了澡,直到夜晚入睡,她都没再说什么话。 “幸竹,你可以一个人睡吗?”大概是看她一直闷闷不乐,许曼妮主动邀请她同床共枕,“要不要和姐姐一起睡?” “我可以一个人睡,”元幸竹翻了个身,背对着许曼妮,怀里紧紧抱着那只小熊玩偶,“我有小熊。” “那晚安了。” 许曼妮没说什么,用语音关了灯。 房间里瞬间陷入了黑暗,元幸竹背对着外侧,小小的身躯蜷成了一团。直到这时,泪水才从她的眼角滑落,似乎只有小熊玩偶才能给她带来一丝温暖。 “培培……” 她又要做好多好多噩梦了,只有培培抱着她的时候她才能不梦到那些可怕的事情。可是现在,噩梦好像照进了现实,让她都有些分不清自己是醒着还是睡着。 元幸竹低声抽泣着,直到哭累了才慢慢睡去。 “元姐姐……”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突然响起了一道轻柔的呓语。 许曼妮不知道做了什么梦,于梦境中呼唤了爱慕之人的称呼,饱含着少女如诗般美好的情感。 几乎是在她出声的瞬间,另一张床上那小小的身躯突然坐起,黑暗中她缓缓睁开了双眼,那如同琉璃般透亮的瞳眸闪耀出了猩红的光芒。 * 爱德华·冯特坐在窗边,一边抽着雪茄一边欣赏蓝海基地穹顶外的无边宇宙。 因为空间站被同步模拟蓝星天气的穹顶包裹,这里是蓝海基地少数几个可以直接看到太空的地方。 既然来到了宇宙,又怎么能不好好欣赏一番美景呢? “赞美自由。” 与见元培枝时的白发红眸不同,此时爱德华·冯特已经变成了一名棕发灰瞳的中年绅士,容貌上也有了不小的变化。 在接受这笔交易时,他是有些顾虑的,毕竟欺骗军方人员可不是一项轻罪。可作为一名身负二十六项诈骗罪行,背负一百五十年有期徒刑的囚犯,他实在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 如果办成了这件事,他不仅后半辈子可以高枕无忧,还能给自己的欺诈师生涯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他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 “夏洛克先生,您点的晚餐到了。” 如今已经化名夏洛克·阿巴贡的爱德华·冯特听到客房服务员的声音,随口答应了一句:“进来。” 这里是蓝海基地最好的酒店之一,可以吃到由人类厨师制作的天然美食。 以及时行乐为宗旨的诈骗大师在事情败露之后凭借着高超的化妆技巧摇身一变,化身成了来蓝海基地度假的商人,堂而皇之地住进了先前就订好的酒店里。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爱德华已经在这里躲藏了好几天,事实证明他的谨慎与大胆再一次救了他。 与他过往必须殚精竭虑地谋划不同,这次的任务堪称轻松。他只需要扮演好爱德华·冯特这个人,其他的事全由合作者安排好了。 但作为习惯了单打独斗的诈骗师,这既不符合他的美学,也不符合他的直觉,所以在来蓝海基地之前他就为自己准备了第二个,甚至是第个身份。 毕竟对于那个合作方,他也不是很信任。 果不其然,事情没有他想象的那么轻松和容易,被称为天才的年轻少校不仅幼稚得与传闻完全不符,而且有着Alpha的傲慢、军人的耿直以及少年人的心软和冲动。 这样的人是最容易让事情失控的,爱德华在被击中下巴时就已经决定跑路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揉了揉还疼痛未消的下颌。 明明是个看起来比omega还要柔美的少女,一脸人畜无害的模样,他根本没预料到元培枝会二话不说上来就是一掌。 宇宙军的士兵那都是和虫族战斗的狠人,饱经训练的身体与普通人拉开了极大的差距,爱德华就被那么一掌直接揍成了脑震荡,不得不接受医院的治疗。 他终究还是失策,在医务系统里留下了体检记录。不过好在都是医疗机器人,还没人想起他这茬,让他成功逃脱了。 任务失败,爱德华非常清楚合作者也不会放过他,所以第一时间乔装打扮躲避风头。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天,蓝海基地里也没什么大规模的搜捕行动,他渐渐便放下了心。 “夏洛克先生,您是想在这边吃吗?” 就在爱德华洋洋自得之时,客房服务人员半垂着脸将餐车推到了他面前,美食丰富的香气立时充满了他的周围。 爱德华熄灭了手中的雪茄,而后深深吸了口气:“就在这边吃吧,宇宙配上美食,还有比这更美妙的事吗?” 坐了好几年牢,他已经受够了那些由人工淀粉与油脂混合成的能量棒,能够品尝红肉的软嫩多汁、白肉的细腻鲜美以及蔬菜的清爽香甜才是人类活着的证明。 客房服务员低着头,轻笑了一声:“夏洛克先生真是位懂生活的绅士。” 爱德华·冯特自得道:“享受生活是我的座右铭,你可以称呼我为夏洛克·享受生活·阿巴贡。” 服务员没有接腔,只是将一道道菜品端上餐桌,最后放到中间的是一道盖着金属盖子的餐盘。 “这道是什么菜?” 爱德华随口问道。 “这道是今日的主菜,”服务员一边掀开盖子,一边语调悠扬地道,“死神的诱惑。” 随着圆盖掀开,一柄巴掌大小的激光枪赫然出现在了爱德华的面前。 这一瞬间,爱德华能够感觉到体内的肾上腺素飙升,身体因为两个矛盾的念头竟一时僵在了原地。 就是这片刻的犹豫让他既没能抢到激光枪,也没能及时逃开。 一声巨响之后,服务员一手持枪一手将他死死地按到了餐桌上。 “爱德华·冯特……或者说夏洛克·阿巴贡先生,作为一名爱好享受生活的吝啬鬼,不知你是否珍惜自己的生命呢?” 服务员抬起头,原本有些模糊看不真切的脸渐渐显露出了真实的面容。 白皙的脸庞,精致的眉眼,挺翘的鼻梁,单薄的红唇,那一双深邃明亮的漆黑瞳仁似乎带着一点儿笑意与杀机,不是元培枝是谁?:,,. 第38章 骗子 “饶命、饶命,元少校饶命!不管你有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爱德华在看清元培枝面容之前,求饶的话便本能般脱口而出。作为一名惯常诈骗的罪犯,这是他在面对暴力时使用得最频繁的保命手段。 服务员轻笑了一声:“怎么知道是我的?” 来人正是乔装成服务员的元培枝,照理说,这段时间她应该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以免被抓住更大的把柄,但谁让她有强力外挂,更快地发现了爱德华的所在呢? 爱德华·冯特瑟瑟发抖:“因、因为不是你的话,我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你倒不傻,”元培枝抬腿一踢餐车,底下立时滚出了一个男人,半□□的身体捆成了一团,不知是死是活,“认识吗?” 爱德华·冯特被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一动也不敢乱动,只用余光瞟了一眼那人的脸:“不认识不认识,元少校,咱们有话好说,求求您先把枪放下,这万一擦枪走火……” 作为一名诈骗犯,机警是最不可或缺的一项特质,然而爱德华这次直到看见那柄激光枪前都没察觉到危险的临近。 几年的牢狱生活和过分轻松的逃脱麻痹了他的大脑,元培枝先前的表现也给他留下了莽撞的印象。 他以为对方此时应该正和自己那不知道真正身份的合作者斗得你死我活,双方都没空来找他才对! “好说?你认为我有心情和你好好说话吗?”元培枝看着他这副贪生怕死的嘴脸,冷笑道,“你还没死已经是我冷静后的结果了。” 爱德华咽了咽口水,脑子高速运转起来:“你、你不能杀我,元少校,你杀了我就让那些人的奸计得逞了……你、你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来救我。” 元培枝冷笑了一声:“哟,看起来挺聪明的啊,怎么会做这么愚蠢的事呢?” 她说着用枪口敲了敲爱德华的后脑勺。 “还有,我可不是来救你的,只不过恰好遇上了而已。” 爱德华吓得磕磕绊绊地惊呼:“少、少校手下留情,我也是被逼无奈。如果您能为我提供保护,我愿意为您指证幕后主使!” “还想骗我?”元培枝抓着爱德华的头发往桌面上一掼,顿时将他砸得鼻血长流,“幕后主使,你知道是谁么?” 爱德华确实十分聪明,虽然经常得意忘形,但越是危急的时刻他的脑子转得越快。 在看到那柄枪时,他一下就想明白了很多事。 第一,来人不是真的想杀他,因为如果真的想他死,在看到枪之前他就已经没命了。 第二,如果他死了,那么在不知他幕后有人的情况下嫌疑最大无疑是元培枝。反过来说,现在最不希望他死的人正是元培枝。 第三,最希望他死的人是他的雇主。 这件事的危险□□德华不是不明白,但他的职业本就是在钢丝上跳舞。只要有一点儿机会,他都会为了自由搏上一搏。 现在,元培枝就是他的另一个希望,爱德华已经想明白了这一点。 可是他聪明,元培枝也不蠢。爱德华根本就不知道幕后主使者是谁,盖因没有蠢到用真实身份去和他做交易。 “元少校说是谁就是谁,”爱德华捂着鼻子,口齿含糊地道,“您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的命都是您的,您指哪儿我就打哪儿。” 元培枝虽然知道他是这个打算,但还是被这种没有下限的说法气笑了:“爱德华,我姑且这么叫你。老实说,我不在意你是谁,也不在意你是死是活,更不在意你能否帮我指认幕后主使。因为那些人我能并且会自己收拾,他们一个也跑不了。” “至于你,一个没有自己名字与身份的人,我会让你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年轻少校冰冷的话语让爱德华的心跌落到了谷底,他发现自己错得离谱。元培枝根本不是什么愣头青,对着元幸竹表现出的温柔也绝不代表她心软。 经历过战场厮杀,十六岁就凭借着军功成为少校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是软弱之辈? 一个诈骗犯在牢狱里的生活并不好过,爱德华既怕死也怕坐牢,更何况这次任务失败,他回到监狱能不能活下去还是个问题。 再次呼吸到新鲜的空气,他说什么都不愿意再回去。 “元少校、元少校,咱们再商量商量、再商量商量……对了,钱,我有钱,我愿意用我所有的财产来交换,您觉得怎样?” 作为一名金融诈骗犯,爱德华也就只剩下钱了。 “一兆通用币?” 这是爱德华资料上他所诈骗的金额总数——元培枝之前在大胡子那里下的悬赏在这几天被人领了,因而她也拿到了爱德华的资料。 一个狡诈的金融诈骗犯,根据传闻,他行骗的十几年间一共诈骗了一兆通用币,是个已经被抓并判了一百五十年刑期的囚徒。 与她想的一样,能与他人合作的诈骗犯必然是有什么他难以拒绝的条件,譬如说自由。 “咳咳咳,我、我没那么多钱,”爱德华听到一兆脸都绿了,心痛道,“元少校,我要是有那么多钱还能待监狱里吗?我从业十几年也就赚了两个亿,其余那些都是给人背锅的,您应该明白蓝星那些个权贵高官究竟有多贪污**,抓着一个像我这样的,恨不得把所有的亏空窟窿都扣我身上。” 他说得可怜,元培枝可生不出一点儿同情心。 什么叫也就两亿? 还从业十几年,搞诈骗很骄傲是吧? “你觉得我缺那两亿?” 元培枝还真缺,她现在手里满打满算也就2000能量币,两亿通用币换算成能量币有差不多4000,够她立即换炽天使了! 所以说出这句话时,元培枝不免还是有些肉痛的。 “哎呀、哎呀,”爱德华哭丧着脸,“那您说要怎么办?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可以吗?元少校,我这辈子没干过什么穷凶极恶的事,您看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战斗力也该知道。我回去就是死路一条,您忍心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因您消逝吗?” 元培枝发现这爱德华还真是个搞诈骗的人才,嘴皮子那叫一个利索,脑子转得也很快。 “有时候谋财和害命没什么两样。” “我只诈骗那些个为富不仁的,真的,您可以去查看我的档案!” 元培枝冷笑了一声:“那么说我也为富不仁咯?你有没有想过,那些人让你骗走幸竹后会对她怎么样?你有没有想过一条年幼的生命会因为你的自私消逝?怎么,你一个骗子还要标榜自己的道德品行吗?爱德华,你不配和我谈条件。” 爱德华到了此刻终于哑口无言,这些问题他不是没想过,只是比起自己的生命与自由,那些底线都是可以突破的。 元培枝冷哼了一声,放开他坐到了餐桌的另一边。 “你想的不错,我既不会杀你也不会抓你,”她摘下服务员的帽子,露出一张清秀美丽的脸庞,“但你得明白,你现在唯一的活路就是去自首。” 爱德华捂着满是鲜血的鼻子,神情黯淡地道:“我去自首也是死路一条,虽然我不知道那些人的具体身份,但他们的职位一定不低,他们不会让我活命的。” “我给你指条明路,”元培枝直到此时终于露出了一个还算和煦的笑容,“你知道军队里最厉害、最让人害怕的是哪个部门吗?” 爱德华已经被元培枝弄出了心理阴影,下意识道:“你们突击营?” “不,是财务清算科。” 财务清算科虽然有财务这两个字做前缀,但不是财务部下的科室,甚至可以说是财务部的天敌。作为独立部门,他们除了监督财务分配外还负责清查贪腐。 财务清算科是陆严建立的,为了最大程度地行使职能甚至拥有不输突击营的独立部队。因为他们最大的靠山就是陆严,所以各个军团都没办法将手插入其中。 元培枝让爱德华去那里自首,正是因为他的罪名中有很多项都在财务清算科的职能范围内。 一个金融诈骗犯如果单打独斗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骗得了一兆通用币,所以爱德华要么是背后有更大的势力,要么就是如他所说被人陷害了,无论是哪种,对财务清算科来说都是份大礼,她相信他们会好好保护爱德华的。 爱德华颇为犹豫,只是和生命比起来,钱财也是身外之物了。 看着他打了财务清算科的热线进行自我检举后,元培枝起身打算离开。 爱德华见状忙不迭道:“元少校,这、这人怎么办啊?” 从餐车底下掉出来的那个人依然死猪一般躺着,爱德华十分怀疑他已经没气了。 “他只是昏过去了,等清算科的人来了你一并交给他们就行。” “那我要怎么解释……” 元培枝笑眯眯地看着他:“你一个骗子难道还需要我教你吗?” 爱德华咽了咽口水,觉得面前这位年轻的少校十分可怕:“您不怕我出卖您吗?” “哈,你出卖我什么?救了你吗?” 爱德华张了张嘴,复又闭上,直到元培枝走到门口才突然开口道:“元少校,我很抱歉……虽然一直行骗,但我有原则不伤害老弱妇孺的。” “你的原则与我无关,我不会将重要人的安危寄托于别人的原则上。”元培枝头也没回,“因为我会自己守护她。”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爱德华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有些失神地坐回到了椅子上。:,,. 第39章 少女 元幸竹来到蓝海军校已经七天,因为目前还是由许雯单独授课,又有许曼妮帮衬生活起居,这校园生活开始得意外顺利。 元幸竹表现得很乖,不过与在元培枝身边相比,那种乖巧更显出了几分冷清淡漠的气质。 许曼妮看着坐在自己床上,抱着小熊玩偶呆呆地不知在想什么的元幸竹,无奈地叹了口气。 对于爷爷安排元幸竹和自己同住这件事,她一开始是挺高兴的。 一方面元幸竹是元培枝收养的孩子,她爱慕元培枝所以爱屋及乌,另一方面元幸竹长得十分可爱,让人忍不住就能生出怜爱之心。 但她渐渐发现,元幸竹好像不怎么喜欢她,两人独处时几乎不说话,总是抱着她的小熊玩偶发呆。 只有在元培枝来联络时,这个长相可爱的小姑娘才会露出一丝笑意。 许曼妮这几天也更多地了解到了她的情况,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生气,只不过有些苦恼该如何与她相处。 “幸竹,培枝来联络了。” 就在此时,许雯敲响了宿舍的门。 两人的眼睛同时一亮,许曼妮起身的同时元幸也从床上跳了下来,哒哒哒向外跑去。 为了防止学生上网,蓝海军校有无线网络屏蔽装置,包括上网和通讯联络都只能通过有限装置。元培枝这几天和元幸竹联络用的是许雯的固定机,许曼妮仗着许雯是自己老妈,也趁机跑来和元培打招呼。 “培培,我好想你!” 此时此刻的元幸竹,声音娇软黏糊,神情依恋乖巧,哪儿有一点儿冷清的感觉? 许曼妮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小小人儿还有两幅面孔,但想到她的身世倒也理解她对元培枝的依赖。 “我也很想你。”视频通话那头的元培枝神情温柔、语调轻软,“你在学校怎么样?今天过得还好吗?” 元幸竹点了点头,努力露出开心的笑容:“许老师教了我好多,曼妮姐姐也很照顾我。” 这声“曼妮姐姐”叫得许曼妮心里发软,可转念一想,好像除了在元培枝面前这小家伙就没这么亲昵地叫过她! “曼妮,谢谢你照顾幸竹。” 元培枝对她表示感谢,带着一点儿生分,许曼妮不喜欢这种感觉,连忙道:“应该的,幸竹是你妹妹,那就是我的妹妹。” 元培枝笑了笑:“总之谢谢你,幸竹之前只有和我一起生活的经历,如果不是爷爷、阿姨和你的帮助,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许曼妮露出了羞涩的笑容:“元姐姐,你就不要和我们客气啦。元阿姨是爷爷的弟子,我们两家本来就该不分彼此的。” 元幸竹抬头看了看许曼妮,小手抓紧了怀里的玩偶。 “培培,我明天能回家吗?” 后天就是一旬的假期,元培枝今天联络的目的正是为此。 “嗯,明天傍晚我去接你。”元培枝今天的神情特别轻松,“你想吃点什么?” “我想吃菇菇!” 元幸竹自从吃过一次虫培菇都就对此念念不忘,元培枝从后勤部能拿到很便宜的原料,就是虫培菇不好保存,不是时常能买到。 “好~” 元培枝一口答应下来,眉眼间尽是温柔。 许曼妮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她这副神态,但依然十分心动,除了在元幸竹面前,她还没看元培枝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两人小时候经常一起玩耍,只是从元枫去世后元培枝就一心扑在学习工作上,两人的差距渐渐拉开,许曼妮在元培枝身上也感受到了越来越多的陌生感。 但这份陌生感带来的并不是疏远,反倒让她对元培枝渐渐产生了爱慕之情。 成熟、强大且美丽的Alpha少女,没有令人不沉沦的道理。许曼妮在知道元培枝分化为Alpha之后无时无刻不期望着自己能成为omega,而当这份愿望实现时,她心中那份爱慕也终于难以再掩藏。 “元姐姐,你那边的事情都解决了吗?现在能接幸竹回家了吗?” “嗯,已经都调查清楚了,”元培枝虽然是在回答许曼妮,目光却温柔地看着元幸竹,“没有人能分开我和幸竹。” 元幸竹的小脸绽放出了灿烂的笑容,耀眼得许曼妮一时有些恍惚。 或许是少女的直觉,许曼妮敏锐地察觉到有哪里不太对劲。 元培枝和元幸竹之间似乎被一种隐秘的,难以形容的情愫联系着,不是友情也绝不单是浓厚的亲情,当然,至少在如今与爱情也没太多牵扯。 啊,一定要说的话,或许是宿命一类的东西吧。两人目光之中只有彼此的那种氛围,仿佛将其他人都排除在外了一般。 许曼妮有一种预感,如果自己想和元培枝在一起,必须要获得元幸竹的承认。 这次结束通话后元幸竹的开心持续了很久,许曼妮趁机与她聊起天来。 “幸竹,你是不是很喜欢元姐姐?” 单人宿舍不是很大,两张单人床左右相对着,许曼妮侧躺看着元幸竹,而元幸竹正乐此不疲地摆弄着小熊玩偶。 “嗯!”她毫不犹豫地点头,“我最喜欢培培了。” 许曼妮带着些许逗小孩的语气:“我也很喜欢元姐姐,你知道吗?她可是好多少年少女的梦中情人呢。” “梦中情人?” “就是大家都想嫁给她。” 元幸竹鼓着脸,软软的手指捏着小熊的胳膊:“你也想嫁给培培吗?” 许曼妮既没肯定也没否定,只笑眯眯地问道:“你喜欢我吗?如果我也当你的姐姐,你会开心吗?” 元幸竹垂下眼睑,将小脸埋到熊肚肚上:“培培喜欢你我就喜欢你。” 她声音闷闷的,许曼妮却听清楚了。很孩子气又很成熟的回答,听得出来元幸竹心里是有不安的。 许曼妮不忍心再欺负小朋友,轻笑道:“幸竹,元姐姐一直很孤单,我想你对她来说一定是非常重要的存在,所以不用担心,没有人能代替你在她心里的位置。” 元幸竹没有出声,许曼妮用语音关了灯:“睡吧幸竹,明天你就能见到元姐姐了。” * “培培,培培!” 元幸竹一看到元培枝便拔腿向她冲来,元培枝微微弯腰,她一个跳跃挂到了元培枝身上。 “培培!” 明明只是不到十天没有见面,两人却都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幸竹,你是不是变重了?” 爱德华的案子移交到财务清算科后对她的指控也一并取消,至于那虐童的指控当然也很快不攻自破。 这事最后还是闹到了陆严那边,一方面财务清算科能直达元帅办公室,另一方面,她本来就是陆严立起来的靶子,别人不打她都算争权不积极。 陆严出于愧疚给她放了两天假,元培枝今天早早就来学校接元幸竹。 “才没有、才没有,”元幸竹委委屈屈地嘟着嘴,抱着元培枝的脖子蹭脸撒娇,“培培,我好想你啊。” 元培枝只觉得悬了一周的心终于踏实了下来,紧紧搂着元幸竹道:“我也想你,在学校有没有乖乖的?有没有谢谢老师和姐姐?” “嗯嗯嗯,我都乖乖的。” 两人说了几句话,许曼妮也与母亲一起走到了她们跟前。她依偎在母亲身边,目光盈盈地望着元培枝。 “许阿姨,曼妮,谢谢你们。” 元幸竹听到元培枝道谢,连忙跟着道:“老师,姐姐,谢谢你们照顾我。” 许曼妮知道事情已经解决,也敢与元培枝开玩笑了:“光口头感谢可不成,元姐姐,你什么时候来点实质上的表示呗。” 元培枝笑了笑:“你之前不是想要最新款的fs游戏舱吗?我托蓝星的朋友买到了,今天晚点应该就能到。” 许曼妮眼睛一亮:“呜哇,谢谢元姐姐!” 许雯没好气地拍了她一下:“你这孩子真是的……培枝,你别理她,花那个冤枉钱干吗?她又不是没有游戏舱。” “这只是我的一份心意。” 元培枝没多做解释,许雯见她态度坚决也就不说什么了。 “我听爸爸说了幸竹测试时的情况,近期都没给她安排机甲的课程。你如果不放心,下次来再对幸竹进行一次全面的内禀属性测试吧。” 元培枝正有此意:“那放假回来再给幸竹做一次吧。” 之前元幸竹虽然出了些意外,但并未留下什么后遗症,大概率就是第一次测试产生的应激反应。 元培枝与两人道别后带着元幸竹离开,许曼妮看着元培枝的背影,神情微有些失落——她有感觉,元培枝并没有将她当恋爱的对象看待。 许雯看女儿的表现不禁轻轻叹了口气:“曼妮啊,培枝和你不一样,没有精力与时间想那些风花雪月的事。” 许曼妮嘟了嘟嘴:“妈妈,我怎么给你说的好像是恋爱脑一样。” “你那点小心思谁不知道?” “我看元姐姐就不知道。” 许雯只有这一个女儿,还是个omega,家里人都极尽宠着,只是对于元培枝这事儿心里实在没什么底。 “曼妮啊,我和你爷爷会尽量帮你争取,只是培枝的婚事,我怕连她自己都做不了主。” 元培枝的天赋不亚于她的母亲,连元帅都对她青眼有加,军方上层的大佬们甚至是一些贵族都希望用家里的omega绑住她。 就算她的爷爷是蓝海军校的校长,这婚事也大概率轮不到她头上。 许曼妮垂着眼帘:“如果元枫阿姨还在世就好了。” 以元枫和许家的关系,这婚事便要稳妥很多了。:,,. 第40章 重生 “幸竹,怎么了?” 元幸竹过了一开始的开心劲,情绪慢慢沉静,元培枝这才发觉她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或许是第一次离开元培枝独自面对陌生人,元幸竹脸上那种时不时会出现的懵懂已经完全消失。 “嗯~我没事。”元幸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培培,许老师说等我赶上了文化课的进度,就可以和其他同学一块儿学习了。” 元培枝看着她:“如果你害怕,我们也可以不上学。” 元幸竹连忙摇了摇头:“不,我要上学,我现在已经不害怕了。” 短短一周时间,元幸竹好像突然成长了许多,元培枝欣慰的同时又不禁有些心酸。 她原本希望元幸竹这一世能无忧无虑地慢慢长大,却没想到竟然比重生前更早进入蓝海军校。 “幸竹,对不起。” 元培枝很自责。 “为什么培培要道歉呢?”元幸竹拉住元培枝的手,“明明是那些坏蛋不好。” 元培枝回握住她的小手:“以后这样的事,我们或许还会遇到很多次。” 元幸竹点点头:“我知道的,因为培培是很厉害的人。所以我要上学,要变得像你一样厉害,那样就没人可以欺负我们了。” 元培枝微微一愣,而后便觉得眼眶发热。 “你说得对,”她只觉得今天才如梦初醒,差点因为前世的执念而差点走进了死胡同,“如果我们都变得很厉害,那就没人能欺负我们了。” 幸竹从来都不是柔弱的孩子,心智甚至比她还坚强,她又有什么资格一味地保护幸竹呢? 就算重活一世,她仍然没有改变本性中的自大。 两人回到家里,厨师机器人已经做好了晚餐。机器人的料理水平或许没有人类厨师那么高超且有人情味,但好在水平稳定。 元培枝收入不错,对吃虽不挑剔,但不会在这方面亏待自己。两人平日吃的就都是些价格不菲的天然食材,今天更是应元幸竹的需求买了虫培菇,加上她爱吃的水果和甜点,一顿菜肴颇为丰富。 元幸竹已经能熟练地使用调羹、刀叉,甚至连筷子也不在话下。她这一周在学校都是自己进食,但今天似乎特别想撒娇,坐到元培枝的腿上要她喂自己。 “还以为你去上学会变独立呢,没想到更爱撒娇了。” 元培枝一边任劳任怨地给她喂食,一边笑着调侃。 元幸竹抱着元培枝给自己喂水果的手,讨好道:“我想培培嘛。” 与曾经的冰山娃娃相比,如今的元幸竹绝对算得上是个撒娇鬼。元培枝猜测应该是自己对她的态度发生了改变,所以孩子养成的性子也产生了变化。 直到如今,她才深刻意识到自己对元幸竹的影响。 “好好,我喂你。” 幸竹被她冷淡的对待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呢?那时候的她是不是也这样害怕与不安着呢? 元培枝一想到当初便觉心痛懊悔,因而更想加倍疼爱元幸竹。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做并没能消除她心中那丝悔恨。看着元幸竹如今开朗可爱的模样,她既开心又失落寂寥。 元培枝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明明希望幸竹能够快乐,却在看到两个幸竹性格差别越来越大时感觉到了空虚。 虽然那只是很小很小,甚至称得上是微不足道的不适,却时常让她产生一种恍如身处梦境的错觉。 她的徒弟,那个不爱言笑却又温柔善良的幸竹,真的已经不会再回来了吗? “培培?” 直到元幸竹察觉到她的不对,小手摸上她的脸,元培枝才发现自己竟然就这样走神了。 怀里的元幸竹疑惑地望着她,已经及肩的白金色长发,相同颜色的浓密睫毛以及结合了纯真与暧昧的赤色瞳仁,一切似乎都与她记忆中的元幸竹一模一样。 “我没事,”元培枝对着元幸竹安抚地笑道,“幸竹,你多吃点,我买了很多菇菇。” 她实在是太贪心了,不知为何获得了一次重来和改变命运的机会,却在这里纠结幸竹是否还是她。 “培培也吃!” “好~” 做人是不能太贪心的,对不对? 吃完晚餐,元培枝照例带元幸竹去洗了澡。两人依然一起睡,元幸竹年纪尚小熬不了夜,两人说着说着她便睡着了。 元培枝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发顶,努力将心中那一点感伤压下,闭上双眼连接上了玛利亚的后台。 元培枝知道目前的力量还不足以对抗盖因背后的势力,但盖因这一次的行动已经触及到她的底线,她不得不提前行动。 而行动的第一步就是找到红帽子海盗船。 独眼是相当谨慎狡猾的海盗,当初的她即便已经成为集团军的军长,在瑞贝卡姑姑的协助下也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抓到这群海盗。 她先目前还无法自由行动,但等到突击营的工作交接完,等她成为蓝海军校的老师,他就会自由很多了。要知道,作为老师可是有长假的。 她手中有瑞贝卡提供的航线图,依靠玛利亚的算力不难推测出红帽子号的行动轨迹。如今的她已经懂得利用任何力量,这是她与前世最大的不同了吧。 没有人能伤害幸竹,包括她,如果有谁试图将手伸到幸竹身上,那么她誓必要让对方付出代价! * “幸竹,你年纪也不小了,再和师父一起生活会被人笑话的。我为你准备了一所公寓,明天你就搬过去吧。” 在元幸竹面前的不是温柔的培培,而是让她敬畏又向往的师父。 “曼妮是我青梅竹马的妹妹,她爷爷是我母亲的师父,而且他们家背景单纯,是最适合与我结婚的对象。” 师父用仿佛毫无感情波澜的声音这样通知她,与过往一样从没在乎过她的感受。 “错误就是错误,意外也只能是意外,元幸竹,我是你师父。” 师父总是理性得几近无情,亲人的血海深仇、各方的明争暗斗以及人类的兴衰荣辱全都压在她的身上,她必须理性也必须无情。 “你是亚人,我是人类,你是虫族女王的继承人,而我是宇宙军的元帅,下次见面便是你死我活,你走吧。” 师父只能把很小很小的一块心分给她,但那又温暖又柔软。一生将虫族视为死敌的师父,却违背原则放走了她。 “幸竹,对不起。” 没关系,她从来没有怪过师父。 她只是……有些疼罢了。 师父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能牵动她的心,她的灵魂因此破碎也因此完整。 但从始至终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 她没有那么高尚、没有那么伟大,也没有那么无私,她的心很小很小,小得只够装下一个人。 她不想管什么人类、亚人还是虫族,那些遥远的、璀璨的、久远的星辰也与她无关。她唯一的愿望不过是留在师父身边,可就连这一个小小的心愿最终也成了奢望。 没有师父,这浩瀚无垠的宇宙也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不论是人类、虫族还是亚人,对元幸竹来说都远远抵不上一个元培枝重要。 因为亚人就是这样一种生物,比人类更自私,比虫族更残忍。 在生命走到尽头时,元幸竹没有一丝恐惧,她只感受到了安宁与温暖,就仿佛回到了卵中一般。 如果宇宙起始于一场绚烂的爆炸,那么最后一定是终结于一道无声的叹息吧? 元幸竹听到了哭声,是隐忍的呜咽与抽泣。 她努力睁开双眼,然后看到了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小女孩——啊,她突然明白,那就是她自己。 泪水滴落在她手中,碎成了一片一片的星星,她努力想要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图案,却发现就连自己也已经支离破碎。 师父。 她下意识地想要呼喊,在最脆弱、最无助、最恐惧时寻求着最信任、最爱戴、最渴望的人。 可她无法发出一丝声响,她的身体、她的心灵都被囚禁于这片无边的黑暗之中。 这是她的噩梦。 可如果这些只是噩梦,她的悲伤从何而来?如果那些不是噩梦,那么又是否会在如今重演? 元幸竹是那么害怕与惶恐,一开始是害怕那些噩梦,现在却是怕那些不止是噩梦。 师父、师父、师父…… 她如同过往一样,无数遍地在心里呐喊,却从不敢饱含感情地这样叫出声。 她不被允许抱有这样的情感,她和师父之间的一切都不过是错误与意外……吗? 不,就算重来一千遍一万遍,她也无法抛弃…… “幸竹,幸竹……”突然,一个温暖的拥抱驱散了笼罩在元幸竹身上的寒冷与恐惧,那道熟悉的声音无比温柔地在她耳边询问,“怎么了,又做噩梦了吗?” “培培……” 元幸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带着哭腔,无比委屈。 她逐渐开始理解……或者说感受到,那些并不只是单纯的梦境,是属于她又不属于她的记忆,是蕴藏在她灵魂深处的烙印,是她所有悔恨与不安的来源。 元幸竹明白了自己是谁,也明白了自己该怎么做。 “不哭不哭,只是做噩梦而已,幸竹乖。” 多么温暖又真实的怀抱? 如果是梦的话,那也一定是她做过最美好的梦境。 “培培,”元幸竹将脸埋进元培枝的怀中,哭腔撒娇,“抱抱。” 元培枝轻轻拍着她单薄的背脊,心疼道:“抱抱幸竹,不怕了,培培在这里。” “嗯。” 如果这是梦,她希望永远不要醒来。:,,. 第41章 入职 元幸竹穿着淡蓝色,对她来说稍微有些大的蓝海军校制服,呆呆地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人。 “培培?” 当元培枝毫无预兆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元幸竹是惊讶的,尤其是元培枝身上还穿着属于蓝海军校老师的制服——样式上虽然很像宇宙军的制服,但它白底蓝带,一眼就能看出不同。 “幸竹,”元培枝伸开手臂笑眯眯地望着她,“铛铛铛,从今天开始培培就是你的老师了,开心吗?” 那是在期待她做出惊喜反应的姿态,元幸竹也不负所望,快乐地朝着元培枝的怀里扑去。 “为、为什么……” 距离那场风波已经过去一个多月,应对调查,交接工作以及办理入职花了不少时间,因为还有教官的任务,她干脆等到第一期培训结束才正式进入军校,而在那之前,她一直忍耐着没有和元幸竹漏底,为的就是给她一个惊喜。 “我不是说了吗?没有人能分开我们。” 因为是在学校里,许雯又在旁边,元培枝没有像过往那样直接将元幸竹抱起来,只是虚虚搂了她一下就放开了。 “可是你的工作……” 元幸竹有些担忧,配上还有些稚□□气的声音,像是个小大人般。 元培枝在突击营待了很长的时间,后来为了晋升第一军团军长才离开了两年协助管理军团事务。自从加入军队,她没有从前线退下来过。 “现在老师就是培培的工作,怎么,能每天见到我不开心吗?” 元幸竹立即摇了摇头:“我很开心,可是……我怕你不开心。” 她没有忘记元培枝有多看重军人的荣耀与职责,又多希望能在战场奋战。而且从突击营营长调到教师岗位上,这怎么看都是一种处罚。 元培枝目光一闪,动容道:“没有这样的事,能天天看到幸竹培培也很开心。” 她蹲着身,背脊依然挺得笔直,年轻秀美的脸上带着温和的浅笑,那双漆黑幽深的瞳仁里蕴藏着似水柔光,仿佛有述说不完的浓郁深情。 被这样注视时,元幸竹总是忍不住想要紧紧抱住元培枝,她也确实这样做了。 “培培。” 不是在做梦,她没有做梦,一切都回到了起点,却又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元培枝笑了一声,轻轻拍着她的背,对一旁的许雯道:“阿姨,你还说她长大了,我看明明还是个黏人的孩子。” 元幸竹有些不满地扭了扭身体——那是下意识的反应,虽然想起了全部,但年幼的身体在某些方面还影响着她的行为。 许雯也笑着道:“她就对你这样,在我们面前可是个懂事的小大人。” 元幸竹便跟着点头:“嗯嗯,我才不是小孩子。” 两人抱来抱去抱够了,元培枝这才牵起她的手:“既然没有,那待会儿午饭你要自己吃。” 元幸竹鼓了鼓脸,没有答应。 许雯笑眯眯地看着两人道:“曼妮很快要下课了,让她带你们去食堂吧。” 元培枝下意识地推辞:“不用那么麻烦曼妮的,让她和同学一块儿吃吧。我才毕业两年呢,对学校很熟悉。” 许雯看看元幸竹又看看元培枝,最终点了点头,有些叹气道:“好吧,那你俩先去吃饭,现在人能少点。下午回来我们商量商量幸竹的事,我看是时候把她安排到班里和大家一块儿上课了。” “好。” 蓝海军校低年级校区的主体是由一个环形建筑构成的,高达几百层的环状高楼在中间圈出了一块巨大的操场,正是学生用来实战练习的地方。 学校的食堂占据了从234-238楼的五个楼层,提供从廉价的能量棒到昂贵的新鲜水果等几乎所有食物。因为大多数班级还未下课,食堂里的人不多,出于习惯,元培枝带着元幸竹去了235层,那里有在别处买不到的美食。 “啊呀,这是谁来了呀?”235楼食堂的负责人依然是之前那位已经年逾半百的王阿姨,她站在有些高的柜台后面,在看到元培枝时她脸上不禁露出了惊喜之色,“这不是培枝……不对,现在该叫元少校了,咦,你怎么穿着老师的制服?” 食堂的食物基本都是机器人处理的,包括运输贩卖在内,不过每一层仍有一位负责人,他们的职责是保证机器正常运作以及食物的安全性。 总的来说,他们并不是厨师,但235楼这位王姨不同,她在负责监督机器人工作之外也会自己做点食物——大多情况下是一些小点心,只有和她关系很好的人才能买到一些。 “王姨,好久不见,你还是叫我培枝吧。”元培枝露出笑容,示意般将目光看向了身边的元幸竹,“这是我妹妹幸竹,不久前成为这里的学生。我今天刚入职,就想着带她到你这里买些点心。” 放在过去的元培枝身上,她是绝对干不出这种事的,不过现在嘛,在从李慕然那得知还有这种好事时,她毫不犹豫地加入了! 幸竹很喜欢吃甜点,亚人喜好一切甜蜜的食物,甚至对完全是油糖混合物的能量棒也毫不嫌弃。 王姨眼睛一亮,也不问元培枝怎么突然从突击营调到军校来,满脸笑容地点点头:“好好,是叫幸竹吧?我之前见曼妮带她来吃过饭,没想到是你妹妹,模样长得可真好啊。” 元幸竹的外貌谁见都得夸上几句,元培枝想到她长大后的风华,一时颇有几分家长的自豪感。 “她也很乖。” 王姨连连点头:“看出来了,乖乖巧巧的。你俩来得正好,王姨这回做了好吃的,保管小孩子喜欢。你等等,我去拿。” 元幸竹抬头看着元培枝,眨巴着大眼睛问道:“培培,有什么好吃的呀?” 因为具体是什么完全是看王姨的心情以及手边有什么材料,所以此刻就连元培枝也不知道。 “你待会儿就知道了。” 人类在历史上遭遇过数场危机,其中最近且正在发生的就是虫族入侵。不过饮食方面的变化,却是从早几次的粮食危机就开始了的。 自从人工淀粉与合成油脂诞生以来,人类已经鲜少因为饥饿而死亡,但另一方面,环境恶化,植物以及动物数量的减少导致人类的食谱越来越狭窄。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人工合成的食品成为了超过95%的人类的口粮,至今为止,新鲜的蔬菜水果以及从禽畜身上而不是培养皿中获得的肉类都还是奢侈品。 这其中当然也包括用天然食品加工而来的点心。 王姨很快拿着一个小盒子出来了,元幸竹着急想看却因为个子矮看不到,拉着元培枝的手要抱抱。 元培枝只得将她抱起来,王姨也在这时打开了盒子,露出了里面装着的黑色甜点。 “这是——”元培枝脸上一喜,“巧克力?” “对,我侄子先前弄到了一些可可豆,刚好最近有空就做了一些。” 可可树如今在蓝星也已经很少见,巧克力毫无悬念地成为了一种奢侈品。王姨的侄子是蓝海军校的食品采购员,偶尔能拿到珍惜的食材。 “除了这些还有吗?我想多买一些。” “有有有,可以卖你三盒,够了吗?” 蓝海军校里虽然也有些不差钱的富家子弟,不过能买得起且愿意买巧克力的并不多,王姨比起吃更喜欢研究和制作,能够卖出去回本对她来说是一件好事。 “够了,够了。” 元幸竹在看到巧克力后双眼就开始闪闪发亮,就算还没吃,她灵敏的嗅觉也已经品尝到了它的美味。 元培枝忍痛付了一个能量币,对准备打包的王姨道:“麻烦帮我把其中一份单独包装,我想送人。” “哦,送人?”王姨立时八卦起来,“你要送给谁啊?” 元培枝没想瞒着,一边将其余两份巧克力塞给怀里的元幸竹,一边随口道:“给曼妮,我记得她挺喜欢吃巧克力的,正好谢谢她帮我照顾幸竹。” “哦~”王姨笑得意味深长,“曼妮确实很喜欢吃巧克力,那我帮你包得好看些。” 元幸竹本来满心欢喜地接过巧克力,听到这些话小手不禁一抖。 幸好元培枝反应极快,单手捞到了两个下落的盒子。 “怎么了,连好吃的都拿不住?” 元培枝好笑地看着她,元幸竹眉尾下弯,月白的眼睑耷拉着盖了半个瞳眸,殷红水润的小嘴微微嘟起,不满道:“幸竹也要漂漂亮亮的巧克力。” 元培枝先是一愣,而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好,那麻烦王姨把三个都包装一下吧。” 她原本以为这样元幸竹就会开心起来,没想到她依然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元培枝有些摸不着头脑,正好这时王姨把包好的巧克力递了过来。 “培枝啊,给曼妮那个我给你用了爱心的包装,你可别弄错哦。” 这番话已全然是明示了,元培枝此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王姨误会,连忙解释道:“我只是想谢谢曼妮——” “我懂我懂,应该的嘛。”王姨笑眯眯地看着她,“而且你俩都才十六岁,这事儿也不急。” 这话说得没错……但又错得离谱。 元培枝一点儿也不想让人误会自己和许曼妮的关系,重生前她考虑不周又自以为是,这才酿成大祸,这辈子她不想再让许曼妮或者别人产生错觉。 “王姨,曼妮现在和幸竹是室友,我真的只是想谢谢她。” 王姨扫了一眼巧克力,心领神会地点了头:“王姨明白。” 元培枝一边觉得王姨什么都不明白,一边把巧克力塞进了元幸竹怀里。:,,. 第42章 礼物 元培枝有些郁闷地抱着元幸竹去了卖午餐的窗口,因为在家抱习惯了,这一下竟没想着把元幸竹放下来。 “幸竹,你想吃点什么?” 如今的食物大致可分为三种,第一种是利用化工技术人工合成的食物,其中最典型也最廉价的当属人工淀粉和合成油脂混合制作的能量棒。 一根能量棒可以提供一个成年人一天所需的全部热量,且能给予强烈的饱腹感,除了味道不佳以外没有太大的缺点。 它十分廉价,单价一根通常不超过10通用币。就算改善过口味、形状,或者增加维生素、蛋白质以及膳食纤维,其单份价格也保持在20通用币以下。 元培枝理智上认为能量棒是一种伟大的食物,因为是它让人类幸免于□□。但在感情上,她是不太愿意吃能量棒的,因为不管如何改进,其口感还是一言难尽。 这种能量棒也被当作军队的储备食物,每艘舰艇上都有一个专门的储藏室。 第二种食物是利用微生物技术培育而来的生物食品,其原理是将植物、动物以及真菌直接从细胞培育成可食用的成品。 虽然能量转化率要低于合成食品,而且种类也不算丰富,但经过烹饪后有着可以不输天然食品的味道,且价格远低于天然食品,如今是大部分平民的首选食材。 像在蓝海军校的食堂,如果点一顿完全由生物食品烹饪而来的午餐,一荤两素只需要100通用币。 至于第三种当然就是所谓的天然食品,虽然其中有许多五花八门的名头,但只要最关键的一点既食品从经历过生长的动植物上获取,就可以被判定为天然食品。 天然食品的价格上不封顶,最低也是生物食品的五倍以上,一般家庭只偶尔会吃上一顿。 元幸竹默默指了两个蔬菜,元培枝又点了一份肉,加上两份饭一顿就花了500通用币,这还是军校食堂价格要比外面低的结果。 元培枝的收入负担得起食品上的消费,所以她从未在这方面节省过,元幸竹不是跟着她吃就是跟着许曼妮吃,当然也没吃过天然食品以外的食物。 “怎么了幸竹,不喜欢吃食堂的饭菜吗?”元培枝见元幸竹神情恹恹,一副食欲不振的模样,不禁有些担忧,“是不是太咸了?” 天然食品可以做味道比较清淡,保留食品原本风味的菜品,不过食堂大概是为了迎合大部分学生的口味,味道稍微有些重。 元幸竹沉默片刻后摇了摇头:“培培,你喂我。” 她撒起娇来,元培枝虽然有些讶异,但还是任劳任怨地拿起了筷子。 “如果我喂你,你就能开心起来吗?” 元培枝能感觉到元幸竹从刚才开始情绪就有些低落,只是她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一直到刚才为止幸竹还开开心心的,为什么突然就不高兴了呢? 元幸竹的眼眶立时便红了,唇角微微下弯着,委屈的小表情把元培枝看得一阵心疼。 “幸竹,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不开心吗?”元培枝用拇指轻轻擦拭着她的眼角,语调尽可能地轻柔,“是我做了什么让你难过的事吗?” 元幸竹泪眼看了元培枝片刻,却只是扭开了脸:“没有,不是培培的错。” 元培枝这下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想了想,从桌边拿过了一盒巧克力。 “我们来吃巧克力吧,这个很好吃的,你肯定会喜欢。” 元培枝记得元幸竹以前就很喜欢吃巧克力,希望以此能让她开心起来,没想到元幸竹却突然伸手摁住了元培枝的动作。 “我不要。” “你不要?”元培枝又是惊讶又是不解,“你不想吃巧克力吗?还是想先吃完饭再吃?” 元幸竹小嘴轻抿,似是很艰难地吐出了一句:“我想把巧克力送给曼妮姐姐。” “啊……” 元培枝突然懂了! “你一直都在想这件事吗?”她摸了摸元幸竹的脑袋,失笑道,“没关系的幸竹,我已经准备了曼妮那一份。” 元幸竹的小脸上却显出了几分倔强:“不行,曼妮姐姐是照顾我……我应该把自己的巧克力送给她。” 元培枝颇感欣慰:“你能那么想是很好……可巧克力很好吃的哦,这样吧,你送一份我送一份,你吃一盒好不好?” 元幸竹却仍是摇头:“我要把两盒都送给曼妮姐姐。” 元培枝并不是小气的人,三盒巧克力对她来说也绝算不上什么,元幸竹愿意分享愿意感恩,她打从心底高兴。 前世元幸竹和许曼妮的关系并不和睦,一方面元幸竹天性冷淡,对所有人都不亲近,另一方面,她作为元培枝身边最亲近的omega,多少是受许曼妮提防的。 更别提后来还发生了那样的事,今生能看到两人要好起来,元培枝自然十分开心。 “好好好,那就听你的我们把巧克力都送给曼妮吧。” 元幸竹却伸手拿过了桌上那个有着爱心包装的巧克力抱在怀中:“我的巧克力送给曼妮姐姐,培培的送给我。” “……” 元培枝有点懵,虽说她曾经就没太搞明白过元幸竹的想法,但这已经不是搞不清楚想法,而是想不明白逻辑的程度了。 这和她说的每人送一份有什么差别吗? 元培枝想起有科学家说亚人的思维方式和人类有区别,猜测元幸竹现在的表现是思维方式不同造成的结果。 “我能问问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她过去就是没能了解幸竹才会让两人之间的间隔越来越大,如今一定要和她好好沟通。 “因为这个比较好看。” “……” 元培枝发现自己错了,错得离谱,根本没什么深层次的原因,幸竹只是更喜欢这个包装而已。难怪说完要漂漂亮亮的巧克力后就不开心了,原来是真的想要这一盒啊! 难过了半天,甚至愿意用自己的两盒来换。 亚人的思维方式和人类确实不同,但元培枝发现这种情况该归咎于孩子的思维方式与成年人差别太大。 “原来是这样,你早点说呀。”她有些哭笑不得,又为元幸竹拐弯抹角的机灵劲感叹,“你说你想要这一盒,我难道会不给你吗?” 元培枝刮了一把元幸竹的鼻子,算是惩罚她的不信任。 “你就为这种小事不开心,我还以为怎么了呢。” 元幸竹偏开小脸气恼道:“才不是小事……我不和你说了。” 这还是元幸竹第一次表现出类似于生气的情绪,元培枝发现不在一起生活后,元幸竹有了自己不知道的一面。 “好好好,不是小事,是培培没注意到不好。不过以后还有这样的事你要直接和我说,明白吗?” 元幸竹这才又抬眼看向了她:“那你把这盒巧克力送我吗?” “送你送你,这一盒送你,那两盒给曼妮,好不好?” “那两盒是我送曼妮姐姐的。” 元幸竹着重强调,元培枝便顺着她说:“好好,这三盒是我送你的,那两盒是你为了谢谢曼妮送给她的,对不对?” 元幸竹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用力点了点头:“嗯嗯。” 元培枝见她满意了,这才又接了前头的话茬:“所以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你要先告诉我,明白吗?” “这样的事……我可以要你给曼妮姐姐的东西吗?” 所谓亲疏有别,元培枝虽然在感情上把曼妮当妹妹,但自认与元幸竹的感情更深,一样的东西,她当然要更先紧着元幸竹。 “不止是曼妮,以后我送别人东西,你要是看到喜欢了,我也帮你买一个,好不好?” 元幸竹眨了眨眼睛,目光幽幽地望着元培枝。 元培枝再接再厉地道:“也不止送东西这件事上……幸竹,培培是不是你最亲的人?” 元幸竹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那你是不是应该把你的想法告诉我呢?你说了我才能知道呀。” 元幸竹垂下眼睑,似是在认真思考:“那培培也会把你的想法告诉我吗?” “当然啦。” 骗子。 元幸竹知道的,元培枝只是在哄小孩。不管是曾经还是现在,元培枝都没打算把自己的决定和想法告诉她,否则又怎么会对自己带着记忆这件事绝口不提呢? “那如果我要什么东西,你也都会送给我吗?” 元培枝犹豫了片刻,却还是很快答道:“只要能买到,我都送给你。只要能办到,什么事我都会帮你达成,所以幸竹,以后有事不能再瞒着我咯。” 只要…… 元幸竹知道,自己所求之事就在那“只要”以外;她还知道,元培枝如今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出于愧疚与弥补。 啊,这确实不是在做梦,可是她的处境与过去又有什么差别呢? 师父曾经把她当作孩子,如今依然把她当作孩子,这所有的宠爱与纵容也都是对孩子的。 她能拦下这一份巧克力,但能阻挡师父和别人在一起吗? 她不是没有尝试过,甚至可以说是不择手段。她成功了,却也失败了。 师父没有和许曼妮结婚,却开始疏远排斥她,直至将她赶走。 她明白的,师父宠爱的是这个天真无邪、活泼可爱且没有做过任何让她难堪伤心之事的元幸竹,所以她一定会努力扮演好自己,扮演好一个孩子。 “嗯,”元幸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那培培,你喂我好不好?” 她所能做的,可以做的也只有在这短暂的孩童时期撒一些娇了。:,,. 第43章 朋友 元幸竹在做完进一步测试后插班进入了机甲科一年级一班,并且同时,元培枝成为了机甲科一年级机甲操作科目的老师。 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蓝海军校,跑来看元培枝的人络绎不绝。因为她是跳级毕业的,曾经的同学遍布四到八年级,还有那些崇拜她的学弟学妹,几乎每堂课间都能把办公室的走廊挤得水泄不通。 如果单单是学生那也就算了,甚至军校还有许多老师也跑来看元培枝,仿佛她是什么珍惜动物一般。其中有些还当过元培枝的老师,她于情于理都不好敷衍人家。 在工作上,她的职务也引起了一些纷争。 高年级的教导主任认为把她安排教一年级简直是暴殄天物,生气地跑到校长办公室争论,最后元培枝不得不答应每个月帮忙给高年级上一堂指导课。 除此以外,元培枝倒没觉得哪里不好。她很快融入了老师这个角色,并且在期待中迎来了第一次给元幸竹上课。 在五年级之前,学生是不允许驾驶实体机甲的,并且在一二年级的时候只能使用头戴式脑机进行模拟操作。 这一方面是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一般情况下必须年满十四周岁才能进行植入式脑机的手术。 不过元培枝是个特例,她的脑机手术是元枫在她十二周岁的时候帮她做的。 “经过之前的早会,想必大家都已经认识我了,我姓元。”元培枝站在讲台之上,轻扫了一眼班里的五十一名学生,在经过元幸竹时微微停了停,嘴角带上了一丝笑意,“从今天开始我会接替许老师成为你们机甲操作课的老师,虽然不比大家年长多少,但我可是货真价实的老师,希望大家可以好好地称呼我为元老师。” 元培枝的入职是在三天前的早会上向全体师生正式宣布的,在此之间她也已经为好几个班级上过课。只不过一年级一旬只有三堂机甲操作课,所以今天才轮到一班上。 由于年纪不大,曾经的同学大部分都还是在校生,元培枝这几天已经被很多人直呼名字了。前几个班有些调皮的学生见她没什么架子,也跟着她的那些同学叫她名字。 元培枝不介意曾经的同学这样称呼自己,不代表不介意自己的学生没大没小。她好歹是当过元帅的人,深知威严的重要,当场便敲打了几番。 正是因为有过前车之鉴,所以今天上课之前她提前打了个预防针。 “是,元老师。” 五十一名学生应得十分整齐,因为军校的入学年龄是十二岁,所以一年级的学生大部分也都读了几年书。一班是天资和成绩最好的那一批,总体来说纪律也更好一些。 元幸竹坐在班级的最前排,此时正安安静静地望着元培枝,并未表露出太多情绪,看起来意外有几分冷淡的气质。 她进入一班已经三天,学习方面意外跟得上,就是人际关系方面还有些生疏。 “我听许老师说过你们的课程进展,差不多是刚进入模拟操作阶段,在此之前我要先做个简单的小测,请大家点开桌面上新发下来的试卷吧。” 如今不管是办公还是学习都已经做到了全面无纸化,只有某些重要文件才会用纸质信函,就譬如上次儿健保给她发的警告信。 每个学生的座位都配备了一个终端,设备主要包括一个可以输入输出的屏幕以及一个头戴式脑机,一般的随堂作业以及考试都只使用屏幕。 “十分钟,请大家尽量多地回答上面的问题,我会根据情况来制定课程进度,还请认真对待。” 由于头戴式脑机的模拟效果与植入式脑机连接驾驶舱有很大不同,所以一二年级的机甲操作课教除了理论知识外教的都是些程序类操作,这类操作的基础是牢记程序,元培枝现在测试的就是学生对此的掌握程度。 虽然重生前她没正儿八经地在蓝海军校当过老师,但要说起经验,她并不比任何一位老师少。 想到徒弟元幸竹的优秀,元培枝有时候觉得自己也许还蛮适合当老师的。 * 元培枝的课恰好是下午最后一堂,放学后她就打算带着元幸竹去吃晚餐。这几天两人都是同进同出,学校里的师生基本都知道她们的关系。 元培枝虽然考虑过是否让元幸竹和“同龄”的伙伴多多相处——譬如一起吃饭之类的,但又怕自己不宜操之过急,这几天都还没敢问元幸竹有没有交到朋友,怕给她造成压力。 放学那会儿她观察了一下,发现元幸竹并没很好地融入班级,心里开始发起愁来。 她是很怀念以前的那个元幸竹,但并不希望如今的幸竹变成那样,因为她一直认为幸竹会变得冷冰冰是因为她的漠然与冷淡。 “幸竹,你在班上有交到什么朋友吗?” 最终元培枝还是没忍住,在吃饭期间问出了这个问题。 元幸竹手里的筷子停了停,轻轻掀起眼皮看向元培枝,眨巴了一下眼睛后回答道:“曼妮姐姐。” “咳,除了曼妮之外呢?我是指……你在班里有交到朋友吗?” 在元培枝的记忆中,元幸竹上学期间没什么朋友,就算后来加入军队与同僚的关系也很疏远。 别人叫她雪天使、高岭之花,爱慕她的人众多敢亲近的却很少。 元培枝觉得这样不好,或许正是因为朋友太少,交际圈太窄,所以幸竹才会将她看得那么重。 这一回,她希望元幸竹能多拥有一些友人。 元幸竹秀美微皱,想了一会儿摇头道,“没有哇,我为什么要交朋友?” 元培枝不意外元幸竹还没交到朋友,毕竟饭要一口一口地吃,路要一步一步地走。她原本是怕元幸竹娇怯害羞,踏不出这一步,所以想给她点儿建议和指导,却没想到元幸竹的后半句回答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了。 那句“我为什么要交朋友”竟把元培枝堵得哑口无言。 奇怪,是她教孩子的方法有问题吗?为什么幸竹会这么想呢? “幸竹啊,你不想交朋友吗?朋友可以和你一起学习,一起吃饭,一起玩耍,可以分享你的开心和难过,你们还可以互相帮助,共同进步。” 不应该啊,现在的幸竹性子活泼了很多,对人也很亲近,怎么会不想交朋友呢? 元幸竹认真思考了片刻,还是兴趣缺缺的样子。 “我有培培就好了。” 啊呀,这事儿弄的。 元培枝其实也不怎么懂交朋友,理论知识都没有的那种。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能够称得上是朋友的人都不是自己主动去结交的。 此时此刻,她虽然像个家长一样担忧孩子的交友问题,但发现自己竟然一点儿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不一样,我们是亲人,朋友是朋友,你看我就有朋友,像是李姐姐还有……还有……” 完了,元培枝发现自己竟然想不出一个除了李慕然以外的朋友。 突击营的同僚虽然也可以称为朋友,但其中上下级的关系更重,和王猛等人晚辈与长辈的关系,曼妮是妹妹,瑞贝卡算是合作伙伴,应该还称不上是朋友。 元培枝“还有”了半天,元幸竹停下了筷子,一双大眼睁得浑圆:“培培,原来你也只有李姐姐一个朋友啊。” 元培枝顿时脸上有些挂不住:“怎么会,我还有很多朋友,像是黄轩文他们。” 他把几个连长的名字报了一遍,元幸竹哦了一声:“那培培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我不需要其他朋友。” “……” 元培枝发现元幸竹开始上学后小脑袋瓜里的想法丰富了很多,自己好几次都接不上她的话了。 “那不一样,朋友是需要自己去认识,自己去结交,自己去了解的。” 元培枝绞尽脑汁,极力劝说,希望把元幸竹的友情观引回正途。 元幸竹放下筷子,一脸认真地看着元培枝问道:“培培,你希望我去交朋友吗?” “呃……” 虽然元培枝确实希望她能交到朋友,可如果元幸竹是为了她去交朋友,那还有意义吗? 她过去确实是对元幸竹关怀太少,但如果连交友都插手就不是关心而是干涉了。 明明已经养过一回孩子,元培枝发现自己竟然仍是抓瞎的程度,错过一回并不代表全部反过来做就是对的。 元培枝叹了口气:“我只是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能交到知心的朋友是一件很开心的事。” 元幸竹伸出软软的小手拉住了元培枝,眼睛亮晶晶地道:“可是我和培培在一起就很开心。” 父母有时候会成为孩子成长的最大敌人,元培枝终于有些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 因为此时此刻,她听到这句话是如此高兴,甚至觉得元幸竹一直这样也不错。 元培枝露出了有些无奈的笑容:“唉,等你再长大一点儿就明白了。” 元幸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杏眼微微眯起,可爱又阳光。元培枝看得心中发软,努力说服自己不要再杞人忧天。 幸竹长得那么好看,性子又那么乖巧,就算不去主动结交也一定有很多人想和她做朋友。 她只是年纪还小对朋友没有概念,只要这一回不再冷冰冰的,一定很快就能交到好朋友的。 曼妮不就已经和她成为朋友了吗? 元培枝说服了自己却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元幸竹在其他人面前已经初步展现出了“冷冰冰”的特质。:,,. 第44章 建议 “怎么了培枝?”许雯与元培枝一个办公室,看到她一脸严肃的表情,还以为是遇到了什么问题,“表情那么严肃,是工作上遇到了什么事吗?” “许阿姨……” 元培枝被养孩子的难题困扰,陡然间看到许雯顿时有种发现救星的感觉。许雯不仅是老师,而且女儿也在蓝海军校上学,这不是和她一样——不,这是她的前辈啊! 她把元幸竹的情况和许雯简单说了一下,却不想许雯失笑摇头。 “怎么了,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许雯笑眯眯地看着她:“没有,我只是在想,你和曼妮同样十六岁,她现在还浑身孩子气,你已经在操心养孩子的事了。” “……那我们之间情况不同嘛。” 不仅情况不同,心境也不同。她是重生的,心理年龄可不止十六岁了。 “曼妮也能早点成熟起来就好了。” 许雯也算看着元培枝长大,对于她的人品才华十分欣赏,加上女儿喜欢,私心上她是极其希望两人能在一起的。 可另一方面,越是看到元培枝的优秀成熟,她也越是能感觉到了两人不合适。元培枝身上背负的东西或许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多,作为她的伴侣所要承受的压力与责任也是不可想象的。 曼妮性格天真,不说她能不能承担那一份责任,只说作为母亲她也有些不舍。 “曼妮妹妹本来就很懂事,天真烂漫是她身上很宝贵的品质。” “她要是听到你这么夸她,肯定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谁的尾巴要翘起来了?” 两人正说着话,门外就传来了许曼妮的声音,仗着母亲是老师,她没少往这边办公室跑。 “曼妮。” “元姐姐!” 许曼妮蹦蹦跳跳进来,径直走向了元培枝的位置,手里还拿着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 “都快上课了,你怎么又往这边跑?” 许雯假意训斥,许曼妮吐了吐舌头,把礼物递到元培枝面前:“我给元姐姐送礼物来了嘛,谢谢你之前送我的巧克力。” 元培枝已经忘了这回事,讶异地看了一眼礼物:“那是谢谢你照顾幸竹的……而且巧克力是幸竹送给你的。” 许曼妮见她没接,鼓了鼓脸把礼物放到了办公桌上:“那钱是你付的嘛,巧克力可不便宜呢。幸竹的礼物我也准备了,晚些会给她的。” 许雯到底比女儿看得透彻,察觉到元培枝的有意避讳,连忙接口转移了话题:“我们刚刚正好说到幸竹呢,曼妮,你和幸竹住一块儿,也帮你元姐姐参谋参谋呗。” 元培枝听到这精神一振,看许曼妮的目光热切了几分。 许曼妮听母亲说了一下情况,思考了片刻后说道:“元姐姐,我想问一下,幸竹真的十二岁了吗?或者说,你真的把她当成十二岁的孩子吗?” 元培枝没想到她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有些迟疑地道:“这……有什么问题吗?” 她确实把年龄报得比元幸竹看起来大上不少,不过大多数白子身形娇小,又因为皮肤毛色都偏白,外貌上普遍都比真实年龄看着小。 许曼妮斟酌了一下语句,沉吟道:“因为……我总觉得你把她当作了五六岁,甚至是更小的孩子来对待。上次在食堂,我看你还抱着她……这个年纪的小朋友,应该都不喜欢在外面被抱来抱去了吧?” “不、不喜欢吗?” 元培枝完全无法反驳许曼妮的话,因为在她眼里,元幸竹出生至今也不过半年时间。可要说不喜欢抱来抱去,她觉得幸竹还挺喜欢的啊! “因为会很难为情啊!”许曼妮看元培枝素来从容的脸上罕有地出现了一丝迷茫,心情不禁大好,“尤其是在同学面前,这么大了还被姐姐抱着,换成是我肯定要羞耻死了!” 是这个道理! 元培枝想起带元幸竹去学校被一群孩子围观的场景,幸竹非常局促,为什么她没意识到呢? 更进一步地思考,她来蓝海军校当老师,幸竹除了上课以外的其他时间都和她在一起,又哪里有时间去交朋友呢? 父母有时候是孩子成长最大的阻碍——虽然她不是父母,但这份过分关心不也完全一样吗? “嗯……你说的有道理。” 许曼妮很高兴自己能帮上元培枝的忙:“我知道幸竹很惹人怜爱,让人充满保护欲,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觉得她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但后来我发现这是不对的,幸竹其实很有主见,我觉得元姐姐你应该试着适当放手!” 元培枝唇角不禁露出一丝苦笑,幸竹很有主见这一点,她的体会是最深的。 “试着放手吗?”元培枝点点头,“我会好好考虑的,曼妮,谢谢你的建议。” 许曼妮嘻嘻一笑:“你之前还说我是小孩子,是学生,哼哼,我明明也有比你成熟,比你考虑得更周到的地方吧?” “是是,你又帮了我一次。” 许雯没好气道:“你就会在培枝面前邀功,行了行了,快去上课吧,整天在妈妈这里磨磨唧唧,我看你也没朋友。” 许曼妮有些娇气地嘟了嘟嘴:“我才不是没朋友!但我是omega嘛……妈妈,学校里omega太少了,以前的那些朋友都因为我的性别对我怪怪的,我不想和他们玩了。” 许雯戳了戳她的额头:“刚还说自己长大了,说什么孩子话。你朋友不是对你怪怪的,只是在照顾你而已,行了,你快走吧。” “哼,走就走……什么照顾我,这根本就是性别歧视……” 她嘟嘟囔囔地走了,许雯看元培枝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劝道:“培枝啊,孩子是会自己长大的,你看曼妮小时候多调皮,不也一不留神长这么大了吗?不要太担心幸竹,也别太把曼妮的话放心上,她就是瞎说的。” “不,我认为曼妮说的很对,阿姨,你是什么时候让曼妮慢慢独立的?” “她哪里独立,不还是天天往我这跑吗?”许雯埋汰了女儿一句,“幸竹的性子比较内向,交朋友这件事就慢慢来吧。” 其实元培枝就是有点想不通,幸竹的性子怎么就又内向了呢? * “元幸竹,你真的是元培……元老师的妹妹啊?为什么看着不像呢?她黑头发黑眼睛,你白头发红眼睛,一点儿也不一样。” 元幸竹进入教室没多久,一个高个子男孩就走到了她的座位旁。与他一起来的还有几个跟班,一下就把元幸竹围在了中间。 此时离上课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几乎所有的学生都在教室里看着这一幕。 元幸竹本就身材矮小,此时还是坐着,像是一朵柔弱的小白花被一群高大的仙人掌包围了一般。 “你是?” 她身形纹丝未动,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只轻轻掀起眼皮看向了那个说话的金发男孩。 插班进来三天,这虽然不是她第一次和人对话,但还是第一次被人找茬。 “我是邓恩,邓恩·弗莱曼。”男孩很骄傲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班里其他的学生大多是隐晦地看着这一幕,先前因为元幸竹生人勿近的态度太明显,大家都点到即止,没和她过度接触。 邓恩·弗莱曼也忍了好几天,今天终于忍不住了。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虽然邓恩·弗莱曼领着一群跟班,看起来十分有气势,但元幸竹一点儿也没有买账的意思。 她很乐意在元培枝面前装乖,但没心情陪其他人演戏,尤其还是这种一看就没什么脑子的货色。 说实话,元幸竹以前在蓝海军校的经历并不怎么愉快,尤其是在分化成omega以后。但为了能够驾驶机甲,并且不引起元培枝的怀疑,这是她唯一的选择。 或许,她也该像师父一样用两年时间快速完成学业。 “为、为什么?”邓恩·弗莱曼像是没预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反问,恼怒道,“我问你话你怎么能不回答?我都回答了你的问题……你甚至没记住我的名字!” 元幸竹神情淡漠地看着他,如同火焰一般赤红的瞳仁射出的却是冰冷的视线。 “那又怎么样?” “那又怎么样?”邓恩·弗莱曼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元幸竹的话,“你知道我是谁吗?” 元幸竹听到这句话时,只有一种“世间之事毫无新意”以及“又来了”的感触。老实说,她对邓恩·弗莱曼是谁毫不关心,可因为弗莱曼这个姓氏,她想不确定对方的身份都难。 第三军团军长温恩·弗莱曼没有子女,但有一个侄子,大概就是眼前这位了。 估计是长大后没什么出息,她对这家伙没留下任何印象。 “你是谁和我有关系吗?” 元幸竹根本不想在这样的人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可是看着其他同学的反应,她知道要摆平他只能靠自己。 虽然她以前念的不是这个班,但相信潜规则都是一样的。蓝海军校比起一般的学校更像个小社会,学生的出身对人际交往有很大影响。 邓恩出身弗莱曼家族,其周边必然围绕着一群附庸,普通学生不敢和他们对着干。 “元幸竹,别以为你被元培枝收养了就能目中无人。她元培枝之前春风得意,现在还不是被赶到军校里当了个破老师吗?还什么元老师……我告诉你,别说元培枝,就是她老妈还在,我也不怕她!”:,,. 第45章 骚乱 “啧,口气真大。” 在元幸竹做出反应之前,旁边一个嘲弄的声音接过了腔。她下意识望过去,只见一位高个精瘦的短发少女歪歪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浅蓝色的校服半敞开着,秀气斯文的脸上带着一抹吊儿郎当的笑容,小小年纪就有种玩世不恭的气质。 元幸竹努力回想了一下,记起了她的名字。 “又是你,吴关,这件事和你无关,你少给我插手!” 叫作吴关的女孩身边也站了几个同学,此时一起望着邓恩,她坐在中间像是个小头目般。 “我虽然叫吴关,但这件事可不是和我无关。你和元幸竹都是一班的学生,而我是一班的班长,这件事怎么会与我无关呢?” 元幸竹能记得她的名字倒不是因为特别,而是因为这个人她后来在军队里有接触过……或者更准确地说,两人在一个班待过。 她隐约记得吴关是孤儿,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父亲是个普通的宇宙军士兵,在她六岁的时候也战死了。 在蓝海学院,孤儿是很特殊的一个群体,内部十分团结,对于邓恩·弗莱曼这类有背景的少爷兵尤为厌恶。 这种时候,也就只有他们敢站出来针锋相对了。 照理说,元培枝本也属于这个群体,但因为她母亲去世前已经位及少将,父亲又是贵族,还有王猛几位叔叔关照,并没怎么融入这个圈子。 所以如今元幸竹的处境也有几分尴尬。 “班长?笑死人了,不过是让你做些脏活累活的名头而已,你还真敢拿着耀武扬威了。”邓恩·弗莱曼不屑地哈哈大笑,“怎么着,你现在要为元幸竹出头,先前不还说自己不会去攀元培枝这株高枝的吗?” 元幸竹前几天的风平浪静正是两方试探角力的结果,今天伴随着元培枝的第一堂课,邓恩·弗莱曼首先忍不住打破了这一平衡。 吴关扫了元幸竹一眼,目光带着一丝锋利。元幸竹能感觉得出来,她对自己也没多少善意。 两人虽然在一个班待过,算得上是比较近的同僚关系,但因为对别人毫无兴趣,元幸竹与她基本没有私交,了解也就仅限于此。 不过有一点元幸竹很确定,仅论自身实力,吴关一定比邓恩强出不少,而且她记得吴关很尊重元培枝,就是不知道现在是怎么想的。 “这和元老师没有关系,小孩子之间的事咱们就别扯大人了好吗?”吴关并不接邓恩拙劣的挑衅,“许老师交代过我要关照好新同学,我总不能对弗莱曼大少爷的胡搅蛮缠视而不见吧?” “什么胡搅蛮缠?我这是在教她规矩。咱们蓝海军校是什么地方?”邓恩说着扫了班级其他同学一眼,“咱们军校就是最讲规矩的地方。” 吴关幽幽地望着他:“你指的是谁的规矩?” 元幸竹听着两个小屁孩的争论,渐渐便生出了一股不耐烦。因为之前元培枝的话,她心情本来就不怎么好,结果现在还要忍受邓恩在面前喷口水,烦躁之心可想而知。 “不管是谁的规矩,你能不能先离开我的座位?” 她自顾认为现在的情况已经和自己无关,希望两人可以另外找个地方吵去,可她的话却像是点燃引线的一撮火苗,邓恩竟然瞬间炸了。 “离开?你想得倒美,”他说着猛然朝元幸竹伸出手来,精准地抓向那一头丝绸般柔顺的白金色长发,“我今天就教教你规矩。” “邓恩,你要干什么!” 在场的虽然都是年仅十一岁的孩童,但已经上了半年军校的他们,身手比起一般的孩子强出很多。 邓恩这一抓又快又狠,吴关虽然立即做出了反应,但因为原本坐在位置上与双方都有些距离,没能第一时间阻止邓恩动手。 毫无意外的,元幸竹被抓住了头发——虽然在看到手伸过来的时候犹豫了片刻,但她最终还是没有躲闪。 头皮上立即传来了一阵被拉扯的疼痛,元幸竹的身体被扯得歪了一歪,有些狼狈地攀住了邓恩的手臂。 “你疯了吧!” 吴关从座位上跃起,小狮子般扑向邓恩,但邓恩周围的学生立即挡在了他身前,一下阻挡了吴关的去路。 “我疯了?”邓恩反手又抓住元幸竹的手臂,作势要将她掼到地上,“我看是你疯了才对。吴关,你算是什么东西,父母早死的倒霉玩意儿,也敢和我叫板!我先前是懒得搭理你,看把你给惯得,屁股都翘天上去了。” 在吴关动起来的时候,她身边的同学也都一齐冲了上来,双方一动,班级里顿时乱成了一团。 邓恩一边拉扯着元幸竹一边叫骂着:“我今天就告诉你,这个学校里到底谁说了算!她元培枝都混成了这样,你们这帮低贱的孤儿还真以为自己在战场上拼死拼活就能混出个人样了?” “你们做梦!” 元幸竹微微蹙着眉头,一边盘算着在这里杀了邓恩会给元培枝惹上多大的麻烦,一边终于彻底理解为什么对这个邓恩完全没印象了。 这种作死的性格,能长大不被人打死都算不容易了。 啊,不如这次就让他早点死了算了。 元幸竹瘦弱的身躯随着邓恩的牵扯东倒西歪,眼见着重心不稳便要朝着邓恩的方向倒去,就在这时,一道严厉的声音从教室门口传了进来。 “你们都在干什么!” 元培枝听到消息赶到一班教室时,里面的课桌都已经收入到了地面以下。空荡荡的教室里,五十个学生站着军姿,站在最前排的两人正是邓恩和吴关。 “幸竹!” 至于元幸竹则坐在教室里唯一的一张椅子上,白皙娇嫩的小脸上红肿了好大一块,看起来是那么弱小可怜。 “培……元老师。” 她一看到元培枝,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元培枝看到她凌乱的发丝以及脸上的伤痕,脸色青得难看。 此时此刻,她已经完全忘记了许曼妮说的那些话,几个箭步冲到了元幸竹面前,紧张地检查着她的伤势。 “幸竹,你都伤到哪儿了?” “呜呜呜……” 元幸竹似是忍耐了许久的委屈,在见到元培枝后全部都爆发了出来,紧紧搂着她的肩膀,哭得好不伤心。 元培枝搂紧她,眼睛看向了站在一旁的一班班主任:“赵老师,请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赵老师很有几分尴尬,教导一班大半年,班里还从没出过这么混乱的事,没想到这就被元培枝和元幸竹赶上了。 他是知道元培枝和许校长关系的,当下也没隐瞒护短,根据了解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 元培枝一边听,一边将视线落在了邓恩·弗莱曼的身上。 金发男孩虽然在罚站,但仍然一脸傲慢,明显没在反省。 与元幸竹一样,元培枝对于邓恩·弗莱曼这个人也没什么印象,不过在任职前她了解过所有学生的名字和背景,知道他的身份。 “邓恩·弗莱曼是吗?” 说实话,元培枝一开始是没把他放在心上的。一方面,她对邓恩没印象,另一方面,她认为温恩·弗莱曼应该没蠢到让侄子对元幸竹动手,反倒是她成为了邓恩的老师,温恩才要好好防范一番才对。 可是她忘了,孩子是多么冲动和混沌的个体,遇到事情他们往往是不讲逻辑和理性的。第一堂课时学生所表现出的乖巧蒙蔽了她的眼睛,蓝海军校的风气已经烂到了骨子里,这一点并不会因为班级不同而改变。 “元老师,你别冲动。”班主任听出元培枝的语气有些危险,连忙劝道,“我会罚他们的,小孩子打架而已,你别太上升。” 是啊,能做出这样的处罚已经算很公证了,欺负人的,打架斗殴的以及袖手旁观的全部处罚一遍,力求公平的同时也能向各方交差。 “我没说什么。” 元培枝是笑着说这句话的,但她冰冷的目光一直盯着邓恩,就连学生都看得出来她有多言不由衷。 “元老师……你现在是老师,可要注意分寸啊。” 元培枝的目光慢慢扫过教室中所有学生的脸,最后才又落到了元幸竹梨花带雨的小脸上:“我当然明白,赵老师,你是一班的班主任,这件事就交由你全权处理吧,我想先带幸竹去处理一下伤口。” 赵老师见她没有为难学生的意思,松了口气:“好好,幸竹下午就不用来上课了,好好休息。” 他说完语气一变,又对着其余五十名学生严厉道:“你们今天的课程全部给我站着听!放学后去操场跑十圈……邓恩和吴关多跑两圈,不跑完不准吃晚饭!” 元培枝知道他是做给自己看的,没说什么,抱起元幸竹告别。 “那我就先把幸竹带走了,”她的话是对着赵老师,目光却最后一次扫过了那群罚站的学生,不同的是,她紧绷的脸色此时已经恢复了和煦的神情,“还有你们……我们下堂课不见不散。” 学生中有承受力弱些的,单单被她视线扫到都觉得不寒而栗,同样站在前排,作为班长没能阻止事态发生,反而变相起到了煽风点火作用的吴关也感觉到背脊一阵发凉。 虽然在场的学生和元培枝只差了四五岁,但那种经历过战场与杀戮洗礼的气场与他们来说实在太过强大。 几乎所有人都在想,自己……或者说整个一班,接下来的日子恐怕不会太好过了。:,,. 第46章 安慰 元培枝将元幸竹带到医务室处理了伤处,情况确实不算严重,在修复喷剂的作用下几个小时内就能痊愈。 “幸竹,没事了。” 但身体上的伤容易好,心灵上的伤却不容易痊愈。看着一直抱着自己不敢松手,眼角带着泪意的元幸竹,元培枝一阵心如刀绞。 “培培,好痛,”元幸竹搂着元培枝的脖子,窝在她怀里不肯出来,“他扯我头发。” 元培枝轻柔地抚摸着元幸竹的脑袋:“已经没事了,现在没人能伤害你。” 作为Alpha,元培枝没办法进入omega的宿舍,只能先将元幸竹带回自己的教职工公寓。 安德鲁作为管家机器人也一起来了这里帮她打理内务,看到元幸竹一起回来,电子音里透露出一股欣喜:“哦,幸竹小主人也回来了!天哪,她这是怎么了?” 自家孩子被欺负了,元培枝的心情可想而知地不怎么美妙。但就如班主任所说,她不可能仗着老师的身份去给元幸竹报仇。 “和其他学生发生了一点冲突。” 元幸竹委屈得哼哼唧唧:“我不知道哪里惹到他……培培,他为什么要找我麻烦?” 元培枝连忙道:“不是幸竹的错,是邓恩不好。” 事实上,元幸竹觉得自己还是犯了些错的。当时不止是她,就连吴关也没想到邓恩会做出那么冲动蛮横的事,可见他平时虽然也十分傲慢,但绝对没到这种地步。 元幸竹事后“反思”了一下,有些怀疑邓恩是不是受到了自己的影响。在成为女王之后她继承过整个虫巢意识,能轻而易举地对人类产生影响,轻则放大情绪,重则直接控制思维。 她本来以为这种能力肯定随着重生消失了,没想到不仅还有残留,而且似乎成为了一种被动技能。她当时并没有主动去掌控邓恩,但确实感觉到邓恩有一丝不对劲。 “我是不是又给你惹麻烦了?” 可是,这最多也就算是个钓鱼执法吧,与邓恩相比她的过失可以忽略不计。 “没有,怎么会呢?” 元幸竹眼角还挂着泪水,小脸忐忑。元培枝立即反驳了她这个观点,生怕元幸竹误会自责。 “既然是邓恩的错,怎么会是你惹麻烦呢?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人欺负你的。” 元幸竹扁着嘴:“可是邓恩好像很厉害,他说他爷爷和叔叔都很厉害……” 邓恩·弗莱曼是弗莱曼家的长孙,而他的曾祖父曾是陆严之前的宇宙军元帅,在军中的势力可见一斑。 “邓恩很厉害吗?”元培枝轻笑了一声,“他要是厉害就不会被罚站了,你难道不相信培培能保护好你吗?” 元幸竹连忙摇了摇头:“可是,他还说你来当老师是因为犯了错……说那也是我的错……” 在元幸竹心里,元培枝自然是无人能敌的。但另一方面,她也认为元培枝太过正直,容易被人陷害,就像曾经发生过的那样。 她如今可以确定元培枝也带着记忆,虽然在性格以及对待她的方式上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但元幸竹非常确定师父就是师父。 但元培枝向她隐瞒了这件事——当然,她也一样,所以她只能用这些拐弯抹角的方法来了解元培枝的实力与打算。 第47章 打赌 这天晚上元幸竹没回宿舍,教职工子女住几回父母的公寓并不是什么大事,学校对这种情况基本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虽然蓝海军校大体能算得上纪律严明,但既然有所谓的少爷兵,某些方面的绿灯也没少开。更何况这次元幸竹还是因为受伤才由元培枝照顾,申请后谁也摘不出毛病。 “一班的同学们,我们又见面了。” 在发生了那么大一场骚动后,这四天里可谓风平浪静。倒不是因为班主任的处罚让学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而是因为全班同学在因元幸竹受罚后彻底疏远、孤立了她。 说实话,元幸竹还蛮喜欢这种感觉的。 “通过上节课,我对同学们的学习进度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今天这一堂课我们要做的是体能测试。众所周知,操作机甲需要一个强健的体魄,我希望你们从现在开始不止是熟练地掌握理论知识,也能有意识地提高自己的身体素质。” 元培枝就是在这种氛围里为一班上起了第二堂课,五十一名学生在体能训练室排成了五排,不少学生脸上都带着忐忑的神情,他们可没忘记元培枝之前说过的“狠话”。 虽然孤立了元幸竹,但他们其中大多数人都畏惧元培枝,并不敢主动招惹元幸竹。 至于吴关和邓恩倒都是一脸镇定,邓恩的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嘲讽。上次赵老师的处罚不仅没让他收敛,反而助长了他嚣张的气焰。 “元老师,我们可是一班的学生,体能优秀是基础中的基础,你不会不知道这一点吧?”他说着看了元幸竹一眼,“倒是那位插班生,看起来弱不禁风,还要人抱来抱去……我的天哪,她都多大了,元老师你不认为该好好检验检验她够不够资格进入我们一班吗?” 邓恩的话几乎就是在指名道姓地嘲讽了,其他学生的视线自然而然地集中到了元幸竹的身上。 即便是最小号的校服,在改了尺寸后套在元幸竹身上也依然有些大。 不到120cm的身高,纤细的四肢,吹弹可破的娇嫩肌肤以及娇弱的容貌让元幸竹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个军校的学生。 由于元幸竹的文化课还有些落后进度,她插班后还没上过体能课,全都用作补习了。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元幸竹能进入一班是靠着元培枝的关系。 当然,造成这种认知元培枝也有责任,因为这就是她要求的。 亚人的体能与人类相比本就是优势,所以她觉得要练不在这一时,不如先补上文化课。 “不要着急,”元培枝笑得十分和煦,作为只比在场学生大四五岁的少女,她完全表演出了老师的和蔼,“这是全班的体能测试,元幸竹也会参加的。” “参加是一回事,能不能合格是另外一回事,元老师,你可不能因为元幸竹是你妹妹就徇私啊。她要是不及格,那丢的可是我们一班的脸。” 元培枝一副好商量的模样:“那你想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邓恩·弗莱曼上次被小惩大诫,一方面更将元幸竹视为眼中钉,另一方面又更加认定元培枝面对自己只能夹着尾巴做人,“当然是让她转班或者退学咯,啊还有,你们要向我和同学们当面道歉。元幸竹如果没资格成为我们一班的学生,那我先前的行为可是在维护班级的体面以及学校的荣誉。” “不愧是弗莱曼家的少爷,年轻轻轻就如此有格局,”元培枝随口称赞了一句,而后话锋一转,“不过这件事不是我这个小小的老师能决定的,我们还是好好上课吧。” “呵,元培枝,别人都叫你天才,我看你根本是个窝囊废。不但夹着尾巴从战场逃跑,而且连和学生打个赌都不敢。你这就是承认了元幸竹是走后门进的一班吧?” “幸竹是经过正规考核,多方权衡后得到学校允许分配到一班的。” “那你倒是和我打赌啊!” 元培枝冷眼看着面前这个嚣张的孩子,努力从记忆中寻找着与他死期有关的信息——这么作死的性格,大概也就弗莱曼家保得住他了。 “赌博违反校规,一个老师和学生打赌成何体统?”她说着看向元幸竹,目光柔和了一些,“再说了,我有什么必要和你打赌吗?幸竹是一班学生是事实,她是你的同学,我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只希望之后你们能和睦相处。” “哼,我可没办法和一个不认同的人和睦相处。元老师,上次我们全班都因为元幸竹受罚,谁知道你之后会不会再报复我们班的同学?” 元培枝扫向其他学生,沉吟了片刻:“你们都是这样想的?” 沉默一下子蔓延开来,到最后只有吴关回了一句:“我相信元老师不会徇私,但对于元幸竹有没有资格进入一班也有些怀疑。” “今天正好是体能测试,你们很快就会知道了。” 元培枝依然耐着性子解释,邓恩·弗莱曼抢答道:“我们要的不是测试的结果,而是公平!” “看来你们对我和幸竹的意见很大,”元培枝叹了口气,“好吧,今天不打这个赌我们之后估计是无法好好相处了。我们可以打赌,但你刚才只说了我们输要怎么样,没说你们输要怎么样,这不公平吧?” 她做出了退让,然而在邓恩看来,这不过是元培枝的缓兵之计,想用输的条件吓退他们。 “元老师想要公平?好,如果我们输了,那我们退学。” 邓恩毫无畏惧,一方面因为他和元幸竹动过手,自觉已经了解她的实力,另一方面,全班五十人退学这可不是元培枝担待得起的,也就说出来图个一乐罢了。 “我们?”吴关冷笑了一声,“你指的是哪个我们?邓恩,你没权力为班级其他同学做决定。” “呵,吴关你这个胆小鬼不敢为同学争取应有的权利就算了,有什么脸来阻止我?”邓恩一脸不屑地道,“你没忘记自己当时为元幸竹出头,得到的是什么下场吧?人家根本不稀罕你的帮助!” “我只是在尽一个班长的职责。” “是啊,所以才让你们这些傻瓜去当班长,你既然不想站在我这边,那么如果元幸竹输了,你也退学好了。” “行了,”元培枝放任两人吵了几句,拍手拉回了他们的注意,“再这样吵下去会没完没了的,现在是上课时间。” “但我们不需要一个不负责任的老师。” 元培枝露出了无奈的表情:“好了,这个赌我和你打,如果你们输了,我也不需要你们退学,只要向我、幸竹以及吴关道歉就行。如果我们输了,你也不要牵扯吴关,我和幸竹会离开蓝海军校的。” 相比于退学,这可算是很轻的惩罚了,但对傲慢的邓恩来说,这也算是个不小的赌注。 “没问题,”他说着看向周围的同学,“你们是站我还是站元老师啊?” 他铁了心要把同班同学拉下水,同学们面面相觑,见元培枝并不发话只好陆续表态。除了和吴关关系最铁的几人,其余的学生基本都站在了邓恩那边。 “元老师,我看我们可以开始了,看看元幸竹的体能成绩究竟能不能达到入班标准。” 元培枝却在这时道:“既然是打赌,单纯看幸竹的测试结果也挺单调的。不如这样,我们挑个项目大家一起比一比。幸竹只要输给你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都算她输。” 邓恩一听差点忍不住笑出声,因为在她看来元培枝这是要破罐破摔了。 “哈哈哈,没问题。” 元培枝听他答应得那么痛快,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那么我们就用奔跑耐力这个项目吧,不设路程上限,跑到最后一个人为止。” 一听奔跑耐力,还是不设上限,有几个学生当场脸都绿了。要知道他们前不久还绕着操场跑了十圈,不好的回忆一波接一波地涌了上来。 “当然,不想跑的可以不跑,我不勉强你们。” 立时便有几人想退出,但在邓恩目光的威胁下,最后只有赌元幸竹能赢的吴关几个幸免于难。 元培枝很快设置好了统一的跑步机数据,并且让学生们自己挑选。元幸竹是最后一个上跑步机的,元培枝给了她一个鼓励的微笑,元幸竹也回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比赛准备倒计时,”元培枝指尖悬浮在开始的按钮之上,“3、2……” “元老师,你会遵守承诺的吧?” 邓恩打断倒数再次向元培枝确认。 “当然,我会信守承诺的,相信你也会为了弗莱曼家的荣誉遵守诺言吧?” “那当然!” “那么我就祝你好运了,相信弗莱曼家族的少爷肯定不会输给弱不禁风的白子。” “哼哼,那还用——” “1。” 随着元培枝最后一声倒数落下,四十五台跑步机一同启动,包括元幸竹在内的四十五名学生也开始迈动起了脚步。 奔跑耐力与普通长跑最大的区别在于它对跑步速度有要求,测试者必须要处于设定速度以上的奔跑状态,在此期间,跑步机会收集测试者身上的各项数据。 它不仅比单纯的长跑更容易疲惫,更痛苦,而且需要更长的恢复时间。 这是元培枝给元幸竹创造的、让她自己报仇的机会——虽然从表面来看完全是邓恩自己迫不及待地跳了进去,还帮她煽动了那么多同学一起参与。 不得不说,邓恩从某方面来看还是挺能干的。:,,. 第48章 比赛 五分钟后,跑步机上还有二十五人。 有二十名同学毫不掩饰自己敷衍的意图,开始没多久就从跑步机上下来了。 在五到八分钟这一阶段,有十三名学生陆续退赛。这三分钟里,元培枝体会到了十二三岁的孩子究竟能有多精湛的演技。 而当八分钟一过,剩下的十二人中有五人不约而同的在同一时刻摁下了停止按钮。 八分钟是奔跑耐力项目A级的及格线,这五名学生很好地维护了自己一班学生的荣誉。 此时此刻,跑步机上包括元幸竹在内一共还有七人,邓恩以及他的五名追随着都已经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脸色苍白。 这当然不意味着其他学生在奔跑耐力项目上都不如邓恩几人,只不过是出于种种考虑,他们都没有坚持到自己的极限罢了。 在元幸竹脸不红,心不跳地跑过第五分钟时,敏锐些的学生就感觉到了情况不对。 谁也不想成为最后和元幸竹比赛的那个人,赢了还好,要是输了不被邓恩整死才怪!所以八分钟一过,那五名优等生迅速按下了停止键。 七人跑步,四十五人围观,似恰与开始时的景象遥相呼应。 元幸竹的脸上出了不少汗,白得甚至有些透明质感的皮肤红得相当显眼。她的喘息急促了很多,但无论是脚步的节奏还是双臂摆动的幅度都没有一丝走形, 围观的学生此时都看出来了,元幸竹根本不是什么弱不禁风的软弱小姑娘,单单是耐力这方面她就已经超过了军校里最优秀的一帮同龄人。 邓恩在勉强跑过八分钟后已经是强弩之末,不仅汗如雨下,喘气如牛,面色也已经由红转白,嘴唇慢慢褪去了血色。 事实上,如果他认认真真地专心跑步,这时还不至于那么大的反应。 邓恩毕竟出身军人世家,家里从小培养,单论体能那也算是佼佼者。只可惜这场比赛中他一直都在分心关注元幸竹,并且在元幸竹表现得出乎意料之时心态大乱。 此时此刻他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余光扫将过去,却见元幸竹依然沉稳而专注地在跑步机上奔跑着,仿佛永远不知道疲倦一般。 视线开始模糊,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的液体滑过脸颊,那一份由傲慢支撑着的决心也开始动摇。 太痛苦了,太痛苦了,他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因缺氧死去。沉重的双腿仿佛灌了铅般,他混沌的大脑模糊地想着自己为什么要受这份苦。 他是弗莱曼家族的子嗣,是创造了宇宙军辉煌历史的元帅血脉。如此尊贵的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受这种罪? 不是还有其他人吗? 让他们去和元幸竹比不就好了吗? 作为领袖,不是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的! 邓恩·弗莱曼说服了自己,精神陡然一振,然而就在他打算放弃之时,五声停止键的播报音几乎同时响起。 其余五名学生宣布弃权,如今场上只剩下了元幸竹和邓恩。 作为邓恩的跟班,这五名学生对他可谓了解至极。在邓恩关注着元幸竹时,他们也无时无刻不在观察着邓恩的举动。 没有一个人想成为最后与元幸竹比试的人,因为那只会招致两方的怨恨。 所以在看到邓恩准备弃权之时,他们全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放弃了比赛。 虽然这样做事后依然会被邓恩找麻烦,但五人一起承受总比一个人好,他们早就通过眼神达成了一致。 邓恩难以置信地看向几人,而这五人纷纷避开了视线。 “你们这帮——” 他的怒火陡然达到了顶峰,一声带着粗重喘息的暴喝脱口而出。 可是下一秒,他只觉得视线一花,双腿僵硬得无法再迈动分毫,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向前扑去。 随着这股强烈的感情爆发,他的身体机能也达到了极限。 邓恩·弗莱曼只觉得这一秒被无限拉长了,他浑身僵硬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还在转动的跑步机履带向自己的面门靠近。虽然跑步机有着良好的保护机制,能够启动紧急制动,但这一摔依然能让他鼻青脸肿。 比起受伤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被其他人看到。 “好了,”就在邓恩闭上眼准备好迎接冲击之时,后颈衣领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拽住,伴随着元培枝淡定的宣判,他的身体也被拖下了跑步机,“比赛结束,看来是幸竹赢了。” 邓恩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肺部像是被火灼烧着一般疼痛滚烫。 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否则又怎么会那么痛苦,否则又怎么会没办法支配身体呢? 直到脸部被扣上了便携式呼吸面罩,直到肺部在辅助下获得了大量氧气支援,他的大脑才慢慢缓过神来。 他有些茫然地扫了一圈四周,只见一群同学像是围观什么珍惜动物般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元培枝在他身边正准备帮他注射什么,脸上的呼吸面罩让他觉得自己此时就像是个猴子一般。 “滚开——” 他用尽全身力气怒吼,却因为浑身无力以及面罩的阻碍说得含糊不清。他想挥开元培枝的手,却发现手臂软绵绵的根本使不上劲。 “希望大家记住奔跑耐力测试后的那种感觉,”元培枝一边帮邓恩注射恢复剂一边为围观的学生讲解道,“这是最接近驾驶疲劳在躯体上的感受,你会感觉到极端的疲惫与痛苦,无法很好地掌控身体。当然,这可以简单地通过恢复剂来恢复,但驾驶疲劳一定需要恢复舱,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恢复剂的注入让邓恩的思绪渐渐清晰,当察觉到元培枝拿自己作为讲课教材时,他顿时又是一阵暴怒。 “放开我!” 这一回,他吼得颇为中气十足,不仅甩开了元培枝的手,还企图扯下面罩站起身来。 但很快一阵头疼晕眩袭来,他跌坐回了地上,面罩扯到一半歪歪地挂在脸上,把自己搞得狼狈不堪。 元培枝按着他的肩膀,颇有几分教师的耐心:“大家看到了,注入恢复剂后邓恩恢复得很快,但身体机能达到极限后的疲惫是没那么容易消除的,遇到这种情况,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好好休息,尽量减少情绪波动。” “是。” 围观的学生中有几个声音答得特别大声,正是吴关等人。 “来两个同学先把邓恩扶到一边去休息吧,其他人排队站好。” 元培枝的脸色有些严肃,原本还因为邓恩狼狈偷笑的学生们立即收敛了情绪,跟班中的两人默默扶起了邓恩,其他学生迅速列队,元幸竹也站到了队伍的前面。 元培枝沉默地看着这一帮学生,在那两人归队后才开口道:“说实话,我对你们非常失望。如果这就是蓝海军校的精英班,那么我只能说我们蓝海军校,我们宇宙军,我们人类已经完了。” “趋炎附势、拉帮结派,对本该是同伴的同学暴力相向,对欺凌弱小置若罔闻,对自己的错误视而不见,这就是蓝海军校的学生吗?” 元培枝每说一句,学生们的头便垂下一分,不管是出于羞愧还是压力,此时他们都不敢面对元培枝。 除了吴关与元幸竹两人。 吴关听完元培枝的话一改之前的沉默,大着胆子道:“元老师,我相信不止有我们班是这种情况,您毕业不到三年,应该明白学校的风气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按你这样来说,我们人类不是早该完了吗?” 元培枝嘴角带着一丝笑意:“你怎么知道我们不是已经穷途末路了?” 她或许是最有资格说这句话的人了,因为她已经亲身经历过人类与虫族的末日。 吴关挺了挺背脊:“我们宇宙军拥有着5000万士兵,50万机甲部队,无数航母战舰,将虫族逼退到了荧惑小行星带以外,教科书上说我们已经进入了防守反击阶段,局部战役一直是我们占据优势,人类会更加欣欣向荣。” “将虫族逼退到荧惑小行星带以外?”元培枝笑着摇了摇头,“换种说法吧,我们被囚禁在了第四行星轨道之中已经快两百年了。对宇宙的探索几近停滞,大量地消耗着为数不多的资源与虫族对抗,宇宙军的强大是集全人类之力换来的,你知道蓝星上的情况吗?” 吴关愣了一愣,而后很诚实地摇了摇头。 元培枝没有就此多说什么:“如果有兴趣,你们可以自己去了解一下。我想说的是……和平?欣欣向荣?就连身处最前线的我们,就连将要成为宇宙军的你们都还抱着这样的观念,我对人类的未来十分悲观。” 这时终于有人忍不住咕哝道:“不就是想批评我们吗?没必要上升到这种高度吧。” 元培枝露出了笑容:“没错,我就是想批评你们,并且必须上升到这种高度。” 那个咕哝的学生不敢说话了,元培枝继续道:“因为你们每个人都是人类的希望。” “你们为什么来蓝海军校念书?你们有理想吗?你们有守护荣耀、守护民众、守护人类的决心吗?”她的目光落向了不远处还在休息的邓恩,“还是说,你们想要加入宇宙军是为了追名逐利、攀附权贵、欺负弱小、浑浑噩噩?” “你们的眼睛究竟看着哪里?是眼前的蝇营狗苟还是崇高的理想以及遥远的未来?”:,,. 第49章 老师 “没错,我是幸竹的姐姐,在她受欺负的时候我非常愤怒,非常心疼。” 元培枝顿了一顿,见所有人都不说话又继续道:“但我也是你们的老师,你们的学姐,在愤怒与心疼以外我更有失望与怅然。” “你们班主任的惩罚我并不满意,但同样的,我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惩罚让你们深刻明白自己的错误。我思考了很久很久,冷静下来后发现这错误的根源不在你们身上。” 人群里发出了些微骚动,有些学生听出了转折,偷偷抬头看向元培枝。 “这是我的错,是我们的错,是所有放任、无视以及顺从这股风气的学长学姐的错,是老师和学校的错,是本该去改变却没能改变这种境况的大人们的错。” “该向幸竹,向你们道歉的是我。” “幸竹是插班入学的,你们没办法将她立即当作同学、当作同伴来看待。你们对她入学的动机,对她能进入一班的理由感到怀疑,而无论是我还是校方都因为傲慢没有向你进行解释,在有隔阂的情况下,你们敌视她,漠视她,无法帮助她是情有可原的。” 元培枝说着,向着学生队伍深深鞠了一躬。 同学们都有些愣,一时做不出反应,元培枝挺起身继续说了下去:“幸竹她是打不过邓恩吗?我看不见得。今天的结果大家都看到了,幸竹至少不会毫无反抗之力。可是她害怕给我惹麻烦,就连被欺负的当事人都是这样的想法,就连我的妹妹也是这样的想法,我又怎么能怪你们袖手旁观呢?” 直到此时,终于有学生忍不住开口道:“元老师……我、我很抱歉……” 有一人开口,其余的学生也开始纷纷表态道歉。 元培枝看向元幸竹,元幸竹转了个身,对同学们露出了腼腆的笑容:“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和同学相处,总是拒绝你们的好意,希望你们能原谅我……” 身形纤细娇小、五官精致、皮肤白皙的白子看起来是如此乖巧美丽,那冰雪般晶莹的肌肤上还带着运动后的红晕,将她衬托得更加可爱娇美。 所有人都亲眼看到了她的实力,却还是忍不住心生爱怜。而除了爱怜之外,还有许多人生出了敬佩之情。如此娇弱瘦小的身躯,究竟是做了多少锻炼才能达到这样的成果呢? “元幸竹,你赢了比赛,现在是我们一班正式的一员。我以班长的名义向你保证,这样的事情以后不会再发生。” 吴关看向元幸竹,非常认真地做出了承诺。 元幸竹回以了甜甜的笑容:“谢谢你,吴关。” 啊,好可爱。 元培枝看着元幸竹似乎与同学交上了朋友,心中又是开心又是感慨,更有被她甜美笑容击中心坎的萌动。 并且很显然的,有这种感觉的并不只她一人,不少学生也被元幸竹的可爱“迷住”了。离元幸竹最近的吴关更是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毫无预兆地摸了摸元幸竹的脑袋。 “!” 元培枝眉头一跳,下意识想阻止吴关对元幸竹的身体接触,却见元幸竹只是疑惑地歪了歪脸,望着吴关道:“你为什么要摸我的头?” 吴关自己也吓了一跳,连忙收回了手,有些局促地看向了一边:“呃,这是我以后罩着你的意思……谁让你这么矮,我就随手。” “好狡猾啊吴关。” “对啊对啊,我也想摸……” “元幸竹好可爱啊,像个洋娃娃一样……” 元培枝发觉情况怎么突然有点失控,连忙拍手拉回众人的注意力:“现在还是上课时间,都注意纪律……咳咳,不过我很高兴你们能够接纳幸竹,和她成为朋友。” 元幸竹的实力以及元培枝的一番自我认错拉近了两人与一班他人的关系,学生们说话也放松了不少。事实上,元培枝也就比他们大个四五岁,与其说是老师不如说更像学姐。 “元老师,我可以问问元幸竹为什么那么厉害吗?”像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一般,吴关举手向元培枝提问道,“是有什么锻炼的方法吗?” “对啊对啊,她明明看起来那么瘦弱,到底是哪里来那么多的体力啊。” 在天才光环的加持下,元培枝是不少学生崇拜的对象,并且在他们看来,元幸竹可以赢得比赛肯定是元培枝给她进行了什么特训。 “元老师,你也教教我呗。” 元培枝刚才那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虽然点到即止,但也点燃了不少学生的斗志。因为才一年级,他们还没有被环境深刻污染。 “当然,”元培枝轻笑了一声,“虽然不能保证你们都能达到幸竹的程度,但我会把自己所有的知识都教给你们,毕竟我是你们的老师。” 她含糊其辞地带过了众人的问题,毕竟元幸竹会那么厉害和她的锻炼方法完全无关。她总不能告诉大家,幸竹是亚人,所以肌肉密度更高,拥有更强健的心肺功能等等等吧? 幸好她确实有一些不同于学校体系的训练方法,并且在决定来学校之时就做好了传授给学生的准备。 她先前那番话并不只是为了站住道理才说的,而是真心这样认为。人类的命运并不是她一个人能够改变的,就算她头上戴着再多头衔,也不可能靠着一己之力改变庞大族群的沉重轨迹。 人类的命运必须靠着每个人,每个有理想的人、觉醒的人一同改变。 她曾经历过失败,经历过绝望,经历过毁灭,重生后也曾无数次地想要逃离,想要带着幸竹远走高飞,想要什么都不管不顾。 但理智上她深刻地明白,作为一个个体永远都逃不开这艘人类的巨轮,最明智、最理性的做法是,在那场明知会来的浩劫之前叫醒更多的人与自己站在一起。 像这样的思想教育她当然不会只做这一次,毕竟她现在可是老师。 “恶心!” 就在众人一派和乐融融的时候,被冷落良久终于缓过劲来的邓恩·弗莱曼恶狠狠地吐出了两个字。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他,邓恩扯下脸上的面罩狠狠摔到地上,气急败坏地骂道:“什么崇高的理想,遥远的未来?你说得好听可是自己又怎么样呢?你妈妈是少将,爸爸是贵族,你有一个当军长的叔叔,许校长是你母亲的师父。你年纪轻轻成为了突击营的营长,犯了错只是被贬到蓝海军校当老师,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你是天才吗?我呸,还不是靠着父母余荫,裙带关系!” “你们这帮傻瓜别被她骗了!” 元培枝没有反驳邓恩:“不愧是弗莱曼家族的少爷,说话真是振聋发聩。” “哼,怎么,你心虚了吗?” 元培枝却道:“我心虚什么?你输了比赛,该给我和幸竹以及这些被你牵扯进来的同学道歉了。” “我呸,你们也配!” 邓恩输得难看,此时已经完全恼羞成怒,破罐子破摔。 “我们为什么不配?”他将自己完全推到了众人的对立面,元培枝神色淡然地看着他,“邓恩,你的家族有着非常荣耀辉煌的历史,但那不是你的功绩。你说得没错,我受到了很多的关照与帮助,但你真的认为一个废物可以成为突击营营长吗?你是有多看不起我们宇宙军?” “我在战场杀过不计其数的虫族,为了保护基地,保护人类流过血受过伤,因为这是我的职责。如今我成为了军校的老师,你的老师,纠正你们的错误,教导你们成才是我现在的责任。” “你嚣张跋扈、欺凌弱小、不尊师长,裹挟同学打赌,输了却不愿遵守承诺,在此大放厥词。是我们不配你的一声道歉吗?不,是你不配成为蓝海军校的学生。今天的事我会一五一十地上报给学校,你做好被开除的准备吧。” “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刚才的话我有说错吗?” 完全不同于一班班主任和稀泥的态度,元培枝的强硬不止惊呆了邓恩,也惊呆了其他同学。 他们中不少人苦邓恩已久,只是畏惧于弗莱曼家族的影响不敢反抗。班主任赵老师表面看起来不偏不倚,但目的不过都是让自己在道理上过得去。 有些胆子大的同学这时已经忍不住赞同起了元培枝的话:“元老师说的没错!” “你、你们——”邓恩弗莱曼面容扭曲,咬牙启齿地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曾祖是宇宙军的元帅,我爷爷当过蓝海军校的校长,我叔叔是第三军团的军长——” “那又怎样?这和你有关系吗?你没有以身作则地去维系家族的荣誉,只知道拿长辈的荣光耀武扬威,我相信他们不会纵容你的。” 面对这种冲动没脑子的小屁孩,元培枝有的是让他落下把柄的手段。邓恩如今是说的越多,错的越多。 “放屁!我告诉你,学校不敢开除我!你们这帮人都给我记住!今天受到的屈辱,我会原封不动地还给你们!” 他说着便怒气冲冲地起身朝外走去,吴关有些犹豫地看向元培枝,元培枝却只是气定神闲地道:“不要担心,有任何事老师会一力承担的。” “元老师……” “我说了,你们是人类的未来,老师的职责不止是教导你们,也是保护你们。”元培枝目光温和地看着他们,“如果我真的有他所说的那份能量,那么一定是为此存在的。”:,,. 第50章 开除 这一场纷争很快就在学校传开了,元培枝说到做到,当天便向校长提出了让邓恩·弗莱曼退学的建议。 在场的人包括许雯、一班班主任以及低年级教导主任,一班班主任赵老师当即表现出了不满。 倒不是说他真的有多偏向弗莱曼,只是邓恩是他的学生,元培枝的所作所为无疑有些越界。而且如果真的要开除邓恩,弗莱曼家族肯定会向他施压,他可不想背这个锅! 教导主任和许校长也有些为难,如果是其他处罚,他们不会说什么,可是直接开除,这面子上实在是抹不过去。 毕竟邓恩·弗莱曼的爷爷曾是许校长之前的校长,祖先中更有蓝海军校的第一任校长。 “培枝啊,我看这事还可以商量。不如这样,我去拜访一下邓恩的父亲,让邓恩给你道个歉。” 元培枝知道许校长几人的为难,这次却颇为坚定地道:“不,我希望能够开除邓恩·弗莱曼,并且将他的行为进行全校通报。” “这简直是胡闹!”赵老师终于忍无可忍,大声驳斥道,“你这是打算拖着我们、拖着整个学校与弗莱曼家为敌吗?不要把你们军队里那套勾心斗角带到我们学校里来!” 元培枝的目光陡然锐利,还有些稚嫩的脸上竟一下显出了令人倍感压力的威严。 “赵老师,到底是谁把军队里勾心斗角、玩弄权术的那套带进学校了?”她死死地盯着赵老师的脸,一字一句地道,“我现在说的是邓恩·弗莱曼不止一次违反校规,按照规定应当予以开除,到底是谁扯上了弗莱曼家族?” “你——” “我难道有说错吗?畏惧强权,自以为不偏不倚却枉顾公平的究竟是谁?赵老师,我很佩服你的处世哲学,但我没办法做到和你一样。” 赵老师被她的义正辞严气得心胸起伏:“你、你……元培枝,你年少成名,背景深厚,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可以不畏强权吗?我当老师那么多年,兢兢业业,你也当过我的学生,那你有尊师重道,为我们着想过吗?” 元培枝抿了抿唇,喉头微微滑动,目光坚定地开口道:“我很抱歉把赵老师卷进这件事里,你如果不愿承担这份责任那就由我来,我可以成为一班的班主任。” 赵老师双眼一瞪,看起来像是要厥过去般:“你——” 许校长一看,连忙打起了圆场:“培枝啊,你可不要冲动,大家都是自己人,咱们有事好好商量嘛。” “校长,我就是在和你们商量,并且这是我认真提出的建议,我来当一班的班主任,我来担那份责任和风险。不止是这一次,还有今后的每一次。” “今后的每一次?” 低年级教导主任被她的说法惊呆了,这样刺激的事今后还要发生很多次吗? “是的,每一次,因为我相信军校很快就要迎来变革了。这就是元帅调我来这里的目的,如果说军队已然是一滩被淤泥堵塞了的死水,那么就只有从军校这个源头开始改革才能将那片沼泽冲刷干净。” 许校长突然眼前一亮:“这是元帅的意思?为什么他……你们不先和我打声招呼呢?” “因为我想先了解一下学校的情况,也是在等待一个契机,”元培枝说得诚恳深刻,“校长,不论是你还是元帅不是早就希望能改变现状了吗?我会成为那柄利剑。” 弗莱曼家族出过宇宙军元帅,出过蓝海军校的校长,无论是陆严还是许校长都是他们的继承者,没有人比他俩更迫切地想要消除弗莱曼家族的影响。 但他们家族对整个宇宙军有着非常深远的影响,深远到像陆严这么强势的元帅经过了数十年都没能消抹掉。 许校长面露沉思,好一会儿才缓缓道:“邓恩·弗莱曼多次违反校规,不仅不思悔改,反而嚣张跋扈,藐视师长,现决定予以开除学籍,并于放假回来后的早会进行全校通报。” “校长,你真的——” 赵老师十分震惊,许校长做出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小赵,我明白你的难处,晚些我会发张调令,你……不是一直想去军部的研究所进修吗?就让培枝接替你成为一班的班主任吧。” 赵老师没想到能因祸得福,原本还要排上几年队的进修名额就这么落到了自己的头上,一时不知道是悲是喜。 他看了元培枝又看了许校长,最后重重叹了口气:“我明白了,我不会在这件事上妨碍元老师的。” 从校长办公室出来后,元培枝重重松了口气。 狐假虎威过后,她多少是有些心虚的。陆严没有明说调她来蓝海军校的目的,不过她暗自揣测陆严有这个意思。毕竟都是当过元帅的人,有过相同的困扰自然会有相似的想法,她相信陆严会在一定程度上为她的行为兜底。 再说了,她未来也是元帅,所以说这是元帅的意思也没错啊,反正许校长不可能去向陆严求证。 办成了进入学校后的第一件大事,元培枝不禁心情大好。明天是一旬一度的假期,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带着元幸竹回家。 在学校的生活虽然没哪里不好,但不能和元幸竹太过亲近还是让她有些不适应。 在元培枝与许校长等人商谈时,元幸竹在她的办公室等待,同在办公室的还有许曼妮。 两人的相处已经有了固定模式,元幸竹很安静,许曼妮很有大姐姐的包容,给她留下足够的清静空间。 不过今天一班的事情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许曼妮实在止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找元幸竹聊起了天。 元幸竹虽然表现得不太爱说话,但只要许曼妮问了都会回答,所以许曼妮很快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之前她就听说邓恩·弗莱曼欺负了元幸竹,为此忿忿不平好久,听到元培枝要让他退学,不禁拍手称快。 “做得好,对付这样的家伙就该这么强硬!” 许曼妮有着很强的正义感,虽然爷爷是校长,母亲是全年级的教导主任,但入学后从没仗着自己的身份耀武扬威过,所以特别看不起这种仗着家里有权有势就目中无人、飞扬跋扈的学生。 “哼哼,这个邓恩还以为元姐姐也和别人一样不敢拿他怎么样呢,这下踢到铁板了吧!”许曼妮说着说着便露出了崇拜的神色,等意识到是在元幸竹面前后又立即收敛了情绪,“不过幸竹,你也很厉害啊,竟然能赢一班的那帮同学,我对你刮目相看了。” 元培枝没有自己出手,而是让元幸竹通过文明的方法复仇,既是为了站住道理,也是为了培养元幸竹。 “我没有很厉害。” 元幸竹并不是在谦虚,而只是认为事实如此。今天她不过是配合师父做了这些,除了跑步以外几乎没做任何事。 作为亚人,她拥有比人类更强大的身体机能是理所应当的事,这又有什么好夸奖的? 厉害的明明是师父,不但让她报了仇,还开启了净化校园风气的计划! “幸竹,你真谦虚!” 许曼妮毫无芥蒂地夸奖她,元幸竹便又沉默了。说实话,她并不怎么擅长应对许曼妮。 一方面,她知道许曼妮是个好人,不仅人好而且性子单纯;另一方面,她无法抑制地妒忌许曼妮,因为许曼妮是元培枝喜欢的人,因为许曼妮曾经差点成了她的师母,因为元培枝为了许曼妮疏远她。 她是那么、那么、那么强烈地妒忌着许曼妮,却又那么明确地知道许曼妮没有做错过任何事,不论是重生前还是重生后,只有她是那个阴暗、自私又恶劣的人。 所以她不愿意面对许曼妮,更讨厌面对许曼妮时的自己。 元幸竹坐在元培枝的位置上,心里一遍遍地祈祷元培枝快点回来。然而就在这时,她突然看到元培枝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个精致的小礼盒,包装一看就是礼物才有的规格。 元幸竹心里“咯噔”了一声,因为她记得昨天许曼妮给了自己一包糖果当回礼。以许曼妮的性子,又怎么可能不给师父送呢? 她这两天被邓恩的事分散了太多注意力,竟然一下子没想到这茬。 “啊呀,你看到我送给元姐姐的礼物吗?”许曼妮察觉到了元幸竹的目光,看到自己的礼物就放在元培枝的桌上,开心又带着几分埋怨,“元姐姐也真是的,人家送的礼物不好好珍惜,这么随处乱放。” 果然是许曼妮送的! 元幸竹的目光黯了黯,透白的眼睑微微下垂,浓密的睫毛遮蔽住了瞳眸中的情绪。 “对了幸竹,我送你的糖果你吃过了吗?是不是很好吃?你上次送我的巧克力我吃了一盒,呜哇,味道实在是太棒了!” 许曼妮一点儿也没察觉到元幸竹的异常,还在兴致勃勃地搭着话,就在元幸竹的情绪逐渐烦闷之时,元培枝终于回到了办公室。 “幸竹!” 元培枝此时心情还有一些激动,不仅脚步比平日多了一分轻快,叫元幸竹的语调也带了些微上扬。 “培培!” 元幸竹第一时间跳下椅子朝她跑去,元培枝下意识想要张开手臂,却在看到许曼妮的那一瞬间突然想起了对方的建议。 经过今天的事,元培枝已经深刻明白不能再用对待幼儿的方式对待元幸竹,所以在元幸竹跑到她身前时,她将手臂放了下去,只慈爱地摸了摸元幸竹的脑袋。:,,. 第51章 承诺 “曼妮,你也在啊。” 许曼妮一直都在,并且单论显眼程度来说绝不低于元幸竹。但元培枝进来时因为心思都在元幸竹的身上,竟然没能一眼就看到她。 “元姐姐,你那么开心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元培枝笑着点了点头,却没有明说是什么好事。 “那我就先恭喜元姐姐了。”当然,许曼妮已经听到外面沸沸扬扬的传闻,并不追问,“我妈妈还在我爷爷那儿吗?” “嗯,你可能还要再等一会儿。” 许雯刚才虽然全程没有参与话题,但元培枝知道自己离开后父女俩肯定要私下商量一番。 元幸竹没有得到预想中的拥抱,又见元培枝的注意力全去了许曼妮身上,瞳眸渐渐黯淡。听着两人旁若无人的对话,她的心更是慢慢沉到了谷底。 重生前,她用最卑劣的方式破坏了师父和许曼妮的姻缘,却最终没能阻止自己与师父的疏远,这一次,师父一定会极力避免再出现这种情况。 元幸竹看得出来,元培枝对许曼妮态度的改变。 重生前的元培枝不止是对她并不亲近,对即将成为自己未婚妻的许曼妮也并不亲热。她们总是彬彬有礼,看起来客气疏远,所以元幸竹一度以为元培枝同意与许曼妮订婚只是为了拒绝皇室的联姻,以为她对许曼妮也没有感情。 她想为自己争取一次,想让师父看到自己,想告诉师父如果只是需要一个结婚的对象,那么她也可以。 可她发现自己完全错了,元培枝对整件事的懊悔,在事件发生后对她的冷漠与疏离让她彻底明白,这件婚事是元培枝所期望的。 师父喜欢许曼妮,而她给师父的人生抹上了污点,让师父无颜面对爱人。 即便如此,在知道师父解除了与许曼妮的约定后她依然是那么开心。 如果历史再次重演,她一定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吧? “元姐姐,你们现在要回家了吗?” “嗯……你如果怕一个人无聊,我可以和幸竹陪你等阿姨回来。” 许曼妮脸上的喜悦一闪而过,但看到一旁的元幸竹,最终还是放弃了私心:“算啦,耽误你们回家多不好。而且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还需要人陪着等妈妈。” 元培枝失笑:“是是是,你不需要人陪了。” “不过元姐姐你可别忘了把我送你的礼物带回去,”许曼妮鼓着脸,故作不满地道,“人家都送你两天了,你竟然都没拆开,好过分。” 元培枝经她这一提醒才想起这回事,那个精致的小礼盒就被这么放在桌边不知道冷落了多久。 “对不起对不起,这两天比较忙。” 元培枝深感抱歉,许曼妮显出一副大度的模样:“好啦,我知道你忙,不会怪你的。但这一回要记得拆哦!” “好。” 她收拾好东西,顺手拿了礼物,带着元幸竹与许曼妮告别。两人走到停机场,先到一步的安德鲁正被一群人围观。 “哦,我的主人,您终于来了。” 这种复古型的机器人如今已经很少见,不止是学生,不少家长都觉得新奇多看了几眼。 安德鲁拖着有些笨重的身躯推开人群,底下的轮子却是滚得飞快。到了外界,元培枝会解除它的限速。 元培枝一手拉着元幸竹,伸手敲了敲它的圆脑袋:“行了,我们回家。” 有安德鲁在,元培枝陪着元幸竹坐到了后座,将监督自动驾驶的职责交给了它。而等坐上了飞行机后元培枝才发现,元幸竹看起来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是不是今天的奔跑耐力测试累到了?” 她看起来是如此闷闷不乐,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元幸竹垂着小脑袋摇了摇,沾不到地的双脚微微晃动着,显出几分聊赖。 “培培,你为什么不抱我了?” 总的来说,元培枝对元幸竹的亲密行为在来学校后都有所收敛,像抱着她这种情况只偶尔发生过几次。但通常来说,只要元幸竹张开手臂要个拥抱,元培枝都会满足她。 除了这一次。 元幸竹感觉到了,元培枝在那一刻的犹豫是因为看到了许曼妮。 她原本以为至少在小时候能够享受元培枝的亲近,却没想到这个时期竟然会如此短暂。 “你是因为这个难过吗?” 元培枝有些惊讶,仔细一想却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元幸竹的下一句话却让元培枝彻底惊诧迷惑了,“我怎么会讨厌你?我不抱你是因为你已经是个大孩子了,我要是在学校还动不动抱你,同学会笑话你的。” 元幸竹微微仰起脸,圆圆的杏眼中含着一包泪,看起来要多委屈有多委屈:“可是刚才办公室又没有同学,只有曼妮姐姐,曼妮姐姐也会笑话我吗?” 元培枝哭笑不得,擦着她眼角渗出的泪水道:“曼妮当然不会笑话你,但我觉得她说得很对。幸竹,你已经十二岁了,是蓝海军校一年级的学生,这个年纪的小朋友不会喜欢被人抱来抱去的。” 可我出生才半年啊! 元幸竹听到这是许曼妮的建议,心里更是揪成了一团乱麻。 她当然不认为许曼妮是为了排除潜在情敌故意给她使绊子,这多半是她真心实意的好心建议。 可就是因为如此才让元幸竹更难受,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许曼妮总是能在无意间精准地增加她和师父的距离! 元幸竹虽然不想让元培枝把自己当孩子看待,可比起无法亲密,她宁愿一直当个宝宝。 “呜呜,谁说不喜欢的……”元幸竹没有假装,她真的很想哭,“别的小朋友是别的小朋友,幸竹不和他们一样,幸竹喜欢!” 或许是因为幼年体更加敏感,她虽然拥有着成人的记忆与思考方式,但在感情方面的表现特别容易受情绪的支配,尤其是在元培枝面前。 元幸竹感受到强烈的挫败感,并且由这种挫败感引发了更深的不安与惶恐。 她紧紧抓着元培枝的手,企图寻求一些安慰。 元培枝感受到了元幸竹的不安,回握住她的手,看着她慌张委屈的脸,心底十分自责。 如何与幸竹相处是两人之间的事,她怎么能不和幸竹商量私自做决定呢? “好好,你先不要着急。” “呜,可是、可是……” 元幸竹怎么可能不着急?她希望元培枝立即收回这个决定,马上消除这种想法。 “我明白,我明白的幸竹,”元培枝轻轻拍着元幸竹的背脊,以最轻柔的声音安抚,“你不要担心,培培没有讨厌你,更没有要疏远你。” “那你抱抱我。” 元培枝毫不犹豫地环住元幸竹小小的身躯:“这样你能安心了吗?幸竹,我只是怕你被人笑话,怕别人觉得你和他们不一样。” 元幸竹伏在元培枝怀中,感受着她柔软的身躯与温暖的体温,渐渐有了几分安全感。 “那我和他们就是不一样……” 她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不在乎和别人不一样,不管是曾经还是现在,她要的都不过是师父的关注而已。 “可是幸竹,”元培枝感受到元幸竹热烈的感情与依赖,心口不禁淌过一阵暖流,“和别人不一样意味着你会受到很多伤害,我不想你受伤。” 元培枝虽然是经过许曼妮的提醒才意识到,不知不觉中自己做出了出格的行为,但现在她已经想得很明白了。元幸竹作为亚人本就不该太过显眼,更何况她将来注定要分化成omega,两人如今的亲密或许会给将来埋下隐患。 “呜……” 元幸竹扭动着身体,显然是对这种说法感到不满。 元培枝因她的撒娇和耍赖失笑:“不过,我们可以不让别人看到。你看,不在外面培培不是一样会抱你吗?” 幸竹到底才出生半年,在情感上更接近年幼的孩童,对她这个唯一的亲人亲近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更何况,她也不想让幸竹那么快长大。 “真的吗?” 元幸竹突然抬头,惊喜地看向元培枝。 “怎么会是假的?我现在不是正抱着你吗?” 是了,师父正抱着她,这既不是梦境也不是谎言,她们之间还没发生过那件足以毁灭两人感情的事,所以师父不会骗她。 “那我们拉钩。” 元培枝伸出手:“好,我们拉钩。” 大手拉小手,元培枝许下在家一切照旧的承诺,元幸竹这才松了半口气。 至于剩下的半口气,当然还在许曼妮送的那件礼物上。 “培培,曼妮姐姐送的礼物……你不拆吗?” “怎么,你想看看吗?”元培枝只以为元幸竹是对礼物感兴趣,随手从口袋里掏了出来,“曼妮说也送了你礼物,她送你什么了?” “是牛奶糖。” 私心上来说,元幸竹不想收许曼妮的礼物,可以许家和元培枝的关系以及之前送的巧克力,这不收又有点说不过去。 对元培枝来说也是如此。 “你吃过了吗?” 元培枝手里的礼品盒小小的,看起来不像是什么食物。 “嗯……” 收都收了,元幸竹不想浪费,更何况牛奶糖价格不便宜,味道也不错——亚人很难拒绝甜食。 元培枝一边拆手里的礼物一边调侃道:“你就偷偷吃了啊?也不给培培留点。” “呜……” 元幸竹有点脸红,虽然她不想给元培枝吃糖不是因为嘴馋和小气,但结果确实是一个人独吞了许曼妮的礼物——许曼妮没告诉她会单独给元培枝送。:,,. 第52章 成长 两人说话间元培枝也拆完了礼物——果然不是食物,而是一条很雅致的金质手链。 元培枝仔细检查了一下,确定它只是一条普通的手链,甚至没有任何坠饰这才安心了些。 当时许雯也在,她实在不好拒绝,对于这份礼物,她多少是有点忐忑的。 许曼妮曾经对她表现出明确情意时,两人都已经二十四五岁,元培枝希望如今的许曼妮还没有觉醒这份感情。 如果有苗头,她必须要在第一时间拒绝。 在元培枝仔细检查手链时,元幸竹也看清了这份礼物。虽然手链样式简单,比起戒指和项链等饰品也并不出格,但作为一件可以长久保存的礼物,还是传达出了许曼妮的小心思。 “培培,你不戴吗?”元幸竹看到元培枝将手链重新放回了礼品盒中,努力按捺着心中的躁动问道,“你不喜欢吗?” “怎么会,我很喜欢,它很好看。”元培枝当然不会贬低许曼妮送的礼物,“不过老师不能戴饰品,我也不喜欢戴这些,就先放着吧。” 元幸竹抿了抿嘴,试探性地道:“它是很好看,我也喜欢……” 元培枝有些惊讶:“你喜欢吗?” 在她的印象里,元幸竹和她一样不太喜欢累赘的饰品。 当然,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幸竹没准对此感兴趣了呢? “嗯,我喜欢。” 元培枝见她目不转睛,一脸渴望地看着手链盒,立即道:“那我给你也买一条,你就喜欢这个样式吗?还是想自己挑呢?” 元幸竹嘟着嘴,慢吞吞道:“不能就把这条送给我吗?” 元培枝摇了摇头:“那不行,这是曼妮送的礼物,不好随手送人的,我可以给你买一样的。” 虽然已经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元幸竹还是禁不住一阵气馁。 “那算了,还是不要浪费培培的钱……反正我也不能戴。” 老师不能戴饰品,作为学生的元幸竹当然也不能戴。 “那可以在家里戴嘛,不用为我省钱,这点钱我还是付得起的。” 元培枝虽然不再是突击营的营长,但保留了职务待遇,不仅还能住原来的公寓,工资也照常发,一个月20能量币。加上教官每月10能量币和老师的5能量币月薪,元培枝目前的固定收入是每月30能量币。 最普通的宇宙军士兵月薪是1个能量币,已经算是高收入人群,元培枝的富足可见一斑。 工资、别墅的租金加上存款的理财,她一年能达到500能量币的收入。对于普通人,这笔财产可以保证吃穿不愁,甚至挥霍无度。 “不用啦,我感觉没那么喜欢了。” 元幸竹明确拒绝后元培枝也就不再说什么,虽然省这笔钱没什么意义,但现在对她来说也确实是开源节流的时候。 别看一年500能量币很多,但对失去了任务奖励的元培枝来说犹如杯水车薪。那才是她原本收入的大头,每年至少能多1000能量币。 按目前的情况,元培枝要不吃不喝四五年才能攒到炽天使的保证金。更别说等元幸竹再长大一点儿,要为她存蔚蓝基路伯的钱,所以元培枝还是有些金钱焦虑的。 只不过这钱靠省是省不下来的,比起节流她思考得更多的还是开源。 “那等你看到喜欢的东西再告诉我。” 两人一机不多久就回到了一直住的小公寓,虽然一旬没回家,但清洁机器人会定时打扫,家中没有一点儿积灰。 两人一块儿吃完饭,又到了洗漱的时间。不过这一回元培枝没有再帮忙的意思,只是帮元幸竹收拾了衣物。 元幸竹呆呆地看着手里的睡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怎么了幸竹?”元培枝见她像是呆住了,奇怪道,“你还不想洗澡吗?” 元幸竹咬了咬唇瓣,有些迟疑与弱气地问道:“你不帮我洗吗?” 元培枝笑着弯腰,轻轻夹了下她的鼻尖:“明明自己会洗了,不准偷懒。” 全然是对待孩子的方式,可就算她仍然是孩子,师父也在与她渐行渐远。 “好吧……” 元幸竹在这件事上只能妥协,因为既找不到合理的理由,也多少还有些羞耻之心。并且至少在身体上,她不想给元培枝留下太深刻的孩童印象。 “乖,快去吧。” 元培枝将元幸竹送进了浴室,自己则去了她的卧室用秘密线路联系了瑞贝卡。 距离军校放假差不多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元培枝最近都在筹划如何“度过”这个假期。 想必一场别开生面的宇宙旅行是个不错的选择。 元培枝结束通话时,元幸竹也洗完了澡。她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非常自觉地上了元培枝的床。 已经自觉放了很多手的元培枝没有对此说什么,嘱咐了一声后自己去洗了澡,元幸竹至此终于松下了最后半口气。 在一起睡觉这件事上,她是绝不会在让步的! * “幸竹,生日快乐。” 元幸竹十八岁的生日礼物是一台机甲,需要2000能量币作为保证金的智天使,昂贵且没有一丝浪漫可言。 当元培枝将机甲的认证卡交到她手里时,元幸竹没能抑制住心中的激动与热烈,紧紧地拥抱了她。 作为一个孤儿,她幸运地被前途无量的年轻军官收养,过上了普通人不敢想象的富足生活,接受了最良好的教育,并且用不着奋斗,一毕业就拥有了一台属于自己的机甲。 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她的好运,不知道有多少人希望取代她,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认定她与自己的师父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元幸竹多希望他们的猜测能够成真啊,多希望师父能对她再温柔、再亲近一些。 不止是没有名分的养女,不止是名义上的徒弟,她想要成为的是与师父更亲密、更牢不可破的关系。 她不知道这个想法是从什么时候产生的,或许是两年前分化为omega的那一晚,或许是成为师徒的那一天,又或许是更早更早,从师父救下她的那刻起,从她有记忆的那刻起,她就注定会爱上师父。 即便这份感情注定无法得到回应。 她能够感觉到师父身体的僵硬,能够感觉到师父迟疑了片刻,能够感觉到她最后轻轻拍了自己的背脊。 关心的、慈爱的、带着隐晦却厚重感情的碰触,无关情爱。 当一个Alpha被omega如此拥抱,却没有任何表示时,她这份感情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元幸竹听到了元培枝的声音,带着些许叹息与感慨。 她说:“幸竹,你长大了。” 她说:“幸竹,我们不合适再住一起。” 她说:“师父为你另外安排了一处住所,你明天就准备搬过去吧。” 她的生日礼物不仅是一台属于自己的机甲,还有一所公寓,还有满腔的失落、痛苦与寂寥。 如果这就是成长的代价,那她宁愿永远不要长大。她宁愿永远都当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不知道什么是爱情,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知道什么是求而不得。 眼泪逐渐模糊了视线,也逐渐模糊了元幸竹的思绪。她突然有些记不起来自己当时究竟是什么反应,乖乖地接受师父的安排还是无声却倔强地表达抗议? 又或者,她已经不管不顾地亲吻了师父殷红单薄的嘴唇? 元幸竹陡然意识到自己又是在做梦,然后哭成从梦中醒来。 过往的回忆是如此清晰又是如此模糊,似真似假仿佛映照进了如今的现实之中,一切又在重演。 “幸竹,又做噩梦了吗?”元培枝的声音有些含糊,纤细却有力的双臂牢牢圈着元幸竹的身体,“不哭不哭,告诉培培,你做了什么噩梦?” 元幸竹闭着眼,泪水依然不断地从眼角溢出,沾湿了元培枝的衣襟。 “不要离开我,师……” 她有那么片刻的恍惚,曾经的称呼差点脱口而出。这是她心中最深的恐惧,从这个生日开始,她就不断地重复着与元培枝的离别。 从分住两地到立场对立,再到阴阳两隔,她与元培枝的回忆总是甜蜜太少,苦涩太多。 “我当然不会离开你,幸竹,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元培枝不知道元幸竹为什么总是做这样的噩梦,既担心是因为元幸竹提早出生留下的后遗症,又有些忧虑这与自己的重生有关。 言语的安慰和肢体的抚慰看起来是那么无力,元培枝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元幸竹作为第一个亚人,人类现有的医学水平根本没办法对她做出诊断。 元幸竹娇小的身躯钻在元培枝怀里缩成一团,受惊般不可抑制地轻轻颤抖着,原本就比人类低的体温也更凉了几分。 就在这时,元培枝低下头轻柔地亲吻元幸竹的头顶,亲吻她丝绸般柔顺的白金色长发,亲吻她洁白饱满的额头。 元培枝想起之前元幸竹受伤时的要求,也想起了小时候自己难过时母亲会给予的关爱。 对人类这种生物而言,任何意义上的亲吻——包括爱情、友情以及亲情——都会给人带来舒缓与安慰。 在这一刻,元培枝有种和元幸竹心灵相通的感觉。她觉得自己能够理解元幸竹的惶恐与不安,因为她如今也是那么害怕失去幸竹。 温情的碰触终于让元幸竹的身体慢慢停止了颤抖,元培枝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像守护至宝般拥抱着她,像用尽了所有的柔情般低语:“相信我,幸竹。”:,,. 第53章 冲突 放假归来,早会上的一则通报在蓝海军校里掀起了轩然大波。一年级一班的邓恩·弗莱曼因违反校规军纪遭到开除,并进行全校通报。 虽然邓恩只是一个一年级的学生,但弗莱曼这个姓在蓝海基地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们是蓝海基地的创立者之一,为宇宙军的发展做出过重要的贡献。 并且,蓝海军校的第一任校长也出自弗莱曼家族,不止是学生,就连老师中也有很多不敢相信学校真的开除了邓恩·弗莱曼。 可这就是事实,并且一班的班主任也由原先的赵老师换成了新到任不久的元培枝。 政治嗅觉敏锐些的人已经从中闻到了一丝异样,作为军队一部分的蓝海军校的风向有时候能很好的体现军队现下的势力格局。 这件事后续引发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包括弗莱曼家族的施压与威胁,亲弗莱曼派老师的不满与抗议,最后军方甚至派了特别调查组来学校调查,最后以限时开除邓恩·弗莱曼给事件划上了句号。 这是双方各退一步的结果,所谓限时开除既是指这个开除学生的效力并非永久,如果邓恩改邪归正,后续表现尚可就仍可以通过正轨途径重新考入蓝海军校,这个考察期目前设定为两年。 元培枝不知道弗莱曼家族用什么做了交换,但想必很让陆元帅满意。因为在事情尘埃落定的那一天,王猛特地给她打了电话,激动之情简直溢于言表。 弗莱曼家族愿意付出如此大的代价来保证邓恩还能成为蓝海军校的学生,主要是为了保证其正统性。 其他大学一样有军事学院,像林寻就是皇家军事学院毕业的。不过宇宙军向来只认蓝海军校的学历,在低级军官中这种倾向尚且还不明显,但在高级军衔的升级中这将会成为重要的隐性指标。 实话实说,元培枝并不喜欢军中的很多潜规则和风气,或者更准地说,在成为一个想要突破、想要变革的统帅之后,她深刻地认识到如今军中的那些不成文甚至是成文的规定已经是宇宙军最大的枷锁。 就譬如这一项唯蓝海军校毕业生为正统,更譬如机甲半私有化的保证金制度。 可笑且可悲的是,在有足够力量改变这两点之前,她必须要顺应和利用它们来壮大自己的力量。 除开这个风波,元培枝在学校过得还算平静,不仅与学生相处融洽,教学进度也十分喜人。更让元培枝高兴的是,元幸竹交上了不少朋友,其中以班长吴关与她的关系最好。 在这样和谐的氛围中,元培枝和元幸竹迎来了期末。 元幸竹的文化课补得很快,期末得了个不错的成绩。元培枝将此归功于亚人超群的领悟力,其他老师则认为是她在帮元幸竹补课,所以都不是很惊讶。只有元幸竹知道,自己为了考个中规中矩的分数究竟费了多大的精力。 考完试,在最后进行一场毕业生欢送典礼后,师生们就可以享受为期一个月的年末假期了。 每年毕业,学校都会邀请不少军方高层将领作为嘉宾出席典礼,作为出过第一任校长的弗莱曼家族,往年也必定会出席典礼。 今年学校依然邀请了他们,不过大概是受邓恩·弗莱曼被开除的风波影响,最后温恩·弗莱曼用公务繁忙的理由派了下属山姆·盖因代替自己出席。 作为许校长的得意门生,王猛自然也参加了这场毕业典礼。 典礼结束得还算顺利,山姆·盖因虽然是替温恩·弗莱曼出席典礼的,但与王猛以及其他一些已经退休的高官将领相比,他一个中校实在排不上号,当然也就没耍什么威风。 “培枝啊,假期你有什么打算?” 典礼结束后,王猛直接找上了元培枝。他是元枫的师兄,在元枫去世前还是她的副手,对待元培枝便像对自己的孩子一般。 虽然现在他已经知道元培枝调到军校也是陆严下的一步棋,但还是因为无法时时抚照到她而担忧。 “王叔叔,”元培枝不在军中,叫王猛也更随意了些,“如果机特科那边任务不重,我打算带幸竹来趟宇宙旅行。” 进入军队后,元培枝已经很久没休过长假,宇宙旅行更是只在她十二岁之前发生过。 王猛本打算邀请元培枝来自己家住一个假期,既可以让丈夫照顾这两个孩子,也能让家里热闹点。他和丈夫没有孩子,所以对元培枝视如己出,不过一听她想带元幸竹去旅行,便也不再提这个打算。 “不错不错,你也该好好玩一玩了,不过要是有时间还是来王叔叔家吃几顿饭,你孙叔叔很想你。” “我知道,等您有空我就带幸竹上门拜访。” 军中虽然没有老师这样的长假,但时值年末佳节,短假还是有个几天的。也正因如此,机特科开课的可能性很低,各家都要走亲访友。 元培枝的打算就是带元幸竹拜会完长辈,再与朋友们聚一聚后就出发“旅行”。 “哟,这不是元少校……啊不,现在该称呼你为元老师了。” 就在此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陡然插入,打破了两人之间和乐融融的气氛。 王猛神色一变,毫不掩饰地显露出了厌恶之情,元培枝则是不动声色地看向了来人——正是山姆·盖因。 第一军团与第三军团针锋相对的本质其实就是现任元帅陆严与前任元帅家族的矛盾,往小了说是新旧势力更迭产生的冲突,往大了说是想要变革的新思想与腐朽利己主义的碰撞。 无论是重生前还是重生后,元培枝都十分敬重陆严,尤其是成为元帅之后她更是明白了陆严的抱负与艰难。很可惜的是,无论是她还是陆严都失败了,不仅是个人的失败,宇宙军的失败,也是整个人类的失败。 在与猩红撒拉弗的意识融合后,她思考了很多很多——如果那种状态可以被称之为思考的话。她经历了懊悔、痛苦、悲愤、绝望,最后却在那场绚烂的爆炸之中获得了新生。 不止是□□上、时空上,也是思想上、觉悟上。 重生后,她的种种行为看起来更加激烈与冒进,所以也造就了与从前截然不同的局面。 两边的矛盾被提前引爆,双方的冲突更早地摆到了台面上,所以无论是盖因还是弗莱曼都已经不再掩饰自己的态度,他们也不用再虚与委蛇地应对。 “盖因中校,你是我的长辈,称呼我一声老师,我实在是担待不起。” 元培枝觉得这样很好,曾经的她一心只有消灭虫族这一个目的,不想参与到双方的斗争之中,其最终结果是造成了诸多妥协。 可她现在明白了,这并非是什么派系斗争,而是一场变革。这帮旧势力——包括以弗莱曼为首拥兵自重的旧军阀以及一直期望夺回实权的皇室,如果不将他们消灭,人类只可能走向灭亡。 “哼,我看你也只会耍耍嘴皮子了。” 山姆·盖因原本还是很忌惮王猛的,不过两边基本已经算撕破脸,他现在显然也不打算再卖这位长官面子。 “盖因,这里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当然,王猛也不是那受人欺负不吭声的性子,这盖因比他低两级,他更是毫不客气。 “王将军,呵,王将军,”盖因面露不屑,语带嘲讽地道,“你现在是将军不假,但你真的认为自己有资格对我颐指气使吗?你不过是抱对了大腿,沾了元枫的光,这才一路节节高升,甚至在元枫死了之后得到了本该由她继任的第一军团军长之职。你扪心自问,凭你的实力、资历与功绩,既够格当这个军长吗?你配与弗莱曼中将平起平坐吗?” “你——” 王猛脸色铁青,额头青筋暴涨,已然怒不可遏。 “元培枝,你真以为王猛是真心对你好?哈,要说你母亲的死谁的收益最大,那无疑就是你的好叔叔王将军了。他不过是看你前途无量,抱完你母亲的大腿又来抱你的而已。” 不止是王猛,元培枝此时也是怒从心起。但她还保留着理智,知道盖因就是想激起两人的怒火。 “呵,盖因中校张嘴闭嘴地抱大腿,是不是因为自己经验太丰富了?你原是第一军团的士兵,如今却是第三军团突击营的营长,一定是因为抱对了弗莱曼家族的大腿吧?嘶……不过王叔叔都已经是少将了,你还只是区区一个中校,我到底该说你是抱对了呢还是抱错了呢?” 元培枝以前可谓惜字如金,最不喜欢逞口舌之快。一方面是因为从小的教养让她不喜与人斗嘴,另一方面是她认为在军队要以实力说话,争吵只会浪费精力。 不过现在她已经不这么想了,以前不喜欢争吵也不代表她不擅长辩论。 而改变想法之后她发现,言语有时候还真能成为一种省时省力的攻击手段,话术到位往往事半功倍。 最重要的一点是,阴阳怪气、冷嘲热讽有时候还蛮解压的,看着盖因气成猪肝色的脸,她就觉得大快人心。 “哼,元培枝,你果然够会耍嘴皮子,”盖因面色阴沉,“和你那早死的母亲一样,说的比做的更利索。但你看看她的下场就该知道,什么叫作祸从口出。” 元枫的死是元培枝的痛点之一,尤其是在明知盖因就是整件事主使的情况下,复仇的怒火更加难以忍耐。 但在她做出应对之前,有一个人更早做出了反应。:,,. 第54章 期末 元培枝只觉得眼前一花,身边的王猛快如闪电般挥出一拳,直冲山姆·盖因的面门,气势犹如一头猛虎。 元培枝尚且觉得这一拳迅猛得快看不见,更别提山姆·盖因了,直接被这一拳击倒在地。 “王叔叔!” 就连元培枝也没预料到王猛会有这样的举动,有些错愕地看着他,王猛却只是吹了吹拳头,一脸鄙夷地看着地上的盖因。 “他说我不够格,我给他瞧瞧我到底够不够格。” 盖因似乎被这一拳打懵了,表情扭曲地皱着脸,连痛呼都没能叫出口。 “可是……” 军中派别林立,各军团间经常产生摩擦,所以处罚有一项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口舌之争随意,谁先动手谁担责任。 当初元培枝敢出手揍盖因就是因为他先动了手,她先前虽然言语有些不敬,但也算以事论事,还构不成以下犯上。 而如今的状况恰好相反,盖因不过是言语冒犯,王猛却是二话不说地动了手。 此处就有学校的监控在,这样做肯定是要受处罚的。 “没什么可是的,我是第一军团的军长,哪里能被他一个小小的营长羞辱了?” 王猛性子刚直,在当上军长前可是出了名的脾气火爆。只不过元枫去世后,他也收敛了性子,这几年十分稳重小心。 别说元培枝没看他动手揍过人,就连盖因都已经忘了他动手打人的样子。 “王猛,你、你竟然敢打我!”山姆·盖因此时似乎终于缓过了劲来,捂着鲜血长流的鼻子口齿含糊地喊道,“我要向军部——” “我打你怎么了?我堂堂将军打你个口出狂言的中校难道还要挑日子吗?”王猛甩了甩手,冷笑道,“而且你不就是来找打的吗?弗莱曼家的一条狗罢了,我不打你怕你回去不好交差。” 蓝海基地几乎都在玛利亚的监控之下,尤其是两年前进行过升级后,其掌控力又更上了一个台阶。陆元帅作为玛利亚的最高权限掌控者,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可以算是对蓝海基地了如指掌。 虽然这还无法抓住某些人的罪状,也无法让那些掩藏于黑暗中完全暴露于光明之下,但确实地减少了基地内暗杀对手,构陷同僚的事情。 陆严允许下面的人蠢蠢欲动,甚至搞事,唯一的要求就是一切都要经过正规渠道,正常流程来处理。因为这一点,基地内“碰瓷”现象日益增多,往往会借着一个很小的由头将事情无限扩散。 盖因当初搜查元培枝的别墅是这个目的,后来安排爱德华也是这个目的,只不过都被元培枝一一化解。至于元培枝这边,最近也借着邓恩·弗莱曼的事大做了一笔文章。 只不过这一次,山姆·盖因似乎成功了。 “王呜、王猛……我不会放过你的……你也就、就现在得意一会儿吧……” 盖因的鼻血流得很凶,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来,用含糊的口齿威胁道。 元培枝看他样子,又想起王猛出招的迅猛,推断他的鼻梁十有**是断了。 此时几人的动静已经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有教职工向着这边跑来。 “我已经得意很久了,打了你就算受点处分也不亏。怎么,你先前敢对培枝动手,如今却不敢还手吗?” 盖因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见到有人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他立即冲他们叫嚷道:“还不快带我去医务室!王猛,咱们军事法庭见!” “随时恭候。” 王猛自然不会被他吓住,反倒是元培枝露出了担忧的神情。看着盖因骂骂咧咧地离开,她犹豫片刻后问道:“王叔叔,你是不是怕我忍不住揍他,所以才自己动了手?” 王猛愣了愣,而后哈哈大笑:“你打过他一次了,这一回怎么着也得让我过过瘾啊。” 事情果然如元培枝所想,王猛动手是怕她冲动。王猛打人固然会受到处罚,但他毕竟是长官,又是盖因挑衅在先,就算对方想借题发挥事件最后影响也不会太大。 而如果是元培枝动手,这问题可就严重多了。不仅二次殴打长官,而且还是在所谓的“反省期”,盖因这帮人十有**是想让她永远回不了军队。 元培枝就是因此忍下了怒火,不过此时也没必要说了。 “谢谢您。” “嗨,和你王叔叔说什么谢字?”王猛挥了挥手,“而且我是真的忍不了他那副嘴脸,都忍几年了,今天终于出了气。” 元培枝想到盖因的狼狈样,不禁笑出了声:“是挺痛快的。” 作为殴打盖因的同好,她深以为然。 王猛看着她的笑脸,目光有一丝欣慰,感叹道:“不过他有些话倒说得没错,这军长的位置原本是你母亲的,要不是……” “王叔叔,这有什么原本不原本的?在我心里,您就是第一军团的军长。” 盖因那番话挑拨离间不是主要目的,但王猛不想在自己与元培枝之间留下间隙。他会打盖因固然是怕元培枝冲动,但更重要的原因是无法容忍他人诋毁自己与元枫的感情,以及对元枫的不敬。 “哈哈,我明白你的心。” 两人并没有因为刚才的事产生隔阂,不过这场骚乱已经彻底传开,许校长等人急急忙忙过来了解情况。 事态发展得十分迅速,王猛很快就接到了军部的调查命令匆匆离开。 元培枝多少是有些担心的,不过王猛毕竟是将军,是一军团之长,她的担心基本也就等同于瞎操心。 而且她这个假期马上就要去完成一件谋划已久的大事,运气好的话能够化解这次危机——看来她又多一个不能失败的理由。 “元幸竹,再见!” “再见幸竹,我们下个学期见。” “幸竹,假期要和我联系啊!” 元培枝去班级接元幸竹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同学们与她依依惜别的景象。 一个多月的相处已经让他们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元培枝高兴的同时也略微有些落寞。这当然不是因为元幸竹交了很多朋友感觉受到了冷落,而是因为如今的元幸竹与她印象中的已经全然不同。 元培枝不是没幻想过,自己能够重生的话,那幸竹是不是也一样。 当然,因为两人之间发生过的那些尴尬事,她对此也十分矛盾。不过现实已经帮她做出了选择,她只能好好疼爱如今的幸竹,把曾经的亏欠弥补在现在的幸竹身上。 她很高兴一切能够重来,只是偶尔也会寂寞和怀念。 “幸竹。” 元培枝站在不远处喊了一声,元幸竹听到她的声音目光骤然明亮,与小伙伴们挥了挥手后就开心地向她跑来。 学生们看到元培枝也纷纷礼貌地打起了招呼,喊“元老师”的声音此起彼伏。 元培枝很自然地拉住了元幸竹伸来的小手,又对着学生们点了点头:“回家的时候注意安全,假期不要太贪玩,记得做作业。” “知道啦!” 学生们答得很乖巧,一班毕竟是精英班,元培枝也就不花费太多口舌嘱咐了。 元幸竹拉着她的手晃了晃,有些疑惑和委屈道:“培培,你为什么这么久才来。” 开完毕业典礼后学生都先回了教室,她因为被王猛留住又和盖因发生了冲突,所以姗姗来迟。 “发生了一些事……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元幸竹摇了摇头,甜甜道:“没关系。” 一班的学生如今对元培枝也已经很亲近,在对付邓恩这个公敌后,他们之间建立起了不错的师生之情。不过当元幸竹和她单独相处时,大多数学生会很有眼力劲地回避。 他们年纪虽轻,但通晓人情世故,不想去打扰“姐妹俩”那旁若无人的交流氛围。 不过今天是放假前的最后一天,有人也有些别的想法。 吴关迟疑片刻后朝着两人走来,元培枝见她一脸有话说的样子,主动开口问道:“怎么了吴关,你有什么问题吗?” 对于自己的这个班长,元培枝是很满意的。吴关是个很有领袖气质的女孩,而且因为孤儿的出身想法比较成熟,人也十分上进。难能可贵的是,这种环境中她仍保持了正直的自我。 “元老师,你假期会很忙吗?如果我遇到什么问题可以联系你吗?” “我想不会很忙,不过这个假期我应该会带幸竹去进行一场旅行,可能没办法及时收到你的联络。” 吴关咬了咬唇,似乎有些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开口。 元培枝猜想她大概是以为自己被拒绝了,又连忙补充道:“你可以给我发邮件,如果我方便会主动联系你,如果无法进行即时通讯,我也会回邮件给你。” 吴关听到这话脸上终于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谢谢元老师。” “不客气,这是应该的,我是你的老师呀。”元培枝向吴关抬起了手腕,“记录一下我的联系方式吧。” 十四岁之前的孩子一般不会植入脑机,但个人身份芯片通常都早早地植入了手腕中,其中也储存着通讯方式。吴关开心地抬起手腕与元培枝碰了一下,在确认收到联系方式后开心地冲身后那帮同学比了一个v字手。 她这一比可不得了,好多学生立即也涌上来问她要联系方式。元培枝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最后不仅公开了自己的联系方式,还为一班建了一个群组。 因为在校期间学生无法使用网络,元培枝一直忘了这茬。:,,. 第55章 商议 王猛如预料中一样受到了处分,不仅记过一次,军事法庭还开展了对他的全面彻查。除了殴打同僚以外,盖因还提交了不少其他罪状。 譬如违抗军令、任人唯亲、以权谋私、侵吞公产、收受贿赂等等,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门王猛将要接收多方调查,第一军团军长之职由副军长暂代。 这场风波可比元培枝被“发配”到蓝海军校引起的动荡大多了,而且那些证据一看就是已经筹备良久的。某些似真似假,某些真假参半,还有某些连王猛都无法否认,足以见得弗莱曼等人这次是真的想至王猛于死地。 就算王猛没动手打盖因,这件事也必然会发生,而他们最想要的结果无疑是把元培枝也牵涉其中。 不过因为盖因等人提交的证据很多都是陈年往事,元培枝那时候年纪还小,根本牵涉不到。且她参军后行事十分谨慎,又有外挂傍身,盖因等人根本抓不住她的痛脚。 唯一能扯得上边的大概就是王猛任人唯亲中的那个“亲”了,但她现在已经调任到蓝海军校,这事也很难成立。 当然,如果当时是她动手打了盖因,那么她此刻已经被卷入这场风波。 不过暂时牵扯不上不代表永远牵扯不到,元培枝已经看出来了,盖因等人不止想至王猛于死地,还想一网打尽。 他们的目的是将王猛的所有问题最终引到元枫身上,元枫死前还背着一个莫须有的叛国罪,死人又不会说话为自己辩驳,到时候无论是王猛还是元培枝都没有翻身之日。 在出发旅行的前一天,元培枝带着元幸竹去看了暂停职务接受调查的王猛。 蓝海基地会为少将以上的军官提供一套排屋,王猛的家与元培枝母亲留下的房子在同一片区域,是蓝海基地最安全的地方之一。 王猛的丈夫孙鹏是一名男性Beta,与王猛原是战友,结婚后选择退役,目前主要管理着家中的一些产业。 王猛收入不菲,除了现金以外还有不少固定资产和股权。他不放心别人,所以全都交给丈夫来打理。 “王叔叔,孙叔叔。” 元培枝十分敬重王猛,对他有着深厚的感情,但两人都工作繁忙,也有意避嫌,私底下往来并不怎么频繁,只有在节日时元培枝才会上门拜访。 领养元幸竹后,元培枝就一直被各种大小麻烦事缠身,所以这是第一次带元幸竹来见孙鹏。 “好好,人来就行了,带什么礼物。” 孙鹏热情地接待了两人,看到元幸竹更是满脸喜爱。 如今omega的数量十分稀少,Alpha与Beta结合的事例并不罕见。不过王猛作为将军,如果铁了心要找一位omega妻子还是十分容易的,他和孙鹏的结合完全是基于深厚的感情基础。 只不过男性Beta十分难受孕,所以两人至今都没有一子半女。 “王叔叔好,孙叔叔好。” 元幸竹先前已经跟随元培枝拜访过几家长辈,只是就算加上前世的经验,她依然很不适应这种情景。 “真乖,都快进来吧,早饭吃过了吗?” “已经吃过了。” 孙鹏和王猛似乎没有受最近调查的影响,精气神看起来都很不错。军部也没采用隔离调查的措施,情况要比预想中好上一些。 王猛接受调查的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照理说这个调查进度应该是保密的。然而弗莱曼那边为了扩大影响,早就把事情泄露出去,经过媒体渲染在蓝星上都闹得人尽皆知,还被皇室拿去大做了文章。 元培枝这趟来也是有心想问问王猛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倒是王猛似乎完全不把这些放在心上。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让他们调查去好了,我怕什么?任人唯亲,有比弗莱曼家更任人唯亲的吗?我看那些罪名放在他们身上更合适,真是自己做得多了污蔑起人才能这么信手拈来。” 王猛说得豁达,元培枝却从中听出了一丝无奈。从这番话看来,王猛是没什么好办法阻止调查进行下去。可这种规模的调查至少要耗时半年以上,军方是绝对不会允许一个军长半年无法掌控军团的。 元培枝能够想象弗莱曼接下来的打算,借机推选一位新的军长或者以此与陆严达成什么交易。不管结果如何,作为陆严绝对死忠的第一军团都将受到影响。 更别说如果调查结果真的显示王猛有什么问题,他个人又将遭受怎样的处罚。 “王叔叔,元帅对这件事是怎么看的?” “元帅说我那一拳揍得好,反正就算不揍,这帮人也已经准备举报我了。” 元培枝看了一眼孙鹏,只见孙鹏满脸无奈地道:“你听他瞎说,他那天见完元帅回来心情差得很,怎么可能是被元帅夸了?” 被丈夫戳了壁角的王猛很郁闷,虎声道:“我是气弗莱曼和盖因那些人的无耻!这事儿元帅也没办法。早年有些事吧……那确实是没按规矩办,可事急从权,战场上瞬息万变,哪有什么事都能按那些条条框框的来?” 元培枝想了下,问道:“是不是我妈妈的命令?” 王猛一顿,看了眼丈夫,思考了一会儿最终决定坦白:“我们当初的上级可不是什么善茬,我俩要不留点心眼估计早就在战场交代了。你母亲脑子灵活,黑客技术也高,我们除了偶尔阳奉阴违以外,也就从某些‘蛀虫’手里薅过点羊毛。” 元培枝听得目瞪口呆,完全没想到自家老妈搞过这些东西。虽然在她印象中,元枫确实有点不着调……或者说离谱,但也以为她在工作上不至于如此。 王猛是她敬重的长辈,元枫是她已经逝去的母亲,就算知道他俩以前做了些不太正规的事,元培枝也不好说什么。 王猛似乎也觉得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道:“你妈妈说我们这是为了将被蛀虫侵吞的公产重新用在正途,当时我们正在存机甲的保证金……在主掌第一军团后我们就没做过了。” 元培枝点了点头:“我能理解。” 王猛和元枫都是孤儿,在军中每走一步都非常艰难,也只有抱团取暖,耍些小手段才能加快晋升。归根结底,这还是体制与风气的错。 “这些事元帅都清楚,要查就查嘛,反正我那位老上级还在监狱里,大不了到时候对峙。” 王猛虽然说的满不在乎,但也不过是为了让元培枝不要担心的安慰之词。这事可大可小,而弗莱曼等人明显是要将事情往大了闹,他届时很可能会有牢狱之灾。 “行啦,别那么激动,吓坏幸竹了。” 孙鹏拍了拍王猛的背,让他冷静点。 “是了是了,唉,别说这些晦气事了,船到桥头自然直。”王猛挥了挥手,似乎是想将晦气赶走,“对了培枝,你和幸竹不是要趁假期去旅行吗?什么时候出发啊?” 军中出了这样的大事,机特科也没精力搞集训了,元培枝没安排到什么任务。 “本来预定了明天的票,不过您这边……” 这一趟“旅行”元培枝势在必行,但王猛这样的情况,她要是还开开心心地出去玩那看起来也太没良心了! “嗨,你管我这边做什么?”王猛一听不乐意了,“去玩去玩,你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趁军警那边没想起你这茬赶紧带幸竹出去玩吧,否则你这个假期估计都过不安生。” 元幸竹坐在元培枝旁边,适时送上了助攻,拉着她的手可怜巴巴地问道:“培培,我们不去玩了吗?” “去去去,谁说不去的?”王猛抢在元培枝回答之前答道,“让你姐姐带你去好好玩一玩,星际游轮上好玩好吃的东西可多了。” 元培枝这才笑道:“嗯,票都买好了,我们一起去吧。” 两人在王猛家待了一天,元培枝对目前的状况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王猛的问题没严重到需要进行人身控制的地步,因为那些所罗列的罪状基本就是军队如今的风气,大小军官多多少少都沾上过一些。 只要没被发现,甚至是发现了也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大家都心照不宣。 但要说不严重,这些又是明显违反军纪的行为,真要被查个证据确凿,不仅王猛会被钉在耻辱柱上,陆元帅的影响力也会因此削弱。 陆严如果保王猛威望无疑将大大受损,如果不保又难免寒了亲信的心,最后可能搞得人人自危。 “培培,你是不是很担心王叔叔?” 几人谈话全程没有避讳元幸竹,王猛看得出来元培枝是有意培养她,并不担心元幸竹会因年纪小而泄露什么机密。 “我是有些担心王叔叔,”元培枝对着元幸竹露出安抚的笑容,“不过我更期待这一次的旅行。” 元幸竹眨巴了一下眼睛:“因为要见到瑞贝卡姐姐了吗?” 虽然元培枝没有把真正的目的告诉她,但元幸竹知道这趟旅行的目的绝不简单。 “算是吧,要再见瑞贝卡姐姐你开心吗?” “嗯!” 元幸竹记得瑞贝卡的身份,所以也不难推断出元培枝此行的目的。 红帽子海盗团的飞船被独眼霸占,除瑞贝卡以外的所有团员也都被残忍杀害,而就元幸竹所知,独眼海盗团正是导致元培枝母亲死亡的元凶之一。 元培枝在这种时机决定与瑞贝卡一起旅行,其目的究竟是谁已经不言而喻。:,,. 第56章 缪斯 “欢迎来到缪斯号豪华游轮,各位乘客接下来将要开启为期十五个蓝星日的旅行,我们全体工作人员会为您献上……” 缪斯号宇宙飞船是一艘由宇宙军退役航母改造而来的豪华游轮,其围绕着太日于第二与第三行星轨道之间的空域做周期性飞行,除了年检以外基本不会在空港停靠。 像缪斯这样的豪华游轮太日系内至少还有30艘,乘客和工作人员通过载客机或者穿梭机来往于游轮和基地之间,燃料也由货运机运输上船。 增压舱中停放着刚刚进入的四艘中小型的载客机,增压结束后乘客开始陆陆续续地从载客机上下来。 元培枝一边听着广播,一边拉着元幸竹顺人流朝游轮入口走去。 缪斯号是第三代环装航空母舰,以保留下来的向心重力模拟设计为卖点,在改造之前可以运载80000名以上的士兵以及1000台机甲。它在退役后拆除了大部分武装,卖给了一家老牌的旅行社改造成了豪华游轮。 缪斯号的动力推进器位于圆环中心位置,舰桥以及重力控制中心也在那里。外圈为飞船主体,根据用途不同划分为了十几个不同的区域,不仅能享受到蓝星上一年四季的变化,还能欣赏到各式各样的珍稀动物,品尝各种美味。 光是船票,一个人就要5能量币,不同等级的房间价格从10-100能量币不等,进出不同区域还要看情况购买门票,并且只提供昂贵的天然食品,一顿价格至少在1能量币以上。 当然,旅行社是提供套餐的,譬如元培枝为自己和元幸竹购买的两人亲子套餐。总价100能量币,能够去船上大部分区域,并且供应一日三餐,算是其中最具性价比的一个套餐。 平日里,缪斯上大概有一万名左右的乘客,在节假日期间,这数量会翻两三倍。 重生前,元培枝和元幸竹完全没有进行过此类悠闲旅行。元培枝是个工作狂,元幸竹也不遑多让,这一次可以说是两人两世加起来的第一次旅行——虽然准确来说,游玩并不是这一次出行的真正目的。 亲子套餐里的住房只有一间,八平左右,面积虽然不大,陈设也简单,但整洁清幽,卫浴俱全,所处的位置也相当不错。 在进入房间时,天花板——既飞船的内环设置的是全景天窗模式,一眼望去就能看到运作中的离子发动机以及漆黑的宇宙与漫天的繁星,还有那正在逐渐远去的蔚蓝星球。 此时两人房间的地面正对着太日,所以反而看不见这颗养育了太日系的恒星。等到外轮旋转过某些角度,他们还能欣赏到类似于太日升起的效果。 有些旅行者有时候会什么也不做,就躺在房间里享受日光浴——当然,是经过去除高能粒子与辐射的日光。 更高级或者说更昂贵一些的房间地板也有全景效果,甚至能将两者的效果互换,可以说是用简单的技术创造出了超高的商业价值。 游轮周身还配备有高效率的太阳帆,像是水车的叶片般贴在环装船体的外侧,除了可以辅助调整运动角度以外,还能够为飞船提供一部分的能源。 此刻要说从房间里望出去最显眼的,那一定要数从中间的离子发动机中喷出的高能粒子流了。那像是彗星长长的尾巴,又仿佛是一只巨型陀螺的尖尖,支撑着陀螺庞大的躯体于太空这个广阔的舞台上旋转飞舞。 第三代航母绝不是性能最好,设计最精巧的航母,如今军方的舰船中也几乎找不到除了展示以外还配备有向心重力系统的船只。 但几乎是公认的,第三代航母是最具有艺术价值与浪漫情怀的船只,也是后来改造成游轮最多的退役航母,非常受游客欢迎。 不止是元幸竹,就连元培枝也稍微有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 她出身于空间站、成长于太空,一生有三分之一的时间生活在飞船上,甚至最后葬身于宇宙,但直到此刻她才发现,自己从未来得及用心去欣赏过这片星空。 虽然它只是宇宙中最微不足道的一角,却也已经如此广阔与壮观。 她想到此处目光不禁一黯,因为她知道第三行星以外那些危险的存在。人类的足迹曾也到过更遥远的地方,如今却被囚禁在了这一隅。 她忍不住又回想起重生前的那些,不知道该被称为往事还是什么的回忆。想到自己穷尽一生也没能挽救人类,想到自己被囚禁在蓝星上最后的一段岁月,想到人类的足迹依然没能突破第四行星轨道,也想到最后与幸竹、与猩红撒拉弗以及蔚蓝基路伯一起消亡于一场寂静又绚烂的爆炸之中。 她什么都没能为人类留下,最后为人类留下希望火种的是被她赶回了虫族的幸竹。 元培枝又想起了那个外表冰冷,内心却与躯体一样柔软的亚人。 明明死亡后,她仅剩一个模糊的意识存在于猩红撒拉弗之中,可在与元幸竹一同消融之时她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元培枝无法忘记那最后一声“师父”,那是她生命终结时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也是她生命重启之时想到的第一个声音。 她越是怀念,心中有一块地方就越是感到空荡荡的。 就在元培枝出神之际,元幸竹的目光落到了她的脸上。 元幸竹自然也震撼于宇宙之美,比起人类,虫族的生物特性更适合在宇宙中生活,拥有虫族基因的亚人也算得上是半个太空种族。 但在片刻的震撼后,她的注意力就已经完全从天窗外的景色转移到了元培枝的身上。 亚人是虫族为了延续基因所迅速进化出来的生存方案,她们注定会成为omega,注定对人类尤其是Alpha来说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可对亚人来说,人类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虫族经历过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流浪,不知多少世代的传承,于宇宙中浑浑噩噩地游荡,直到遇到了这颗蓝星,直到遇到了另一种具有高明智慧的种族。 他们因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而互相仇视,互相斗争,却又仿佛命运一般相互纠缠,不肯分离。 虫族在这几百年间的进化超越了过去几万、几十万甚至是上百万年的进度,并且最终衍化出了亚人这一个体。她们是因人类而生也是为人类而生的生物,爱上以及吞噬人类就是她们的宿命。 元幸竹觉得自己就是为了遇到师父而生的,她们的相遇是缘分也是命运,所以不管重来几次都注定会再次相遇。 只是,不管两人距离多近,她总是有一种师父离自己好远的感觉。 师父的眼睛总是看着更遥远、更广阔的地方,可她的目光无论如何都无法从师父身上挪开。 “培培?” 元幸竹终于忍不住拉了拉元培枝的手,直到这时,元培枝才似回过神来,低头看向元幸竹。 “对不起幸竹,我有些看呆了。”元培枝放下手中小小的行李箱,用仿佛诗人一般的语调感叹道,“很美妙对不对?明明以前工作时经常看到,不知为什么今天却觉得这片星空尤其美丽。” 她说完这番话后不禁失笑,因为父亲出身贵族,在十二岁以前她的教育中也不乏一些贵族喜爱的矫情课业。 譬如学习晦涩难懂又历史悠久的小语种,譬如学习诗歌鉴赏与绘画、插花。父亲因她过于柔弱的外表自顾认为她会分化成一名omega,甚至企图教会她刺绣。 元培枝并不讨厌那些,只是经历过十二岁的变故后把这些教育都抛到了脑后。她的心中被复仇填满,并且用拯救人类这个崇高的理想来掩盖那份仇恨。 大概是因为经历过死亡,又大概是因为有了明明在身边却无法再碰触到的人,她突然多愁善感起来,也回想起了记忆深处的一些碎片。 她也曾以孩子单纯的目光向往过宇宙,以人类天性中的好奇渴求过探索,虽然最终全都被现实击碎,但或许也证明了她并非是没有一点儿趣味的刻板人类吧。 “培培抱抱。” 元幸竹似是感觉到她情绪的起伏,蹦跳着伸手索要拥抱。 元培枝笑着抱起她,却发现元幸竹不仅长高了许多,体重也增加了不少。 孩子就是在不知不觉中长大的,更何况亚人的成熟非常快速,曾经的她也是一个没注意就发现幸竹变成了大人。 “幸竹,你重了一点儿哦。” 元幸竹搂着元培枝的肩背,小脸与她贴到一起,嘟着嘴不满道:“才没有。” 元幸竹才不想长大,因为长大了师父就会变成别人的,长大了她就不能再这样肆无忌惮地撒娇,师父也不会再与她这样亲近。 她有的时候会想,时光不如就停留在当下吧,不用再去经历未来的苦楚与纠葛,就停留在最美好的阶段。 “好好,没有没有,”或许是这无垠的太空所带来的触动激发了元培枝心中的柔情,她主动亲吻了元幸竹光洁饱满的额头,目光幽幽地望着窗外仿佛一成不变,其实已然瞬息万变的景色,嗓音低柔地道,“幸竹,一定是因为你在我的身边吧。所以我看到了曾经看不到的景色,发现了它们美好的另一方面。你知道吗?缪斯是人类古老传说中掌管科学与艺术的女神,你一定就是我的缪斯。” 元幸竹愣一愣,而后白皙晶莹的肌肤迅速染上了绯红。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师父能够说出这么浪漫的情话——姑且让她把这当情话的代餐吧!:,,. 第57章 汇合 放好行李后,元培枝带着元幸竹去了自助餐厅,亲子套餐中的食物由这里提供。如果想吃更高级的料理,飞船上还有各类餐厅可以选择。 自助餐厅内有不少人,也有不少服务机器人来来往往,向餐盘里添加食物。自助餐的价格虽然相对来说比较便宜,但也出自人类厨师之手,色香味俱全,十分勾动食欲。 由于元幸竹外貌显眼,两人一进餐厅就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对于友善的目光,元培枝落落大方地给予了善意的微笑。 能够支付得起这么一场豪华旅行的家庭都不会太差,不少人抱着交友的目的来拓展人脉,所以旅行中的搭讪再正常不过。 当然,这之中不包括元培枝,所以在略微做出回应后她就不再关注其他,带着元幸竹取了食物,径直挑选了一张角落的餐桌落座。 可她这番举动似乎没有打消所有人搭讪的念头,在两人进餐到一半时,有两名女性走到了她身边。 两名女性的相貌看起来十分普通,身上干净利落的战斗服显示出了她们护卫队的身份。 年长的那位大概在三十五岁左右,一头褐色的长发垂至肩背,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很有礼貌地询问了一句:“元少校,介意拼个桌吗?” 另一名女性看着年轻些,不到二十岁的样子,半长的头发在脑后扎成了一个小辫,对着元培枝挤了挤眼睛。 元培枝伸手安抚了一下元幸竹,笑着点了头:“当然不介意,请坐。” 来人正是瑞贝卡以及她的姑姑,红火炬佣兵团的团长尤米娜,她们隐藏了身份并且正在执行护卫缪斯号的任务。 分别将近五年后,元培枝终于再一次见到了尤米娜。 “小幸竹,好久不见呀。” 虽然瑞贝卡乔装易容了,但仍能看出比先前精神了很多。 元幸竹做出一副才认出是她的模样,开心道:“是、是瑞贝卡姐姐吗?” 瑞贝卡点了点头,对着尤米娜道:“姑姑,这是元少校的妹妹元幸竹。” 比起侄女的跳脱,尤米娜显然沉稳很多。 她点了点头,看了元幸竹一眼,目光隐晦地瞥向不远处,沉声道:“培枝,有人在跟踪你。” 元培枝一边慢条斯理地切割着餐盘上的牛排,一边轻笑道:“我知道,所以我们成功的可能性从80%上升到95%了。” 瑞贝卡惊讶于姑姑的话,但忍住了去打探的**,有些紧张地问道:“是我们的计划暴露了吗?那怎么成功率还上升了?” “不,我们的计划没有暴露,不过最近蓝海基地发生了一些事。” 元培枝将王猛的事以及弗莱曼那边的动向简单说了一下,瑞贝卡一时想不通这其中有什么关联,尤米娜则露出了沉思的神情。 “你的意思是,他们放你出来旅行是做好了暗杀你的准备?” “没错,蓝海基地不好动手,在宇宙游轮上可就不一样了。” 尤米娜听到此处,露出了担忧的神情:“如果他们的目标是你,那么这次肯定会投入更多力量,我有点担心守备力量不足。” “那么不如让我们快点进入正题吧,”元培枝在将最后一块肉喂给元幸竹后,非常自然地为她擦了嘴角,“在旅行途中受护卫负责人邀请参观游轮的护卫舰以及守备体系,这是我无上的荣幸。” 尤米娜轻叹一笑:“能够邀请到宇宙军少校参观我们的武装力量,并且提出改进建议也是我们的荣幸。” 在缪斯号这艘巨大的陀螺飞船四周有8艘护卫舰,其中一艘重巡、一艘轻巡,其余六艘则都是驱逐舰级别。 重巡与轻巡为旅行社自有的护卫舰,其余六艘驱逐舰则是通过雇佣兵工会聘请的。尤米娜的红火炬雇佣兵是工会正式登记的成员,不过此次她没有以自家雇佣兵团的名义参加。 元培枝此次旅行的真正目的正是独眼海盗团,或者更准确来说是红帽子海盗船以及独眼海盗团。 结合了这几个月来红帽子海盗船的行动轨迹、红帽子原本的航线图以及瑞贝卡提供的资料信息,元培枝利用玛利亚分析出独眼海盗船会来抢劫缪斯号的可能性在80%左右。 出事之前,红帽子海盗团与缪斯号所在旅行社签订过互不侵犯条约,并且因为与缪斯号船长相熟,双方还有紧急救助协议。 因此,在红帽子海盗船上有着比较详细的缪斯号武装信息。 这是推测出独眼会选择抢劫缪斯号的理由之一。 其他的理由大概还有最近某些区域的海盗活动突然频繁,黑市大型武器数量增多等等,元培枝无法确定玛利亚是不是还“看到了”什么自己暂时无法查看的信息。 至于如何具体时间,元培枝猜测和假期旅游高峰期有关。 抢劫一艘巨型豪华游轮可不是一件小事,就算是穷凶极恶的独眼海盗团,至今也一次都没敢做过。真要动手,那既不是一个单独的海盗团能够搞定的,也很难再有第二次机会,所以为了利益最大化,他们大概率会等到船上有更多的游客时动手。 年末的假期旅行潮就是一个不错的时机。 其实王猛出事后,元培枝也不是没担心过弗莱曼那边会将她也控制下来。但不久后她就发现自己的担心纯属多余,因为比起控制住她,那边显然更想用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她选择来缪斯号上旅行,或者在对方看来就像是瞌睡了送上枕头一般贴心。 元培枝并不怕和尤米娜、瑞贝卡的接触会打草惊蛇,因为对弗莱曼那边来说,这已经是一场势在必行的行动。他们只会不断地加大筹码,而没有抽身离去的退路了。 就算弗莱曼还有理智,那些集结起来的海盗也不会放过这块肥肉。 虽然大部分情况下元培枝不会避讳元幸竹,但这一回参观尤米娜的飞船时,她将元幸竹交给了瑞贝卡照看。 “目前我的船上有一架改装过的微型特化版智天使,第三代的,性能虽然比不上你们军队使用的那些,但和一般的机械外骨骼相比强上不少,这次就交给你来使用吧。” 机甲是军工产品,仅限军队生产和使用,但这并不意味着私人手里就完全没有机甲。不少企业、工会、雇佣兵甚至是海盗团都可能有一些,流出的渠道包括军队退役、报废的旧型号,清扫者从垃圾堆或者战场中翻找出的残骸组装机。 他们的性能或落伍、或阉割、或残缺,所以军队也就对此睁只眼闭只眼,只当捏着一个把柄,必要的时候才会拿出来给拥有者定罪。 至于机械外骨骼则属于十分大众的个人武器装备,乍眼一看似乎很像缩小版的机甲,但它没有办法做到人机同步,所以单纯只是一个被驾驶、使用的工具,不能成为人的“一部分”。 不过也因此,机械外骨骼不需要强大的精神力,拥有着极高的适用性,宇宙军非机甲部队的士兵人均一台,在雇佣兵和海盗中也大规模使用。 在人对人的战斗中,机械外骨骼是相当便利好用的装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比机甲更适合于飞船内战斗,因为它的体型足够小,可以通过绝大部分飞船内的通道。 “是台好机器。” 第三代微型特化版智天使只有不到五米的身高,准确来说它是“内战”特化型,当初研发第三代时皇室与军队的关系相当紧张,为此军方研究出了适合人类内战时使用的小型机甲。 它勉强能够通过驱逐舰及以上飞船的主干道,是一台攻坚利器。只不过人类最终避免了内战,这架特化的内战型智天使因为种种缺陷最后的产量也不高,没过多久就退役了。 眼前这台智天使身上很多零件都被替换过了,可谓五颜六色、五花八门,但看得出来主人十分爱惜它,关节与外表都保养得很好。 元培枝当初复仇时已经位居第一军团军长,使用的是自己的机甲,倒没注意尤米娜的座驾。 “是你母亲帮我弄到的,包括零件、维修和调试,也都是她帮忙搞定的。” “有名字吗?” 机甲从某种角度来说算是操纵者的分·身,军队或许不兴给机甲取名,但私人非常喜欢给自己的座驾取名。 “有,叫乌利尔。” 以天使之阶来命名机甲的传统是从第一代研发者延续下来的,现在已经没人知道他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宗教狂热、单纯自负又或者是为图省事——但总之,军队延续下了这个命名的传统。 事实上,军中大多数人都不是宗教爱好者,将机甲看作工具或者伙伴,但绝不是神明的恩赐。如果真的信仰神明,那将神使当作残害生命的武器也太讽刺了。 元培枝倒认为,这正是人类自负最好的证明,能够制造、驱遣神使的人类与神明又有什么差别呢? “神之焰,好名字。” 正因为这个命名体系,所以很多人给自己的机甲取名时会使用著名天使的名字,就譬如尤米娜的乌利尔,又譬如元培枝给自己的猩红撒拉弗所取的那个名字。 撒拉弗代表的只是机甲的型号是炽天使,猩红则是它因操纵者的属性而显出的颜色,是有些偏官方的称呼。元培枝虽然没大肆宣扬过,但其实也私底下给它取了一个爱称——加百列。 这或许是她为数不多的浪漫情怀。 说起来,她一直不知道幸竹有没有给蔚蓝基路伯取过名字呢。:,,. 第58章 海滩 一连五天,飞船上都是风平浪静。 元培枝除了开始两天跟着尤米娜了解了一下游轮的守备情况并做出了一点“指点”以外,接下来的时间都带着元幸竹四处游玩。 “穿好了,感觉怎么样?” 元培枝看着换上了泳衣的元幸竹,满意地点了点头。 樱色的连体式泳衣,带着好看的花边短裙摆,既能保护**又不显累赘。通体雪白的元幸竹与樱粉是绝配,整个看起来像是可口的糯米甜点,白□□粉,软糯可口。 为了方便元幸竹下水,元培枝还特地给她扎了两个可爱的包包头,像是顶着两个圆滚滚的雪兔子,别提多可爱了。 元培枝为此特地找视频学了很久,此刻只觉得一切都值了。 “嗯……” 元幸竹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应得完全言不由衷。虽然平时元培枝给她买的衣服就过分可爱,不是很符合她的审美,但这件泳衣简直快突破她的底线了。 太粉了,粉得元幸竹觉得自己体内的血都是甜的——她虽然喜欢甜食,但并不喜欢打扮成甜妹,更别提头上那两个白包子。 “啊,太可爱了,”元培枝突然紧紧抱住她,以从未有过的热烈夸赞着元幸竹,“一只小糯米团子。” 元幸竹的脑袋搁在元培枝的肩膀上,脸色有点臭,不管元培枝的语气有多像夸奖,她也一点儿都不觉得糯米团子是什么称赞。 不过能被师父抱着还是挺好的,师父要是喜欢,她也能忍受一下。 说起来师父这几天的情绪异常高昂,别说是重生前,就算是重生后她也没见师父的感情这么轻快、放松且外露过。 “培培,你喜欢粉色吗?” 元培枝穿的是黑色泳衣,可看不出半点喜欢粉色的意思。 “我喜欢看你穿粉色,你皮肤白,和粉色很淡搭。” 元幸竹嘟了嘟嘴:“可是糯米团子听着好胖,我又不胖。” 元培枝被她天真的话逗笑了:“你当然不胖,不是指体型,是指嗯……那种让人想要一口吃掉的感觉!” 元幸竹眼睛突然一亮:“真的吗?” “当然啦!” 啊,她喜欢粉色,喜欢被叫糯米团子,喜欢被一口吃掉! 元幸竹脸上终于露出了真心的笑容:“我也喜欢这件泳衣。” 难道说,其实师父喜欢的是可爱型的omega吗? 确实,许曼妮就是天真烂漫型的可爱女生。 “好了,我们去假日海滩吧!” 来乘坐豪华游轮,假日海滩是绝不能不去的一个区域,那里模拟了蓝星历史上最著名的几个海滩,几乎能够以假乱真。 元培枝在来的第一天就预约了入场名额,5天后才排上号。 两人在自己房间先换了泳衣,到时候只要在那边脱了外套就行。 日光、沙滩与海浪,还有形形色色穿着鲜艳的男男女女,得益于人数的控制,海滩上虽然热闹,但还没有到人山人海,无处落脚的程度。 元培枝带着元幸竹找了个不太显眼的地方,租了一把遮光伞与一张沙滩床,还在机器人的建议下买了一支防晒霜。 无论是蓝海基地还是蓝星,人类都已经很少暴露在自然光下,而假日海滩为了模拟出那种热烈的感觉,用的是相当接近日光的光照,普通人都很容易晒伤,更别提白子了。 不过元幸竹不是普通的白子,作为亚人,继承了虫族在太空中的生存能力,她们其实对辐射有着超高的耐受能力。 元培枝主要是为自己买的,顺便给元幸竹涂点,免得被人怀疑。 她还给元幸竹买了一套海滩套装,从异域风情的草帽、搞怪的墨镜、巨大的水枪到可爱的泳圈、蠢萌的鲨鱼艇以及看起来没什么用的呼吸嘴。 这些通常只有在影视作品中出现的旧世代产品,花了元培枝一个能量币——不愧是号称销金窟的假日海滩,元培枝在买这些东西时只觉得被脑控了一般,根本没想过它们值不值。 大家都有幸竹当然也该有,孩子开心最重要! 巨大的遮光伞下,元幸竹头上戴着一顶有尖脑袋的草帽,脸上戴着一副大得有些夸张的墨镜,坐在沙滩床上用吸管津津有味地喝着一杯冰镇的西瓜汁。 元培枝将买的一堆东西简单收拾了一下,脱了外套取出防晒霜打算给自己先抹上。 她平日里都是制服加身,不是宇宙军的制服就是老师的制服,其他衣服也多是正装,整天都包裹得严严实实。 这是元幸竹第一次看到元培枝穿泳衣,虽然是黑色的、分体式的、有些保守的短裤式泳衣,但紧身的材质还是让元幸竹大饱了眼福。 元培枝拥有着女性Alpha该有的高挑身形,四肢修长,肌肉匀称。略显瘦削却平直端正的肩膀,不算丰满但形状秀美的胸房,纤细却有劲的腰肢以及紧实饱满的翘臀,作为一名Alpha少女,元培枝的外表对所有性别都有着强烈的吸引力。 元幸竹在墨镜的掩饰下肆无忌惮地望着她,虽然不是没见过师父的身体,但是这么年轻的她确实没怎么见过。 “幸竹你等等,我抹完就给你抹。” 元培枝察觉到她的目光,但完全没能领会到她目光中的含义,一边温和地冲她微笑,一边涂抹着裸·露在外的手臂。 元幸竹狠狠吸了一口西瓜汁,然后将空了杯子放到一旁。 “培培我来帮你!” 元培枝不疑有他,将防晒霜递给元幸竹:“西瓜汁好喝吗?” 元幸竹立即点了点头,而后想起自己竟然一口都没留给元培枝,脸陡然就红了——她怎么真的像是个小孩子一样,而且那么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师父的宠爱呢? “那就好,我们到时候买一杯带回去。” 元幸竹有点难为情,挤了防晒霜在小手中,一边往元培枝大腿上抹,一边不好意思道:“不用啦,我喝一杯就够了。” “那就先放着,之后想喝再喝。” 元培枝说得豪爽,钱这东西一旦花起来还真有些停不住手。不过她不久后大概率要有一笔不菲的收入,所以此时根本没想在钱上斤斤计较。 “唔,那好吧……” 元幸竹紧紧抿着唇瓣,但嘴角还是泄露出了笑意。 元培枝曾经对她的爱,对她的好深沉而隐忍,她心底明白、珍惜以及感激。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她有时也会忍不住对此心生怨怼。 她真的做梦也想不到,师父会对自己如此顺从与宠爱。 元幸竹开心地帮元培枝一块儿抹完防晒霜,就在两人准备交换之时,一道曼妙人影突然融入到了遮阳伞的阴影之中。 “不好意思,冒昧打扰了,如果我没有认错,你是不是宇宙军第一军团的元培枝少校?” 在两人耳边响起的是一道轻柔美妙的女声,元培枝下意识朝声源望去,只见一位身穿玫红泳衣的女性omega正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 对方二十岁左右的模样,长相美艳、身形丰腴,一头红发如火,更衬托出她的妖娆性感。 如此尤物不论到哪里都会成为关注的对象,元培枝察觉到无数实体般的目光刺向自己,同时也隐约闻到了她身上信息素的气味。 对方显然用了抑制剂,但蔷薇花的香气还是渐渐弥漫开来,萦绕在元培枝鼻尖。 她微微皱了皱眉,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是?” omega数量稀少,按比例来算2000人中才有一个,虽然在豪华游轮这种高端消费场所这个比例会更高一些,但也绝不是那么容易遇到的,更别说还是一个素不相识却会主动搭讪的omega了。 元培枝努力搜索着脑海中是否有关于对方的记忆,渐渐觉得她有些眼熟。 “你应该不认识我,我叫藜洛,是联合矿业的股东,和钱先生是朋友。” 经此提醒,元培枝终于记起了对方的身份——联合矿业未来的董事长,也是现任董事长的小女儿。她和对方并没有过交集,不管是重生前还是重生后。 不过听她提到钱先生,元培枝心里大致有了底。 “藜小姐你好,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藜洛嫣然一笑:“没什么正事,只不过见到了传说中的元少校难掩心中激动之情,想来交个朋友。对不起,我知道自己很冒昧。” 元培枝虽然不解风情,但毕竟贵族出身,在礼仪方面向来做得很好。 一名主动搭讪的omega,她是不可能让对方难堪的。 “哪里,这是我的荣幸。”她此时已经站起身,对着藜洛礼貌地道,“上次怠慢了钱先生,我深感抱歉,还希望藜洛小姐能帮忙再次转达我的歉意。” “虽然我想说不用在意,不过我会为你转达的。”藜洛的目光看起来热切而勾人,“相遇是缘,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可以招待一下元少校以及……” 她看向元幸竹,元培枝连忙道:“这是我的妹妹元幸竹。” “以及元幸竹小朋友呢?” 元培枝虽然表现得很优雅有礼,但拒绝得十分果断。 “相遇是缘,我很高兴能认识藜小姐,不过无功不受禄,我的身份也不太适合与一位联合矿业的股东有过分亲密的私交。” “钱先生可以,我却不行?” “我和钱先生是租赁关系。” 藜洛挑了挑眉:“我明白了,那么我想问一问,元少校的房子什么时候能够闲置下来?我有意愿租住一段时间。” 两人交谈间,元幸竹看着藜洛傲人的胸房,摸了摸自己平坦的胸前。:,,. 第59章 平静 如今所说的矿业主要是指开采he-3,人类的第一个矿场正是蓝海基地的前身,蓝星唯一的一颗卫星——太阴。 只不过曾经号称可以使用一万年的能源在人口暴涨以及大宇宙时代来临后变得捉襟见肘,各国为了抢夺太阴上的矿产爆发了旷日持久的战争。 其最终的结果是,蓝星这颗唯一的卫星变得千疮百孔,并且在一场大型战役中被人类的终极武器“反物质炸弹”炸得四分五裂。 此次事件导致的是蓝星环境加速恶化,各国无奈签订和平协议,约定共同开采矿产,并禁止了还未成熟的反物质武器技术。 蓝星迎来了短暂的和平,但生存环境日渐恶化的情势没有改变,人类只能加快对蓝星以及太阴碎片的改造。 当然,人类是绝不会从一次失败中吸取教训的,当能够开采第一、第二行星上的资源时,各国之间又酝酿起了战争的阴霾。 正是在这种战事一触即发的情况下,虫族进入了太日系。 从某种角度来说,虫族的到来阻止了人类内战。接下来的几百年双方为了生存权互相厮杀,而人类被围困在第四行星轨道以内后第一、第二行星也成为了最重要的资源来源。 不过此时,人类的势力格局已与几百年前完全不同,因为虫族的存在,宇宙军成了最强势力。 它们不仅拥有最强大的军事力量,还有最顶尖的科技,最最重要的是,他们对于矿产开发有着绝对分量的话语权。 毕竟矿船想要安全航行,必须要仰仗军队的力量。 目前拥有采矿权的除了宇宙军与皇室以外还有七家私人公司,联合矿业就是其中一家。不难想象,这些经营者和股东有多希望能与军中的高官交好。 并且,这种情况在军队里是被默许的,可以说每个军团背后都有矿产公司的支援,就连第一军团也在陆严的默许下与联合矿业走得很近。 这就是为什么当初钱先生那件事,陆严和王猛都没什么表示的原因。 钱先生不过是联合矿业的一个小股东,不会对公司的决策产生什么影响,元培枝也不过是区区一个少校,不会左右第一军团的决策。 双方的租赁关系是明面上的,账目可查,军中这么做的人也不止元培枝一个,在掌握她收受贿赂的确凿证据之前,这件事不会被拿来大做文章。 而元培枝不希望与藜洛深入接触的原因有三个,第一,她这次旅行是有重要任务与目的的,不想节外生枝;第二,藜洛是联合矿业董事长的小女儿,她不想被卷入到对方争夺继承权的纷争中;第三,没有意外的话,藜洛会是未来联合矿业的董事长,元培枝是有心改革的,不希望与她私交太密。 有一点元培枝很确定,藜洛作为现任董事长几个子女中最小的那个,并且还是一个omega,一定非常具有手腕才能最终赢得这场继承人之战。 “这就要看房屋明年的预约情况了。” 元培枝没有将话说死,毕竟联合矿业和第一军团是合作关系,而且未来的事谁也不好说,她不想现在竖立一个敌人。 “看来我要赶早了。” 藜洛热情且有教养,领会到元培枝的意图后并未过分纠缠,和颜悦色地与她告别,临走前还抛了一个媚眼。 “……” 元培枝倒是很想问问藜洛,知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是在调戏未成年。 “幸竹,我来帮你擦防晒霜吧。” 送走了藜洛,元培枝也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倒是元幸竹仰着小脑袋看她,头上的草帽都快要掉了。 “培培,刚才的姐姐是不是在向你搭讪?” 墨镜遮掩了她的大半张脸,元培枝只能从嘟起的小嘴上看出元幸竹的不满。 “哈哈,你从哪里学来的词?那位大姐姐是我朋友的朋友,她只是想和我们交个朋友而已。” 才怪,交朋友才不会抛媚眼! “那培培你为什么不答应她呢?你不想和她交朋友吗?” 这事解释起来就太麻烦了,而且元培枝只是目前不想与藜洛深交,并没有到不想交朋友的程度。 “怎么会,嗯……我只是不想让她打扰我和幸竹的独处。” 啧,师父什么时候变得那么会说话了? 这难道就是豪华游轮的魔法吗? 元幸竹虽然知道这是元培枝在敷衍自己,但还是忍不住觉得好开心——拒绝了藜洛这件事本身就让她很开心。 “唔,我也喜欢和培培玩,就我们两个人。” 元培枝晃了晃手里的防晒霜:“既然如此,我们就抹完防晒快点儿去玩吧!” 漂浮、游泳甚至还有冲浪,元培枝带着元幸竹心无旁骛地好好玩耍了一天。 元幸竹前世是学过游泳的,不过那是在军校学的,过程可谓痛苦不堪。虫族天生怕水,就算从小与人类生活在一起也无法改变亚人的本能。 这一世元培枝从她出生开始就帮着她一起洗澡,这才让元幸竹对水的厌恶减轻了那么一些。 至于像今天这样的海水浴,元幸竹觉得可以来得更多一些。坐在游泳圈上被元培枝推着,趴在鲨鱼艇上被元培枝拉着,甚至被元培枝背着冲浪,两人彻底玩疯了。 元幸竹从没见过元培枝这么孩子气的一面,就连重生后的这半年也是第一次见识到。 也是在这一刻,元幸竹陡然意识到现在的元培枝是她从前从未见识过的。 她与师父的初次相遇,本该是在师父十八岁的那一年。虽然种种蛛丝马迹都表明师父肯定像她一样保留有重生的记忆,但也无法改变师父现在的身体还只是一个十六岁少女的事实。 或许师父也像她一样,受到年轻身体的影响,多了一份少年人的热烈天性。 两人一直玩到海滩馆关门,午餐也是在里面解决的。 “好了,我们去吃晚饭吧。” 带着元幸竹洗完澡,又把买的一大堆东西收拾了一番,元培枝也似乎恢复到了平日的状态。 两人玩了一天,此时脸上都还带着一丝健康的红晕。元幸竹拉着元培枝的手只觉得心情难以平复,今天快乐的经历一定会成为她美好的回忆。 “培培,抱抱。” 撒娇绝对是一件能上瘾的事,尤其对方还是一个能无底线包容自己的人。 元幸竹已经什么都不想管了,藜洛也好,许曼妮也好,或者其他的什么omega都好,那种事就放到以后再去操心吧。 至少现在,师父只属于她。 “玩累了吗?” 元培枝不疑有他,即便手里提着一个装满了“战利品”的包,依然将元幸竹抱了起来。 “嗯。”元幸竹脸不红心不跳地点头,并且立即转移了话题,“晚上我们吃什么呀?” “晚上我们吃点好吃的,嗯……既然在海滩玩了一整天,我们今天吃海鲜怎么样?” 这当然没什么不好的。 “嗯嗯。” 专门吃海鲜的餐厅需要另外付费,所以客人也会少些,元培枝因此一进餐厅就看到了非常显眼的藜洛。 她当然不认为藜洛是在跟踪自己,因为去完海滩想吃海鲜的人绝不在少数,只能说又恰巧碰到了。 藜洛显然也看到了她,脸上露出了暧昧的笑容,元培枝则礼貌地冲她点了点头,而后便目不斜视地跟着服务机器人去了座位。 虽然不想深交,但也没有避开的必要。 海鲜不顶饿,元培枝这次点了不少菜,葱油鲈鱼、牡蛎蘑菇汤、炭烤对虾、芥末八爪鱼以及龙虾两吃,主食要了米饭,甜点是牛奶布丁。 据说都是在游轮上养殖的海鲜,不仅没有添加任何激素,而且用的全是天然饲料,一共花了元培枝10能量币。 元幸竹吃得津津有味,亚人成长迅速的代价之一就是她们的胃口非常大,并且随着她们年龄的增长,饭量也会越来越大。 元幸竹现在每天摄入的能量至少是元培枝的两倍,元培枝通过各种手段给她投喂食物点心,生怕短了她的营养。 她其实还非常想弄到点虫族的“蜂王浆”,因为元幸竹在分化的时候非常需要这个东西。只是这个蜂王浆不仅价格昂贵,而且数量稀少,可以说是可遇而不可求。 如果实在不行,她只能用自己的细胞去培育点人工肉喂给幸竹了。 “嗯?” 元幸竹正吃得起劲,见元培枝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疑惑地睁大了双眼。 元培枝当然不会说出自己的担忧,只是笑眯眯地问道:“要不要再加一碗米饭?菜还很多。” 元幸竹并非吃货,只不过玩了一天确实饿了。亚人的身体是经不起饿的,饿久了本能会迫使她们去寻求更美味的食物,譬如说人类。 “唔,嗯……” 元培枝擦了擦她的嘴角,边又下了一份米饭的订单。 也就是在这时,她的目光扫到了远处角落的两名西装男。 从进门时开始,元培枝就注意到了两人,因为他们已经跟踪她整整一天……不,准确地说是他们及同伙轮流跟踪她五天了。 并且可预见的,接下来的几天他们依然会时刻关注她的动向。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元培枝已经基本确定这帮人的数量以及行动轨迹,观察的方法自然不是单纯的反追踪那么简单。 与玛利亚连接后的第二个好处就是,她拥有了极其高超的黑客技巧,所以在连入游轮光脑的网络后她黑了人家的监控,这些人的动向自然一览无余。:,,. 第60章 突袭 “各位尊敬的乘客大家晚上好,现在是蓝星时间宇宙纪元652年12月31日晚上6点整,这既是旧年的终结也将是新年的起始,缪斯号游轮为此佳节在第三第七以及第十区域的宴会大厅举办了晚会,恭迎各位贵宾莅临参加。” 旅行的第七天,时间进入了今年的最后一天。飞船的时间与蓝海帝国的首都同步,在晚会之前乘客们已经狂欢了一天。 不过元培枝今天只带着元幸竹玩了一会儿就早早回了房间,因为玛利亚预测海盗团袭击的时间就在今天。她一方面要保持和尤米娜的联系,另一方面要关注那帮跟踪者的动向,最后还要时不时地连上玛利亚计算海盗们可能袭击的具体时间,可谓忙得不可开交。 至于元幸竹也没有无所事事,毕竟她的假期作业还没做完呢,元培枝给她戴了降噪耳机,安置到房间角落做作业去了。 就在广播第三遍播报时,元培枝终于接到了尤米娜的消息。 游轮此时正经过第一行星附近,与蓝星恰是隔日相望。 “培枝,我们在第一行星背面发现了十几艘未记录在案的人造天体,不过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我们还没做进一步的确认。” 蓝星以内一般被认定为安全区域,巡逻舰队较少,尤其是第一行星与第一行星周围有矿船来来往往,军中会派专门的护卫舰队,所以这一带被认定为事故少发带。 “第一行星观测站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只有日常通信,大部分员工都回蓝星过年了,目前只有少数值班人员和机器人在星球表面上,没办法进行有效观测。” “看来这就是独眼等人的计划了。” 双方目前的距离不到两百万公里,换成一般的情况早就该被护卫舰发现了。但他们躲在了第一行星背面,如果不放出探针对该区域反复扫描侦查,雷达很难发现他们的存在。 在宇宙中,人类与人类之间的战斗比起火力更注重信息战与情报战,如果你连敌方的舰船都无法锁定和瞄准,那么再强的火力也会沦为废品。 但要说起信息战和情报战,普通的宇宙军还真不一定是海贼和雇佣兵的对手。 原因也很简单,第一,宇宙军的主要精力放在了对付虫族上,而与虫族战斗时这一块相当简单粗暴,所以他们的经验并不丰富, 第一,海盗与雇佣兵无法借用玛利亚的算力,尤其是海盗,可能终其一生都不会接入蓝星和蓝海基地的网络,所以会花费大量资源来升级海盗船的光脑。而军方舰队的船只在远离蓝星时是断连状态,单凭船上的光脑性能上无法与海盗们抗衡。 第三,因为海盗们的火力不足,所以会着重研究如何开展信息战,海盗之中不乏一些技术高明的黑客,那并不是一般宇宙军的士兵能对抗的。 所以,海盗行为一般都发生在远离蓝星的空域。 当然,这不意味着宇宙军对这帮海盗就完全没有办法,像赵印那样专门对付海盗的军队就在这方面做了强化。 “护卫舰的光脑都已经好了备份,可以随时迎接电子战,不过你那边……你真的不打算来护卫舰上吗?” “这边还有人在监视,我不想打草惊蛇。” 虽然已经确定独眼肯定会动手,但要想这个动手的时机符合自己的心意,总要付出些代价的。 元培枝原本猜的是独眼会在夜深人静,乘客都入眠了再动手,但玛利亚很肯定地给出了结论,独眼等人动手的时间不会晚于八点。 这当然也是有道理的,因为在聚会情况下控制飞船可以将人群聚集控制。 尤米娜显出了一丝担忧:“我们虽然已经掌握了那些暗杀者的位置,但有两人离你实在太近了,我怕到时候会赶不上。” “没关系,那两人就交给我来处吧。” 尤米娜见元培枝说得自信也就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结,只点头道:“那你自己小心,我怕他们一旦开始电子战后护卫舰就会与缪斯号失去联系,到时候一切只能靠你自己了。” “我会小心的,一切按计划行事。我会在他们发动电子战时开始行动,十分钟内请听到我的信号后再发动反攻,如果超过十分钟我仍然没能夺回缪斯号的掌控权,那么就请你们直接进攻吧。” 护卫舰可以伪装成被夺取了控制权,因为它们体积小,构造简单,载员也少,完全可以用光脑模拟出被控制的假象。但缪斯这艘巨大的游轮做不到,所以只能真的让它先被海盗们夺去控制权。 两人暂时结束了通话,元培枝拍了拍元幸竹的肩膀,摘下了她的耳机。 “幸竹,我们马上就要开始一场冒险了,你怕不怕?” 元培枝一边问一边检查元幸竹身上的防弹衣,元幸竹很坚定地摇了摇头:“有培培在我身边,我就不怕。” 元培枝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我会保护好你的。” 她几乎随时随刻都将元幸竹带在身边,不是因为她不怕元幸竹遭遇危险,而是因为已经将自己和元幸竹看作是一个整体。 如果她死了,幸竹恐怕也很难在人类社会生存下去,所以不如两人一起经历各种冒险,就算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她们仍能一起作伴。 这或许也是前世两人一起赴死给她留下的影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很快,元培枝收到了行动的信号——缪斯号的光脑开始遭受攻击了。 “幸竹!” 元培枝招呼了一声,而元幸竹早干净利落地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她似乎对那副墨镜情有独钟,什么都没带,独独把它戴在了脸上。 “培培,我们要去打坏人吗?” 元培枝拉着她的手,轻笑了一声:“没错,我们要去打坏人了。” 几乎是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房间内明亮的灯光就开始闪烁起来,紧接着四面八方都响起了嘈杂的电流音。 不止是她们的房间如此,整个缪斯号都是一样的情况。 元培枝带着元幸竹冲出房门,目标是游轮的中心区域。那里除了动力装置以外还有控制中心和机库,其中的一号机库有全船唯一的飞船接驳口,尤米娜事先将她的乌利尔放置在了那里。 尤米娜在护卫舰上,但瑞贝卡在缪斯号上,元培枝要先将元幸竹交给瑞贝卡,然后去取乌利尔。 对元培枝来说海盗对缪斯展开电子战是一个信号,对那些一直跟踪着元培枝的人来说也一样。 只不过他们没想到元培枝的反应会那么迅速,几乎是猝不及防地与她在通道内撞了个正着。 “你——” 因为不清楚元培枝的动机与目的,两人产生了片刻迟疑,但也就是这片刻迟疑间,元培枝已经放开元幸竹猛地扑向了其中一人。 她的速度是如此之快,两人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反应,那名被扑倒的人被轻易地扭断了脖子。而等到第一人拔出随身携带的枪支时,元培枝手中的实弹枪支已经击中了他的头部。 普通乘客自然是不能携带武器枪支的,已经不在军中担任实际职务的元培枝也不能,所以她用的是从刚刚死在手下的那名跟踪者身上夺取的。 由于能量枪械无法通过安检,这些人选择携带实弹枪支的零部件再进行组装,元培枝清楚他们将枪放在哪里。 “幸竹!” 元幸竹在元培枝放开她时就地一滚,闪到了通道旁的一个雕塑后边。她原本是不想给元培枝的战斗添任何麻烦,却没想到她解决两人只花了不到三秒钟。 “培培。” 她迅速跑到元培枝身边,还顺带捡走了第一人的那把枪。 元培枝微微愣了愣,问道:“你会用枪了吗?” 元幸竹这才想起自己忘了伪装,幸好戴了墨镜,把她脸上的神情遮掩了大半。 “学校有教过理论了嘛!” 元培枝欣慰一笑:“好样的,不过枪你待会儿不要用了,实弹后坐力大,你拿着就行。” “好!” 元幸竹很庆幸自己已经是蓝海军校的学生,否则还真不怎么好解释自己怎么懂拿枪的。 只不过刚才元培枝的战斗给她带来了太大的震撼,以至于她差点露出了马脚。 元培枝只花了三秒钟就解决了那两个敌人,但重点并不是她有多快,而是元幸竹能清楚地认知到时间过去了三秒,但在感官上却只有一瞬。 这让元幸竹想起了元培枝的其中一个特异性能力——钟慢效应,这种能力可以使得周围的人产生时间上的错乱感,大多情况下是将较长的时间误认为只有短短一瞬间,并且很多时候经历的人会认为不是时间变快了,而是事件发生的速度变快了。 当然,事实上也不是时间变快了,而是元培枝的时间变慢了,而受到影响的人会觉得自己的时间被直接跳过了。 特异性的原理暂且不去探究,但它的基础是必须与机甲共鸣才能使用,所以元幸竹非常震撼。 她一直都知道元培枝非常强,对元培枝的憧憬与崇敬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她的强大。但那仍然只是作为人类的强大,作为亚人,尤其是最终成为了女王的亚人,元幸竹在后期更多地看到了元培枝的脆弱与无奈。 她一直都恨自己无法更好地帮助元培枝,恨自己是她的拖累与污点,可如今她发现,元培枝似乎不是很需要她的帮助了。:,,. 第61章 攻防 元培枝片刻也没耽搁,一边拉着元幸竹继续赶路一边监测着电子战的战况。 独眼那边至少集结了十艘以上的海盗船,组成起的光脑集群性能极其强悍,不仅轻而易举地突破了缪斯号的防火墙,还直接击溃了企图反攻的信息人员。 此时船上的情况已经越来越混乱,船体开始发生无节奏的晃动,灯光的闪动越来越频繁,船速也开始减低。 由于船上大部分人都去参加晚会,元培枝这一路完全没有遇到其他人。 元培枝此时已经乘坐电梯直达中心第二区域,并且在中途经历了一次重力方向变换。 按照第代航母原本的设计,中央部分是没有重力的,不过如今重力技术迭代,经过改装后中央部分已经配备了最先进的重力系统。 终于,在分钟后海盗们彻底赢下了电子战的胜利,完全掌控了缪斯号的光脑。 灯光突然熄灭,电梯也慢慢停止了运行。 “幸竹,不要慌。” 由于海盗关闭了无线连接,元培枝也暂时与光脑失去了联系。不过她早有准备,经过短暂的暗适应后从电梯门边的终端拉出了一根连接端口,接入自己颈侧的脑机接口重新连上了网络。 在此期间,元培枝一直拉着元幸竹的手,以免她因黑暗产生恐慌。 然而事实上,黑暗对亚人来说毫无影响。 “培培,我们要怎么办?” 可元幸竹怎么可能拒绝元培枝的亲近呢? 她不仅紧紧拉着元培枝的手,还紧紧地贴到了她的怀里,元培枝见状干脆将她抱了起来。 “我们要监视坏蛋。” 她说话间,电梯重新启动,灯光再次亮起,电梯内的投影设备在两人面前投影出了一幅幅监控画面。 “你是怎么做到的?” 元幸竹很惊讶,就算有过前世的记忆,她还是很惊讶,因为元培枝虽然有超高的精神力,但并不是一个光脑技术高手,更别提她此时根本没有借助任何光脑,而单纯只是连接了自己的脑机。 人类进入脑机时代已经很多年,但所谓的脑机并不是光脑而是一个用于输入与输出的端口。一定要说的话,它的作用是建立起一个桥梁,将人类的大脑信息化,大脑才是所谓的Cpu。 可事实上,目前来说人类大脑的算力完全无法与真正的光脑相媲美,普通人类平日上网是调用了光脑的算力,大脑只不过是一个指令器而已。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的大脑都只能当一个指令器,其中就有一部分人的大脑具有不俗的算力,在军队这种算力有一种官方的称呼,既精神力。 机甲部队的士兵正是这部分高算力人群的代表,正是因为他们的大脑有着超高的计算能力,才能够驾驶体型巨大操作复杂的机甲。 不过,就算是最厉害的机甲操控者,理论上来说也比不上一台最基础的光脑,这并不是因为人脑的算力存在极限,而是人脑所处的环境限制了它的“功耗”。 已经有科学家利用猪脑与光脑技术结合,制作出超高算力的生物计算机,而它的前提是这个大脑必须单独存放在一个经过精密设计的容器中。 “我建立了一条秘密线路,可以在不被主脑察觉的情况下使用它的权限。”元培枝以为元幸竹是好奇这点,很耐心地解释道,“你们以后上光脑课会学到的,而且你会学的很好。” 元幸竹当然知道元培枝做了什么,因为她重生前光脑课就学得非常好。 智天使是信息战特化型天使,她的座驾蔚蓝基路伯更是之中的佼佼者,大概是因为亚人可以连接虫巢意识,所以在这方面天赋异禀。 她的问题是,元培枝在没有光脑辅助的情况下是怎么做到的? 或者换种说法,元培枝此时的所作所为已经超越了一个人类的极限。 震惊过一次的元幸竹在此时震惊了第二次,因为她发现连信息战都非常拿手的师父好像真的不需要她了! “按照战舰建造标准规定,飞船内的每扇门——包括电梯门都必须有可以输入以及输出的端口,这是为了保证乘客可以安全逃生或者在全船人员失去行动能力时,救援能从外部进入……我现在就是用这边的端口入侵了光脑。” 元培枝只当元幸竹天性觉醒,对光脑以及黑客技术产生了浓烈的兴趣,竟还不忘在这种警戒关头为她科普。 而听着她详细的解释,元幸竹也意识到以自己的知识储备还不能问出那个问题。 “原来是这样,培培你好厉害!” 她只能用孩子天真以及崇拜的口吻结束了话题,心中却隐隐约约有了一个预感,师父的这场重生或许给她带来了什么能力上的突破。 两人说话间,广播中响起了一道粗犷沙哑的男声。 “缪斯号上各位尊贵的乘客晚上好,我是独眼海盗船的船长……独眼,”声音的主人似乎是觉得自己说了什么笑话,哈哈大笑起来,“今天是蓝星时间的12月31号,想必你们一定是在欢度节日吧?” “非常抱歉打扰到各位的雅兴,只不过作为宇宙海盗,我们可没有节假日,所以只能让各位客人受些罪了。不过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这不也是一种宝贵的人生体验吗?” 随着独眼的讲话,两人面前的投影上出现了一个经典又夸张的海盗形象。 独眼穿着一身看起来像是用好几件衣服拼凑起来的海盗服,服装宽松且色彩斑斓,衣服以及身周挂着许多不明所以的挂饰,头上歪戴着一顶印有骷髅的海贼帽,右眼被黑色的眼罩覆盖,脸上浓密的胡子几乎完全掩盖了他的长相。 不止是她们,此时游轮上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个海盗形象,听到了他的声音。因为独眼操控缪斯的主脑,将自己投影到了游轮的每一个投影装置和荧幕上。 “我想大家都或多或少地听过我的传言,肯定都认为我是个穷凶极恶,杀人不眨眼的暴徒。”他说话间露出一口黄牙,神情看起来是那么狰狞,“我想澄清一下,那些不是谣言。” 他的话显然起到了恐吓的效果,元培枝通过监控看到礼堂内宾客们慌乱不安的样子。独眼显然也看到了,放肆地哈哈哈大笑。 元培枝有些恼怒也有些担忧,害怕宾客们的混乱会造成人员伤亡,但此时距离海盗夺取缪斯的控制权还不到两分钟。 元培枝透过观察窗朝外望了一眼,暂时还没看到海盗们的船只,她必须再等待一会儿。 按照计划,她要等到海盗关闭缪斯号的重力系统时再夺回控制权。 因为海盗只有在确定彻底掌控了对方飞船之后才会选择靠近,在正式接驳之前,他们一定会选择停止敌方飞船的多项系统,譬如动力系统、防卫系统以及重力系统。 只有到了这一步,海盗船才真正进入了劫掠状态,逃跑的可能性最低。 现在,独眼已经解除了缪斯的防卫系统,失去能量罩的保护,缪斯面对海盗的坚船利炮时不堪一击。 但第一目的是求财的海盗在登船劫掠财产之前会尽可能不破坏船体,一方面是怕损害了有价值的东西,另一方面是怕将敌人逼急了来个破釜沉舟。 他们的烧杀只会发生都在抢掠以后,尤其是在认为已经完全掌控了敌船的情况下。 “不过今天是大好佳节,在座的各位又都是身份尊贵的人,我也不想搞得那么血腥。我独眼在此向你们承诺,只要你们能付钱,我就饶你们不死。” 似乎是为了应证元培枝的猜想,独眼狞笑着说出了自己的条件,不仅是元培枝,宾客们显然也都松了口气。 对他们来说,钱远没有命来的重要。 而对元培枝来说,最希望的是船内的人员不要自己给自己造成伤害。她能感觉到飞船开始减速,应该是独眼控制了缪斯号的动力系统做的,这意味着海盗船们开始靠近了。 再接下来就是重力系统,因为代航母的重力系统有惯性,不会马上停止,所以她完全可以等到独眼关闭时再抢回控制权。 “嗯,让我想想,像你们这样的达官显贵一条命能值多少钱呢?” 元培枝再次通过观察窗向外望去,惊喜地看到了几艘形状各异的海盗船。由于护卫舰也已经假装被夺取了控制权,所以目前还未发生任何交火的情况,海盗们应该正以为自己完全掌握着主动权。 只要再等等…… “那就一个人1000能量币好了。” 然而当听到独眼这句话时,元培枝紧紧咬住了后槽牙。 1000能量币对飞船上的不少人来说确实不算什么,但问题在于,很少有人会带这么多钱在身上。海盗可不会接受电子支付,所以唯一的可能是他想用这句话在游轮上制造混乱。 元培枝的计划到底还是出了一丢丢的意外,独眼比她想象的更卑鄙,竟然想在登船之前就让乘客们先互相残杀。 能够让人类疯狂的不是彻底的黑暗和绝望,而是在黑暗中有一点萤火般的微光,在绝望中有一丝生的希望。 他给人命开出了价码,让这一艘船上的所有人去竞相购买。 整艘游轮包括乘客和工作人员至少有30000人,一条人命1000能量币,一共就是3亿能量币,换算下来是3万吨he-3,相当于曾经太阴上总矿量的十分之一,谁都知道游轮上不可能拿得出那么多钱。 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她必须立即抢回飞船的控制权。:,,. 第62章 藜洛 藜洛的这次宇宙旅行本是来散心的,过了一十周岁的生日,她的婚事也被父亲提上了日程。 作为联合矿业董事长的小女儿,她从小养尊处优,不仅父母对她宠爱有加,兄姐也对她相当宽容——尤其是在她分化成omega之后。 现存omega的总数已经只有2000万左右,她似乎一下从人类变成了什么珍惜动物。 藜洛并不讨厌omega这个性别,可她讨厌成为omega后被赋予在自己身上的种种。虽然她的父母原本就没有让她继承公司的打算,但在分化后他们开始谋划用她来换取更大的利益——在联姻中,omega的身份会得到更多人的青睐。 藜洛从小就明白,自己出身于一个富裕……或者说是最顶尖富豪家庭,她比世界上99.99%以上的人都要幸运。他们是资本家,是剥削者,是食物链、金字塔的顶端,就算并没有直接参与那罪恶的一切,她也享受到了这份沾满鲜血的果实。 这没什么不好,年轻的她曾把这一切当作是自己的幸运,而幸运这个东西是与生俱来的,她没做错过任何事。 所以她心安理得地过着人上人的生活,理所当然地继续当着剥削者,直到分化为omega的那一刻。 她的生活有发生改变吗? 似乎一切都没有变化。 她依然可以吃到美味的食物,依然能肆无忌惮地购买各种昂贵的奢侈品,依然享受着一个“人上人”可以享受到的一切,但她知道有什么已经变了。 她慈爱的父母开始越来越多地用审视货物的目光看着她,曾经那些朋友的态度变得暧昧晦涩,各种打着交友旗号的相亲也逐渐频繁。 十八岁生日的那一天,她穿着华丽的礼服接受众人的庆贺,聚光灯打在她的身上,明亮刺眼。她看不见周围人的表情,只能听到他们的笑声,只能感受到他们的目光,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件被展览的工艺品,一只待宰的羔羊,抑或是不着寸缕等待拍卖的奴隶。 她发现自己错了,好运虽然可以与生俱来,但不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东西,别人随时都可以夺走。 她自以为是剥削者,可又何尝不是被剥削的对象呢? 爸爸妈妈不爱她吗? 不,藜洛知道他们对自己是有感情的。只是再多的亲情都抵不上更高的利益,因为这就是他们这群无休止追逐名利者的本性。 藜洛不想就这样下去,不想成为一件工具,不想与无趣下作的同类结婚,不想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 可是,作为一个只有一十岁的omega,她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她在公司只有名誉头衔,名下的股份更是微不足道,而这些也不过是父母为了增加她的身价所提前支付的嫁妆而已。 她只能通过逃避来摆脱蓝星那些苦闷的日常,没想到却在缪斯号上遇到了那位年轻的少校。 元培枝,她一开始是从一群“闺蜜”口中零零碎碎听到她的消息的。分化为omega之后,她的父母就将她送进了所谓的淑女班,这里面聚集着各个家族的omega。 她们之中有一些像她一样出身富裕家庭,是所谓上的、真正的大小姐,有一些却是大家族从底层搜罗来的omega,收为养女后用作联姻。 他们有谁比谁更高贵吗? 不,藜洛那一刻意识到他们这些人都与豢养的牲畜一般低贱。 在这淑女班中,最为omega们津津乐道的就是哪里哪里又出了一位优秀的Alpha,他们之中大部分人或许并不是真正喜欢聊这些,但这就是他们的命运。 在无法摆脱命运的情况下,他们只能依靠去搜集更多的情报来增加一丝自己对命运的掌控感。 基于这一点,藜洛认识了年仅十六岁就成为了宇宙军少校的元培枝。 虽然元培枝的年纪比淑女班中大部分omega都要小,但这并不妨碍她迅速成为omega少年、少女的梦中情人。 年少有为,前途无量,不仅有贵族血统而且父母双亡——可别小看这一点,这意味着和她结婚后不用承受来自于长辈的压力。 更为重要的是,她是一名看起来秀美温和的女性Alpha,对omega来说,这绝对是上上之选。 omega们从她的相貌聊到她的品性,明明听说的都是些不知道传了几手的谣言,却都乐此不疲地揣测着她的所有。 藜洛虽然并不喜欢这些话题,但又不可避免地对元培枝留下了印象。 不过真正让她记住元培枝的还是钱先生一家,至今她依然记得他们来拜访自己父亲时,绘声绘色说的那些经历。 不过,那并不是什么好印象,她听完钱先生的描述后只觉得元培枝果然年少轻狂……或者不客气地说是冲动鲁莽。 父亲本有心想要结交,但在元培枝被罚去蓝海军校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之后她在家就没怎么听过元培枝的消息了。 直到这次旅行,她见到了真正的元培枝。 纵使假日海滩人满为患,她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对方,少女Alpha在人流中鹤立鸡群,更别提她身边还带着一名异常显眼的白子。 促使藜洛上去打招呼的原因有很多很多,认识一个与自己家族没有瓜葛的朋友,仅仅是这个理由就让她难以拒绝。 藜洛虽然不想被omega的命运束缚,但另一方面她又非常明白自己作为omega的魅力,尤其是对年轻的Alpha来说。 她本以为这会是一场轻而易举的搭讪行为,却发现元培枝与自己所认为的年少轻狂完全不同。她既没有因为她的身份动摇,也没有被她美色所迷,甚至注意力都一直只在身边的孩子身上。 她的目光清明得根本不像是个Alpha,身上的信息素气味非常非常收敛,藜洛甚至没辨别出那具体是什么香气。 在遭受拒绝后,藜洛开始真正对元培枝产生了兴趣。 “缪斯号游轮的光脑已经完全被我们掌控,我们的飞船也已经将你们包围,不要想着耍什么花招,乖乖准备好财物迎接我们上船。” 晚会已经乱作一团,虽然有工作人员企图安抚众人的情绪,但恐慌早已蔓延开来。独眼夸张又凶恶的打扮,令人作呕的神态和语气配上那威胁的话语,足以挑动每个人的神经。 藜洛沉着脸迅速地盘算起自己随身的财务值不值1000能量币,也不期然地想到了那名年轻的宇宙军少校。 就算元培枝再厉害,面对如今的状况也毫无办法吧。在飞船主脑完全被控制的情况下,整艘穿的动力、重力、武器以及生命维持系统都落入了敌人手中,除了断电以外没有别的方法脱离海盗对飞船的掌控。 可是断开光脑也意味着这些系统中的大部分将失效,缪斯号将成为一个行动迟缓、防御低下也无法反制的巨大靶子,依然无力抵抗海盗的进攻。 对他们这些乘客而言,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区别罢了。 宴会厅中的某处突然响起了一声尖叫,不知是从哪里开始,也不知具体是从谁开始的,一场骚乱如同浪潮般涌来,看起来很快就会演变成一场□□。 藜洛当即感觉到周围人的目光有些不对,为了参加晚宴,她身上戴着价值不菲的珠宝首饰。 她本能地后退,却发现宴会厅乱作一团,不止是她,任何人都没有从这里逃离的可能,因为通道的大门已经被关闭了。 独眼还在叙述他的规则,他们要如何准备好财务,如何准备交付,如果反抗将收到什么下场等等等等,1000枚能量币或者等价物才能换取一条性命。 藜洛下意识地用手遮掩住了脖子上的海蓝之星,然而为时已晚,周边不少人的表情已然变得怪异而热切,他们身上依然穿着体面的礼服,目光却已显露出野兽般的贪婪。 这一刻,藜洛再次感受到了作为弱者的无助与绝望。 自私是人类的本性,尤其是在面对生死抉择之时。 “……哈哈哈,就是这样,争抢吧,杀戮吧,这才是你们的天性。为了活下去,踩着别人的尸体是天经地义的事,就算披着再光鲜亮丽的皮毛也无法改变你们与我一样,是个嗜血野兽的事实。” 独眼显然能通过缪斯的监控设备看到船上宾客的反应,并不断对此煽风点火。 “你们这些自诩高人一等的有钱人也不过是最低劣的渣滓臭虫——” 伴随着独眼激动的叫嚣,藜洛身边的一群人也将她围在了中间。 这就是人类吗? 藜洛突然平静了下来,突然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 就在她打算主动交出身上的珠宝时,就在局势看起来再难控制之时,独眼的影像和声音突然中断,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镇定平和且还带着一丝稚气的声音。 “请缪斯号上的全体人员注意,我方目前已经夺回飞船控制权限,”出现在巨大投影中的是一张十分年轻的脸,黑发黑瞳的少女面对着镜头,她的身后还站着一名身形娇小,白发红瞳的女孩,“请停止任何不理智的行为,听从飞船工作人员的安排。” “我是宇宙军第一军团原突击营营长元培枝,”元培枝面对镜头不慌不忙,镇定自若地道,“重申一遍,请停止任何不理智的行为,听从飞船工作人员的安排。我们已经夺回缪斯号的控制权,并且开始进行反击,八艘护卫舰全在我方掌控之中,缪斯号的能量护罩足以抵抗战舰级别的火力攻击。请大家保持理智,否则事后将会受到帝国法律的制裁。”:,,. 第63章 收网 从古至今,无论人类如何发展,科技怎样进步,都没能摆脱互相争斗的命运,甚至因为掌握了威力更大的武器而使得战争更加残酷。 因为自私是刻在人类dnA里的天性,所以斗争永不消亡。 元培枝虽然有着独眼在收到战利品之前不会向游轮开火的自信,但在听到他那些挑拨离间的言论后不敢再冒更大的风险。游轮上的混乱不能持续太久,天知道其中的某些人类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为了尽快阻止事态继续恶化,在夺下缪斯的主脑后,元培枝没有将控制权交还给船长,而是直接进行了全船广播。 “缪斯号已与护卫队取得联系,我方正在逐步取得敌方飞船的控制权,待会儿或许会发生一些火力交锋,但请放心,我们一定会保证所有乘客的安全。” 元培枝紧张地看着各个宴会大厅的监控画面,直到确认船上的工作人员控制住了事态,各处的骚动都完全平息才彻底安心下来。 她将控制权交还给船长,自己则抱着元幸竹朝一号机库跑去。 “培枝,你终于来了!”瑞贝卡似乎已经在1号机库门口等候良久,看到她时不禁喜出望外,“我看到你的演说了,太精彩了!” 瑞贝卡被尤米娜安排在游轮上保护船长的安全以及接应元培枝,虽然没能看到宴会大厅里混乱的场景,但作为一名海盗,她光听独眼那些话就知道能引起多大的骚乱。 “我已经把部分控制权还给船长,瑞贝卡,麻烦你帮我照顾一下幸竹,我要立即出击。”元培枝将元幸竹放到瑞贝卡身边,语气急促地道,“尤米娜阿姨已经发动反攻,我必须去支援他们。” 闸门另一侧的机库里停放着智天使乌利尔,而元培枝在来之前已经穿好了驾驶服。 知道元培枝要去做什么,瑞贝卡此时此刻有许许多多的话想说。 父亲的海盗船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残害了她家人的罪魁祸首也算得上“近在咫尺”,她是多么希望可以亲手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又是多么多么希望能够手刃仇人。 “嗯,你去吧。” 但是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扶住了元幸竹瘦弱单薄的肩膀,将她护在身边——这是瑞贝卡对朋友的承诺,她会替元培枝保护好元幸竹。 “那些想暗杀你的人已经全部抓住了,幸竹不会有危险。” “瑞贝卡,我或许没办法让你亲手报仇,但我一定会为你夺回红帽子号。” 元培枝在这时也给予了朋友自己的保证,活捉的海盗最后都将交由军队处置,大部分会经过法律审判,少数可能会做一些庭外交易,那不是元培枝能控制的,但至少海盗船可以物归原主。 “好。” “培培!” 就在元培枝准备离去之时,元幸竹拉住了她的手。元培枝只以为元幸竹是不舍和担心自己,没想到元幸竹却让她弯下腰来。 “培培,”她在元培枝的脸上重重亲了一口,“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元培枝愣了愣,但快答应了一句,而后便头也不回地朝着智天使跑去。 瑞贝卡拉着元幸竹齐齐望着元培枝,她们看着她脱去外套,看着她熟练地钻入驾驶舱中,看着智天使双眼亮起。 瑞贝卡摁下了手边的开关,闸门缓缓关上,透过最后的缝隙,两人看到了智天使纤细的身躯开始滑向减压舱区域。 “幸竹,不用担心,我相信培枝一定能打败坏蛋平安归来的!” 瑞贝卡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元培枝的战斗实力,但也知道突击营的营长是十分厉害的存在。而且她早些天见识过元培枝夸张的黑客能力,在与护卫队选出的十名光脑高手的数百次攻防战中,元培枝未尝一败。 最后一战,她以极短的时间攻破了十名高手的共同防御,尤米娜因此才敢放心大胆地实施这个计划。 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元培枝使用的完全是自己大脑的算力,这简直让瑞贝卡大开眼界。 她不是这方面的专家,所以单纯以为这就是机甲部队的实力,以为元培枝只是很厉害却不知道她根本是做了一件人类……或者说活着的人类不可能做到的事。 但仅仅是这样,瑞贝卡也已经认定元培枝不可能会输,因为智天使最看重的就是驾驶者的精神力! “嗯。” 元幸竹当然更是这样认为的,在这一场“冒险”中,她逐渐看到了元培枝如今的实力。 元幸竹有种预感,师父的秘密或许比她想象的要更多。 * 元培枝夺回缪斯的控制权后并未退出这场电子战,她与缪斯号游轮以及护卫舰一起与十几艘海盗船组成的光脑集群展开了激烈的交锋,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足足持续了300多秒才最终落下帷幕。 十几艘海盗船的光脑算力已然非常恐怖,通常情况下,这甚至能攻陷一队中等编队的宇宙军战舰群的主脑。但是护卫舰的提前准备,元培枝和智天使的加入以及尤米娜对红帽子海盗团光脑的熟悉让海盗船的光脑集群变得脆弱不堪。 一艘、两艘、三艘,一艘艘海盗船像缪斯号一样被接连夺取了控制权,不过短短五分钟的时间,刀俎鱼肉的立场便已反转。 离缪斯号最近,也最先被攻陷的几艘海盗船选择了投降,但也有一些海盗船选择了拼死抵抗。他们在物理意义上关闭了光脑——也就是所谓的电子战终极手段拔电源,并且仗着距离接近,企图利用光学瞄准器来发射激光武器。 但失去了光脑的飞船无法使用雷达、无法使用红外线追踪、无法使用引力波探测,一切战斗所需的辅助系统他们都无法使用,其最终的结果不言而喻——护卫舰的几次攻击让他们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 还有几艘离得远些的海盗船,在队友接连失守后警觉地意识到了情况不妙,他们或企图断开连接,或提前开了静默状态准备趁乱逃走。 但他们依然离得太近了,在无法全速航行的情况下没有舰船能够逃脱得了光学武器的射击。 到了这个地步,海盗们只能使出了终极逃命手段——微型穿梭机。虽然大多数海盗都不愿意弃船逃跑,因为对海盗来说海盗船就是他们的一切,但也总有人认为生命的价值更宝贵,所以船上多少都会有一两艘微型穿梭机。 像瑞贝卡就是被她的父亲塞进了全船唯一一艘穿梭机中才逃过一劫,这通常也是为船长及其直系亲属准备的。 很快,海盗船中就开始飞出一只只小型穿梭机,它们数量不多,体型不大,但速度非常快,很难被锁定瞄准,也能非常轻易地躲开导弹的攻击。 然而就在这些人以为自己可以逃脱生天之时,一道机甲的残影飞速从它们的雷达之中掠过,紧接着微型穿梭机的控制系统便完全瘫痪了。 第三代微型特化版本的智天使虽然在续航上更弱,但在削减了回收舱的情况下,它的体积变得更小,灵活度变得更高,速度也远超同类机型,已经可以与能天使相媲美。 更可怕的是它们还配备了顶级的电子战设备,穿梭机的终端在面对它们的电子攻击时简直不堪一击。 元培枝不难理解军方为什么要用智天使来制作内战特化型机甲,也明白了母亲为什么会将这台机器送给尤米娜。 机甲是真正的单兵作战利器,不论是对战虫族还是对战人类,宇宙军机甲部队的恐怖之处只有直面过他们的人才明白。 在经过了护卫舰的一轮火力扫射之后,已经投降和切断了光脑的海盗船们此时只是静静地漂浮在太空中,似乎只是无力地等待着它们最终的命运。 护卫舰并未立即开展登船作战,就算已经取得电子战的胜利,并在火力上压制住敌人也绝不能掉以轻心,登船战往往会成为扭转战局的关键。 一方面敌人已经穷途末路,很可能会采取破釜沉舟、同归于尽的战斗方式;另一方面登陆敌方战舰属于客场作战,有地形劣势,所以即使是在大优势的情况下,对最后阶段的收尾也会慎之又慎。 元培枝等人的方案就是利用乌利尔这台智天使进行各个击破,虽然这一台智天使续航方面有些堪忧,但元培枝带了不少能量币,在进入海盗船前只要把能量补满就行了。 而在一台机甲面前,无论多少人类都是不够看,就算对方也有机甲,她也有自信不会输。 元培枝的首要目标当然是独眼海盗船,根据电子战的最终结果显示,这个狡猾的家伙把自己的飞船放在了最后方。 并且,他在察觉到护卫舰开始有组织地反击时就开始了撤退,此时离缪斯号有将近五万公里的距离。 这对乌利尔来说不算太近,元培枝全速前进并顺带解决完一路上的小型穿梭机后终于看到了它。 独眼海盗船是一艘刀锋轻巡级别的战舰,作为第七代军舰,它生产距今不过六十年左右的时间,性能与现在的许多战舰相比也毫不逊色。 有传言说,第一代独眼海盗船的船长是宇宙军的叛将,并且职位不低,而现在的独眼是这位叛将的直系子孙。 不过军方一直都没有承认过此事,元培枝也没从任何渠道里确认过这个消息。 毕竟对她来说,这是不是真的一点儿也不重要,只要知道独眼是自己的敌人就足够了。:,,. 胜利 也是为了将盖因彻底扳倒! 元培枝迅速靠近独眼海盗船的接驳口,使用蛮力直接切开了外门,然而从压力调节舱进入飞船内部时,她察觉到了异常。 飞船内部的气压非常低,低到已经不足以支持人类生存。 就算是在光脑完全关闭的状态下,飞船的基础功能也是可以保留的,譬如部分动力系统,部分武器系统以及基础生命维持系统等等,只不过没有光脑的辅助,它们的运行会变得机械且难以调解。 所以飞船内的空气不可能消散得那么快,除非飞船受到重创破了一个大口,或者有人主动排干了空气。 元培枝进来之前大体观察过,独眼海盗船的外形相当完整,绝没有受到可以产生这种效果的破损,所以唯一的结论就是—— 智天使将一根手指插入到了闸门终端的“钥匙孔”中,紧接着飞船的光脑重启了。 飞船建造标准的规定简直是为智天使大开方便之门,只要能够靠近,它可以轻易地夺取一艘飞船的控制权。 很快,元培枝通过监控看到了飞船内的景象。 几百条尸体漂浮在已经失去了重力与空气的飞船之内,偌大一个飞船中除了她以外只有一个活人——独眼正驾驶着微型穿梭机从飞船的另一个隐秘的发射口逃离。 只要她现在去追击或者发动电子战,必然能够轻松拦截到独眼。 可是元培枝不能,因为在检索光脑信息的过程中她发现独眼启动了海盗船上的自毁炸弹,更麻烦的是独眼还给红帽子海盗船也安装了炸弹。 元培枝可以不在乎独眼海盗船,但她无法舍弃这艘海盗船光脑中所存储的信息,这里面有独眼与盖因勾结的证据,甚至比独眼本人更重要。 所以她一边通知了尤米娜目前的状况,一边选择留下来复制光脑中的信息。就算智天使是以算力著称的机甲,也没办法在检索的同时发动电子战。 一艘轻巡级别的光脑信息库中储存着大量的资料,智天使没有空间门也没有时间门全部复制下来,所以只能开足全部算力检索其中有用的信息进行复制。 “培枝,我们现在没办法分出更多的精力去追击独眼。”尤米娜的声音透着一股无奈,“而且也没办法阻止他们引爆红帽子上的炸弹,对不起,比起证据我更希望能保护船员的性命,请你也一定要以自己的安危为重,赶快离开海盗船。” “我明白了。” 元培枝完全承认尤米娜的选择是理智而正确的,智天使只有一台,能做到这件事的只有她。在出发之前,她答应过瑞贝卡会把红帽子海盗船安然无恙地带回来。 “复制完成。” 在超高算力以及有线连接的加持下,元培枝用最短的时间门复制下了相关资料,而后驾驶着智天使以最快的速度飞离了独眼海盗船。 比他更早离开的是一艘微型穿梭机,但元培枝没有去追踪它,反而朝着相反方向的一艘有着火红外壳的海盗船飞去。 独眼是瑞贝卡的杀父仇人,又何尝不是元培枝的仇人呢? 但此时此刻她做出了最为理智的选择,比起去追逐不知道能不能追上的独眼,红帽子海盗船以及上面的资料价值更大。 这不仅是为了完成对瑞贝卡的诺言,也是为了将盖因彻底扳倒! * 由于游轮此时正处于一个远日点,且与蓝星的距离最远,最近的一艘巡逻舰队赶过来也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门,战斗早已结束。 十艘海盗船,除了独眼海盗船被炸毁以外,其余十二艘基本保持了完整的形态。 由于这一次海盗的数量实在太多,巡逻舰队赶到时也对这种状况束手无策。一方面是没那么多地方关押俘虏,另一方面是有些海盗船战损无法移动,他们的巡逻舰没有拖曳功能。 幸好元培枝早想到了这一点,同时通知了赵印。他们是专门应对海盗的部队,在这方面有经验有设备。 不止如此,因为独眼的逃脱她生怕盖因得到他的通风报信,所以也在第一时间门将情况汇报给了王猛,就看他与陆严如何定夺。 赵印只比巡逻舰队晚到了一个小时,而在这两个小时里,元培枝补充了数次能量后用智天使把十二艘海盗船都搞定了。 安抚乘客,清扫战场,盘点战利品,各方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自己的工作。 元培枝在完成自己的任务后先去了尤米娜的护卫舰,将智天使安然无恙地交还给她。两人之后一同回了缪斯号,但也完全没有时间门休息,匆匆见了元幸竹一面后就帮船长一起去处理问题了。 期间门她收到了王猛的回信,陆严果断将盖因控制了起来,只等她这边带着证据回去。 因为遭遇了这么一场突变,而游轮的速度有限,不少乘客提出要乘坐运载客机或者穿梭机立即返航,船上乱成了一团。 元培枝作为宇宙军的少校,又在这次事件中成为了英雄一般的存在,说话十分管用,陪着船长一处处安抚乘客情绪,还帮忙一起调度载客机。 直到凌晨,缪斯号这场兵荒马乱才稍微平息。 此时,元培枝、尤米娜以及缪斯号的船长郑嵩都聚集在缪斯号的船长室里,通讯屏幕上显示的是赵印的身影。 赵印的舰队已经初步完成了清点,最后俘虏的海盗多达3000余人,除独眼外无一人逃脱,其中不乏恶名远扬的凶残之辈。 “黑骷髅海盗团、火铳海盗团、弯钩海盗团,叉戟海盗团还有独眼海盗团,这些穷凶极恶的海盗竟然会被一网打尽,培枝,你这次可是立下大功了。” 赵印如今已经荣升中校,在元培枝的印象中他一直都是个严肃不苟言笑的军人,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赵印如此激动。 “赵叔叔,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缪斯号的船长以及护卫队长才是这场行动的指挥。” 郑嵩是一名四十岁左右的男性Beta,相貌看起来十分英俊,但表现得很有几分“草包”的感觉。 “哪里哪里,我在这之中什么也没做,都是元少校和尤米娜的功劳。”他连连摆手,露出几分慌张的神情,后怕道,“天哪,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在独眼控制了缪斯号的时候,我还以为我们都完蛋了。幸好元少校及时出手夺回了主脑的控制权,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元培枝在此之前没有见过郑嵩,不过她知道郑嵩是认识尤米娜和瑞贝卡父亲的,甚至还认识她的母亲。 “哪里,船长言重了,就算我不那么做,尤米娜护卫队长也肯定能够夺回掌控权,护卫舰已经做好了反击的准备。” 尤米娜摇头道:“不,如果不是元少校及时控制住局势,我们很难在短时间门内抢回主动权,而且就连我们能够赢得电子战的胜利也是因为前几天元少校的莅临指导,” 赵印笑了一下:“好了,你们就不要互相谦虚了,这场胜利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我会如实反应你们的功劳,也会按照悬赏与规定向你们分发奖励。” 郑嵩一听立时道:“赵中校,如果是荣誉我很乐意接受,不过金钱就不必了。对了,我认为那份奖赏应该给元少校,她真的是这次事件最大的功臣。” 郑嵩是真正的富n代,作为星际旅行社老板的小儿子,他什么都可能缺就是不可能缺钱。据他自己所说,当这个船长就是为了享乐,至于真相究竟如何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我会考虑你的建议的,”赵印知道郑嵩的身份,没对此多说什么,“缪斯号船体受损,而且护卫舰消耗了不少火力,在回到空港前我会负责护送你们。” “那真是太感谢您了。” 缪斯号的损失自有保险公司赔付,不仅是船体的维修费,还有乘客们的财务损失和精神损失费等等,完全不用郑嵩担心。 “赵中校,我也不要我的那份奖励,包括金钱和荣誉都不需要,”就在这氛围融洽之际,尤米娜突然开口道,“我只有一个请求,请求军方能还给我哥哥、还给红帽子海盗团一个公道。” 赵印难得温和的脸色突然一变,神情倏然严肃起来:“红帽子海盗团?你是指也参与了这次抢劫行动的红帽子海盗团吗?” “是也不是,这次参与抢劫的确实是红帽子海盗船,但是上面的人与红帽子海盗团没有一丝关系。一定要说的话,他们是与红帽子海盗团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仇人。” 赵印沉吟片刻后道:“看来这件事非常复杂,今天天色已晚,我看大家也已经很累了,明天早上十点,你来我的船上细说……培枝,你陪她一起来。” “好。” “赵中校,我还希望带一个人,她是我的侄女,也是红帽子海盗团唯一的幸存者。” 赵印叹了口气:“只要是相关的人,你们都叫上吧。” 此时此刻,几人的目的均已达成,元培枝的心也终于彻底放了下来。 关闭通讯后,郑嵩立时对着尤米娜喜笑颜开道:“哈哈,我演得怎么样?” 尤米娜毫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浮夸。” “浮夸是我的座右铭,恭喜你尤米娜,你很快就能为你哥哥平反了!” 他说着情不自禁地拉住了尤米娜的手,尤米娜略微挣扎了一下却没有甩开,只是有些不自在地看了元培枝一眼:“培枝还在呢。” 元培枝直到此刻才知道原来这两人有这一层关系,震惊得下巴都要掉了——她重生前从不知道尤米娜还有爱人。 不过想来也是,若非有作为船长的郑嵩支持,尤米娜又怎么可能对护卫队有如此大的掌控权呢?:,,. 撒娇 没有错,这就是她想听到的答案。…… “那有什么关系!”郑嵩哈哈大笑,“对了培枝,你这次可是出尽了风头,船上一堆达官显贵想要私下再当面感谢你一番。” 元培枝本来是打算尽快赶回蓝海基地的,不过陆严让她和舰队一块儿回来,所以她还要在游轮上待差不多两天。 这缪斯号上非富即贵,元培枝光想起之前要和他们打交道的场景就觉得头皮发麻:“麻烦郑叔叔帮我都拒绝了吧。” 由于元培枝的果断行动,这次船上没有出现严重的人员伤亡,不过那场骚乱的后续影响想必不小。 “人不见,钱也不要吗?” “钱?” “没错,他们希望能聊表心意。” “不用了,我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 元培枝哪里还好意思收钱啊? 从客观上来说,她可是拿这一船的人当了诱饵,也算是他们遭受恐慌甚至是生命威胁的罪魁祸首之一了。 “这一点倒是和你妈妈不像,”郑嵩促狭地看向尤米娜,“换成是元枫,这还不得狠狠敲上一笔竹杠啊。” 尤米娜拍了他一巴掌:“别在培枝面前胡说。” 元培枝看她态度,估摸着郑嵩大概不是胡说,甚至作为土豪很可能就被敲诈过一笔。 “咳,真的不用了,我不缺钱也不想和这些人有太多交集。” 收了钱到时候可就扯不清了。 “那钱不要,桃花也不要吗?” 郑嵩说法暧昧,元培枝更是摸不着头脑:“桃花?” “嗯哼,有几名年轻的omega说什么都想见见你,希望表达一下自己的感激之情。” “……不用了,”元培枝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干巴巴地道,“我还未成年呢。” 郑嵩又是忍不住大笑,尤米娜看不下去了,对着元培枝道:“别理他,我们去找瑞贝卡和幸竹,晚上就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其他事放到明天再说。” “嗯,我相信明天就能看到证据了。” 从独眼海盗团上复制下来的信息非常繁杂,单是航行日志以及各个监控的影像记录就有几万艾字节,想从中筛选出有用的证据是个庞大的工作量。 元培枝征得赵印的同意,征调了几艘护卫舰的光脑与智天使一起检索,毕竟单论算力,普通军舰的光脑不如雇佣兵和智天使。 到时候检索结果一出,会直接发送给赵印,。 “培培!” 元培枝回到游轮上后只匆匆见了元幸竹一面,当在休息室“久别重逢”时,两人非常自然地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培培,你没事吗?有没有受伤?” 元幸竹摸着元培枝的脸,一脸担忧的模样。 “我当然没事啦,你呢?有没有好好听瑞贝卡姐姐的话?” 元幸竹重重点头:“我好乖的,你问瑞贝卡姐姐。” 瑞贝卡此时也已经来到元培枝身边,她卸去了伪装,露出了自己原本清秀的面容。脸上虽然努力显出了一丝笑容,但眼眶通红,显然是哭过了。 “培枝……” 元培枝松开元幸竹,笑容中有一丝遗憾与歉疚:“对不起瑞贝卡,我让独眼逃跑了。” 瑞贝卡连忙摇了摇头:“我听说当时的情况了,谢谢你,谢谢你帮我保住了红帽子号。” 元培枝不顾危险,在危急关头带出了红帽子号上的自毁炸弹。这不仅保住了海盗船,也为证明红帽子海盗团的清白留下了人证与物证。 瑞贝卡先前已经哭过一回,这时又忍不住眼眶湿润。她毕竟年轻,又是那场屠杀的经历者,此时再难控制自己的情绪。 尤米娜也不禁红了眼眶,拥住侄女的肩膀轻声安慰道:“瑞贝卡,你为你父亲以及所有船员报了仇,你应该感到高兴。” “可是我什么都没做……” “不,你做了很多,”元培枝看着姑侄两人相拥的场景,也不禁有些感慨和感伤,“是你的勇敢与坚韧帮你的父亲报了仇。你没有自怨自艾,没有怨天尤人,也没有放弃。没有你找到尤米娜阿姨,没有你提供了红帽子号的情报,没有你的坚持与努力,我们都不可能给独眼如此重创。” 元培枝真的很高兴,因为她看过了太多死亡,能够改变瑞贝卡的命运,让她与姑姑不至天人永隔,这或许也是她重生的意义之一。 “没错,瑞贝卡,哥哥一定会为你骄傲的,你现在已经是一名合格的宇宙海贼了。” 尤米娜鼓励着侄女,瑞贝卡也终于振作了起来。 “培枝,我能抱抱你吗?” 她笑中带泪,盈盈的目光望着元培枝。元培枝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伸开手臂道:“当然,我们既是盟友也是朋友。” 瑞贝卡没有犹豫,紧紧抱住了她,哭腔道:“嗯,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就像我的姑姑与元阿姨一样。不论将来遇到了什么麻烦,请你记住在宇宙中还有我这个朋友,我一定会赶来帮助你的!” “我也是,瑞贝卡,谢谢你,谢谢你的父亲以及红帽子号上所有船员,他们是为了还我母亲一个公道而牺牲的。谢谢尤米娜阿姨,谢谢你们没有放弃追查我母亲的死因,谢谢你当初救了我。” 元培枝的朋友不多,曾经的她走到生命末尾时才发现,那些自己珍视也珍视自己的人早已离自己而去。 能够拥有除李慕然以外的第二位生死之交,她打从心底里高兴。 尤米娜也是热泪盈眶:“培枝,你的母亲是我、是整个红帽子海盗团的恩人,我们绝不后悔所做的一切,为友谊献出生命是海盗的荣誉。” 同样是海盗,有独眼那样穷凶极恶之徒,但也有红帽子海盗团这样看重义气与荣誉的群体。 这就是人与人的差别。 为胜利喜悦,为往事感伤过后众人终于散去,元培枝则带着元幸竹准备回自己的新房间。 由于在这场骚乱中变得实在太出名,郑嵩出于替未成年人的“人身安全”考虑,为她另外准备了一个房间。 “培培,你看起来很开心。” 按照飞船设定的时间算,此时已经是653年1月1日凌晨两点。 元培枝抱着元幸竹,满脸笑容道:“嗯哼,因为我们打赢了坏蛋啊!” 当然,还因为在此次事件中她必然会拿到一笔不错的赏金。虽然拒绝了那些土豪们的捐款,但不意味着她不喜欢赚钱! 元幸竹乖巧地靠在元培枝的肩膀上,神情有些蔫倦:“培培,你好厉害啊。” 师父能那么厉害,元幸竹自然是开心的,但这次自己一点儿忙也没帮上,让她又有些难过和不安。 还是快点长大好了,她想当一个对师父更有用的元幸竹。 “谢谢你的夸奖,幸竹,你也很厉害。” 元培枝想起元幸竹跟着自己从房间出来,全程不慌不忙,还人小鬼大地捡了一把枪,忍不住笑了起来。 “才没有……我才不厉害……” 或许是因为最近太过幸福让她的承受能力变弱了,或许是因为困倦让她的自制能力降低了,也或许是孩童的身体依然在影响着她,元幸竹竟然说着说着掉起了眼泪。 元培枝这才发现她有些不对劲,着急道:“怎么了,幸竹,你怎么哭了?” 她一边帮元幸竹擦着眼泪,一边又是奇怪又是不解:“是哪里受伤了吗?是哪里难受、哪里疼吗?” 元幸竹呜咽着摇头。 “那是因为担心培培吗?是现在才想起来害怕吗?” 元幸竹依然摇头。 “那是因为什么呢?幸竹不哭,你告诉培培。” 元幸竹扁着嘴,浓密的睫毛上沾染了晶莹的泪水,一眨眼泪珠便扑簌着滚落下来,看得元培枝心疼不已。 “呜呜呜,培培,幸竹好没用,培培那么厉害,可我什么忙也帮不上。” 元培枝愣了愣,一时竟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天哪,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你明明已经很厉害了,这次的表现比很多大人都厉害好多好多。你是不是忘记了,你才十二岁……哦不,过年了,我们的幸竹十三岁了。但你还是个小孩子呀,不要那么有责任心。” 她才不是有责任心,她只是想让自己对师父来说更有用! “那我想快点长大,我想帮上培培的忙。” “好好好,不哭不哭,”元培枝又是无奈又是想笑,安抚了半天见不起效,只得亲她的脸,“好了幸竹,不哭了,我知道你想帮忙,我明白的。” 元幸竹果然因为这样的安抚止住了泪水,带着泪光的琉璃瞳眸饱含感情地望着元培枝。 元培枝微微一笑,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 “你这小脑袋想的事也太多了,害我以为你是受了什么委屈呢。” “呜,可是……” 元幸竹突然意识到,自己或许确实是在表达委屈。因为师父那么厉害,她本来觉得通过重生自己已经赶上了她,却又因此体会到了那种遥不可及的感觉。 “好啦,别哭了,我觉得你明明帮上了我很多忙,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元培枝拍了拍她的背,柔声道,“幸竹,你的到来、你的存在对我来说就是莫大的安慰。你不用着急,慢慢长大就好了。” 元幸竹与她脸贴着脸,渐渐停止了哭泣,只偶尔还有几声抽噎。 没有错,这就是她想听到的答案。 知道自己对师父来说很重要,知道两人之间有重生这个羁绊,知道师父对自己打从心底的疼爱是元幸竹最大的安慰剂。 她发现自己真的被宠坏了,所以才会时不时这样撒娇,只为了从师父那里得到肯定。:,,. 房间 人类在追求享受这件事上是永无止…… “不哭了?” 元培枝笑着摸了摸元幸竹的脸,声音有一丝促狭。元幸竹因为自己的小心思通红了一张脸,不好意思地埋到了元培枝的肩头。 “嗯……” 被师父亲的话,就算是想装哭也哭不出来了。 “那我们还是快点休息吧,我看你肯定是困了。” 小虫宝宝本就不擅长熬夜,今天还这么又累又紧张,也难怪情绪不稳定。 元培枝为她找到了合理的原因,赶紧带着她回了新住处。 郑嵩已经帮她把行李都搬过来了,元培枝一进到房间里最大的感觉就是的——大!相比于亲子套餐中那有些寒酸的房间,这一套可谓是又豪华又浪漫,看起来比起她在蓝海基地的小公寓更空旷。 元培枝先是感叹了一下这帮有钱人的奢侈,然后看着看着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房间的空气中充满了一种初闻清新,弥久醉人的香气,有点类似于信息素的气味,但元培枝确定它不是。 房间的装潢用了樱粉的底色,色彩并不浓艳,却不知道为何给人一种暧昧的感觉。天花板与地板显然都有全景模式,只不过此时并未开启,反而播放着一种粉雾的效果。 一脚踩上去,这些雾气还会分开,给人置身于某种幻境之中的错觉。 四周墙壁上挂着一些艺术画像,虽然不是很露骨,但其隐喻的艺术性非常高明,能够激发人类潜藏的本能——让元培枝看了浑身不自在。 而最最显眼的是房间正中央那张爱心样式的水床,艳丽的色彩以及夸张的面积让元培枝完全无法想象究竟是什么人喜欢这种风格。 难道说,现在蓝星那些有钱人的品味已经糟糕到了这种程度吗? “呜哇,好大的床!培培,是心形的诶!” 就在元培枝看得怀疑人生,想着要不要请郑嵩给自己换间房间时,元幸竹看着大床开心地叫了起来。 “你喜欢吗?” 元培枝这下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审美了,幸竹就不怕晚上做噩梦吗? “嗯嗯,我喜欢!”元幸竹不停点头,“培培,这么大的床睡一起来一定很舒服!” 她一脸惊喜的模样打消了元培枝想要换房的冲动,孩子喜欢就好,不管颜色怎么样只要能住,住得舒服哪里都一样。 “你说的很对,”元培枝将她抱到床上,“那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先去浴室看看。” “好!” 元培枝由于被房间的风格狠狠震撼到,这时才去找浴室在哪儿,结果一看人差点晕了。 全透明材质的隔墙后面,一个装满了粉色热水的浴池正咕嘟咕嘟冒着泡泡。 就算再怎么迟钝元培枝此时也意识到这个房间有点不对劲了,她连忙连上房间的终端,当看到房间类型时大脑一阵晕眩。 情趣情侣放(水床型),真贴心啊,还括弧备注呢! 元培枝手忙脚乱地操纵系统,把她觉得一切不对劲的功能全关了。头上脚下的粉雾没了,恢复成样式简单的白色天花板与地板,那些艺术画换成了风景图片,浴室的墙壁也设置成了不透明。 做完这一切元培枝还不敢放松警惕,连忙进浴室查看还有没有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这一看,果然被她找到了一堆。 “这郑叔……” 元培枝看得大皱眉头,把一些乱七八糟的用品、用具都扒拉到了一块儿塞进了壁橱里眼不见为净。 她检查了一下热水,除了有一股香气外倒没什么奇怪的地方。按摩浴缸喷着气泡,但从舒适度来说还真没什么好诟病的。 元培枝仍不敢掉以轻心,在浴室里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 元幸竹看着元培枝弄完这一切,心里很有几分遗憾。与元培枝不同,一进来她就看出这是什么类型的房间了。 她和师父还从没住过情侣房呢,就算什么都不做也是一种宝贵的体验啊! 目送元培枝进了浴室,元幸竹立即从床上爬起来开始饶有兴致地东摸摸西瞧瞧,倒真有几分好奇宝宝的样子。 水床宽阔柔软,并且带着符合人体工学的支撑,元幸竹怀疑里面用的是有“记忆”性质的流体,兼顾了情趣与舒适——人类在追求享受这件事上是永无止境的。 她探索完水床的奥秘后爬向了床头,复古的闹钟和台灯虽有几分情调但也没什么出彩之处。元幸竹并不关心,随手拉开了床头柜下的抽屉——她听说情侣房肯定会在这里准备不少“卫生”用品,不知道是真是假。 都市传言当然是真的啦,元幸竹果然看到了一抽屉的“卫生”用品。其中有些她认识,有些则根本看不出是什么用途。 她伸手扒拉了一下抽屉,拿起一个小药瓶,并看到了“威能王”这个简单粗暴的药名,并且在药名旁还赫然写着添加了Alpha虫的某某部位。 “……” 元幸竹久久无语,某部分迷信食补的人认为虫族族群庞大,特别能生,所以吃了它们就能增强某方面的能力。 这当然是无稽之谈,不管是直接吃还是做成药都没有效果,更别说大部分号称以虫族为原料的药品都是虚假宣传。 再说了,能生也是omega女王能生,关Alpha虫什么事? 元幸竹嫌弃地扔掉了那瓶药——就算真的有效,师父也根本不需要这种东西! 她无视了一切药品,拿起一瓶看起来像是喷雾一样的东西,仔细地看起了瓶身上的说明书。 喷雾膜,喷洒到皮肤表面后30秒内就能形成蛋白薄膜,两小时后可自然降解,安全可靠,保护力度达到98%以上,注意事项较多——这个她没用过……或者应该说师父没用过,是因为用起来太麻烦了吗? 或者是保护力度太低了,降解也有点快。 同类产品还有膏状的涂抹蛋白膜,效果大同小异,就是使用方式不同。 最后的是历史最悠久却也最可靠的橡胶制品,师父在这方面是个相当保守的人,所以她对这种最熟悉。 至于再其他的,就都是些五花八门,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玩具了。 元幸竹认真研究了一会儿,但完全没搞明白它们的用途和使用方法——人类,真是一种在追求享受上能做到极致的生物啊。 “幸竹!” 元培枝一从浴室出来就看到元幸竹趴在床头,手里正拿着什么东西研究。因为已经知道了这间房间的性质,她想也没想就冲了上来,等看到那些东西差点当场晕过去。 “不要乱动这里的东西。” 元培枝像是对待什么脏东西一般把元幸竹手里的物品扔回了抽屉里。 “培培?” 元幸竹睁着一双红彤彤的杏眼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元培枝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了。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沉声道,“水放好了,你去洗澡吧,时间已经不早,我们要早点休息。” “那是什么东西?” 元幸竹觉得元培枝的反应很有趣,明明以前……哦不对,应该说是重生前,师父对这方面总是脸不红心不跳,或者准确来说,根本就像是在做工作一样,认真负责有余,激情浪漫不足。 原来师父是会害羞的吗? “呃,”元培枝有些不敢看元幸竹那张天真又好奇的小脸,“是小孩子还不需要知道的东西。” 元培枝知道孩子需要接受这方面的教育,但不是现在,更不是由她来,反正学校会教,她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呢? ……好吧,她承认自己依然因为重生前发生的那些事在心虚。 即便能很好地分清两个幸竹的差别,即便她能知道自己的心虚不是对着眼前这个幸竹的,即便她已经想好了要往前看,可某些东西依然会勾动她的回忆。 她怀念那个幸竹,可她不想用这样的怀念方式,更不想在这个幸竹面前怀念自己逝去的徒弟。 她因此产生的不仅有尴尬,还有无可名状的失落与感伤。 “什么是我现在不需要知道的东西?” 天真的问题还在继续,元培枝终于感觉到了养孩子的不易。 她为难又尴尬,憋了半天最后憋出了一句:“不准再问了,洗澡睡觉才是乖宝宝,有些知识你迟早会知道的。” 元培枝难得展现出了自己的强硬,倒让元幸竹想起了曾经的她。知道元培枝真的急了,元幸竹终于不再使坏,乖乖地点了头:“好吧。” 她莫名有些高兴,师父的这种反应是不是意味着,她其实也在意曾经发生过的那些事? 不止是单纯的厌恶与难堪,不止是当作师父对徒弟的责任,也不止是当作工作与任务去完成,因为只有这些感情的话,那对现在一切都还未发生的师父来说,尴尬这种情绪是不必要的。 元幸竹为自己的猜想无比开心,虽然知道这很可能只是自己的臆想,但她就是愿意这样去思考。 把元幸竹赶进浴室,元培枝下意识摸了一把额头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脑门的汗。 她苦笑着坐到水床上,心情莫名有几分复杂。 获得了重生的机会,她以为一切都可以重来。 她可以拯救那些不该消散去却逝去了的生命,她做到了;她可以破坏那些敌人曾经得逞的阴谋,她也做到了。 可是就在她以为自己可以不在意曾经与幸竹发生过的那些时,她发现自己做不到。 只有这一件事她做不到,无论对如今这个幸竹多好她都无法忘记,自己曾对她犯下过多么严重的伤害。:,,. 往事 母亲没死? 虽然一开始因为这个旖旎的环境有些心神不宁,不过两人一个刚结束战斗,一个早过了睡觉的时间,洗漱完没多久就被疲倦以及柔软的床带去了梦乡。 撇去这令人糟心的环境氛围不谈,元培枝不得不承认它的舒适度拉满。 一夜好眠,元培枝第二天是被赵印的通讯叫醒的。光脑检索得比预想得更快,赵印让她找上尤米娜和瑞贝卡赶紧去见他。 因为元幸竹睡得正香,元培枝没有叫醒她,留了言说明自己的去处就匆匆出了门。 舰长室中,赵印、元培枝、尤米娜以及瑞贝卡四人两两对坐着。尤米娜和瑞贝卡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此时都已经卸去了伪装。 尤米娜与瑞贝卡一样拥有一头铁锈色的长发,面容十分秀丽,比起雇佣兵或者海盗更像是一名大家闺秀。在瑞贝卡述说自己的经历时她只是在一旁安静地聆听着,时不时给情绪崩溃的侄女送上安慰。 大概是因为傲慢,也大概是不够熟悉红帽子号的光脑,独眼海盗团袭击红帽子号的记录被完完整整地保留了下来,赵印昨晚已经命人查看过。 “我确实看到了当时的记录,结合你的证言,现在已经可以判定红帽子海盗团是被人栽赃陷害的。回到蓝海基地,我会撤销悬赏并恢复你们的名誉。” 这个消息让三人都是一喜,元培枝趁机道:“赵叔叔,那关于红帽子海盗船的归属,您看……” 红帽子海盗团的遭遇虽然让人遗憾心痛,但一方面他们毕竟是打着海盗的名义,另一方面这船现在属于赃物,瑞贝卡想要拿回去还得有一个名头。 不过赵印经验老道,不假思索道:“瑞贝卡这次帮忙抓捕海盗有功,我们可以把船还给她,但这海盗她不能再当了。” 他说着看向瑞贝卡:“你姑姑不是雇佣兵吗?你不如跟着姑姑转行,反正你们之前做的事也差不多。” 军队其实一直都有收编海盗们的想法,虽然如今大部分海盗和雇佣兵都没什么差别,但不在监管内的武装力量总是一股隐患。 瑞贝卡现在只剩下一人一船,姑姑事先给她打过了预防针,所以很干脆地接受了这个条件。红帽子海盗团从今往后改名为红帽子雇佣兵团,等拿回船后就去公会登记。 她感激地看了元培枝一眼,感谢她在这种紧要关头还想着海盗船的事。 “那么接下来我们就说说关于盖因与独眼勾结,害死元枫少将之事吧。尤米娜,你愿意成为这个人证吗?” 红帽子海盗团这几年一直在追查这件事,因此遭受了灭顶之灾。瑞贝卡不清楚内情,但尤米娜对此一清二楚。 当初她接到元枫的求救赶往应援,最终却因为距离太远只找到了乘坐穿梭机的元培枝。 “当然,我的飞船当时有扫描到正在离开的独眼海盗船,只要与复制到的信息进行对比就可以作为证据。” 在距离蓝星如此之近的地方遭遇虫族袭击本就已经非常奇怪,更别说最终竟然只有她一艘雇佣兵船赶到救援。 尤米娜敏锐地察觉到这件事不简单,托郑嵩用客机将元培枝送回蓝海基地后,自己隐姓埋名与哥哥一起暗中追查凶杀,线索就是当时记录到的船只信息。 他们这几年慢慢查到了独眼身上,毕竟海盗比起保守秘密更喜欢故弄玄虚地将它们泄露出去。可就在瑞贝卡的父亲打算向军方检举这件事时,独眼袭击了它们的海盗船。 赵印点了点头:“很好,你是‘目击’证人,加上独眼海盗船上详细的行动记录以及与盖因的通讯,我们现在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将盖因治罪。不过,有一些疑点不知道你是否能为我解答一下。” “什么疑点?” “当初你有亲眼看到元枫少将的飞船被虫族袭击吗?” 尤米娜有些茫然:“这……我没有看到战斗的发生,达到的时候飞船已经只剩下了残骸,虫族拆卸飞船的速度是非常惊人的,而且培枝也说……” 她说着看向了元培枝,元培枝也是满脸惊讶:“赵叔叔,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我被妈妈送上穿梭机的时候确实听她说是遭遇虫巢的埋伏了,而且也确实看到了虫族攻击飞船。” 当初将遇袭飞船的残骸拖回基地的人正是赵印,他还负责了元枫遗体的搜寻任务。只不过在茫茫太空找人无疑是大海捞针,更别说虫族还有将人类带回母巢的习惯。 最后赵印只在残骸中找到了三具尸体,其中一具是元培枝的父亲。 “那你是在哪里,在什么时间扫描到了独眼的飞船?你能确定他是否有时间对飞船进行登船作战吗?” 尤米娜微微皱起了眉头:“赵中校,你是不相信我的话吗?时间和地点我的飞船上都有记录,你可以查证。至于独眼有没有进行过登船作战我无法保证,时间上来说应该是不够的,他也没必要冒这个风险。他们的计划就是想借刀杀人,飞船上没有留下他们行动的证据也很正常,难道目前的证据还无法证明他们的罪行吗?” 赵印闭了闭眼睛,叹息般说道:“不,如今的证据足以证明他们的罪行,但无法解答我的疑惑,因为……我在飞船残骸中发现了等离子炮作战的痕迹,并且是在内部。” 尤米娜一时没有很好地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元培枝却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赵印:“赵叔叔,你说的是真的吗?为什么之前我从来没听你说过?” 不止是之前,她重生前也从来不知道这件事! 飞船内部有等离子炮作战痕迹的另一种说法是,飞船内部曾经发生火人对人的作战。 因为元枫当时坐的是小型客运机,就算是最小的Beta虫也很难在里面活动,对付这种小型机,虫族一般就是一拆了事,根本不会进入到内部作战——更何况当时的飞船没有配备等离子手炮。 所以,一定是有人入侵过飞船内部,而这件事发生在虫族开始袭击飞船以及元培枝已经乘坐穿梭机逃走以后。 也就是说,杀死元枫的很可能不是虫族而是人类。 独眼海盗船没有时间也没有动机去那么做,这意味着还有第三方行动者。 “培枝,这是元帅和王将军他们商量后得出的结论,认为元少将死于虫族之手对你来说更安全。” 是了,虽然她经历过重生早就知道母亲的死另有阴谋,但元帅他们不知道。 可是,这个阴谋似乎比她想象得更深,不止是盖因和独眼在行动,想要她母亲死的人比她想象的更多。 “那如果不是独眼,又会是谁?而且小型客运机根本抵挡不住虫族的进攻,对方为什么要在我母亲没有生还可能的情况下攻击飞船?”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赵印的眉头深深地拢在了一起,“我甚至曾经抱有幻想,幻想你的母亲根本没死,就像她过往每次大难不死一样,突然又出现在我们面前。可是以她的本领,如果还活着一定已经如王者般归来,把那些企图谋害她的人一网打尽了。” 母亲没死? 元培枝知道这不可能,因为重生前她也如此期盼过。可是等了那么多年,一直等到查出盖因等人的阴谋她才不得不承认,母亲真的已经不在了。 “那有没有可能是有人想活捉元枫阿姨,所以打跑了虫族,然后捉了她?”一直一言不发的瑞贝卡突然小声地道,“那个,有一些海盗会为了赎金救下被虫族袭击的飞船。” 这个猜测相当合理,元培枝的目光甚至突然亮了一下,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如果是为了赎金或者其他什么目的,那为什么至今没人来勒索呢? 赵印也摇了摇头:“如果真的是为了赎金,我相信元帅愿意用任何东西去交换元少将,但并没有人来索要过。” 元培枝紧紧抿起了唇瓣,尤米娜和瑞贝卡也有些沉默,最后还是赵印道:“或许,这件事最终还是回归了我们最初的推测,那全都是皇室的阴谋。你母亲被人陷害不得不回蓝星接受调查,中途就出了这样的事,很难不让人联想。” 元培枝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或许是吧。” 对于没有结果的事再怎么纠缠下去都只是浪费时间,元培枝明知道这个说法根本无法解释那些疑点,但还是赞同了。 比起重生前,她现在已经领先了那么多步。她相信只要继续调查下去,迟早会找到事情的真相。 “不好意思,刚才那些话你们就当没听过吧,”赵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调整了一下状态后对尤米娜道,“尤米娜,到时候你只要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就好了。盖因与独眼勾结谋害宇宙军军官,这是事实,法律会给他应有的审判的。” 赵印原本也是一名前途无量的机甲士兵,与元枫是同一个排的战友。只不过他在参军不久后的一场战斗中受伤,因而再也无法驾驶机甲,从此调去了舰船部队。 那次战斗他本已经坐死无生,是元枫冒着生命危险将他从虫群中救出。虽然不及王猛表现得那么护短,但赵印也一直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关照着元培枝。 而作为当初事件的调查者,这件事也成为了他的一个心病,如今终于能稍微释怀一些了。:,,. 算账 培培,你挣大钱了吗? 四人的交谈暂时告一段落,尤米娜和瑞贝卡离开后赵印留下了元培枝单独谈话。 “我已经把目前搜集到的关键资料与证据整理好发给了王将军,想必他和元帅能最大程度地利用它们,我们就慢慢回去吧。如果后续还有相关证据,到时候再进行补充就好了。” 一艘六十年以上的海盗船信息储存实在太大,元培枝当时设置了各种关键词后,优先复制了近十年的信息,即使如此智天使和护卫舰的光脑也检索处理了一个晚上。 而且这还是粗略筛查的结果,之后还要送回蓝海基地用玛利亚继续检索,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新的证据。 元培枝自然不会对赵印的做法有什么疑义,事情到了这一步可谓皆大欢喜,缪斯号的危机化解,瑞贝卡报了仇,尤米娜之后不用再躲躲藏藏,赵印更是收获了一份大礼。 要知道每个军团都有专门针对海盗的部队,而这帮海盗又狡猾至极,他们一直都是僧多粥少的状态,难得能网到那么一群大鱼。 而且郑嵩、尤米娜等人都不要奖赏,相对的,赵印的分成就会增加。 更别说这次还找到了盖因勾结海盗的证据,不仅能为元枫报仇,还能切实地打击第三军团以及弗莱曼家的势力,对整个第一军团、对陆严元帅以及对整个宇宙军都是天大的好事。 他虽然不是第一当事人,但也肯定会因此被记上一次大功。 自从退出机甲部队,赵印的晋升之路就变得非常缓慢,他虽然没有太多追名逐利的**,但看到曾经的好友连连晋升,心中多少是有些失落的。 身在军队,谁也没办法做到不以荣誉喜,不以落后悲。 至于元培枝,虽然母亲之死在她心中又笼上了更多阴霾,但不得不承认这次的行动是非常成功的。她达到了自己所有期望的目的,如果积极一些思考的话,赵印透露出的情况还能算是意外收获。 有时候真相虽然残酷,但无知更加可怕。 元培枝很快调整好了心态,露出了轻松的笑容:“嗯,那些大事自有将军和元帅操心,我打算这两天在缪斯号上好好享受剩余的假期。” 赵印听她这么一说,神情也放松了许多:“享受可以,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得说清楚一件事。” 他说着给元培枝展示了一份单子清单。 “这是?” 元培枝略微扫了一眼,发现是这次收缴的战利品。 “这是目前清点出来的部分战利品,准确的价值要等到后勤部门估算,你看看有什么东西想要,我帮你留着。” 元培枝立即摇了摇头:“这些东西我用不上。” 赵印没说什么,点头道:“那就都换算成能量币,刨去红帽子号和独眼海盗船,剩下的十一艘海盗船的船体价值大概在一万能量币左右,你知道的,海盗船回收价值不高,一般会被拍卖成货船,但需要不少改造,所以价格不高。” 元培枝点了点头,知道赵印是要与自己商议分成这件事了。 不可否认,她在这件事中起了主导作用,所以早就预料到自己会有一笔不菲的收入,但具体多少她不是很确定。 “至于这3000多名海盗的赏金,我大致估算了一下至少有三万能量币。” 这比预想中的要多,元培枝惊讶道:“我们宇宙军的悬赏有那么高吗?” 赵印笑了一下:“毕竟这帮都是最胆大包天,最凶暴残忍的海盗,而且一下抓了3000多人,你以为是开玩笑的吗?要知道平时别说抓到一船海盗了,赏金猎人就是能抓到一个悬赏稍微高些的海盗都已经是走了大运。” 他的心情显然很好,元培枝还没见过赵印笑那么多次呢。 “看来这片空域可以安生一段日子了。” 这里至少有四万能量币了,就算只拿一成,加上她的存款也够付炽天使的保证金了。 赵印对她的话不置可否,继续道:“接下来是大头,虽然还没完全清点出来,但以我的经验判断,这些海盗船上的赃物总价值不会低于十万能量币。” 元培枝终于露出了一丝难以置信的神情:“做海盗……有那么赚吗?” 赵印依然用了那句:“毕竟,这些可是最残暴的海盗,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看红帽子海盗团肯定没有那么多财产。” 元培枝一想也是,还是上辈子太过清廉,导致她现在像是没见过钱一样。不过这笔钱肯定也很值得惊叹就是了,否则赵叔又怎么可能那么开心呢? “那现在一共是十四万能量币?” 只是念出这个数字,元培枝就觉得心头一阵颤抖。她当过五千万宇宙军的元帅,但两辈子加起来也没见过一万能量币以上的现钱,要知道上辈子给元幸竹付基路伯的5000能量币她还是贷款的呢。 “是的,最后结果应该会更多一些,不过大概是这么一个数量级。” 赵印望着元培枝,似乎是在考虑怎么开口,而元培枝已经在思考自己能接受的最低分成比例是多少了。 在知道具体金额之前,她想着能分到一成就不错了,毕竟她才一个人。金额最好能超过三千,如果差一点她甚至不介意厚着脸皮和赵印商量商量。 今后在学校的几年她都不会有什么大额收入,这是她最后赚钱的机会,而她的打算是一回到军队就能把猩红撒拉弗换出来,所以想现在就攒到5000能量币。 即便只分3%也是可以接受的。 就在元培枝这样想的时候,赵印缓缓开口了。 “培枝,这次你出力最多,功勋最大,不过……”他的脸上显出一丝尴尬与不自在,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我们毕竟出动了舰队,花费了不少人力物力,所以这分成……” 元培枝听出他的意思,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还是她第一次那么紧张。 难道连3%也没有吗? 不至于吧,她好歹出了那么多力呢! “你看定为三七如何?你个人三成,我们旅以及巡逻舰队加起来七成,尤米娜和郑嵩拒绝了奖励,所以我把他们那份也加到了你身上,你、你……觉得怎么样?” 在赵印的舰队赶到时,元培枝已经驾驶着智天使把海盗基本都搞定了。士兵们上船连人都不用捆,直接清点监狱里的囚犯,清算物资。 说实话,他们真的没遇到过这么轻松的活了,整个舰队也就出了个燃料费,武器都没动用上。 元培枝若是贪一点,自己去领悬赏也有3万能量币,雇佣私人拖船来打扫战场可以把这些都收入囊中。 所以赵印说出这句话时是有些心虚的,但他是军人,是一团之长,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部下以及军队的利益考虑。 “三成?” 这个分成着实出乎元培枝的预料,因为在知道金额这么巨大之后,她连一成都不敢奢望了,没想到赵印直接给他翻了三番。就算是加上了郑嵩和尤米娜那部分,这也远远超出了她的预计。 赵印听出了元培枝的惊讶和难以置信,以为她是嫌弃分成太低,咬牙想了想,忍痛道:“这……如果你觉得不够,我们还可以再商量。我可以在我的那份奖金里划一部分……” “不不不,不用了赵叔叔,这很好,三成就行,我愿意接受这个分成。” 元培枝快乐死了! 她在钱方面本来就相当容易满足,更何况这次赵印给她提供了一个她重生前都不知道的消息,她根本没道理要赵印割肉。 “是吗,那就按这样办吧,我会报备给清算部门,到时候明细会和钱一起发到你的终端上。” 赵印显然松了口气,元培枝也松了口气。 “谢谢赵叔叔。” 虽然知道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但元培枝还是忍不住感叹狩猎海盗真的太好赚了。 如果说海盗抢劫是螳螂捕蝉,那她这一次就是那一口气捉了十几只螳螂的麻雀。 可惜这种是一锤子买卖,只能赚这一次。 告别赵印后,元培枝匆匆忙忙赶回了房间。 由于她出门早,回来的时候还不到十点,元幸竹中途醒过一回,知道她做什么去了之后就睡了回去,这时听到动静才又迷迷糊糊醒来。 “培培?” “小懒猪,还在睡呢?”睡过一晚,元培枝现在对这个房间没太大感觉了,看到元幸竹白白嫩嫩一小只躺在玫瑰红的心形大水床中间,甚至觉得有点可爱,“时间已经不早了,你饿不饿?” “唔……”元幸竹揉着眼睛翻了个身,语调懒洋洋的,“有一点。” 昨晚她是在元培枝搞定所有海盗后才吃了些东西,但因为不是和元培枝一起吃的,所以胃口不是很好,熬了一晚上现在确实有些饿了。 “那起床吃饭吧,”元培枝想到自己至少能进账四万能量币,“豪”气万丈地道,“我们今天去吃大餐,不管你想吃什么都可以,随便点!” 元幸竹杏眼圆睁,一脸惊奇——元培枝在吃上没亏待过她,但也从没表现得这么土豪作风过。 “培培,你挣大钱了吗?” 元培枝一个没忍住,向元幸竹分享起了自己的喜悦:“没错,你猜猜我挣了多少?” 元幸竹非常高兴,因为这是元培枝第一次主动向她透露家里的经济状况。重生前她多问一句,元培枝都会用这不是小孩子该管的事把她打发了。 这说明师父现在真正地把她当作家里的一份子了!:,,. 69. 再遇 元幸竹要气死了。 “1000能量币?” 元幸竹想到两人重生前的经济状况,猜测着多少金额会让师父那么开心。 元培枝笑着摇了摇头:“不对。” 元幸竹观察着她的表情:“那是2000?” 元培枝又摇了摇头,比了一个四的手势。 元幸竹眼睛一亮,开心道:“是4000吗?” 如果有4000,那师父的炽天使就有着落了! 元培枝哈哈大笑,扑到床上将元幸竹抱进怀里:“是40000,幸竹,等你长大了,培培给你买一台最好的机甲!” 元幸竹杏眼瞪得浑圆,一脸震惊——她是真的震惊了,要知道元培枝当初当到元帅也依然穷得叮当响。她力促改革,削减将领福利,提高士兵以及阵亡士兵家属的待遇和补贴,然后为了以身作则,这第一刀是从自己脖子上砍下去的。 元幸竹堂堂元帅徒弟,两辈子了也没见过这么多钱! “4、40000能量币吗?” “没错,是40000能量币。” 元培枝不是不爱钱,只是以前觉得钱够用就行了,毕竟杀虫族又不能拿钱去砸,要那么多干吗呢? 她现在对钱的**依然不浓,但她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无所谓了。她将来要做的很多事都需要用到钱,当然,那种规模的资金可不是捉一群海盗能攒到的。 但这是一个好的开端,至少短时间内她不用再为两人的机甲保证金发愁了。 倒不是说没有保证金就无法驾驶机甲,只是猩红撒拉弗和蔚蓝基路伯对她和元幸竹来说有不一样的含义,她在真正完成想做的所有事之前,必须保证自己对它们的掌控权。 “呜哇,培培,那你现在是不是好有钱了?” 元幸竹很为元培枝高兴,不止是因为她挣了大钱,更是因为她终于有些在乎钱了! 她一直觉得元培枝太自苦了,日子过得像是在修行,平日里也很少享受生活,仿佛没有世俗的**一般。 重生后她在这方面大有改善,元幸竹也越来越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活力。 “是我们好有钱了,幸竹,你以后想要买什么就告诉我,千万不要给我省钱。” 元培枝想起上次礼物的事,还是觉得元幸竹有点太懂事了。 “那我想吃菇菇,我还想吃冰淇淋!” “好,那我们就去吃吧!”元培枝将她一把抱起,“我们还可以在船上玩两天,把之前没玩的地方都玩遍,好不好?” “嗯!” 两人洗漱完高高兴兴地出了门,刚经历过一场抢劫与逃荒,此时的游轮里看起来异常冷清。 既然要吃大餐,元培枝自然不能带元幸竹去自助餐厅吃饭,可没想到到了餐厅却被机器人告知,船长给留下来的乘客升级了待遇,现在免费就可以吃到更高级的食物了。 元培枝的第一个花钱计划就这样泡汤了,觉得好笑之余也不禁感慨了一下郑嵩的大方。 能省钱也不错,元培枝立即调整了想法,然而真正让她感到困扰的还是进了餐厅之后,两人一下变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经过昨晚的事,元培枝已经成为了乘客眼中的英雄,虽然她已经拒绝过某些人的私下道谢与捐赠,甚至换了房间以避免被堵门,但当遇到其他乘客时,她还是不能拒人千里之外。 热切的目光、热烈的欢呼以及热情的掌声,要不是元培枝心理素质过硬,光是这阵仗就能吓人一跳。 众人纷纷上来感谢元培枝,几乎将她围得水泄不通,元培枝没想到昨晚走了那么多乘客,今天竟然还能有那么多人。 大家都是好意,她也不能硬来硬赶,只得将元幸竹抱到怀里,撑着笑脸谦虚敷衍……哦不,是安抚。她希望众人赶紧散去,没想到人却越来越多。 重生前元培枝大多时候都在军队里,受的多是军人将领的尊敬与爱戴,哪里见过那么多热情的民众? 哦,电视上也见过,只不过不是对着她的,是对着皇帝陛下的。 在这种乱世之中,个人崇拜是最容易产生的感情,不管是在军人之中还是民众之间。当初奥古斯都一世能够解散联邦,建立帝国也是在这种大背景之下完成的。 “好了好了,大家不要再打扰元少校了。” 就在元培枝焦头烂额之际,一道动听柔媚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元培枝听着耳熟,一眼看去只见一个“老熟人”正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 藜洛今天的打扮看起来有些朴素,不仅衣服样式十分简单,色彩也很素雅,就连饰品都只戴了两枚耳钉。酒红的长发只在颈后简单地扎了一个低马尾,妆容淡得让她看起来有些憔悴。 元培枝惊讶地望着她,却见藜洛穿过人群走到她身边,一副和她很熟的样子。 “我知道大家都很感谢元少校的出手相助,但现在是用餐时间,大家总不希望自己的热情反倒连累元少校连饭也吃不上吧?” 她说话有理有据,态度落落大方,加之联合矿业董事长之女这个身份的加持,不一会儿就将众人劝走了。 游轮上确实不少达官显贵,但富有到联合矿业董事长那种程度的也不多,更何况其中不少昨晚已经走了,所以藜洛的身份现在还挺好用的。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藜洛是一名omega,还是一名外形靓丽极富魅力的omega。当她向一位年轻的Alpha示好时,有眼力劲的人都不会去打扰,因为那可是会遭人记恨的。 “谢谢。” 那些话藜洛能说,但元培枝不能说,她已经想好要走亲民路线了,总得逐步建立起自己良好的形象。 “这声谢谢我可受之有愧,”藜洛这一回没表现出丝毫轻佻的意思,神情郑重地道,“元少校,该是我谢谢你才对,是你救了我。” “那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元培枝从昨晚开始就听到了很多这样的话,只得又拿出这番说辞不厌其烦地解释。 她不排斥出名,或者不如说名望这个东西正是她需要的,不止是在军队里,在平民中也一样。但这又是把双刃剑,她必须要掌握好这个度,毕竟名望不是她追求的终极目标。 “当然,我感谢每一位对这场胜利中做出过贡献的人,”藜洛很会说话,“其中必定包括你。之前你说无功不受禄,这一回总不能拒绝我的谢意了吧?” 人家好歹帮了自己的忙,元培枝也不好太过冷淡。更何况藜洛虽然仍表现得十分得体有教养,但显然没了之前的意气风发,估计是昨天受了不小的惊吓。 “藜小姐,你刚才帮了我,我们算是扯平了。” “你是太看轻自己对我的恩情,还是太看轻我的性命了?” 元培枝叹了口气,终于把话说开了些:“我想我的身上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在她看来自己与藜洛毫无交集,对方几次三番的接近肯定不是因为她有什么过人的魅力,而是别有所图,另有目的。 这可是联合矿业未来的董事长啊,心思能简单得了么? 藜洛轻笑道:“元少校知道我想要什么?” “你是联合矿业董事长的女儿。” “是小女儿,还是个omega,家里那些事我不想管也管不上,”藜洛的神情十分真诚,“元少校,我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而已,友谊是你那么难交付出的东西吗?” 元培枝要不是重生的,差点就信了她的鬼话! “你说对了,对我来说友谊确实是很难交付的东西,”她深深地望着藜洛,甚至动用了一些精神力,“我只交生死之交。” 藜洛像是没感受到压力一般打蛇随棍上,巧笑道:“有过昨天的经历,我们一定能算生死之交了吧?” 元培枝终于知道藜洛为什么未来能当上联合矿业的董事长了,就凭着她这种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领,那绝对是个人才啊! 单单是这样想,元培枝对她竟不觉生出了几分敬佩。 “培培,我饿了。”就在两人几次交锋,情况陷入僵局之际,元幸竹开了口,“我们什么时候能吃饭?” 被无视了良久的元幸竹很郁闷,再次出现的藜洛让她更郁闷。她如果先前还不确定,那么现在可以百分百确定藜洛是看上她师父了! 可恶的女人,这不是老牛吃嫩草吗? 师父才十七岁,还没成年呢,她也好意思! “我们去吃饭吧。” 元培枝自然是以元幸竹为先,藜洛此时已经看出她对这个妹妹的宠爱,十分投其所好地问道:“元少校,你的妹妹真可爱,今年几岁了?” 她不紧不慢地跟在元培枝身边,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元幸竹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目光“凶狠”地看向了她。 “十三岁了。” 藜洛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察觉到元幸竹的敌意后回应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你们姐妹感情真好啊。” 她不像大多数人一样提及元幸竹的白子身份,没有就元幸竹的年龄说什么,甚至没过问两人的关系——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元培枝和元幸竹不像亲姐妹。 她只单纯说两人感情好,元培枝还就喜欢听这个。 说实话,这样的人实在很难叫人讨厌。 元培枝有些无奈了,想了想,对着藜洛道:“藜小姐要是还没吃饭……就一起吧。” 藜洛也不问元培枝怎么突然转变了态度,只是嫣然一笑:“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元幸竹要气死了。:,,. 70. 午餐 要说哪里可能还有蜂王浆,那一定…… 元培枝之所以转变态度原因很简单,第一是因为原本不想接触藜洛的三个理由已经少了一个,独眼的事尘埃落定,现在和任何人接触都不会节外生枝。 第二是她发现藜洛非常有韧性和耐心,简单的拒绝恐怕是不会让她死心的。 第三是元培枝也不是没考虑过,自己不想受这些人的影响,那么有没有可能反过来影响他们。虽然这种概率很小,但不尝试着接触一下又怎么知道对方是完全不能合作的人呢? 真要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两人自然会分道扬镳的。 “元少校一直生活在蓝海基地吧?能不能和说一说蓝海基地的生活是怎么样的?” 元培枝虽然邀请了藜洛,但并不打算主动寻找话题,这自然难不倒藜洛。 “没什么特别的,和大多数人一样,上班下班,工作吃饭睡觉。” “我听说你十四岁就从蓝海军校毕业了,只花了两年就成为了突击营的营长,一定吃了很多苦,遇到了很多危险吧?” “还好。” “你这么年轻,一边照顾妹妹一边与虫族战斗,我很佩服你。” “这和年纪没有关系,我是军人。” 藜洛笑了:“那么我来说说我在蓝星的生活吧,元少校回过蓝星吗?” 元培枝迟疑地点了头:“最后一次回去是十一岁那年。” “在蓝星,像我这样的富家小姐,生活是非常惬意的。”藜洛用极其嘲讽的口吻说道,“吃着纯天然无污染的食物,用着动辄几十万几百万的奢侈品——哦,我知道你们宇宙中多用能量币,不过在蓝星大多数人还是使用通用币的。要说我为这个社会贡献过什么,那么一定是我没有用自己愚蠢的大脑去为大多数人做决策,无所事事就是我对人类最大的贡献。” 元培枝自然听出了她话中有话:“藜小姐对这样的生活有什么不满吗?” “如果我说有,是不是非常不知好歹?” 元培枝摇了摇头:“我没有觉得你不知好歹,只是觉得你还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她不知道藜洛为什么会对自己这样一个陌生人说这些,也不知道她的表现是演技还是真情实感,如果是演技那只能说她太高明了,但如果是真情实感,元培枝从中看出了迷茫。 她的生活非常富足,但内心十分空虚。 藜洛苦笑了一声:“你说的没错,我知道自己不要什么,却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元少校,我很羡慕你,你有非常坚定的信念。” “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信念坚定?” “因为我虽然愚蠢但没有眼瞎,我从你的眼睛里、从你的身上看到了你和别人不一样。” 藜洛突如其来的交心虽然让元培枝有些惊讶,但联系到她未来的成就以及昨天的经历,或许真有什么顿悟。 元培枝思考片刻后问道:“藜小姐,你知道蓝星现在生活着多少人类吗?” 这是一个常识,藜洛不假思索地答道:“190亿左右,绝大多数人类依然生活在蓝星上。” “你说的没错,那你知道他们具体生活在哪里吗?” 藜洛慢慢意识到元培枝想要谈论的话题,略一思索后答道:“有五十亿人左右生活在保留地中,在穹顶的保护下,我们可以像旧世纪的人类一样较为自由地生活。那里温度适宜,我们能够享受阳光,能够呼吸新鲜的空气,能够欣赏绿草鲜花,还可以在湖泊河流中嬉戏。蓝星帝国的首都奥古斯都是七块保留地中最大的一块,有二十亿以上的常住人口,这五十亿人都享有完整的蓝星帝国公民权利。” 元培枝默默听着,藜洛见她没有要补充的意思,接着道:“有一百亿左右的人生活在巴别塔中,那是一种由一个复合型建筑构成的都市,因为第一座建成的都市为塔状建筑得名。得益于建筑材料以及建筑技术的升级,都市城可以建得更高更大,也可以建得更深更远。生活在那里的人喜欢把都市城称作蚁巢,因为比起地面上的建筑,地下部分更为广阔。现在蓝星上一共有十三个都市城,只能通过公共交通轨道与保留地往来。他们的实际掌管者是总督,所以只有为本都市总督投票的权利,也只享受本都市的福利,这被称为不完整公民权。” “还有四十亿人呢?” 藜洛抿了抿唇:“还有四十亿人……我不是很清楚,听说有些是以族群或者家族为单位,生活在自建的小型基地或者移动堡垒中,有些生活在都市城的周遭……” “你说的都没错,不过这些依然只是小部分,剩下的四十亿没有公民权利的人大多数生活在一个叫作神弃之城的都市中。那不是由国家建立起的都市,没有完善的医疗、安全的水源、充足的食物,甚至没有干净的空气。那被称作混乱的、贫困的、无秩序的罪恶之都,连所谓的40亿人也不过是蓝星主脑奥古斯都的估算而已。” “神弃之城,罪恶之都……”藜洛苦笑了一声,“我明白了元少校,你说这些是想说我是在无病呻吟。” “不,我说这些只是因为你的话里提到了人类。你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或许是因为你拥有得太多了,但也或许是因为你想要的东西从未在你面前展现过。你有着自己没有意识到的远大理想,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去实现。” 藜洛的神情迟滞了片刻,而后慢慢扬起了眉尾:“你是在赞美我吗?” “?”元培枝惊诧于她的跳跃性,斟酌片刻后点头道,“你可以这样认为,如今的社会选择醉生梦死的人不少,但你仍在思考,不是吗?” 藜洛略有些憔悴的脸终于展现出了灿烂的笑容:“培枝,你很会安慰人。” 她突然改变了对元培枝的称呼,两人的关系似乎亲近了几分,元培枝没说什么,只有元幸竹不满地嘟起了嘴。 幸好这时菜上来了,有她爱吃的虫培菇。 “没想到郑船长现在舍得把虫培菇拿出来了,我之前想吃,店里还说没有呢。”藜洛看到丰盛的佳肴,有几分促狭道,“还说要感谢你的救命之恩,现在看来是又沾了你的光。” “没有救命之恩那么严重。” 元培枝首先给元幸竹夹了菜,藜洛看她温柔地照顾妹妹,很有几分羡慕地道:“你们姐妹关系真的很好,能够同吃同住。” “我记得黎小姐也有姐姐吧。” “是有几位哥哥姐姐,不过他们都比我大很多,而且我又是omega,关系亲近不起来呢。” 元培枝点了点头不再多问,整顿吃下来,多是藜洛在说,元培枝搭上几句话,元幸竹吃吃吃——她不喜欢藜洛,任何觊觎师父的人她都不喜欢! “幸竹似乎……很喜欢甜食啊。” 在这顿饭进入尾声时,藜洛震惊了,因为她发现元幸竹那么小一个孩子,饭量竟然快是自己的三倍了。 所以这句话,她真正想说的是……元幸竹可真能吃啊! 元培枝没想那么多,接口道:“小孩子喜欢吃甜食很正常。” 藜洛见她一脸淡定地给元幸竹夹菜,又觉得自己是大惊小怪,或许人家军人以及蓝海军校的学生消耗大,就是这么能吃的。 “说起甜食,我曾经吃过一种非常美味的天然甜品,不知道元少校有没有见过,我还挺好奇是怎么采到的。” 藜洛无意间的一句话引起了元培枝的注意:“你是说什么天然甜品?” “蜂王浆,虫族的蜂王浆,元少校有吃过吗?” 元培枝有吃过,但那是上辈子的事了,而且还是因为要喂给元幸竹才尝到过那么一丢丢。 虫族的蜂王浆实在是太难得了,除了母巢以外只有新生的子巢里才会有一些。那是为了加速Alpha虫发育的补品,所以成熟的子巢里不可能有蜂王浆。 新生的子巢一般都在荧惑小行星带以外,那种地方宇宙军也很少去。至少在她参军的这几年,部队中一次都没收获过蜂王浆,那是犹如传说一般的存在。 “藜小姐,你在哪里吃到过蜂王浆?你还有吗?或者说有购买的渠道吗?” 元培枝的语调与目光突然热切起来,倒是让藜洛受宠若惊。不止是她,就连元幸竹的眼睛也亮了起来。 “原来这真的是那么珍贵的甜品吗?我还以为宇宙军每天狩猎虫族,对你们来说应该很常见呢。” 与虫族相关的知识,平民与军队的认知差距可是很大的。 “不,那并不是像虫培菇一样有钱就能买到的东西。它确实很宝贵……我能问问你是在哪里吃到的吗?” 就算藜洛身份不俗,元培枝也有点怀疑她这番话的真实性,或者她是不是被人骗了。 “是这样的,我一年前有幸参加了索菲娅皇女的十六岁生日宴会,在离开前皇女赠送了每一位参加的omega一份小甜点当礼物。说是纯天然的虫族蜂王浆,但它竟然是乳白色的,不仅有牛奶的香气,而且质地浓稠得像是奶油。不过入口非常清甜,而且确实有蜂蜜的风味。” “就是它!” 是了,要说哪里可能还有蜂王浆,那一定就是王室! 如今蜂王浆难寻,但在双方交火最激烈的时候,虫族未成熟的子巢也是一批一批奔赴战场,那时候收缴到的蜂王浆几乎全送去了皇室,虽然过去了百十年,但这东西又不会坏,没准真的保留下来了一些呢?:,,. 71. 虫族 这意味着她依然保有女王的特质。…… 索菲娅·奥古斯都,元培枝认识那位皇女,毕竟皇室曾考虑过让两人联姻。元培枝虽然厌恶她的哥哥克劳狄,也不喜欢皇室,但对这位皇女的印象很不错。 要不是两人所在的阵营对立,或许可以成为不错的朋友。 “培枝,原来你那么喜欢吃甜食吗?” 藜洛惊讶地看着元培枝,着实没想到这位年少老成的少校竟然会对一个甜品那么在意。她承认蜂王浆是人间美味,美味到可以让人念念不忘的地步,但那毕竟也只是口腹之欲罢了,哪里值得一位少年英雄如此激动呢? “……”元培枝没办法和藜洛解释,只含糊道,“那在军队里非常有名,有机会的话当然也想尝一尝。” 蜂王浆对人类来说只是单纯的甜品——或许对omega有一些滋补作用,但是对亚人以及虫族来说,这是可以实现“阶级”突破的东西! 亚人的分化以及成熟需要它,Alpha虫的发育也需要它,Beta虫和Alpha虫的区别之一就是没吃过蜂王浆。 藜洛微微一笑:“如果是这样,你或许可以去结交索菲娅殿下,她是位非常大方的朋友。对了,我记得她最近正在蓝海基地进行慰问活动,你的父亲和索菲娅殿下的母亲还是远房表亲吧。” 在淑女班历练过的藜洛,对元培枝的一些情况可以说是“如数家珍”了。 “嗯……谢谢你的建议。” 这似乎是个切实可行的办法,虽然宇宙军和皇室不对付,虽说她如今还只是区区一个少校,但若真想去结交索菲娅也不是完全无计可施。 再退一步说,她也可以花钱去买,反正她现在有钱了。 元幸竹乍一听蜂王浆的消息也很开心,但当听到索菲娅·奥古斯都的名字时,小脸紧接着就是一垮。 都来了,全都来了,索菲娅·奥古斯都,蓝海帝国第二皇女,皇室子女中唯一的omega,又一个差点和师父订婚的女人,也是促成师父决定和许曼妮订婚的女人。 元幸竹觉得自己好命苦,好不容易和师父关系亲近了那么多,却碍于小孩子的身体根本不可能有进一步的发展。 许曼妮蠢蠢欲动不说,这又冒出了一个看起来很厉害的藜洛,藜洛还没解决呢那边索菲娅皇女又在虎视眈眈了。 为什么她的处境会比重生前还惨?简直可以说是前有狼后有虎。 还有瑞贝卡,元幸竹总觉得她和元培枝那一抱里有着说不清的情愫。 幸亏饭吃得差不多了,否则听到索菲娅的名字,她肯定胃口也会变差的! “元少校吃完饭有什么打算?” 藜洛似乎还想做之后的邀约,不过元培枝这次很果断地拒绝了。 “我想陪妹妹开心地过完这最后的假期,就我们两个人。” 藜洛扫了元幸竹一眼,见她满脸敌意,一双红宝石般的瞳眸里像是燃烧着熊熊烈火一般,立即打消了插足的念头。 “是吗,那就祝你们假期愉快了。” 她很干脆地和两人告别,元幸竹终于松了口气。不过当看到元培枝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心中又不禁紧张了起来。 “培培,你很想吃蜂王浆吗?” 她当然知道元培枝是想给自己弄这东西,这不仅能够减轻分化时的痛苦,还能帮助她进一步发育成熟。 甚至元培枝不知道的是,只有吃过蜂王浆的亚人才有竞争女王的资格。 可元幸竹一点儿也不希望元培枝因此去和索菲娅接触。 元培枝笑眯眯地看了她一眼:“不是我想吃,是给你吃。那是个好东西,吃了以后你的身体会变得更好……嗯,你的眼睛就不需要视觉辅助器了。” 果然! 元幸竹虽然早就猜到了,但心中还是淌过了一阵暖流。 她忍不住紧紧抓住了元培枝的手,语气娇软道:“可我听你们刚才说,这是很珍稀的东西。” “再珍稀的东西你都能吃,放心吧幸竹,我会弄到的。” 元幸竹听到这番势在必得的话语,吓得以为元培枝打算“卖身”买蜂王浆,连忙道:“那、那如果要培培做不愿意做的事去交换,我就不要吃了。” 元培枝以为她上了学后知道宇宙军和皇室的纠葛,所以才想到了这一茬,不在意道:“你放心吧,我不会去做不愿意做的事的。” 但她一定会弄到蜂王浆,在幸竹分化之前! * 距离游轮返回蓝海基地还有差不多一天时间,元培枝决定在这一天里和元幸竹好好享受剩余的旅程。 或许是因为重生这个经历,元培枝发现自己在这么重大的事件过后心情还能异常平静。 无论是成功阻止了海盗们的恶行还是被独眼逃脱,无论是为母亲报了仇还是发现了更大的阴谋,都没激起她心中太大的波澜。 一定要说的话,外快还让她多少激动了一下……哦不,是很多下。 趁着免费开放,元培枝带着元幸竹玩了游轮上之前没玩的几个项目,最后一天的下午两人逛了动物园。 “培培、培培,这边!”元幸竹一手捏着冰淇淋,一手拉着元培枝往一个展览室里跑去,“是大熊猫!大熊猫好可爱啊!” 黑白相间的滚滚悠闲地躺在一个堪称空旷的房间中,憨态可掬地啃着一节竹笋。里面的绿植做得相当不错,熊猫的状态看起来也很健康。 以蓝星如今的自然环境,大多数体型巨大的动物都已经无法在野外生存,除了保留地里还有一些“野生”动物外,其他基本都生活在动物园里。 元幸竹的兴奋自然不全是假装的,对于可爱的生物她一直都没什么抵抗力。 两人边走边看,因为前天晚上的袭击,偌大一个动物园今天没几个人,两人差不多算是独占了这么大的空间。 元幸竹的情绪一路高涨,因为对她来说这可是难得没有他人打扰的约会——这对她来说已经是真正意义上的约会了,重生前她和师父甚至没一起出门逛过街。 “培培,你快来啊,这边这边!这边还有,这边是——” 就在元幸竹跑过了一个转角时,视线中突然出现了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虫族。 那是一只灰褐色的Beta虫,此时正抱成一团蜷缩在密封玻璃笼的角落里。它体型巨大,坚硬的外骨骼披被全身,在灯光下有一丝金属的光泽。 乍一眼看起来,它确实非常符合人类印象中节肢动物的特征,但再仔细一些观察就能发现,它的形态看起来更像人类。 明显的头部由纤细的脖颈与躯干相连,修长的四肢和躯干的连接位置也与人类几乎没有差别。它的大脑袋像是戴着一个硬质的头盔,扁平的面部有着非常清晰的五官。不过它们都包被在了外骨骼以下,只有一张有些突出的血盆大口看起来十分狰狞。 事实上,Beta虫是不吃肉的,甚至称不上是素食主义者,因为从出生到死亡它们几乎不食用任何东西,只依靠从卵中带出的能量维持。所以Beta虫的消化系统高度退化,生命也非常短暂,最多不会超过十年。 Alpha虫会吃上一些菌类、矿物以及水,它们的消化系统是另一个极端,在某个部位甚至可以产生小规模的核聚变反应,这就是Alpha虫能够自爆的原因。 至于其他所有资源,那当然都是属于女王的。 一开始,人类甚至以为遇到的是与自己完全不同的硅基生物,直到做完解剖才确定它们的主体也是碳基生物的一种。 之所以说主体是因为有科学家认为它们是一种嵌合生物,并且是碳基与硅基生物的嵌合体。它们很明显不是昆虫,也不是什么节肢动物,一开始科学家认为它们能进行光合作用,后来发现至少Beta虫和Alpha虫没办法做到这一点。 Beta虫和Alpha虫还拥有真正的内部骨骼,外骨骼只是它们的一种分泌物,并不对它们的躯体起主要支撑作用,并且其中确实带有某些科学家推测的硅基生物特征。 至于眼前这只Beta虫,元培枝根据经验推断出应该是一只体长在四米左右的成虫。 最近这段时间她很少接触到虫族,竟一时大意忘了动物园里很可能会展览它们。元培枝第一时间就想带元幸竹离开,然而元幸竹的表现让她的心陡然沉了下去。 元幸竹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这只Beta虫,像是无意识般将小手贴到了玻璃上,玻璃笼中的Beta虫也像突然感应到了什么一般,蜷缩着的身体动了一下,转头看向了元幸竹。 “幸竹!” 元培枝抱起元幸竹连退数步,心惊胆战遮住了她的视线。 “培培?” “我们不看了,”元培枝瞥了一眼那只又重新蜷缩成一团的Beta虫,喉咙发紧道,“幸竹,你没吓到吧?我们回去好不好?” 元幸竹乖乖点了头:“我没有吓到。” 她当然没有被吓到,只是受到了一丝共鸣的影响……或者说,她在尝试自己是否还能控制虫巢意识。 结论是,在屏蔽了现女王所掌控的虫巢意识后,她竟然真的能对Beta虫产生影响,这意味着她依然保有女王的特质。 元培枝几乎是带着元幸竹逃离了动物园,想起她刚才与Beta虫像是在对话一般的反应,元培枝不禁一阵后怕。 “幸竹,你现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元幸竹摇了摇头:“没有啊,为什么培培你会这么问?” “因为刚才那只……”元培枝顿了顿,一下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说,“它看起来很可怕。” 元幸竹歪了歪头:“我觉得还好呀,老师给我们看过图片和视频,我知道我们以后要和它们战斗!” 她知道元培枝担心什么,人类因为虫巢意识把亚人归为虫族,然而事情其实和他们想象得有些不同。 亚人很难对虫族有归属感,虽然她们会因为本能服从女王,但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拥有成为女王资格的她们和现任女王之间存在着竞争关系。 至于那些Alpha虫与Beta虫甚至称不上是独立的生物,它们更像是omega女王意志的延伸,是女王身体的一部分。 一个虫族无论繁衍了多少代,无论拥有多庞大的种群数量,其本质都不过只是一个生命体而已。 在遇到人类之前,它们或者说它已经单独流浪了不知多少岁月。:,,. 72. 空港 第二皇女完全值得如此重视与爱戴…… 索菲娅·奥古斯都皇女结束了为期一周的慰问活动,今日于一号空港乘坐航母返回蓝星。 元帅陆严、七个军团的军长、副军长还有大大小小的将军都一齐来空港送人,负责安保的卫队多达一万多人。 李慕然被指派给索菲娅·奥古斯都当保镖与向导,这一次有幸也参与了送别。看着航母渐渐离港,回想起这几日与那位皇女的相处,她的心头不禁多了几分不舍与失落。 “呵,终于走了。”就在李慕然倍感怅然之际,一道冷哼响起,温恩·弗莱曼傲慢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让在场的众位将领都能听得到,“一个小丫头片子而已,哪里值得我们这样劳师动众?元帅您是不是太给皇室面子了?要我说就算皇帝亲自来了,咱们也不必这么自降身份。” 温恩·弗莱曼的话立即在将军之中引起了一些共鸣,有些虽然因为陆严的威望没有表示出来,但李慕然知道这是大多数人的想法。 就连她,在真正与索菲娅殿下相处前也抱着这种傲慢的想法。 但如今,她不管皇帝陛下如何,但私心认为第二皇女完全值得如此重视与爱戴。 李慕然不满地瞥了温恩·弗莱曼一眼,却看到他身边的陆元帅满脸笑容地道:“殿下毕竟是客人,而且还是一位身份尊贵的客人,我们以隆重的礼仪相待至少不会落人话柄。” 他这话说得极其霸气,言下之意便是宇宙军以及蓝海基地可不是皇室的所有物。他的行为只是出于礼节,并非是因为惧怕或者崇敬。 立时便有人附和他的话,李慕然也不禁为元帅暗暗叫好。 她虽然对索菲娅十分有好感,但作为宇宙军的一员对皇室的厌恶是与生俱来的。 “呵,元帅这番用意就怕以皇室之人的愚蠢根本领会不到。” 这番讽刺听得李慕然怒火中烧,谁都听出来了,他嘴上说的是索菲娅皇女,实则矛头直指元帅。 陆严却只是淡定地道:“我不在意皇室能不能领会到,再说了,今日我们齐聚空港也不仅是为了送别索菲娅皇女。” 温恩·弗莱曼眉头一跳,突然察觉到事情有哪里不对。他扭头一看发现盖因竟站在人群的最后方,一接触到自己的目光就慌乱地撇开了视线。 “元帅,那我们来空港还有什么目的?” “对啊,现在还等什么啊?” 有其他不明所以的人出声询问,陆严笑眯眯地看向空港入口,一艘巨大的三代旧式航母正缓缓驶入泊船位。 “我们等的人这不就来吗?” 温恩·弗莱曼此时心中惊疑不定,看到那艘已经被改造成游轮的航母即将停靠到军队专用的航母泊船位,目光再次扫向了山姆·盖因。 然而此时,山姆·盖因已经被一群卫队挡住了。 “什么东西?军用港口用来停放私人旅行社的游轮,是我落伍了还是你们不对劲?”他说着便想离开,“我堂堂宇宙军将军,竟要去迎接什么坐游轮的贵宾,简直可笑!” 陆严目光微微一沉,语调冰冷地道:“我一个元帅等得,你这个将军却等不得?” 他说话间,温恩·弗莱曼被两名身穿卫队制服的士兵拦住了的去路,勃然大怒道:“陆元帅,你是什么意思?” “我是什么意思?”陆严眼神示意,盖因便被押解了上来,“你问问他我是什么意思。” 温恩·弗莱曼面色微变,目光死死盯着面前的盖因:“呵,是盖因中校又犯了什么错误惹元帅不开心了吗?他虽是我的部下,但要是犯了错我绝不会姑息包庇,元帅要在这大庭广之下三堂会审,是不信任我吗?” “我倒是很想信任弗莱曼将军,不过盖因中校对此有话要说。” 山姆·盖因垂着头,高大的身躯此时看来有些佝偻。 “陆元帅,一切都是弗莱曼将军指使我做的。” 温恩·弗莱曼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压着怒火低沉道:“指使?我指使你做什么了?” 陆严嗤笑了一声:“看来弗莱曼将军指使盖因中校做的事太多,自己都有些记不清了。不过没关系,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了。缪斯号马上就要进港,我想元少校和她带来的证据能帮你很好地回忆起来。” 听到缪斯号与元培枝的时候,温恩·弗莱曼的额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缪斯号?是那艘豪华游轮吗?怎么,元培枝在上面?难道我们这一帮将军送走了一个黄毛丫头,又要等一个黄毛丫头?” 他似乎是要装傻到底,又或者根本就是有恃无恐。 “你口中的黄毛丫头可是不久前挫败了十几支海盗想要掠劫缪斯号的阴谋,拯救了数万生命的英雄,我认为她有资格受到如此隆重的欢迎。” “海盗?”温恩·弗莱曼眉头一皱,“说了半天,这些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你还要装傻吗?第三军团军长温恩·弗莱曼,多年来你指使手下与海盗狼狈为奸,不仅掠夺公有资产,杀害无辜生命,还谋害了我宇宙军重要将领,罪无可恕。” 陆严一字一句地念着弗莱曼的罪状,引得众人一片哗然。 温恩·弗莱曼神情逐渐扭曲,冷笑道:“陆严,你有什么证据敢这样说?” 陆严没有说话,只扫了山姆·盖因一眼,盖因像是接受到了什么讯号般,立即开口道:“我可以作证,当初是弗莱曼将军指使我诬告元枫少将,并在她回蓝星途中将其谋害,这一回也是弗莱曼将军命令我除去元培枝——” “你给我住嘴!”弗莱曼暴怒打断盖因的话,“盖因,我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陷害我!” 山姆·盖因并不敢与他对视,低声道:“将军,正因为你对我不薄,我才违背良知帮你做了这么多错事,可我不想一错再错。我们的计划已经失败了,将军,认输吧。” “你放屁!”弗莱曼怒不可遏,“元枫也好,元培枝也好,在我眼里算是什么东西!我用得着去暗杀她们?你自己嫉妒同僚比你优秀心生杀机,如今却想来陷害我?” 他说着冷笑了一声,目光扫过一众人等:“各位将军,你们不会被他的说辞诓骗吧?我弗莱曼家族为宇宙军呕心沥血,多年经营,早就将军队当作是自己的家,我又怎么会与那什么海盗勾结窃取自家的资产呢?” 如此霸道的言论一时让整个空港寂静无声,但很快,接驳口出现的一道身影打破了这片沉默。 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元培枝纤细却挺拔的身姿,少女从容不迫地走到陆严面前行礼道:“元帅,诸位将军,原第一军团突击营营长,蓝海军校现役教师元培枝前来报到。” 经过最后两天旅途,游轮终于在蓝海基地的一号空港靠岸。为了接收缪斯号和那十几艘海盗船,空港特地预留了一个军用泊船位。 元培枝在游轮准备靠岸时看到了一艘离港的航母,正疑惑间却扫到了空港内部那浩浩荡荡的阵仗。 一万多名宇宙军士兵齐聚码头,就算是要押解那3000多名海盗也有些太多了。 她正疑惑间接到了赵印的通知,说是陆严带着王猛、弗莱曼等几十位将军在港内等她,待会儿由她先下船。 元培枝不知道陆严有什么打算,心中不禁生出了一股不安。 按她所得到的消息来看,陆严已经掌控了盖因,那么在空港大张旗鼓地弄这一出目的必然是弗莱曼。 这既是引蛇出洞,也是瓮中捉鳖,更是杀鸡儆猴。 元培枝得承认,陆严这一手非常老辣,可问题是为什么不提早通知她一声呢? 还有,陆元帅已经掌握了弗莱曼与此事有关的证据了吗? 这两天几台光脑依然在全速检索她复制下来的信息,但没有发现弗莱曼与独眼有过直接通话。盖因与独眼的通话中虽然隐约有提到过某个人,但从未指名道姓说是弗莱曼,而这根本无法成为证据。 当初温恩·弗莱曼就是这样轻易逃过了牵连,只将盖因推了出来。当然,弗莱曼家族还是因为这件事元气大伤,第三军团的很多将领都被查出与海盗有勾结,已经接替元帅之职的王猛便趁机将第三军团大换血。 元培枝本以为陆严此次也是这个打算,但事情似乎正朝着她预期以外的方向发展。 “哈哈,培枝你终于来了,”陆严大笑着拍了拍元培枝的肩膀,“这次的事情我听赵印详细说过了,你做得很好,不仅挽救了游轮上三万多名乘客的生命,为航道扫清了一大批隐患,而且帮我们找出了宇宙军的败类!” “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虽然心中抱着极大的疑惑与不安,但当元培枝走下游轮,向着陆严等人行军礼时,她表现出的是一副成竹在胸,功成归来的气势。 “好好好,不愧是元枫的女儿,” 陆严一脸欣慰,元培枝心中却隐隐有了种怪异的感觉——元帅似乎是想激怒弗莱曼? 此时的盖因和弗莱曼,一个被卫队押解着,一个被卫队围在中间,但两人的目光都死死盯在元培枝的身上。 “陆严,你为了陷害打击我们弗莱曼家族,竟然不惜如此抬高一个黄毛丫头,让一群将军为她接风,简直太可笑了!” “可笑?”陆严慈爱的目光陡然一变,冰冷至极地道,“弗莱曼,让我来告诉你什么是可笑。”:,,. 73. 变故 元培枝在一瞬间想到了更令人心底…… “我承认,弗莱曼家族为宇宙军的建立做出过巨大的贡献,你自然可以把军队当作是自己的家,但是,你不能把宇宙军看作是自己家的军队。我今天让众位将军聚集在这里,就是想让大家看看,你这个弗莱曼家族的败类究竟都做了些什么事!” 陆严掷地有声,对着元培枝大声道:“弗莱曼将军想要证据,培枝,你就把证据放出来。” 在这里? 元培枝有些难以置信,因为最注重程序的陆严竟然会在没经过审查与检举的情况下,要求他在公开场合放出证据。 就算要杀鸡儆猴,那也得留到军事法庭上再用才对。 “是。” 但军人必须服从命令,元培枝脑中虽然百转千回,但表现出来的是不假思索。她接过了一旁卫兵递过来的小型投影机,将随身携带的存储盘插入其中。 众人面前立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投影画面,并且很快播放起了一条条通讯记录。 其中的熟面孔几乎全是第三军团的各级将领,而与他们对话的是各个榜上有名的海盗。其中最显眼的两条通讯记录正是盖因与独眼的对话,内容分别是杀害元枫与元培枝。 一条记录是五年前,还有一条就在两周前。 元培枝选出了最具有代表性的两段通话,然而事实上对后一段她是有一些疑问的。 盖因提到游轮上的那些暗杀者,但这帮暗杀者似乎和独眼并无联系,他们会在电子战开始的时候行动只是以为这是一个信号,盖因还让独眼随意处置他们。 除了元培枝杀死的那两个人,其余几个暗杀者在关押途中自杀,只有一个经过抢救活了下来,但现在还无法进行审问。 这其中有一个矛盾点,那就是盖因和弗莱曼明知独眼会抢劫缪斯号并能杀死元培枝,为什么还要多次一举派这些暗杀者去? 如果是为了增加成功率,那么让两边协同进行不是更保险吗? 元培枝想不通,总觉得哪里还有违和感。 而随着这些证据的播放,温恩·弗莱曼的脸色也越来越阴沉,越来越难看,望着盖因的双眼中逐渐显露出了杀机。 “弗莱曼,你还有什么话说?” 这些证据里并没有温恩·弗莱曼与海盗联络的记录,但第三军团那么多将领涉事,他根本逃脱不了干系。 “我不知道什么海盗的事。” “你是想说这些都是你的那帮手下自己做的,而你什么也不知道?” 此时此刻,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经看出来了,这是一场由陆严元帅发起的对弗莱曼家族的总攻。 “没错,我什么也不知道,”温恩·弗莱曼面无表情地道,“我承认自己治下不严,对下属失去了控制,但我没有参与其中。哼,我们弗莱曼家族就算再落魄也不会与海盗为伍!” 元培枝对这番说辞记忆犹新,当初他就是用这种一问三不知逃脱了法律的制裁。因为在调查过程中,他们真的没能找到温恩·弗莱曼直接参与的证据。 “弗莱曼,我承认你很谨慎,我们没有找到直接证据,但你那些下属的献金都染着我们同胞的鲜血,你认为自己逃脱得了干系吗?”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可以嘲笑我昏聩,识人不清,但休想冤枉我与海盗勾结。” “那么杀害元枫,并且意欲杀害元培枝的控诉呢?” “我不知道,那些都是盖因做的。” 温恩·弗莱曼死不承认与此有关,但在场所有人都不相信他的说辞。 “弗莱曼将军,没有你的命令我小小一个中校哪里敢做这些胆大包天的事?”盖因的话正是大家心中所想,“没有你的庇佑,我、我们哪里能够调派那么多力量?我们从海盗那分得的利益有一半都进了你的口袋,你怎么能说什么都不知道呢?” 温恩·弗莱曼的神情逐渐狰狞,咬牙切齿道:“我根本不知道那些钱是你们勾结海盗抢来的!” 盖因慢吞吞地道:“那你认为我们是怎么赚到的?不去烧杀抢掠的话,我们哪里来的钱满足你的胃口?” “你——”温恩·弗莱曼终于忍无可忍,猛地朝山姆·盖因飞扑了过去,“盖因,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当初要不是我,你能爬到这个位置吗?你一条狗也敢咬主人!” 弗莱曼到底是名将军,而且是货真价实久经沙场的将军,各方面素质都是顶尖的。卫兵们反应过来要去拦他时,他已经与山姆·盖因扭打在了一块儿,场面一时无比混乱。 元培枝的第一个反应是保护陆严,旁边的王猛显然也是一个想法,那些卫兵一拥而上想要分开弗莱曼与盖因,等她分神再去看时,弗莱曼已经变成了一具瘫软的尸体。 盖因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枪,这一下更是引起了巨大骚乱。幸好陆严的亲卫队这次反应极快,几名卫兵几乎是同时拔枪将盖因当场击毙。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就连元培枝一时也没反应过来。 不可一世的温恩·弗莱曼与卑鄙无耻的山姆·盖因前后不到几秒钟,竟然相继变成了死尸,而两人脸上的表情还凝固在生前最后一刻。 弗莱曼脸上的是愤怒与惊恐,盖因脸上的是难以置信,他的目光看向了元培枝,而元培枝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她先前那些不安的预感竟以这样的方式应验了,几乎是下意识的,她转头看向了身后的陆严。 “元帅,您没事吧?” 陆严的神情还算镇定:“我没事,弗莱曼和盖因……”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两人,摇头叹气道:“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不止是他,其他人显然也没预料到会产生这样的变故,都有些惊魂未定。 王猛看着地上的两人愣了好片刻,最后似是安慰陆严一般道:“元帅,他们……也算罪有应得。” 元培枝也立即附和道:“这是他们咎由自取,只能说恶人自有恶人磨,元帅你不必太介怀。” 陆严挥了挥手:“唉,就算如此也应该先经过法律的审判,我今天原只是想……算了算了,先好生收殓尸体,待调查全部结束后再好好安葬。弗莱曼家……由我亲自去通知吧,今天大家就先散了。” 没人敢应不好,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从今天开始宇宙军中再也没有人能对陆严的威望产生威胁。 “元帅,我妹妹还在船上,那个……” 元培枝有些为难地开口,陆严很善解人意地道:“行了,你还在休假中就别管我这个老头子了,其他事我们会处理的,你去吧。” 元培枝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谢谢元帅!” 那是大仇得报后发自内心的畅快与开怀,年轻人似乎还不知该怎么掩饰自己的情绪。 陆严满意地看着她转身跑向游轮,对着身边的王猛道:“培枝非常优秀,我从她身上看到了元枫的影子,不愧是母女啊。” 王猛喃喃地点了头,又听陆严道:“你觉得现在什么位置适合培枝?第三军团这下子会空出很多空缺,唉,就是太年轻了点,否则直接当个师长也使得。” 王猛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这不大好吧,培枝太年轻了,之前又只有少校军衔,突击营虽然是旅长待遇,但总归有人数上的差距,我看培枝还缺些历练。” 陆严点了点头:“你说的不无道理,哈,是我太着急了,这件事可以之后再议。” 王猛连忙点头:“您说的是。” 元培枝的脚步越走越快,当她回到游轮上时,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不见。 盖因死了,弗莱曼也死了,这很可能意味着她母亲的下落会成为永远的谜团。 但真正让元培枝心中发冷的是她明白,今天空港所发生的一切都在陆严的计划之内。 她终于知道陆严为什么要安排这样一出戏,因为如果走法律程序,温恩·弗莱曼一定会像她重生前一样轻易地逃过制裁。 陆严要的是弗莱曼家族彻底无法翻身,只有这样才能永绝后患。他亲手违背了自己所建立起的规则,但这还不是让元培枝最恐惧的。 盖因最后那一眼望着的不是她,而是她身后的陆严。 如果仔细思考一下就能够发现,弗莱曼有些话是非常有道理的,譬如他完全没有必要去与海盗勾结。 元培枝在一瞬间想到了更令人心底发寒的可能。 陆严为什么不提前告知她这个计划呢? 因为陆严不希望她有时间思考,有时间反应,他杀鸡儆猴的对象不止有那些将军,还有她。 在这样的众目睽睽之下,她母亲的事彻底盖棺定论,她今后不能再去调查。 元培枝不想这样想,因为陆严不仅是她非常尊敬的人,也是王猛、赵印以及她母亲追随的人。 她还记得重生前陆严在弥留之际将宇宙军的重担交给王猛、交给她的场景,一个没有子嗣,一生只为了宇宙军、为了全体士兵奉献的元帅又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呢? “培培?” 元培枝不知道自己在原地呆立了多久,直到一道熟悉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 元幸竹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的面前,正目光担忧地望着她。 “培培,你怎么了?” 元培枝觉得自己像是突然活过来了一般,渐渐感觉到了冰凉的四肢。 “我没事……”她轻轻吸了口气,蹲下身抱住元幸竹,“幸竹,我们要回家了。” 今天这些想法,她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要死死地埋在心中。:,,. 74. 进化 “玛利亚?” “哦,我亲爱的主人和小主人,你们终于回来了,安德鲁可想死你们了!” 元培枝和元幸竹一到家就受到了安德鲁的热烈欢迎,它先是抱了元培枝的大腿,而后又伸长手臂抱了元幸竹。 “安德鲁~” 元幸竹也开心地抱了它。 从上辈子开始,她和安德鲁的感情就很好。因为元培枝工作很忙,家庭教师也很无趣,安德鲁成为了她最好的倾诉对象。 说起来,安德鲁还是她秘密恋情的支持者呢! “幸竹小主人,你又长大了。” 安德鲁搂着元幸竹浮夸地喊道,听得元培枝一阵发笑。 “这才不到十天,哪有那么快。” “这都快十天了,安德鲁能分得清两位主人的每一分变化!” 元培枝笑着摇头,很自然地摸了摸它光秃秃的脑袋。自从父母去世后,安德鲁就一直陪在她身边,十天不见她也十分想念。 “安德鲁已经让家政机器人准备好了饭菜和热水,两位主人是要先吃饭还是先洗澡?” 元培枝这回没打断它的话,轻笑道:“谢谢你安德鲁,那就先吃饭吧。” 两人吃完饭洗完澡后又和安德鲁在客厅一起看了一部全息电影,等看完差不多也到了该睡觉的时间。 元培枝和安德鲁道了晚安,然后牵着元幸竹回屋,安德鲁挥了挥它的金属小爪子,一直目送两人回了房间。 客厅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安德鲁圆胖的身躯看起来很有些落寞。 \\(^o^)/~ヽ(??▽?)ノ(??????)?? 突然的,圆脑袋的显示屏上出现了一连串开心的颜文字,紧接着它的身躯在客厅里无声地高速滑动了起来,用自己的方式庆祝着主人的回归。 元培枝将元幸竹抱上床,正准备帮她脱鞋时突然听到她问:“培培,我们下船前发生了什么吗?” 她有些惊讶地看向元幸竹,只见对方小脸忧愁地道:“你看起来不是很开心。” 元幸竹觉得很奇怪,明明两人在游轮上时元培枝的心情还是很好的,但在经过空港的事后,她似乎整个人都恍惚了。 一开始元幸竹只以为是大仇得报,元培枝的心情太复杂,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但慢慢的她发现,元培枝似乎是在忧虑什么。 “没发生什么大事,”元培枝坐到元幸竹身边,努力露出了安抚的笑容,“我只是因为替妈妈报了仇,一下有些感伤而已。” “培培的妈妈?” 元幸竹从没见过元枫,对她的了解全来自于元培枝偶尔的提及以及他人的只言片语。一开始,她也和元培枝一样以为元枫是死于虫族之手,直到后来才知道这些是人为的阴谋。 而重生后,元培枝至今还没和她提过太多自己的事。 “嗯,你想认识我的爸爸妈妈吗?” 元幸竹双眼一亮,迅速点了点头——元培枝从没正式和她谈论过父母,至少没有像这样说体己话般交流过。 “那我给你说说他们吧。” 元培枝搂着元幸竹靠到床头,意念一动,两人面前的投影上就出现了一张动态照片,照片上的三人分别是元培枝、元枫以及她的omega父亲苏云溪。 元培枝的眉眼鼻唇都很像元枫,黑发黑瞳也几乎完全继承了母亲,但那股秀气很像父亲,尤其是眼角的泪痣,几乎与苏云溪一模一样。 元枫和苏云溪一左一右站在元培枝两边,元枫笑得灿烂而张扬,苏云溪则是一脸温柔,反倒是元培枝小脸绷得很紧,看起来紧张又正经。 “他们是培培的爸爸和妈妈吗?” “嗯,我妈妈是Alpha,爸爸是omega。” 元幸竹点了点头:“他们看起来都是很好的人。” 在元培枝的印象中,母亲一直都有些不着调,父亲因为出身贵族,做什么都规规矩矩的。 虽然两人的结合有政治联姻的成分,但在她眼中父母的关系还是很好的。两人相敬如宾,做什么都有商有量,母亲总是很照顾和保护父亲,父亲也总是默默支持着母亲,而且两人都非常疼爱她。 “嗯,他们真的很好,要是你也能见见他们就好了。” 重生后她虽然很快接受了父母死亡的事实,但心底一直有个遗憾,既然是重生,为什么不让她重生到两人遇难以前呢? 她有机会救任何人,却没办法拯救自己的父亲和母亲。 “嗯。” 元幸竹看着三人幸福的模样,不自觉地抱紧了元培枝的手臂,如果有机会,她也多想见见师父的爸爸妈妈。 “幸竹,你不想知道自己的爸爸妈妈是谁吗?” 元培枝也搂紧了她,有些担忧元幸竹触景伤情。虽然想好等到恰当的时机告诉元幸竹真相,但实际上她也没思考周全届时要怎么说。 元幸竹摇了摇头:“嗯~我不想知道,我只要培培就好了。” 元培枝拍了拍她的背,轻笑道:“我也是,幸竹,你就是我的亲人。” 她怀念起了过去,给元幸竹讲了不少小时候的趣事,讲元枫是怎么样创造出安德鲁的,讲两个人玩得一身是泥被苏云溪罚跪。 夜渐渐深了,元幸竹就听着元培枝略有些低哑的嗓音述说着过往那些趣事进入了梦乡。 “晚安,幸竹。” 元培枝的心情终于彻底平静下来,她亲了元幸竹的额头,也闭上了双眼。 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睡着不一会儿就发现自己竟然梦到了母亲,梦到了过去。 她有着极高的精神力,所以能很容易地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也能控制梦的内容。但这一次她不想控制,她想放纵那个小小的元培枝久违地与母亲一起玩耍。 “培枝,妈妈送你一个礼物好不好?” 那是她七岁时的记忆,在生日会开始之前妈妈带她去了家里的小仓库。 “是什么呀?” 她傻乎乎地这样问,既期待又有些害怕。因为妈妈的惊喜有时候会变成惊吓,譬如她五岁生日时的那只超大甲壳虫。 不过现在的元培枝已经知道是什么礼物了,那只当时和她一样高,但现在只到她的腰,说话浮夸,外形呆萌但非常“聪明”的人工智能陪她度过了不算漫长的人生。 除了元幸竹以外,安德鲁是她走到最后仅剩的一个朋友,在她决定赴死之前永久关闭了安德鲁的电源。 “嘿嘿,是个好东西……不对,应该说是好朋友,你看过就知道了。” 在失去父母收养元幸竹之前,安德鲁是她唯一的家人。 “嗯!” 元枫拉着她的手一起按到了仓库的掌纹识别锁上,很快门就打开了。 小仓库似乎没有开灯,那一扇门后漆黑一片,像是能吞没所有光明。 元培枝正有些奇怪,因为在她的记忆中打开门后就看到了圆脑袋的安德鲁。她记得自己非常开心,冲进仓库抱住了它。 “妈——” 就在元培枝疑惑之时,有个力道突然从背后推了她一下,紧接着失重的感觉扑面而来。她陡然跌入了那扇漆黑的大门之间,像是在不停地向前穿梭,又像是在不断地往下坠落。 她想回头却发现早已分不清自己是从哪里进来的,周围除了黑暗还是黑暗,她仿佛置身于没有星星的宇宙之中。 元培枝明知自己是在做梦却还是无法避免地感觉到了恐惧与慌乱,就像小时候做了噩梦一样。 她分不清上下左右,也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她的身躯,她的思绪似乎都要融化在了这片黑暗之中,最终归为虚无。 啊,就像她最后与幸竹、与猩红撒拉弗与蔚蓝基路伯一起湮灭于太空中的感觉。 元培枝突然变得无比平静,因为她早已经历过比这些更值得恐惧的事。 现在的一切都不过是梦境,她还记得入睡之前自己正抱着幸竹那小小的身体。 心情的转变似乎影响了四周,极致的黑暗中慢慢开始出现了星星点点的光芒。那些光芒越来越多,越来越亮也越来越大。 渐渐的,元培枝开始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眼熟。 “玛利亚?” 当那个仿佛蓝巨星一般巨大且明亮的光团出现时,元培枝惊讶地叫出了声。 那团光球像是在回应她的呼唤般闪了闪,无数小星星开始围绕在元培枝四周飞舞。 这是她的梦境也是她的意识之海,元培枝终于明白为什么能和玛利亚实现超距通讯了,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是利用网络连接的。 因为平时都是在清醒的状态下与玛利亚相连,她一直没搞明白这个机制,现在才恍然大悟——虽然仍旧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从做梦到突然与玛利亚连接,这种异常前所未有,她不仅觉得与玛利亚的联系加深了,而且感觉到周围那些光点的数量明显增多了,互动的信息交流更是变得丰富无比。 她尝试着查看,惊喜地发现自己的权限得到了提升。 在此之前,她只能调用公共监控,在数据库中也只能检索监控数据,但现在她已经可以连上宇宙军的信息库,并且能够调取安全等级在6以下的所有信息。 不同部门对信息库里的权限等级都是不一样的,像元培枝原本的突击营对宇宙军布防,舰队巡逻的信息非常清楚,但绝对没有权限调看个人资产或者研发部的最新科研资料。 现在她有了这个能力,蓝海基地对她来说简直像没有秘密一般。 至于具体如何使用,她还要先摸索一番。:,,. 75. 恋心 她万万没想到李慕然竟然喜欢索菲…… “哎呦,这几天可累死我了。” 回到蓝海基地的第三天,李慕然跑来探望元培枝。只不过她看起来颇为疲惫,一进门就瘫倒在了沙发上。 “李姐,你辛苦了。” 元培枝给她倒了杯水,李慕然接过“咕嘟咕嘟”几口喝了,叹气道:“你就舒服了,这么大的事还能放假在家休息。” “毕竟我现在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老师。” “要是老师都像你一样‘普普通通’,我看海盗们哭死算了。”李慕然想起几天前的场景,一脸兴奋地道,“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一口气抓了十几艘海盗船!” “运气好而已。” 李慕然一脸“得了吧你”的表情:“不过弗莱曼家这次是彻底栽了,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元培枝点了点头:“其实真的进行审判,弗莱曼很可能全身而退。” “要不怎么说他活该呢,霸道惯了容不得别人忤逆,在哪儿都敢耍威风。尤其盖因以前是对他言听计从的狗腿子,他哪里想得到会栽在这上面?” 元培枝“嗯”了一声:“他们两人都是咎由自取。” “就是,不说他俩了,晦气,”李慕然看了眼一直安静坐在旁边的元幸竹,大大咧咧地道,“幸竹看起来长大了不少啊,怎么样,这回跟培枝去玩得开不开心啊?” 元幸竹用力点了点头:“开心,培培打赢了大坏蛋们,超级厉害!” “哈哈哈,培枝这次可是立下了大功,”李慕然很为元培枝高兴,“我猜元帅马上就会把你调回军队,至少也得是个旅长吧?我听王将军的意思是,先给你升中校,半年后升上校,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还回第一军团,现在第三军团空缺很多,元帅应该是想进行一场大洗牌的。” “我暂时还不想回军队,”元培枝摸了摸元幸竹的头发,“幸竹还小,这半年老师的经历也让我感触良多,我想在学校多待几年。” “啊?你想继续当老师?”李慕然十分惊讶,但想了想又觉得能理解,“也是,当老师多舒服啊,一年还有两个长假。” 在她眼中,元培枝虽然能力很强,但毕竟还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之前那么拼命是想为母亲报仇,现在大仇得报先缓一缓也没什么不好。 “就是不知道元帅和将军会不会同意,他们可是很看好你的。” “我想他们不会勉强我的。” 这是元培枝权衡再三后的选择,至少在幸竹毕业前她都不想离开学校。 “对了李姐,我听说之前索菲娅皇女来基地慰问,你是她的保镖。”元培枝也当过索菲娅的临时保镖,不过是在李慕然之后,也曾为此向她取过经,“你对皇女殿下的印象如何?” 她惦记着蜂王浆的事,很希望能早点与索菲娅产生交集。只不过等到下次慰问至少得要一年以后,所以想看看能不能从李慕然这里找到突破口。 她记得李慕然与索菲娅的关系挺不错的,没准已经拿到了联系方式呢? “索、索菲娅皇女吗?”李慕然微微红了脸,显出几分扭捏道,“我认为她是一位非常美丽优雅、友善大方且平易近人的少女。” 她毫不吝啬赞美之词,元培枝不禁一喜:“你们关系很好吗?交上朋友了吗?” “朋、朋友,没有啦,我怎么会……”李慕然一整个慌乱无措起来,“我哪里可以和皇女殿下成为朋友,我只是她的保镖而已,对,是单纯的保镖!” 没有吗? 元培枝一脸可惜。 “那还真是遗憾。” 在她的印象里,李慕然开朗热情、索菲娅友善温和,都是很好相处的人,照理说是很容易交上朋友的。 “咳咳,不遗憾、不遗憾……” 元培枝有些奇怪:“不遗憾吗?你不是说她很好吗?” “呃,那也不是人家好就要交朋友的嘛,而且我俩身份相差那么悬殊……” 元培枝想了想也是,索菲娅是皇女,身份与他们宇宙军天然不好亲近,或许两人第一次相处还没放开。 看来她只能等明年索菲娅来蓝海基地了,就算自己不能接触到她,但李慕然大概率还是会成为索菲娅的保镖,没准两人到时候就能建立起友谊呢? “我觉得交朋友还是可以不用在乎身份的,明年皇女殿下应该还会来基地慰问。” “就算她再来慰问,我也不一定还是保镖。”李慕然喃喃着,语气颇有几分惋惜与遗憾,“我看明年元帅会让你当皇女殿下的保镖。” “如果是这样也不错,我挺想见见索菲娅皇女的。” 李慕然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元培枝:“你、你想见索菲娅皇女?为什么?难道你、你——” “我的父亲和索菲娅皇女的生母是远亲,我一直听说她品性很好,所以想着有机会能见一见。” 元培枝早就想好了借口,不过李慕然的反应让她很不解。 “怎么了李姐,你是认为我们不该和皇室有过多接触吗?” “呃,没、没有……” 看着元培枝清明的双眼,李慕然很有几分心虚与尴尬地偏开了脸。不期然间,她与元幸竹对上了视线。 小女孩这半年长大了许多,原本的懵懂逐渐褪去,此时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望着她,一双透亮的红瞳仿佛能看穿人心。 “咳咳咳……” “李姐,你怎么了?”元培枝见她咳个不停,还以为她身体不舒服,“是不是最近太累生病了?” “不、不是,没有,呃,可能确实是太累了,我看我今天还是先走好了,改天等有时间再来看你们。” “啊?不留下吃个饭吗?” 李慕然急急忙忙起身:“不、不了,我就先回去了,等我有假再请你们吃饭。” 元培枝颇有些可惜:“那好吧,你路上小心。” 元幸竹盯着她瞧了半天,这时露出了甜甜的笑容:“李姐姐你要好好休息,注意身体健康!” “呃,我会的我会的,培枝我先走了昂。”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弄得元培枝一头雾水,倒是元幸竹看出猫腻忍不住开心了起来。 她万万没想到李慕然竟然喜欢索菲娅皇女! 李慕然比元培枝大六岁,去世的时候才二十七岁,而上一世元培枝十八岁时收养元幸竹,也就是说元幸竹那时候与李慕然相处不过三年左右,所以对她的感情生活完全不了解。 76. 同事 还有找培枝吃午饭。 过完最后的假期,元培枝带着元幸竹回到了学校。 至于军队那边,果然如大家所想的一般大洗牌了一次。除了第一军团的高级将领基本没动以外,第二、第四、第五军团的将领各种交叉替换,有升迁的,有平迁的,更多的还是明升暗降的。 随着弗莱曼家族的倒台,其他军团的势力也噤若寒蝉,对陆严摆明了要拆分他们利益的行为敢怒不敢言。 赵印在荣升中校后不久又晋升为上校,陆严将他调去了第三军团第七师当副师长。 元培枝在此次事件中连升两级也成为了上校,不过她暂时不想回军队,陆严同意了她的要求,但还是让她在第七军团担任了职务。 宇宙军虽然号称七大军团,5000万士兵,但实际上真正参与宇宙作战的只有第一到第五军团,每个军团的人数为800万人左右。 第六军团是地面部队,人数在1000万左右,其中有一半出自皇家卫队。这是宇宙军与皇室和政府利益交换以及妥协□□的产物,宇宙军允许250万皇家卫队驻扎到蓝海基地参与管理,相应的皇室与政府允许250万宇宙军于各保留地和都市区建立办事处用以征兵。 因为保留地主要是皇家卫队的征兵区,所以宇宙军的士兵大多来自于都市城以及其他一些零散聚集地。 至于第七军团则是所谓的预备役,也是宇宙军真正的军力储备,目前在载的人数高达1000万。 无论是蓝海军校还是皇家军事学院都是以培养军官为目的的学校,基本上学生一毕业就是士官级别。至于大部分士兵,主要是通过从蓝星以及蓝海基地征兵而来的。 士兵首先会进入第七军团,在征兵地服役一年后或回家或选拔到蓝海基地进行第二年训练,合格后就可以进入宇宙军。 至于这个选拔标准既看士兵的个人素质与意愿,也看他们的经济条件。经济条件较好的家庭大多都不愿孩子参军冒险,优渥些的甚至有办法免除孩子的兵役。 这一次的大洗牌也调动了不少第六、第七军团的军官,陆严把空出来的第七军团第一师师长的位置给了元培枝。 由于是预备役,第七军团的师长军衔与其他军团相比能低上两个等级,所以元培枝这个新晋升的上校完全能担得起这个职位。 第七军团说白了就相当于一个大号军校,第一师其实就是二年兵,与元培枝这个现役老师来说可谓专业对口。 不过她并不参与日常管理,大部分职责由副师长代理,只偶尔进行授课。 没有人对此有异议,因为大部分人都明白,陆严让元培枝当这个师长就是为了给她镀层金,过个几年等履历够了,肯定是要将她调回其他军团的。 副师长成为了实质上的一把手,对此更没有疑议。 这个安排很出乎元培枝的预料,但意外地符合她的心意。既然决定了奶孩子,她不介意多“奶”一些。 这场风波的影响估计要持续好几年,她在学校里算是可以将这些对自己的影响降到最低了。 “新学期伊始,蓝海军校不仅迎来了新同学,也迎来了新的老师,接下来就让我们欢迎即将成为……” 元培枝带着自家已经升为二年级的学生们参与新学期的第一场早会,听着台上千篇一律的讲话,她慢慢有些心不在焉起来。 然而很快,一个熟悉的声音把她的注意力彻底拉了回来。 “大家好,我叫藜洛,从今天开始我就是蓝海军校的校医了,各位同学如果遇到伤病请一定要及时就医,不要延误治疗哦。” ??? 藜洛? 元培枝瞅了又瞅,确定那台上的人不是同名同姓,而正是自己在游轮上遇到的藜洛,顿时风中凌乱了起来。 她一个未来联合矿业的董事长,为什么要跑来蓝海军校当校医? 不对,她有医生资格证吗? 元培枝看着台上的藜洛,而藜洛竟也在茫茫人海里找到了她,冲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 无语的不止有元培枝,还有因为个子矮站在了队伍最前端的元幸竹。藜洛能一眼发现元培枝还真不是她在人群中有多显眼,完全是因为元幸竹这个白子太惹眼了。 毫无意外的,新来的omega校医成为了校内最热门的话题,校医室一时人满为患,光一个早上就有几百名学生想请病假。 元培枝上完两节课后回到办公室,却发现许雯的座位围了一堆高年级的老师,都在抱怨学生请假这件事。 许雯是许校长的女儿,也是教导主任,学校里有点什么事老师都喜欢找她。 许雯也难办啊,劝了半天终于把这些老师劝走了。 元培枝听得暗暗咂舌,虽然不知道藜洛的葫芦里具体卖的什么药,但再迟钝也知道她是冲着自己来的,半天不敢说话。 最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藜洛的父亲竟然能同意女儿来蓝海基地,并且在一个军校里当校医! 想来想去最后只能归结于藜洛有手段。 “唉,”等所有人都终于走了后,许雯忍不住大大叹了口气,“这事弄的。” 元培枝好奇道:“阿姨,我们学校不缺校医吧,为什么又招一个?” 许雯显然不知道元培枝认识藜洛,无奈道:“你知道这藜洛是谁吗?她是联合矿业董事长的女儿,也不知道大小姐怎么突然心血来潮想到学校体验生活。她爸爸给学校捐了一笔设施费,校医又不是什么重要的职位,多招一个就多招一个了。” “……” 看来这藜洛还和她爹达成了一致,就算蓝海军校隶属于军队,这有钱还是好办事啊。 元培枝不敢说话了,要是大家知道这藜洛是冲她来的,她还不成为那众矢之的啊。 “培枝啊,这藜洛身份特殊,你别和她走得太近。”许雯说完觉得不妥,又补充道,“你也知道现在军队里的情况,我们学校无所谓,但你现在名义上是师长了,还是谨慎一点儿比较好。” 陆严借着弗莱曼的事现在严抓“献金”问题,开始着重规范原本模糊的灰色制度,好多与矿业集团有金钱关系的将领都被敲打了,许雯的担心不无道理。 就算联合矿业是陆严以及第一军团的合作伙伴,元培枝和他们走太近也不是什么好事。 “咳咳,我明白……” 这个道理元培枝明白,但光她明白没用。而且说实话,藜洛有诚意到这种程度,她倒真想看看对方有什么打算。 “唉,我还得去找她谈谈……但这事也不是藜洛的问题,你说我去谈什么啊。” 许雯难得抱怨,元培枝不敢搭腔。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藜洛了声音。 “咦,许老师要找我谈什么吗?” 元培枝和许雯同时看向了门口,只见藜洛正满脸笑容地站在那里,一只手上提着一袋东西,另一只手装模作样地在门板上敲了敲。 “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偷听的。初来乍到,我给各位老师都准备了一些礼物,没想到许老师正找我啊。” “藜医生,”许雯没表现出尴尬,只苦笑道,“今天校医室很忙吧?” “是呢,同学们好热情,让我受宠若惊。”她大大方方地走进办公室,从袋子里取出一只小礼盒放到许雯的办公桌上,“我从蓝星带来的一点儿小特产,许老师不要嫌弃,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许雯没有拒绝,只笑着道:“你有心了,那些给你添麻烦的学生我会好好敲打一下的。” “许老师稍微警告一下就好了,我想他们没有坏心的。” 许雯点了点头:“藜医生今天刚来对学校应该还不是很熟悉吧?马上就是午餐时间了,待会儿我带你熟悉一下环境吧。” 藜洛笑眯眯地看向了元培枝:“我看不用劳烦许老师了,培枝应该很乐意带我这个朋友熟悉校园。” “培枝?”许雯惊讶地看向了元培枝,“你们认识?” 元培枝只得硬着头皮道:“先前旅行,在游轮上与藜小姐有过几面之缘。” “培枝你太谦虚了,”藜洛一副很骄傲的模样,“许老师,你应该知道缪斯号游轮事件吧?培枝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许雯恍然大悟:“所以、所以你来这当老师是——” 藜洛连忙接道:“是的,培枝让我对宇宙军产生了向往,可惜我是个omega,专业又不对口,所以只能来军校过过干瘾了。” 鬼才信她咧! 许雯终于搞清楚藜洛的目的,也终于明白元培枝刚才为什么有些不自然。 敢情这是她的桃花债啊! 许雯看看藜洛又看看元培枝,为女儿的恋情深深担忧了起来。 “既然培枝你和藜洛是朋友,那……” 她这个当长辈的,总不能去干涉小辈的交友吧? “妈妈,元姐姐,你们听说了——”许曼妮兴冲冲地从门外跑进来,结果看到八卦主角就在房间里,不禁愣了一愣,“藜、黎校医?” 藜洛不认识她,有些疑惑地道:“你是?” 许雯连忙道:“她是我的女儿许曼妮。” “哦~原来是许老师的女儿啊,曼妮你好。” 许曼妮看看藜洛,看看妈妈,又看了看元培枝。 “藜医生怎么会在这里?” 藜洛落落大方地道:“我来给诸位老师送些见面礼。” 许曼妮看到母亲办公桌上的小礼物,正要松口气,却听得对方继续道:“还有找培枝吃午饭。”:,,. 77. 反派 最大的反派往往会以英雄的姿态出…… 许曼妮一听到藜洛的称呼就意识到了情况不妙:“你认识元姐姐?” 藜洛笑眯眯地道:“可不止认识,我们还是朋友呢。” 许曼妮那点道行,自然是被藜洛一眼就看穿了。 “元姐姐,你和藜医生——” 许曼妮立时没了八卦的心情,下意识便想追问两人的关系,许雯怕这个傻女儿踩雷,连忙抢先道:“曼妮啊,我们该去吃午饭了。” “啊?可是——” 可是她的元姐姐要被妖精勾走了啊! “藜医生,既然培枝是你的朋友,那么就由她带你熟悉环境吧。正好,你们年轻人也有话聊。” 许曼妮立时不干了:“妈妈,我也是年轻人啊,我和元姐姐一样大呢,我也要和她一块儿吃午饭。” “你这孩子……” 许雯一阵尴尬,但许曼妮这时可管不了那么多了,像是只斗志昂扬的小公鸡。 元培枝觉得自己作为当事人必须得说上几句话,可看看许曼妮再看看藜洛,一下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藜洛是别有所图,许曼妮是少女情怀,这两人想的都不是同一件事怎么就争上了呢? 嘶,等等,既然曼妮误会了,不如就利用藜洛让曼妮死心? 她正好不知道该怎么拒绝曼妮呢,反正藜洛的目的也不单纯,就算是互相利用了。 “曼妮啊,我和藜小姐……” 就在元培枝准备拒绝之时,一个娇小的身影跑进了办公室。 “培培?” 元幸竹一下课就急急忙忙冲向了办公室,可惜人家校医不上课,她还是来晚了一步。 “幸竹!”元培枝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起身朝元幸竹的方向走去,“你跑过来的吗?怎么一头汗?” 许曼妮和藜洛还如同“对峙”一般站着,元培枝蹲下身背对着两人为元幸竹擦汗。 “因为我想快点见到培培呀!”元幸竹伸手搂住元培枝的肩背,又大又圆的双眼幽幽地看向了藜洛,“培培,你这里今天好多人哦。” 其实和平时相比,这里也就多了个藜洛而已,许曼妮听出了元幸竹的讽刺,顿时乐了。 她和元幸竹相处得比较久,知道小姑娘很没安全感,并且非常依赖元培枝,当初对她也是一脸防备,现在肯定不待见藜洛! “幸竹,你来啦。” 她热情地和元幸竹打招呼,元幸竹也冲她甜甜叫了一声:“曼妮姐姐好。” 对于许曼妮,元幸竹固然是有妒忌的,但除了妒忌以外还有愧疚与自惭。所以到目前为止,她只试探过元培枝对许曼妮的态度,并没有从中作梗过。 藜洛可不一样! 许曼妮是她知根知底的人,也是师父喜欢的人,这藜洛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敌人啊! “你好啊幸竹,我们又见面了。” 藜洛笑眯眯地和正怒视着自己的元幸竹打招呼,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早就发现了元幸竹对自己的敌意。 元幸竹不情不愿,却还是和她打了招呼:“你好。” “幸竹,藜小姐刚来学校对环境不熟悉,中午我们和她一块儿吃饭,好不好?” 元幸竹先是点了点头,看到一脸着急的许曼妮,突然建议道:“那曼妮姐姐、许老师也和我们一起吃嘛,大家一起多热闹啊。” 元培枝还真不知道原来元幸竹那么喜欢热闹,有些惊讶却又觉得这个提议不好拒绝。 毕竟许阿姨是长辈,除非她自己说不想去,否则她绝对不能开口。 许雯倒觉得不合适呢,但看到女儿那祈求的目光,最终没说出口来,元培枝见状立马道:“还是幸竹说得对,我想藜小姐初来乍到也想多认识一些人。阿姨、曼妮,不介意的话就和我们一块儿吧。” 许曼妮一边给元幸竹飞去了一个赞许的眼神,一边连连点头道:“不介意不介意,元姐姐,我也想认识一下藜姐姐呢。” 许雯无奈看了女儿一眼:“那行,就都一起吧,我也正好给藜医生说说学校的情况。” 事情到了这步藜洛还能说什么呢? 她表现得非常大方,开心道:“那就谢谢许老师了,今天中午由我请客。” 这一顿饭可谓吃得暗流汹涌,许曼妮一直在打探藜洛和元培枝是如何相识的,藜洛倒是落落大方地和几人讲述了元培枝在缪斯号上的“丰功伟绩”,听得元培枝不禁老脸……嫩脸一红。 许曼妮虽然提防藜洛,但听她娓娓道来那些惊险刺激的经历,还是跟着提心吊胆,直到元培枝如英雄一般出现,她才忍不住热血沸腾鼓掌叫好,看向元培枝的目光更多了一股崇拜之情。 元培枝也是才知道藜洛的经历,总算有些明白那天吃饭对方为什么会说出那么一番肺腑之言了。 “我真的很谢谢培枝,要不是她,我们这一船人恐怕都凶多吉少。” 许曼妮很有几分自豪地道:“我元姐姐当然厉害了。” 许雯一脸欣慰地看着元培枝:“没想到当时的情况这么紧急,难怪藜医生说你是她的救命恩人了。” 元培枝只得道:“那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几人都习惯了她的谦虚,并不当一回事,元培枝见三人自己聊得挺开心,干脆默默地给元幸竹夹起了菜。 “培培。” 元幸竹看着许曼妮追着藜洛问细节,扯了扯元培枝的袖子。元培枝见她似乎有话要说,低头附耳过去,轻声问道:“怎么了?” 元幸竹靠到她耳边小声道:“藜姐姐和曼妮姐姐……你喜欢哪一个?” 问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心口微微揪痛了一下,如果可以的话,她根本不想听到其中任何一个人的名字。 元培枝先是有些惊讶,而后笑着摇头道:“幸竹,虽然我知道你没有别的意思,但这是很不礼貌的问题,友谊是不能比较的。” 至少不能说出来比较。 元幸竹愣了愣——是她的问法太含蓄了吗? 不,师父在这方面确实……该怎么说呢,比较不擅长。但她当初不是决定和许曼妮订婚了吗?而且藜洛的表现已经非常明显了,竟然说友谊……是怕教坏她这个小孩子吗? 啊,小孩子可真麻烦,她想直接提恋爱话题都不合适,毕竟她才不到一岁呢! 元培枝笑着摸了摸元幸竹“懵懂”的小脸,没再对此时多说什么。 元幸竹快郁闷死了,时间怎么还不过得快一点儿! 这顿午饭意外吃得还算愉快,许雯一吃完就不想再和这帮年轻人掺和了,一顿饭的功夫她想清楚了,女儿的爱情让她自己努力去。 许曼妮不敢让元培枝和藜洛单独待着,可作为学生她要上课,防得了今天也防不了今后。看了看同样一脸戒备的元幸竹,许曼妮顿时有了个想法——她可以找幸竹当同盟啊! “幸竹,我们也该去上课了,你和姐姐一起走吧。” 元幸竹此时的注意力还在藜洛身上,乍一听到许曼妮的邀请有些奇怪,等看到她的眼神顿时明了了许曼妮的打算。 这不是想到一块儿去了吗? “嗯!” 元幸竹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因为她意识到,现阶段比起许曼妮还是藜洛更危险! “哈哈,没想到培枝你还有感情那么好的青梅竹马,”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藜洛笑着调侃道,“小姑娘好防备我,你可真是罪孽深重啊。” 元培枝摇了摇头:“你不要开曼妮的玩笑,她是我妹妹。” “像这样的好妹妹,元少校……哦不对,现在是元上校了,元上校还有几个呀?” “我是认真的。” “我看她也是认真的,你如果真的只是把她当妹妹,为什么不说清楚呢?” 元培枝忍不住叹了口气:“许校长是我母亲的师父,我们俩家关系很好,而且曼妮并没有明确地表露出来过,我觉得自己没有这个意思却还要提这个话题很不合适。” 把人家的暗恋点出来再拒绝,不仅无聊而且可恶。 藜洛很赞同地点了点头:“原来培枝你还挺有情商的嘛。” “你什么意思?” 元培枝觉得好奇怪,她和藜洛有好到可以聊这种话题吗? “我的意思是,”藜洛笑得暧昧,“如果你觉得为难,我可以帮你啊。” “帮我?你是指……” “你可以拿我当挡箭牌,怎么样?” 元培枝渐渐皱起了眉头,警惕道:“你干吗那么好心?” 这其中一定有阴谋。 藜洛笑意不减:“因为很不好意思,我已经拿你当挡箭牌了。” “什——” “你以为我爸爸怎么会同意我来蓝海军校当校医的?我说我和你很‘熟’,你这次在蓝星也大大出名,他没怎么犹豫就放我来了。” 元培枝瞪大了双眼:“你、你怎么能这样?” “所以我说了,你也可以拿我当挡箭牌啊。” “我才不要!” 元培枝虽然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想法,但在元幸竹问她那个问题的时候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这是对两人的不尊重,她不能给幸竹做出坏榜样! “为什么,我并不介意,如果你是怕假戏真做……” “不是这个问题!”元培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藜小姐,你或许因为我军人的身份没有意识到,但我还是个未成年!” “……” 藜洛完全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愣了半天后实在忍不住,第一次笑得毫无形象。 “哈哈哈,培枝,哈哈哈哈,我真的没想到会、会听到这样一个答案,哈哈哈哈……” 元培枝有些头大:“所以请你不要再乱传谣言了!” “我也没说得很明白啦,都是我爸爸臆测的,可不关我的事。” “你不乱说,他会误解吗?” “我真的没乱说啊,只不过是租了你家一年的房子。” 元培枝震惊地看着她:“那房子是你租的?你——” 藜洛见她真急了,连忙收敛了笑意,十分正经地道:“因为我听了你那番发人深省的话之后觉得,或许在你身边我可以找到答案。” “答案?” “对,那个还未曾在我面前展现过的答案。” 元培枝察觉到藜洛的认真,神情渐渐平复:“你为什么确定在我身边能够找到答案?” 藜洛微微一笑:“我说了,我虽然愚蠢但是不瞎,你和别人不一样。” “就算这份不一样可能会给你、给你的家族带来灾难?” “灾难吗?”藜洛一脸期待地道,“我还真想看看英雄会带来什么样的灾难呢。” 元培枝不知为何想起了陆严,想起了克劳狄,最后想起的竟是那个杀害了帝国皇帝的自己。 “英雄吗?”她露出淡淡的笑容,“那你可要小心了,最大的反派往往会以英雄的姿态出现。”:,,. 78. 四年 会不会太亲昵了? “比赛结束,胜者六年级一班——元幸竹!” 当裁判宣布最终的比赛结果时,元培枝再也难掩激动之情,从观众席上站了起来。 但凡身边有一个不认识的路人,她可能都要拉上人家骄傲地宣称一句“那是我妹妹”。 一转眼过去四年,元培枝一路带着一班升至第六学年,元幸竹也已经十七岁。 蓝海军校的六年级是毕业班,在这一年里他们要参加许多考试、比赛与见习,学年初的这场假后考核也算得上是学校惯例。 “培枝,恭喜你了,幸竹第一吴关第二,一班将荣誉尽收囊中。” 坐在元培枝左侧的藜洛笑眯眯地恭喜,坐在元培枝右侧的许曼妮也不甘示弱地祝贺。 “是啊,元姐姐,你们班其他学生的成绩也很好。” “这都是同学努力的成果。” 元培枝目不转睛地望着荧幕上的画面,比赛结束,此时镜头已经切换到了两名选手从模拟舱中出来的画面。 吴关率先跳出模拟舱,分化为Alpha以后她个子猛窜,如今已经超过了一米七五,高挑矫健的身姿在白色紧身驾驶服的勾勒下充满了活力。 镜头拉近她的脸部,清秀的脸上显现着不甘与懊恼,在比赛开始前,大多数人都更看好作为Alpha的她。不过吴关的注意力很快就被什么吸引了,遗憾的神情瞬间转为了欣喜。 此时在她对面的模拟舱门缓缓打开,另一位参赛选手轻盈地跃出了舱门。 这是一位拥有着极致无暇的少女,纯白驾驶服与她相比起来都有些黯淡。 她拥有着一头白金色的及肩长发,白雪般透明质感的肌肤与驾驶服几乎融为一体,淡绿色的缓冲液顺着发丝滴落在肩膀上,而后沿着她窈窕玲珑的娇小身躯一直滑入地面。 少女看起来是如此纤细,紧身的驾驶服上没有透印出任何夸张的肌肉肌理,如果不是看着她从模拟舱中跳出,大概很难有人会将她与机甲操纵者联系在一起。 镜头同样开始拉近,少女娇美清媚的容颜清晰地展现在荧幕之上,修长整齐的柳眉,秀挺精致的琼鼻以及水润殷红的唇瓣无一不让人惊叹。 她半垂着眼睑,如同小翅膀般浓密卷翘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了一小片阴影,遮掩了眼中所有的情绪。从那不显山露水的平静神态里根本看不出,就在刚才她参加了一场激烈的比赛并赢得了冠军。 少女只是安静地站着,用青葱般的指尖细细地抹去发尾的水渍,毫不关心外界般的态度透着一股冷淡疏离的气质。 就因为这样的外表,她在学生中有着“雪天使”的称号。 元培枝开心的神情突然凝固在了脸上,激动也似乎在瞬间平复了。 太像了。 虽然这么说听起来非常古怪,但元培枝还是忍不住会偶尔冒出这样的念头——幸竹越来越像……她的幸竹了。 随着长大,元幸竹开始越来越多地与元培枝记忆中那个形象的重叠起来,每每这种事时候,她的心中就五味杂陈。 元培枝重新坐到了位置上,就在此时,元幸竹突然抬眼看向了镜头。 本该透着天真单纯的圆润杏眼之中是一双幽邃剔透,仿佛能够蛊惑人心的妖冶红瞳。 她对着镜头露出了清浅的微笑,带着少女不过分的甜美与青春。 元培枝直到此刻才又渐渐露出了一丝笑意,但很快被镜头内吴关的举动打破了。 吴关跑到元幸竹身边,大大咧咧地勾住了她的肩膀,并一起对着镜头鞠躬,赢得了学生们的一片掌声与欢呼。 “怎么了培枝,神情那么凝重?”藜洛注意到元培枝神情不善,奇怪道,“你两个学生得了一二名,而且关系友爱融洽,你怎么这副表情?” “没什么。” “元姐姐这叫谦虚,你以为是你啊,有点成就就沾沾自喜,元姐姐可不会这样,那么多人看着呢。” 许曼妮已经毕业两年,目前在综合大学进修,今天仗着自己的爷爷是军校校长跑来观看比赛。 “是是是,许大小姐说的是。” 藜洛敷衍的态度把许曼妮气得不轻,元培枝则在此时起身道:“我去接幸竹,先失陪了。” “诶,元姐姐——” 许曼妮看着元培枝干脆离去的背影,气得直跺脚,自从她毕业——不,是自从藜洛来了以后,她和元培枝的关系就越来越疏远了。说什么Alpha和omega太过亲密会引起流言蜚语,那怎么不怕和藜洛传流言蜚语啊! 许曼妮知道的,元培枝已经变相地拒绝了她。 “哎呀是谁急了。”藜洛见她少女心性不减,笑嘻嘻地说着风凉话,“就算都是妹妹,那也是自家妹妹更亲人啊,你这个外姓的妹妹只能往后放放了。” 许曼妮毫不客气地瞪着藜洛:“哼,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我没有得意啊,只不过比起你这个妹妹来,我和培枝的交往是更健康的大人模式,所以我不会像你这样跳脚。” “还不是你死缠烂打,元姐姐才不喜欢你呢!” “是啊,不是我,”藜洛的目光幽幽地落在了荧幕上某个纯白无瑕的身影上,“小妮子,真正的‘敌人’往往会是你意想不到的人。” 镜头刚一切走,元幸竹就不着痕迹地推开了吴关,这位朋友平时并没有那么不懂距离感,不知道今天为什么要做出这么亲密的举动。 “幸竹,恭喜你了。”吴关的语气有些遗憾,但脸上仍然带着笑容,“输给你这个Beta,我也只能心服口服了。” 是的,元幸竹目前的性别被划分为了“Beta”,因为在“十六岁”那年她没有分化。 元培枝严阵以待,提早半年开始准备,又是蜂王浆、又是抑制剂、又是营养剂,结果过了十六岁这一整年,元幸竹都没表现出一丝一毫要分化的迹象。 别说元培枝迷惑了,元幸竹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最后两人不约而同猜测或许是时间点不对,虽然孵化后的时间足够了,但她重生前真正的分化时间点还要晚上一年,因为她提早两年与元培枝相遇了。 “输了就输了,为什么要强调性别?” “呃……” 元幸竹没有理会卡壳的吴关,准备去洗澡换衣服。 “诶,等等,幸竹,”吴关连忙几步赶上,“明天放假,班里的同学想为我们庆祝庆祝,待会儿一起去吃饭吧。” 元幸竹想了想:“培培……元老师也一块儿去吗?” “啊?”吴关有些为难,“这……虽然我们都很爱戴元老师,但她毕竟是老师,一块儿去同学怕是要不自在。” “那我不去了,我要和培培一起吃饭。” 吴关有些无语,犹豫片刻后还是没忍住:“幸竹,你和元老师……会不会太亲昵了?” 元幸竹脚步一顿,眸光微沉:“你是什么意思?” “哎呀,”吴关挠了挠还沾着缓冲液的短发,苦恼道,“我的意思是你都十七岁了,是不是该和我们这些同龄的朋友多玩玩?你总是和元老师形影不离,会被同学嘲笑是姐宝的。” 元幸竹秀眉微皱,不解道:“为什么姐宝会被嘲笑?我和培培关系好有什么问题吗?” “诶?” 元幸竹更是毫不客气地道:“吴关,你是我的同学,我的班长,也算是我的朋友,但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吴关呆了一下,一时说不出话来,可就在元幸竹再次打算离开时,她听到了吴关担忧的话语。 “幸竹,我不是想管你的私事,但你是我的朋友,我只是不想那些流言蜚语伤害到你!” 元幸竹一挑眉:“流言蜚语?” 吴关显出几分难以启齿来:“是关于你和元老师的……虽然不是很多,但我认为及早阻止它们蔓延不管是你对还是对元老师都有好处。” 元幸竹两世为人……为亚人,也算见多识广,大致猜出了那些流言蜚语的内容。或许是因为她暂时没分化成omega,所以这些流言还没汹涌到能够流入她的耳朵。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不在乎。” 元幸竹想起吴关勾肩搭背的行为,猜测她或许也是为了帮自己撇清关系。 “你不在乎?”吴关还以为元幸竹不懂那些谣言的含义,着急道,“幸竹,这件事会败坏你和元老师声誉的,你知道他们都——” 元幸竹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声誉?为什么?因为我是元老师的学生?因为我是培培的妹妹?还是因为我未成年?” “你既然都知道,那为什么不更谨慎一些?” “因为我马上就要毕业了,因为我和培培根本没有血缘和收养关系,因为不久后我也会成年。” “你——” 吴关惊疑不定地看着元幸竹,等她渐渐理解这些话的含义,脸上不禁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你是认真的吗?” “吴关,我很谢谢你那么为我着想,但我不会因为别人的风言风语而和培培疏远。”她认真地看着吴关,“除非这是培培的选择。” 吴关呆立在原地,终于哑口无言。 “我先去洗澡了。” 元幸竹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眼光,甚至巴不得坐实那些谣传,这样师父也能少点桃花。 这几年她觉得最开心的事是元培枝与许曼妮之间并没有实质性发展,最让她担忧的是藜洛与元培枝看起来越来越亲密。 她想不明白,怎么重生了一回连情敌都变了呢?:,,. 79. 相处 仿佛能完全搅乱人的思绪。 “幸竹。” 元幸竹换完衣服,刚从浴室出来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元培枝。 “培培!” 元幸竹像是只快乐的小鸟一般迎了上去,没有任何犹豫地挽住了元培枝的手臂。 “我刚才遇到吴关了,”元培枝对她露出了和煦的笑容,“你怎么不和同学去庆祝?” 进入宇宙时代后,人类的身高普遍增加,元培枝这四年间又长高了不少,已经即将突破一米八的大关,元幸竹站在她身边看起来依然娇小。 事实上,身高太高对驾驶机甲并不友好,如果驾驶员的普遍身高在一米六左右——也就是元幸竹这个身高,驾驶舱能够做得更小更舒适。 “你不去,我才不要去呢。” 她说得任性,元培枝失笑道:“我去了你们还怎么庆祝?吴关暂且不说,其他人肯定要坐立不安。” “那让他们自己庆祝吧,我和你庆祝。” 元培枝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啊,都十七岁了,怎么还老黏着我。” 元幸竹刚和吴关讨论了这个话题,一听就不开心了:“培培,你是不是不喜欢我黏着你?” 她不开心了不哭不闹,就是眼眶一红,大大的眼睛里含着一汪湿润,看起来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元培枝心立即便软了:“怎么会,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你或许应该和同龄的朋友多玩玩。” “我和他们也玩不到一块儿,我又不喜欢热闹。”元幸竹泪眼瞅着她,“再说了,你也就比我大四岁,怎么说得像是长辈一样,在我眼里你也是同龄人。” “?” 元培枝完全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番话,神情古怪地看着元幸竹。 “怎么了?”元幸竹抬着瘦伶伶的下巴,不满道,“我有说错吗?” 元培枝想了想——好像也没错。 她的思维仍在重生前,六岁的年龄差加上师徒关系,她很难不把元幸竹当晚辈看待。更何况这辈子她以三十多岁的年纪重生,又将元幸竹从小带大,当然就更把对方当小孩了。 “好啦,你说得没错。” 可事实上,幸竹也不是小孩子了,虽然还没分化,但只要再过一年就是法律意义上的成年人了。 “这还差不多,”元幸竹满意了,泪眼一收,问道,“我拿了第一,你要怎么奖励我?” “你想要什么奖励?” “不要我说嘛,我想你给我。” 元培枝哭笑不得:“是给你的奖励,你想要什么我们买什么不好吗?万一我送的礼物不合你心意怎么办?” “才不会呢,不管培培送什么我都喜欢。” “好吧,那你容我想想……晚上咱们就先吃饭庆祝一下,你想吃什么?” “嗯……还是那几样吧,对了,我可以喝点蜂王浆吗?” 元培枝这几年成功和索菲娅有了来往,并花了一万能量币向她购买了一千克蜂王浆。 据索菲娅所说,皇室的蜂王浆也已经所剩无几,这是她目前能支配的所有份额,元培枝自然不能让她吃亏。 许曼妮毕业后,元幸竹就单独住在那间宿舍中,学校没说给元幸竹换,元培枝也就心安理得地享受了这一“特权”。 当初元幸竹是在长假期间突然分化的,元培枝怕重生影响了时间,在元幸竹十六岁那年几乎每晚都攥着装蜂王浆的瓶子入睡,生怕突然传来元幸竹分化的消息。 可是从年初到年中,再提心吊胆过完两个长假,元幸竹还是一点儿分化的迹象都没有,元培枝因而一直还没给她吃过蜂王浆。 虽然知道蜂王浆对亚人来说是个好东西,但她也不敢给元幸竹随便乱吃,怕她吃了之后突然觉醒什么——就像那时候一样。 “暂时不行……蜂王浆太少了,等你分化的时候再吃。” 元幸竹噘了噘嘴:“大家都觉得我是Beta了……分化不用那么紧张吧。” 就算是Beta也是会经历分化的,只不过反应没Alpha和omega那么严重。通常情况下,Alpha和omega的分化都会早于Beta,在十四到十六岁之间,有些甚至能提早到十二岁。 至于十六岁以后还没分化的,大概率就是Beta,一般来说十八岁之前也会完成分化。 Alpha和omega分化期越早反应越小,而如果在身体成熟时发生分化,则很可能会伴随第一场发情期,这种情况最麻烦。 元幸竹当初就是这样一个状况,现在时间后延,元培枝既松了口气,又隐隐有种更深的担忧。 “不管是不是最终分化为Beta,这都是一件大事。你这个小馋猫就别觊觎我那点蜂王浆了,十个能量币一克的东西,能让你随便吃吗?” 元幸竹不满地鼓起了脸来:“你明明说是给我买的。” 她其实是想试试看,吃下蜂王浆能不能激发自己分化。 “好啦,最多等到你成年,”元培枝也不是没有过这种念头,只不过还是想再等等,她记得元幸竹的分化期,如果过了那个时间点元幸竹还没分化,她会主动让元幸竹吃下蜂王浆,“说是给你买的,每滴都是你的,你就放心吧。” 这几年,元幸竹在元培枝心中已经彻底沦为了一只小吃货,所以一点儿也不奇怪她讨要蜂王浆的举动。 “好吧,”元幸竹叹了口气,“那晚上还是吃虫培菇吧,嗯……我还想吃好多肉,还有水果,我还想吃奶油蛋糕和巧克力!” “好好好,都可以吃。” 就算花重金买了蜂王浆,元培枝如今依然十分富有,元幸竹非常全面地了解了家里的经济情况,所以花起钱来丝毫没有负担。 元培枝看着她毫不掩饰的开心笑容,嘴角也禁不住露出了一抹淡笑——这才是如今的幸竹。 两人带着安德鲁回家,吃完丰盛的晚餐,很快到了休息的时候。 自从元幸竹十六岁那个长假以后,两人就很少再一起睡了,这当然是元培枝的要求。因为她十分害怕,元幸竹什么时候突然就分化了。 “培培~” 就在元培枝洗完澡准备上床的时候,元幸竹敲响了房门。 “怎么了?” 元幸竹的脑袋很快从门外探了进来,刚洗完澡的她身上似乎还笼罩着一层朦胧的水汽。 “晚上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她穿着一套柔白色丝质睡裙,怀里抱着枕头,满脸的祈求撒娇之色,看起来又乖巧又可爱。 “幸竹,”元培枝想摆出一张严肃脸,却实在抵挡不住她的撒娇攻势,语气一点儿没能强硬起来,反而透着一股无奈,“你十七岁了。” “十七岁还没成年呢!”元幸竹听她没有明确拒绝,连忙溜进了房间,趿着鞋扑到了床上,“培培,我今天得了第一呢,你又不给我吃蜂王浆,就让我和你一起睡嘛!” 元培枝叹气道:“和我一起睡又没什么好处,一个人不自在吗?” “谁说没好处的?”元幸竹挤到元培枝身边,蹭着她的肩膀道,“培培你好暖和的,而且我还有好多话想和你说呢。” 元培枝犹豫片刻后还是答应了:“好吧,不过不能说太晚。” “耶!” 元幸竹终于如愿以偿地钻入了被窝,几乎是立时的,那股她熟悉的、专属于元培枝的气息就将她完全包裹了起来。 大多数Alpha都不喜欢用抑制剂,如今omega稀少倒也没太大影响,但元培枝从小接受父亲的教育,所以分化后恪守着抑制信息素发散这一礼节。 很少有人知道她的信息素是什么气味的,就连藜洛在淑女班也没听到过这个情报。 但元幸竹知道,师父平时是淡淡的青竹香气,气味本身就非常清新淡雅,在用过抑制剂后就连omega都很难分辨出来。 不过亚人在信息素上的嗅觉能力远超人类,即便是没有分化的情况下也能准确地分辨出各种气味。 元幸竹喜欢元培枝平时的味道,正直中透着一丝苦涩与甘冽,让人心旷神怡——当然,她也喜欢元培枝动情时散发出的气味。 她情不自禁地吸了一口气,在那份清淡的气息中如愿以偿地闻到了一丝淡淡的酒香。 “培培,你好暖和啊。” 除了发·情期,亚人的体温普遍低于人类,追求温暖同样是她们的本能之一。 元培枝轻笑道:“我们明明用的都是控温被,你还怕冷吗?” “才不一样呢!”元幸竹不满地鼓起了脸,“我喜欢培培的体温,和温控被那种东西一点儿也不一样。” 十七岁的少女身上充满了被娇宠出来的天真与爱娇,那张与记忆中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上显现的是元培枝曾经从没见过的神情。 元培枝有一瞬间的恍惚,时隔良久的亲密让她突然想起了某些被埋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鸦羽般乌黑的长眉几不可见地皱了一皱,元培枝有些局促地移开了目光,心口莫名且难以抑制地抽痛了起来。 她究竟是怎么了? “培培,你看了我全部的比赛吗?”元幸竹枕在元培枝的肩头上,柔软的语调轻松而惬意,“我哪里做得不够好?” “没有,你做得很好,非常完美。” 元培枝的鼻尖闻到了熟悉的气味,那是属于元幸竹的味道,即便没有分化还无法分泌信息素,元培枝依然觉得元幸竹身上有一股体香。 那是一种像是由蜂蜜与牛奶混合而成的,很淡很淡却分外甜蜜的香气,仿佛能完全搅乱人的思绪。:,,. 80. 心结 真是疯了。 “噫,说得好官方好敷衍,我才不相信呢。” 不,她不是闻到的,而是感受到、回想起了记忆中她念念不忘的气味。 元培枝有一些混乱,非常难得地无法集中起注意力来。 “你的表现真的很出色。” 元幸竹的气息、元幸竹的声音、元幸竹的碰触都让她恍惚,那种恍惚是由极度的渴望与多年的压抑酝酿出的心愿造成的。 如果,她是说如果,此时此刻躺在她身边,能与她如此谈笑,敢向她如此撒娇的人是……是幸竹该多好? 作为幸竹的师父,她曾那么严厉、那么一丝不苟地指导幸竹的学业。 她怕在战场上自己无法保护她,她怕幸竹会在她不知道的时间、不知道的地点像她那些友人一样消失,所以她总是批评多过褒奖,指正多过鼓励。 她无数次后悔,如果那时的自己能更温情一些就好了,无数次希望自己能亲口赞美幸竹一句。 “但也没到完美的程度吧?培培,你就和我说说嘛。” 元培枝有些无奈,不是她不想说,一方面元幸竹的表现确实非常优秀,另一方面……她现在根本想不起一点儿比赛的细节。 “那等明天吧,我到时候给你具体模拟讲解……现在都到睡觉时间了,我们不要折腾。” 元幸竹对这个答案似乎很满意:“好吧,这个明天再说……对了,我记得曼妮姐姐也回来看了比赛吧,她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嗯,她很高兴你能夺冠,还让我代为转达她的祝贺。” 元幸竹抬眼望着元培枝的侧脸,小心翼翼地将脚丫贴到了她的腿上。 “那藜小姐是不是也和你们一起看的?” 这才是元幸竹今晚真正想聊的话题。 “嗯,她也很为你开心,” 元培枝察觉到元幸竹微凉的双脚,身体微微一僵但并没有闪躲开。 “那么说就是曼妮姐姐和藜小姐一起陪你看得比赛咯?” 元培枝不知道元幸竹为什么要强调这件显然易见的事,顺口道:“是的,我为他们大致讲解了一下比赛。” 元幸竹鼓起脸来,幽幽地道:“一定有很多人羡慕你左右都坐着两位美丽的omega。” 元培枝惊讶道:“你怎么知道她们坐在我两侧?” “……” 元幸竹快无语死了,这是重点吗? “不过这有什么好羡慕的?曼妮就算了,藜洛真的一点儿规则都不懂,解释起来还挺麻烦的。” 她与藜洛熟悉了许多,说话便也不客气起来。 元幸竹咬着唇瓣,鲜艳丰润的红唇因而染上了一片水光。 “培培,比起黎小姐你还是更喜欢曼妮姐姐吗?” 这不是元培枝第一次听到相似的问题了:“幸竹,你为什么那么在意这点?” 元幸竹垂下眼睑,有些闷闷不乐地道:“因为我想知道将来要和谁相处嘛。” “相处……啊,你是指——” 元培枝终于意识到元幸竹口中的“喜欢”是哪方面的含义了。 她闭了闭双眼,脑海中隐约闪过一个模糊的身影。 “幸竹,我和她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元培枝从来没拿藜洛与许曼妮比较过,对两人也没有思考过喜欢或不喜欢的问题。一方面,在别人没有明说的情况下这种想法非常失礼且自作多情,另一方面,她也没精力去想这些。 元幸竹睫羽轻掀,双眼中几乎迸射出明亮的光芒:“你的意思是?” 元培枝敛着眉眼,因刚才那个一闪而过的念头烦乱不已:“我的意思是你不要胡思乱想,我暂时没有这方面的考虑,所以你不用担心能不能和人家好好相处。” “真的吗?”元幸竹有些激动地贴近元培枝,脚掌几乎是踩在了元培枝的脚背上,“培培,你没有喜欢藜小姐或者曼妮姐姐吗?没有想过和她们——” “没有。” 元培枝察觉到了元幸竹的不安,她突然想起重生前自己决定和许曼妮订婚后,元幸竹也是这样。感受到脚上那双柔软脚掌的冰凉,她犹豫片刻后轻轻夹住了它们。 “幸竹,我没有想过这些,无论是藜洛还是曼妮都是很好的人,也是我的朋友,但她们不会成为我和你的家人。” 比起藜洛和许曼妮,元培枝更关心此刻躺在身边的元幸竹。在她眼中,这世界上没有人比元幸竹更重要。 她不会再让幸竹感到不安,也不会再让曾经的事情重演。 元幸竹实在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之情,假装的淡定与矜持尽数被喜悦淹没。她担心这件事太久了,突然之间得到元培枝的承诺对她来说完全是意外之喜。 不会有人介入到她和师父之间,即便只是暂时的,她也想要好好享受这份轻松。 “嘿嘿,培培,我好开心!” 元幸竹没有掩饰自己的欢喜,因为她知道现在的自己是可以任性的。她才不要管师父是不是因为愧疚做出了这样的决定,才不要管师父有没有喜欢藜洛和许曼妮,她只知道师父答应了她,这个家里只有她们两人。 “你一直在担心这种事吗?” 元培枝摸了摸她的脑袋,突然知后觉地察觉元幸竹是在与自己谈论恋爱的话题。不期然地,她想起吴关与元幸竹的亲昵。 “也没有一直啦,就是有点在意……我不是很擅长和人相处。” “但任何人都会喜欢你的。” 元培枝没有去提自己想到的事,感觉到腿间渐渐煨得软热的脚丫,她的心中不知为何生出了一股怅然。 元培枝不明白,为什么越是补偿眼前的幸竹,自己就越是怀念曾经的幸竹。 尽管外貌一模一样,“她们”也已经如此不同,她却还是忍不住透过眼前的幸竹去怀念自己曾经的徒弟。 她明明知道的,幸竹就是幸竹,既然已经重生,那么现在的幸竹就是曾经的幸竹,又哪里来的“她们”? 可是她忘不了,忘不了那个曾经活生生存在过的元幸竹,忘不了自己对她的伤害……也忘不了两人之间发生过的事。 元培枝的目光渐渐失去了焦点。 “培培?” 元培枝的心不在焉到底还是让元幸竹感觉到了异样,她看到了元培枝忧郁深邃的双眼此时正望着自己所不知道的地方。 “嗯,怎么了?” 元培枝很想拉回自己的思绪,但元幸竹的存在让她心神不宁。 “培培,你抱抱我好不好?”她能感觉到元幸竹柔软的身体又靠近了几分,娇软的话语中有一丝祈求,“你好久都没抱过我了。” 元培枝只觉得心口被狠狠捶了一下,视线终于又无法控制地落到了元幸竹的脸上。 元幸竹侧躺在她身边,睁大的双眼中透着不谙世事的天真与纯洁,元培枝想起的却是另一双眼睛,隐忍忧郁、冷漠疏离、不甘怨怼,还有无法掩饰的热烈与激情。 以前的幸竹从来没有……也或许是不敢向她提这样的要求,只有在偶尔的意乱情迷之时才会有这样的呓语。 又一次的,元培枝的心口难以抑制地抽痛了起来。 幸竹…… 她意识到自己此刻……或者说很长一段时间以来的心态很不对劲,她不知道自己想怎么样,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她想对元幸竹很好很好,想要用尽自己的所有去补偿她,想要将她捧在手心,不让她受到一点儿伤害。 可是隐隐的,她又有一种可怕的预感。她预感到这一次最可能伤害幸竹的人,依然是她自己。 “培培?” 培培。 她现在是幸竹的培培,不是师父。 “好。” 元培枝满足了元幸竹的请求,她伸出长臂将少女拥入怀中,温柔且小心地抚摸着她单薄的背脊。 只是在这一刻,就连她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抱着的是哪一个元幸竹。 夜是如此安静。 元培枝似乎透过单薄的睡衣听到了心跳的声音,她不知道那是自己的心跳还是元幸竹的心跳。 照理来说,就算是姐妹,已经分化的Alpha也不该与还未分化的女孩同床共枕。她不是不明白这一点,却没能坚定地拒绝,真的只是因为不忍心看幸竹伤心吗? 她能感受到怀中那具熟悉的柔软身躯,能够记起这娇小躯体上的每一个细节。她记得幸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道声音,尤其记得她的那声“师父”。 元培枝感受到了胸膛内那颗心脏的剧烈跳动,这一瞬间她是如此慌张与害怕,害怕被元幸竹察觉到自己的异常与卑劣。 她几近于慌乱地放开了怀里的人,却在下一个瞬间撞进了一双含情带怯又满含幽怨的红眸之中。 她记得这样的眼神,氤氲的泪眼中全是对她控诉。 元培枝愣愣地望着眼前熟悉的元幸竹,难以置信地伸手去抚摸她不擅长微笑的唇瓣。 “幸竹?” 就算是一模一样的脸她也不会认错,这才是她的幸竹。 元培枝愣愣地看着她含住自己的指尖,愣愣地看着她向自己靠近,愣愣地听她喊出那句久违的“师父”。 这一刻,她热泪盈眶,既喜且悲,满腔的哀恸与巨大的激情让她恨不得能紧紧抱住眼前的人。 就算这只是梦境—— 黑暗的房间里陡然传来了一声压抑的低唤,一个身影似乎是从睡梦中惊醒,此时正呆呆地坐在床铺上。 元培枝的大脑一片混乱,那种过于真实的感觉甚至让她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是在做梦。 她看到元幸竹贴着自己正睡得十分香甜,怔愣了良久后,她悲哀地将脸埋进了双手之中。 真是疯了。:,,. 81. 会议 培枝,你来给我说说你的想法。…… 在蓝海军校开学不多久后,宇宙军历时将近三个月的招新期也落下了帷幕。 此时此刻,人事部会议室中正召开着由陆严亲自主持的总结会议,气氛十分凝重。与会人员各个噤若寒蝉不敢出声,陆严面容严肃地坐在主位之上,冰冷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 “怎么都不说话?平日里你们都是将军、师长、各级领导,训起下属头头是道,怎么今天都哑巴了?” 人事部的部长坐在陆严右手第二位,此时低着头尤其战战兢兢。 “老马,你来告诉我这次为什么又搞成这样?年年说改革年年说改革,怎么开始统一招新之后这情况还越来越混乱了?说好新兵归你人事部分配,你人事部干什么去了?怎么还会出那么多的乱子?” 马部长大汗淋漓,抖着手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艰难道:“元帅,改革有个阵痛期,这、这是很正常的事,我们现在刚开始规范和统一考试,考生不习惯,系统不适应,出些差错也是难免的……” “刚开始?”陆严冷笑了一声,“这都两三年了,一点儿进展都没有,你告诉我是阵痛期?考生们抱怨考试时间安排不合理,为什么统一的考试还能有时间上的冲突?” 马部长咽了咽口水,目光怯怯地扫了在场某些将军一眼:“这……考试周期缩短到了三个月,时间安排紧张……” “放屁!一年也就十二个月,招新花三个月你还嫌时间不够?”陆严望着在座的军长、师长以及各部门、各机关的领导,“你不敢说我来帮你说,归根结底还是有些人想着老一套的遗毒,想着怎么抢夺优秀的兵源,想着怎么强大自己的势力!” 四年前,陆严那一场大洗牌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宇宙军的格局,然而那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不良风气并不是那么好根除的。 不少人依旧没有吸取教训,开始了新一轮的拉帮结派、蝇营狗苟,至于抢夺兵源只不过其中一项传统艺能罢了。 在过去,各军团拥有强大的自主权,这其中甚至包括了自主招新。 人事部的主管说考试周期是“缩短”到了三个月倒也没错,因为在四年前,蓝海基地里几乎整年都有各种招新考试。 那时候,蓝海军校的六年级生有很大一部分时间是在考试与比赛中度过的。 陆严虽然在第一时间就想改革选拔制度,但那场动荡的波及范围太广,他要顾及的事情太多,这件事就一直在各种拉扯和糊弄下跌跌撞撞地进行着。 由于原本的招新归各军团自己负责,宇宙军甚至没有一个可以主持统一考试的机构,陆严当时把这件事交给了人事部,并由教育部协同办理,然而这两个行政部门一个原本形同虚设,一个无权无势,这几年来基本是被各军团裹挟着办事,自然是无法出成果的。 陆严这四年时间基本都在想办法削减各军团的权力,首当其冲的就是采矿权和财政自主权,在有了一些成果后也扭头看到了这堆烂摊子。 “怎么不说话?是我说对了还是觉得我说错了?” 陆严这四年来的威严越来越盛,曾经的平易近人已全部化作了不怒自威。在场不管是被说中的还是没被说中的,不管是心虚的还是不心虚的,此时都不敢接话。 “哼,一到这种时候各个不敢冒头,就看着我唱这个独角戏是吧?”陆严抹了一把鬓角,稍微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怒火,“接下来我要你们说,每一个人都要说,这件事要怎么办你们表个态……就从王猛你开始!” 元培枝作为第七军团第一师的师长,作为在场最年轻的成员默默地坐在离陆严最远的一个角落里。但她还是看清了陆严的每一个动作与神态,听清了他每一句话。 陆严这四年间发生变化的不只有气质,甚至还有外貌,他脸上的皱纹似乎淡了不少,鬓角更是肉眼可见地转黑了。 军队中确实有一些药剂可以让人保持活力,延缓衰老,但元培枝还没听说过有可以让人返老还童的黑科技——至少以她现在的权限,没有从玛利亚里找到过相关研究。 “呃,我、我也不懂行政方面的事,总之我一切听从军队的安排,一切唯元帅马首是瞻。” 王猛像是个老大粗般磕磕绊绊地说了一通废话,元培枝忍不住暗笑,这王叔叔是越来越老油条了。 其他人见有个糊弄模板,自然立即紧随而上,陆严则是越听脸色越黑。 “行了!”陆严打断了众人的发言,视线最终落在了元培枝的身上,“你们这帮比我还腐朽的遗老看来是说不出什么有建设性的话了,培枝,你来给我说说你的想法。” 元培枝早就知道今天来这里的使命,故作沉思片刻后不慌不忙地道:“元帅,我认为造成目前考试混乱的原因主要有三个,第一,当然就是元帅说的,各军团、各部门都还没有转变思想,还想实行各自招生那一套,为了抢夺优秀兵源不惜在特殊科目的考试上撞时间,让考生不得不做出二选一的抉择,也让考生和军队在考试上耗费太多精力,浪费资源。” 陆严点了点头:“继续。” “第二个原因,我认为是主管部门执行力度不够,教育部和人事部都不是专门管理该事务的部门,他们不敢大刀阔斧地改,更不敢得罪人。” “你认为这该怎么办?” “我认为首先应该专门设立一个考试办,改革初期事情很多,专人专事更有效率,待完成改革一切稳定后再归到人事部或者教育部里。” “哼,这事我看大家都明白,可惜没人敢干。” 陆严当初的想法当然也是单独设立一个部门,但这种得罪人的事没人敢出头,他那时候也实在没精力管这边,只得先放一放。 “元帅,我认为这个部门我们可以破格提拔一些年轻人,一方面他们刚进入军中不久,还没有被传统影响,另一方面他们刚经历过考试,应该最明白其中的弊端与不合理之处。当然,领导者一定得有经验有威望,能镇得住人。” 陆严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嗯,你说得对,比起这帮老蠹虫年轻人更有冲劲也更希望革新。培枝,你也是年轻人,如果让你改,你认为该怎么改?” “这就要说到第三个原因了,我认为这才是造成目前这种情况的根本原因。” 陆严饶有兴致地道:“说来听听。” 元培枝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众人,此时此刻,其他人有种被两个元帅震慑着的错觉。 “我们宇宙军的军种划分太细了,从作战和管理上来说,细当然是有细的好处的,可是当拿这种细来巧设名目,则会加重整个机构的管理成本和负担。” 她的话很快引起了一阵骚动,陆严的眉宇渐渐舒展开,嘴角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继续。” “宇宙军主要分为机甲与舰船两大军种,这没什么问题,我们也知道,两大军种并不是完全独立的。” 机甲部队和舰船部队的区别主要是看其主体以及职能来判断的,除了元培枝原本所在的突击营以外,其他机甲部队中都有不少专职运行战舰的士兵,而像赵印这类舰船部队也多少会配备有一定数量的机甲。 “可笑的是不仅机甲部队的考试与舰船部队的考试是分开的,机甲部队中的机甲和舰船类的考试也是分开的,舰船部队同理。” “更别说机甲操纵这个兵种还要继续细分,各种专门考试层出不穷,说起来倒也都有道理,想要选拔更适合本岗位的士兵,然而事实呢?” “事实是,机甲操纵者主要看两方面的素质,一是先天的内禀属性,二是后天的操作技巧。内禀属性六个方面,各种测试多多少少都会涉及,操作技巧大多是实战来检测,那些花里胡哨所谓更符合本岗位的考试归根结底都可以合并统一成几个考试科目。” “这些常年在军队中的军官和士兵多多少少都会明白,但人事部和教育部这些行政部门的人不一定懂,他们不敢‘外行’指导‘内行’,所以取消不了那些考试。在众多考试之下,三个月的周期自然也算短了,我想他们已经尽力了。” 陆严缓缓地鼓了两下掌:“说得好。” 一旁的人事部长隐晦而感激地看向元培枝,老实说,这个烫手山芋他早就想扔得远远的了。 原第五军团突击营营长,现第三军团第一师师长阿卜杜拉·侯赛因少将看着元培枝幽幽地道:“元上校说得如此头头是道,我想一定是有了一份完整的计划吧?元帅,不如就让元上校担任这个考试办的负责人好了。” 陆严扫了他一眼,点头道:“我正有此意,培枝,你是怎么想的?” 元培枝嘴角含笑,推辞道:“元帅,我觉得自己资历不够,也欠缺经验,镇不住人。” “哼,那就由我来当这个负责人,你从旁协办,我看谁能说我资历不够。” 众人此时终于意识到陆严改革的决心,会议室里鸦雀无声,只有隐晦的目光交流。 元培枝成为第七军团第一师师长后沉寂了四年,除了奔波于教书育人以外就没再做出过什么功绩,也不见陆严给她挪窝或者升职。 大家都没想到,元帅会在这种时机重新拿起元培枝这把顺手的利刃。:,,. 82. 告白 你们都在干什么? 蓝海军校的学生虽然是包分配的,但热门的部门往往也需要他们自己努力考取。在第一个学期时,毕业班会花不少时间在竞赛和见习上,因为这些成绩与荣誉也会成为军队选拔的标准之一。 在校期间,如果各方面的评定都超过A级并且获得一定的功勋,学生甚至能在毕业时就获得上尉的军衔,元培枝就是走了这一条捷径。 至于第二个学期,曾经的毕业生们自然是奔波在各式各样的招新考试之中。 元幸竹拿下作为六年级生的第一个冠军仅仅只是个开始,在接下来的一个月中她又接连取得了两项比赛的第一名。 只可惜元培枝因为身兼数职,平日里就相当忙碌,最近陆严又给她新增了一个工作,导致元幸竹几乎只有在上她的课时才能见上一面,获得这两个第一名时并没好好庆祝。 对元幸竹来说更糟糕的是,考试改革的消息这段时间传得沸沸扬扬,由于这一届六年级生很可能成为改革后的第一批考生,难免有些人心惶惶。那些家里背景的同学知道元培枝是这件事的负责人后,都想通过元幸竹来打探一些内幕,弄得元幸竹不堪其扰——明明她也已经很久没和师父独处过了! “好了,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后天各位同学就要去军队见习了,待会儿的班会将由你们的班主任元老师主持,她会给你们说一些注意事项,你们不要乱跑。” 作为毕业班,六年级的课程显著减少,用来自主练习以及考试的时间增多,元培枝其实已经很少给他们上课了。 甚至连那一旬一天的假期,元培枝都忙得不见人影,要不是元幸竹知道她是真的有太多工作,差点都要以为她是在故意躲着自己了。 “幸竹。” 一下课,吴关就兴冲冲地跑来找元幸竹,不止是她,此时班级里的所有同学都很兴奋。明天放假,而从后天开始,他们要去进行为期一个月的见习了。 身为蓝海军校的学生,他们以前就时常去军队的各个部门参观,但见习的机会只有这一次。 “嗯?” 元幸竹还沉浸在待会儿能见到元培枝的喜悦中,眉眼带笑,轻抬红眸看向了兴致盎然的吴关。 吴关看着她的脸微愣了片刻:“你……你知道自己的见习部门了吗?” “我怎么会知道?见习不是到了——”通常来说,见习是由军方那边直接安排的,也就是说报道之前学生不会知道自己的见习部门,但吴关的神态让元幸竹感觉到了不对,“你知道了?” 吴关压低了声音:“嘿嘿,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我的见习部门是第一军团突击营!” 元幸竹了然。 “李姐姐透露给你的?” 李慕然也是孤儿,对同为孤儿且成绩优异的吴关相当照顾。作为一班唯一的Alpha,从某种程度来说吴关比她这个成绩第一更受人关注。 突击营过去从来没有作为过见习部门,这一次不知是因为李慕然的关照还是别的什么理由,竟然选了吴关去见习。 “嗯!”吴关开心地点了点头,又左右张望了一下,轻声问道道,“元老师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没有。” 元幸竹原本倒不觉得这有什么,可是一想到李慕然不止给吴关透露了风声,还破例将她安排到突击营,元培枝却什么都不和自己说,心中又不禁生出一些怨念。 元培枝曾经反对她念军校,也反对她参军,在她毕业的时候别说什么关照开后门了,甚至不断从中作梗,让她第一次没能考入突击营。 元幸竹后来也明白元培枝是为了保护她,但那时候这件事真的很让她挫败。 至于这一次,她倒不觉得元培枝会反对自己参军,但究竟是个什么打算她依然不是很清楚。 由于元培枝目前还在第七军团担任师长,她也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考。 “啊这……” 吴关听出元幸竹的情绪不对,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无所谓,在哪见习对我来说都一样。” “或许,元老师对你有别的安排……譬如、譬如想给你一个惊喜?” 听出吴关的安慰之意,元幸竹淡淡地瞟了她一眼:“我看起来很难过吗?” “那我不是怕你难过嘛……” 就连吴关都知道她会难过,为什么师父毫不在意? 或许是这段时间与元培枝相处的时间太少,元幸竹渐渐有了种不安的感觉。 “又不是小孩子了,我怎么会为这种事难过?好了,你不用操心我,接下来一个月见习各自加油吧。” “哦……” 吴关喃喃地答应了一声,身形却纹丝不动,元幸竹见她神情古怪,疑惑道:“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幸竹,我们马上就要毕业了。” “这不是还一个半学期吗?” “但这一个半学期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会在学校里,毕业后如果分配到不同部队,我们肯定不能时常见面吧。” 两人成为同学至今满打满算也有五年了,元幸竹虽然一开始是为了元培枝才去交朋友,但与同学多年相处下来多少也是有些感情的。 “怎么说的那么伤感,都在蓝海基地里,真的有心想见还怕见不着吗?” “我是有心想见,”吴关垂眼看着元幸竹,一脸认真地道,“但我怕你没有这个心思。” “如果是同学聚会的话……” “不,我不想只能在同学聚会上见到你,”吴关的脸渐渐红了起来,神情有些紧张,但目光十分坚定,“幸竹,我——” 元幸竹抬手打断了吴关的话,神情镇定地问道:“你确定要在这里说?” 此时此刻,全班同学的目光都已经集中到了她们两人身上。像是预感到有什么要发生一般,众人的脸上充满了八卦之色。 吴关是一班的班长,不仅成绩优异而且是罕见的Alpha,在校内十分受欢迎。至于元幸竹,虽然只是一名Beta,但她拥有着比omega更加娇美的外表,并且还是一名白子,其受欢迎程度完全不亚于吴关。 十六七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蓝海军校虽然不允许在校生恋爱,但对六年级学生的恋情通常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 毕竟帝国大体上鼓励结婚生育,而六年级生即将毕业,多年同学如果能够喜结连理也不失为一件美谈。 事实上,一开学六年级就成了好几对,现在吴关与元幸竹两人之间的氛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怎么回事。 “你介意我在这里说吗?” 吴关并不在乎他人的目光,而且班级里大部分人都知道她喜欢元幸竹。 “只要你不觉得被当众拒绝是一种难堪,我当然不介意,这是你的自由。” 元幸竹的神情异常淡定,甚至还带着一丝微笑,仿佛不知道自己说了多么残忍的话。那双仿佛能看穿人心的赤红双眸像是笼着一层薄雾,氤氲之中透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这句话已经是变相的拒绝了,在吴关真正告白之前,元幸竹就斩断了她的后路。 实际上,班里喜欢元幸竹的人并不只有吴关一个,但这些年相处下来他们都已经望而却步。 元幸竹有着极其美丽的外表,在她露出笑容的时候,冰雪都仿佛为之融化。 可是同班的这些学生又很明白,他们和元幸竹是同学,或许还能称得上是朋友,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更进一步。元幸竹的身上像是笼罩着一层坚固的保护壳,以此为界谁也不能再靠近分毫。 当然,其中也有些人认为吴关会成为那个打破保护壳的人,却没想到她会被拒绝得如此干脆。 扪心自问,换成是自己遇到这种情况就算不落荒而逃,为了颜面也一定会打哈哈敷衍过去。 “你也是这样拒绝别人的吗?” 但吴关毫不动摇,脸上甚至仍带着笑容,围观的同学不禁纷纷在心底感叹:不愧是我们的班长。 “不,你应该是第一个。” 虽然有不少人喜欢元幸竹,但她拒人千里之外的气质阻挡的可不止有同班同学。再加上学年第一和元培枝妹妹的身份,真有胆向她告白的人到目前也就吴关一个。 甚至是上辈子,也没有人敢像吴关一样告白。因为元幸竹十六岁时分化为omega,从那之后她与元培枝的流言就没有断绝过,当然没有人敢碰少将的情人——就算那只是流言……更何况那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还不仅仅是流言。 吴关对此似乎很开心,笑容灿烂地道:“既然如此,那我一定要把话说完了。” 几乎是所有人都在这一刻屏住了呼吸,面对他们的班长,一位明知会被拒绝却义无反顾踏上绝路的勇士,他们已经决定好要为她送上掌声与欢呼了。 只有元幸竹微微挑了挑眉,看着吴关的双眼思考着她是不是受到了影响——亚人对Alpha的吸引力很多时候会混淆他们的感情。 “元幸竹,我喜欢你!” 说出来了,他们的班长说出来了! 单单是听到这句告白,同学们就觉得热血沸腾。 “班长!”“班长!”“班长!” 一段注定无果的恋爱,啊,就让它埋葬在他们青春的回忆里! “你们都在干什么?” 就在同学们纷纷为之动容之际,一道低哑严厉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众人回头一看,只见元培枝正黑着脸,眼含愠怒地看着他们。:,,. 83. 妒火 在只有两人的家中,她们从来都不…… 元培枝一进门就听到了吴关的那句告白,紧接着是热烈的掌声和众人的起哄。 高挑俊秀的Alpha少女当众对着另一位美丽的少女深情款款地告白,这种抓马的戏码瞬间便点燃了整个教室。 如果另一位主角不是元培枝所熟悉的白发红瞳少女,她或许也会受此感染。 “你们都在干什么?” 她听到了自己严厉冰冷的声音,带着一股无名的怒火。学生们顿时噤若寒蝉,怀抱着诧异、惊慌、心虚等种种情绪灰溜溜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只有位于漩涡中心的吴关和元幸竹依然在原位,她们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同时望着她,一人心虚一人惊讶。 元培枝似乎还能看见元幸竹嘴角未消的笑意,虽然还没给出回答,但看起来没有丝毫排斥的意思。 “还不回自己的座位?” 元培枝撇开视线走向讲台,从未有过的烦乱让她心神不宁。再一次的,她感觉到难以面对元幸竹。 吴关的告白让她第一次那么直接、那么彻底地意识到,元幸竹已然长成了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 学校中爱慕她的同学一定数不胜数,吴关只不过是其中一个而已。 元培枝站在讲台之上,浑身的低气压几乎压得班级里的同学喘不过气来,直到上课铃声响起,大家才觉得身上一松。 “开始班会,我说一下后天的注意事项……” 元培枝此时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没有对先前的事多说一句,而是直接进入了班会的主题。 同学们都松了口气,只有吴关依然满心紧张,整个班会的过程中,虽然元培枝与她没有过任何眼神接触,但她总觉得身上像是被无数根针扎着一样。 “今天就到这里吧,一号早上不要迟到。” 元培枝说完最后一句话干脆利落地结束了班会,而当她的身影消失在班级门口时,班里的氛围才重新活跃了起来。 “呜哇,吓死我了!” “刚才元老师的表情好吓人啊!” “班长你没事吧?” “啊对了,幸竹、幸竹呢!” 学生们纷纷围到吴关身边表示慰问,等想起事件的另一位主角时才发现对方已经消失不见了。 在告白前就已经拒绝过她,元幸竹自然没必要再给吴关一个答案。 “培培!” 元幸竹犹豫片刻后还是追上了元培枝,毕竟已经是放学的时间,两人还要一起回家呢。 没有预想中的怒火与批评,元培枝严肃的神情绷了不到一秒就对元幸竹露出了宠溺又无奈的笑容:“你啊,也不知道注意一点儿。就算学校睁只眼闭只眼,但班级里那么多人,你们也太招摇了。” 元幸竹打量着元培枝的脸,听着她毫不在意的语气,心渐渐沉了下去。 “那又不是我告白的,是吴关幼稚,喜欢搞什么当众告白。” “当众告白也就算了,还偏偏挑我去开班会的时候。我既是你们班主任,又是你姐姐,你说我这看到了不表示表示,这些人还不得更无法无天啊?” 元幸竹红唇轻抿,牙关紧咬,跟在元培枝身边走了几步还是忍不住问道:“培培,你不生气吗?” “我应该生气吗?” 元培枝温和地反问,脑海浮现出的是两名少女两情相悦的场景。 她应该生气吗? 啊,如果应该生气,那究竟应该是为什么样的感情生气呢? “因为你当时……很吓人。” 元幸竹轻咬唇瓣,口鼻中渐渐涌上了一股酸涩,因为怕被元培枝察觉,她不得不低下头掩饰。 “我总不能当什么也没看见吧?你们闹得太过分了点。”元培枝轻叹了口气,“难道把你也吓到了?我在你眼里是那么不开明的人吗?” 元幸竹此时已经眼眶通红,因为怕被听出鼻音,她只是摇了摇头。 元培枝垂眼看着她发丝柔软的头顶,漆黑的眼眸中有一抹幽暗的微光。 “我明白的,你已经十七岁了,有很多人喜欢你,你也会有自己喜欢的人,我不会干涉这件事的。” 这并不是元幸竹想要听到的话,就算不像她所奢望的那般吃醋,她也希望元培枝至少能表现出不满。 当元培枝向她承诺不会让藜洛或者许曼妮进入两人的生活时,她是那么开心,开心得甚至有些忘乎所以。 只有她和师父的家,这与她期望中的关系已经只剩一步之遥,**与希望同时膨胀,贪婪也开始无限扩张。 她以为,只要等到了自己的分化,只要曾经的事再发生一次就再也没有什么能分开两人。 “不过,我想自己还是有点生气的吧。” 就在元幸竹觉得眼前一片黑暗之时,元培枝淡淡的声音再次响起。 元幸竹惊喜抬头,甚至来不及收敛眼中的泪意。她看到元培枝含笑的目光,看到了那份自己所熟悉的,属于长辈的从容。 “你要恋爱至少该提早和我说一下,更何况对方是吴关,又不是我不认识的人。” 笑容僵在了元幸竹的脸上,有一个瞬间,她甚至以为自己会当着元培枝的面哭出来。 五年的幸福生活似乎真的快将她变成了一个感情丰富外露的人,因为师父的宠爱给了她错觉,以为只要哭就能获得自己想要的一切。 但不是这样的,元幸竹知道在这件事上,元培枝绝对不会因为她哭就改变想法与情感。 “好嘛,我现在知道了。” 元幸竹最终没有流下一滴泪水,反而扩大了僵在嘴角的笑容。 她到底不是一个不谙世事,被娇宠长大的十七岁少女,所以她明白,对于想要的东西绝不能只通过哭一个手段来获取。 元培枝能够感觉到元幸竹的情绪有一瞬间的变化,但因为那张娇美容颜上的笑容实在太过璀璨与耀眼,在片刻失神后她已经没有精力再去思考其他。 此时此刻她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原来幸竹有那么喜欢吴关吗? 这个念头几乎打乱了元培枝所有的思绪,竟让她一时说不出话来。她有些发怔地看着面前已然亭亭玉立的少女,脑海中另一个元幸竹的形象仿佛海市蜃楼般摇摇欲坠。 “培培,你还要去办公室吧?那我先去停机场等你。” 白发少女背着手,像是松了口气般露出巧笑,身上充满了青春的气息。 元培枝点了点头,看着她如同小鸟一般步伐轻快地离去,脸色终于渐渐晦暗了下来。 她的回答是正确的吗? 有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呢? 相较于曾经所表现出来的漠不关心,这样的关怀是否适度呢? 元培枝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变得很奇怪,只知道那些第一反应是绝不能让幸竹看到的。 “晚安,培培。” 从学校回到家里,吃完饭洗完澡,两人的相处看起来是如此自然与正常,却无时无刻不透着一股紧绷与压抑。 元培枝原本担心元幸竹今晚会要求和她一起睡,毕竟这一个月以来她十分忙碌,甚至没来得及帮元幸竹庆祝成绩。 可元幸竹简单地道了晚安,十分干脆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元培枝不知道自己是感到失落还是松了口气,但那股心神不宁让她迟迟没能入睡。 她写了一份教案,又检查了一遍考试改革二阶段的计划书,但依然没有睡意。 深夜的客厅,安德鲁带着一群家政机器人在角落休眠充电,一群非人形机器人此时看起来与普通的机械一般无二。 元培枝穿过客厅走到厨房,又从厨房走到了餐厅。但她什么也没做,只是漫无目的地走遍了几乎整个房间,最后的脚步停在了元幸竹的卧室门前。 元培枝像是一尊雕塑般僵立在这里,她的背后是自己的房间。半开的房门中漏出的柔和光晕散落在她紧握的双手上、挺直的背脊上、乌黑的发丝上,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一般。 脚尖轻转,元培枝的身形终于还是动了。她似乎是想回自己的房间,但是下一秒,她的手握上了面前的门把。 在只有两人的家中,她们从来都不会锁门。 元幸竹的房间并非一片漆黑,夜灯带所散发出的昏黄光芒让元培枝能够清楚地看到里面的场景。 她脚步轻缓地走到床边,几乎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元幸竹娇小的身体在床上蜷缩成一团,睡颜平静安宁,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到来。 幸竹…… 元培枝低头凝望着她已然褪去了稚嫩,眉眼间甚至已经染上了几分娇媚的脸,像是自虐般地回忆起了下午的那场告白画面。 她从没有考虑过幸竹恋爱这种可能,从重生的那一刻开始,这个家在她的计划中就只有自己和幸竹两个人。 可是她忘了,当一切都可以改变,当幸竹不再是她的幸竹,当那份曾经的执念消失,幸竹当然会正常地、顺其自然地喜欢上别人,譬如与她同龄且一样优秀的吴关。 这不就是她曾经所期望的事吗? 不,这也该是她现在的期望。 只有一件事,她该烦恼的就只有那一件事,究竟什么时候才是恰当的时机,又究竟该如何告诉幸竹她亚人的身份呢? 再过不到一年幸竹就要成年了,她即将进入军队,即将直面虫族,甚至可能要与虫族展开厮杀,她必须要将这件事告诉幸竹。 到了那个时候,幸竹又该如何自处呢? 幸竹要怎么去接受自己的身份,又该如何去面对自己的感情呢? 啊是的,她所有的烦恼一定仅仅来源于此。:,,. 84. 见习 人类对于美好事物的追求亦是一种…… 一号早上六年级的学生统一集合,由班主任带去军部报道。之后的一个月里,他们不用再去学校,可以选择住在军部安排的宿舍里也可以选择通勤回家,班主任定时联络确保学生安全即可。 “元幸竹,见习地点是信息处理中心的程序研发部。” 当同学们听到元幸竹的见习地点时都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因为信息处理中心的程序研发部虽然也属于军队的一个部门,但不是战斗部门,甚至不是需要机甲操资格才能进的部门,以元幸竹优异的成绩根本不该被安排到这种地方。 “是。” 不过元幸竹没有意外的感觉,因为驾驶智天使不仅需要超高的算力,也需要对光脑有更深刻的理解。元培枝平日里就很注重培养她这方面的能力,这次将她扔进程序研发部估计是有这方面的考虑。 这虽然远称不上惊喜,但知道元培枝暗地里关照了自己,还是让元幸竹很开心的。 不过当想到元培枝这两天的态度,这份开心又很快被郁闷取代了。 对于元培枝的误解,她没有去解释,这其中确实有几分赌气的成分,但更多的原因在于她认为单纯解释清楚自己与吴关的关系对现状毫无帮助。 事情的关键根本不在于她和吴关或者其他什么人的关系,而在于师父究竟如何看待她。 就算她名义上已经十七岁,就算她即将成为人类所谓的成人,就算她已经基本是个发育成熟的亚人,但元培枝依然将她当作孩子看待。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她思考了两天,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她必须要分化,越快越好! 元幸竹曾在十六岁时分化,那一年她和元培枝的关系彻底改变。 虽然之后苦涩的回忆居多,但不可否认的是从那时候开始,师父就不再拿她当小孩子对待了——就算师父想拿她当小孩子,她也有办法让师父做不到。 亚人对人类Alpha有着强烈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致命的吸引力,就算是师父那样意志坚定的战士,面对这种强烈的吸引也很难把持。 就算现在元培枝已经对她极尽宠溺,元幸竹面对元培枝时依然有着强烈的不安与不自信。 因为上辈子留下的记忆太过深刻,因为对元培枝的感情太过深厚,所以在分化之前她不敢轻举妄动。 既然身为亚人,她当然要发挥亚人的特长,又怎么能在没有把握的时候发起进攻呢? 元幸竹知道,元培枝想等到她曾经分化的那个时间点,并为此做足了万全的准备。她不想等那么久,而且要让师父措手不及必须要出其不意,早日服用蜂王浆是她唯一的希望。 当其他同学都在为见习兴奋不已的时候,元幸竹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从元培枝的眼皮子底下把蜂王浆偷出来。 对她来说,这个见习岗位虽然不错,但完全没到能让她开心的程度,毕竟她有着重生前记忆的,在光脑技术方面有自信不输给任何人——现在的元培枝除外。 “好了,这里就是你的见习地点,这位是负责带你的凯利,他会给你安排工作的。” 人事部的工作人员将元幸竹带到程序研发部,将她扔给一名金发碧眼的男性Beta后就离开了。 “元幸竹是吧?” “你好,凯利……”元幸竹瞄了一眼他身上的职称名牌,“……工程师,我是蓝海军校六年级一班的元幸竹,接下来的一个月请多多指教。” “嗨,什么工程师,叫得那么生疏,”凯利看起来十分健谈,与元幸竹印象中的程序研发工作人员形象不太一样,“你是元老师的妹妹吧,叫我凯利就行了。” 这句“元老师的妹妹”说得十分没头没尾,元幸竹却从中听出了一丝非同寻常。因为在军队里,大多数人都是叫元培枝师长或者上校的,既然对方强调的是妹妹而不是学生这个身份,那么也没必要强调元培枝老师的身份。 “你认识培……我姐姐吗?” “哈哈,当然认识,按说起来我应该算是你的师兄……嘶,不对,好像应该是师弟,”凯利挠了挠头,有几分烦恼地道,“这个还真不太好算,我原本隶属于第七军团第一师,元师长算是我们老师,也是她推荐我考进信息处理中心的。” 元幸竹终于有些理清这其中的关系,对眼前的凯利不禁刮目相看。 “原来如此,幸会。” 因为他不是从蓝海军校毕业的,不仅能够考进信息处理中心,还能得到元培枝的关注,肯定有其过人之处。 “好了好了,别那么见外,”凯利领着元幸竹走到一张办公桌前,“你就在这里办公吧,我就坐你隔壁。我目前的主要工作是升级优化蓝海基地一区的空道分布,需要你帮忙做一些数据分析。待会儿我把资料和说明发给你,你先看一下,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来问我。” 接到了与自己预想中完全不同的工作,元幸竹有些意外。 “你不是负责网络攻击与防御方面的工作吗?” 凯利摇了摇头:“不是啊,我才进来两年,还没资格做这方面的工作呢。” 他看出元幸竹的疑惑,不禁笑道:“你可别小看自己的工作,我们也是在为蓝海基地的安全做自己的一份贡献!” “我没有这个意思。” 元幸竹没有看不起这份工作的意思,只是以为既然是元培枝亲自安排的,那自然该有一些用意。不过仔细想想也是,她现在还是学生,来见习又不是来搞科研的,怎么可能让她去那种关键岗位? “好了,你先坐吧。”凯利脾气颇好,一边绕过她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一边不经意地道,“元老师待会儿才会来,他们早上应该会开挺久的会——” “什么?” 元幸竹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讶地看向了一旁的凯利。 “啊?” “你刚才说什么?” 凯利被她一惊一乍的态度弄得摸不清头脑:“我说……元上校早上要开会。” “不是,你说她会来信息处理中心?” “对、对啊,怎么了?” 凯利一开始见到元幸竹,还以为她是那种性格与外表差不多冷淡的类型,但在看到她脸上的难以置信与欣喜后,他终于意识到对方也不过是一名普通的少女……好吧,至少外表绝称不上普通。 “原来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培培没和我说过……”元幸竹强自压下内心的喜悦,有些不确定地道,“她是就今天会来,还是……” 她的这番表现终于让凯利确定,元培枝将元幸竹安排在这里没有别的意思,否则又怎么会什么都不与她通气呢? 凯利的语气和神态都轻松了不少:“元上校最近半年应该都会在这边,她的考试办需要统计不少信息,原本的系统也要更新,据说还要开发专门的软件,这些都需要这边配合……哦对了,考试办的办公地点就在我们隔壁的B区,到时候如果有跑腿任务,我让前辈交给你,怎么样?” 元幸竹觉得这个凯利真是太会做人了,难怪师父会对他青眼有加! “嗯、好……我是说,谢谢你。” 元幸竹几天来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笑了——原来真的和吴关说的一样,师父是想给她一个惊喜! 工作内容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能见到师父在哪里都一样! 或许师父也是这样想的! 她现在既不嫉妒吴关也不再生元培枝的闷气,因为接下来的一个月,她不仅能在家里还能在上班的时候见到师父。 凯利看着突然展现出灿烂笑容的白发少女,眼中不禁流露出惊艳之色。 元幸竹有着不容置疑的美貌,尤其是白子的特殊外表让她无论走到哪里都是焦点。 凯利第一眼见到她时就颇觉得赏心悦目,但作为一名二十二岁的成年人,他对一名还未从蓝海军校毕业的学生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毕竟,他又不是那些只会用下半身思考,整日x虫上脑的Alpha,只要看到一个美人就会往那方面想。 更别说对方既未成年又是元培枝的妹妹,他可不想弄出什么丑闻让自己在军队混不下去。 就算有了刚才那片刻的心动,他现在依然是这么想的,只不过此时看待元幸竹的目光已经再难回到先前的单纯。 是的,一旦起了这样的念头,他就开始越发地感受到元幸竹身上那股强烈的吸引力。 元幸竹有着少女的青春,有着不输omega的娇美,还有专属于白子的纯洁与易碎感。 不笑的时候,她看起来拒人于千里之外,让人不敢心生亵渎,但当她绽放笑容之时,仿佛天地间的冰雪都为之消融,大地因此回春,万物亦由此复苏。 少女有着一双极其迷人的瞳眸,犹如璀璨的宝石,犹如炽热的烈火,犹如中天的红日,如此清澈又浓烈,如此天真又妖冶,如此叫人向往沉醉又不敢靠近。 凯利为自己突然变成了一个诗人而诧异,因为他的人生中根本就容不下这些东西——无论是诗歌还是爱情。 只是,人类对于美好事物的追求亦是一种本能,他只是没想到自己会在这样的时机突然觉醒。 “不客气,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助手了,让我们好好相处吧。” 凯利最终移开了目光,用轻松又不失友好的声音如此说道。 对他来说,无论是什么时候都不是一个好时机。:,,. 85. 矛盾 她又有种亲手抹杀了“幸竹”的感…… 元幸竹虽然满心挂在元培枝身上,但对自己的工作一样完成得十分出色。 大致了解过工作内容后,她很快上手,进入状态的速度让凯利惊叹不已。 元培枝在晌午的时候才到信息处理中心,不过去的是另一个部门,等到中午下班才过来找元幸竹。 幸好凯利所在的办公室安全等级低,属于半开放式的,又处在比较外围的位置,元培枝来的时候会经过门口,元幸竹早在她来的时候就看到她,一直等着没走。 “培培!” 既然已经是下班时间,元幸竹可不管什么上级下级,跑过去开心地挽住了元培枝的手臂。 她最近在军队里待得多,穿回了宇宙军的蓝黑制服,乌黑的长发盘得一丝不苟,为她增添了几分成熟的韵味。 宇宙军对于个人装扮并没有严格的要求,只要工作的时候穿军装,无论是留长发还是化妆都是允许的。 元培枝算得上是个实用主义者,但唯有这一头长发无论如何都不愿剪去,因为她的父母很喜欢她留长发的样子。 “你没去吃饭吗?”元培枝看了一圈周围,“凯利呢?他应该带你去食堂的。” “你都来了为什么还要别人带我去食堂?”元幸竹鼓着脸,“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的工作地点离你很近?” 她虽然努力想表现出不满,但嘴角的笑意还是暴露了内心的喜悦。 元培枝含笑望着她,眼尾微微上扬,牵动着眼角的泪痣轻轻跃动:“只要在这座大楼里工作,那肯定都离我不远,我觉得不是需要特别提及的事。” 元幸竹仰着脸,眯着灵动的杏眼看她,一脸心知肚明的表情:“是是是,元上校可不会徇私,但现在是下班时间,带我去吃饭不算徇私吧?” 元培枝无奈失笑:“当然不算,你想吃什么?” 元幸竹开开心心地跟着她往外走:“什么都可以啦,培培,我们晚上也一起回家吗?” “如果我准时下班的话。” “就算加班也没关系,我等你呀。” 元培枝想了想:“我给你买辆飞行机吧,这样你就不用等我了。” 元幸竹虽然还未成年,但她已经考取了机甲的驾驶执照,因此同样可以驾驶飞行机。 “我才不是为了坐飞行机才想等你。” 元幸竹要被气死了。 “我知道,”元培枝好笑地看着她,“但有自己的飞行机会更方便,我工作地点不止是这边,有时候没办法和你一起上班,你差不多也该有辆自己的交通工具了。” 元幸竹姑且算是赞同了她这个观点:“那我不想要飞行机,我想要空摩。” “空摩?”元培枝有些犹豫,“空中摩托太危险了……你喜欢这种交通工具吗?” 所谓的空中摩托,飞行原理与飞行机基本一样,最大的区别在于它属单人交通工具,并且没有像飞行机一样的密闭空间。 蓝海基地几乎每一处空间都能进行无线充电,所以空摩的体积可以做到极致的小,而且不少空摩爱好者都喜欢进行私人改装,还喜欢进行杂耍式驾驶,对于监管来说是个大麻烦。 虽说现在空管局允许一定规格的空摩正常行驶,但因为空摩的事故率远超飞行机,元培枝对它一直没有好印象。 在元培枝的记忆里,元幸竹也不是喜欢这种交通工具的性格。 “因为很方便嘛,不骑也可以用飞行机带回家!” 元幸竹无所谓是骑空摩还是开飞行机,她的考虑是两人分开上班但能同时下班时,只要把空摩往飞行机里一塞就可以完美解决问题了。 “但这个很危险。” “只要规范行驶就不危险,出事故的都是那些私自改装,不守交通规则的。”元幸竹拉着元培枝的手臂撒娇,“好不好嘛,我会好好遵守交通规则的啦,会绑好安全带,也会戴好降落伞。” 元培枝实在架不住她的攻势,妥协道:“那今天下班先去看看……” “谢谢培培!” 愿望得到满足的少女毫不掩饰自己的欢喜,元培枝感觉到贴在自己手臂上的柔软身躯,长眉几不可见地皱了皱。 这段时间,她尽量避免与元幸竹有过分亲密的接触……就算不出于什么特殊原因,仅仅是作为一名Alpha,她也理应要避嫌。 明明是这样的,但在面对幸竹的亲昵时她又无法坚定地拒绝。 目光落在元幸竹紧紧挽着自己的手上,元培枝最终只是无声地叹了口气。 “元上校,这是你妹妹吗?” “这就是幸竹吧?” “我记得你妹妹应该快毕业了吧?” “这么快又到了见习期吗?” 一路上,两人遇到了不少打招呼的人,元培枝就不说了,在军中名声远播,而元幸竹作为她的妹妹本就十分受人关注,这半年来的优秀表现也让军中不少人注意到了她。 元培枝一路上礼貌应对,却也没有过分攀谈,而元幸竹渐渐注意到,这些与元培枝打招呼的人当中有不少年轻人对她十分尊敬。 这其中有她也见过几面的学姐学长,有像凯利那样出身第七军团的士兵,还有一些是在机特科受过元培枝培训的军官。 虽然只有短短四年时间,但不知不觉中元培枝的学生已经遍布军中。这还只是第一基地行政楼的情况,元幸竹不确定其他基地里是不是也这样。 “培培,你认识好多人啊。” 元幸竹半真半假地感叹着,隐隐约约中有些明白元培枝的打算了。 “毕竟当了那么久的老师,我又不止教你们一个班一个年级。” “是啦,还有你的第七军团第一师,我听凯利也叫你老师呢。” “这只是人家出于礼貌的叫法。” “哼~”元幸竹有些酸溜溜地道,“培培,你那么喜欢当老师,为什么不收徒弟呀?” 以元培枝的名气和战绩,想要当她徒弟的人数不胜数。一班的同学一开始都蠢蠢欲动,极力在她面前表现,就是想真正地拜她为师。 不是老师而是师父,因为中队一直以来的风气,在众人的眼中只有被真正收为徒弟才能得到师父的真传。 这群学生里表现最踊跃的就是吴关,让元培枝深刻体会了一把什么叫精诚所至——虽然她并没有金石为开。 元培枝没有收徒弟的打算,并且认为这种师徒的裙带关系弊大于利。更何况在她心中,元幸竹是唯一的徒弟,师父这个称呼她不想再给任何人。 在她再三保证一定会毫无保留地给所有学生教授知识后,这场拜师的闹剧才终于结束。 或许正是因为没有所谓的“入室弟子”,所以学生们更有种被一视同仁的感觉。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单纯的好奇嘛,如果我拜你为师,你收不收我?” 元培枝喉头一涩,艰难道:“怎么,你也怕我不尽心尽力地教你吗?” “不是啦,”元幸竹一脸期待地看着她,“我是在想叫你师父会是什么感觉?” 这句仿佛无心之言的“师父”让元培枝几乎愣在当场,眼前元幸竹的脸似乎也与她梦中的人重合在了一起。 “培培?” 元培枝看着她不解的目光,良久良久才平复下那股澎湃且无处发泄的心潮。 “那么,”她的声音带了微微的颤抖,“你叫了觉得怎么样?” 元幸竹望着她,片刻后灿烂笑道:“我觉得还是叫培培更好。” 叫培培的时候,她可以撒娇、可以任性,师父看起来也很开心,可是在她叫师父的时候,师父看起来总是那么伤心和难堪。 对师父来说,一定也是这个“天真活泼”的元幸竹更讨喜吧。 “你喜欢就好,我也……”元培枝紧握指尖深深地嵌进了掌心之中,“更喜欢你叫我培培。” 第一天的见习顺利结束,元培枝准时下班,并如承诺的一样去帮元幸竹买了一辆空中摩托。 空摩体型虽小,载重也不大,但价格可不便宜,尤其是与元培枝那辆从李慕然手中买的二手飞行机比起来,整整贵了十倍。 东西买了,元幸竹开心了,元培枝却忧心了。看着那辆小巧却速度飞快的空摩,她决定今后能和元幸竹一起上下班就尽量载她,宁愿这空摩在家吃灰。 元幸竹倒没想到自己的计划那么通,还在畅想着之后的美好生活。上学以后两人大多时候都没住在一起,刚开始的两年她还时常跑去元培枝的员工宿舍留宿,稍微长大些后元培枝就不太让她去了。 也只有长假的时候两人多一些独处的机会,但元培枝假期有别的工作,两人相处的时间也没增加多少。 现在可不一样了,两人不仅回家能见,工作能见,还能一起上下班。 相较于元幸竹全然的开心,元培枝的感情就有些复杂了。她确实是故意将元幸竹安排到信息处理中心见习的,也确实希望能每天见到元幸竹,可每当回到家,这份渴望就又化作了不安。 她似乎一下忘了该如何与元幸竹相处,就连在最正常接触中也变得殚精竭虑、患得患失。 今天乍一听到元幸竹的那句“师父”,她是那么欣喜又是那么难过。在当幸竹师父时,她带给幸竹的只有伤害,所以如果可以,她更想成为可以一直宠爱幸竹的培培。 可当说出“更喜欢你叫我培培”时,她又有种亲手抹杀了“幸竹”的感觉,这种巨大的矛盾似乎要将她的身体、她的心以及她的灵魂撕碎。:,,. 86. 影响 培枝,你怎么和吃了炸弹似的?…… 蓝海太空站一共有五个基地,每个基地都至少有一个军团驻扎,而作为卫星五块碎片中最大的一块,第一基地既是主要生活区,也是大部分高级将领行政办公的地点。 在没有重大事项的情况下,每个军团的军长和副军长必须有一个人留在第一基地待命,平时所说的蓝海基地通常也是指第一基地。 元幸竹见习的信息处理中心位于综合行政大楼的132层,这里处理的主要是蓝海基地内非军事方面的事务。综合行政大楼的隔壁还有一幢高耸入云的双子楼,军务、警务以及一些机密类的事务场所会设立在那边。 元幸竹已经上了一周班,工作内容对她而言可谓毫无难度。凯利算得上是一位十分好相处的同事与上司,两人在工作过程中没发生一点儿不愉快。 她唯一的烦恼还是见元培枝的机会没有想象中的多。 “幸竹!” 就在元幸竹做完工作闲着摸鱼的时候,一道耳熟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吴关?” 短发的Alpha少女穿着突击营的见习制服,看起来十分英姿飒爽。 “好久不见,”吴关几步走到元幸竹的办公桌旁,期间还礼貌地向其他人打招呼,“见习怎么样,还习惯吗?” “挺好的,你怎么在这里?” “李姐姐……哦,是我们营长找元老师有事,我跟她一块儿过来的。” 能够以在校生的身份去突击营见习,吴关的前途已经显然易见地一片光明。 “那你不在李姐姐身边,跑我这来干吗?” 吴关抿了抿唇:“我不是还没资格听她们商量的事么,听说你在这里见习,我就过来看看你。” 元幸竹点了点头:“那看也看过了,你自己去休息室坐着吧,我还要上班呢。” “幸竹,”坐在隔壁的凯利听到了两人的对话,探过头来笑眯眯地道,“反正你工作做完了,既然同学来看你,你就陪陪人家吧。” 他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目光时不时往吴关身上瞟,弄得元幸竹一阵无语。 她先前还觉得凯利会做人,现在只觉得他多管闲事。 “这不太好吧……” 虽说摸鱼并不是多罕见的现象,但她一个见习生在工作时间光明正大地陪同学,这像什么话? “没什么不好的,同学嘛,就是要常联络感情。”凯利冲她挤了挤眼睛,“你带她去休息坐坐,在咱们这招待过来办公的同事也是工作之一嘛。” 他都讲到这个份上,元幸竹也不好说什么了。 “好吧,如果有急事你就联络我。” “行了行了,你去吧。” 元幸竹毕竟只是见习生,不是真的来分担什么重要工作的,凯利的安排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带你的这位工程师人看起来很不错,”吴关当然也看出了凯利是在助攻,笑容灿烂地道,“眼力也很好。” 元幸竹知道她在暗指什么,一脸无奈地道:“我应该已经明确地拒绝你了。” 吴关点了点头:“但我们至少还是同学和朋友,更何况你可以拒绝,我也可以不放弃。” 元幸竹将吴关带到休息室,服务机器人为两人各倒了一杯水,甚至还提供了一份小点心。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元幸竹曾经也和吴关当过同僚,即使那个时候的印象比较淡漠,她也不觉得对方是这样的人。 “只要你单身,我就还有追求你的权利,对不对?” “可我不喜欢你,这件事没办法改变。” “那么……”吴关神情有些凝重和担忧,“你的爱慕之心能够实现吗?” 她的话一出口,休息室里就陷入了沉默之中。元幸竹眉眼微垂,冷淡的神情中透出一股无言的抗拒。 “我不想和你讨论这个话题。” 吴关叹了口气:“好,那么也请不要再劝说我放弃。” 元幸竹蹙起眉头:“你为什么那么执着?我可不觉得你有那么喜欢我。” 吴关笑容苦涩地道:“如果你喜欢的是别人,我会祝福你,但是她……我怕你会受伤。” 吴关很难向元幸竹解释自己的这份感情,因为连她也不明白它具体意味着什么。 或许是因为自己曾经的提防和大意导致元幸竹受伤,她留下了深刻的悔恨;或许是因为在元幸竹与邓恩·弗莱曼的那场比试中,她选择置身事外而看到了自己的卑怯和懦弱;也或许只是因为元幸竹看起来是如此柔弱需要呵护,而她在成为Alpha后傲慢逐渐膨胀。 总之,在成长的过程中,她越来越认为自己该好好保护元幸竹。 她认为自己是喜欢元幸竹的,但那种恋爱的情感并没有强烈到想将她占为己有。只是当知道元幸竹对元培枝怀抱着不同寻常的感情时,她本能地感觉到元幸竹会受伤。 因为元幸竹谈及元培枝时语气是那么卑微,因为元培枝身边有那么多恋慕她的omega,因为元培枝对元幸竹的态度更像是长辈对待晚辈……总之,她能想到许许多多的理由,这让她无法袖手旁观。 “你……为什么认为自己可以这样多管闲事?” 元幸竹并非是在嘲讽吴关,而是真的想听一听吴关的想法,因为她想到了一个极其糟糕的可能——作为离她最近的Alpha,并且没有元培枝那样的精神力,吴关很可能受到了虫巢意识的影响。 保护女王是虫巢意识最底层的思想钢印,长年累月下来吴关很可能把这当作了自己的职责。 有没有搞错,为什么她的能力也要来妨碍她的恋情? 而且她还不能怪吴关,毕竟人家才是受害者! “幸竹……” “好了,我知道了,你不用说了。” 元幸竹看着她的脸色,已经基本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这件事她现在根本无法解决,除非分化后能重新主动掌控虫巢意识——她又多了一个必须快点分化的理由! “吴关,我觉得短期内我们还是不要见面比较好。” 至于在那之前,她只能离吴关越远越好了。 * “你们进展还挺快的啊,这就开始进行一测了。” 李慕然受元培枝的邀请过来测试新设计的考试程序,在正式应用之前这些程序必须进行很多轮测试,李慕然等人是第一批测试者。 “你的感觉如何?” “我是不懂这些精细的东西啦,直观来说还挺全面的,也有一定难度,反正比那些花里胡哨骗鬼的东西好。” 元培枝笑着摇了摇头:“其实现在的测验科目都是从之前那些考试里总结归纳出来的,倒也不是都没用。” “我懂,有用,但不完全有用,否则哪儿能骗人这么久?”李慕然轻哼了一声,“这届学生有福了,至少不用再在那些形式的东西上花费精力,比我们当初好多了。” 两人一边聊一边走出程序开发部。 “下一次让林寻过来试试,他一直念叨着你,我耳朵都快生茧了。” 林寻如今已经成为了突击营的副营长,这四年时间里他的表现可谓极其突出亮眼,军队改革以后王猛也不吝对他的提拔。 “等二测吧,我们会根据这次的数据进行一些调整,下次希望能扩大测试范围……嗯,让五个突击营都测一测。” “我是没问题的,其他军团的突击营你就得自己或者让元帅帮忙搞定了。”李慕然说着看了一眼时间,“差不多我也该回去了,吴关应该在幸竹那儿,怎么样,要不要也去见见你这位好学生?” 元培枝眼眸微微一沉:“她也来了吗?” “哈哈,是啊,知道幸竹在这儿,她可不就蠢蠢欲动了吗?”李慕然笑得一脸暧昧,“她也算我们看着长大的,品性能力都不错,幸竹交给她应该没什么不放心的吧?” 元培枝皱起眉来,语气不善地道:“你什么时候那么关心小辈的感情了?” “呃……” “你都二十七了,自己的问题还没解决,替别人操什么心?” 元培枝说得毫不客气,李慕然被怼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喃喃道:“那、那我不是自己没希望了,所以希望孩子们能顺遂点嘛。” “怎么就没希望了?我都没见你想着找对象,怎么就没希望了?你要是能把撮合别人的这股劲用到自己身上,你还能没希望吗?” 李慕然还从没被元培枝这么狠怼过,人都懵了。想起自己那无望的暗恋,她虽然难过,但现在更震惊于元培枝的过激反应。 “培枝,你怎么和吃了炸弹似的?你……”她从头到尾想了想,不确定地道,“你不看好吴关吗?” 元培枝噎了一下,撇开脸道:“重点不在于我看不看好吴关,而是幸竹喜不喜欢她。” “这……她俩也算青梅青梅,两小无猜,幸竹应该不讨厌她吧?” 是了,元培枝还能想起元幸竹接受告白时的笑靥,那自然是不讨厌的。 “幸竹又没和我说过,我怎么知道。” 李慕然看着元培枝,看着看着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培枝,你不会是……” 元培枝紧紧抿着唇,眼底显出了几分狼狈。 “不会是有了嫁女儿的心态吧?所以不管看哪个靠近幸竹的小家伙都不顺意!” 李慕然一脸“我懂”的表情,大笑着拍了拍元培枝的肩膀:“哈哈哈,没想到你也会这样,果然是从小养大的孩子,感情就是不一样。” “……” 元培枝一时竟然不知道是好气还是好笑。:,,. 87. 误会 她看吴关根本就不靠谱!…… 元培枝觉得和李慕然这个一辈子没对象的单身狗没什么好聊的,更何况她的事非常复杂,根本不是一句两句话说得清楚的,也根本不是任何一个人可以理解的! “算了,我们不要聊这个话题了。”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凯利所在办公室的门口,不过元幸竹和吴关都不在。凯利看见元培枝和李慕然,非常机灵地道:“幸竹同学来了,我让她们先去休息室坐坐。” “……” 想得真周到。 元培枝一言不发转身朝休息室走去,李慕然没心没肺地称赞了一句:“嘿,这人挺会做人的。” 休息室离办公室并不远,元培枝一开始走得急,等离得近了,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她在做什么? 元培枝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间,扭头对李慕然道:“你去找她们吧,我还有点事。” “什么事?这都要吃午饭了。” “有些工作……” “可我们就在门口了啊。”李慕然指了指近在眼前的休息室门牌,一脸疑惑地道,“培枝,你怎么怪怪的?” 她要是知道为什么就好了! “我没有——” “元老师,营长?”吴关从休息室出来,见到两人有几分惊讶地道,“你们结束了吗?” “是啊,幸竹呢?” 李慕然朝里张望了一下,元培枝也是目含询问。 吴关看了元培枝一眼,努力露出了一丝笑容:“她还在里面……营长,我们是不是要走了?” “对,可以回去了,”李慕然想到元培枝的态度,这时也不敢给吴关送什么助攻了,干脆道,“和你元老师道个别我们就走吧。” 吴关抿了抿唇,瞅着元培枝迟疑道:“元老师,幸竹好像……身体不太舒服,你去看看她吧。” 元培枝原本还顾虑着为人师的身份,想给吴关几句激励之语,这时听到元幸竹身体不舒服立时也顾不上其他了。 “我知道了,你……跟着李营长好好学习吧。” 她说完便转身进了休息室,留下李慕然和吴关对视了一眼。 “唉,”见吴关一脸沮丧,李慕然拍了拍她的肩膀,叹气道,“追对象是这样的,不止要面对当事人的考验,还得经受得住她家里人的考验。不要灰心,再接再厉。” 吴关垂头丧气地道:“如果真的是在考验我,事情倒简单了。” “幸竹!” 元培枝听说元幸竹身体不舒服,第一个反应就是她的分化期是不是到了。但当看到元幸竹的脸色时,她知道自己错了。 “培培?” 元幸竹看起来非常失落、郁闷和惆怅,不过脸色白皙中透着粉嫩,半点没有身体不适的模样,只是情绪上看起来十分低落。 元培枝先是松了口气,而后又担忧起来。 “怎么了,”她走到元幸竹身边坐下,一边观察着她的神色一边问道,“你看起来很不开心,发生什么事了?” 元幸竹是很不开心,一不开心好不容易算是关系不错的朋友被自己的被动技能影响了,二不开心元培枝对此没有任何表示,三不开心自己还没有分化,所有事情都不顺利。 “没什么……” 元培枝若是不来她最多自己生会儿闷气,可一看到元培枝满是关怀与担忧的神情,元幸竹就忍不住一阵委屈。 无论是重生前还是重生后,她的要求和希望都非常简单。只要能和师父在一起——就算仅仅是待在师父身边,她就感受到无上的幸福。 什么人类,什么虫族,什么亚人,什么伟大的理想,她统统都不在乎。 师父想守护人类,她就帮师父守护人类,师父想改变现状,她也会为此贡献自己所有的力量。 可是为什么,她的愿望就那么难以实现呢? 如果吴关是受了虫巢意识的影响才想阻止她,难道说就连她本身也明白自己和师父之间是不可能的吗? 元幸竹不喜欢这样的想法,更讨厌仿佛已经向命运认输的自己。 “幸竹,你怎么哭了?” 看到元幸竹突然落泪,元培枝顿时手忙脚乱、不知所措起来。 “呜呜,培培……” 元幸竹一想到这种可能,就不禁悲从中来。 重生的她即便带着记忆,在元培枝的呵护之下也拥有了与曾经大不相同的性格,这其中有她的刻意为之,也有因爱宠与娇惯自然而然形成的部分。 但是,重生前那几十年的经历不可能什么都没给她留下,否则她也就不再是元幸竹了。 在面对与元培枝的关系时,她依然时刻怀抱着最深层的恐惧,害怕两人的羁绊会如曾经一般脆弱。 那时候的她尚且可以忍耐,因为她一直就是那么过来的,可如果现在培培也开始疏远她…… “幸竹,幸竹?”元培枝无措地搂住扑到自己怀中掉眼泪的元幸竹,又是心疼又是着急,“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告诉培培,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元培枝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这个“有人”不用猜肯定就是吴关! 幸竹已经好多年没掉过眼泪了,如果不是有人惹她伤心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哭起来? “是不是吴关欺负你了?是不是她对你做了什么过分的事?你告诉我,我去教训她!” 元培枝很有一副护短家长的嘴脸,元幸竹抱着她不停摇头。 “不是的,和吴关没有关系。” 从来不在意别人的元幸竹此时觉得吴关也挺惨的,被自己影响了还要被元培枝误会,自己还是替她解释解释吧。 “和她没关系?”元培枝根本不相信,“那你为什么在见完她之后哭?” 元幸竹只是摇头:“是我自己的问题。” 她越是撇清吴关,元培枝却越是认定这肯定和吴关脱不了干系。毕竟这种年纪,幸竹除了感情还能有别的烦恼吗? 只是见元幸竹哭得伤心,她也只能顺着道:“好好,和她没有关系,那你为什么哭?是、是身体不舒服吗?如果身体不舒服,我们今天就请假回家吧。” 什么吴关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什么能把幸竹放心交给吴关?什么青梅青梅两小无猜? 她看吴关根本就不靠谱! 这离告白还不到十天,怎么就能把元幸竹惹哭呢? 不是她性别歧视,Alpha这个群体多少有点浮躁的毛病,而且满脑子都是污秽思想——吴关是不是想要和幸竹更进一步地发展? 元培枝拍着元幸竹后背的手顿了一顿,眼中惊怒交加。 这不是没有可能的,这个年纪的Alpha正是骚动的时候,如果有了伴侣很难不想那方面的事——她自己就是过来人,而且还过了两遍! “不是的……”元幸竹靠在元培枝肩膀上,感受到她的紧张与关心,那颗不安恐慌的心慢慢被安抚了下来,“我身体没有不舒服。” 她很高兴能得到元培枝的安慰,但不想装病惹她担心。而且说实话,被元培枝这么一抱,她那些伤心难过都消失不见了。 与过去相比,现在的师父总是能及时地消减她的负面情绪。也正是因为能得到正面的反馈,她才会越来越情绪化,动不动就在师父面前哭。 “那你是怎么了?”元培枝轻抚着元幸竹眼角的泪痕,目光专注而担忧,“是不能和我说的事吗?” 元培枝有着一双极其深邃的黑色眼眸,幽暗又明亮,冰冷且温柔。元幸竹从不敢长久地与她对视,因为她怕自己承受不住这样的凝视,因为她怕自己会不小心泄露心声。 敌人有多畏惧这双眼睛的锋利,元幸竹就有多眷恋它的多情。 “没有啦……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元幸竹勉强移开了视线,有些心虚地把脸埋到了元培枝的肩窝里——这确实是不能和元培枝说的事。 好危险,她差点就要无法思考了。 “幸竹……”元培枝环着她的肩膀,面色渐渐深沉,“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不管有什么事你都可以告诉我,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元幸竹在她怀中点了点头:“我知道的培培,但真的没什么……和吴关也没关系,我们并不是那种关系。” 她到底是觉得再让元培枝误会下去对吴关来说不太好,可此时这番话听在元培枝耳中已经完全是另一个意思了。 不是那种关系=吴关由于什么原因和幸竹分手了! 她先入为主地认为两人在恋爱,现在看到元幸竹哭,又开始撇清关系,自然而然地认为是两人分手了。 至于为什么不说是分手,那当然是为了维护吴关,毕竟距离告白才过去了不到十天,幸竹肯定是怕吴关给她留下不好的影响,所以才用这种方法维护她。 幸竹就那么喜欢吴关吗? 那吴关呢? 那时候明明是吴关告的白,现在又为什么要分手?她究竟是怎么看待幸竹的? 元培枝下意识抬头观察起休息室内的监控设备,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又连忙撇开了那个想法。 从玛利亚那获得的能力不是让她用来监控亲朋好友的,就算再怎么担心幸竹她也不该用这个方法。 太危险了。 元培枝再一次深刻意识到,当人的能力过于强大之时,处事的方法也会在不知不觉中发生变化。 她必须更加控制自己,绝不能去过分干涉幸竹的感情。 “幸竹,晚上我带你去滋味馆吃饭吧,我们去吃些好吃的。” 最终,元培枝只想出了这么一个安慰的方法,据说吃东西可以有效缓解失恋的伤心。:,,. 88. 糟糕 是不是洗得太久了一点? 等到下班的时候,元幸竹看起来已经完全恢复了,但元培枝依然十分担忧,不仅带她去吃了一顿大餐,回到家也一直守在她身边,生怕她躲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哭。 直到看完了一场全息电影,元幸竹去洗澡,元培枝在客厅坐立难安起来。 元培枝虽然已经升为上校,但因为家庭成员简单,目前的住所完全够用,所以没向军队申请升级住房。低级军官的公寓只有一套盥洗设施,两人都是轮流洗漱的。 元培枝平时不会关注元幸竹洗多久,但今天因为担心她的情绪,所以一直关注着时间。 是不是洗得太久了一点? 元培枝从沙发上站起又坐下,站起又坐下,最后还是忍不住走到了浴室门口。 幸竹会不会在里面偷偷哭啊? 元培枝曾经从不觉得自己有多愁善感这根神经,准确来说,大多数人都认同她心硬这一点。 别说揣摩他人的恋爱、担忧他人的情绪了,她大多时候根本不会去考虑他人的心情——就算这个他人曾是她的“养女”兼徒弟,她也从未在这方面费过心思。 因为多余的感情对打败虫族、拯救人类来说根本毫无作用。 元培枝在浴室门口走过来又走过去,想叫叫元幸竹的名字确认她还好,又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些过了。 她一个成年的Alpha在人小姑娘洗澡的时候守在门口,这是不是有点不太好啊? 元培枝一惊,又脚步匆匆地走回了客厅。 安德鲁跟在她身边晃来晃去,仰着圆脑袋不解地道:“我的主人,您有什么烦恼吗?还是吃多了,想要走路消消食?” 元培枝看着它,双眼一亮:“安德鲁,你去问问幸竹是不是快洗完澡了。” (ΩДΩ)!! 安德鲁的“脸上”显现出一个震惊的表情,而后用小爪爪捂住了脸:“哦,我的主人,您怎么可以要求安德鲁去做这样不得体的事呢?一位绅士是不会打扰少女沐浴的!” 元培枝气得拍了一下它的圆脑袋:“我是在担心幸竹!” “您为什么要担心幸竹小主人?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会因为洗澡就有生命危险。” “不是因为这种危险……唉,怎么和你说好!” 安德鲁小爪子一转,“脸上”出现了几个叹号。 “您如果真的担心为什么不和幸竹小主人一块儿洗呢?就像她刚来家里的时候一样!” “……” 元培枝无语地看着眼前这只帮不上还要给自己添乱的“人工智障”,冷声指了指客厅角落的充电桩:“你去睡觉吧。” 安德鲁:ΩдΩ。 “人工智障”安德鲁最终委屈巴巴地转去充电桩“睡觉”了,元培枝又变成了一人苦恼的状态。 你为什么不和幸竹小主人一块儿洗呢? 这当然是因为她是一个成年的Alpha,而幸竹也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 她怎么能、怎么可以……虽然……她也不是没有和长大后的幸竹一起洗过澡…… 不,那不一样。 元培枝察觉到自己在想什么,头疼地捂住了脸。 Alpha、Alpha、Alpha,这就是Alpha,一个不注意满脑子就会想着这些东西的愚蠢生物! 就连她也不例外! 明明那些都是意外和错误,明明那些都已经变成了没有发生过,也不该存在的虚无,她却依然念念不忘。 甚至,曾经极力遗忘的记忆如今历久弥新,越发清晰。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回想起来了,也记不清自己究竟梦到了多少次。越是极力去克制,那些记忆就越是要跳出来提醒她曾犯下过什么错误。 是不是,果然还是和幸竹分开更好呢? 就算只是想,这也是对幸竹、对两人感情的亵渎。 可这个念头只是一升起,元培枝就感觉到心口一阵揪痛。 先前避讳元幸竹的经历已经让她很明白,自己有如何地不愿与她分开。 而且就算分开也没什么作用,她依然会频繁地做梦,依然会不断怀念幸竹。 更何况这样做肯定会让幸竹伤心,对她来说也不过是在重复过往的错误而已。 但是、但是…… “培培,你怎么了?” 随着一道绵软娇气,似乎还带着一点儿湿意的声音响起,元培枝猛然抬起了头。 娇美的少女穿着一条单薄的睡裙,微湿的白金色长发软软地披散在单薄的肩头,发梢下是她暴露在空气中的秀美锁骨。 因为刚洗过澡,元幸竹白得透明的呈现出粉嫩的颜色,原本就显眼的嫣红唇瓣此时看起来更是鲜艳欲滴。 元幸竹一边朝她走来一边将有些凌乱的发丝撩到了耳后,一双明亮湿润的红色瞳仁因含着疑惑而显得异常天真。 元培枝在这一瞬间几乎忘记了呼吸,或许是因为刚刚在想相关的事,又或许是因为今天与元幸竹谈及了与吴关的感情问题,原本还能压抑住的躁动之心在这一刻、这一眼中彻底喷薄而出。 她愣愣地看着元幸竹,即便心底有一千个一万个声音在警告她收敛心神,她的目光也根本无法从少女娇嫩秀挺的身躯上移开。 幸竹。 在这一瞬间,元培枝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是在窃喜的。 她在因为元幸竹和吴关分开而窃喜,她在因为一件让元幸竹难过的事开心。 这样的念头几乎让元培枝无地自容,可她的眼睛依然贪婪地锁在元幸竹的身上。 太糟糕了。 她知道这样的自己太糟糕了。 可是胸口那颗鼓动的心与蠢动的身体让她几乎丧失了所有思考与行动的能力。 元培枝的异常自然没有逃过元幸竹的眼睛,只是她一开始没能领会这份异常的含义,直到走近才隐隐约约察觉到些什么。 这个念头在她大脑中一闪而过,元幸竹的心跳突然急速上升。像是怕惊醒了元培枝般,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脚步也变得轻缓起来。 难道说,她的亚人魅力开始发挥作用了? 元培枝眼睁睁地看着元幸竹一步步走到自己身边,大脑仍处于晕眩的状态。 白发少女身姿轻盈地在她面前弯下腰,笑靥柔美地低声询问:“培培,你怎么了?” 她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话,但语气和神态全然不同。 元培枝看到了她带着笑意的瞳眸,看到了她娇嫩的唇瓣,看到了她唇缝轻启时其中柔滑的软舌。 她闻到了扑面而来的、属于元幸竹的香甜气息,感受到了她身上刚洗完澡的热意与湿气。 少女美丽诱人的容颜近在咫尺,为了抗拒这份影响,元培枝“慌不择路”地压低了视线。然后,她看到了米白色吊带睡裙微微垂落的领口。 元培枝猛然站起了身,手脚僵硬地朝浴室走去:“没事,我、我准备去洗澡了。” 元幸竹拉住她的手腕,仰着脸担忧道:“你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 少女白嫩娇软的手掌因刚出浴而比平时更温热些,元培枝有种手腕被灼伤了的感觉。 “脸色不好?” 她无意识地重复着元幸竹的话,后知后觉地害怕起被对方察觉到自己那些龌龊的想法。 “嗯,你脸很红,”元幸竹抬起手臂,将手背轻轻贴上元培枝的额头,“一直在担心我,不会自己生病了吧?” 元培枝似乎是想躲开她的碰触,然而只是微微后仰了一下脸就再也做不出别的举动。 亚人少女的手背干爽清凉,与掌心温暖湿润的感觉全然不同,与她红得发烫的脸颊更是温差显著。 元培枝的目光顺着元幸竹纤细的手臂,一直望到了她小巧秀挺的胸脯上。 “我没事……” 她浑身僵硬,好不容易说出的话语低哑干涩,透着一股浓浓的虚弱感。 “还说没事,你嗓子都哑了。” 元培枝张了张嘴,纤细白皙的喉间细骨轻轻滑动,却最终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她或许真的生病了,否则又怎么会有那么多荒唐的念头呢? “培培?” 元幸竹原本只是想确认一下元培枝的异样是不是和自己想的一样,是受到了亚人气质的影响。可当元培枝当真目光深沉,一言不发地看着她时,她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个时机发动进攻,果然还是不太保险吧? 就在她犹豫间,元培枝似乎终于回过神来,压下她的手轻声道:“我没事,可能是有点不舒服……洗过澡应该会好一点。” 元幸竹望着她欲言又止,元培枝此时再不敢多看她一眼,逃也似的跑向了浴室。 “你早点休息吧!” 看着元培枝称得上落荒而逃的背影,元幸竹在原地呆愣了几秒钟,而后秀气的眉尾渐渐扬了起来。 难道说这一回她不用分化就能影响到师父吗? 元幸竹掩饰不住欣喜地握了一下拳头,就在此时,退到充电桩旁的安德鲁突然出声道:“幸竹小主人,主人刚才很担心您。” 元幸竹心情大好,冲过去抱了一下安德鲁的圆筒身躯:“我没事,嗯,不如说现在感觉非常好!” (*@︿@*﹀ 安德鲁显出了一个晕眼的表情:“是这样嘛?我还建议主人该和您一起洗澡呢。” 元幸竹眼睛一亮:“安德鲁,干得好!” “可您看起来不需要帮助了。” “哦不,我一直都非常需要你的帮助,我的好安德鲁。” 安德鲁开心地转起了爪子:“安德鲁随时愿意为您效劳。” 元幸竹眼睛一转,问道:“那你告诉我,培培把蜂王浆放哪儿了?”:,,. 89. 煎熬 元培枝手一抖,衣服登时落到了地…… 元培枝一进浴室就感觉到了还未散去的热气,朦胧的雾气中有着她熟悉的香味。在此之前,元培枝绝对不会在元幸竹刚洗完澡的时候进来,因为她没有自信面对这一份旖旎。 今天慌不择路地钻进浴室,有那么一瞬间元培枝很有冲动打开门再逃出去。但身体的情况已经不允许她再出门,如果撞见元幸竹恐怕会造成更难堪的场面。 元培枝不敢进淋浴房,在更衣室急躁又无措地来回踱步。她想至少先等排气系统将浴室里残留的气味和元幸竹的痕迹消除干净,可走着走着她发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她忘了拿换洗衣服。 “哈……” 元培枝捂着脸,几乎无法面对自己的这副狼狈的姿态。 不要慌张,冷静下来,好好思考。 这不是什么大事,她可以叫负责衣物整理的家务机器人送过来。对,她可以等晚一些,洗完澡再让机器人送,到时候幸竹很可能已经去休息了,而且这样她也有了充足的理由。毕竟已经洗过澡了,她总不好自己去拿。 元培枝的大脑稍微冷静了一些——虽然身体还没有镇定下来,但这算是个不错的开端。 是的,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慌乱,作为一个成年人,一个重活一世的成年人,一个已经有过经验的成年人,她怎么可以自乱阵脚? 等洗完澡一切就能平复了,这不过是一时冲动的反应而已。 元培枝深吸了一口气,开始脱身上的衬衣。 她给元幸竹买过很多样式的衣服,自己的却总是老三样,制服、衬衣以及居家服。她费劲地脱下了身上的衬衣,然而在拉开悬挂脏衣篓的暗屉,打算把衣服扔进去的时候,她看到了里面元幸竹刚换洗下来,还没来得及被家务机器人收走的衣服。 元培枝几近于本能地、无意识地低吟了一句,声音从喉咙里发出,带着一丝懊恼和沮丧的沉闷。 元幸竹的大部分衣服都是她帮忙买的,只有贴身的衣物在元幸竹十五岁后就让她自己订购了。 原来幸竹还是比较喜欢黑色吗? 元培枝抽了自己一巴掌,又连忙撇开了脸,把脱下来的衣服胡乱堆在了洗手台上——反正家务机器人会收拾的。 像是在躲避什么洪水猛兽一般,元培枝快速地钻进了淋浴房,里面原本残留的热气已经消散得差不多,元培枝快速调低了水温,让冷水当头从身上淋了下去。 元培枝在浴室中备受煎熬的时候,安德鲁已经拉着元幸竹来到了元培枝的卧室,指着元培枝的床底道:“主人喜欢把东西藏在这里。” 床底? 元幸竹原本以为元培枝就算不放冷柜里至少会藏在什么保险箱或者暗柜里,万万没想到会是床底这种地方。 安德鲁“叉着腰”点了点圆脑袋:“这是主人妈妈的习惯,也是主人的习惯。” 元幸竹将信将疑地掀开垂下的床单,显现在眼前的是几个隐蔽的暗屉和柜子。这和元幸竹的床结构差不多,一般用来存放闲置物品。 “真的在里面吗?” 安德鲁十分肯定:“如果是很珍贵的东西,主人一定会藏在里面的。” 元幸竹一边计算着元培枝洗澡的时间,一边快速寻找起来。 然而找遍所有柜子和抽屉,她依然没发现任何称得上是贵重物品的东西。 不止是没有蜂王浆,这里看起来就不像是秘密物品收藏地。 安德鲁捏着爪子,在原地急得团团转:“抽出来、抽出来!” “抽出来?” 元幸竹想了想,把最中间的几个抽屉都抽了出来,低头一看,竟然在床底里侧发现了一个密码柜! “安德鲁,真的有东西!” “我就说,我就说!” 安德鲁开心得顺时针转头脑袋,逆时针转动身体,差点没把元幸竹转晕。 “等等安德鲁,你知道密码吗?” “哦,这安德鲁就帮不上忙了。” 元幸竹观察了一下那个密码柜,很快意识到不是自己目前能打开的。不仅需要声纹、瞳纹、指纹和密码,而且很可能带有反入侵的脑机感染系统。 她当机立断地把几个抽屉塞了回去,拉着安德鲁出了卧室。 “安德鲁,今天的事是我们的秘密,你不能告诉培培,知道吗?” 安德鲁摆了摆脑袋:“可是主人有我的完全权限,我不能瞒着她任何事情。” 元幸竹拍了拍它的头顶:“不主动泄露不算隐瞒,培培又没问你。而且这也不算异常事态,你不用主动报告。” (ΩДΩ) Σ(⊙▽⊙\a (o?w`o)? (* ̄︶ ̄) 安德鲁经历了一系列震惊之后似乎终于理清了逻辑关系,对着元幸竹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安德鲁明白了。” 元幸竹十分满意,让安德鲁回去充电后先去浴室门口偷听——隔音很好,她什么也没听到,而后回到客厅打开了投影。 她其他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没有发现蜂王浆,所以元培枝很可能真的把蜂王浆藏在了那里。 只是这种级别的密码柜,她要破解也需要花费很大的精力。 指纹还算简单,声纹也有办法匹配,瞳纹虽然麻烦了点但她有视觉辅助器,也不难弄到手。 最麻烦的反倒是密码锁,向来如此,最传统的东西有时候最可靠。 如果只是普通小偷,暴力破解也就算了,但她想要的是神不知鬼不觉,所以不能用算力硬解,必须要拿到密码! 元幸竹理清思路,计划也就定下了。 浴室中,花洒的冷水终于停下。 元培枝单手支撑着墙面,身上蒸腾着朦胧的水汽,白皙的皮肤不知是因寒冷还是激动呈现出淡淡的粉色。 作为一名饱经锻炼的军人,作为一名女性Alpha,她拥有着精瘦健美又不失柔软的身躯。 元培枝微弓着背部,光滑瘦削的背脊上覆盖着濡湿鸦羽般的黑色长发,像只蓄势待发的猎豹般充满了力量。 水声停止后,整个淋浴房中只有她轻微但急促的呼吸,以及空气净化系统产生的些微气流声。 由于使用的是冷水,此时淋浴房中气温很低,她的每一次呼气都伴随着白雾的产生。 但元培枝似乎对温度这点浑然不觉,半低着头双目紧闭,神情有些凝重,只有她身上的水珠顺着她的长发,顺着她紧实的肌肉纹理,顺着她纤长的身躯与笔直的双腿一路滑落到地面上。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立着,好一会儿才睁开了双眼,漆黑的眼瞳里已经恢复成了镇静的冷光。 元培枝深深吸了口气,一边连上家中的无线网络命令家务机器人给自己拿衣服,一边推开淋浴房的门站到了风干区。 她取了一条毛巾擦拭长发,柔和的暖风从四面八方吹来,给她冰冷的身体带来一丝暖意。 一切都恢复了正常,作为一名成年人,她还是明白堵不如疏的道理的! 不一会儿,元培枝就听到了敲门声,位置显示家务机器人已经到达了浴室门口,她胡乱用浴巾裹了一下身体,几步上前打开了盥洗室的门。 “主人,您的衣服。” 家务机器人有着与安德鲁全然不同的瘦长体型,以及能够实现多种功能的灵巧机械臂。它站在门外,六只机械臂同时托着一叠折叠整齐的衣物,忠实而完美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但元培枝还是愣住了,因为在机器人身后站着的是正睁着一双明亮红瞳的元幸竹。 “培培,你忘拿衣服了吗?” 元培枝此时此刻唯一庆幸的是自己的谨慎用对了地方,门缝没有开得特别大,她的大半个身躯也掩在了门后。 即便如此,她仍然是吓了一跳,尤其是在刚做了那种事后。 “呃,我进来得太着急了……” 她又下意识地往门后缩了缩,想等元幸竹走了再去接衣服,没想到元幸竹竟然像是要和她聊天一样站在原地不动。 “这可是第一次,你是不是真的身体很不舒服?” “我已经没事了……” 元培枝有些窘迫,思考着是不是该提醒孩子一下自己这个Alpha正光着身子,她不该这么淡定地和自己聊天,可挣扎了半天又觉得太刻意了。 元幸竹抿了抿唇,失落地道:“是不是我今天让你太担心了?” 元培枝很想她快点离开,可是看着她脸上的落寞,又实在不忍心用敷衍的态度打发她。 “不关你的事……幸竹,你不用担心我。” 元幸竹低下头,喃喃道:“我当然担心你,就像你担心我一样,我们难道不是最亲的人吗?” 元培枝心中一阵感动,却又碍于当下的情况携带着几分窘迫。 “这……这是当然的啦。” “主人,您的衣服!” 等了半天,举了半天六只机械的家务机器人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电子音里似乎带上了一丝催促的感**彩。 元培枝进退两难,只得从门缝中伸出长臂准备接过衣服。 “幸竹,你早点睡吧,不用担心的,我真的没事,哪有那么容易生病啊。” 进入宇宙时代后,人类的身体素质确实有了不小的提升,尤其是宇宙军的战士,在各种疫苗和锻炼的加持下基本很少感冒发烧。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元幸竹终于露出了笑颜,一脸期待地道,“那培培,晚上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既然没有生病,那就不能拿怕传染给她当借口了吧! 元培枝手一抖,衣服登时落到了地上。:,,. 90. 谈心 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你能幸福。…… 家务机器人自觉完成了任务,这时候已经扬起六只机械臂,“高高兴兴”地功成身退了。 元培枝慌忙想去拣地上的衣服,却因为浴巾和门的阻碍进展得并不顺利。元幸竹主动捡起了地上散落的衣服递到她手中,脸上笑容明媚:“培培,我去房间等你咯。” 元培枝愣愣地接过衣物,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身体就此再次燥热起来。 “等——” 必须得拒绝,无论如何都得拒绝! 然而在她出声拒绝之前,元幸竹已经迈着轻快进入了她的房间。 元培枝愣愣地看着她消失的背影,最终关上门,用那团凌乱的衣服捂住了脸——她真的要疯了。 “培培!” 等元培枝回到房间,时间已经又过去了半个小时,元幸竹一直琢磨着自己的计划,倒也没在意元培枝磨磨蹭蹭的——磨蹭了才好,要是很坦然她才真的应该哭呢。 “……” 元培枝木着一张脸,看到坐在床上正一脸开心地冲自己招手的元幸竹,艰难地挤出了一丝笑意。 “你今天好慢啊。” “幸竹,”元培枝以从未有过的龟速,拖着脚走到了床边,“我觉得……我们应该聊一聊。” 元幸竹大眼圆睁,不解道:“因为我今天哭了吗?培培,我已经没事了,那时候只是一时没想通而已。” 元培枝本来是想说自己是个Alpha,不能再和她这样同床共枕——不是基于什么特别的理由,单纯是不合适而已。她差点都忘了今天元幸竹伤心的事,被元幸竹这么一提,嘴里的话顿时说不出口了。 幸竹虽然极力表现出自己的不在意,但心里一定还很难过的吧?所以晚上才想向她撒娇。 可是她究竟都在想些什么呢? 她只顾着自己臆想连篇、左右摇摆,根本没去考虑过幸竹的感受。 元培枝觉得自己突然冷静了下来。 “幸竹,你没想通什么事?” 她在床边坐下,担忧地看着元幸竹,终于又有了点身为长辈的感觉。 元幸竹面露迟疑,元培枝见她终于有了点肯说的样子,下意识地握住了她的手。 “不管有什么事,你都可以告诉我。” 元培枝的掌心十分温暖,或许是因为刚刚出浴,还带着些微湿润。 元幸竹垂着眼睑,视线微低,像是在分散注意力般回握住她的手掌轻轻摩挲。 “培培,是不是长大了,人和人之间的关系都会发生改变?” 元培枝一脸认真地聆听她的烦恼,并且十分肯定地认为这个“人和人”的另一方是指吴关。 “是因为……和朋友的关系发生了改变,让你很无措、很不安吗?” 与最熟悉的人发生了关系上的转变,这并不是一时半会儿容易接受的事。 就像她,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办法面对幸竹, 元幸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朋友”这个对象,指尖轻轻捏着元培枝的骨节,郁闷道:“因为我不知道这个改变是好是坏,又是不是对方所期望的。” “那你期望改变吗?” 出乎元培枝的预料,元幸竹先是摇了摇头,后又点了点头。 “我确实有些不安,但我不希望自己总是被照顾、被体谅,也不想再被当作小孩子看待了。” 元培枝仔细回想了一下,发觉吴关确实一直很关照元幸竹,或者不如说,全班都挺照顾元幸竹的。 或许,事情和她想象的不一样,幸竹难过不是因为吴关做了什么过分的事,而是对她太过周到照顾,让她感受到了不平等。 元培枝的心情莫名有些低落起来,不期然的,她想起了曾经的元幸竹。 那时候似乎也是这样,幸竹是那么渴望不再被当作孩子看待。 人或许就是这样一种矛盾的生物吧,不论是她还是幸竹,在期待着什么的时候又隐隐恐惧着它。 “你有向对方表达过自己的想法吗?” “当然。” 她现在不就正在表达吗? 元培枝笑了笑:“那我相信她一定能够理解的,就算短时间内做不到,但慢慢会接受自己角色的改变。” 就像她一样。 元培枝黝黑的瞳仁中有着脉脉柔光。 察觉到自己重生的那一刻,她发誓这一生一定要让幸竹获得幸福。她要弥补自己的冷漠与无情对幸竹造成的伤害,她想给幸竹更好的童年,想消除幸竹所有的不安。 当然,她也会支持幸竹的恋情,保障她不会被他人伤害。 她要习惯于自己角色的转变,再也不能去想那么荒唐下流的旖念。 “培培……” 元幸竹几乎摸遍了元培枝的整双手,有力的手掌,纤长的手指以及触感分明的骨节。 她非常喜欢元培枝的手,因为它们总是温暖又充满力量——就算师父的神情总是冷漠,话语总是冷硬,但抱着她的手总是温柔的。 “我们的关系会改变吗?” 元幸竹突然抬起脸来,直直地望进元培枝的眼底。 她的瞳仁因缺乏色素而呈现出血液的颜色,但相较于一般白子的淡红或淡粉的瞳色,元幸竹的双眼更进一步地呈现出浓郁的猩红,因而看起来更加妖冶。 有很多人都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因为它们看起来既诡异又迷人,仿佛有着可以将人拉入其中的魔力。 就连元培枝,有时候也不敢过分与它们对视。 但此时,元培枝没有闪躲,回握着元幸竹温凉柔软的小手,坚定地保证道:“或许在某些方面,我们的关系会有些改变……” 譬如不能再肆无忌惮地亲近。 “但无论如何,我们都是一家人,我会一直是你的培培,会一直站在你的身边成为你坚实的后盾。” 这是元培枝的保证,她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把幸竹推到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疏远无视她。 元幸竹脸上的笑容渐渐扩大,那股开心感染得元培枝也笑了起来。 “那培培,你还能像我小时候一样抱抱我吗?” “像你小时候一样?” 元培枝对这个突如其来的要求有些懵。 “对,把我抱起来!” 元培枝好笑地看着她:“你今晚就是想撒娇吗?” 元幸竹完全没有害羞的意思,坦然地点了点头:“嗯,我好久没向你撒娇了!” 元培枝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道:“看来我是不能拒绝了?” “你要拒绝我吗?”元幸竹鼓起脸来,不满道,“还是你抱不动我了?” “说什么傻话呢?”元培枝好气好笑地站起身,冲着元幸竹伸出手臂,“你那么瘦,我怎么可能抱不动?” 元幸竹开心了,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仗着站在床铺上的身高优势直接扑到了元培枝怀中。 元培枝一手轻柔地搂住了她不盈一握,仿佛一用力就能折断的腰肢,另一只手小心地托着她的臀部,当真像她小时候一样将她抱了起来。 元幸竹有着与她纤细外表相符的轻盈体重,但元培枝知道,这具瘦弱的身躯里蕴含着强大的力量。 “是这样吗?” 曾经,幸竹只有在面对她的时候才会显出那么脆弱又毫无防备的模样。 元幸竹扶着元培枝的肩膀,难得以这种居高临下的视角看她,除了因亲密的欣喜外更有一种新奇感。 “嗯……这样我就比你高了。” 元培枝抬头看着她,好笑道:“你这叫‘踩着巨人的肩膀’。” 元幸竹微俯下身,改为用手臂支撑自己的身体,双手在元培枝的颈后环成了圈。 “不,是盘着培培的腰,”她说着曲起纤长的双腿,轻松地盘在了元培枝的身上,“嘻嘻,这样你是不是就甩不掉我了?” 原本还是开着玩笑的友爱轻松气氛,因为元幸竹的这个动作陡然变得危险了起来。 元培枝完全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做,双手一抖,差点就没有抱住她。幸好元幸竹此时已经稳稳地挂在她的身上,没有因此摔下来。 “幸竹……” 她觉得这样的姿势有些过了,可看着元幸竹那张带着纯粹欣喜,就仿佛只是在与她玩闹的笑脸,元培枝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曾经的幸竹很早就知晓了□□,但如今幸竹天真懵懂,甚至还没经历分化,一定对这方面非常不敏感。 她会这样,不过是因为两人从她小时候开始就一直非常亲密而已。 “嗯?”元幸竹笑靥如花,似乎只是在为久违的亲密开心,“怎么了培培?” “没……” 明明只要主动说来就能解决的问题,元培枝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开口,因为她心虚,因为她问心有愧,因为她……不舍得。 她望着元幸竹带着欣喜的笑容,望着她已然有一丝风情的眼角,望着她纯真却诱人的双眼。 她望着她,却又像是在透过她望着另一个人。 “培培,”沉默的氛围之中似乎有什么在发酵,元幸竹目不转睛地凝望着元培枝的双眼,慢慢低下头来,“我好开心……” 她呢喃着贴上元培枝的额头,两人的鼻尖轻轻碰触在一起,就仿佛她们之间再无距离。 “你开心吗?” 元培枝听到自己用干哑的声音问了一句废话。 “嗯,”元幸竹的指尖穿过层层发丝,轻轻摩挲着她的头皮,“你一直都对我那么好,不论我有什么要求都会满足我,我好开心。” 元培枝感受得到胸口中的剧烈颤抖与动摇,但在确认到元幸竹的开心时,一切都仿佛不重要了。 “你开心就好,幸竹,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你能幸福。”:,,. 91. 服务 你能不能对自己好点? “元上校,你没事吧?” 一场会议中,元培枝一共走神了三次,她想一定所有人都察觉到了她的异样。 “我没事,多谢关心。” “可是你的脸色看起来很差。” “可能最近有些睡眠不足……” 面对同僚的关心,元培枝只能苦笑,不过至少这一句是实话。 “工作虽然重要,但你也要多注意点自己的身体,趁这两天放假好好休息一下吧,你可是我们的主心骨。” “嗯……我会的。” 元培枝笑着敷衍完同事,疾步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在她的办公桌上,一排提神的功能饮料极其醒目。 元培枝开了一瓶喝下,但半点儿没有打起了精神的模样,颓废地坐到了办公椅上。 已经快一周了,幸竹像是重回童年般竟然天天要和她一块儿睡! 那句“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你能幸福”好像成为幸竹的免死金牌,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拒绝。 “哈……” 元培枝非常、非常、非常烦恼! 她真的有努力过了,努力不去胡思乱想,努力在睡觉前先解决完所有旖念,努力不去触碰幸竹的身体。 她以为自己能够做到,以为自己有着坚定的意志,可事实是,入睡前她尚且能够自制,早上醒来却要面临无比尴尬的场面。 已经两次了,虽然都侥幸没被幸竹发现,但她不知道下次有没有这种幸运。 只有幸竹,元培枝不想被她看到自己如此狼狈不堪的一面。 她就该坚定拒绝的! “培枝!” 就在元培枝苦恼之时,敲门声和李慕然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挣扎。 “李姐?”元培枝强打起精神把李慕然让进了办公室,奇怪道,“你怎么过来了?有什么事情吗?” 二测安排在了放假回来之后,李慕然如果是为了这件事根本没必要过来一趟,直接联络她就好了。 “我过来办点事,听说你身体不舒服就来看看。”李慕然打量着元培枝的脸,惊奇道,“培枝,你脸色真的很差,这是怎么了?” 元培枝虽然不及白子那般透白,但在普通人中也绝对算得上冰肌玉骨。正因如此,她脸色一难看,黑眼圈一严重,尤其触目惊心。 “呃,我没事……就是最近工作太忙,可能没睡好。” “没睡好?”李慕然更惊讶了,她比别人了解元培枝,根本不相信她是因为工作弄成这样的,“还能有难得倒你的工作?而且这测试不是很顺利嘛,你怎么会睡不好?” “……我哪有你说得那么游刃有余。” 元培枝一阵心虚,李慕然此时却注意到了她桌上的那一排功能饮料。 “嗯?”她一脸暧昧地看着元培枝,从桌上拿起一罐喝空的功能饮料看了一眼,“增强精力?” “干、干吗?”元培枝被她看得身上一阵鸡皮疙瘩,“我喝一下提神。” 李慕然才不信她,捂着嘴贼兮兮地笑了起来:“我懂的培枝,你也到年纪了,这种事很正常,不要害羞。” 要放在平时,元培枝早就对这种话题黑脸了,但此时此刻,这完全戳中了她的软肋,一张白皙的脸以肉眼可见的程度红了起来。 “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哪样了?”李慕然好不容易找着机会调戏元培枝,顿时来了兴致,“我可什么都没说。” “李姐!这还是上班时间呢!” “咦,我们在说上班不宜的话吗?” 李慕然自己是过来人,再加上元培枝的态度,百分百确定她最近的烦恼源自于什么了。 这事放别的Alpha身上或许没什么,但对培枝来说确实会成为一个大问题。 她十二岁就失去了父母,没有长辈教导她如何应对一个Alpha成年后的生理反应。而且培枝的贵族父亲又从小将她当作omega来教养,性子教得过分端正不说,脑子里还一心想着复仇,对这种事一向敬而远之。 李慕然这样一想,顿时觉得自己有义务肩负起这个妹妹成年教育,脸色陡然一正,严肃道:“培枝,我不是在拿你开玩笑,是认真想帮你。这种事很正常,不止是咱们Alpha,Beta和omega也都一样。咱们是人,人类就是有**的,你去压抑逃避就是灭人欲,这怎么能睡得好呢?” 她一正经,反倒弄得元培枝有些不知所措。两人关系确实很好,不过重生前没有过这种深入的谈话。 “我也没压抑……” 她下意识反驳了一句,说完才觉不对,果然看到李慕然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 “我才不信你没压抑呢,你要是没压抑,肯定睡得饱饱的,我可没听说哪个Alpha是虚死的。” “我——”元培枝两辈子加起来也活快五十年了,还从来没和别人谈论过这种话题,又是窘迫又是不知该如何接腔,“我、我真的……有自己……” 她羞红了一张脸,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咬着唇瓣撇开了脸,一张秀美的脸娇嫩鲜艳得像是个受了调戏的omega。 李慕然看得咋舌,要不是和元培枝是多年的好友,要不是已经心有所属,她很可能就要为此心动一番了。 “你就自己——”李慕然很顾虑她的接受能力,留了一半的话,“没什么辅助手段?” “辅、辅助?” 元培枝惊呆了,在这方面她确实保守得很,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听都不愿意多听。 李慕然扫视了一眼办公室,走到门边落了锁:“培枝,你工作也够辛苦了,今天姐姐带你摸个鱼,让你学点新知识。” “这怎么行!” 元培枝吓得连连后退,李慕然翻了白眼:“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对Alpha可没兴趣,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 “我——” 她大大咧咧走到元培枝身边,打开了桌面投影:“你要不要设个私密线路?虽然我觉得没什么必要。” 设,当然得设! 元培枝本能地感觉到李慕然要做什么不好的事,连忙给自己的网络加了密。 李慕然几个操作,投影中便出现了一个网购站点,琳琅满目的商品看得她眼花缭乱。 “这是什么?” 元培枝躲病毒一般躲到了办公椅的后面,远远地看着商品页面。 李慕然第一次看她那么怂,笑了半天:“辅助手段!你要实体商品还是虚拟商品?” “实、实体商品?” 李慕然手指滑动,点击放大给她看:“诺,像这样的服务类机械,虽然看起来很让人冷感……但仿真机器人和人工智能都不能用于涩情行业,会造成伦理问题,除非是黑市……你不会喜欢那种的,对吧?” 元培枝连忙摇了摇头:“这种也不需要!” 她没接触过这方面的产业,今天才算大开眼界。李慕然所打开的网站属于正规营业公司,虽然没有什么非常像人类的人工智能或者仿生人,但产品类型也够让人……让正经人不敢直视了。 “我就知道,毕竟你家里还有个孩子呢。” 元培枝连忙点了点头,想想有哪里不太对,脸憋得更红了。 “所以我更建议你订购他们家的虚拟服务,反正我是觉得感受差不多,你知道的,有脑机连接,什么感受不能有啊?” 元培枝嘴唇微张,难以置信地看着李慕然。 李慕然快笑死了,第一次感受到当大姐姐的快乐:“拜托培枝,这都什么年代了,你不会还活在中世纪吧?” “可、可是脑机借口怎么能用来……” “不是很棒吗?你难道不认为这是最安全可靠的……途径了吗?” 元培枝努力冷静下来,想了想,发现还真是! “不,等等,它这个虚拟产品……是种服务吗?那对方难道不是……”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这并不是网络贩春,那可是被法律明令禁止的,你放心吧,没什么对方,这只是一个虚拟程序……嗯,大概就是你买一个单机的沙盒游戏,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在里面创建任何东西,当然也包括一个符合自己喜好的虚拟伴侣。” “……” 元培枝眼神复杂地看着李慕然。 “怎么了?” “李姐,你那么了解,是买过吗?” 李慕然愣了一下,而后脸也渐渐红了起来——她倒不是因为买过虚拟产品脸红,而是因为想起了自己创建的伴侣形象。 “难怪你不想着找对象了。” 元培枝觉得这东西没什么不好,不过可能有点降低生育率。 “喂,”李慕然不满道,“你最近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啊?我可是在帮你诶!” “没有没有,我没有意见,”元培枝这时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李姐是好心,她挑三拣四不说,还要去戳人家的伤心事,“不过……我还是觉得……” 元培枝觉得自己还没沦落到需要买这种东西的地步,忍一忍也就过去。而且,按幸竹现在每天和她一起睡的架势,这东西买了也没用啊。 “行了,别不过了,你看看自己的黑眼圈再说好吗?”李慕然恨铁不成钢,“买个基础功能的也就一个能量币的事,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你试试好不好用,好用就买高级版的,不好用就不用了呗,有什么好纠结的!” “一个能量币,这也太贵了吧。” 她可以给幸竹买好多虫培菇了。 “抠死你算了!”李慕然差点被她气死,“你都多有钱了还不肯花这点钱?身体才是本钱,你能不能对自己好点?”:,,. 92. 故纵 但恋爱不就是尔虞我诈的攻防战吗…… 虽然元培枝不觉得为自己买这样一个虚拟服务就是对自己好点,但碍于李慕然那股子气势,她最终还是买了个基础版。 别的不说,李姐这苦口婆心地说了半天,她面子总是要给的。 “李姐,没想到你还挺有当推销员的天赋的。” 元培枝买完了,心里却不知道为什么有点虚,这句玩笑说得李慕然一阵无语。 “那我还不是心疼你?行了,没别的事我就走了。” “等等,你到底过来这边有什么事啊?” 突击营的办公总部在对面的双子楼,没特殊情况的话李慕然是不会过来的,毕竟有什么事联络也很方便。 李慕然想了想,还是对元培枝坦白了:“我到这边的信息处理中心调查些事情。” “调查事情?”元培枝十分敏锐,“不是因为公事?” 如果是公事,啊没必要亲自跑一趟。 “嗯,是索菲娅皇女托我的一些事……” “索菲娅皇女?”元培枝原本只是随口一问,此时面色却有些凝重起来,“李姐,你应该知道……” “你放心,和宇宙军无关,她是托我调查一下最近有没有一些可疑的人到了蓝海基地。” “可疑的人?” 李慕然压低了声音:“是革命反抗军的成员。” 革命反抗军,这是一群**、反皇权、反军队的暴力武装组织,成员主要来自于神弃之城以及一些都市城的底层人民。 自成立之初开始,他们就被政府打上了恐怖组织的头衔,元培枝在重生前与他们之中的某些人有过接触,里面鱼龙混杂,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有,但也确实不乏一些有理想有抱负的人。 只不过以他们现有的力量以及结构上的缺憾,根本无法动摇帝国的本质。而基于如今帝国的社会结构,这一群体也永远不可能被消灭。 “索菲娅皇女怎么会管这件事?” 皇室和政府虽然对他们万分头疼,但索菲娅作为没有实职的第二皇女,照理说是管不到这事上的。 “我也不太清楚,或许是有人托她办的吧……反正反抗军是已经定义了的武装暴力组织,她第一次拜托我办事,我想顺手就……” 不,元培枝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索菲娅虽然没有参政的权利,但并不是一位对民生毫不关心的皇女,并且因为有着十分善良的心地,她对底层人民相当同情。 皇室曾经为了消灭反抗军,丧心病狂地要求她启用卫星武器扫平神弃之城,或者同意皇室动用核武。元培枝断然拒绝,但为了安抚皇室出动军队抓了一些反抗军的成员,那时候索菲娅暗中来求她赦免一部分人的死罪。 毫不夸张地说,索菲娅皇女是皇室唯一的良心,所以元培枝绝不认为她托李慕然调查反抗军是为了主动打击他们。 “那你有调查到什么吗?” “没有,至少在我职权内能调查到的东西里没什么可疑的发现。” 李慕然有些头疼,心仪之人第一次托她办事,她自然想办得尽善尽美一些。 “他们有什么特征吗?”元培枝突然想起了李慕然的死,“我来帮你调查。” 李慕然曾经的死期正是今年的年末,在参加一场剿灭虫族的战役中因与舰队配合不当,她竟然与机甲一起被自己人的炮火击中。 元培枝一直都知道李慕然绝不是死于意外,也在后来为李慕然报了仇。只不过如今这位制造意外的舰长已经因受四年前事件的牵连而落马,元培枝也就没太放在心上。 但当得知李慕然掺和进了一件“异常”事件中时,她冷不丁就担心了起来。 李慕然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不敢掉以轻心,至少在这道坎过去之前,她不能放松警惕。 “真的吗?”李慕然没想到元培枝不仅没有说自己,还愿意出手帮忙,不禁喜上眉梢,“那真是太好了!” “但你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不要独自处理,知道吗?” 元培枝嘱咐得非常郑重,倒是让原本只是随手一查的李慕然有些惊讶。 “你认为这件事很严重吗?” “我总觉得事情不简单……啊,当然,我不是说索菲娅会害你,只不过我们对反抗军不是很了解,谨慎一些总是没错的。” 李慕然当惯了元培枝的副手,虽然刚才在“优势”领域教导了她,但在这种事情上相当听元培枝的话。 “没问题,索菲娅应该不会介意再多一个人帮忙的!” 她立即就将从索菲娅那知道的消息全部告诉了元培枝:“如果有了什么新情况,我再联络你。” “好,”元培枝点了点头,“有消息我会立即通知你的……还有,如果军中有什么重大任务你也和我说下,尤其是临近年底的时候。” “哈哈,你可真爱操心,现在离年底还大半年呢。” 元培枝望着她:“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在玛利亚空间,元培枝已经把李慕然设为了关键词,在蓝海基地有公共监控的地方,只要有人提到李慕然她就能接到提示。 反抗军与海盗一样讨厌使用植入脑机,并且有非常强的反侦察能力,所以除了利用玛利亚以外,元培枝还打算通过大胡子酒吧的渠道来打探消息。 李慕然得到元培枝的保证后高高兴兴地走了,而元培枝在她走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收拾了桌上那一堆功能饮料。 她完全没想到李慕然会通过这个推断出自己的问题,虽然那完全是歪打正着,但她绝不想再被更多的人误会了! * “培培~” 看着张开手臂朝自己跑来的元幸竹,元培枝努力挤出了一丝笑容。 “幸竹。” 元幸竹兴奋地抱住元培枝:“我们回家吧!” 由于帝国目前还处于战时状态,尤其蓝海基地还算前线,所以战斗部门实行的是轮休制,非战斗部门虽然是做五休二,但为了保证岗位上有人,同部门的工作人员也是轮流休息的。 而像元培枝这样身兼数职的人,很大概率上根本没有休息日。不过这次因为宇宙军建军节,非战斗部门的大部分人可以连放两天假,大家都放假,元培枝没了对接部门,终于也能松口气了。 没有别人打扰的两天,元幸竹早就在期待了! “好不容易有假期,你有打算和同学们聚一聚吗?” 相比于她的期待,元培枝就着实有点哑巴吃黄连,有苦不能言了。 “没有,我要和你一起在家里嘛……你有什么预约吗?” 元培枝还真有。 “倒是不用出门,不过要和几个人定时联络一下。” “哦……”元幸竹知道元培枝与瑞贝卡等人保持着联系,“我不会打扰你的啦,你放心。” “那今天晚上你自己睡吧。” 终于说出口了! 她终于还算自然地拒绝了幸竹! 元培枝十分激动,毕竟她也已经七八天没睡过好觉了! “哼……”元幸竹柳眉微挑,眼神微妙地看着她,口中却是不在意地道,“我又没说今晚要和你睡,自己睡就自己睡!” “……” 元培枝呆住了。 事情的发展和她想象得完全不一样,她原以为一定会费一番口舌劝说元幸竹,没想到对方竟然答应得如此干脆,反倒让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好啦,我们快点回家吧!” 元幸竹开开心心、迫不及待地先坐上了飞行机,而元培枝愣了好一会儿才坐进了驾驶座。 她发现,自己似乎、好像、也许有那么点……不,是很多的失落。 元培枝看了看元幸竹的神情,发现她真的不在意刚才说的那件事,喉咙里禁不住酸涩了一下。 难道说,幸竹其实根本没那么执着和她一起睡吗? 那她之前的挣扎算什么啊? 不,先前的事就暂且不提了,现在难道不正是她想要的结果吗? 她怎么能因为幸竹答应和自己分开睡而失落? “培培?” 元幸竹疑惑地看向迟迟没有启动飞行机的元培枝。 “咳,我们回家吧。” 两人就像平常一样,回到家先吃了晚餐,洗完澡后元培枝本来想陪元幸竹再看一部电影,没想到却被她推着回了房间。 “好啦培培,你就快去睡觉吧!” “可现在时间还很早啊。” “时间是还早,但你看起来很累,”元幸竹望着她疲惫的脸色,心疼道,“不要再顾虑我了,你好好去休息吧,晚上我就不打扰你了,免得每次和你聊天都把你聊精神了。” 原来你知道啊? 虽然她不是被这个意义上的“聊”精神,但终于能喘口气了还是谢天谢地。 “好吧,那你也早点去休息。” 元幸竹乖乖巧巧地对她挥手:“我知道啦~” 她今天放元培枝一个人睡觉,一方面是因为心疼,别人都能看出元培枝精神不好,她这个始作俑者当然看得更清楚了。她知道的,师父这几天都没能睡好,而且好像还…… 元幸竹看着元培枝关上了房间门,然后背着手笑眯眯地回了自己屋里。 至于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已经收集到了师父的掌纹、声纹以及瞳纹,可以进行下一步的计划了。 她这几天那么黏师父当然不单只是为了吃豆腐,当然啦,在发现师父不会拒绝之后,她确实有那么一点儿得寸进尺、得意忘形。 扫描手上纹路的微型摄像头是她在自己小时候用的儿童安全监控上拆下来的,收集声音的麦克风就是家里最普通的那种,她改装后藏到了耳朵里,趴在师父怀里聊天时近距离收集到了大量的声音信息,至于采集瞳纹则是通过她给视觉辅助器编辑的新功能实现的,因为需要长久的对视,她颇费了一些功夫。 师父对她毫无防备,所以她轻易地收集到了这些本该非常难获得的个人信息,接下来只要对这些信息进行编辑、整理、筛选、重译,差不多就能成为解锁的钥匙了。 不过,现在还缺非常关键的一环:密码! 硬解既然不行,那她就先软解! 元幸竹的想法是,先通过破解元培枝其他账号的密码来寻找她设置密码的规律。并且如果元培枝喜欢用同一个密码,那对她来说简直就是白捡一般。 她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元培枝的家庭个人账号,就算被发现了也没关系,她可以说是为了测试一下自己的黑客水平。 啊,她知道自己做得很不厚道,但恋爱不就是尔虞我诈的攻防战吗? 再说了,那本来就是师父要给她的东西,她不过是自己提早去拿了而已。:,,. 93. 产品 今天那么早睡,是太累了吗? 元培枝本以为今晚自己终于能够如愿入眠,然而在躺上床的那一刻却发现,自己竟然毫无睡意。 幸竹为什么突然愿意分开睡了? 幸竹是不是和吴关和好了? 幸竹是不是察觉到她……的那些异常了? 元培枝越想越是焦虑,越想越是辗转反侧,越想越感觉到身边空荡荡的,一股空虚寂寥陡然涌上心头。 明明幸竹已经没有睡在身边,她却仍然硬是睡不着。 不期然的,她想起了今天在李慕然的建议下购买到产品——既然买都买了,不试试总是浪费。 元培枝挣扎了片刻,起身去锁了门。 李慕然推荐她买的产品叫作“我的空间”,本质上来说确实有些类似普通的沙盒游戏,但因为它的产品内容是对人体进行更深层次的反馈刺激,所以需要更高的授权,甚至需要进行有线脑机连接才能获得更好的体验。 第一次使用,元培枝决定按照产品介绍说明上的步骤一步步来。该产品经过正规审核,大致上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但因为涉及到敏感领域,她不放心还是对其进行了一次全面的分析。 “我的空间”是一款买断式的单机产品,下载安装到个人终端上后大部分数据只保留在用户本地,但更新时会有部分数据流向“玛利亚”。因为蓝海基地中几乎所有公共服务器都由玛利亚掌控,公司本身反倒没有搜集和查看用户**的权利。 等等,这个意思难道是说,她如果更进一步地掌握玛利亚的权限,还可能获得类似于“我的空间”这种软件的用户信息? 元培枝甩了甩头,不敢深想,但对这款虚拟产品倒放心了一些。毕竟唯一的数据搜集方是玛利亚的话,那和她自家也没什么差别。 “我的空间”封闭系统做得堪称完善,唯一的问题是使用时会降低人对外界危险的感知能力,甚至对网络攻击的反应也会减弱。不过这算不上是什么大问题,毕竟这款产品本来就是给人在绝对安全、舒适的环境中使用的。 为了提高产品的服务体验,这样的弊端是必须要承受的,声明条款里说的也很清楚。 对产品进行全面评价后,元培枝登陆了游戏界面。 “为了确保拥有良好体验,请用户佩戴kv代以上或同等性能的全息感受辅助眼镜进入游戏。” 这类全息感受辅助眼镜几乎是蓝海基地每家必备的东西,元培枝的床头柜里就放了一个,早就拿出来放在一边。 她遵循引导的指挥,戴上辅助眼镜后安安静静地躺到了床上,很快视角转换,她的身体仿佛进入了一个虚幻的空间之中。 元培枝对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很多全息电影和游戏就是这样的,甚至包括玛利亚的空间也是类似感受。 “欢迎进入我的空间,请输入用户名。” 元培枝想了想,输入了“培培”两个字。 “欢迎‘培培’,接下来请选择场景。” 系统电子音叫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元培枝莫名感觉到一阵羞耻,原本以安逸姿态躺在床上的身体也有些不自然地扭了扭。 不过很快,展现在她眼前的场景选择就让她没时间思考那么多了。虽然只购买了最基础的服务,但琳琅满目的场景依然多得让人眼花缭乱。 元培枝大致看了一下,“我的空间”在场景方面有种构建方式。 第一种是系统预设的各种数据,有开发者自己构想的建筑,也有现实中存在的一些建筑,在获得授权的情况下进行了一比一的复刻——譬如某些有名的酒店、古堡甚至是皇宫。 第二种是完全由使用者自己一砖一瓦地建造,可以最大限度地遵循使用者的意愿完成,也可以制造出任意的奇观以及那些未被授权的建筑。 至于第种嘛,我的空间还有同步本地数据的功能,可以大致复刻出使用者的居住环境,也就是说给使用者在虚拟世界复制出一个家。 这个功能可以说是非常友善,因为很多人在体验这种服务的时候最喜欢的地方还是自己的家,因为那让人更有安全感也更放松。 元培枝就是这类人,所以她果断选择了第种创建方式,非常快地构建好了场景。 “场景已创立,是否需要创建自身人物形象?” 自身人物形象的创建与场景差不多,元培枝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同步自身形象。 不过渐渐的,她意识到了这类必须授予高度权限的产品,究竟在不知不觉中能攫取到多少私人**。 到了这一步,元培枝那股子急躁的心反倒消减了不少,甚至有心思考虑起这方面的监管是否到位了。 当然,这并不是她的职责范围,所以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 “创立形象成功,是否创建伴侣?” 很快,系统的下一个引导就让元培枝彻底不淡定了。 重头戏来了,她买这个产品的目的……不,是李姐给她推荐这个产品的目的不就是这个吗? 可是,元培枝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些说不出口。 “请问是否创建伴侣形象?” 在长久没有得到回应的情况下,系统竟然进行了第二次确认。 “是……” 一切都是虚拟的,这不过一个虚拟服务产品而已,不要想那么多! “请选择创建方式。” 伴侣形象的创建方法大同小异,不过现有形象中都极力避免了与著名人物的形象重叠,以免产生法律纠纷。并且伴侣形象不支持导入功能,也就是说使用者不能照搬现实中的某人,而只能通过系统中的捏人方式制造出类似的形象。 这算是一种规避纠纷的折中办法,元培枝在得知无法导入形象的瞬间竟有种被戳中小心思的狼狈感。 果然是一款成熟的产品,很多方面都考虑得较为周全。 元培枝最终选择了完全自制的方式来捏人,成品出得非常快,但出来后元培枝更崩溃了。 任何一个认识元幸竹的人都看得出来,这位伴侣的形象是根据谁捏出来的。 明明在捏的时候她有意识地想要避免过分联想,可下意识的修改还是将这份有意完全给消磨殆尽了。 在这个只有她自己知道的空间里,这个由元培枝亲手捏出的形象根本就是对她那些下流妄想的最佳指控。 “接下来请为创建的伴侣命名。” 元培枝愣愣地看着那个命名栏。 就算知道这是虚拟的,就算知道一切都并非真实,她也没办法对与幸竹如此想象的形象做出那些幻想中的事。 她不想变得无法面对幸竹,不想将只存在于记忆深处的事带到这个重生后的世界,就算只是在虚拟之中,她也不想让它们重演。 用创造出来的虚拟人物来满足自己龌龊的**,那与她曾经对幸竹做过的事有什么差别呢? 自从幸竹分化后,她就越来越没办法用看待晚辈、看待徒弟甚至是看待妹妹的眼光来看待幸竹。 就像现在一样,她从来没那么深刻地理解过自己是一名Alpha的事实。 所以她选择和幸竹分开,所以她选择对幸竹更加冷淡,所以她几乎对幸竹不闻不问。 她为了掩盖自己的卑劣心思,选择伤害幸竹。 如果不是她对幸竹漠不关心,就不会发现不了幸竹受到了虫巢意识的影响,如果幸竹不是以为自己抛弃了她,之后也一定不会做出那些出格的事。 她难道还要再一次把事情变得复杂吗? 元培枝颤抖的指尖悬在取消键上久久停留,就在此时,一道提示突然在她眼前跳出。 “警告:系统检测到恶意攻击病毒,是否采取应对措施?” 元培枝一惊,急忙退出了虚拟服务软件和全息模式,准备应对这场突如其来的网络攻击。 “没有外部路径?” 元培枝给自己的终端设定了非常高的安全保护等级,除了使用玛利亚这类拥有碾压级算力的设备,常规终端就算找到路径甚至是通过非常规手段已经用病毒感染了她的终端,她也有办法反击。 这一次的入侵者不仅技术高超,而且非常谨慎小心,在她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逃得无影无踪,她甚至没办法追踪到对方的入侵路径。 “幸竹!” 虽然只是网络入侵,但元培枝第一时间还是立即想起了元幸竹,匆匆下床跑去对面屋查看。 在脑机普及的如今,单纯的网络攻击一样可能给人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曾经就出现过正在使用全息设备的人因为光脑被病毒感染再也没有醒来。 元培枝冲进元幸竹的房间,却发现元幸竹已经熄灯睡觉了,似乎是被她吵醒,声音迷糊地道:“怎么了培培?” 元培枝见她无事,狠狠松了口气:“没什么事,刚才家里的网络受到了一次攻击……已经没事了。” 她不知道入侵者的真实目的,也就没说出来让元幸竹担心。 当然,更主要的是她怀疑这和自己今天购买的软件有关,毕竟事情太巧了,她很难不进行联想。而这件事,她可不想让元幸竹知道。 “哦……没事就好。” 元幸竹的声音仿佛是在呢喃,元培枝下意识地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但一时没有多想。 “那你好好休息吧。” 她从房间里退出来,关上门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幸竹的反应是不是太冷淡了? 家里网络遭受入侵,这事本身说大不大,说也不小……今天那么早睡,是太累了吗?:,,. 94. 端倪 元培枝想想就觉得羞愧。 元幸竹在看到房门关上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反应不够自然,可一想到刚才发生的事,她实在没精力去演什么戏了。 在元培枝离开后,她几乎是惊坐起来,看着关上的门久久无语。 元幸竹早就找好了退路,不怕被元培枝发现入侵网络的人是自己,所以她有这番反应也不是出于心虚。 而是、而是…… 因为脑机接口的出现,以及超强算力“玛利亚”和“奥古斯都”的存在,目前的个人终端主要用于存储,运算能力反倒成了一种辅助。 嵌入式脑机接口每个人通常都只需要一个,但个人终端并非如此。像元培枝和元幸竹两人,除了家里有一个可以公用的,管理着屋内各项设施的终端外,自己也各有好几个功能不同的终端。 在存储方面,各终端间门可以共享也可以分开,需要使用时切换个人账号即可。 元幸竹原本的打算是趁着元培枝早睡,试试看硬解家庭终端上元培枝登陆过的账号,但当她开始行动时才发现家里还有一个人在使用网络。 即便知道风险很大,元幸竹还是没忍住好奇入侵了元培枝正在使用的终端界面。 由于用的内网,也由于元培枝当时正在使用沉浸式的全息感受功能,所以元幸竹突破防火墙后没有第一时间门遭受到元培枝的反击。这让她看到了终端的桌面,也让她看到了元培枝正在使用什么功能。 “我的空间门”,这一款只有成年人才能买到的虚拟服务软件,元幸竹这辈子还没接触过,上辈子却了解得很! 师父在用“我的空间门”这个事实,让元幸竹狠狠呆住了。 不过也幸好呆住,她没有做更进一步的入侵,在被元培枝发现之前及时撤退,没留下太多痕迹。 师父竟然在用“我的空间门”? 元幸竹赤着脚跳下床几步走到门边,但很快又转身回到了床上。 她有些不明白自己此刻的心情,因为太复杂太难分析了。 师父竟然在用“我的空间门”! “呜……” 元幸竹抱着被子在床上来回翻滚,心口像是有蚂蚁在爬一般。 师父真的被逼到了这种程度吗? 考虑到元培枝的性格,她不得不做出这样的推断,而这个推测让元幸竹多少有那么几分得意。 可为什么师父宁愿用那种东西都不愿意碰她呢? 还有,师父在那里面创建的是谁的形象? 元幸竹又坐了起来。 虽然是虚拟的,但一想到元培枝和“别人”深入交流,她还是不讲道理地吃起了醋来。 如果她已经分化了……如果她已经分化了,她一定现在就冲到师父的房间门里去! 元幸竹觉得自己今晚要失眠了,因为此时此刻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元培枝。 “主人,发生什么事了?” 元培枝没有立即回自己的房间门,而是到客厅找到了休眠状态的安德鲁。 “刚才我的终端遭到了入侵,你有什么发现吗?” 安德鲁是一台性能十分强大的智能机器人,在大部分智能机器人将算力应用在人类行为拟态和感情模块时,它却预留了相当于一台次超级光脑的算力来保障其他功能。 毫不夸张地说,这个家里所有终端加起来的算力也远远不及它。 “哦,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我没有抓到人,防火墙竟然没留下痕迹。” 安德鲁举着爪子,赞同道:“是的,我也没发现外部入侵的痕迹。” “你也没发现吗?”元培枝感到不可思议,“看来是个高手……我今天购买了一个虚拟服务,到家后进行过下载操作,但我没从中检查到任何病毒和暗门,你可以帮我再检查一遍吗?” “愿意为您效劳。” 元培枝没有多想就给安德鲁授权了部分终端权限,然而就在此刻,安德鲁脑门上的显示器突然飞快跳动起了各种乱码,紧接着离它不远处的家务机器人们也开始跳起了信号灯。 元培枝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真的漏了什么可怕的病毒。 “安德鲁!” “哦哦,我真是太开心了,我的主人,哦~”安德鲁开始了原地打转,电子音用几乎是欢呼般的语调高喊着,“我的主人,您终于长大了!您的母亲一定会非常欣慰的!哦,我的天哪,您在使用她所开发的产品,这简直是太棒了!” 元培枝的脸黑得和锅底似的:“你说什么?” “我说您长大了,嘿,别害羞主人,‘我的空间门’超级赞的,您应该为此感到——” “嘘嘘嘘——”元培枝恨死了机器人没有嘴,否则她一定要立即用针把它缝上,“闭嘴安德鲁!” “哦哦我太高兴了!” 安德鲁的喜悦之情元培枝完全能够感受得到,因为那群受它控制的家庭机器人们也跟着手舞足蹈了起来。 “保持安静,安德鲁!”元培枝摁住安德鲁的脑袋,阻止它继续转圈,“幸竹在睡觉!” 安德鲁倏然停止了转动,远处的机器人也纷纷安静了下来。 “不能让小主人知道,”它的两只爪子装模作样地捂住了“嘴”,颇为冷静地道,“她还是一名未成年的少女,主人做的是少儿不宜的事。” “闭嘴!”元培枝一个头两个大,但没有忘记安德鲁刚才所说的话,“你刚才说我妈妈开发的产品,你是指什么?” 安德鲁降低了音量,像是在说什么秘密般轻声道:“我的空间门,主人,这是您母亲开发的产品……嘿嘿,您觉得怎么样?” “……” 元培枝一点儿也不想和一只机器人讨论使用成人用品的感受,更何况她根本还没进入正题! “你说这款产品是我妈妈开发的?”她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安德鲁摊了摊手:“因为您成年后的这几年对它没有一点儿兴趣……哦,那可真是担心死安德鲁了,安德鲁还以为您的身体是不是出了问题。” 元培枝黑着脸:“我是问你为什么从没告诉过我!” 不止是现在,重生之前安德鲁也从没提过这件事——这家伙竟然还担心她的身体出问题? “因为您从来没有问过我。” “……” 安德鲁说得理所当然,元培枝一脸无语,谁没事去问一款成人服务软件是不是自己老妈开发的? 更别说,她过去根本没用过了! “把你知道的告诉我。”看着安德鲁的圆脑袋,元培枝没脾气了,无奈道,“与这款软件所有相关的信息,以及我妈妈还有没有做过其他类似的事?” “类似的事是指?” “譬如其他什么软件。” “安德鲁不清楚。” “那就说说你清楚的,我妈妈什么时候开发这个软件的?它才上市六年,而且期间门一直有更新,我妈妈什么时候参与到这个项目里的?” 元枫去世……或者说失踪至今已经有九年,元培枝越来越觉得自己对这位母亲不够了解。 她知道元枫拥有非常高超的光脑和编程技术,可是制作成人虚拟服务软件? 哈,好像又确实是她妈妈会做的事。 “安德鲁只知道这款软件是老主人构想设计的,十年前就听她说快完成了!哦,您能用上她开发的产品,老主人在天有灵一定会非常开心的!” ……妈妈真的会开心吗? 元培枝想想就觉得羞愧。 “那为什么过了四年才发售?” 安德鲁歪了歪脑袋:“安德鲁不清楚。” “那为什么会在这个n-e公司出售?” “安德鲁不知道。” 安德鲁接下来一问三不知,元培枝见问不出什么东西最终放过了它,决定自己去调查。 她当然不会再用这个产品,暂且不说晚上的攻击不知道是否和它有关,就说这东西是元枫开发的,她也实在不敢再拿它来做什么——感觉怪怪的。 不过因为这是她母亲开发的产品,虽然不知道后续更新中有没有大的改动,但底层应该是不变的,那么这场网络攻击大概率与它无关,只是一种巧合。 晚上被这么一弄,元培枝也冷静了,几天没睡好的困倦上来,回到房间门倒头就睡,算是难得睡了个安生觉。 * n-e公司,全名ent,元培枝原以为这就是一家专门生产成人用品的公司,然而深入调查之后却发现,这是一家综合性的智能产品开发公司,产品包括实体机器人、智能家居系统、光脑终端以及多种软件。 成人用品反倒是他们公司最不“智能”的产品,其中虚拟服务的主打产品就是这款“我的空间门”。就她所知,这项服务n-e一共卖出了1亿多份,就算全是基础版,那也是一笔天文数字了。 n-e的规模不算特别大,至少与军方以及蓝星上的那几家行业巨头无法相提并论,但这几年他们的发展十分迅猛,在蓝星的民用个人终端领域占了23%的份额,相关软件普及率更是高达70%以上。 就连如今行政部门所使用的一个办公软件也出自n-e公司,其技术力可见一斑。 由于早早成为了军人,元培枝所使用的大部分东西都出自军工厂,其中当然包括个人终端以及几乎所有工作软件,所以对这类私人公司不是很敏感,重生之前都没怎么去了解过。 得知他们可能与元枫有联系后,元培枝使用了玛利亚空间门进行调查,却发现以目前自己的权限能调查到的内容少得可怜。:,,. 95. 邀约 我晚上又不会做什么需要私人空间…… 因为宇宙军初期的艰苦战斗,建军节省略了一切繁杂庆典,用最实质性的方式——给军人放假休息来庆祝节日。 元培枝晚上睡了一个饱觉,早上起来第一时间是检查玛利亚的监控筛查结果,之后稍微调查了一下n-e,最后与瑞贝卡等人进行了定时联络。 从四年前开始,他们就一直在暗中追查独眼的下落,但直到如今依然音讯全无。倒是尤米娜给元培枝提供了一个情报,近期十一号都市城发生过一场小规模的叛乱,虽然被镇压了下来,但总督重伤身亡,不日就要选出一位临时总督。 目前,发起叛乱的小头目还在逃亡之中,据说是在反抗军的协助下逃脱的。 海盗或本身或祖先基本都出自神弃之城,而反抗军的大本营也在那里,所以尤米娜有能在那里打探消息的渠道。 至此,元培枝终于把事情都联系了起来。十一号都市城的总督是索菲娅皇女的亲舅舅,之前明面上说的是病逝,看来是刻意隐瞒了真相。 索菲娅托李慕然办的事大概率与此有关,而元培枝利用玛利亚进行了一晚上自动筛查后已经有了一些眉目。 不过这件事还与她一位老熟人有些关系,元培枝一时没法确定对方的目的,所以打算先按兵不动观察一些时间。 结束了早上的事务,元培枝和元幸竹一块儿吃了午饭。她本打算下午再从别的方面入手调查一下n-e的事,但吃饭的时候发现了元幸竹的不对劲。 “幸竹,你没睡好吗?” 在元培枝补足了一周的睡眠,正神清气爽之际,元幸竹的精神看起来却有些萎靡了。 “嗯……” “明明昨晚那么早睡……”元培枝看着她略显惆怅的倦容,担忧道,“是不是我吵醒你之后,你就没睡着了?” 哦是的,虽然她不是被师父吵醒的,但确实几乎一夜没睡。 “我只是有些担心……” 元幸竹看向元培枝,这位将她从小带大的黑发美人实际上也不过一十一岁而已。她有着一张连omega也自愧不如的娇美容颜,有着极其端正的眉眼,虽然已不如重生前那样浑身带着严肃与冷淡,但大多时候也都非常正经。 啊,她一想到师父在用“我的空间”就完全没了睡意。 “你是在担心网络入侵的事吗?”元培枝一听更是自责,“没事的,对方没占到什么便宜,我已经加强防御了。” “……” 元幸竹看着元培枝欲言又止。 她确实是在担心,但绝不是在担心什么入侵者——毕竟她就是入侵者本者,她担心的是元培枝用上了“我的空间”,以后就撩不动了! “怎、怎么了?” 元培枝不知为什么被她看得有些心里发憷,在那双通红的眼眸之中,她似乎看到了自己熟悉的哀怨之色。 “培培,我还是和你一起睡吧。” “啊?” 元培枝傻了。 元幸竹泪眼瞅着她:“我一个人睡不着。” “你一个人睡不着?”元培枝的声音提高了一个调,不可思议地道,“怎么会一个人睡不着?你、你已经十七岁了……” 而且之前在学校,不也都是一个人睡的吗? 元幸竹挂在眼角的泪水眼见着就要下来了:“我就是睡不着嘛……一个人睡好寂寞的。” 这都不是撒娇,而是耍赖了。 元培枝张了张嘴:“那、那你的小熊玩偶呢?是不够大吗?我再给你买几个玩偶?” 元幸竹鼓着脸:“我才不要玩偶,又不是小孩子了。” 不是小孩子还要和她一起睡? 元培枝有苦难言,一脸挣扎地看着她。 “你不要和我一起睡?” 元幸竹扁着嘴看她,好像她说不要下一刻就能给她哭出来。 “这……我只是觉得……那个……我们都该有点自己的私人空间……偶尔一起睡也就算了了……你总不能一直和我睡……” 一说到私人空间,元幸竹更不淡定了。 “我晚上又不会做什么需要私人空间才能做的事……” “咳咳咳……” 元培枝被狠狠呛了一下,脸色显出了一丝狼狈。 “好不好嘛培培~” “这……” 元培枝可谓左右为难、天人交战、苦不堪言,正在这时,联络通讯的铃声响了起来。 “呃,幸竹,我们晚点再讨论这个话题吧。” 通讯人是藜洛,元培枝早上还想着她的事,没想到对方立即就给自己解了围——她像是看到救星一般连忙同意了通讯请求。 “藜洛,有什么事吗?” 投影中很快显现出了藜洛的脸,不过与平常总是笑意盈盈的模样不同,她今天的神色看起来很有几分严肃。 “培枝,我要办一个小型宴会,你能来参加吗?” 元培枝一看她的表情就预感到这件事绝不止一个宴会那么简单:“什么性质的?” 藜洛现在可不仅仅只是蓝海军校校医,也是联合矿业蓝海基地分公司的负责人。 她虽然是借着结交元培枝的名头来的蓝海基地,但没有在她一棵树上吊死,在蓝海基地这四年间长袖善舞,结交了不少蓝海基地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先前军中动荡,各军团势力大洗牌,各个势力背后的矿业集团也是各种紧张观望。 he-3矿产可以说是现代人类社会的基石和根本,在下一代反物质能量能够商业化之前,he-3都是人类无可取代的主要能源。 有句话说的好,谁控制了矿业,谁就能控制帝国。 事实上,宇宙军完全有能力自己来掌控所有矿产,但这是蓝星上任何势力都不愿意看到的。皇室、政府以及各种资本联合在一起要求分割采矿权,而宇宙军在大敌当前,内部不稳的情况当然只能选择妥协。 毕竟宇宙军的兵源还要依靠蓝星输送,而在皇室炉火纯青的离间计下,各军团间也各有小心思。 当初在军团利益与矿业公司利益高度绑定的时候,矿业公司的意志甚至能对军中的决策产生影响。 陆严整顿完宇宙军的第一件事肯定就是要收拾这帮矿业公司,并且在军队局势已定的时候,内部还传出了陆严要收回全部采矿权的消息。 当时七家矿业公司一边四处送礼一边合纵连横,又是要搞什么矿产保护法案,又是要组建律师团。皇室与政府自然也不想看着宇宙军独自做大,全力支持这帮资本家上蹿下跳。 就连当时与第一军团关系密切的联合矿业,在权衡利弊之后也和其他六家站在了统一战线上。不过联合矿业的董事长藜耀也是个老狐狸,把女儿送到了蓝海基地与元培枝亲密交往,算是两边下注了。 至于陆严,他只用了一招就将这个联盟彻底瓦解。 他以私人矿产公司过多不方便管理,以及部分采矿公司有不法行径为由,提出要将让渡的采矿权收回四份,收回的四份采矿份额一份归宇宙军,一份归皇室与政府共同所有,一份平均分给剩下的三家公司,还有一份会授予一个新的公司,为期十年。 囚徒困境之下,三方合作对付宇宙军的联盟瞬间土崩瓦解,那七家公司更是挤破了头想要占住那三个名额。 陆严使用的是明晃晃的阳谋,所有人都清楚他的目的,那就是逐步收回采矿权。但在绝对的武力以及诱人的让步之下,他们只能选择妥协,选择竞争。 仔细想想,只要不被淘汰,那在接下来的十年里他们将获得更丰厚的利润。而且这段期间他们可以继续操作,宇宙军内部的动荡过去后一定会形成新的格局。 基于这种想法,各家矿业公司开始疯狂讨好陆严一派的亲信。 第一军团的各位将军、师长自不必说,团长、旅长,甚至是一些营长以下的军官都被人惦记上了。 元培枝当然也不例外。 作为最被看好的冉冉新星,多少人挤破了头想走她这边的门路,而稍微有点头脑的军官在那种情况下当然是谁都不会见的。 与第一军团交好的联合矿业原本在这件事上站有绝对的优势,可他们的临时倒戈无疑引起了陆严的不满。再加上联合矿业如今是私人矿业中规模最大的一家,为了尽可能削减财阀的势力,陆严不是没可能朝他们下手。 王猛几次拒绝了藜耀的求见,这个消息不胫而走后直接导致联合矿业人心惶惶、股价大跌。 也就是在这时候,藜洛出手了。 不过她不是仗着与元培枝的关系,而是凭借着独到的眼光与判断力给父亲提了建议。 在一开始,藜洛就不赞成藜耀与其他六家私人公司搞这么一出,因为她十分明白什么叫大势所趋,什么叫胳膊拧不过大腿。 藜耀那些人自以为更有格局与手腕,自以为可以和陆严耍耍手段、叫叫板,却都低估了这位元帅的决心,也低估了他的耐心。 藜洛从一开始就判断出来,陆严只会削减部分采矿权,并且还准确向藜耀预言出他会引入一家新的公司。 如果是这种情况,联合矿业绝对安全。 可藜耀当时没能抵挡住其他矿业的游说,而且董事会在那股大形势之下也认为该向同行们靠拢,最终导致了这样一个局面。 正因为藜洛准确预言过之前的事,所以这一次藜耀听取了女儿的意见,在其他人大肆抛售公司股票的时候几乎无限回购,而当矿业最终名单出来时,藜耀一下成了最大的赢家。:,,. 96. 受邀 这是我的荣幸。 藜洛曾信誓旦旦地向藜耀保证,联合矿业必然会是留下的那三家矿业之一,并在他最动摇的时候坚定地劝说他坚持。 藜耀自然不认为藜洛有着未卜先知的能力,所以自作聪明地认为她一定是从元培枝那得到了什么消息。 这四年来他越来越看重这个女儿,不仅给予了她更多的股份、更高的职位,也时常听取她的建议和意见。 而藜洛也不负所望,不断地帮助父亲开疆拓土。 “其实只是邀请一些亲朋好友的聚会,”藜洛叹了口气,“不过……我爸爸妈妈会来。” 元培枝有些头大,正是因为知道藜洛父母来了,她才特地问清楚的。 “你还没和你爸爸解释清楚我们的关系吗?” “我说了是合作关系,可他不相信啊。” 要说为什么不相信,那当然是因为藜洛实在太出色了,在这四年间她依靠搜集到的情报多次准确预言军队的政策风向,帮公司避免了不少重大风险和损失,藜耀便一直认为她是从元培枝那里得到的内幕消息。 天可怜见,元培枝这四年待在学校和第七军团,有些事还是从藜洛那知道的呢! “咱们也没什么合作关系吧……” “元培枝,我好歹当了你四年的房客和同事,你怎么能说这么没良心的话?再说了,你当初告诉我自己买了联合矿业的股票,这算不算是一种合作?” “……” 是的,元培枝当初也抄底了联合矿业的股票,因为她和藜洛做出了同样的推断。陆严是个心思非常深沉的人,并且他的个人终端保密程度非常高,她不可能提前知道内幕。 但分析当时的情况以及陆严的性格不难推断出,他是绝对会留下联合矿业的。 照理说,联合矿业不该如此自乱阵脚,只不过当初有人煽风点火、暗中做局,这才导致了股市的大动荡。 而做这个局的不是别人,正是藜洛。 元培枝不介意趁机赚点零花钱,只不过因为不确定藜洛的动机,所以故意试探了几句,也变相地帮她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事儿两人一直都没公开谈过,心知肚明就好,没想到藜洛今天把它搬了出来。 “我不过是跟着薅了点羊毛,你至于么?” “怎么会,多亏了元上校的提醒我才能有今天。” “得了吧,你明明早就预料到了,否则不会做这个局。” 藜耀不清楚这个女儿干了什么,元培枝却是一清二楚。她只是趁低价的时候买进了一些,这家伙先是加杠杆做空自家股票,然后又趁低价抄底,狠狠玩了把大的,尽显奸商资本家的本领。 在藜耀买进自家股票的同时,藜洛的持股比例也上升到了5%,加上这四年的几次赠予,她手中已经有10%联合矿业的股份,一跃成为了公司第四大股东。 正是因为这件事,即使相处了四年元培枝对藜洛依然怀抱着强烈的警戒之心。 她现在一点儿也不怀疑这家伙会成为联合矿业的董事长了,就算将来联合矿业不存在,她也一定能过得如鱼得水。 “可我爸爸不相信啊,他一定要认为是你提点了我,我也只能让他一直误会下去了。” 藜洛说得理所当然,元培枝不禁黑了脸。 “我不去。” 藜洛近期的动向有不少疑点,在搞清楚她的目的之前元培枝不想掺和其中。 藜洛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你不来,我可能就要嫁人了。” “你嫁人关我什么事?” “你——”藜洛气个半死,也不装模作样了,冲着元培枝大声道,“元培枝,可是你给我贩卖梦想和鸡汤的,我现在还一事无成,你就眼睁睁地看着我走进婚姻那座坟墓吗?” 姐姐,靠着自己成为公司第四大股东,这也能叫一事无成吗? “那你总不能让你爸爸一直误会下去,我也是要名声的好不好?” “怎么和我传绯闻就名声不好了?你是个Alpha,你能吃什么亏?” 元培枝听到这一句,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看了元幸竹一眼。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透过投影屏幕,元幸竹一双红眼睛都快盯着竖瞳了,把她看得一阵心虚。 “怎么了?”藜洛看出她的的反常,倏地嫣然一笑,“幸竹在你旁边吗?” “咳,我正在吃饭。” 她有些后悔自己接得太快,现在进退两难。 “哦~”藜洛一脸暧昧地看着她,“不好意思,当着小朋友的面说这些话……幸竹,你不要介意。” 她看不见元幸竹的脸,但也知道此时小姑娘脸上肯定没什么好表情,笑眯眯地虚空喊话。 “我不介意。” 通过声音就更好判断了,一定已经咬牙切齿了吧? “是嘛,那真是太好了,你不会介意我借用一下你的培培吧?” 元幸竹抿了抿唇:“可是培培已经拒绝你了,她不想去。” 藜洛笑容灿烂地冲着元培枝道:“你看吧,你这个大人给妹妹做了不好的表率,作为朋友你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元培枝想了想,到底还是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对着元幸竹示意了一下,转身朝房间走去。 “要我帮你也可以,相对的,有些事你必须坦白了。” 元培枝手中握着表盘式终端,藜洛自然察觉到她转移了地点,声音起了一丝变化。 “你是指什么事?” “你用你父母的私人飞船带到蓝海基地来的那个人是谁?” 藜洛从容的神情显出了几分惊愕,与元培枝对视良久后移开了目光:“我不能说。” 元培枝的目光如同刀锋一般锐利:“你不能说?藜洛,你一直说我们算是朋友和合作伙伴,可你根本没有信任过我。如果你只是抱着利用的态度来交往,我又怎么能放心和你结交?” 藜洛红唇轻咬,仍是面有犹豫。 “你以为你不说就可以了吗?我知道你把他藏在哪里。任何可能威胁到蓝海基地的人或事物我都不会放过,希望你的晚宴不会出什么状况。” 这句话已经是变相的威胁,面对元培枝的毫不留情,藜洛也有些慌了神。 “等等、等等培枝,他不是什么罪犯或可疑人物,他——”藜洛哀叹了一声,“这件事我得请示一个人。” 元培枝冷笑了一声:“谁?认识四年,我倒不知道藜大小姐还有个上级。”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稍等片刻,我马上回来。” 藜洛匆匆切断了通讯,元培枝脸色微沉却仍耐心等待着。 她在听到“梦想”那句话的时候产生了动摇,这四年相处下来,她与藜洛不是毫无感情的。对方不仅聪明,而且十分有手腕魄力,元培枝怕的是她终究不过是那一个阶层中更聪明的利己者而已。 藜洛的通讯很快拨了回来,这一次她的神情轻松了很多。 “怎么,向你那位上级请示好了吗?” 元培枝语气嘲讽,藜洛难得露出了一丝尴尬:“我先说了吧,她并不是我的上级,准确来说是志同道合的朋友,你也认识她,她就是……索菲娅皇女。” 元培枝挑了挑眉,有些惊讶却又觉得十分合理。 “这件事是她托你办的?” “没错,并不是出于什么危害蓝海基地的目的,我们只是在保障他的人身安全。” “这就奇怪了,十一号都市城的总督是索菲娅皇女的舅舅,她为什么要保护一个叛乱者?” 藜洛此时终于再难掩自己的惊讶:“你知道?” “我知道的事情远比你想象得多,藜洛,你该明白我为什么不愿意接受你所谓的合作,因为你从未对我坦白过。” 藜洛深深叹了口气,苦笑道:“我不得不谨慎……这件事和你想象的不一样,有更深的内情。” “内情太深的话,我们可能不止无法成为朋友,还会最终成为敌人。” 藜洛抬了抬手,算是变相否定了元培枝的话。 “索菲娅已经同意我把事情告诉你了,不过通讯里不方便说,你来参加宴会,我当面告诉你。” 藜洛不愧是藜洛,一点儿亏也不愿吃。 元培枝思考片刻:“你真的如自己所说的一样怀抱着理想吗?你确定你的理想与我期望的相符吗?” 藜洛面露无奈:“培枝,请你至少相信,我并不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利己主义者。” “我今天要是帮了你,我们可就真成了一条船上的人了。” 对藜洛,元培枝无疑是欣赏的。如果是因为误会而失去这样一个朋友、失去这样一个合作者,对她来说确实是一种遗憾。 这句话是元培枝对藜洛最后的忠告。 “这是我的荣幸。” 藜洛答得十分干脆,元培枝叹了口气:“我会作为房屋的主人参加,还有幸竹也会参加。” “没问题,”藜洛笑容灿烂地道,“不需要穿得太正式,我们也邀请了一些其他宾客,不会让你们尴尬的。” “有我认识的人?” “许校长他们,怎么样,放心了吧?” “不早说!” 藜洛这校医工作闲得很,估计今年做完也会辞职了。她父母到蓝海基地,感谢一下许校长的关照倒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许校长还是王猛和元培枝母亲的师父呢,这层关系不攀白不攀。 “谁让你想得那么复杂,”藜洛笑得像是恶作剧得逞般,“明天晚上六点,记得准时参加哦。” “……” 藜洛挂了通讯,元培枝踌躇了一会儿回到了餐厅,独自吃饭的元幸竹此时嘴巴已经挂得老高。:,,. 97. 心虚 但藜洛不行,许曼妮也不行。…… 元培枝有些心虚地看着元幸竹——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心虚,总之就是很不自在。 “幸竹……” “你要去参加宴会?” 元幸竹已经预料到了她的选择。 “咳咳,如果可以,我们明天晚上一块儿去。” 元幸竹的脸色好了一些,嘴上仍很不是滋味地道:“为什么要带我去?藜洛又没邀请我。” “那她要邀请你肯定也是通过我嘛,”元培枝有点摸不准她的态度,小心问道,“你不想去吗?你要是不想去,那就——” “谁说我不想去了?”元幸竹终于抬起眼看向元培枝,带着一点儿赌气道,“藜洛家那么有钱,肯定有好多好吃的,我要去!” 元培枝这才放心下来,知道自己刚才做对了。 “那就好。” 她原本以为元幸竹会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一下,做好了应对的准备。没想到元幸竹并未就此多说什么,只是一边吃饭一边望着她,把她看得七上八下。 元培枝觉得应该安抚一下元幸竹:“幸竹,你待会儿想不想看电影?” 元幸竹似乎明白她的打算,幽幽望着她,好一会儿才“嗯”一声。 “你陪我看?” 元培枝连忙道:“我们一起看。” 她知道的,元幸竹很喜欢一起看看电影、聊聊天,再准备一些水果和零食,没准就能把她哄开心了。 “好吧。” 元幸竹的脸色果然又好了一些,元培枝这才彻底放心下来。 为了方便吃东西和聊天,两人挑了一部非全息的电影。 全息电影的完全沉浸式体验不适合家人增进感情——除非是那种为了增添情趣的电影类型,所以两人选了一部温馨的2d家庭喜剧片。 难得的闲暇时光,如果可以元培枝也更希望能和元幸竹待在家里,不过藜洛这件事不止与索菲娅有关,而且涉及到了李慕然,她无论如何也要去趟这趟浑水。 结果好的话,她或许就可以放心大胆地与藜洛来往合作。 对于藜洛的警惕之心,一方面是来自于对她的不熟悉,元培枝在重生前几乎从未和藜洛接触过,而且因为她大部分时间生活在蓝星,利用玛利亚也调查不到多少有用的信息,而仅仅凭这四年的相处,根本无法让她了解藜洛真正的想法。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藜洛的出身。 联合矿业这个体量的庞然大物,做出任何选择都可能影响事态的发展,而藜洛太聪明也太有野心,元培枝怕身边存在这样一个不稳定的因素,会对自己的计划产生影响。 这四年既是考验也是磨合,而藜洛的这一次表态相当于一个投名状。 “培培,我都不知道你抄底过联合矿业的股票呢。” 元幸竹坐在元培枝身边,抱着她的手臂,以依偎的姿态靠在她的肩膀上。随着这句问话,她的目光也从投影转移到了元培枝的脸上,距离可以说是近在咫尺。 “啊?” 元培枝的心思一直都在元幸竹身上,在她靠得如此之近的娇躯上,在她若有似无的淡淡香气上,在她带着一丝幽怨的声音上,但她没想到元幸竹会蹦出这么一句话来。 “你是为了挣钱吗?” “咳,是挣了一点儿……你那时候还小,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值得吹嘘的事。” 元培枝始终认为实业才是社会的基础,金融游戏只会让财富继续向上层集中。她也会理财,也希望自身财富能够增加,这样将来办事的时候就不会那么束手束脚,但绝不想把太多精力放在这上面。 对于掌控了玛利亚部分权限的她来说,想要通过这种手段赚钱简直太容易了。可元培枝不想去做,因为她不想迷失在金钱之中,更不想通过攫取其他人的财富来充实自己的腰包。 在抄底联合矿业的股票之后,她就很少再做这类高风险的操作,当时也确实是为了更进一步地试探藜洛。 元幸竹幽幽望着她:“你真的很看重藜洛小姐。” “咳……藜洛是我的朋友,”元培枝认真地回望着她,“幸竹,像她这种出身的omega很多时候会身不由己,我只是想在力所能及的地方帮她一下。” “那如果她以后说只有你和她结婚才能帮到她呢?你也要力所能及地帮助她吗?” “这……我当然不会,这并非我力所能及的事。” “为什么?”元幸竹朝她靠了靠,眼神幽深,“你又没其他喜欢的人,为什么做不到?” 这一刻,这个神情让元培枝想起了元幸竹曾经问过自己一模一样的话语。 为什么,你又没有其他喜欢的人,为什么做不到? 幸竹。 “幸竹,”元培枝搂住了元幸竹,将她的脸轻轻按到了自己的肩膀上,“因为我不想让我们温馨的家中插入一个关系复杂的人。你忘了吗?我答应过你,不会让你勉强自己去适应与他人相处。” 如果藜洛对她真的没有一丝一毫那方面的想法,元培枝或许还会考虑一下,因为她注定无法回应对方的感情。 她可以找一个战友一般的伴侣,就像父亲和母亲那样,但藜洛不行,许曼妮也不行。 她不想再辜负别人,也不想再伤害别人。 “只是因为这样……”元幸竹趴在元培枝的怀中,带着一丝鼻音道,“那你以后都不打算找伴侣了吗?” 元培枝摸了摸她的长发:“现在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你也不用操心这类事情。幸竹,你现在还不明白,我究竟有多少事情可以做,并且需要去做,考虑这些不过是自寻烦恼而已。” 元幸竹听到了熟悉的答案,不禁微微红了眼眶,但这一次她没有哭出来,只是乖巧而顺从地点了头:“培培,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身边支持你,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也一定不要瞒着我,好吗?” “好。” 元培枝已经想好了,元幸竹开始见习,分化的时间大概率也不远了,离告诉她真相的时间越来越近,是时候让她知道自己的打算。 一想到元幸竹即将分化,元培枝心中不禁产生了一丝不舍。 她非常明白,当幸竹知晓自己的身份,当她分化为omega,两人的关系会难以避免地变得疏远。 到了那时候,幸竹一定不敢再像现在一样黏着她,更不会央求着要一起睡了吧。 “幸竹,晚上我们一起睡吧。” * 藜家举行的确实是一个小宴会,宾客不过几十名,元培枝就算不熟悉也都至少打过照面。 许校长一家都来了,包括许曼妮。元培枝答应要帮藜洛一起应酬宾客,干脆就让元幸竹和许曼妮一块儿,自己去应付藜耀等人。 许曼妮穿了一袭淡紫色的晚礼裙,几年的成长下来,身上已颇具omega的柔美风情。她此时眼眶微红,望着远处元培枝和藜洛的身影,神情很有几分哀怨。 元幸竹没有穿晚礼服,反倒学元培枝穿了正装,见习发的宇宙军蓝黑军装与许曼妮形成了鲜明对比,对比更强烈的是她手中餐盘上满满的一堆食物。 不过她的目光和许曼妮倒是如出一辙,都略显幽怨地望着远处被众星捧月的几人。 “曼妮姐姐,你不吃吗?” 元幸竹眼睛忙着,嘴也没停,吃完了餐盘里的食物扭头一看,许曼妮盘子里的半块点心切了一口之后动也没动。 “我吃不下去,”许曼妮把盘子往一旁的餐桌上一放,愁眉苦脸地道,“幸竹你说,我是不是比不上藜洛?” 这话可太难回答了,许曼妮问出来已经是失态。 不过许曼妮似乎也没想着要元幸竹回答,神色黯然地自顾自接道:“我知道的,我根本没办法和藜洛比,元姐姐会喜欢她很正常。” “曼妮姐姐……” 元幸竹这时候说什么都不太妥当,毕竟对元培枝看得最紧的是她,安慰许曼妮太虚伪,附和许曼妮又太无情。 许曼妮一口喝干净了杯子里的红酒,脸色瞬间涨红起来。 “藜洛今天请我过来就是为了让我死心吧,”她一脸苦涩地望着元幸竹,眼中似有泪光,“幸竹,谢谢你那么帮着我,不过……” 许曼妮这番话似有放弃之意,可元幸竹听来竟然没有半分欣喜。 两人好歹几年的情分,许曼妮一直真心相待,开头两年同一宿舍时对她更是照顾有加。元幸竹原本一直视她为最大的情敌,此刻却很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曼妮姐姐,”她放了餐盘拉住许曼妮的手,语调亲昵而温柔,“你别太难过了,培培说她和藜洛只是朋友。” 元幸竹明明是舍不得让出元培枝的,所以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说这样让许曼妮保留希望的话。可看着许曼妮难过,她心底终究有丝不忍——至少这一句是实话。 许曼妮颇为感动,反拉住元幸竹的手道:“你不用安慰我了,我都明白……” 她说着又看了一眼远处的元培枝,苦笑道:“就算元姐姐和藜洛现在只是朋友,也不会对我另眼相待。藜洛比我优秀也比我适合元姐姐,不止是她,元姐姐之后会遇到更多这样的omega。爷爷和我说了,军中好多将军都想招揽元姐姐,要不是陆元帅没有子嗣,恐怕也会有这样的想法。” 元幸竹原本还在为许曼妮伤感,一听这番话,一个激灵吓醒了。 许曼妮放不放弃是她自己的事,可这众多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元培枝就是她的事了,因为她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98. 宴会 你觉得陆元帅具体什么时候会退休…… “这是真的吗?” 许曼妮点了点头,似乎不愿多说,但元幸竹这句话也不是因为不相信才问的。 这当然是真的了!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元培枝的优秀都不容置疑。她是军中这一百年来晋升最快的年轻人,别人是熬军衔,她是刷军衔。陆严和王猛都有意培养她,而这两人都是没有子嗣的,元培枝的地位不言而喻。 重生之前,元培枝没有在蓝海军校当过老师,晋升速度虽比如今慢了点,但因为一直在军队里,所以刚满十八周岁就被一堆大佬明示暗示。 如今虽然因为局势大变,陆严威望正盛,各方都不敢有太大的举动,但等元培枝真正回到军中,想必那帮人就不会再忍耐。 联姻向来是招揽与捆绑新贵的好方式,尤其是像元培枝这种家庭背景简单,又颇受器重的年轻人。 藜洛在这个时机邀请元培枝赴宴,或许也是看准了她在完成考试改革之后马上就会被调回其他军团的时机。 许曼妮放弃了,可之后不知道还有多少个藜洛,元幸竹突然觉得和许曼妮相比,自己才更可怜! “元上校,一直久仰你的大名,没想到竟然会在这样的场合相见。” 站在元培枝面前的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性Beta,名叫严六。虽然只有少校军衔,却是这四年间蓝海基地里除元培枝以外最受关注的人。 原因很简单,四年前他从蓝星调任蓝海基地,陆严对他表现出了强烈的信任与倚仗,不仅将他任命为自己的护卫队队长,还在四年间连升了他两级。 这样的晋升速度相较于元培枝来说当然远远不够看,可问题在于严六期间并没做出过什么重大的功绩。 渐渐的,私底下有人开始传严六是陆严的私生子,因为从相貌上来说,两人确实有一些相像。 也正是因为他的出现,不少人对元培枝多了几分观望。 当然,流言终究只是流言,凭借着陆严的威望,这样的流言没有太多生存的土壤,只在极小的范围内传播过。 而且陆严虽然表现出对严六的信任,但一直没让他担任什么重要的职务。 可以看得出来,他想要重用的仍然是元培枝,所以也有人猜这严六或许是陆严引进的一颗棋子,为的是制衡王猛和元培枝。 “严少校,我也久仰你的大名。” 在严六出现的第一时间,元培枝就利用玛利亚对他进行了全面的调查。 可结论是——什么也没查到。 那六级的权限仿佛摆设一般,她没有查到四年前严六的任何信息,有的只是从奥古斯都传来的简历与生平。 严六是第九都市城出身,服完第一年兵役后既没来蓝海基地也没有退役,简历上说“因能力出色留任征兵办”,这一做就是将近二十年,直到四年前陆严突然把他从蓝星调来蓝海基地。 这样的履历,就算不用玛利亚去查也知道有多反常,多不对劲。 倒不是没有合理的解释,有些突然从蓝星调回且获得升职的军官,大概率是秘密情报工作者。很显然的,陆严就是想把严六打造成这样的人。 可问题是,别人或许查不到秘密情报工作者过去的履历,但拥有玛利亚权限的她不该一点儿也查不到。 这件事要么是陆严做得太干净了,要么就是严六根本就不是蓝海基地出身,而无论是哪种都足以引起元培枝的警觉。 由于元培枝这几年几乎都在学校,而严六则基本在陆严身边,两人竟然从未正面交锋过。 元培枝可不认为这只是巧合。 “哈哈哈,惭愧惭愧,与元上校相比我哪里有什么大名啊。” “严少校谦虚了。” 两人你来我往地虚情假意、恭维客套,藜耀在一旁听完哈哈大笑道:“我看是两位都谦虚了。” 藜耀看起来十分年轻,穿着打扮儒雅绅士,却难掩那股商人的精明。在人类自然平均年龄已经能到达两百岁的如今,有钱人的年纪是相当不好分辨的,就元培枝推断,他至少也有八十岁了。 “就是,元上校和严少校都是陆元帅看重的青年才俊,可不要妄自菲薄。” 藜耀的夫人说着看向女儿,藜洛穿着一身酒红色的丝绸晚礼裙,仪态优雅地站在元培枝身边,看起来完全是一对璧人。 “我看正是因为两位谦虚谨慎才能得到陆元帅的青睐。” 她是晚宴的主办人,而元培枝是房子的主人,两人今夜可谓是同进同出,很有坐实外界传言的架势,藜耀看起来十分满意。 “还是洛洛说得对。” 除了藜洛以外,藜耀还有一子一女,都比藜洛大上很多,很早就已经成家,这一趟没有一起来蓝海基地。 “今天在场的各位都是宇宙军的栋梁,这四年多亏了诸位对洛洛的照顾,否则可不知道她会惹出什么事来。” 藜耀又给众人戴了一番高帽,元培枝一边听着他那些毫无营养的场面话,一边注意着严六。为了弄清楚他的身份,元培枝托尤米娜去第九都市进行过实地调查,结果所有应该与严六有过接触的工作人员不是已经调走就是辞职。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仍然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这位严六的身份,他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 “怎么,元上校很在意这位严少校吗?” 别人没有注意到元培枝的目光,但在她旁边的藜洛可一点儿也没错过。 两人难得避开人群可以做私下交谈,元培枝既然选择赴宴,就是准备接纳藜洛成为同舟共济的战友,这时也就没瞒着她了。 “你不觉得他很可疑吗?” 藜洛微微一笑:“确实可疑,怎么会有人叫六呢?” “叫六倒没什么,履历中说他出自孤儿院,有些孤儿院贪图方便确实会用数字来给孩子取名。” “那你认为他是陆元帅的私生子呢,还是认为陆元帅想拿他制衡你和王将军?” 元培枝摇了摇头:“这些都是流言,真假暂且不提,但就目前来看并没有什么事实依据,也不知道是哪些人传出来的。” 藜洛抿唇轻笑:“当然是谁获利最大就是谁传出来的,以陆元帅的威望,这样的流言即使只是小规模传播也肯定是有人推波助澜。” “你的意思是……” “怕就怕有些事情不是流言,更怕有些人就是想把这些流言坐实了。” 没错,流言一旦坐实,以陆严的威望,严六何止是前途无量? 区区一个少校和护卫队队长,如今却能受到藜耀的邀请,这已经是最好的说明。 “你爸爸应该很早就认识陆元帅了吧,有没有听说过什么?” 陆严成为元帅已经有五十多年,至于他的具体年龄,元培枝不是很清楚。在成为元帅之后,他的个人档案也成为了最高级别的秘密。 “我问过我爸爸,他说隐约记得陆元帅有过一个儿子,不过很早就战死了,貌似是六七十年前的事吧。那时候陆元帅职位还不高,没人特别关注他的子嗣问题,在军队里失孤也属正常现象。” 六七十年前的事,别说她了,就算是王猛估计都不清楚。 “怎么,我还以为元上校手眼通天,原来也有你不知道的事。” 藜洛先前被元培枝点破私藏逃犯的事,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此时趁机拿话揶揄她。 “我又不是什么全知全能的神,当然会有不知道的事。” “那你怎么不去问问许校长?他的年纪和我爸爸差不多,又一直在蓝海基地,会知道得更清楚些吧。” “我不想他难做,而且也不想落下什么话柄。” 元培枝甚至不敢在黑市里买陆严的消息,因为一旦被发现,以她目前的实力根本无法抵挡陆严的清算。 藜洛点了点头:“确实是谨慎一点儿好,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在意严六,在我看来,他对你根本没办法产生威胁。” “你指的威胁是?” “当然是元帅的位置。” 元培枝突然沉默了,目光幽深地望着她。 “哈哈,表情别那么吓人,我只是说了一个理所当然的事实而已。如果不是这样,我又怎么会为了交你这个朋友,心甘情愿地在学校当四年的校医呢?” “那你这个投资可有些早了,我毕竟才二十一岁。” “年少的交情更值钱嘛,更何况我认为你需要的时间不足以消磨掉我的耐心。” 元培枝没有接腔,反而问道:“那你为什么认为他不会威胁到我?” “我只是从常理来推测,如果严六真的是陆元帅的私生子,而陆元帅又真的想让他来继承自己的位置或者制衡你和王将军的话,那么在你韬光养晦的这四年,他就该着重培养严六,将他安排到更重要的位置上去,为他拓展更多的人脉,而不是绑在自己身边。” “或许他之后会这么做呢?” “那他这次提拔你,让你来进行考试改革就是在自找麻烦。我看得清楚的事,我不相信元帅看不清。你已经是年轻一代士兵的‘偶像’,就算是为了宇宙军的安定,陆元帅也不会自己去搅乱这个局……就像曾经的弗莱曼家对他一样。” “所以你认为严六对我没有威胁?” “没错,以陆元帅的年纪,想必过不了几年也该退休了。浪费了这四年,严六已经没有时间了。” 元培枝点了点头:“藜洛,你真的很聪明,但是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陆元帅具体什么时候会退休?”:,,. 99. 更衣 我来帮你。 藜洛原本信心满满的神情在听到这句话时不禁僵了一下,因为她感觉得出来,元培枝并不赞同她的推测——至少不完全赞同。 她看了看左右,突然挽住元培枝的手轻笑道:“我准备去换个衣服,你能陪我一块儿去吗?” 元培枝先是点了点头,后却对远处的元幸竹招了招手:“既然这样,不如请藜小姐为幸竹也换一身吧,她在家无论如何都不肯穿我买的礼裙,我对这方面又实在没什么审美。” 藜洛看了一眼身穿蓝黑制服,看起来却依然娇美无双的少女,露出了一丝无奈地浅笑:“既然是元上校的请求,那我当然不能拒绝了。” 宴会中途,元培枝就在这样一左一右,两位美人的陪伴下暂且离场了。 “培培,我真的不用……” 元幸竹看到元培枝的召唤,开开心心地跑过来,没想到却是要藜洛帮她换衣服。 “说什么傻话呢,就算天生丽质也要好衣服衬托,”藜洛笑眯眯地打断她的话,“你放心,我这里有合适你穿的尺码。” 元幸竹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忍不住看了看她鲜艳红裙下的傲人身材,双手不禁捂上了自己的胸口。 “我、我年纪还小……” 她出生才五年呢,而且也还没喝过蜂王浆! 藜洛好笑地看着她,一旁的元培枝则不太好意思地看向了别处:“那你们换衣服吧,我在门外等你们。” “有什么好避讳的?里面有隔间,你也进来吧。”藜洛将元培枝一把拉进了更衣室,“否则还怎么说悄悄话?” “……” 元培枝犹豫了片刻,还是跟着进去了,这里是她的家,她当然知道有隔间,但仍有些不自在。 “咳,说回刚才的话题,你认为陆元帅什么时候会退休?” 元幸竹虽然是中途插入了对话,但这个问题非常直白,她很快意识到两人在谈论什么,竖起耳朵仔细聆听起来。 她有预感,这可能就是元培枝带自己来的目的之一。 藜洛一边领着元幸竹挑衣服,一边像是漫不经心地反问道:“我记得宇宙军最晚的退休年龄是一百一十岁,陆元帅怎么说也快到了吧?” 元培枝没有回答,却是看向了元幸竹。 元幸竹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接口道:“元帅的退休是例外,不是看年龄而是看他的个人状态。” “准确来说,是看内禀属性与身体素质的衰退情况。” 元幸竹点了点头:“所以大多元帅都会在八十岁之前退休,因为人类的自然平均年龄虽然已经能到达两百岁了,但内禀属性在七十岁左右就会开始大幅度衰退。以宇宙军原本混乱的格局来说,最需要的就是一个强势的元帅。” 这是由信息差造成的判断失误。 “那陆元帅至今没退休……” “五年前,他以一敌五战胜了五位军团长,之后每年的体检都没出现内禀属性大幅度降低的现象。” “可你们不是说七十岁就会开始衰退吗?”藜洛在机甲方面确实是一窍不通,疑惑道,“还是说他即使衰退了也还是那么厉害?” 元幸竹摇了摇头:“这件事我们都不是很清楚,学校还特别以陆元帅为特例讲过课,最终也只得出了他天赋异禀的结论。” 看着藜洛脸上的惊愕,元培枝露出了一丝促狭:“怎么样,现在后悔投资早了吗?” “不,这更坚定了我的想法,陆元帅熬得越久,你的机会越大。你的年龄是最大的优势,到时候资历也够了,你依然是最佳人选。” 藜洛仍然信心满满,元幸竹意识到两人已经谈论到这个份上,不禁露出了几分惊讶。 “那我就借你吉言吧,”元培枝见她足够坚定也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讨论完了我的事,现在是不是该说说你的事了?” “好吧,你想问什么?” 藜洛一边回答,一边伸手为元幸竹挑了一件露肩的月白色晚礼裙,结果被元培枝一巴掌拍掉了。 “这件不行,布料太少了。” 藜洛一脸震惊地看着她:“哪里少了?明明比我身上这件多。这都什么年代了,你怎么还那么保守?” “你爱穿多少穿多少,幸竹不喜欢那么少的。” 藜洛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幸竹,这件明明很搭你,不要理她,你试试看。” 元幸竹本想拒绝——她确实不喜欢在外面穿得太暴露,因为她讨厌被人盯着看,不过在看到元培枝望着自己的目光时,她鬼使神差地答应了下来。 “好。” 这一回换成元培枝一脸震惊了,藜洛则忍不住哈哈大笑:“什么幸竹不喜欢,我看她明明挺喜欢的。你这家伙自己保守就不要推锅了好吗?” “可是——” 元培枝难以置信,藜洛打断她的话:“美少女的事你少管昂。” 元幸竹接过衣服忍不住又看了元培枝一眼,元培枝颇为狼狈地移开了目光:“你喜欢就试试吧。” “嗯……” 元幸竹转身进了隔间,藜洛则接着为自己挑起了衣服,为了聊“悄悄话”,她没带女仆,此时衣帽间只剩下了她和元培枝。 元培枝莫名觉得有些脸热,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更衣间方向。 “怎么,你什么都不想问了吗?” 直到藜洛促狭的声音响起,元培枝才意识到自己究竟有多失态。 “咳咳,我只是在思考该怎么开口。” “哈哈,我还以为木头如你,终于也在进入omega美女的更衣间后破功了呢。” 元培枝为了分散注意力,目光正四处乱扫,听到她这么说下意识问了一句:“你说的omega美女是指你自己吗?” 就算藜洛教养再好,此时也被气得脸黑了。 “行了,快问你的问题!” 元培枝努力平复了一下心绪,终于开口问道:“索菲娅到底有什么目的?她为什么要保护一个害死她舅舅的人?又为什么要骗李姐说来逮捕犯人的皇家警卫是反抗军的人?” 是的,索菲娅给李慕然的情报根本就是错误的。她要李慕然调查的人不是什么反抗军,而是乔装潜伏到蓝海基地的皇家警卫。 蓝海基地虽说一直都是宽进严出,但能一下被那么多人潜入进来,还是让元培枝觉得守卫堪忧。 先前那场动荡对宇宙军的管理也不全然都是好事,由于各军团频繁换岗,导致某些方面的守卫薄弱了不少。 藜洛的手在一排排衣服上扫过:“首先我要纠正你一点,我们藏起来的那个人并没有杀害索菲娅的舅舅,正好相反,他是那场暗杀里唯一的人证。” 元培枝目光一震,有些迟疑地道:“是皇帝陛下?他为什么要暗杀索菲娅的舅舅?” 她的反应如此之快,快得藜洛不禁感叹:“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你。” 能出动皇家警卫秘密追杀,又受到索菲亚皇女的忌惮与恐惧,这可以说是唯一的答案了。 元培枝闭了闭眼,终于想到了一个可能:“难道说……那个传言是真的?” “你竟然连那个传言也知道?”藜洛很是惊讶,“难道你爸爸和你说过?” “差不多吧,”元培枝含糊带过,因为这事她是重生前知道的,“索菲娅知道这件事吗?” “就算知道也只能假装不知道,陛下暂且不提,克劳狄是绝不会允许索菲娅威胁他的皇位继承权的。” 元培枝当然知道这一点,重生前她之所以能知道“克劳狄是私生子,并非皇后所生”这个流言,就是因为克劳狄为了保证自己的正统性,大肆构陷杀害那些流言的可能传播者。 皇室的继承权只看年龄不看性别,但私生子是绝对不能继承皇位的。如果克劳狄不是皇后所生,那么索菲娅皇女才是第一顺位继承人。 如果索菲亚的舅舅掌握了什么证据,这足以成为他被杀的理由。 明明已经是一个腐朽不堪、日薄西山的帝国,但那个皇帝的宝座对有些人来说依然充满了诱惑力。元培枝知道,克劳狄为了皇位与权力甚至能出卖整个人类,杀害一个同父异母妹妹根本不算什么。 至于索菲娅舅舅的事,没有皇帝授意,如今的克劳狄还没那个能力干出来。 “那索菲娅现在有什么打算?” “比起皇位,索菲娅更在意的是帝国的稳定。她无意与克劳狄争夺继承权,但也不得不为自己留一条后路。更何况这样一条鲜活的生命,她没办法见死不救。” 是那位皇女会做的选择。 “那么,”元培枝看着藜洛,慢悠悠地问道,“你又是怎么打算的呢?” 藜洛愣了愣,半晌才勉强笑道:“我自然是尊重索菲娅的决定。” “但下注一位女皇,远比下注一位时刻可能受迫害的皇女更有价值吧?” 藜洛轻轻咬住了唇瓣,元培枝接着问道:“如果我不是提前知道了这件事,你今天打算用什么样的方法泄露给我?” 更衣室里突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这一刻,藜洛觉得自己仿佛浑身□□地展露在元培枝的面前。 “培培,我扣不上扣子。” 直到元幸竹的声音打破了这份沉默的尴尬,元培枝才收回了自己气势迫人的目光。 “我来帮你。” 她口中答应着,修长纤细的手指从一排礼服之中挑出了一条湖绿色的礼裙递到藜洛手中。 “藜洛,你真的很聪明也很有手腕,如果作为合作者,我会非常庆幸有你这样一位同伴,”她漆黑的瞳仁是如此幽深明亮,带着温和却能看透人心的光,“只是作为朋友,比起能充分利用自己智慧的你,我更欣赏那个自认愚蠢的你,真诚有时候比才智更重要。”:,,. 100. 填满 比藜洛好看? 元培枝说完这些“超帅”的“台词”后,十分从容地走进了隔间,元幸竹面对着她,身上已然穿好了那条月白色露肩晚礼裙。 她望着元幸竹,眼中带着欣慰与谢意。 元幸竹的适时插话很好地缓解了她和藜洛之间的紧张氛围,元培枝正是因为知道她是在帮自己解围才敢这么大方地进到隔间来。 “很好看。” 月白色的真丝长裙十分贴合元幸竹纤瘦又不失玲珑的身形,与她白金色的长发与雪白的皮肤交相辉映,美不胜收。 元幸竹脸颊微红,一边转身一边撩起了颈后的长发。 “我还没穿好呢。” 是的,元幸竹喊元培枝是在为两人解围,但谁说她只是为了给她们解围呢? 听着元培枝与藜洛你来我往、势均力敌的交锋,元幸竹的酸意几乎要将整个更衣间填满了。 重活一世,无论是她还是元培枝都在试图改变很多东西,但当事情确实发生变化时,两人也不约而同地有了更多不安。 藜洛的出现完全出乎了元幸竹的预料,这位有着美丽容颜,高明智慧以及显赫身世的omega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十分适合元培枝。 就连元幸竹原本以为的情敌许曼妮都不战而败,选择缴械投降,所以即使有了元培枝的保证,元幸竹也没办法彻底安心。 现在不行,那将来呢? 如果藜洛成为了师父的合作者,关系越来越亲密,如果师父认为她能和藜洛好好相处了,如果两人在这样一次次的交锋中成为心灵之友,师父会不会改变心意呢? 元幸竹无法确定。 无论是重生前还是重生后,她都看不清师父的感情。 比起爱或者不爱,师父更在意的是两人合不合适,更在意的是这样的结合对两人来说会不会成为助力。 正是师父这种心理让她非常不安,也非常迫切地希望自己能尽快分化。 谁都可以的话,为什么不能是她? 元培枝完全没料到,元幸竹是真的没穿好礼服——要是知道,她就让藜洛进来了! “!” 她慌张撇开了视线,但那一眼像是深深烙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单薄骨感的肩头从后方看去显出了几分精致的圆润,没有扣上扣子的背部衣料呈v字型敞开,露出少女大片白皙的裸背。 她似乎被那白得几近反光的肌肤刺伤了双眼,竟不觉产生了几分恍惚的感觉。 “培培,这个礼服好难穿。” 越是昂贵的礼服越是复古,元幸竹身上这件就保留了古老的暗扣设计,通常都需要女仆协助穿衣。 元培枝的目光无处安放,余光中只看到元幸竹撩过的发丝有些凌乱,微侧的脸颊带动修长的天鹅颈,与白皙皮肤下略微凸起的脊骨连成了优美的曲线。 她口干舌燥,全然没有刚刚与藜洛交锋时的威风。这一刻,她几乎忘却了所有的事,宴会也好、藜洛也好、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也好,都变得无足轻重。 “培培?” 元培枝垂着眼睑,眼前中仍却不断浮现出元幸竹白得几近透明的娇躯,而脑海深处那些更深刻的记忆也开始蠢蠢欲动,似乎即将冲破枷锁。 明明藜洛就在门外,她却还是抑制不住地回忆起了那段旖旎至极的经历。同是在这间空间不算充裕的更衣室里,她和幸竹、她和幸竹…… 那些因过于激动而显得有些凌乱的记忆填满了她的脑海,就如同曾经浓郁的信息素、激动的喘嘘以及热烈的呼吸填满这间更衣室。 就如同她……填满幸竹。 “我让藜洛来帮你。” 她选择将这栋房屋出租,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这里留存了太多她与幸竹的回忆。 她有多害怕去触碰就有多希望能重温,除了逃离,她别无选择。 元培枝转身想走,一只柔软微凉的手却握住了她的手腕。 “不,我和藜洛又不熟,”元幸竹抬眼望着她,饱含水光的杏眼之中似乎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我不要她,我要你帮我。” 少女娇软的声音带着莫名的强势,元培枝明明能感觉到与自己触碰的手掌有多么柔软温凉,却有种被灼烧殆尽的错觉。 当听到那句“我不要她,我要你帮我”的时候,她的呼吸都粗重了几分,要不是藜洛还在衣帽间里,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两人就这样对望着,仿佛只有短短一瞬间,又仿佛已经望尽了一生。 “那、那就我来帮你穿吧。” 元培枝最终妥协了。 望着元幸竹的双眼,她无法说出拒绝的话语。 只是帮幸竹穿衣服而已。 她试图这样说服自己,但内心那些该死的、隐秘的、下流的念头又让她有种正在玷污和亵渎女孩的错觉。 她是如此自惭形秽,却又意外地从这份自惭中体验到了那种熟悉的刺激。 啊,远离这个家果然是正确的,否则她早就已经崩坏了吧。 “嗯。” 元幸竹放开她的手,也收回了目光,元培枝不敢正眼看她,只能偏着脸去摸她背上的衣物。 越是局促越是容易出错,元培枝这一摸没摸到衣服,倒是结结实实抚过了元幸竹光滑的背脊。 她吓得当场缩回了手,下意识就想为自己辩解几句,元幸竹却只是斜眼睨着她,把她嘴里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 “只要扣上扣子应该就可以了。” 她唇角带笑,元培枝莫名有些晕眩,口中本能回答道:“我知道……我、我会穿。” 元培枝当然会穿礼服,她的父亲毕竟是贵族出身,她接受过这方面的教育。 像是为了验证自己的话般,她匆忙拉起了一边衣料,勉强稳住有些发抖的手,快速帮元幸竹扣起了扣子。 “刚刚只是没看清……” 她到底还是为自己狡辩了一句,幸好元幸竹看起来丝毫不介意,笑眯眯地道:“又无所谓,我小时候你还帮我洗澡呢。” “咳咳咳……” 虽然是实话,但对此刻十分心虚的元培枝来说,这句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培培,你小时候就是住在这里吗?” 元培枝快速帮她扣好扣子就缩回了手,只是由于脑子基本已经短路,此时竟然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只喃喃地回答着元幸竹的话。 “嗯……” “这里一定有你很多快乐的回忆吧?” “……嗯。” 十二岁之前,她的人生确实充满了更多的欢喜,只是被仇恨淹没以后,其中的大部分都已经回忆不起来。 倒是和幸竹的那些记忆,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不断的压抑,现在越来越清晰。 元幸竹稍微理了理身上的礼裙,在元培枝面前轻轻转身,问道:“好看吗?” 当然好看。 就算是不带任何丝毫感情地来评价,幸竹也是她见过最美丽的人——不管是在人类还是在亚人之中。 更何况,幸竹自小在她身边长大,她又怎么做得到不带丝毫感情呢? “嗯,很好看。” 作为亚人,元幸竹几乎不需要任何装扮,她拥有着比粉底更白的皮肤,比口红更鲜艳的唇瓣,以及比任何宝石都美丽的眼眸。 望着她的时候,元培枝总是懊恼于自己贫瘠的语言,就算掌握着玛利亚的部分权限,就算拥有着堪称天赋的算力,她也寻找不到可以全面描绘幸竹美好的辞藻。 在面对她的时候,元培枝意识到自己是如何粗鄙。 元培枝恨自己不是诗人,无法用华丽的文字赞美她;元培枝恨自己不是画家,无法用精湛的画技描摹她;元培枝也恨自己不是歌唱家,无法用优美的歌声表达自己的惊叹。 她只会说“很好看”这样苍白又无力的话语,只会用目光贪婪地凝望幸竹。 “比藜洛好看?” 元培枝知道自己该移开视线,可元幸竹的身上像在发光一般,牢牢吸引着她的目光。 她几近于本能地点了两下头,待感觉到不妥后又连忙停止,低声道:“你没必要和她比。” 元幸竹纤长的指尖漫不经心般地整理着垂下的发梢,嘴角的笑容有一丝俏皮。 “可是藜小姐既漂亮又聪明,想和她比也很正常,不是吗?” 藜洛或许确实既漂亮又聪明,可只要花点心思,她就能知道藜洛究竟想走怎样的棋。 只有在面对幸竹的时候,她总是如同雾里看花,无法从幸竹的言行表情中猜出她的想法。 “幸竹……” “还是说,因为她是omega,所以我没办法和她比?” “我不是这个意思,”元培枝不知道为什么会扯到这个话题上,又总觉得元幸竹的话里别有深意,“只是……” 她一定是被这个环境和那些记忆冲昏了头脑,所以才会曲解幸竹的意思。 元幸竹嫣然一笑,拉起她的手轻声道:“我知道,又是比较很不礼貌对不对?” 元培枝愣愣地点了点头。 “可是,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元幸竹没有就此放过她,反而踮起脚尖贴到元培枝的耳边,轻声问道,“偷偷告诉我也不可以吗?” 温热的吐息吹拂在耳畔,元培枝顿时麻了半边的身体,从耳廓开始蔓延的麻意让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幸竹……”元培枝狼狈而又慌乱,却因为那阵战栗又显出了几分呆滞与迟钝,“你不需要比较,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最好看的。” 因为这是如此显而易见的事实。 “好,今天就先放过你。” 放过?什么放过? “既然你说好看,那我就穿这一身吧。”:,,. 101. 散席 只是因为别人可以,但她不行。…… 元幸竹拉着元培枝,主动推开了更衣间的门。元培枝脸上绯红,早已不复方才精明的模样,晕晕乎乎地像是刚蒸了一个桑拿。 “你们换得还挺久的。” 藜洛此时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笑意盈盈地看着两人。 元培枝被那句暧昧的话梗得不敢搭腔,偏头看向了别处。 藜洛的目光落到了元幸竹身上,称赞道:“我就说很好看、很适合你。” “藜小姐的眼光当然没得说。” “你喜欢的话就送给你吧。” 藜洛十分大方,这身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礼裙说送就送。 “无功不受禄,借的东西还是要还的。” 藜洛看了一眼还有些没回过神的元培枝,轻笑道:“在我看来,衣服和人一样该配最适合它的人。” 元幸竹眉尾微扬:“这样说来,我认为还是和培培一样的那身制服更适合我,藜小姐,不要看我外表柔弱,我可也是宇宙军的一员。” 藜洛看她心意已决也不再劝说,叹了口气:“好吧,那是这件衣服没有福分。” 两人打了一堆哑谜,元培枝终于魂飞归来,对着藜洛道:“那……你换衣服要不要请女仆进来?” 元幸竹没忍住白了她一眼。 藜洛先是一愣,而后失笑着摇头,拿着她为自己挑的礼裙走向更衣间:“不必了,我对这种事已经习以为常,一个人也完全没问题。” 元培枝说完后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逾矩和冒犯,尴尬地偷瞄了元幸竹一眼。 没想到元幸竹此时也正在瞧她,神情十分微妙。 “怎、怎么了?” “藜小姐的衣服是你挑的?” 元培枝震惊了:“你怎么知道?” 她确实顺手给藜洛挑了一件衣服,一方面是为了呼应自己的话,另一方面是回她帮元幸竹挑衣服的礼节。 元幸竹扯了扯嘴角:“因为布料很多。” “……” 晚宴的下半场,归来的元幸竹和藜洛狠狠惊艳了一把宾客。宴会之中同时流转起来的,是一股不言而喻的暧昧气氛。 三人中途离场的事并未引起多大波澜——至少没在明面上引起多大波澜,但所有人的目光、神情以及言外之音似乎都在诠释着“暧昧”这两个字的含义。 一名omega和一名Alpha一同离开了不算短的时间,而且还换了一身衣服,就算有另一位Beta同行,也不过是给他人更添了一种“真会玩”的错觉,更别说那名Beta还是一位看起来比omega还要娇美的少女。 元培枝一开始没想那么多,举办宴会,主人中途换衣属于正常礼节,再加上有元幸竹一同离开,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帮人会想那么多。 直到众人的态度越来越不加掩饰,藜洛才在她的疑惑中道出了真相——这个女人肯定是故意的! 元培枝气个半死,下定决心如果藜洛父母问起,一定要实话实说,绝不帮藜洛撒谎,以保全自己的清白为第一要务。 然而直到晚宴结束,宾主尽欢,藜耀也只字未提两人的关系。 以归还衣物为由,元幸竹和元培枝再次来到了衣帽间,这一回藜洛的神情看起来轻松自在了许多。 反观元培枝,此时已经是一个头两个大。 和藜洛打交道实在是太危险了,简直处处充满了算计。她本以为更衣是为了谈正事,没想到人家是要一箭双雕。 “谢谢了培枝,至少今年我爸妈他们不会怎么唠叨了。” “哼,我看他们也不怎么着急。” 藜耀今晚的表现,就好像真的只是来感谢赴宴宾客对藜洛的照顾的。她准备好了一肚子应对的话,结果一句都没用上。 “他们不着急是因为你今天表现得很好啊,你要是不来参加,他们可不知道得多着急呢。” 藜洛当然看出了元培枝的气恼,但经过今天这场宴会,两人算是彻底坐上了同一条船,相较于承受元培枝那微不足道的怨气来说,她得到的回报大多了。 元培枝感受到了藜洛的得意,冷哼道:“你就不怕露馅吗?如果他们问我,我会据实以告,说我们只是朋友!” 藜洛摇了摇头:“培枝,先前是我不懂你们军队里的常识,现在是你不懂我们这个圈子里的常识了。他们是绝对不会问的,这样的潜规则又怎么能放到明面上来呢?” “什——”元培枝难以置信地看着藜洛,“潜规则?怎么会,你好歹是联合矿业董事长的千金,哪里需要做这种事?你父母又怎么可能愿意——” 藜洛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用沉默给出了确定的答案。 元培枝不禁眉头紧皱:“不至于如此吧?” 藜洛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容:“先前或许不至于如此,但经历过上一回的事,我爸爸现在还如惊弓之鸟。我想他一定是在那时候明白了,与宇宙军相比,与绝对的实力相比,我们这样的巨富之家也不过如蝼蚁般渺小。” “但你是他们的女儿。” “那又怎样?像我们这样的人,只要能赚钱,连自己的器官、自己的良心、自己的灵魂都可以出卖,更别说只是一个女儿……而且还只是其中一个女儿出于自愿帮助家族,他们根本不需要惭愧。” 元培枝听着她平淡地说出这些话,心头有些沉重,藜洛却笑得轻松。 “人类是存在着阶级的,上一个阶级的人总是理所当然地剥削着下面阶级的人类,而像我们这样的人最擅长谄媚与利益交换。不必为我难过,这正是我想要的结果,我说了,能遇到你是我的幸运。” “就算没有我,你也一定能办成自己想做的事。” 元培枝这句话绝非恭维,因为这是切实发生过的事实。 “或许吧,但我觉得肯定没那么轻松和开心,因为你的出现,我爸爸看到了我身上的价值。真是可笑,作为一名omega,我最终只能依靠Alpha才能让家人看到自己身上的光芒。” “……” “哈哈,不要那么严肃,我虽然觉得有点讽刺,但还没到不知好歹的地步,很感激你给了我这个契机,我至少获得了一定的自由。” 元培枝想了想:“你爸爸想留你在家里?” “否则你以为他为什么给我那么多股份?我能和你结婚当然是预想中最好的结果,但他十分明白像你这样前途无量的年轻军官,肯定早就被军队里的那些将军盯上了。所以只要我能将你这条关系的利益最大化,他们不会介意我能不能和你结婚。” “那今天……” “那他们当然也要确定一下我是不是真的是你的女人,如果不是,趁早为我招赘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咳——” 在听到“你的女人”时,元培枝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更衣间的方向。 藜洛好笑道:“堂堂元上校,谁能知道会是个妻管严?” “啊?”元培枝先是一脸迷茫,待理解藜洛的意思后神情慢慢转为了惊悚,“你在说什么?” 藜洛掩嘴轻笑:“哦,对不起,我忘了元上校很在意成没成年这件事,所以还算不上妻吧?” 元培枝憋得满脸通红,慌乱地反驳道:“你不要胡说,我、我没有……我们没有……藜洛,这种事请你谨言慎行……” 她的慌乱中很有几分狼狈和恼羞成怒,最后甚至戴上了一丝威胁:“如果今后还想好好合作,就、就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藜洛讶异地望着她:“你是认真的?” “我当然是认真的!” 藜洛就这么盯着她看了良久,直到看得元培枝心虚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直到元幸竹换完衣服出来,她才悠悠然地笑道:“我明白了,之后我不会再说。” 元幸竹疑惑地看着两人的神情,一边将礼服交还给藜洛,一边对着元培枝道:“培培,你和藜小姐还有话要说吗?” 元培枝和藜洛哪里还有什么话说?拉起元幸竹就走! “没有了,我们走。” “等等培枝,你不觉得我们下次该好好聚一聚,正儿八经地聊一聊今后的事吗?” “知道了,不过我要先处理掉这堆烂摊子。” 她说的自然是藜洛私藏逃犯,皇家警卫暗中潜入蓝海基地的事。 “那就谢谢了。” “下次我会把李姐也叫上的,你到时候最好老实点。” 元培枝放完狠话后再不犹豫,带着元幸竹打道回府。这一晚被折腾得够呛,她已经有种要虚脱的感觉了。 “培培,曼妮姐姐中途离开了。” 只不过在回家途中,元幸竹却突然提到了许曼妮。元培枝不是没注意到这个细节,但因为知道许曼妮对自己的想法,刻意没去提及。 “嗯……” “她和我说,觉得自己比不上藜洛。” 元培枝叹了口气:“她也不必和藜洛比较的。” 这个“也”字下意识出口时,她才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但藜洛真的很优秀,我可以理解曼妮姐姐。” 元幸竹称呼许曼妮是姐姐,称呼藜洛则要么是藜小姐,要么直呼其名,亲属有别得厉害。 幸竹……这是在为曼妮鸣不平吗? “幸竹,我只把曼妮当作妹妹,早点放弃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 元培枝说得十分冷静,元幸竹的心却渐渐沉到了谷底。 这一刻她终于清楚认知到一件事,元培枝曾经打算和许曼妮结婚或许根本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她最合适。 而元培枝疏远她的原因不是她破坏了自己和许曼妮的订婚,而只是因为别人可以,但她不行。:,,. 102. 商谈 结、结婚? “所以,我们今天要谈的是什么事?”李慕然看看藜洛又看看元培枝,最后看了一眼元幸竹,满脸不解地问道,“难道是来陪藜小姐喝茶的吗?” 她当然知道元培枝没那么闲,就算真的和藜洛有那方面的关系,也不可能捎上她一块儿掺和,更别说带着元幸竹来约会了。 李慕然本以为元培枝这次找自己是为了索菲娅的事,所以这句话有点诘问的意思——为什么藜洛也会在这里? “李姐,上次你托我的事有眉目了。” 李慕然露出震惊的表情,没想到元培枝真的是为了谈这件事而来。 “你……” “李少校不必警惕,我知道索菲娅的事,”藜洛笑眯眯地看着李慕然,神情带着一丝挑衅,“或许比你知道的更多,毕竟论起相识的时间门,我和索菲娅要比你久得多。” 这段时间门,元培枝对于索菲娅和藜洛的合作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索菲娅的母亲为她留下了不少财产,而藜洛正需要这样的支持,从某种角度来说,藜洛可以说是索菲娅的代理人。 元培枝至此也彻底明白藜洛当初是如何逆袭,最终成为联合矿业的董事长。 “索菲娅……” 李慕然此时终于理解了一件事,坐在这里的四人,除了自己以外其他人都知道这次谈话的目的! “培枝,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元培枝叹了口气:“这件事我们还是从头说起吧。” 确定与藜洛、索菲娅合作,元培枝也决定向李慕然坦白。这不止是信任的问题,也关乎李慕然的安危,她必须要让对方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索菲娅有危险?”李慕然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脸上已经满是着急,“她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是她父亲要害她,那她在蓝星岂不是很危险?” 她急得仿佛热锅上的蚂蚁,藜洛似乎很满意。 “李少校那么关心索菲娅皇女,她若是知道一定会很开心的。” 李慕然此时已经听不进去其他,完全没领会到藜洛这句话的弦外之音:“都这种情况了还有什么可开心的?我看该来蓝海基地的不只有你偷偷带来的那个人,还有索菲娅!” “索菲娅在蓝海基地就能安全吗?” 李慕然理所当然地道:“那当然!我会保护她——” 元培枝却摇了摇头:“不,索菲娅暂时不能来蓝海基地,至少不能以寻求政治庇护的目的来这里。皇室和宇宙军的矛盾本就复杂,索菲娅毕竟是皇女,她若是依附宇宙军就会被皇室打上背叛者的名头,届时就算她有正统继承权也不会有人愿意承认了。” “可索菲娅并不在乎皇位,她和克劳狄不一样!”李慕然有些激动,“现在这种情况还管什么背不背叛?只要她能安全就好!” 元培枝看向藜洛:“这正是我们今天聚在这里的原因,索菲娅究竟是怎么想的呢?只有知道她的最终目的和底线,我们才能做出正确的选择。她要的是皇位还是只想保全自己的性命?想与皇室保留最后一丝体面,还是愿意撕破脸皮?还有,她又是否在乎自己的声誉呢?” “索菲娅并不在乎皇位,至于名声,在她看来也是身外之物。” “但她还无法站在皇室的对立面,对吗?” 藜洛叹了口气:“还请两位理解索菲娅的难处。” 元培枝并没说什么,李慕然最关心的依然是索菲娅的安全。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要考虑皇室的体面吗?我认为没有什么比索菲娅的生命更加重要了!” “索菲娅自然也想活下来,所以现在才会做那么多努力。” 元培枝却沉吟道:“索菲娅现在的做法或许可以暂且保住性命,皇帝终究是她的父亲,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也不会愿意亲手杀死女儿。但等到克劳狄继位,以他的性子肯定不会放过索菲娅。” “是的,索菲娅必须在那之前找到可以切实保全性命的办法。” “那就来蓝海基地啊!就算皇室手再长,也不敢干涉我们宇宙军的事!” “可是,宇宙军凭什么为了索菲娅得罪皇室,”藜洛定定地看着李慕然,“李少校,我能感觉得出来你很看重索菲娅,也相信你会如自己所说的一样保护她。但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你届时又如何和皇室以及宇宙军对抗?” 李慕然呆呆地看着藜洛,喃喃道:“可索菲娅是皇女,她、她……” 藜洛露出了嘲讽的笑容:“正因为她是皇女,是一个就算生命遭受到危险也不愿意羞辱皇室的皇女,所以宇宙军要她有什么用?” 是的,宇宙军与皇室的关系既对立却也无法分割,如果索菲娅是一个愿意妥协,愿意出卖皇室利益的人,宇宙军自然不介意扶植她,帮助她取得皇位。 可索菲娅并不是这样的人,宇宙军没有理由保护她。 李慕然自然不是不知道这点,她只是关心则乱。 “索菲娅留着人证并非是有什么野心,不过是想让他父亲投鼠忌器而已。” “可争夺皇位恰恰是最能保全索菲娅性命的方法,”元培枝望着藜洛缓缓地道,“有时候境况逼着人不得不有野心,像她这样的身份,有时候只有站在顶端才能彻底保全身家性命,你不就是因为知道这点才将事情透露给我的吗?” 藜洛露出了苦笑:“可索菲娅并不想继承皇位,这不是因为虚伪,而是因为她已经受够了皇室。这或许就是我们这种人最可悲的地方,明明是如此厌恶自己所处的位置,却又不得不去维护它。” 元培枝点了点头:“索菲娅确实不适合那个吃人的地方。” “那你们说现在该怎么办?”李慕然似乎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慌乱道,“难道索菲娅就没有活路了吗?不,不能这样……” “其实想解决这个问题也不难,在克劳狄继位之前,索菲娅只要能与一位势力足以保障其安全的人结婚,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结、结婚?” “没错,皇帝陛下最近正在为她物色夫家,我看陛下还是想保全索菲娅的。” 这个话题一出,在场的其余三人都沉默了。 元培枝早有预感,当初为平民诟病的联姻正是皇帝为了保住索菲娅性命定下的。 元幸竹知道后续发展所以并不意外,至于李慕然……李慕然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了。 “结婚……” “这是解决索菲娅的困境最有效、最直接、也最简单的方法,至少陛下是这么认为的。” 李慕然面色有些苍白,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元培枝则听出了藜洛的话外之音:“索菲娅希望能嫁到蓝海基地?” “没错,只要能与宇宙军的某位高级将领联姻,那么就算只是为了面子,宇宙军也会尽量保护索菲娅。” 不是寻求庇护,而是直接与宇宙军的显赫将领结婚,这听起来似乎没什么差别,但其意义是全然不同的。 在皇室,家事与政治最难分开却也最需要分开。 寻求庇护是政治行为,但结婚是家事、是私事。同样的,宇宙军帮助皇女有干涉皇室与政治之嫌,但保护军眷家属则是理所当然的事。 “索菲娅不是不能来蓝海基地,但必须是嫁过来,绝不能是逃过来。” 元培枝沉默良久后终于再次开口:“皇帝会同意吗?” “索菲娅应该能劝得动陛下,父女俩并非毫无感情,只要陛下有保全索菲娅的心,这件事不算困难。皇女嫁到蓝海基地,那么放弃皇位继承权也就顺理成章。她主动要退,陛下没理由不答应,更何况我们手里还有一个证人。” 是的,元培枝记得皇帝某段时间门有这个强烈的意愿。 “你们既然已经想到了这个地步,那么一定有人选了吧?” 藜洛的嘴角浮现出了暧昧的笑意:“这个人最好是个年轻的Alpha,职位不能太高让皇室忌惮,但也不能太低落了皇室的面子。前途光明受上层重视是加分项,如果知根知底且有点贵族血统就更好了,当然,所有的前提是她必须有这个合作的意愿。” 形容到这里,这个人选是谁已经不言而喻。 元培枝神色坦然地看着藜洛,对此毫不意外,李慕然与元幸竹则都有些脸色发青。 “皇家警卫我已经派人遣返,于公,我是宇宙军的军官,就算是皇家警卫我也不会坐视他们非法入境。于私,我与索菲娅皇女是朋友,她为我提供过不少方便,如果举手之劳能解决她的麻烦,我很乐意效劳。” 元培枝说的诚恳,而后却是话锋一转:“但婚姻并非儿戏,而如果说是合作,索菲娅又有什么筹码呢?藜洛,我看得到你身上的价值,可放弃了皇位继承权的索菲娅……” 与对藜洛的态度一样,元培枝将索菲娅当作朋友,但她是一位皇女,一位可以为了维护皇室颜面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地的皇女,元培枝没办法向她交付所有信任。 她不需要索菲娅去争抢皇位,但相对的,作为合作者索菲娅必须证明自己的价值。她的要求并不高,只要索菲娅不会在重要时刻拖她的后腿,一心一意地与她站在同一战线就可以了。 元培枝经历过好友尽失,孤家寡人的末路,即使如此,在挑选朋友与合作者时她依然十分谨慎。 因为一个有二心的朋友,有时候比强大的敌人更可怕。:,,. 103. 醒悟 那就是很愿意咯? 曾经的元培枝不想卷入权力斗争因而拒绝了索菲娅的示好,但这一回她有其他考虑。 一方面是因为这一世她的目的已经改变,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知道索菲娅将来不幸的婚姻。 所以她不会拒绝,只是需要考验对方的诚意。 “培枝,你怎么能这么说!你难道想见死不救吗?” “李姐?” 李慕然的反应让元培枝大感意外,虽然知道她和索菲娅关系不错,但在元培枝心里,李慕然一直是“自己人”。 今天叫她来的目的也正是如此,既然是谈条件,那么双方开诚布公地展示筹码,她当然也要为己方增加点声势。 可在这个谈条件的紧要关头,李姐怎么就倒戈了呢? 元培枝很想给李慕然使眼色,可以藜洛的精明程度,这一使眼色就全坏了。 “还是李少校讲义气讲人情,元上校,索菲娅皇女既然是你的朋友,你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藜洛趁机在一旁煽风点火,李慕然脸上则已经有了一丝怒气。 元培枝望着她的怒容,既摸不着头脑也有些进退两难——她也没说不答应啊! 大概是看到她的为难,元幸竹此时开口道:“李姐姐,你既然这样想,那一定很愿意帮助索菲娅皇女吧?” “什——” 此话一出,其余三人表现各异。 李慕然大惊失色,藜洛笑得意味深长,元培枝则一脸若有所思。 元幸竹嘴角含笑,抬头看向已经激动得站起的李慕然:“你同样是年轻有为的Alpha,不仅为王将军等人看好,更是知根知底且有强烈的意愿,不是吗?” “强、强烈的意愿……”李慕然的表现足以称得上惊慌失措,“你、你,小孩子不要乱胡说……我哪有什么……我和培枝比起来不值一提!她和皇女殿下年纪相仿,又有贵族血统,元帅更是视她为接班人……她、她……她才更适合皇女殿下……” 元培枝虽然不认为自己更适合索菲娅,但李慕然所说的确实是皇室会考虑的现实条件。她听到藜洛的话,第一个反应也是自己,倒是没想过李慕然的可能性。 似乎……也不是不行。 “李姐,难道你——” 和索菲娅皇女的感情有那么深吗?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元培枝也要重新考虑对索菲娅的态度了。 在她眼中,自己人和合作者是有明确界限的。索菲娅再怎么样也是皇室中人,所以在此之前她没办法彻底放下心防,从理智方面考虑,当然是以利益交换为先。 “我、我不是——” 李慕然慌张地矢口否认,元幸竹轻飘飘借口道:“哈啊,原来李姐姐不愿意啊,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自己都不想用婚姻来救朋友,又怎么能强迫培培呢?” “什——我没有这样说,我怎么会不愿意,我、我愿意……不是,我、我是说……培枝比我更适合……”她依然慌不择言,面红耳赤,说到最后甚至有些自暴自弃起来,“……我没有不愿意……我、我只是不够格……我没办法帮她……” 元培枝听着听着终于回过些味儿来,一脸诧异地看着李慕然。 是她想的那样吗? 咦?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不够格?”元幸竹的声音低了几分,与她平日娇软柔嫩的嗓音全然不同,“资格是自己去争取的吧?再说了,像李姐姐这样年轻有为的宇宙军军官屈指可数,如今又是救皇女殿下与水火,哪有什么够不够资格?” 她这番话不仅震撼了李慕然,也震撼了元培枝。 “李姐姐,你真的认为索菲娅殿下和培培结婚是最好的选择吗?” “可这是索菲娅的选择!” “你怎么知道这是殿下的选择?不要美化自己的懦弱,更不要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如果你认为自己还无法达成那个条件,为什么不去努力达成呢?” 这是元幸竹在这场谈话中第一次参与讨论,可她说出的话堪称振聋发聩,完全震撼了在场的其余三人。 李慕然愣愣地看着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被这个小小的女孩教育。 元培枝也愣愣地看着元幸竹,仿佛重新认识了她一般。 只有藜洛在看到两人的表情后不禁笑出了声:“哈哈,殿下确实从未说过这个结婚对象一定得是元上校。在我看来李少校也是十分难得青年才俊,又与殿下相熟……” “可我既没有贵族血统,军衔也不足以入皇室的眼。” 与元培枝同一个世代的年轻军官无疑是悲哀的,优秀如李慕然在面对元培枝时也会不自觉的自卑。她并未从个人的角度嫉妒过这个妹妹,但有的时候也不禁会生出几分妒羡。 如果她有培枝那样的身世与天赋,一定…… “不,或许这样更好!”元培枝脑子突然活络了起来,望着李慕然高兴道,“李姐,索菲娅现在需要的不是一段由利益缔结的婚姻,而是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 李慕然慢慢张大了嘴巴,像是不敢相信元培枝的嘴里会吐出“爱情”两字,整张脸上都写着难以置信。 元幸竹先是惊讶于元培枝的开窍,而后很快反应过来她这句话的意思。 “对,反正索菲娅殿下又不想要皇位,为爱情抛弃所有的这个形象不正是她现在所需要的吗?” 这原本着实是元培枝的盲区,但刚才听了元幸竹的那一番话,她突然就醒悟了过来。 皇室确实在乎颜面,但如今的情况是皇帝想更妥当地安排好索菲娅。索菲娅在平民间享有非常良好的声誉,这是另一个让皇帝和克劳狄忌惮的理由。 从皇帝后来的选择可以看出来,比起颜面和索菲娅的幸福,他们显然更在乎皇位与权力。 既然如此,还不如让索菲娅自毁得体大方、顾全大局的形象,变身成为为爱奋不顾身,抛弃责任与义务的任性皇女。 索菲娅如今需要的恰恰不是正确,而是错误! 她要自然地放弃争夺皇位,让皇帝与克劳狄轻视她,认为她不会有威胁! 藜洛露出了笑容,点头看向了李慕然。 “我认为这很可行,而且如果是李少校的话……” “等等、等等,”李慕然满脸茫然,不知道为什么事情讨论着讨论着就变成了这样,“怎么、怎么就是我了?这……索菲娅绝对不会同意的……她明明、明明是想和培枝……” “索菲娅可没和我交代过具体是谁,她只是让我和两位商量一下而已。” “李姐姐,到底是索菲娅殿下不同意还是你不同意,请你说清楚。” 元幸竹今天的强势让李慕然颇招架不住,每被诘问一句,她就觉得自己的身体缩小了一分。 “我、我没有不同意……” “那就是很愿意咯?” 元幸竹笑容灿烂地看着她,李慕然已经是满脸通红,无话可说。 元培枝这下总算是百分百确信了自己的猜测,嘴角也不禁露出了笑容:“如果李姐和索菲娅殿下都没意见,我觉得这是现在最好的办法。李姐之前一直是索菲娅殿下的保镖,两人会产生感情是十分自然的发展。” 她说着竟然渐渐有了种荒谬的感觉,对啊,明明是十分自然的发展,为什么她却从来没往这方面考虑过呢? 啊,如果是这样,那么李姐曾经是抱着如何悲哀与绝望的感情死去? 而索菲娅又是如何度过余生的? “培枝……” 李慕然见元培枝也这样说,脸上的不安与局促中渐渐透露出一股希冀来。 “李姐,你绝对是比我更合适的人选,至于军衔……中校,我认为只要你能达到中校的军衔就能堵住皇室的嘴。” 元培枝上辈子这时候就是中校,一个二十几岁的宇宙军中校,几十年也出不了几个。至于背景,李慕然是陆严和王猛的嫡系,但本身没什么家底,恰恰是最符合皇帝心意的人。 当然,想要成功说服皇室答应这件婚事依然困难重重,但至少目前定下的方向是最可能成功的。 实在不行也还有终极手段——抢人,知道索菲娅是李慕然喜欢的人,元培枝可不会再抱着旁观的心态来对待这件事了。 “你真的觉得这件事可行吗?” 李慕然很明显地动摇了,言语间带着几分难以掩盖的喜悦。 元培枝点头:“当然,只要你和索菲娅皇女……咳咳,表现得情真意切,非卿不嫁,就算最后是用抢的,这事也能成!” 宇宙军抢帝国皇女说难听了是造反,但要是先前势头弄起来,最多也就是个私奔——谁让现在宇宙军拳头硬呢? “抢……”元培枝说得眉飞色舞,把李慕然弄得一愣一愣的,“那你的意思是要、要我和索菲娅殿下演戏……闹、闹绯闻吗?” “对,越热烈越好!” 这要是让元培枝自己上,那她肯定是不大愿意去的,但如果放在别人身上——尤其是非常熟悉的李慕然身上,她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干劲。 一想到李慕然与索菲娅曾经的悲剧,她就更加迫切地想助两人一臂之力了。 元培枝的积极不止惊呆了李慕然,也震惊了藜洛。在她看来,元培枝和李慕然是对不解风情的难姐难妹,谁遇上这俩那可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先前元培枝一副要答应的模样,李慕然更是推三阻四,她还以为索菲娅和自己一样要凉了。 没想到这剧情突然急转直下,元培枝更是像开了天眼一般,助攻起来那叫一个起劲,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换了魂呢。:,,. 104. 争吵 主人,您亵渎了爱情! “元培枝,没想到你还挺懂的嘛。” 藜洛的话中带着几分嘲讽的味道,元培枝不禁生出了几分惭愧之意。毕竟就在刚才,她还想着“夺人之爱”呢。 “咳,多亏了幸竹的提醒。” 没错,要不是幸竹那一连串穷追猛打的攻势让李姐丢盔弃甲,她还真不一定……不,是百分之百意识不到李姐的心思。 她这样一想,又有了一种怪异而微妙的感觉——幸竹也意识到了这件事吗?还是说只是巧合? 不,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巧合。 那她是什么时候意识到的? 元培枝心中产生了疑问,忍不住看向元幸竹,却看到她在说完那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语后脸色并不怎么好。 而且,元幸竹避开了她的视线,冷着一张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说元培枝此时提到了她,就算是正常状态下元幸竹的目光与注意力也会在元培枝的身上,所以这番反常的行为足以引起元培枝的注意。 怎么了? 她们明明都支持了幸竹的想法,幸竹为什么还会不开心? “可是、可是这件事还是要经过殿下的同意吧,我们怎么可以自己就商量了……” 一旁的李慕然仍是满心惴惴不安,有种自己在做梦的感觉。 “这是当然的,不过李少校是想自己去问殿下呢,还是由我这个代表去问?” “啊?” 李慕然满脸纠结,看看元培枝又看看元幸竹,最后还是看向了藜洛。 “那、那就拜托藜小姐了。” 藜洛捂着嘴笑道:“好奇怪,明明是李少校挺身而出救皇女于水火,怎么反而还要谢谢我们。” 李慕然被调侃得满脸羞红,也意识到自己的心思最终没能掩藏得住。 “那么这件事就先这样定下了,至于之后的事……”元培枝看看李慕然又看看藜洛,“我们可以慢慢落实。” “没问题,我和索菲娅商量好后会第一时间告诉你们进展。” 藜洛见状起身告辞,李慕然也跟着起身。 “那、那我也差不多……”她现在很有几分尴尬,既是因为自己刚才对元培枝的态度,也是因为被戳穿了小心思,“培枝,刚才实在是……对不起,我有点太激动了。” 元培枝笑着摇了摇头:“我明白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李慕然挠了挠头,腼腆地笑了:“培枝,不管你想做什么事,我都会坚定地站在你身边的。” 元培枝并未和她谈过自己的打算,毕竟四处高谈阔论自己的野心从来不是元培枝的作风。但李慕然是懂元培枝的,这句话也并不是因为高兴与激动心血来潮许下的承诺,而是她一直以来在做的事。 两人告别后,家中终于只剩下元培枝和元幸竹。 元培枝回到客厅,元幸竹仍然坐在沙发上,垂着脸一动不动。 想起她刚才的反常,元培枝有些担忧地关怀道:“幸竹,你怎么了?” “……” 元幸竹没有任何回应,但只从她周身的氛围就能感觉的出来,她的状态恐怕并不好。 “幸竹?”元培枝不知为何有些心乱心慌,在元幸竹面前蹲下身,紧张道,“你到底怎么了?是我们刚刚讨论的话题太严肃了吗?”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刚才的谈话,还是没弄明白元幸竹为什么会变得如此低落,明明在劝说李姐的时候,她的情绪看起来是那么高昂。 “是不是我让你接触这些还太早了?还是——” 元培枝不断地寻找着自己身上的问题,直到元幸竹倏然抬头。在看清元幸竹的神情时,所有的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 元幸竹眉头微蹙,鼻尖通红,眼眶湿润地望着她。 “幸竹……” “你喜欢索菲娅吗?我是说,爱情意义上的喜欢。” “啊?”元培枝有些懵,因为在她看来元幸竹应该已经知道喜欢索菲娅的是李慕然,“怎么会,索菲娅是我的朋友。” 她说着露出了一丝笑意,似乎很为自己的发现得意。 “不过李姐喜欢索菲娅,真是太让人惊讶了!” “我知道,”元幸竹并未展现出一丝一毫的惊讶,深深地望着元培枝,“你之前是打算接受索菲娅的提议吗?” “呃……” 元培枝不知为何有些心虚和局促,并且隐隐约约间领会到了元幸竹这种反应的理由。 “是因为我没提前和你商量吗?”她观察着元幸竹的脸色,斟酌道,“那是因为我不确定藜洛会提这件事。而且我不会立即答应,肯定会和你商量过后……” “和商不商量没有关系,如果我没有戳穿李姐姐,你难道不是已经决心接受了吗?” 面对元幸竹的逼视,元培枝有些无法招架。 “我当时不知道李姐对索菲娅是——” “你还不明白吗?这和李姐姐、和索菲娅都没关系!” 元幸竹突然站起身来,声音也提高了一些,元培枝原本蹲在她面前,因她的举动以及过于震撼,竟一个失神跌坐到了地上。 “幸竹……” 她呆呆地望着元幸竹,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喉咙里却一片干哑。 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元幸竹低着头,眼眶通红地看着她:“你说你不喜欢索菲娅,那为什么愿意和她结婚?” 元培枝像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一般,喃喃道:“可是结婚……又不一定非要和喜欢的人,而且索菲娅也算我的朋友……如果能互惠共利……” 她的父亲和母亲就是如此。 “如果是索菲娅,一定能分清和我之间的界限,她甚至不用与我们一起生活,所以……” “这就是你打算用来劝说我的理由吗?这就是你想到的,完成自己承诺的方法吗?” 元培枝已经充分意识到元幸竹讨厌这个提议,也已经充分认识到自己太想当然。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那么排斥,”她急忙爬起身,想向元幸竹表达自己的歉意,“是我不好,我应该提前和你商量的……但至少现在结果是好的,只要李姐——” “我都说了这和李姐姐她们没有关系!”元幸竹微微仰起脸来,蓄满了泪水的杏眼充满了失望与怨怼,“你不喜欢索菲娅却可以和她结婚,那么你不喜欢藜洛是不是也可以和她结婚?你当作妹妹的曼妮姐姐呢?那些将军想为你介绍的omega们呢?她们是不是也可以?只要利益足够,只要达到你的预期,你是不是都可以?” 她的一句句质问都如重锤一般落向元培枝的心间,让元培枝无言以对。 她无法给出肯定的答案,却也无法给出否定的答案。因为这是她曾经做过的事,因为这是她一直以来的认知,因为这是她仍然在贯彻的宗旨。 元幸竹咬着唇死死地盯着她的脸,元培枝呆愣了片刻后,用虚弱的气音反问道:“幸竹,那你的意思是……我不该结婚吗?” 元幸竹原本就很大的杏眼因难以置信又睁大了几分,泪水终于从她眼角滑落,而元培枝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幸竹,我不是——” 她并没有责怪元幸竹的意思,她只是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她只是不明白,幸竹为什么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只是不明白自己该怎么做才能让幸竹开心起来。 她是如此、如此地希望,在这个重来的世界中可以和幸竹一直和睦相处下去,是如此地希望自己不会犯下同样的错误。 她明明已经如此小心翼翼,可是事情依然在慢慢脱离她的掌握。 “不要碰我!”元幸竹挥开了她企图表现关心的手,哭腔道,“你去结婚好了,想和谁结和谁结,我才懒得管你是不是用自己的婚姻去交换利益,我才懒得管你到底是不是和喜欢的人结婚!” “幸竹!”元培枝见她要走,下意识握住了她的手臂,“等等,我没有这个意思——” “不要,培培你这个大笨蛋!” 元幸竹反手想要挣脱,她虽然看着柔弱,但在力量上完全不输成年的Alpha,元培枝不得不用了些力道。 “幸竹、幸竹,对不起,我不是在怪你,我只是、只是不知道……” 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放开我!” 元培枝毕竟是身经百战的元帅,擒拿方面的技术略胜元幸竹一筹。元幸竹正在气头上,见她仍然不得要领,突然低头狠狠咬了元培枝一口。 “嘶——”元培枝完全没想到元幸竹会有这个举动,下意识松开了手,“幸竹!” 元幸竹找到机会狠狠甩开了她的手,冲回了自己的房间。 “幸竹!” 元培枝捂着伤口追在她身后,却终于还是被冰冷的房门挡在了外面。 元幸竹从没和她生过那么大的气,元培枝除了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以外,还有更多的心痛与心焦。 无论她如何道歉恳求,元幸竹都不愿开门。 “幸竹,对不起。” 说完最后一句抱歉,她只能失落地回到了客厅。 “哦主人,哦主人!”安德鲁原本一直躲在角落里,像是个目睹了父母吵架的小孩一般,此时看到元培枝失魂落魄的模样,举着小爪子急得团团转地跑了出来,“太糟糕了,你们在吵架!” 元培枝捂着脸,伤心道:“安德鲁,我不明白……” “主人,您不明白什么?” “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哦,显而易见!”安德鲁靠在元培枝的脚边,信誓旦旦地道,“您错得离谱,难怪幸竹小主人会生气!” 元培枝倏然看向它,安德鲁则昂起了圆脑袋,恨铁不成钢地道:“主人,您亵渎了爱情!”:,,. 105. 冷战 我不是正抱着你吗? 这一周的时间,元幸竹几乎没和元培枝说过一句话。两人不止分开上下班,而且连晚餐都没一起吃过。 元培枝急得直掉头发,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讨元幸竹的欢心。眼见着见习快要结束,两人之间的气氛却半点没有缓和。 “幸竹,你到家了吗?” 元培枝在停机场看到了元幸竹的空中摩托,当然知道元幸竹到家了。只不过她既不在客厅,也不在餐厅,如同前几天一样早早回了房间。 元培枝叹了口气,走到紧闭的房门前,特别卑微地问道:“幸竹,你吃过晚餐了吗?” 如同之前一样,依然没有回应。 元培枝第一次知道,被重视的人冷落、无视原来是那么难受的一件事。 一想到不久后元幸竹就要回到学校,两人无法那么频繁地见面,她这次硬着头皮继续说了下去。 “明天就是见习的最后一天了,你们部门有没有聚餐?” 她的每一句问话都石沉大海,房间里依然静悄悄的。 元培枝在门前来回走了几步,终于有些焦急了,敲门道:“幸竹,晚上有很多你喜欢吃的菜,就算吃过了也再吃点吧。” 回应她的只有沉默。 难道亵渎爱情在幸竹眼里是那么大的罪过吗? 元培枝不明白! 自从五年前将幸竹从虫巢带回来,两人从没有因为任何事着急上脸过,幸竹怎么就会因为这样一件小事和她置气那么久? 她都道过歉了,也承认是自己考虑不周,幸竹到底还想要她怎么样才肯原谅她? 元培枝想着不禁心口一酸——两辈子了,她还从没有过如此待遇。 “幸竹,你差不多也该消气了吧?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你才肯和我说话?” 元培枝不喜欢这样,她既不喜欢看到幸竹难过,也不喜欢和幸竹冷战。 “我向你保证,以后有什么事都先和你商量还不行吗?” 但或许这就是报应,她曾经做过的坏事现在都回到了自己的身上。 这叫隔世报! “我不结婚了可以吗?”元培枝焦躁踱步,最后一咬牙,豁出去了,“幸竹,我不会再提结婚这件事了,你出来吧,不要再和我生气了。” 这个保证对元培枝来说相当艰难,倒不是她一心想着结婚,而是当这个许诺对象是元幸竹时,她会有种莫名的压力与心虚。 她当然可以不结婚,但是幸竹呢? 作为亚人omega,她总归是要找一个Alpha的。 “幸竹——” 就在元培枝无计可施之时,门在终于打开了,元幸竹站在门内,面无表情地望着她,眼眶却湿润发红。 “幸竹!” 元培枝脸上一喜,元幸竹却抬手突然将一个枕头甩在了她的身上。 “我什么时候强迫你不要结婚了?你要是那么想结婚就去结吧,我不会拖你后腿的!” “我没有……” 元培枝一手接住枕头,一手抵住了门板,防止元幸竹再次关上房门。 “幸竹,我们有话可以好好说,你光这样和我生气,最后不过是你难受我也难受,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 “你想到的解决办法就是不结婚吗?为了我不结婚?为什么?”元幸竹面色倔强地望着她,一声声都是质问,“你说不想让我们这个家里插入关系复杂的人,可你还是打算和索菲娅结婚。我现在想要问问你,什么叫关系复杂的人?” “幸竹……” “你为了我什么都可以做吗?什么都可以放弃吗?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吗?”元幸竹眼中含泪,以几近逼问的语气说道,“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 “这能有什么为什么……你是我最亲的人,我当然要顾及你的感受……” 元培枝说这句话时是如此心虚,心虚到甚至不敢看元幸竹的脸。 元幸竹闭了闭双眼,泪水从脸侧滑落:“所以即使在你看来,我不想你结婚完全是自私任性的想法,也愿意满足我,是吗?” “我没有那样想!” “你明明就是那样想的!”元幸竹一边落泪,一边急促地道,“你就是那样想的,你一定觉得我自私自利,一定觉得我是为了独占你……呜,你一定在想我为什么那么不听话、为什么那么不顾全大局,一定在想我凭什么去干涉你的婚姻,一定在想——” “幸竹!” 元培枝从来没那么想过,也不知道元幸竹为什么会冒出这些根本无迹可寻的误解。但她知道元幸竹会想到这些,一定是因为处在极度难过与惶恐之中。 “我没有这样想,我不会这样想你的。” 她几步上前想要好好解释,元幸竹却如惊弓之鸟般连连后退。 “你撒谎。” “我没有撒谎,幸竹,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元培枝不解、困惑,她一直以为只要尽自己所能地给予元幸竹关怀,元幸竹就不会再那么没有安全感,可事实是她又错了。 她到底是哪里做错了?到底是哪里还没有做到位?到底是怎么才会让幸竹产生这样的不安和误会? “因为你就是这么想的。” 元幸竹捂着哭得狼狈的脸,似乎是想要躲入房间深处。元培枝反应迅速,紧紧抓住元幸竹的手将她扯进了怀里。 “没有,我从没有这样想过,我知道你不是那么自私的孩子。” “不,你不知道……” 元幸竹想要挣开元培枝的手臂,但这一回元培枝早有准备,将她牢牢地禁锢在怀里。 “我知道的幸竹,我知道你想表达的是什么。” 她其实明白幸竹的意思,幸竹不希望她拿自己的婚姻当筹码,不希望她过得不开心不幸福,不希望她步入没有爱情的婚姻。 幸竹生气的不是她没有提前商量,而是她不够自爱。 “你才不知道,你如果知道就不会问我、就不会问我——” 元幸竹显然对那句话耿耿于怀,元培枝心口像是被钩子揪住了一般发疼。 “对不起幸竹,是我错了,我当时没过脑子,”她轻轻拍抚着元幸竹的背脊,有些懊恼道,“我不是在质问你,我只是……只是一时没转过弯来。” 元培枝知道自己伤了元幸竹的心——她总是在伤幸竹的心,可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原谅我幸竹,我以后不会再那样了。” 元幸竹的泪水渐渐浸湿了元培枝的胸口,在这极尽温柔与顺从的安抚中,她的反抗与哭泣也开始慢慢减弱。 “你说你不会再提结婚的事……”元幸竹伏在元培枝胸前,抽泣道,“我没有不让你结婚,我没有……” “我知道、我知道,”元培枝因她的哭泣心碎,“我知道你没有那样想,知道你是想让我和喜欢的人结婚。” 可是,她已经不可能再喜欢上任何人了,所以没有办法像幸竹期待地那样,以爱情为基础来步入婚姻的殿堂。 “我说不结婚不是在赌气,也不是在骗你或者只是为了安慰你。我只是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没有爱情为基础的婚姻总是会有遗憾的。就像这一次,如果不是有你在,我的自大就会造成李姐和索菲娅的终身遗憾。” “呜呜……” 元幸竹的哭声大了一些,似乎是在宣泄心中的委屈,身体柔弱无骨般挂在元培枝的身上,像是将她当作了自己的全部依靠。 元培枝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梳理着她柔顺服帖的长发,语调温柔地道:“幸竹,谢谢你阻止了我的愚蠢行径,我不会再错下去了。” 元幸竹抽泣着、颤抖着,像是要将自己完全融入进元培枝的身体中一般,往她怀里钻。 元培枝轻轻抚摸着她单薄的背脊,元幸竹却在这时突然呜咽道:“培培,你抱抱我……” 元培枝一时没转过弯来,疑惑道:“我不是正抱着你吗?” “不是、不是——” 元幸竹焦急难过得像是要跳脚,此时此刻,除了想撒娇就是想撒娇。她需要好多好多关怀,需要好多好多温柔,需要好多好多爱才能消除这次阴霾。 “好好好,不是这样的抱抱,”元培枝终于理解了她的意思,圈着腰肢的手臂用了些力道将她抱了起来,“是这样的,对不对?” “唔嗯!” 元幸竹点点头,将哭得满脸泪水的脸埋进元培枝的肩窝,手臂不安地搂着她的脖子,像是在汲取元培枝身上的温暖。 感受到肩颈被泪水浸湿,感受到元幸竹柔软而虚弱的身体以及满心的不安,元培枝的心口便不禁揪疼起来。 “幸竹,我抱你到床上去吧。” “不要——” 元幸竹抱着她的脖子不肯松手,察觉到元培枝抱着自己往床铺方向走,声音里充满了被抛弃的不安。 元培枝柔声安抚道:“我不走。” “呜呜我不要一个人……” 元幸竹还是不肯松开她,元培枝没办法,只得抱着她坐到了床边,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的,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元幸竹在她怀里缩得小小的,神情极尽脆弱与不安,让元培枝不禁想起了她的小时候,有种在疼小女孩的错觉。 “幸竹乖,不哭了。” 她抬起元幸竹的脸,真诚地望着她的双眼,用指尖擦去那脸上的泪水。 “呜……培培……” 元幸竹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浓密的睫毛上挂着的晶莹泪滴仿佛璀璨的钻石,美丽得动人心魄。 元培枝移不开目光,以几近呢喃的声音道:“幸竹,我现在郑重地向你道歉,你能不能原谅我?”:,,. 106. 和好 贪恋回味着这份转瞬即逝的热烈。…… 元幸竹微仰着白皙娇嫩的面庞,轻咬殷红的唇瓣,挂着泪水的白金色睫羽颤抖着,眼中似含娇带嗔。 “我没有生你的气……”她说着就忍不住又掉起了眼泪,“可是我说了那些话,我以为你肯定讨厌我了……” 元培枝无声叹息:“我如果讨厌你,还会每天都来找你说话吗?明明是你不肯理我还胡思乱想。” 元幸竹又窝回元培枝的怀中,像是撒娇又像是耍赖般道:“可你之前都只是问我吃不吃饭……你好像已经不在意那件事,好像它没发生过一样……是不是在你看来我是在无理取闹?” 元培枝听着她那些自相矛盾的话,有些哭笑不得,这或许就是少女难猜的心思吧。 “我怎么可能会这样想?我也很在意这件事,很认真地在思考、在烦恼。” 元培枝的父亲与母亲是纯粹的政治联姻,十二岁以前,她的童年过得十分幸福,家庭堪称和睦,父母也都对她疼爱有加,所以她一直将这种事视作理所当然。 可仔细回想起来,父亲有时候会无缘无故地发呆,会望着一个首饰盒露出苦涩的笑容。每当这时,母亲就会带她离开,不让她去打扰父亲。 她说,父亲在想一个非常重要的人。 元培枝曾经根本不懂爱情的含义,根本不明白感情的真谛。 她的脑海被仇恨填满,跌跌撞撞地走到生命的末尾,却发现自己什么都没能留住。 她失去了一个个朋友,没能完成最终的复仇,也没能肩负起拯救人类的重担。她曾以为轰轰烈烈的人生,最后终结得却如同小丑一般。 如果不是有幸竹在,如果不是那个一直被她推开、被她伤害的徒弟帮她收拾了那个烂摊子,她那一生该是如何的毫无意义? 她似乎终于理解了什么叫刻骨铭心,什么叫难以忘怀,可那个曾经为她做过无数牺牲,因她受过无数伤害的人已经不会再回来了。 她确定自己不可能再爱上任何人。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突然明白父亲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目光与苦涩的笑容,因为他在怀念自己永远无法忘怀却也只能怀念的爱人。 她的童年是幸福的,可或许那也仅仅只是对她来说。 “幸竹,我们不要再冷战了,我知道你会很难过,我也会很难过的。” 元培枝说得如此诚恳,元幸竹慢慢停止了哭泣。 这样的姿势让她置身于元培枝的怀中,整个人都被熟悉且眷恋的气息包裹,伤心自然也不复存在。 只要微微抬头,她就能看到元培枝丝绸般柔顺的长发,看到她精致美丽的脸庞,看到她黝黑深邃的眼眸。 她看到元培枝正望着自己,目光专注,似乎饱含深情。 “唔嗯……” 她重重点了头,再也不想品尝先前的种种苦闷与不安。 元培枝一颗心也在此时终于落地,带着失而复得的喜悦,紧紧抱住了怀里的人。 “幸竹,以后不要再像这样和我生气了,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告诉我。”她轻轻拍抚着元幸竹的后背,就像是安慰小时候的她一样,“很多人都说我不够敏感细腻,所以可能会忽略很多东西。如果我做了什么让你伤心和不喜欢的事,你不要自己生闷气,告诉我,我会改的。” 这是她的承诺,只要能让幸竹高兴和安心,她不介意做更多保证。 “我哪有那么霸道……” 元幸竹不满地嘟囔着,还带着哭腔的声音听起来娇娇的,似乎有些委屈,又似乎有些得意。 “你不是霸道,是为我着想。你为我想到了自己忽略的地方,就像这次一样,所以我会努力去改正。” 元培枝当然不是突然开窍知道说恭维话了,而是她真的这样认为。 元幸竹因为这番顺耳的话语心满意足,却也不禁生出了几分愧疚——元培枝还从未对其他人如此低过头。 她眼眶红红地望着元培枝,歉疚又不安地道:“培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想让你伤心的……你也不要生我的气。” 不止是元培枝没想到元幸竹会突然爆发,就连元幸竹自己也没想到。 重生前,她从不敢对元培枝发这么大的脾气,总是唯恐自己做得不够好,怕让元培枝失望,怕得不到元培枝的夸奖。 两人仅有的两次矛盾就是她想加入蓝海军校以及后来的……可那时候也都是元培枝冷落她、疏远她,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她最害怕的就是遭元培枝厌弃,不管做什么事都小心翼翼,想方设法地讨元培枝的欢心。 但重生后,她从元培枝那里获得了越来越多的疼爱,得到了充足的安全感,心中的奢求与**也开始像个填不满的无底洞。 当那个“只有她不行”的念头进入脑海之时,元幸竹什么都顾不上了。 她不想重活一世,有些事却仍然没有改变,不想元培枝对自己的好只是出于愧疚,她不想就这样接受自己的命运。 为什么谁都可以,只有她不行? 她就是那么自私自利,她就是不想师父和别人结婚,她就是希望能获得师父所有的爱。 她就是这样的人,根本不是师父认为的好孩子。 “我知道,我没有生你的气。”元培枝向这个不安的女孩再三保证,希望能重新赢得她的信任,“幸竹,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生你的气。” 就像她曾经做过那么多错事,幸竹却从来没有怨恨过她一样。 元幸竹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她,似有些怀疑:“真的?” “当然是真的。” 元幸竹咬了咬唇瓣:“就算我做了坏事?” 元培枝好笑地看着她:“你会做什么坏事?我知道你又乖又懂事,就算有时候真的做错事,肯定也是不小心的。” 她的形象有这么好吗? 元幸竹听得莫名有些不满,师父真是一点儿也不了解她,她明明不是这种乖乖牌。 是伪装得太好了吗? “哼哼,你对自己的教育很有信心嘛,”她此时坐在元培枝的腿上,脸上带着恃宠而骄的得意,小女孩般赌气道,“那我偏偏要做点坏事让你惊讶。” 元培枝哭笑不得:“哪有为了让人惊讶做坏事的?再说了,你能做什么坏——” 元幸竹做了。 她勾着元培枝的脖子微微挺身,快速准确地亲吻了元培枝的嘴角。 元培枝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这一瞬间,她像是被施展了定身的魔法一般,浑身僵硬得就连惊讶的神情都没能显现出来。 那只是极轻极轻的一个吻,蜻蜓点水一般,来得快速,分得果断。模糊点说的话,也可以当作是亲在脸上。 可元培枝大脑的运转仿佛停滞了一般,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才是正确的。 她的双手依然搂着元幸竹,甚至连目光都没挪动分毫,可她的灵魂像是已经出窍了。 元幸竹毫不退缩躲闪地与她对视着,用因哭过而有些沙哑的声音轻轻问道:“这算是坏事吗?” 听到这句话时,元培枝的目光终于动了动。 这算坏事吗? 这……对幸竹来说,只是一种恶作剧吧? 元培枝觉得自己像是一台年久失修的机器人,不仅处理器开始卡顿,就连各关节也因缺乏润滑而迟滞。 她机械而缓慢地摇了摇头,仿佛能够听到自己颈骨转动发出的“咯咯”声。 “培培,你对我真好。” 元幸竹的声音轻而柔软,仿佛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过来,听起来虚幻又缥缈,带着一种让人恍惚的魔力。 元培枝察觉到她的脸再次向自己凑近,缓慢而坚定。明明那么慢、那么慢,她却发现自己依然无法躲开,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近。 她闻到了元幸竹的香气,感受到了她温热的吐息,最终碰触到了她柔软的唇瓣。 元培枝大脑无比混乱,身体下意识地想往后退,但元幸竹就坐在她怀中,纤细的手臂紧紧地勾着她的后颈,让她退无可退。 “幸……”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虚弱与无措,就连身体也在渐渐失去力气。 元幸竹闭着双眼,睫毛轻轻颤动着,现出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她贴着元培枝的嘴唇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却也半点没有退开的意思。 元培枝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双有力的手紧紧包裹着一般,又像是被元幸竹亲吻着,闷痛与麻痒交织在一起,最终将她所有的理智搅碎了。 幸竹。 她垂下了眼皮,小心翼翼地环紧了元幸竹的肩背。 如果这是错误,那么就让她犯一次……就只这一次。 元培枝默许的行为让元幸竹大胆了一些,她轻启唇瓣,抿住了元培枝有些干燥的下唇。 “培培,我现在……是不是在做坏事呢?” 两人的呼吸几乎完全交织在了一起,元培枝的心口因她这个问题剧烈地疼痛了起来。 “幸竹……” 纤细的手掌轻轻地按住了元幸竹天鹅一般优美的颈项,元培枝主动亲吻了她柔软的唇瓣,但只是很短很短一瞬间就再次分开。 她所有所有的热情与幻想,仿佛就在这一刻间烟花般绽放,却在下一秒中又彻底回归了寂静。 她紧紧地抱着元幸竹,闭着双眼,身体轻轻颤抖,矜持的、隐忍的、难耐的,最终都再次压进了心底。 但仅仅只是这一点点就足以让元幸竹欣喜不已,她不再得寸进尺,乖巧地窝在元培枝的怀中,贪恋回味着这份转瞬即逝的热烈。:,,. 107. 暧昧 培培,我想去你的宿舍住。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坐在房中,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直到安德鲁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宁静。 “主人,晚餐都要凉了,你们还不准备吃饭吗?” 它圆筒型的身体伴随着这句话出现在元幸竹的卧室前,“双手叉腰”的姿态很有几分催促孩子吃饭的家长范。 元培枝仿佛终于从那种恍惚晕眩的感觉中清醒过来,语调也重新恢复了冷静。 “幸竹,你还想再吃点吗?” 元幸竹带泪的双眸含情脉脉地望着她,吸吸鼻子,委屈道:“我没吃饱。” 元培枝没听出她的言外之意,轻笑道:“那再和我一起吃点吧。” “……嗯。” 雨过天晴,两人和好如初,实在是可喜可贺。 不过刚刚和好,元幸竹似乎还很没有安全感,黏着元培枝不肯放手,元培枝没办法,只得带着她去盥洗室亲自帮她洗脸。 “都多大的人了,还哭得和小花猫一样。” 元幸竹双眼通红,眼皮微肿,元培枝一边小心地帮她擦拭脸颊,一边猜测着她这几天究竟偷偷哭了几次。 “那我伤心嘛!” 元幸竹扁了扁嘴,语气像是在娇嗔。她不止是伤心,也是在害怕,但现在什么都不重要了。 “好好好,现在不伤心了。” 元培枝帮她擦净脸上的泪痕,又为她理好了凌乱的发丝。看着已经重新展现笑颜的元幸竹,她也不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幸竹,你在我心里是最重要的,只有这一点你一定要好好记得。” 年轻的宇宙军上校用她漆黑幽深的瞳眸深深地凝望着眼前的少女,由她从小带大,已然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孩在哭泣后似乎更添了一份风韵,仿佛雨后的栀子花一般清新怡人。 元培枝觉得自己不应该再看,却又无法移开视线。 她明明知道的,知道幸竹不是幸竹,却又总是忍不住将“她们”重叠在一起。 在许下不结婚的承诺时,她的心虚与压力全都来源于此。 她没办法爱上别人,没办法如幸竹所愿的那样成就一段拥有爱的婚姻,所以她只能选择不结婚。 她确实是因为幸竹才做了这个选择,可又不是因为眼前的幸竹——至少不完全是因为眼前的幸竹。 每每在这种时候,元培枝都有种身不由己,思想与身体割裂的错觉。 比起藜洛和许曼妮,她更害怕自己会重蹈覆辙,伤害到眼前这个总是甜甜地叫着她“培培”的幸竹。 “嗯。” 因为元培枝如此专注长久的凝视,元幸竹的脸上不由升起了一片绯红。如果没有这个重生的机会,她恐怕永远都不知道原来师父是可以将这些爱护与珍重直白说出口的。 初初这样想的时候,她甚至莫名有些妒忌“自己”,但不多久就释然了。 毕竟不管哪一个她都是她,她经受过的那些苦楚,现在全都化作了蜜糖重新降临在了她的身上。 她羞涩又希冀地看着元培枝,而元培枝在她脸侧的手,在几番犹豫与颤抖之后最终又放了下去。 “幸竹,我们去吃饭吧。” 元幸竹并未在意,抱着她的手臂将脸靠了上去。 “好~” * “幸竹,你今天的心情很好啊?” 凯利是个相当敏锐的人,这一周来元幸竹的低落他都看在眼里。 “我一直都挺好的呀。” 元幸竹的心情已经不仅仅是好那么简单了,元培枝昨天的表现将她两世的阴霾统统一扫而尽。 “那你今天就不要推辞为你举行的欢送会了。” 今天是元幸竹见习的最后一天,凯利很有心,和办公室里的其他同事商量好要给元幸竹举办一场欢送会。 元幸竹之前根本不想参加,在凯利提起的时候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嗯……谢谢你们。” 不过今天她的心情已经由阴转晴,社交技能回归,当然明白不该推辞。昨天元培枝还问过她这件事,她于情于理都该去的。 “应该的,这是传统嘛,希望你以后的学习工作能顺顺利利的。” 相处的一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元幸竹对凯利的印象相当不错。 “谢谢,也祝你们工作顺利。” 不过另一方面,她又觉得凯利身上有一种不好形容的违和感。 活了两辈子,她就没见过凯利这么八面玲珑的人,似乎和谁的关系都很好,似乎不管做什么事都能非常周到。 他有着相当不错的光脑技术,工作也熟练上手,不仅总是能准时完成,并且很少需要修改。 可就是一个工作能力那么强的人,却从不露头。元幸竹一开始还没察觉到,但不久之后就发现他拥有着超强的“摸鱼”本领。 当然啦,哪里都不缺乏这类人,但她还是觉得凯利有些不一样。 中午一下班,元幸竹第一时间跑去找元培枝。毕竟这一周她们都没好好相处,晚上要去聚餐,明天虽然有一天假期,但元培枝要上班,之后她就要回学校了,只能抓紧现在的时间多温存温存。 “培培~” 元培枝刚刚结束与李慕然的通话,门外就传来了元幸竹的声音。 “进来吧,”她顺手关了投影,笑着对冒头的元幸竹道,“我收拾一下就可以去吃午饭了。” “晚上我要去聚餐!” 元培枝挑了挑眉:“这是传统,你应该去的……是由凯利帮你办的吗?” 元幸竹走到元培枝身边,毫不犹豫地挽住了她的手臂,比平日里亲近得更肆无忌惮。 “嗯,凯利一直挺照顾我的,难道说你以前给了他很大的帮助吗?” 元培枝的动作微微顿了顿,却又不着痕迹地掩饰了过去。 “为什么这么说?没准他就是为了讨好我才那么照顾你的呢?” 元幸竹露出了些许惊讶,然后很快皱起了眉头。 “你……觉得凯利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吗?” “我没有这样说,”元培枝笑眯眯地望着她,“怎么,难道你觉得他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元幸竹先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我不确定他有没有不对劲,不过我不认为他是为了讨好你才照顾我的。一个明明很有本事,却选择摸鱼混日子的人,我不觉得他有必要这么做。” 元培枝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看来你这个月没白待。” “你真的觉得凯利不对劲?” 元培枝却道:“我说不好……准确来说,我不确定他是哪方面的人,又究竟有什么目的。” 元幸竹满脸震惊地望着她:“你既然觉得他身上有猫腻,为什么要把我安排到他身边?而且还什么都不告诉我!” “因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啊,”元培枝意味深长地道,“而且这只是顺水推舟的测试而已,我当然不能提前告诉你。” “好过分!考试还要提前说一声呢,你就这么不声不响的……” 元幸竹不满地捶她手臂,元培枝却轻轻地握住了她落下的小拳头。 “等你进入军队,可就没有提前告知你的测试了。” 元幸竹的不满立即就被元培枝握手的举动驱散得一干二净,嘴上虽然仍在抱怨,但心里已经美滋滋了。 “那你也得给点提示嘛,其实我早就觉得凯利哪里怪怪的,你不问我怎么说?这都最后一天了才提起来,现在我再想去观察也没机会了!” 她对自己的大意颇感懊恼,思来想去还是没想出凯利究竟哪里奇怪,仅仅只是一种直觉上的异样。 “你能察觉到他不对劲就够了,因为我估计你再怎么观察也找不出他更多的异常。他非常有耐心,连我都没找出他的破绽。” “那他岂不是很危险?” “也并非如此……反正他现在没什么行动,我们可以先再观察一下。” “你不打算动他吗?” “事情要一件一件来做,路要一步一步地走,他不是我们现在该关注的重点。” “哼嗯……”元幸竹听着元培枝成竹在胸的分析,眼神暧昧地道,“那我们现在的重点是索菲娅皇女和李姐姐的恋情吗?” “咳——” 一提到这个话题,元培枝就忍不住一阵尴尬,毕竟就在不久之前,她还差点插足两人的感情。 也因为这件事,幸竹和她闹了一周的矛盾。 “差不多吧。” 这确实是目前的重点之一,不过和她关系不大,自有索菲娅那边去操作。除非遇到什么棘手的问题,需要他们在蓝海基地协助配合。 元培枝现在最想弄清楚的是n-e公司和她母亲的关系,可经过这段时间的调查,她却连n-e公司的背景都没搞清楚。 玛利亚与奥古斯都之间的屏障大大限制了她的能力。 “那我的事算不算现在的重点?” 元幸竹歪着脑袋看她,笑容有丝俏皮。 元培枝哽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你的事……一直都是重点。” “哼哼,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那么会说话呢?”元幸竹看起来十分开心,“培培,我马上就要回学校了,你会不会想我?” “你回去,我差不多也该回去的……” “可是现在课少了,我们一周也见不上几次!” 她突然发动撒娇攻势,元培枝很有几分招架不住。 “这学期也快结束了……” “哪有快结束,明明还有一个多月!” “一个月很快的。” “可就算放假了,你不是还要工作吗?也没多少时间陪我。” 元培枝为难地看着她,似乎是在问“那你想怎么样呢?”。 元幸竹大眼一转,凑到元培枝的耳边道:“培培,我想去你的宿舍住。” 元培枝一个哆嗦,差点没把舌头给咬了。:,,. 108. 返校 你就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结束见习,六年级的学生们也都回到了学校。在离开学校前往见习岗位的时候,他们叽叽喳喳开心不已,脸上都是满满的期待,回来之后的反应却是各有不同。 像元幸竹这样天天跟着上司摸鱼算是最轻松的,而像吴关这样在战斗部门实习的学生,基本都被折磨得不成人样。 他们虽然不用真的上前线,但不仅要跟着训练,还要做很多杂务,见习生涯可谓苦不堪言。 元幸竹对这次见习当然是满意得不能再满意,别的不说,单单是与元培枝的关系迈进了一大步就让她无比开心。 当然,元培枝开始慢慢带她接触正事也让她很高兴。 现在唯一有点烦恼的是…… 元幸竹用余光瞄了一眼不远处的吴关,发现她果然正用饱含怨念的目光望着自己。 她怎么就忘了还有这家伙了呢? 哦不,不能用“这家伙”来形容朋友,师父会生气的。 但元幸竹真的完完全全忘了她,这一个月来她的心情犹如过山车般忽上忽下、忽喜忽悲,从想偷蜂王浆到发现元培枝订购了“我的空间”服务,从参加藜洛的宴会到因元培枝差点和索菲娅订婚而争吵,她的大脑几乎都被元培枝填满了,哪里还有心思想吴关? 蜂王浆! 对了,现在的她绝不能因为一点儿进展就沾沾自喜,还是要尽快弄到蜂王浆完成分化,就算不是为了自己,也要为了好朋友吴关着想——当然,主要还是为了自己。 先前因为入侵被发现,元培枝提高了警戒,元幸竹只能先按兵不动。之后则是因为闹别扭,根本没有心思去理这一茬。 不知不觉就过了一个月,现在回到学校这件事也只能先搁置下来。 不过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在偷到蜂王浆之前她也可以做很多事。 “幸竹,我听说你干了一个月文职,身手有没有退步啊?之后自主练习我们切磋切磋吧!” “我也来我也来!几位前辈教了我一些新技巧,我们来比划比划吧!” “对啊,吴关你也来吧!你在突击营一定学到了很多,快指导指导我们!” 吴关告白元幸竹的事就发生在一个月前,同学们自然感受到了两人之间的微妙,此时纷纷出来做和事佬,希望班级气氛能和睦一些。 吴关鼓着脸,却又忍不住偷偷看元幸竹,元幸竹也不推辞,笑眯眯地道:“好啊,这一个月没锻炼了,我也正想活动活动呢。” * “培枝,我听说你们考试改革的事很顺利,这学期结束之前就能出考纲了是吗?” 元培枝的工作组加班加点地完成了三次测试,为了这一届毕业生考虑,必须要在第一学期结束前把考试内容都定下来。 作为老师,许雯对这件事的关注程度远超常人,所以大致知道事情的进展。 “没有意外应该能出。” 许雯一脸欣慰,忍不住感叹道:“太好了,我还以为自己有生之年都看不到这多年顽疾根除的一天,没想到你在半年之内就能做出这样成绩!” 元培枝却道:“其实改革不难,难的是怎么冲破挡在改革面前的阻碍。这件事我没什么功劳,主要还是元帅手腕强硬,雷厉风行,决心坚定,否则我有再多想法也无法实现。” 她说话滴水不漏,许雯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道:“你说得没错,就是太妄自菲薄了,这种系统性的大事交给别人来做,一年可出不了成果。元帅眼光独到,重用你怎么会没有他的道理呢?” 长辈的称赞元培枝不好反驳,也就虚心的受了。 “不过……”许雯说到此处却是话锋一转,“有一件事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打算。” 元培枝冷静地望着她:“阿姨你说。” 许雯犹豫了片刻,似是在斟酌说辞:“藜洛的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不是很明白阿姨的意思。” 许雯叹了口气:“培枝,我问这话不是为了曼妮,你们小孩子的事我不管。可你母亲是我的好友,你叫我一声阿姨,我就算只是出于长辈的责任也该关心你。我不在军队,能帮上你的有限,但有些事我还是看得明白的。藜洛……你和她走太近不是明智之举,陆元帅最讨厌结党,更讨厌军商勾结。” 元培枝脸上带着微笑,对于这番诚挚的劝慰十分感动:“阿姨,我明白你的担忧,不过我既不是在结党,更没打算和联合矿业搞什么军商勾结。藜洛只是我的朋友,她无法代表联合矿业,我更无法代表宇宙军。我们的友情从来都是大大方方展示在人前的,我从未给她开过什么绿灯,她也从没托我办过什么为难的事。” 她说得坦坦荡荡,许雯却仍是一脸忧虑。 “我明白你的性情,可别人不一定明白……甚至有些人会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用这件事攻讦你!” “那就请他们拿出证据,我相信以元帅的明察秋毫,不会被奸人蒙蔽的。” 许雯满脸焦急,甚至忍不住站起身几步走到了元培枝的身边,压低了声音道:“培枝,可如果这个‘奸人’是元帅很信任、很信任……甚至是他的亲人呢?” 元培枝微微一愣——她不是因为没有理解许雯的意思而呆愣,而是因为意识到许雯竟然可能知道些什么。 “阿姨,有些话……不能乱说。”她想了想,最终还是选择了一个保险的回答,带着几分暗示道,“我不争不抢,没有私心,如果整天去防备不知道哪里会冒出来的攻讦陷害,那还怎么放开手脚去做事?我……相信元帅,也只能相信元帅。” 元培枝目前最大的策略就是以不变应万变,按部就班做自己的事,其他只能选择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在她的立场上,有些事是不能主动出击的。 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展现出自己对n-e的兴趣,因为那与她母亲有关,一个孩子希望去了解母亲的过往是非常正常的事。但她不能明目张胆地调查严六,因为那是陆元帅身边的人,她就算心有怀疑也必须按兵不动。 “阿姨,如果我真的去防备这些,不就真的成了参与党争的人了吗?” 许雯愣了愣,看着元培枝平静无波的脸,终于意识到她其实什么都明白。 她先是有几分惊讶,而后慢慢变成了喜悦,最后全部化为了欣慰。 “是我想多了,”许雯摇了摇头,“你说的很对,元帅那么英明又怎么会看不出你的本领和忠心呢?” “我知道阿姨和校长爷爷是关心我才会为我考虑那么多的。” 元培枝带上了校长,许雯没有反驳,很显然,今天这番话是父女俩商量过后才来提醒她的。 “你能懂我们的苦心也就够了,自己的路总归还是要自己走的。” 许雯不再打算多说什么,不过元培枝想起她提到许曼妮,还是关心地问了一句:“曼妮……还好吗?” “嗨,你别理她,”谈到女儿,许雯的神情倒是轻松了不少,“她就是小孩子心性,难过个一段时间也就恢复了。” 元培枝想了想也就闭嘴了,毕竟她和曼妮绝对没有可能,表现得过分关心只会显得虚伪。 当初因为和许曼妮订婚的事和许家的关系变得十分尴尬僵硬,现在这种情况已经是她能想到最好的结果。 元培枝没有选择深入和许雯的这段对话,一方面当然是因为从之前的几句话中她已经能推断出大致的真相,另一方面则是表明立场,让许雯和许校长也不难做。 严六确实与陆严存在着亲属关系,那么现在的主要问题就是陆严对严六的态度。 如果陆严也想着什么千秋万代的话,元培枝将会非常非常失望,但她更恐惧的是另一个可能——一个大多数人还没注意到的可能。 * “赢不了、赢不了,我们都认输了!” 一场自主练习,元幸竹一共对战了九名同班同学,都在三分钟内取得了胜利。其中用时最久的是和吴关的对战,两分三十秒,元幸竹赢得毫无悬念。 就这还是元幸竹放水后的结果,毕竟拥有两辈子成熟战斗经验的她去欺负一群还没出学校的学生,不管怎么说都有些卑鄙了。 “承让了。” 元幸竹刚从模拟驾驶舱出来,身上还穿着紧身的纯白驾驶服。见没人继续挑战,她便打算去洗澡换衣服。 “等等,我们再比一场!” 吴关是第二个挑战失败的人,此时却依然没有更换身上的驾驶服,坐在场边一直等到了现在。 她一出声,其他人立即不敢说话了。 “我们刚比试完,我不认为结果会有多大的差异。” “如果只是比拼战斗,我不会输的!” 在战斗中,元幸竹开始越来越多地使用智天使,而智天使最大的优势就是光脑算力。虽然在对战虫族时没有太多优势,但智天使在同机对战时很可能可以在不战斗的情况下,利用攻陷对手的光脑取得胜利。 元幸竹先前的几场战斗也都用到了这个策略,当然,她只是用来干扰对手的行动,并没有无耻到直接控制对手的光脑。 “你的意思是要我放弃自己的优势和你比吗?” “我——” 吴关无言以对,元幸竹则摇了摇头:“就算要比,也要等你进步了再比。” 吴关咬了咬牙,脸上现出了一股破釜沉舟的气势:“那如果我到时候赢了,你就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109. 指导 我才是最需要培培指导的人!…… 不止学生比试中,士兵比试的时候也经常会添一些彩头。 元幸竹止住了脚步,挑眉看向吴关。在她看来,这个条件无非就是什么“当我女朋友”之类的,其他人显然也这么认为。 “如果我不答应呢?” “那我就一直找你比试!” 元幸竹有些头疼,看看吴关那张倔强的脸,又觉得这事不能怪她。 “那如果我赢了,你也答应我一个要求?” “可以。” 她答应得干脆,元幸竹也就不推辞了。 她正想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麻烦,既然蜂王浆暂时还没影,让吴关主动退却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一言为定,时间门你定,我随时奉陪。” 她这一番轻敌的言论引得同学们倒抽一口凉气,吴关则目光坚定地道:“好,一言为定。幸竹,我一定会不会输给你的!” 这不仅是与元幸竹的约定,也是吴关对自己的约定。 这一个月没能见到元幸竹,她想了很多很多,一方面,她不想轻易放弃,但另一方面她也不想失去元幸竹这个朋友。 想和元幸竹彻底比出一个胜负,既是因为胜负心也是因为自己的执念。 如果赢了,她会要求元幸竹保护好自己,不要再将感情投注到会伤害到她的人身上——譬如元老师。 她这段时间门在突击营听到了不少八卦,据说元老师去参加了藜洛举办的宴会,据说两人在宴会中途消失了十几分钟,据说联合矿业的董事长已经将元老师当作女婿看待。 她听着元培枝那些原下属的讨论,最后只得出了一个结论——元幸竹喜欢元培枝肯定会受伤! 可是,她又非常明白自己的无力。别说是元培枝了,她连元幸竹都赢不了。 输了的话,她就不再去管元幸竹的事,这是她对自己弱小的妥协。毕竟扬言要保护一个比自己强的人,这不管怎么听都很可笑。 “我也是。” 就在两人很展现出一副惺惺相惜之态时,周围的学生中突然出现了一丝骚动。 “元、元老师……” 元培枝不知什么时候进入了模拟训练大厅,此时正站在场边望着他们。学生们陆续注意到他的身影,不知怎么纷纷心虚起来。 要知道作为一路带着一班升上来的班主任,元培枝与学生们的关系一直都不错。她倾囊相授,学生们对她也是敬爱有加,可一遇到元幸竹的事,他们就有些不知所措——好吧,他们其实是知道自己为什么心虚的。 学校里那些关于元培枝与元幸竹的流言,一班的学生或多或少都有听到过。他们自然选择维护自家老师和同学,坚决否定流言,可在看到两人多年如一日的亲密……或者说越来越亲密的相处后,心中也不禁有了一丝动摇。 “培培!” 元幸竹一看到元培枝就显出了惊喜的神色,兴冲冲地朝她跑去,眼中再看不到其他。 “你怎么来了?” 元培枝的工作地点有好几处,一般情况下她会根据今天的工作来安排,有时候一天还要跑好几个地方。因为刚开学那段时间门,考试办的工作更为忙碌,元培枝在学校的时间门大幅度减少,没课的情况下很少过来。 “我听说你们在做自主练习所以过来看看。” 元幸竹下意识地就想搂元培枝的手臂,等看到自己身上还挂着缓冲液的驾驶服后又不得不放下。 “你怎么不告诉我你今天来学校?我还以为你肯定要去考试办那边呢。” “那边比较麻烦的工作差不多都弄完了,剩下的线上也能处理。我毕竟是你们的班主任,接下来这段时间门我会狠抓你们的成绩。千万别到时候我这边搞考试改革,最后把你们这帮宇宙军的未来给革了。” 元幸竹听她一开口就是工作和学习,有些不满地嘟了嘟嘴。同学们这时候也凑了上来,积极地道:“那元老师,你今天来给我们做指导吗?我们刚才和元幸竹比试,输得太惨了,你能帮我们看看问题在哪里吗?” “是啊是啊,我们不求能赢她,至少不能输得那么快吧!你指导指导我们,可不能偏心!” 学生们如此热情,元培枝自然也不会推辞:“那我们就一边看战斗回放一边说吧。” “元老师,可以先看我的吗?” 吴关在此时走到了众人面前,虽然话语还算恭敬,但结合刚才的情景,大家怎么看怎么觉得她与元培枝之间门有股剑拔弩张的气氛。 元培枝的目光轻轻扫过她的脸,微笑道:“其他同学没意见的话当然可以,不过你们几个还穿着驾驶服的要是不打算再进行训练就先去换了,穿着不是很舒服吧?” 吴关因她的话微微红了脸,其他同学则连忙道:“我们不介意、我们不介意,班长和幸竹还是先去洗澡吧!” 吴关不仅是班长,成绩也是除元幸竹以外最好的,刚才两人的战斗最为精彩也最持续,可以说的点最多,大家自然不介意。 元培枝很表现出师长的从容与宽容,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包括吴关。 “好。” 她其实并没勇气去和元培枝争抢什么,但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甘还是偶尔影响着她的情绪。 “好吧,那培培你要等我们哦~” 元幸竹之前在学校里一般是叫元培枝元老师的,但今天她毫不避讳地称呼“培培”,言语间门的亲昵之意听得大家都不敢看两人。 元培枝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她差点……不,她竟然已经忘了吴关! 虽然元幸竹说了自己和吴关不是那种关系,但元培枝并没彻底相信这句话。 在看到元幸竹和吴关两人旁若无人地对视时,元培枝有种从醉人的梦境中被狠狠敲醒的感觉。不止如此,学生后面的种种反应也让她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一般情况下,她当然没那么敏锐,但有过重生前的经历,最近又深陷矛盾的漩涡,这次竟然察觉到了这份微妙。 等元幸竹几人洗完澡回来,元培枝一边观看战斗录像一边给学生讲解指导。 这个时间门有不少其他班的六年级生也会跑来使用训练室,路过时看到元培枝在讲课,毫不见外地跑来旁听。这在一班是相当常见的情况,只要是蓝海学校的学生就没有不希望得到她指导的。 当老师的这五年间门,元培枝不止将元幸竹所在的班级一路带上来,也教授了不少其他班和其他年级。她编写的多份教材受到学校和同僚的肯定,期间门还受邀一同改版了教学用书,可以说受元培枝指导过的学生不计其数。 要说这一辈子与重生前她的人生轨迹有什么重大不同,元培枝认为这肯定要算一件。 “好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元培枝详略得到地分析了全部九名学生与元幸竹的战斗,因为元幸竹都占了大优势,所以元培枝基本都站在对手学生的角度去分析。 指出他们在战斗中犯的错误,纠正一些坏习惯,指点应对策略和技巧。尤其是说到吴关与元幸竹的对战,她几乎是一帧一帧地进行了分析,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吴关在完美发挥的前提下是可以战胜元幸竹的。 元幸竹听得很不爽。 “元老师,最近您都会在学校吗?” 在众人解散之后,吴关没有立即离开。 “没特殊情况的话,我在这边的时间门会比较多,至少有课的这天一定会在的。” “那我可以向你申请打指导赛吗?” 指导赛,顾名思义就是由老师与学生进行指导性质的对战。通常情况下,老师一方需要有碾压学生的实力才能较为顺利地进行。 因为对老师的实战要求较高,学校里可以能与六年级学生打指导赛的老师屈指可数。 “当然可以,你把申请提交上来,记得写清楚你的指导赛目标,我可以准备一下。” 学校有无数学生想让元培枝打指导赛,但她有自己的标准,只有综合成绩达到要求的才有资格向她申请指导赛,并且一个月只有一次机会。 不是元培枝差别对待,实在是……不设个门槛的话,她肯定要累死了。 而吴关作为数一数二的好学生,当然是能达到这个标准的。 “元老师,我希望能战胜元幸竹,”吴关昂着头,毫不掩饰地大声道,“希望您能帮我制定一个训练的策略。” 战胜幸竹? 元培枝有些惊讶地看了看元幸竹,只见她的嘴已经嘟得老长了。 这是怎么回事? 两个孩子闹矛盾了吗? 不,这是良性竞争,她相信幸竹是不会介意的。 “好,我会准备的,”元培枝收回了目光,对着吴关道,“不过我没办法保证你一定能赢幸竹。” “谢谢元老师!” 吴关并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就算赢不了元幸竹那也不是元培枝的问题,是她自己学艺不精。 一直等到其他所有学生散去,元幸竹才露出不满的表情,拉着元培枝的手道:“培培,你怎么老帮别人来对付我?” 元培枝失笑道:“什么叫帮着别人对付你?你们都是我的学生,因为你是最优秀的,所以人人才想战胜你,而帮他们提高是我的责任。” “那我也不想输啊!你一直帮他们想针对我的办法,也该帮我想想嘛!” “我看你对自己的优势劣势清楚得狠,不需要我再多进行指导了。” 元幸竹不乐意了,摇着元培枝的手臂道:“怎么不需要?我需要、我需要,我才是最需要培培指导的人!”:,,. 110. 赌约 她要让师父知道她才是最好的,无…… 元培枝无奈地看着她,笑道:“还是小孩子一样,连这也计较?我指导最多的人不就是你吗?” “明明最近都没好好教过我了。” “那是因为你的技巧基本已经成熟了,我没必要再乱干涉。” “你就会说好听话!” 元幸竹老大不满,元培枝思考片刻后道:“你很了解自己的优势,对智天使的掌握已经相当熟练,事实上我认为你可以进入下一步的训练。” 她说得认真,元幸竹不禁双眼一亮:“下一步的训练是指……驾驶智天使的实体机甲吗?” 蓝海军校的实体机甲基本都是天使级训练机,只有机甲维修部会有淘汰下来的其他类型机甲,而且全部都无法正常启动。 一般情况下,学生们只有在真正进入军队之后才能驾驶大天使以上的实体机甲。 当然,某些关系户是可以通过走后门提前熟练上实体机的,并且这种现象在过去并不少见。 “怎么可能?我可没办法弄到除了天使以外的实体机甲。” “那你的意思是……” “别人的当务之急是加强自己的优势,但幸竹,你应该开始学习如何消除自己的弱点了。” 经过这几年的悉心教导,元培枝发现元幸竹的实力进步比重生前要快上许多。毫不夸张地说,她对智天使的掌控力已经是让元培枝都觉得惊叹的程度。 通常情况下,元培枝使用的是扬长避短的教育理念,毕竟在驾驶机甲方面,真正能做到全才的实在太少太少了。 每个人的优势与长处各不相同,而有些劣势与短处是根本无法避免与消除的,这就是宇宙军开发了那么多特化型号机甲的原因。 曾经的她也是这样教导元幸竹的,不过智天使的信息战特化在对战虫族时作用不大,使用场景有限,元培枝也就只当是锦上添花的才能,没有过分去约束她。 但今时不同往日,元培枝预测到今后极有可能发生内部战争,届时元幸竹的能力会得到巨大的发挥,而这也意味着她必须要更好地掌控自己的能力。 不能一味地放纵自己的力量,更不能对它产生依赖,溺水的人往往都会游泳,只有把自己最擅长的事当作弱点来对待,才能真正地做到没有弱点。 “弱点?” 元幸竹对自己的驾驶技术相当有自信,虽然在技巧方面略逊元培枝,但在对智天使的精确把控上她自认不输给任何人。 也就是说,她认为自己只有长处,没有短板。 毕竟,她可是经受过那个“铁面元帅”元培枝的手把手训练,那时候受过的苦、挨过的骂,都变成了她骄傲的资本。 在成为虫族女王之后,她更是自觉实力大涨,除了元培枝以外不会再输任何人。 虽然嘴上总说着让元培枝多指导指导自己,但元幸竹其实只是纯粹地想听她多夸奖自己一些,毕竟以前听得实在太少了。 “没错,你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太依赖信息战了。” 听到此处,元幸竹不禁皱起了眉头。 如果是平时,她肯定会耐心去听元培枝的教导,可刚刚经历过吴关的挑衅,还有元培枝帮其他学生制定针对自己的策略,再听到她说出和吴关差不多意思的话语,不满油然而生。 要知道均衡发展,强化优势一直都是师父对她的教导,她一直都是这样做的,怎么现在到了师父口中就变成弱点了呢? “但我的驾驶技术没什么问题吧?就算不进行信息战我也可以赢他们所有人。” 元幸竹对重生后的大部分改变都是满意的,只有在一件事上有些不满。重生前,她是师父唯一的徒弟,这份特殊让她窃喜不已。 可是现在,师父不收徒弟却有了数不胜数的学生,她只是这些学生中的一个,师父在她身上花费的精力明显地少了。 “你的驾驶技术完全没问题,不如说,已经成熟得让我惊叹。” 元幸竹听出她的赞美,脸上不禁生出了几分得意之色,可元培枝紧接着的转折又让她笑容全失。 “但就是因为太成熟了,当你有一天无法进行信息战,或者战斗途中突然受到什么限制,你的节奏就会被打乱。你越是只习惯于一种战斗方式,那么当只能用自己不熟悉的方法战斗时,强烈的落差感就会影响你原本该有的水平,做出错误的判断,这相当危险。” 元幸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你这种假设太极端了,现在哪里还有机甲离得开光脑?更何况,就算是同等条件我也不会输,谁说我只会用这一种战斗方式?” “你真的这么认为?” “当然!” “所以你才敢答应吴关的挑战吗?” 元幸竹愣了愣:“你听到啦?” “听到了一点,幸竹,永远不要轻视你的对手。” 前面说的都还好,这句却是让元幸竹彻底不淡定了。 “我哪有轻视对手?明明只是实事求是。” 元幸竹虽然深深地爱慕着元培枝,但作为重生过一次的人,作为一个成熟的战士,作为一个当过虫族女王的亚人,元幸竹对其他人无疑是带着优越感的。 她的自负有实力为基础,就算做了一定程度的掩饰,元幸竹也不喜欢被元培枝认为自己不如别人。 元培枝原本只是想适当提点一番,见元幸竹反应强烈却真正上了心。 “好,既然你这么想,那么我们也来打个赌吧。” “什么赌?” “我会利用指导赛来帮吴关战胜你,如果她赢了,那就是我赢了。” “为什么!”元幸竹气得都快炸毛了,“你为什么要站在她那一边,明明我们才更亲!” 她完全不明白元培枝为什么要帮着吴关对付自己,即使不认为自己会输,但她还是很讨厌这样! “你怕了?” “我才没有,赌就赌!”元幸竹既想向元培枝证明自己,也想赢下条件让元培枝无话可说,“那她输了是不是也代表你输了?” “是。” “那你输了就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要是赢了,别说一个,十个一百个我都答应,”元培枝本就无法拒绝元幸竹的要求,“但是比试的时候你要和吴关用一样的机甲。” 听到这句话,元幸竹更是坐实了心中的猜想——师父就是在帮吴关打抱不平。 “可以。” 元幸竹才不信元培枝能把吴关教得比自己厉害,否则第一就会是吴关的而不是她。 哼,师父不知道她在隐藏实力,这不也是一种轻视吗?她就要让师父看看,到底谁才轻敌了。 * 年级第一与第二要打挑战赛,这个消息很快在学生和老师之间传开。虽然在学期初两人已经分过胜负,但这一次吴关不仅经过了突击营的锻炼,还要接受元培枝的特训,悬念一下便又起来了。 比两人比赛更先出炉的是元培枝与吴关的指导赛,虽然当时现场观战的人不多,但指导赛的全程录像观看数在短短几个小时内突破二十万,不仅是学生,军队里不少人听说这件事也观看了比赛。 与一般比赛不同,指导赛因为是教学性质的,时间会更长,尤其是这一场,两人整整打了两个小时,吴关最后从模拟驾驶舱里出来的时候人都差点虚脱了。 当老师的这五年间,元培枝已经很少与人公开对战,不少人以为她会在这安逸的生活中退步,而这一场比赛充分展示了她越发精纯的战斗技巧。 单单是打两个小时指导赛这一点就足够让人惊叹,因为它不止要求指导者精神力充沛,而且必须在使用和分配上非常细腻精确。 从开始到结束,元培枝的节奏没出现一丝一毫的混乱,整场比赛尽在她的掌握之中。 而吴关也在这一场比赛中充分展示了自己的天赋与悟性,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进步着,没有辜负元培枝的任何一点苦心指导。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现在的她与同元幸竹比赛的她已经判若两人。 元幸竹关闭了投影,面无表情地望着虚空中的某一点。 如果说外行只是看个热闹,内行可以看出门道,那么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她看到的全是针对。 虽然不想承认自己有弱点,但元培枝太知道她的习惯,也太知道她喜欢什么时候发动什么样的进攻。 如果放在平时,她会觉得很开心,因为这意味着师父了解她、关注她。 可偏偏是这样的时候,偏偏是在指导他人对付她的时候,师父把她的特点全教给了她的对手。 为什么? 元幸竹想不明白。 她做错了什么吗? 师父是在惩罚她吗? 这是一种告诫吗? 元幸竹忍不住胡思乱想,因为如果是在她重生前的世界,这些都是非常有可能发生的事。 但很快,元幸竹想到了元培枝的那句话。 师父说她是自己最重要的人,那这么做是不是其实是为了她好,为了让她能更加进步? 这个可能性让元幸竹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可一想到那个赌约,一想到元培枝根本就是站在吴关那边一起对付她,她立即又不开心了。 为她好就为她好,为什么要帮吴关?帮吴关就算了,为什么要打赌?而且师父赌赢了是想做什么?师父上次还没答应让她住宿舍呢! 元幸竹讨厌死这种事了! 这一次她无论如何都要赢,因为她不想输给吴关,不想让元培枝在别人身上押注的时候赢自己。 她要让师父知道她才是最好的,无论是作为伴侣还是徒弟。:,,. 111. 比试 屏幕一端跳出的提示震惊了所有人…… 元幸竹和吴关的比赛放在了考试前一周,虽然这只是同班同学自己约定的一场比赛,但因为有了先前声势的铺垫,跑来观看比赛的人多得训练室都挤不下。 元培枝很早就到了,大家非常默契地把最好的位置让给了她,一班的同学基本都围在她身边。 显示屏中出现了双方正在登陆比赛的提示,在两人选择机甲和参数时,比赛场地先行展示在了观众面前。 这是一张虫巢训练图,一般情况下都是用来做人机训练的。不同于它平时的模式,此时所有的虫族士兵都还待在茧中,整个虫巢空荡荡的一片,成为了人类机甲对战的舞台。 场地越复杂,比赛的不确定性就越大,所以对于实力稍弱的人来说也算得上增加了一点儿优势。可因为机甲士兵最容易进入虫巢进行战斗,所以对这种地图又最为熟悉,众人一时不确定这是哪方心仪的地图。 虫巢是典型的低重力低压力低氧气环境,人类在其中裸露一分钟以上就会彻底死亡。 经过一分多钟的设置,双方的机甲都出现在了屏幕之中。 力天使,精英机甲,最低使用军衔是少尉可,特点是身形高大,动力强劲,适合近战与突击,为爆发强化型机甲。 使用力天使的操纵者一般精神力比较强悍,操作精细度不足。而且通常在性格上粗犷外放,说好听点是果断,说难听点就是莽撞。 军队中力天使最有名的驾驶者就是原第五军团军长,现任第三军团军长的海格力斯中将。 无论是元幸竹还是吴关与力天使的相性都不高,元幸竹最适合的机甲无疑是智天使,而吴关技术全面,悟性高也善于思考,最合适也最经常使用的机甲是能天使。 元幸竹在事前答应过以同样的机甲来战斗,而这就是吴关的答案。 因为体型高大,且瞬间爆发强劲,操纵者基本无法用她进行什么精细操作,所以力天使的光脑和辅助系统甚至不如普通的大天使。在虫巢这种高强干扰屏蔽的环境中,使用力天使来开展信息战是相当费力不讨好的。 而且力天使虽然有着强力的输出,但也因此续航堪忧。就算大家都不知道吴关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她想要一招定胜负的意图已经显露无疑。 元幸竹在得知吴关要使用力天使的时候也很惊讶,不过她的实力在吴关之上,并不觉得只是换一个两人都不太趁手的机甲就能缩小这个差距。 无法进行信息战,那就全凭操作技巧分胜负好了,她才不觉得自己会输。 比赛一开始,元幸竹就发起了进攻。 力天使是最不需要战术的机甲,正面冲锋,黏住对手,比拼动力与爆发,看双方究竟谁能给对方造成更多伤害,看两人谁更能命中对方的要害。 明明是机甲在战斗,但此时观众们仿佛看的是一场双方驾驶员拳拳到肉的肉搏战。 “没想到幸竹竟然会有这么猛烈的攻势!” 一群同学纷纷感叹,因为元幸竹平日里的战斗风格堪称四平八稳,一场信息战结束,胜局差不多也奠定了七七八八。 所以大多时候,对手会率先发动攻势干扰她进行信息战,这段时间里她大概率会选择闪避。 这也是为什么元幸竹虽然是年级第一,虽然很强,虽然为人敬佩,但大多数同学都更推崇吴关,军队也更看好吴关的原因。 因为归根结底,宇宙军的敌人是虫族,而在与虫族的战斗中信息战能发挥的作用十分有限。 当然,这些人往往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点,那就是元幸竹在与虫族战斗的模拟测验中成绩也比吴关更好。 元培枝说自己没什么能指导元幸竹的话是真的,因为单纯从一个机甲操纵者的角度来说,元幸竹已经没什么硬伤。 但这一次指出的她的问题也是真的,因为当对战者不是虫族而是人的时候,情况远比她想象的更为复杂。 因为比起耍“阴谋诡计”,人类远比任何生物都要熟练。 “吴关选择撤退了!” 很快,吴关就在这种激烈的战斗中落入了下风。不仅是损伤率,她机甲的消耗也比元幸竹更高。 “糟糕了,吴关要输了!” 几乎所有人都这样认为,因为力天使选择撤退意味着放弃了自身最大的优势。 这是硬实力上的落败,吴关输得一点儿也不冤枉。 “比赛还没结束。” 元培枝静静地说了一句,让大家稍安勿躁,学生们一听当然是认为她有不同见解,连忙问道:“元老师,你认为吴关可能赢吗?” “我只是说在比赛结束前可能出现任何变故,能不能赢还得看吴关的。” 看吴关的? 众人纷纷看向此时的吴关,她正操作着力天使狼狈地在虫巢中逃窜。 因为力天使身形过于巨大,所以她只能通过虫巢的主干道,元幸竹根本都不用算她能躲到哪里,一路猛追。 双方此时只能利用远程武器进行攻击,因为有消耗上的优势,元幸竹使用了威力更大的电浆炮,而吴关除了防守以外只能使用实弹进行还击。 “吴关用的甚至不是□□。” 双方的远程武器都没怎么命中对方,在运动过程中远程武器的命中率本就不高,加上虫巢道路崎岖,很多攻击都被巢壁吸收了。 “对啊,好奇怪,榴弹打机甲没用,打虫巢更没用啊,就擦了点粉下来。” 因为吴关使用实弹狂轰滥炸,此时通道内已经满是尘埃。 “难道是为了干扰幸竹的光学索敌吗?” “或者是为了干扰她的激光武器?” “幸竹用电浆炮是不是就是考虑到了这一点?” 学生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元幸竹心中却渐渐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如今明确占据着上风,可她不清楚吴关的意图。如果只是单纯的逃跑,那么吴关的很多行为都是不必要的,但如果这是诱敌深入的陷阱,吴关又究竟设置了什么样的陷阱呢? 这是通往虫巢中心的通道,那里的育婴室里有什么可以利用吗? 元幸竹对虫巢的了解程度恐怕是任何人类都比不上的,却也想不出吴关会使用什么战术。 两人你追我赶,到底还是吴关率先进入了育婴室。保险起见,元幸竹不得不减慢了力天使的速度。 不管对手是设置了陷阱还是真的逃跑,她现在处于上风,谨慎一点儿总是没错的。 元幸竹想起了元培枝对吴关的指导,咬了咬牙,忍了下来。 她抽出共振音叉,放弃了从吴关破开的入口进入,挑选了另一处墙壁进行破坏。 “天哪,吴关在做什么?” 而在屏幕以外,所有人都在震惊于吴关的举动。 “这、这是真正的破釜沉舟啊!” 他们屏息凝神地看着战斗的全景投影,无比紧张地观看着这场比赛的最终决胜。 元幸竹一破开巢壁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了育婴室中,在破开两个洞口的情况下,充满氧气的育婴室中气流飞旋,而吴关的力天使静静地站在虫巢顶端,在没有开任何动力的情况下竟然纹丝未动。 它像是倒吊在虫巢的天花板上俯瞰着元幸竹,而元幸竹心中的危机感此时也升至了顶端。 入侵! 这是元幸竹的第一个想法,力天使的光脑虽然有些简陋,但同样有信息战的功能,就算无法掌控敌机至少也可以知晓对方的行动打算。 吴关的力天使明显是利用抓地扣固定在了巢壁上,而这么做基本都是为了发射后坐力强劲的远程武器。 只要不受干扰,这个距离她可以轻易地入侵对方的光脑! “哎呀,幸竹判断失误了!” 场外观众的心此时已经提到了嗓子眼,而元幸竹也很快明白自己判断失误了。 因为力天使会使用抓地扣站在那里不是为了发射什么武器,而是由于吴关关闭了光脑,无法使用动力的情况下,在这种狂乱气流中当然只能选择固定机身。 关闭光脑? 吴关为什么会关闭光脑? 在战斗中,最忌讳的就是犹豫与迟疑,可是这个从未遇到过的情况确实让元幸竹措手不及。 她甚至一瞬间想到了元培枝曾和自己说过的话,如果无法使用光脑该怎么办呢? 她没想到,自己遇到的竟然是对方无法使用光脑而不是自己。 在战斗中关闭光脑基本意味着放弃了战斗,但这也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投降,另一种则是操纵者最后的手段。 机甲自爆程序,这是宇宙军防止科技外泄以及保留士兵尊严所设置在机甲之中的程序,元幸竹就是用它终结了自己的生命。 当脑海中蹿出这个念头时,元幸竹只觉得后背蹿上了一阵冷意,操作下的力天使忠实地反应出了她的意图,开始急急地朝反方向变速。 元幸竹依然没弄清楚吴关的打算,因为就算是自爆同归于尽,系统也肯定会判她获胜,除非—— “幸竹反应过来了,这个距离她可以躲开!” 就在此时,力天使的自爆倒数计时走到了终点。 “轰”的一声巨响,屏幕里爆发出了巨大的火光,元幸竹所驾驶的力天使最终因为撤退不及被这股热浪狠狠掀飞,场外观看的人不禁发出了一声惊呼。 “但是幸竹躲开了爆炸中心,这个距离应该——” 元幸竹的力天使依然保持了完整性,从外观上来看,它几乎没受到任何致命的损伤,但是屏幕一端跳出的提示震惊了所有人。:,,. 112. 输赢 她要一切重来,为此不惜付出任何…… “进入emp干扰异常状态,操作者可以选择退出比赛。” 当元幸竹的界面中跳出这一行字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 “emp?” “什么emp?” “是我们想的那个emp武器吗?” “不可能,战斗系统里不可能有禁用武器的!” emp既电子脉冲,作为在曾经某个时期风靡一时的武器,在进入太空后成为了管制最严格的禁用品。 因为在太空中,人类赖以生存的飞船、基地全部都需要电子产品去维系,使用emp进行战斗根本就是在同归于尽。 模拟战斗系统的武器库中当然不可能有emp武器,但力天使的自爆引起了核电磁脉冲。 在主要使用核聚变能源的如今,如何预防核电磁脉冲的工作自然是重中之重。各类机甲的自爆效果也都有意地减弱了这方面的威力,除了爆发特化型的力天使、火力特化型的炮台座天使以外以及全力全开型的炽天使以外,其他机甲自爆所产生的电子脉冲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而且机甲对电子脉冲都做了一定的防护,正常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出现这种完全瘫痪的情况。 可是,吴关在之前使用的榴弹与虫巢产生出了大量具有金属特性的粉末,它们不仅覆盖了力天使的全身,也进入了各种关节。 力天使因为经常做大幅度的动作,在设计上最为粗犷,加上返修率超高,设计师特地减弱了外壳的封闭性,在这种种因素叠加之下,核电磁脉冲成功地让它瘫痪了。 就在观众们一片哗然之时,元幸竹的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 模拟驾驶舱开始忠实地对emp产生反应,在她选择退出之前,生命维持系统会处于停止供氧的状态。 “幸竹输了!” 模拟对战有两种决定输赢的方式,第一种是参加对决的人主动认输,第二种是参与者生命值归零。 虽然大部分情况下机甲完全损耗就意味着选手的落败,但系统判定的方式依然以人为本。 而这就是吴关此次作战的思路。 在元幸竹看不到的地方,吴关穿着轻薄太空服的身影正紧紧地贴在一颗虫茧之后。就算有无数林立的虫茧帮她遮挡了爆炸的大部分冲击,此时的她也仍在猛烈的气流中摇摇欲坠。 她使用吸附钩死死地抓住了虫茧的外壁,身上轻薄的太空服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中开始发出巨大的警报声。 众人惊讶的正是她在进入虫巢后布下的一系列陷阱,因为元幸竹的谨慎,她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换好太空服,关闭光脑,手动设定好自爆时间,逃到相对安全的区域。 在元幸竹因emp效应而失去生命系统的支持时,她只要活下去就可以了。 是的,她不需要一直活下来,只要活得比元幸竹久就可以了。太空服受损也没有关系,因为虫巢中的氧气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漏光,她只需要比元幸竹多哪怕一点点氧气。 从头到尾,她的每一步行动都在为这个目的服务,选择力天使来战斗是一切的基础,决战地点必须是在充满了氧气、并且有无数虫茧的育婴室,元幸竹在进入最终决战时必须被打乱节奏反应不及,胜利的条件缺一不可。 这是多么缜密又多么别出心裁的作战方式? 在吴关爬出驾驶舱时,学生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甚至有些人跑去看模拟驾驶舱中的吴关是不是也爬出来了! 虽然因为元幸竹还没认输,此时系统的胜负判定还未揭晓,但所有人都认为结局已经不会改变。 就算元幸竹此时想利用手动装置打开驾驶舱,时间上也已经来不及了。 “我从来没想过……模拟战斗时可以从驾驶舱中出来。” “这是Bug吗?” 学生们议论纷纷,元培枝却摇头道:“你们啊,自己给自己设置了思维监狱,这不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吗?模拟战斗舱归根结底也是终端的一种,不管是机甲还是场景都是模拟的一部分,吴关关闭的是模拟中的‘力天使的光脑’,而不是模拟驾驶舱的光脑,所以她当然还身处在其中。区别在于,现在的模拟驾驶舱只相当于一个虚拟现实头盔,无法再使用机甲的功能了。” “对啊!这不就是我们平常玩的游戏嘛,只要地图允许进入,我们当然可以离开驾驶舱!” 学生们纷纷醒悟,都不禁连连感叹——这才更符合现实的情况,哪有驾驶员不能弃船逃跑的? 这种事对一般的机甲训练来说其实没什么大用,毕竟训练的目的就是精进驾驶技巧,谁没事爬出机甲进行地图冒险呢? 可对于当下,对于这个特殊情况,这件事就再有意义不过了。 任何一点被人所忽视的东西都可能成为决定胜负的关键,这是元培枝一直在教导他们的事。 在虚拟之中如此,在现实之中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这场战斗不仅让他们看到了精彩的对决,也让他们打开了思路,让他们从吴关的锲而不舍中看到了勇气。 以强胜弱固然是世间常情,可以弱胜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他们这些普通人更应该学会的精神。 人类确实对“阴谋诡计”得心应手,却也有着无与伦比的勇敢与坚持。 一群学生都不禁对自己的班长肃然起敬。 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分钟,元幸竹依然没有选择认输,宇宙军的士兵随随便便就能憋气两三分钟,这并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或许是无法接受自己的失败,她没有任何行动,屏幕上显示的生命值已经降低到了50%,再过一会儿系统就会开启生命保护程序。 元培枝叹了口气,起身打算去接元幸竹,她知道,这样的失败肯定会让元幸竹不开心。 然而就在这时,有些还注意着屏幕的同学察觉到了异常。 “元老师,虫、虫茧要孵化了……这是设定吗?” “什么?” 元培枝脚步一顿,倏然回首看向全息投影,只见原本蛰伏着的虫茧像是受到什么感召般突然开始破壳而出。 为了保障自身的安全,吴关将力天使定在了虫巢一端,自己则藏在另一边的虫茧堆中。 这些虫茧原本是她最好的遮挡物,可此时此刻,一头Beta虫正从她面前的虫茧顶端缓缓爬出。 在人类的衬托之下,完全模拟的Beta虫看起来是如此巨大与可怕,吴关显然也呆住了。 下一秒,她高挑纤瘦的身躯就被淹没在了一群虫族的围攻之下。 系统在此时跳出了结果,胜者——元幸竹。 “怎么会……” 所有人都被这个变故惊呆了,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元培枝面色一变,急朝元幸竹所在的模拟驾驶舱冲去。 “幸竹!” 透过透明的驾驶舱窗,元培枝看到了元幸竹。淡绿色的缓冲液中,元幸竹白金色的长发如同水藻般弥散开,身体也以过分放松的状态漂浮在缓冲液中。 安全带不知道是在什么情况下解开的,氧气面罩也已经从她脸上脱落。 她眼眸微睁,猩红的双眼似乎透过玻璃窗看到了元培枝,嘴角露出了一丝虚幻的笑容。 她赢了。 阴谋诡计也好,无畏勇气也罢,都敌不过绝对的实力。 她想要赢,无论如何都想要赢。 她不管怎么样都想要证明,自己才是师父最优秀的弟子。 师父…… “幸竹!” 元培枝以最快的速度操作着强制打开模拟战斗舱的步骤,当看到元幸竹朝舱门伸来的手时,她的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幸竹、幸竹!” 哗啦! 元培枝省略了一切开启步骤,当舱门强制打开的时候,里面所有的缓冲液如洪水般涌了出来。 元培枝不闪不避,对抗着激流稳稳接住了元幸竹的身体,紧接着迅速拔掉了她身上的连线。 “幸竹!” 明明一直浸泡在缓冲液中,元幸竹的体温却高得惊人,别说是亚人或者人类了,任何生物在发烧的情况下都不可能达到这种烫手的程度。 此时的元培枝已经什么都顾不上,慌张地抱起她朝门外冲去,口中还不断叫着元幸竹的名字,企图留住她的意识。 因为这场比赛,训练室中以及外面的通道里挤满了人,在元培枝冲出来时难以避免地阻挡了她的去路。 “让开!都给我让开!” 她抱着元幸竹,几近于怒吼般呵斥着人群分开,幸好这些都是受过严格训练的军校学生,在察觉到有人受伤时立即遵照守则行动。以元培枝为源头向队伍外传递出了让路的口令,人群在向外退散的同时也让出了中间的生命通道。 元培枝在学生的注目之下抱着元幸竹疯狂飞奔。 元幸竹的神情呈现出一种恍惚而迷蒙的虚弱感,朦胧的双眼中似有着摄人心魄的光芒。 “培培……我赢了……对不对?” 她的声音轻得不能再轻,但元培枝通过她启合的唇瓣读出了她的意思。 “对对,你赢了,幸竹,坚持住。” 元幸竹望着元培枝焦急的面容,露出了一个甜美的微笑。 太好了。 只要她赢了,师父就不会失望,只要她赢了,师父就会夸奖她,只要她赢了,师父就会放心地让她待在身边。 只要她赢了……培培就要答应她的条件了。 元幸竹满足地闭上了双眼。 师父说的没错,她不该轻视任何对手,吴关很厉害,人类很厉害。 可是,她对师父的爱与执念一定更厉害,所以就连死亡也不能将她们分开。 她要一切重来,为此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113. 哄慰 你帮我揉揉。 “既然你都说幸竹现在的体征是稳定的,那还担心什么呢?”藜洛一边查看着元幸竹的体征数据,一边惊奇地道,“太神奇了,体温比人类平均体温低3c,心率快30%,这还是沉睡的情况下,你确定是正常的吗?” “嗯。” 元培枝坐在病床边轻轻抚摸着元幸竹平静的脸庞,满心的愧疚与后悔。 要是早知道幸竹有那么强的胜负欲,那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和幸竹打这个赌。她会用更温和的方式,更柔和的态度去教导幸竹的。 “可是为什么幸竹往年的体检结果都和普通学生差不多呢?” 藜洛是何其精明的人? 在察觉到元幸竹体征结果异常时立即就去查了往年的体检报告,由于如今都是有机器全自动体检,她这个校医也只能最后的数据,这还是第一次亲眼观察到元幸竹的生命体征。 “因为我修改了她的体检报告,”两人现在已经是盟友,元培枝也就适当地向她透露了一些,“幸竹的身份比较特殊,我不想有人注意到她。” “特殊?”藜洛看看元幸竹那美丽出挑的外表,不可思议地道,“可她现在已经很惹人瞩目了,你确定没人注意到她吗?” “事情和你想的不一样……以后你会知道的。” “好吧,我不会乱说的。” 虽然没能知道最深层的原因,但元培枝愿意透露出元幸竹的特殊对自己来说已经算是一种信任的表现,藜洛没什么不满。 “幸竹晚上要留在这里观察,我会留下来照顾她的。” “不用,你回家吧,我来照顾她。” 家长都这样说了,藜洛自然不再强求。 “好吧,那你好好照顾幸竹,我要准备下班了。” 藜洛十分识趣,家属亲自照顾还有她这个校医什么事呢? “嗯,谢谢你了。” 直到藜洛离开,元培枝也没分出一丝的注意力给她。她的眼里,她的心中有的只有元幸竹。 一想起先前的经历,元培枝就忍不住一阵后怕,在那个瞬间,她真的以为自己要失去元幸竹了。 她不想去思考元幸竹做了什么,不想去思考虫茧最后为什么会孵化,也已经完全不关心比赛的结果,元培枝唯一的愿望就是元幸竹能好起来。 她不会再想什么让幸竹独立,不会再想培养吴关来一起保护幸竹,也不会再想和幸竹过分亲密会不会受人非议。 她只想让幸竹好好的。 “幸竹……” 元培枝紧紧地握着元幸竹的手,眼中慢慢被泪水充盈。 * 元幸竹是在半夜醒来的,精神力的巨大消耗以及长久的昏迷让她在醒来的瞬间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轻薄的被子下,有一双温暖有力的双手正紧紧包裹着她的手掌。 师父…… 她侧过脸,朦胧的视线中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元培枝直直地坐在床边,昏黄温暖的灯光照耀着她白皙精致的脸庞。 “培培?” 元培枝没有睡也根本睡不着,她一直看着元幸竹,不敢放过她一丝一毫的反应。 “幸竹,你醒啦?”她的声音有一丝欣喜有一丝担忧,“身体是不是还很不舒服吗?” “嗯……” 元幸竹看着元培枝温柔关心的脸,泪水逐渐模糊了视线。 “怎么了?怎么哭了?是不是还哪里难受?” 元幸竹先前的高温完全是因为算力过载——也就是所谓的精神力透支造成的,使用过恢复剂后,她现在的生命体征基本已经恢复正常水平,接下去要做的只有好好休息,少动少思考,最重要的是不能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元幸竹吸了吸鼻子:“我头疼。” 元培枝叹了口气,一边用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皮,一边无奈笑道:“你精神力透支了,要养好需要些时间,这个恢复剂没办法缓解,只能忍一忍了,多睡觉会恢复得快一些。” 元幸竹扁着嘴,泪眼迷蒙地望着她,可怜巴巴地道:“那你抱抱我,我不要一个人睡。” 元培枝没有迟疑,脱了鞋和外套挤上病床,将这个病弱中的女孩抱进怀中。 “我现在抱着你了,你安心睡吧。” 既然被元培枝抱住了,元幸竹哪里还能安心睡觉呢?她将脸完全埋在元培枝的胸前,肆无忌惮地汲取着她身上的气息,脑海中也渐渐回想起了先前的记忆。 因为不甘心失败,因为不想输给吴关,因为对蜂王浆和分化的执着,她最后……最后竟然让光脑程序中的虫茧孵化了? 也就是说,她靠作弊取得了胜利。 “培培,我是不是赢了?” 但胜利就是胜利,能修改场地和程序的作弊能力也是她的本事。要放在真的虫巢里,她也能让虫茧孵化,既然要模拟现实,那就按真的来嘛! 元幸竹一点儿也不为自己的开挂行为心虚。 “就系统判定结果而言……你确实赢了。” 元幸竹才不管她的严谨说法,进一步问道:“呼呼,那你是不是要答应我的条件了?” 元培枝轻轻拍着她瘦弱的背脊,颇有些哭笑不得:“难为你那么难受了还想着我的条件。” “那是不是嘛!” 元培枝怕她激动起来又难受,连忙道:“是是是,不管你有几个条件我都答应。” 元幸竹这才破涕为笑:“那你要多答应我几个条件,我也没意见。” 元培枝看到她露出笑容,心算是放下了一半,至于另一半当然还因为比赛中的诡异意外还悬着。 “这些都暂且放到一边,幸竹,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赢的比赛吗?” 元幸竹的笑容一僵——她不介意自己是作弊的,但师父肯定介意啊!而且如果暴露了能力,师父很可能会猜到她也是重生。 只有这点绝对不行! 她好不容易得到了师父的宠爱,如果让师父知道自己一直在骗她,那一切都完了。 “……我记不太清了。” 她很擅长撒谎,而且刚刚经历了精神力透支,师父不会怀疑的。 “一点儿都不记得了吗?” “嗯……我、我只记得当时很想赢……我想吴关在机甲爆炸的后应该也坚持不了太久,所以不想主动认输……” 元幸竹除了那个“嗯”字,其他都没有撒谎,她当时真的非常非常想赢,然后就直接影响了系统。 当然,她对这样的情况有自己的猜测,最大的可能就是与她曾经掌握过虫巢意识有关。 在元培枝去世后,她短暂地成为了虫族的女王,不过在成为完全体之前她就选择用蔚蓝基路伯和猩红撒拉弗一起殉情了。 在掌控虫巢意识之后,她对这个世界有了一些新的理解,其中有一条就是人类越来越发达的的网络系统,越来越普及的脑机以及越来越智能的中央光脑,与虫族的虫巢意识像是两条殊途同归的趋同演化之路。 她当初能够彻底攻陷人类,和对人类网络的完全掌控也分不开。所以作为前女王的她,现在对人类光脑拥有着超高的支配能力不足为奇。 “原来是这样。” 元培枝毫不怀疑元幸竹的话,而且也有自己的一些猜测。在掌控了玛利亚权限的这些年里,她渐渐意识到一些事。 人工智能与人类、光脑与人脑、网络与神经实际上没有本质上的区别,所以她能用意识直接与玛利亚相连。 幸竹作为亚人有着可以继承虫族女王的资质,在精神力方面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在感情的强烈作用下进而影响系统并不是没可能的事。 可这件事要怎么和幸竹解释呢? 现在该告诉幸竹她的身世了吗? 元培枝十分犹豫。 一方面,她知道元幸竹已经离分化不远,这件事她迟早是要解释的,可另一方面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元幸竹是第一批亚人中唯一的幸存者,没有重生的这个前提,她该怎么解释自己是如何得知幸竹身份的呢? 只要被问到这一点,她就很可能不止要透露元幸竹身份那么简单,还需要把重生这件事说出来。 重生……暂且不提幸竹会不会相信,如果问起她重生前的事,她又该怎么回答呢? “培培,我头疼~” 元培枝心中不定,元幸竹更是心虚,看着元培枝一脸思索的模样还以为她不信自己,连忙撒娇转移注意力,生怕她继续追问下去。 虽然很擅长撒谎,但对师父撒谎她多少还是有些愧疚的。 “你帮我揉揉。” 元培枝果然立即转移了注意力,比起这些有的没的可以今后再说的事,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元幸竹的身体。 “还很疼吗?”她一边心疼地抱着元幸竹的后脑轻轻揉按,一边问道,“这样好一些吗?” 精神力透支的疼痛当然无法通过简单的物理方式消除,但这种温柔的接触不仅能分散注意力,还能给予心理上的安慰。 元培枝修长的指尖穿过白金色的发丝,指腹轻重缓急地揉捏着头皮,切实地舒缓了元幸竹的一丝难受与焦虑。 “嗯……” 元幸竹露出了适意的表情,重要的不是缓解疼痛,而是元培枝的关怀与碰触。 “幸竹,你赢得比赛……”元培枝看着她舒适无忧,仿佛孩子般单纯的表情想了很久,最终决定暂且把这件事压下,“很可能是因为系统出现了Bug,这当然不是你的问题,但是对吴关来说有些不公平。” 元幸竹不意外元培枝会有这样的反应,也早就想好了说辞,眼皮也没抬一下。 “那我们重新比过嘛,我无所谓的。” 反正不管怎么样,她绝对不会认输!:,,. 114. 共枕 幸竹一定不知道,她究竟是个多坏…… “你啊……” 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而且绝对没办法使用第二次,再比一次,吴关能赢的希望微乎其微。 元培枝虽然有些无奈,但也不忍心强迫元幸竹认输,毕竟在她看来,这是元幸竹渴望胜利爆发出的力量,当然也算自身的实力。 “那你要怎么样嘛,”元幸竹耍起赖来,委屈道,“你比赛前帮着吴关,比赛后还要帮吴关吗?你之前明明承认是我赢了,现在难道要我和人家认输……呜……” “不哭不哭,”元培枝吓得手忙脚乱,“我又没这么说,你精神力还没恢复,不能情绪激动的,不要哭了。” “可是你好过分!”说到吴关,说到比赛,说到胜负,元幸竹一下找到了宣泄的突破口,用哭腔把自己先前的委屈全部控诉了出来,“你为什么要帮吴关?我知道的,那种战术肯定是你想出来的……你为什么要欺负我?” “我没有……” 元培枝确实给了吴关一些提示与指导,不过整个计划是吴关自己想的。 “你就有!我不喜欢你帮别人,不喜欢你和别人一起对付我!” “这怎么是对付你呢?我也是希望你能进步,你不是一直说我敷衍你,不指导你……” “你还说……”元幸竹越说越委屈,越说越觉得自己好惨,捶着元培枝的胸口道,“你手把手指导吴关就算了,系统判定她输,你还觉得对她不公平……那系统出Bug受影响的又不止是她……我都答应重新比赛了你还不满意……呜呜呜,那你对我公平吗……” “好好好,是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你别哭了。”元培枝越听越是愧疚,一边帮她擦眼泪一边道歉,“是我考虑不周,但我绝对没有帮着吴关的意思。不哭了,不哭了、你越哭会越难受的。” 精神力透支后最怕的就是情绪波动,元培枝连道理也不敢讲了,完全顺着元幸竹的话说。 她真的没想到,曾经有着雪天使称号,鲜少显露出情绪也很少哭泣的女孩如今会变成一个哭包。 但说起来她确实不好,幸竹的这些控诉她也无法反驳,因为客观上说,她这次的目的之一就是让元幸竹品尝一下失败的滋味。 她怕元幸竹在学校没经历过挫折,以后会吃更大的亏,却没想到这个做法会让元幸竹受伤。 “那你不让我和吴关认输了?” 元幸竹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元培枝哪里还敢让她认输啊? “不认了不认了,你又没输,”安慰好元幸竹才是当务之急,其他一切都可以等到恢复好了再说,“我们不说这些了,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好好休息,我们不说话了。” “呜……” 元幸竹其实没元培枝想象得那么难受,亚人的体魄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在用了恢复剂后她就好得差不多了。 但有机会向元培枝撒娇,她才不会放过呢。 “幸竹乖,我们睡觉吧。” 元幸竹吸了吸鼻子,哭过的声音有些沙哑,眼眶更是通红,看起来十分憔悴可怜。 “培培,我不喜欢你帮别人……你要只疼我……” “好,我只疼你。” 不用元幸竹说,元培枝觉得只要看到她这副模样,没人会不想要疼爱她。 曾经冷淡内敛的雪天使因受尽宠爱而变成了娇娇女,这让元培枝有些感叹也有些欣慰。 这样就好,幸竹快乐才是最要紧的。 “哼……” 在得到了元培枝的承诺后,元幸竹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那和吴关的比试,我可以当作平手,”她的任性得到了满足,心胸便也宽阔了起来,“我不需要她履行输了的承诺,但是你之前承认我赢了,你要答应我的要求。” 元培枝没有不答应她的事,又为她的忍让高兴。 她们是自家人,怎么说都没问题,至于吴关……这样也算是公平对她了。 “好,”元培枝轻轻抚摸着元幸竹带泪的脸颊,“我什么都答应你。” 什么都答应的意思是不管几个条件都答应,元幸竹很好地理解了这一点,立即便向元培枝讨要起了关爱。 “我还是头疼,培培,你亲亲我。” 元培枝张了张嘴,看着她一脸泪痕,眼睛通红的模样,最终忍着一丝禁忌的酸楚,靠过去轻轻贴上了她的额角。 少女娇小而柔软的身躯几乎完全缩在元培枝怀中,在接触了人类温暖的怀抱后,身上那股带着甜意的香气越发弥漫开来。 元幸竹挺了挺身体,让自己能与元培枝靠得更紧密一些,狭小的病床上,两人的身躯几乎交叠在了一起。 “嗯……”她的喉咙里发出撒娇般的咕哝声,不满足于元培枝的停滞不前,气音催促道,“多亲几下。” 元培枝的心在剧烈地颤抖,却还是顺着元幸竹的意思,唇瓣匍匐着她光洁白皙的额角小心翼翼地摩挲着。 元幸竹的双手从元培枝的腋下穿过,紧紧抱住她不比自己健壮几分的纤细身躯,尽情享受着这份宁静安逸又充满了暧昧情愫的宠爱与亲密。 元培枝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元幸竹的背脊,另一只手小心托着她的后脑,轻重缓急地揉捏着,想要最大程度上减少她的痛苦。 元幸竹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得寸进尺地扬起脸,主动送上了希望元培枝亲吻的其他地方。 元培枝喉咙发紧,头脑也开始有些晕眩,她觉得不能再继续下去,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幸竹,这里是校医室……” 元幸竹嘴角的笑容扩大了几分,一脸天真不解地问道:“校医室怎么了?” 校医室怎么了? 元培枝也不知道校医室怎么了。 她只知道自己说好了只错一次,此时却又在犯错了。 “校医室有监控……” 她的声音很低很低,与其说是怕被别的人听见,不如说是因为心虚。 她到底在说什么? 这些话与暴露她心中那些下流欲念有什么差别? 幸竹究竟会怎么样看待她呢? 她的心口乱糟糟的,却听到元幸竹道:“监控又没对着我们,它对着门口,是用来监视坏人的。” 元培枝觉得自己就是坏人。 “培培……” 元幸竹望着元培枝,双眼明亮,元培枝不敢直视,下意识想要偏开脸,元幸竹的双手却已经爬上了她修长纤细的后颈。 “幸竹……” 元培枝的声音短促而虚弱。 “你说什么都会答应我的,我现在还那么难受,你就马上说话不算话了。” 元幸竹的语气没有一点儿责备,全然是满满的爱娇。元培枝招架不住,几乎当场缴械投降,只剩最后一丝理智让她还在垂死挣扎。 “声音……声音会被收录进去的……” “那我们就轻一点,”元幸竹将单薄的被单拉过两个人的头顶,原本就昏黄的光线被遮挡后只剩下了一点儿柔光,“我会忍住的。” 忍住? 忍住什么? 元培枝觉得什么都乱了,可这薄薄的被单像是为两人构筑起了一个无人打扰的世界。外面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在这里只有她和幸竹,她的眼中也只需要看着幸竹。 她脑海中仅剩的那一个理智的声音终于在此时灰飞烟灭,随着元幸竹闭上双眼,元培枝像是得到了一个默许的信号般,默契地贴了上去。 她已经不想再去思考自己究竟在做什么,不想再去思考自己究竟做得是对是错,也不想再去思考在自己眼前、在自己怀里的究竟是哪一个幸竹。 她只知道,此时此刻这是幸竹希望她做的事。 元培枝的动作非常轻非常轻,像是怕吓坏了元幸竹一般。而元幸竹也只是乖顺地承受着这一份已然远远超过了界限却又无时无刻不带着克制的亲密。 她想要多一点、再多一点,却又怕这份热情会让这来之不易的成果功亏一篑。 还不到时候,她知道的,地点不适合,时机也不合适。 “猎物”才刚刚到达陷阱的门口,正在犹豫尝试着是否该进入其中,她绝对不能打草惊蛇。只能引诱,不能主动,否则就会把这只美味可口的猎物吓走。 啊,她并没有亵渎师父的意思,只是作为亚人,人类对她来说确实是最可口的猎物。并且只要认准了一个人,亚人就绝对不会轻易放弃。 “嗯……” 她遵守承诺努力去忍耐了声音,却还是忍不住轻轻哼出了声。这种轻柔的温存仿佛不带着丝毫猥琐的欲念,却又更加猛烈地激荡着两人的心灵。 浅薄得不能再浅薄的碰触,隐忍得不能再隐忍的情绪,轻柔得不能再轻柔的动作,她们都像怕吓坏了对方一样,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只是呼吸吞吐混合着对方气息的空气,只是抓揉带着对方体温的衣物,只是将肌肤相贴,她们就有种已经和对方水乳交融的错觉。 元培枝又想起了那些快乐的、痛苦的、难以忘怀的经历,越是抱紧元幸竹就越是感到空虚。 那些浓烈的情感似乎再也难以抑制,恨不得像是滚烫的熔岩般将元幸竹完全淹没。 “幸竹……” 她紧紧地抱住了元幸竹,这一刻,元培枝再次迷失在了虚幻之中,分不清自己究竟身处于现实还是梦境。 她只知道自己的一切努力都像在白费力气,只知道向渴望妥协能够获得巨大的快慰。 她明知道自己在犯错,明知道这样会伤害到幸竹,却没有办法对抗这份冲动。 幸竹一定不知道,她究竟是个多坏的人。:,,. 115. 调戏 晚安幸竹。 意乱情迷是元培枝此时此刻最大的感受,她近乎于沉溺地享受着这份隐秘而刺激的狎昵,直到察觉到自己的手掌覆盖在了元幸竹纤细柔韧的腰肢上。 校医室的一次性病号服十分宽松,厮磨间,元幸竹的腰腹完全袒露了出来。 “培培?” 元培枝陡然停了下来,察觉到自己的手伸进了哪里,感受到亚人温凉的肌肤,她的理智终于慢慢回归。 她究竟在干什么?幸竹明明还在养伤! “幸竹,你需要好好休息。” 元培枝强迫自己放开她,元幸竹却不满地拉住了她的手腕,要她好好圈着自己的身体。 “我不就在好好休息吗?” 元培枝实在不认为两人现在做的事能让元幸竹得到充足的休息。 “我是指你需要睡眠……并且保持情绪平静。” 说完这句话后,元培枝的脸上就已经满是狼狈的红晕——这句话的意思不就是在说,两人正在做什么激烈的事吗? 元幸竹望着她,嘴角带着一丝窃喜,娇嗔道:“胆小鬼。” 元培枝轻轻吸了口气,喉咙有些发干:“幸竹……” “好啦,我知道了,”元幸竹鼓着脸掀开被子的边缘,让两人得以“重见天日”,“我好好休息还不行吗?” 呼吸到清新的空气时,元培枝才意识到自己究竟有多热,也才察觉到背后究竟出了多少汗水。 她微微松了口气,却看到柔和的光芒下元幸竹正专注的望着自己。似是带水的瞳眸满溢着欣喜于柔光,让她有些难以面对。 “但培培,你要抱着我,要抱好我。” 元幸竹却拉着她的手紧紧圈住了自己的腰,对于刚才两人发生的事既不尴尬也不退缩,坦然得仿佛只是做了最平常不过的事。 明明比自己的体温更低,元培枝此时却觉得怀里像是抱着一个大火炉。 元幸竹越来越不掩饰自己的热情,元培枝也已经越来越难以招架——明明已经改变了那么多,有些事却依然顺着原本的方向发展着。 究竟是哪里出了错呢? 还是说,她心中那份难言的渴望造成了皮格马利翁效应呢? 元培枝顺从地抱好了她,叹息道:“那现在该好好休息了吧?” “emmmmmmmmmmm”元幸竹一边沉吟,一边慢慢将元培枝的衬衣袖子向上卷,“我的衣服是你换的吗?” 元幸竹被抱到校医室的时候还穿着驾驶服,如今已经穿上了宽松的病号服和一次性内衣,身上的缓冲液也全部冲洗干净,显然是有人帮忙处理了。 “呃,我、我是帮了一些忙……” 元幸竹情况危急,元培枝也顾不上许多,藜洛要她帮忙脱掉衣服,她当然义不容辞——她当时真的没多想其他。 可是现在,她回想起了元幸竹不着寸缕的身体——比记忆中的似乎纤瘦了几分。 她都在想些什么啊! “哼嗯……只是帮了‘一些’忙吗?” 元幸竹的语气似有些调侃,又似有些不满。 元培枝眼神闪躲,艰难地解释道:“藜洛抱不动你,所以、所以我就……” “看来我要好好谢谢藜小姐了。” 两人的对话颇有些答非所问,元培枝感觉自己都要说不下去了。 “幸竹,你不难受了吗?我们还是睡觉吧。” “还有一点点难受,但我睡不着。” 元幸竹还不想睡呢,天知道错过了这次之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向师父撒娇,而且…… “培培,我饿了。” 元幸竹错过了午餐和晚餐,虽然挂了营养剂,但这对一个亚人来说是远远不够的。 虽然有点后知后觉,但她确实饿了。 “……” 元培枝有些懊恼和自责,怎么就忘了还有这一茬!难怪刚才摸着幸竹的肚子扁扁的,一天没吃饭能不扁吗? “你等等,我去找找有没有吃的。” 她急急忙忙跳下床,元幸竹满心不舍地拉住她的手臂。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对食物的渴望最终战胜了对温暖怀抱的眷恋——等吃完再抱也是一样的嘛。 “那你要快点回来哦,如果实在找不到就算了。” 这大半夜的,学校食堂都关门了,外卖送不进来,出去买一时半儿也回不来。元培枝把希望放在了校医室的储备粮上,最终在藜洛困倦的指点下翻出了几盒能量棒。 “对不起幸竹,现在只有这个了。” 校医室里的能量棒也算是医疗物资,因为它们可以迅速补充血糖和能量,又可以长期储存。 元幸竹重生前回到虫族的那段时间几乎天天吃它们,当时吃出了点心理阴影,不过因为这辈子还没吃过能量棒,现在又没其他的食物,她也就欣然接受了。 当然,前提是…… “我好累哦,培培你喂我。” 元幸竹靠坐在床头,看起来虽然还有些虚弱,但可不像失去了行动能力的样子。更何况能量棒是进食最方便的食物,她这么说纯粹就是想撒娇。 元培枝也不戳穿她,任劳任怨撕开了银色包装上的封口袋。 “好,我喂你。” 军工厂统一出品的能量棒有着最简朴的外包装,一根长不过十公分,拇指粗细,十分便于携带。 能量棒本体呈现土黄色,一打开就散发出浓郁的甜味与油味,作为油糖混合固体,它有着膏状的口感,不仅单吃容易腻,而且用热水泡开会变成更恐怖的咸甜味油水混合物。 单看外表,这绝不是让人有食欲的食物,不过对饿极了的人来说,它强烈的气味倒也不失为一种诱惑。 “第一次吃可能有点不习惯,”元培枝将能量棒递到元幸竹唇边,“我给你倒了些水,实在吃不下去就和水吞吧。” 宇宙军一般是用一种特制的酸味功能饮料来搭配吃的,会好下咽一点。 元幸竹看了元培枝一眼,一边将鬓边散落的长发撩到而后,一边低头含住了能量棒顶端。 单纯为了补充能量的食物,拥有着科学的盐糖配比,但科学的东西往往味道不佳,淡淡的咸甜口搭配上油腻的口感,味道实在是…… 元幸竹舔了几口,发现味道比自己记忆中的好像好吃一些。 亚人对高能量食物有着刻进基因的需求,能量棒从某种角度来说是最适合她们的食物。 元幸竹想着瞟了一眼元培枝——如果说人类是亚人最高级的食品,那么能量棒可以被列入性价比最高的食品。 高级的美味虽然难以割舍,但也不能瞧不起基础食物不是? 更别说这还是“高级美味”喂过来的,这一定是她觉得能量棒味道不错的原因。 元培枝先是一脸震惊,而后狼狈地移开了视线。像是为了分散元幸竹的注意力,她抖着手问道:“果、果然很难吃吗?” “没有啊,”元幸竹舔了舔嘴唇,“我觉得味道还不错。” 味道竟然还不错? 元培枝觉得元幸竹是在安慰自己,可她似乎又确实吃得挺津津有味的——津津有味得她都不敢多看。 “那你快吃吧,吃完我们早点睡……” 元幸竹眯了眯眼睛:“培培,你是不是在想什么坏事?” 元培枝本就心虚,这一下惊得手里的能量棒直接从包装袋里滑了出去。 号称最强机甲操纵者的元培枝,竟然手抖到拿不住食物,传出去一定会被人笑掉大牙。 元培枝此时可还想不到这些,反手一捞,依靠本能的快速反应接住了掉下的能量棒。 “呜哇,好厉害,”元幸竹夸张地拍了拍手,赞叹道,“培培你反应真快。” 元培枝只觉得自己快被她折腾死了:“你、你快点吃吧。” “好嘛,我吃就是了。” 元幸竹这次应得异常干脆,拉着过元培枝兜着能量棒的手,乖巧地低下头,就着她的掌心小猫般地吃了起来。 “……” 元培枝觉得她简直是在要自己的命,却又一动都不敢动。 “幸竹!”直到元幸竹的舌尖舔到了掌心,她才终于忍不住想要缩回手,声音低哑地道,“你、你要是还想吃,我再给你拆一根。” 元幸竹顿了顿,最终还是放开了她:“嗯,我还要。” “咳,那我再拆一根……你先喝点水……吃完就快点睡吧,真的很晚了,就算明天请假,你也得多睡一些……” 她心虚得说了一堆话,元幸竹想到元培枝明天还要上班终于不再调戏她,乖乖巧巧、正正经经地就着水吃下了三根能量棒。 元培枝开始还不敢直视,在元幸竹吃完最后一根的时候,她已经惊呆了! 原来是真的很饿,也是真的觉得味道还不错吗? 要知道一根能量棒足够提供一个普通人一天所需的全部能量了,就算是消耗巨大的宇宙军战士,一顿吃一条也差不多了——就那味道,再多也实在吃不下去。 吃别的东西时元培枝还没什么直观的感受,但这三根能量棒让元培枝切实地体会到了亚人的大胃口——看来还要给幸竹再增加一些食物才行! “好了,漱完口就睡吧,真的已经不早了。” 折腾了一天,就连元培枝都觉得有点身心俱疲。要知道元幸竹还算睡了一天,她到现在都没合过眼。更别说晚上这过山车般的心情,战斗个一天一夜都没那么累。 “嗯嗯。” 元幸竹一边答应一边钻进了元培枝的怀中,元培枝这次用了些力气抱紧她,以防她再次胡来。 “晚安幸竹。” 元幸竹吃饱喝足,享受到了足够多的宠爱,终于心满意足地进入了梦乡。:,,. 116. 解决 有时候不会想……放松一下吗?…… 第二天,元培枝给元幸竹请了假,一班同学既担心她,又怕太多人去会打扰到她,只派了几个代表跟着元培枝一起探望。 吴关当然是其中之一。 众人关心了一通元幸竹的身体,目光最后都落向了吴关。 “那个幸竹,我们还有点事就先走了,班长很担心你,就让她代表我们再陪你一会儿吧。” “是是是。” “对对对。” 元培枝对自己这帮学生也算了解,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那就麻烦吴关先在这里陪幸竹一下,我送你们出去。” 蓝海军校的学生在自家的校医室里,哪里需要人送?不过是给元幸竹和吴关留个单独相处的机会罢了。 元幸竹点了点头,吴关则略微有些局促,等所有人都走了她才再也掩饰不住眼中的担忧。 “幸竹……你、你真的没事了吗?” 元幸竹躺了一天,基本已经恢复了。 “当然,我脸色看起来不是挺好的吗?” 不止是好,简直是滋润,她昨晚的因祸得福可以回味好久呢。 “……” 吴关有些不敢看她,低着头现出了几分愧疚。 “对不起……” 元幸竹想着自己昨晚无论如何都不肯认输的场景,此时面对吴关的歉意竟不觉产生了几分心虚与内疚。 “咳,又不是你的错……”虽然这么想,但她还是要把话说清楚,“这次比赛培培和我说了,我们可以算平手。你要是不服气,我们可以再比!” 吴关却摇了摇头:“不用再比了,就算是我输也不用再比了。” “这可是你说的啊!” 吴关点点头,笑容苦涩道:“我和你比赛不是想让你受伤,更不是想要让你为难,那与我的初衷相悖。” 元幸竹望着她,突然有些心酸,因为看到现在的吴关她不禁想起了重生前的自己……又或者现在的自己与她也并没太大的差别。 “行啦,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有些事好不好只有当事人才知道嘛。就像你对我……肯定有很多人为你不值,我也为你不值。” 吴关吸了口气:“你说得对,只有本人才知道值不值,更何况……之前可能一直是我误解了元老师,她真的很在乎你。” 元幸竹眼睛一亮,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吴关笑了一下:“可不止我看出来了,你昏迷之后她抱着你狂奔到校医室,一路上全校师生都看到了,我们还从来没见过元老师那么着急、那么不得体的样子呢。” 元幸竹听得开心,下意识想让她多说点,幸好交了朋友后她也有了那么点为人着想的心,挣扎几番后忍了下去——到时候可以直接问培培嘛。 “哼哼,培培是很在意我的,她说过我是她最重要的人!” 她忍不住秀起了恩爱,吴关只是看着她。 元幸竹想了想,觉得自己也该安慰下她,开口道:“吴关,我很谢谢你,老实说我以前不懂朋友的意义,是你让我明白了这点。我们以后还是好朋友,可以吗?” 这当然也是吴关所希望的。 “嗯,不止是好朋友,也是好对手!” “咦,不知道是谁刚才说不和我比了呢。” “我只是说不再别有目的地和你比赛,但为了进步的良性竞争可不算!这一回我们可是平手,下一回我没准就能赢你呢?” “想得倒挺美,你这种出其不意的战术只能成功一次,我以后不会上当了。” “哼,我可以想另外出其不意的战术,让你防不胜防!” 如此殚精竭虑地制定战术,拼尽了所有好不容易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却因为所谓的系统“Bug”功亏一篑,如果换成其他人或许早就会因为不满而怨怼,甚至对比赛结果提出疑议,但吴关表现得十分豁达。 这不仅是因为她喜欢元幸竹,更是因为她有着一颗自信而坚强的心。 “你确实很强,那样的策略不是经历过,我实在是很难想到,”元幸竹虽然对着元培枝一直耍赖,但这次的经历确实让她在思想上产生了很大的变化,“我为自己先前的轻视行为道歉。” 作为亚人,元幸竹不管对人类还是虫族其实都没什么归属感,唯一重视的人只有元培枝。成为过女王并且经历过重生后,她对其他人确实都带着高高在上的俯瞰姿态。 可这一回,元培枝和吴关给她狠狠上了一课,任何一个看起来渺小脆弱的人类,身上都可能迸发出毁灭神明的力量。 虽然与元培枝本来的目的不太一样,但元幸竹确实因此改正了自己的一个致命弱点——傲慢。 “嘿嘿,”吴关挠了挠头,也很为自己这次想到的奇策骄傲,“我也不是一下子就想到的,而且元老师指点帮助了我很多,我得谢谢她。你没想到是因为你本身硬实力强嘛,那我实力不够只能战术来凑咯!” 元幸竹幽幽地望着她,有些吃味地道:“培培肯定会说,你这种是将才。” 吴关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啧,别嘚瑟了,不就是制定战术么?我也会!” 元幸竹的战略战术成绩其实相当好,只是因为她是优势方,不需要什么出奇制胜。 “哈哈,我知道啦,”吴关原本的难过与愁苦渐渐被笑容取代,“幸竹,在这两次比赛里我收获了很多,不论是元老师的指导还是你的压制都让我突破了自己。”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最后诚恳地道:“元老师是我最敬佩的人,你是我最……喜欢的朋友,我祝福你们。” 虽然八字还没一撇,但元幸竹就爱听这话,应得理所当然。 “谢谢,”说完又觉得不够,加了一句,“我相信你会找到喜欢的人的!” 吴关挺直了身体,爽朗笑道:“我现在暂时不打算考虑感情问题了,我还年轻,正需要为事业奋斗。” 再说了,她也不想在心里还对元幸竹有所眷恋的时候去伤害别人。 对于这件事,元幸竹当然不好多说,不过这个困扰也算就此画上了完美的句号。 吴关离开后不久元培枝回到了校医室,元幸竹既然恢复得差不多了,那么也可以回宿舍住了。 “……” “……” 在长久的无言对视中,元培枝最终败下了阵来,首先开口道:“要住我宿舍也可以……但是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你要好好学习,早早睡觉,不能……不能胡闹。” “哼嗯……”元幸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培培是说哪种胡闹?” 元培枝噎了一下,终于拿出点长者的气势瞪了她一眼:“譬如这种胡闹!” 元幸竹怕把她惹急了,连忙乖巧道:“我知道啦,我还受着伤呢,能怎么胡闹?” 这话太没有说服力了,昨晚不就很胡闹吗? 但元培枝不敢反驳,稍微收拾了一下就把元幸竹领回了宿舍。 元幸竹近几年基本没机会来元培枝的宿舍,这回一来就先好好探索了一番。教职工宿舍也就比她那个学生单间大上一些,元培枝没添置什么用品,室内摆设堪称简洁。 不过元幸竹一眼就看到了床头柜上的全息影像眼镜,冷不丁又想起了“我的空间”那回事。 这件事她在意很久了,干脆趁着这个时机问了出来。 “培培,你工作之余有什么娱乐活动吗?” “啊?”元培枝正在帮她放东西,对这没头没脑的问题一时反应不过来,“你怎么突然想到这个?” 她平时还真没什么娱乐活动,最多就是陪元幸竹看看电影。 “因为在我的印象里,你一直除了工作就是工作的……不玩游戏也很少和朋友出去玩。” 元培枝好笑道:“我哪里有时间玩游戏?就算除了工作还是工作,有些事也忙不过来。” “那你不会无聊吗?有时候不会想……放松一下吗?” 元培枝听得不明所以:“放松一下?我和你一起看电影、聊天就挺放松的啊,而且我偶尔也会看书的,并不觉得无聊。” 啊,这如清教徒般的生活,要不是看到过“我的空间”这个软件,元幸竹差点就信了! “哦~”元幸竹拿着全息影像眼镜在手中把玩,“那你这个眼镜一般用来做什么的啊?” “这个吗?看电影吧,我不怎么用。” “哦……培培,我想查些资料,你能借我一台个人终端吗?” 在这个时代,个人终端完全可以说是**的一部分,不是非常熟悉的朋友或者亲人都不会冒昧向别人借用终端。 “查资料?你的终端呢?”元培枝给元幸竹买过不少终端,学校虽然不允许学生上外网,但是内网也可以查到不少资料,所以是允许学生带终端的,“要上外网的话我可以帮你连老师专用的路线。” “我忘带了啦。” “忘带了?”元培枝只觉得不可思议,毕竟这个年代忘带终端基本是寸步难行的,“落家里了还是落宿舍了?我帮你去拿吧。” “哎呀,你就借我用一下嘛,反正你有好几台……就借我你家用的那台,不会乱动你工作文件的。” 元培枝见她干脆耍起了赖,更是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从口袋里摸出了表盘型的终端朝她递了过去。 “查资料倒是没问题,不过你可不要拿来玩——” 伸出的手突然顿住了,因为元培枝想起这个终端里还有一个她几乎已经遗忘了的虚拟服务软件。 就在元培枝迟疑间,元幸竹已经扑过来一把抱住了她的手。:,,. 117. 戳穿 那天晚上是你! “幸竹?” 元培枝一愣,眼见着元幸竹拿走自己的终端,那点迟疑彻底变成了慌乱。 那种东西怎么可以给幸竹看到? “等等,我给你换一台——” 元培枝着急起来想抢回终端,元幸竹却反应极快地背过了身去。 “为什么要换一台?我记得这台是你最常用的家用机吧?” 元培枝将元幸竹从背后抱了个满怀,这时也顾不得肢体接触太过激烈,伸手到元幸竹怀中就想把终端捞回来。 “呃,这、这台性能不够好……幸竹、幸竹,我给你换一台……我还有另一台……” 终端的体型已经越做越小巧,元幸竹只是将它包在掌心护在怀里,元培枝就完全束手无策。 “可是你另一台不是工作机吗?” 她想稍微强硬一些,却在手碰触到元幸竹胸前柔软时又吓得缩了回来。 “我可以再给你找一台,我还有另外的家用机……” 她不敢伸手硬抢,只急得差点把元幸竹整个人抱起来了。 “我只是查资料而已,又不需要多好的终端,为什么这台不行还有专门去拿另一台?” 元幸竹乐得待在元培枝怀里,元培枝却已经是焦头烂额,退而求其次道:“那你先还给我,我处理点东西……” 没有元培枝的密码,元幸竹当然是无法正常打开终端的,但元培枝这时已经慌了,只想先拿回终端。 “处理点东西?”元幸竹突然扭过头来,目光盈盈地望着她,“你要处理什么我不能看的东西?” “!” 元培枝抱着元幸竹,脑海里又冷不丁地想起了自己在“我的空间”中设计出的形象,顿时吓得松开了手。 元幸竹却不退反进,几步上前竟然直接把元培枝逼得坐到了床上。 “不可能是工作上的东西,你向来把工作和私人资料分得很开,”元幸竹欺身上前,抬膝跪到元培枝的双腿之间,“我不能看……因为我是未成年吗?” 这已经不是暗示而是明示了,元培枝吓得分开双腿,整个身体往床里缩了一缩。 “咳,幸竹——” “其实这种事很正常啊,培培你已经快一十一岁了,又是Alpha……我可以理解的。” 元培枝一点儿也不想元幸竹理解,也一点儿不想和元幸竹讨论这件事! 这不仅仅是被“晚辈”知道了自己难堪的爱好那么简单,更是因为她问心有愧。 “我……我没怎么用……”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元培枝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撒不了谎也就算了,但这不打自招算什么? 而且明明说的是实话,她为什么要心虚呢? “我觉得多用用也没什么呀,都是花钱买的,不用白不用。” 元培枝撑着双铺往后挪了挪,声音虚弱地道:“是、是李姐让我买的,我其实并不怎么感兴趣……而且就只买过一个……” 这些也是实话! “原来如此,”元幸竹点了点头,“那培培你有捏出人物形象吗?我挺好奇你喜欢什么样的人的。” “我、我……” 元培枝哪里敢说?正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时,她突然察觉到了元幸竹的话里有哪里不对劲。 “等等,你怎么知道——” 元培枝倏然看向元幸竹的双眼,神情几次变化,脑海里终于捕捉到了那一点蛛丝马迹。 “那天晚上是你!” 成人产品类型众多,元幸竹怎么会知道她使用的是需要捏人的产品? 元培枝一直以来的疑惑终于解开了,但这个结果比其他任何真相都让她震惊! 元幸竹噘了噘嘴,丝毫不虚:“那我又不知道你正在做少儿不宜的事。” “但你为什么要入侵我的终端?” “那我不是在信息中心实习嘛,本来只是想试试自己的技术有没有进步的,这是意外、意外。” “意外?”元培枝一直都认为元幸竹乖巧懂事,从来不让自己操心,但这一次的事完全刷新了她的认知,“那你也该在事后告诉我啊!你知道我担心了多久吗?我还以为有人在针对我们展开行动!” 她这时也顾不上什么羞耻不羞耻了,决定好好教育一下这个做了坏事的孩子。 元幸竹立即软软地扑到她怀里,娇声道:“那对不起嘛,我又不是故意的。我看到你在用成人软件,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嘛。” 那你现在怎么敢说了? 元培枝第一次觉得自己带大的孩子如此不可信! “培培,你不要生气……哎哟,我又头晕了。” 元幸竹现在说,既是仗着自己有伤在身,元培枝就算为了她的身体也不会过分训斥她,也是因为两人在校医室关系又进了一步,所以敢在行为上放肆一些。 “你——” 元培枝此刻可以说是又羞又臊、又急又难堪,可面对着怀里大伤初愈的撒娇宝贝,又实在狠不下心批评。 “对不起嘛,我知道错了,培培你要打要骂都可以,你不要和我生气。” “我什么时候打过你骂过你?” 元培枝确实从来没做过,上辈子也没做过,她最擅长的是冷战,生气了就冷战! “那你也不要不理我,我会难过的。” 一听这话,元培枝的心哪里还硬得起来? “我、我也没说不理你,”她顺势搂住元幸竹,想要安抚她的不安,“你想要测试自己的水平可以和我说啊,我会帮你的。至于其他的……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你也不能开大人的玩笑。” 元幸竹见她态度缓和,知道自己过关了,语调也轻飘起来。 “我没想嘲笑你,我只是好奇嘛。” “好——”元培枝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讨论这种事,心虚又羞耻,“这种事有什么好好奇的,不、不就是那样嘛。” “哪样?” 元培枝不想说了:“反正你还不用知道,好了,把终端还给我,我把东西删了,你拿去用吧。” “诶——删了多可惜?数据都要没了,到时候你重新下载,不是又要建立一遍吗?” 或许是因为已经讨论了一会儿,产生了一点儿耐受性,元培枝冷静了不少——当然,这也是因为她知道元幸竹那天入侵的深度只能够看到桌面。 “都说我没怎么用了,那天是第一次下载……我就熟悉了一下功能,没什么兴趣,不如删了,免得浪费空间。” 元培枝努力说得大义凛然,元幸竹抬头看向她,轻笑道:“你说得也对,我每天和你一起睡,就算你想用也没时间用,对不对?” 因为事情发展得太超出预料,元培枝的心情可谓跌宕起伏,而直到这时她才觉得元幸竹和自己的姿势非常不妥。 “每天一起睡?” 虽说两人在家的时候差不多也是这种情况了,但经历过昨晚,元培枝听得尤其头皮发麻。 “怎么,你不要?”元幸竹眨眨眼,明知故问道,“你果然还是更喜欢那个软件,觉得虚拟比真人更好?” “你、你说什么傻话?”元培枝气得拍了一下元幸竹的后背,“你怎么可以拿自己和那种东西比?” 元幸竹鼓了鼓脸——她是不介意代替那款软件的工作啦,哼,可她现在按人类的年龄算还没成年,要是敢说出这句话大概真的会把师父气死。 “那你更喜欢和我一起睡咯?” 元培枝再次觉得怀里这个宝贝疙瘩有点烫手,烫手到她第一次想把元幸竹扔出去。 “这有什么喜不喜欢的……你那么大了,照理说该自己一个人睡……” “我不嘛,我就是喜欢和你一起睡!按你这个说法,我上学的时候还小呢,那我也只能自己睡,现在是不是该补回来?” 元培枝无奈地看着她。 “你明明说什么都答应我!” 好吧,元培枝认栽了。 “那你不想一个人睡的时候可以来我房间……但不能胡闹。” “就说我根本不知道你是指什么胡闹了,我那么乖!” 元幸竹说得脸不红心不跳,看得元培枝满脑袋问号——怎么仅仅过了一晚,这孩子就……有哪里不太一样了呢? 更肆无忌惮,也更让人难以招架了。 “就是指这种胡闹,”元培枝无奈地推了推她,“好了快起来,知道自己伤没好还敢这么乱来。你现在给我好好休息,查资料也不要花太多精力,马上就要期末考了,军校又不止考文化课,你健健康康去考才能有个好成绩。” 元幸竹听她说的语重心长,又还惦记着查资料的事,也乖乖从她身上下来了。 “我知道了啦。” 其实她哪里是想查资料?也根本没忘带个人终端。没想到元培枝经历了这么一通事后,还是相信她的初衷。 这么一想,元幸竹又有点愧疚。 就算曾经的元培枝不太善于表达,但对她的信任和用心是从来没变过的。 元培枝松了口气,可是想起昨晚和今天元幸竹的表现,又意识到有些事不能再拖了。 “幸竹,等考完试,在你放假的时候我们好好谈一谈吧。” 元幸竹心中一紧,还以为是自己刚才做过头了,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谈什么?” 如果师父是想认真地拒绝她,那刚才就不会答应和她一起睡了。 “是关于你的身世的……你马上就要成年并且进入军队了,有些事我认为你最好要知道。” 元培枝最终决定在长假里告诉元幸竹真相,给予她更多缓冲和思考的时间。不管是在参军这件事上,还是在与她过分亲密这件事上,这个真相都有着重大的影响。:,,. 118. 离职 我考到哪里才能天天见到你?…… 在六年级期末考试全部结束的时候,元培枝的离职手续也已经办好。 这个学期之后她就不再担任蓝海军校的老师,一班在最后一个学期会交由许雯接手。 她的提前离开主要出于两方面的原因,一方面当然和考试改革有关。虽说这一届的试题并不是由她这个改革人来出的,但为了避嫌,在试题出来前辞职是最合适的做法。 另一方面是军中的命令,因为她的职位很可能面临调动,所以要她辞去老师以及教官的职务。 “唉,”许校长一脸遗憾地看着元培枝,叹气道,“明知道你在学校是屈才了,但你要走我还是舍不得。你来学校的这几年,我们的教学成果提高了很多啊。” “教学成果的提高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而且我相信就算自己离开,同学和老师也一定能将这份成绩保持下去的。” 教学成果的整体提高当然不是元培枝一个人的功劳,但正是因为有她这颗落下的石子,平静的湖面才能激起波澜,原本死气沉沉的学校也开始有了生气。 往大了说,因为她的参与,弗莱曼这些老旧派别倒台给予了学校更多的自主权,往小了说,她的教学理念和思路影响了同僚,提高了老师们的素质,也激发了学生的热情。 再加上她所教授的班级成了领头羊一般的存在,学生们的成绩也理所当然地“卷”了起来。 如果只是从个人角度、从一个教育者的角度出发,许校长真的一点儿也不希望元培枝离开学校。 可她又知道,蓝海军校对元培枝来说太小了,她需要的是更大的舞台,譬如整个宇宙军、整个蓝海基地,甚至是整个帝国。 只是更广阔的舞台也意味着更凶险的前路,他对元培枝有的不止有期待,也有担忧。 “唉,那也是多亏你有心了,”许校长看着元培枝,有些沟壑的脸上现出了几分忧虑,“培枝,我说这话原本不合适,但你母亲是我的徒弟,你如今长大了我嘱咐几句也算不愧为她的师长。” 元培枝恭敬低头:“您说吧。” “我听说军里的事了,元帅要组建一支突击师,你是师长的候选人之一。” 这件事在军队里早有传言,陆严打算将各个军团的突击营抽调整编,并再从各军团甚至是新生中选拔士兵进行扩编。届时突击师将成为独立师,师长直接对元帅负责,这进一步削弱了各军团的实力,使得权力进一步集中。 至于这个师长人选,基本已经内定为元培枝,许校长在军中有很多学生,会知道这件事并不奇怪。 “我有听说组建独立师的事,但没听说师长人选是哪几位。” 许校长知道她谨慎,不在意道:“事实上,除了你我想不到别人,相信元帅也认为你是最好的人选。你不仅年轻,而且有领导突击队的经验。你每年要训练各军团突击营的士兵,对他们最为熟悉,由你来统帅他们阻力是最小的。至于军衔,你这次考试改革的功绩足够你升少将了,再加上这五年第七军团师长的经验,任命你为突击师师长是最顺理成章的事。” 他知道元培枝不可能不知道这些,却仍不顾可能被指摘站队的风险对她分析了这么多,为的就是表明自己的立场。 “如果元帅真的打算将这样的重任交给我,我一定不辱使命。” 元培枝答得不卑不亢,许校长叹气道:“元帅信任你看重你,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只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局势变化之下,人的想法有时候也是会变得。” “不管他人如何改变,我心中的信念不会更改。” 许校长看着元培枝年轻的容颜、坚毅的神情,不禁想到了元枫:“唉,看着你这样的年轻人我打从心底感到开心,可是想起你的母亲,我又总忍不住担忧。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能嘱咐你的也只有小心、小心再小心了。元帅是个重情义的人,却也更重大局,我曾经明白他的‘大局’是什么,如今却有些看不清了……假如今后与严六有所冲突,你尽量忍让一些吧。” “……我明白。” 元培枝认真聆听教诲,许校长摇头叹气道:“我只希望你们平平安安,叫那黑暗之中仍有希望的火光。” 元培枝尊敬许校长不仅因为他是母亲的老师,更因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学生,为了人类未来的希望。 从校长室出来,元培枝先去了各个老师的办公室告别,等时间差不多了才前往自己的班级开班会。 因为怕影响学生们考试,在此之前她一直没透露过离职这件事,包括对元幸竹。 走进教室,学生们已经整整齐齐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们注视着元培枝,脸上都带着即将放假的开心与雀跃。 元培枝扫视了一圈,对着学生们露出了笑容:“一个学期又结束了,我知道你们都很期待放假,我今天就长话短说。” “五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我很高兴能成为你们的老师,陪你们度过人生中这段成长的年纪。” 她的话在学生中引起了一些骚动,因为他们还有一个学期才毕业,元培枝的话说得实在早了些。 “元老师,你是不是记错了?我们年底才毕业呢!” “是的,你们还有半年的时间,不过这半年我不能再陪伴你们了。” 教室里顿时嘈杂了起来,包括元幸竹在内的所有人都惊讶不已。 “为什么呀?” “元老师,你要去哪里?” “为什么不能等我们毕业啊?” 元培枝知道他们有很多问题想问,拍手道:“大家不要激动,只是正常的人事调动。” “可是为什么?” 其实学生们都明白,元培枝不可能一直待在学校里,但也在猜她至少会带一班到毕业,毕竟元幸竹在这里。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我今年本来就是要离职的。而且我参与了考试改革,在试题出来前离职不管对你们还是对我来说都更好。我知道你们都是很优秀的学生,但如果我继续教导你们,届时你们取得的成绩很可能会遭受质疑。” 如此正当的理由,就算学生们再不舍也无法强求元培枝留下。 有些多愁善感的学生已经当场哭了起来,就算忍得住眼泪的也多红了眼眶。 除了元幸竹,毕竟她在家就能见到元培枝,根本不在意这点。 “大家不要难过,分别是短暂的,我相信我们很快就会在别的地方相见。”元培枝虽然有些不舍,但并不十分伤感,“到时候我们就不再是师生而是战友了。宇宙再大,距离再远,只要我们拥有一样的信念、理想与坚持,人与人的联系就不会断绝。” 元培枝利用班会的时间给学生们上了最后一堂课,说出了最后一段寄语。 “蓝海军校只是你们的起点,甚至包括蓝海基地、包括宇宙军、包括帝国、包括蓝星!你们马上就要向着更遥远、更广阔、更伟大的方向进发,作为老师,我对你们唯有祝福和期待。” 班会结束,元培枝与学生们依依惜别,元幸竹早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好开完班会就跟着元培枝一起回家。 “难怪你会答应我住你宿舍。” 这是元幸竹知道这个消息后最大的不满,直到吃饭时依然念念不忘! “说得好像你下半年会在学校住很久一样。” 六年级下半学年,因为要频繁考试,学校允许学生择近外宿,在学校的时间大概只有一半左右。 “好几个月呢,怎么不久!” “那我托人把房间给你留着?” “你不在那我住什么呀!” 元幸竹像是炸了毛的小猫,惹得元培枝好笑不已。 “那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嘛,我必须得离开学校了。” 元幸竹依然嘟着嘴,却也知道这是无可奈何的事。 “你这件事不和我说就算了,但有一件事你一定要告诉我。” “什么?” “我考到哪里才能天天见到你?” “……” 元培枝确实想提前知会元幸竹一声,可听她说的那么直白,又不禁有些绷不住。 “幸竹……” “好吧,不用天天见面,至少要可以一起上下班嘛!” 元培枝拿她没办法,叹气道:“元帅准备组建突击师,我应该会被调去那里,届时可能会吸纳少量优秀毕业生,你可以往这方面努力。” 元幸竹眼睛一亮:“调你去做师长吗?” 她的感觉相当敏锐,而事实也正是如此。以元培枝的军衔,调过去至少也得当个副师长,但现在没人能从各个方面都压她一头当这个师长,元帅大概率是要直接任命她的。 “有可能,”与对许校长的谨慎回答不同,元培枝对元幸竹十分实话实说,“不过我猜元帅大概率是想要举办一场比赛。” “比赛?师长级别这么任命,难道不会出问题吗?” “对外当然不会用这样的名头,但对内,这是最容易叫人心服口服的做法。元帅想进一步集中权力,但弗莱曼家族的事刚过去不久,他不能展现出任人唯亲的做派。组建突击师的阻力与考试改革相比只大不小,这时候也唯有用实力去说服人了。” 陆元帅曾经也是靠着实力成功上位的。 “哦~实力,太好了培培,你就等着我吧。” 论实力,那师长之位自然非元培枝莫属了,也就是说只要有实力,就算元幸竹这样的应届毕业生也能进突击师。:,,. 119. 身份 就算你是虫族那也是我的幸竹。 “你啊,”元培枝摇了摇头,“现在还不到讨论我能不能当师长的时候,倒是你,真想要进突击师最好能拿到荣誉军衔,这和你的期末成绩挂钩,你不会忘了吧?” 荣誉军衔是指军队分配给蓝海军校,每年发给优秀毕业生的荣誉头衔。这原本是各个家族为了让自家年轻子弟快速获得晋升的一种手段,所以是实质的军衔,就像是元培枝当初获得的那个一样。 不过随着弗莱曼家族的倒台,军队进行了一场改革,蓝海军校所颁发的军衔性质也发生了改变。尉官以上的所有军衔都只有荣誉称号,没有加入军队的学生可以使用,但不享受实质待遇,加入军队的学生只有真正升到该军衔实才享受实质待遇。 也就是说,它基本只能算是个虚衔了。 当然,因为没有那些大家族的插手,如今这个荣誉军衔的含金量反倒更高了些,基本上获得过这个荣誉的毕业生发展都不错。 “你还担心我的成绩啊?”元幸竹大眼睛一转,“那如果我拿了第一,你有没有什么奖励?” 元培枝如今对元幸竹的小聪明已经有了一些了解,无奈道:“你想要什么就直接说吧,我哪儿会不答应你?” “嘿嘿,”元幸竹往元培枝身边蹭了蹭,“培培,你是不是该给我尝尝蜂王浆了?不用一定等到成年嘛,你都提前离校了,那我早个半年尝一尝又有什么关系?” 她决定最后努力一次,有过之前的经验,元幸竹感觉偷密码的风险还是大了点。而且先前元培枝似乎打算在放假期间门向她透露身份,所以也很可能放宽对蜂王浆的管制。 “蜂王浆……”元培枝眼神微动,神情渐渐凝重起来,“幸竹,你还记得我之前说放假后有事要告诉你吗?” 元幸竹点了点头:“你说是关于我身份的?” 她很想听听元培枝会怎么说,因为亚人这个物种的出现对人类来说堪称匪夷所思。 在蓝星,任何高级生命的演化都需要漫长的过程,在虫族女王第一次用亚人与人类沟之前,根本没有人意识到虫族竟然能在短短几百年里演化出亚人这样的物种。 就连元幸竹,也是很后面才知道自己身份的。 “嗯……”直到此刻,元培枝依然满是犹豫与迟疑,但她知道一直拖下去只会更难开口,“我希望待会儿的话你能冷静听完,并且不要告诉任何外人。” “好。” 元培枝深吸了一口气,斟酌后缓缓开口道:“幸竹,你并不是人类。” 开了一个头,后面的话似乎也容易出口了。 “你是由虫族女王结合了人类基因孕育出的生命……暂且可以称作亚人。” 虽然直到最后她都不清楚虫族女王究竟如何生产出亚人,但亚人是结合了人类与虫族的基因,由虫族女王以卵胎生的方式孕育的,这点毋庸置疑。 亚人在外形上几乎与人类分不出差别,而虫族部分几乎都成为了隐藏特性,但也正是那些隐藏特性,让她们比起人类更像虫族。 肌肉密度、心率、体温这些生命体征就不说了,更重要的是她们受虫巢意识的支配,在天性上必须服从女王,没有女王的允许,她们甚至无法受孕。并且在经过特殊激化后,亚人可以像虫族一样产生极其高强度的外骨骼,常规武器几乎无法杀死她们。 在虫族女王的授意下,亚人可以与人类产生性状稳定的后代。虽然这些后代很难遗传到多少虫族的基因,但他们也会受虫巢意识的支配。 如果亚人就这样隐匿于人群中,不出几代人类就将彻底沦为虫族女王的奴隶。 “这就是你的生命体征与人类不同的原因。” 元幸竹望着元培枝,反应看起来有些迟钝:“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有一半虫族的基因?” “没错,我修改了你每年的体检报告,为的就是不让别人发现异常。在靠近虫族的时候,你会受到虫巢意识的影响,还记得我给你戴上的视觉辅助器吗?它装了虫巢意识屏蔽器,你一定不要随便拿下来。” “……” 元幸竹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般,只是无声地望着元培枝。 “幸竹……你、你对这件事是怎么想的?” 一直到目前为止,元幸竹的反应都很平静,简直堪称冷静。但这并不算奇怪,因为在元培枝重生前,元幸竹得知此事的时候也很“冷静”。 当然,在元培枝看来,这份冷静源于不知该如何应对而表现出的麻木与迷茫。 元幸竹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果然! 元培枝早就预料到元幸竹会有以此一问,却依然没想好要怎么回答她,干脆也就不找借口了。 “这件事我以后会告诉你的,现在还不到时候。” 元幸竹没有过分纠结,一方面她不是真的不知道原因,另一方面,元培枝既然连借口都没找,那就绝不会轻易泄露,她也懒得在这方面纠缠为难元培枝。 “好……那你今天告诉我这些的目的是什么呢?”元幸竹眼睑微垂,掩饰了眼中的情绪,“如果我是你说的亚人,那我算是怪物吗?你是不是想赶我走?是不是觉得比起人类社会,我更该去虫巢——” “怎么会!”元培枝没想到元幸竹听到真相后会是这个反应,满脸着急地道,“我告诉你这件事不是想要你改变什么,更没有想要赶你走。我只是怕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会在不知不觉中受伤。” 她急急地解释着,生怕元幸竹不相信。 “你不是想吃蜂王浆吗?蜂王浆对亚人来说是大补的东西,我迟迟不让你吃就是怕你吃完后就分化了。亚人只会分化为omega,而且无论是分化还是发情都比人类omega更难熬……还有亚人会受虫族意识的支配,我怕你进入军队后要与虫族正面战斗,不知不觉中受到影响……” 元培枝紧紧握住元幸竹的手。 “而且、而且我认为,在你真正亲手杀死虫族前有必要知道真相……” “为什么?因为在你看来虫族才是我的同胞,我如果知道自己有一半虫族的基因,就会和它们站在一起,对不对?” “不是!我没有这样想,我只是认为你有知情权!” “可你就是认为亚人与人类不同,就是认为我知道自己的身份后会和你疏远,我就是你的非我族类,从结果上来看,我也就是一个怪物!” 元幸竹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明明已经经历过一次,明明知晓所有真相,明明已经花了一生去接受这个现实,却在事到临头时又一次失控。 就算是重活一世,就算是获得了元培枝的诸多呵护与宠爱,曾经被她赶回虫族的伤痛也没能愈合。 她无数次想,元培枝会赶走她是不是因为她是亚人,是不是因为觉得她是怪物,是不是已经不信任她。 是不是因为她是亚人,所以其他什么人都可以,只有她不行。 没有人知道,她有多么地憎恶亚人这个身份,没有人知道她有多么憎恶自己,也没有人知道她有多害怕会被元培枝再次遗弃。 元幸竹知道元培枝宠爱自己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出于愧疚,因为元培枝明白死在她面前会对她造成多大的伤害。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师父、自己爱的人在眼前赴死,她却什么都不能做,那一刻,元幸竹也已经一同死去。 她最怕最怕的就是被元培枝抛下,可元培枝一次次地扔下了她,从生离到死别,每一次都是那么绝情。 这是元幸竹在心底埋藏了一世的质问,在元培枝缓缓说出真相时,她所有的准备,所有从容就都派不上用场了。 “不是!不是!”元培枝紧紧抓住了元幸竹的手,这一刻她又有些分不清自己究竟面对的是哪一个元幸竹了,“我没有这样想!你是从出生开始就跟着我长大的孩子,我怎么会认为你是怪物?” 元幸竹骤然睁眼,泪水顷刻间门便涌出了眼眶。 “幸竹,我从来没有那样想过,从来没有!” 不管是重生前还是重生后,对她来说元幸竹就是元幸竹。 听着眼前少女的一声声质问,元培枝不禁想到曾经的元幸竹是不是也有那么多未曾问出口的不安。 “不要哭,”她心疼地将元幸竹抱进怀中,“幸竹,我向你保证,我们之间门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改变。我只是希望你知道这些后能更好地保护自己,只是希望你不要受到更大的伤害。我不会赶你走的,我们要一直在一起。” “呜,可是……” 元幸竹虽然没有一开始就恢复记忆,但她并没有忘记首次醒来时元培枝看着自己的眼神。 那其中饱含的欣喜与愧疚,绝不是看着一个陌生孩子会有的,而元培枝对待她的态度也与她重生前全然不同。 元幸竹记起一切的时候就知道,元培枝也同样带着记忆重生了,比她更早。 她强烈的愿望化为了现实,注定的悲剧似乎有了重来的机会。可她不在意人类与虫族的战争,不在乎双方的胜负,她只在乎师父现在能不能爱她。 师父…… 元幸竹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了,这是她重生后第一次如此强烈地希望元培枝知道自己同样带着记忆。 “没有可是,不管你是人类也好,亚人也罢,就算你是虫族那也是我的幸竹。”:,,. 120. 分化 她这个Alpha才是被标记了的…… 元幸竹耿耿于怀了一辈子的恐惧今天终于得以消除,她第一次哭得那么凄惨狼狈,毫不掩饰。 “呜呜呜,我才不要当虫子,不管哪种都那么难看。” 黑漆漆的Beta虫和Alpha虫就不说了,一想到那几乎占据了半个母巢,像是一坨雪白肥肉的虫族女王,元幸竹的心理阴影就要发作了。 每一代虫族女王在继承了虫巢意识后最终都会融入那一块肉堆,最后无论是身体还是意识都会与曾经无数代女王合而为一,既成为了所有虫族的主宰,也成为了一个纯粹的、以延续自身基因为最终目的的生育机器。 在成为女王的后期,她的思想渐渐偏离了正常,有时候会大段大段地失去记忆。亚人与大部分虫族最大的区别就是,她们与人类一样拥有着独立的人格,而这与虫巢意识产生了剧烈的冲突。 正是因为这一份冲突,她最终将理智保持到了复仇后,也在彻底与女王融合之前成功赴死。 她从来不知道自杀是那么困难的一件事,脑海中无数的声音都在阻止她,刻进虫族基因的执念也在阻碍她。 对于虫族、对于女王、对于虫巢,元幸竹没有一点儿感情,并且知道其他亚人也是如此。 在她看来,比起虫族亚人更像人类——她才不想当虫子呢! “不是虫子不是虫子,”元培枝为自己的失言懊悔不已,“我说错了,不是虫子。幸竹,只要你不介意,我们以后就还和从前一样,好不好?” “唔嗯……”元幸竹哭得满脸狼狈,泪水全沾在了元培枝的衣服上,“那、那蜂王浆你想怎么办?” 两人终于说回了各自的重点。 “这个……我看还是晚一点。” “为什么?” 元培枝有些尴尬:“呃,我刚才说过了……我是怕你受苦……” 元幸竹才不信她:“可我迟早是要分化的,不是说年纪越大,分化反应越剧烈吗?” 她知道的,元培枝根本就是在害怕,因为Alpha对亚人几乎没有抵抗能力。 “那只是对人类来说,亚人、亚人不管什么时候分化反应都很强烈,所以、所以……” “所以你就想等我成年之后?” 元培枝有种自己的下流念头被元幸竹完全看穿了的感觉,支支吾吾地道:“我、我是想……等你有、有伴侣了之后再分化……或许会比较轻、轻松……而且我也不知道怎么和你说这件事比较合适……” 元幸竹吸了吸鼻子,抱紧元培枝道:“那我要是一直不找伴侣,你就一直不给我吃蜂王浆吗?” “怎么会……我想你成年的时候会自然分化的,蜂王浆就是辅助……它可以让你不那么难受。” 元幸竹扁了扁嘴:“那怎么办,离我成年已经不到半年了,我还没找到伴侣……而且我是亚人,肯定不会有人喜欢我的,我只能一个人度过发情期了。” “怎么会呢?不要胡说,爱你的人不会在意你是不是亚人。” 元培枝听不得她贬低自己,而且……无数拜倒在亚人石榴裙下的人类也证实了这一点。 就连她也…… “我没有胡说,事实就是这样,”元幸竹轻轻抽泣着,可怜巴巴地道,“我又不能到处说自己是亚人,难道要瞒着别人身份去谈感情吗?不一开始说清楚就是欺骗,我做不到。” 121. 忍耐 可是我要你。 元幸竹的目光逐渐湿润,味道甜美如蜂蜜、气味浓郁如奶油、口感厚重如冰淇淋的蜂王浆在舌尖迅速融化,仿佛变成了一道暖流从她的口腔开始进入喉咙,进入胃部,进入四肢百骸。 她的全身都开始发热,最热最热的是后颈的腺体处,元幸竹知道自己开始分化了。 对于亚人来说,分化本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不管是抑制剂还是缓和剂,甚至是止痛剂、麻醉剂都起不到太大作用,只有亲密厮磨产生的愉悦才能缓解一些她们的痛苦。 至于之后的发情期,虽然没有分化那么痛苦,但如果只进行纯粹的压制,时间越久也会越难熬。尤其是迟迟得不到标记的亚人,越到后面发情期的间隔就会越短,发作的时间也会越长。 这时候,蜂王浆的作用就体现了出来,它不仅能大大减轻亚人在分化和发情时的痛苦,还能稳定发情期的频率,不会让没有伴侣的亚人被频繁的发情摧毁。 元幸竹曾经历过最痛苦的分化,但此时在蜂王浆的作用下,她只有一种晕眩且飘飘欲仙的醉意。 “幸竹!” 元培枝几步上前,一手搂住了元幸竹摇摇欲坠的身体,一手抢过蜂王浆。 元幸竹依然能感觉到独属于分化的那种痛苦,但醉酒般的微醺感给她增添了几分对痛苦的耐受,并且相对地提高了在愉悦方面的感知。 “培培,”元幸竹伏在元培枝怀中,面色已经通红,“我好热……” 蜂王浆在分化上比两人想象得还要管用,元培枝匆匆盖好蜂王浆,又连忙将元幸竹抱到了床上。 她的体温烫得吓人,毫无疑问,分化已经开始了。 “你等下,我去拿三件套!” 分化之所以危险是因为作为第二性别判断依据的□□官会在短时间内发育成熟,这对人体的各项机能来说都是个巨大的挑战。 在古代,这几乎只能通过个人的身体素质硬抗来熬过,除此以外最多就是物理降温和口服营养物来辅助。 至于现在,已经有了成熟的缓和剂、抑制剂和止痛剂三件套缓解痛苦,实在反应强烈的还可以用上麻醉剂。 缓和剂可以适当地延长分化时间,避免器官发育过快超过人体能够承受的极限导致猝死,抑制剂则主要是为了应对分化同时可能会经历的第一次发情期,止痛剂则是最直观地减轻分化的痛苦,这三件套的普及大大降低了人类分化时的死亡率。 元培枝早就为元幸竹的分化准备良久,只不过东西都在她的房间里,她必须现在去拿。 “不要……”元幸竹却拉住她的手不放,眼泪巴巴地道,“培培,你不要扔下我一个人。” “我不是想扔下你——”元培枝说了一半,突然察觉到有些微的不对劲,“你在经历分化。” 她似乎说了一句废话,然而事实上她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是——元幸竹在经历的只有分化,发情期没有同时到来! 房间内确实弥漫着她的信息素气味,只是闻起来就那么可口,让人……心潮澎湃,但这是腺体发育时散发出的正常量,没有发情期那般汹涌吓人。 元幸竹虽然有些晕乎,但神志十分清楚,很快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苦着脸道:“我知道……” “太好了幸竹,只有分化!” “我知道!” 两人一喜一忧形成了鲜明对比,元幸竹罕有地吃瘪,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蜂王浆确实能促进亚人的发育,但它同样有降低分化和发情痛苦的作用。在亚人分化时,减轻痛苦的最有效方法当然是避免两者重叠发生。 并且蜂王浆还有着三件套的作用,让分化的过程更舒缓、更安全,疼痛感也更少。 “但这也不能掉以轻心,幸竹你等我一下,我去做准备。” 分化毕竟不是小事,元培枝还是急匆匆地跑去拿分化所需的用品,离开前她还不忘把空气净化系统开到了最高档。元幸竹拦不住她索性也不拦了,身体已经因为器官发育而出现潮热、酸痛等症状,减轻痛苦并不意味着完全没有痛苦。 元培枝匆匆提着药箱回来,发现房间内已经充满了信息素的气味。就算不是发情期,亚人的信息素也比人类omega强上好几倍,没有抑制剂的作用,它们对Alpha充满了诱惑力。 身体本能产生的一丝疼痛让元培枝不禁皱起了眉头,但看到元幸竹难受的神情,她立时甩头抛开了那些旖旎跪到了床边。 “幸竹!” “培培……” 元幸竹已然浑身是汗,眼眶中蓄满了生理泪水,原先白皙晶莹的肌肤一片潮红,本就无比娇嫩的唇瓣也更鲜艳欲滴。 亚人的娇艳与白子的纯洁在她身上结合得恰到好处,仅仅只是这样一眼就已经风情万种。 元培枝发现自己刚才高兴得太早了,就算元幸竹不用同时经历发情期的痛苦,但对她的考验一点儿也没有降低。 “我在!” 身体的反应提醒着元培枝自己是个Alpha的事实,幸好她此时跪在床边,元幸竹有视觉死角,无法察觉到她的异常。 她迅速打开医药箱,从中取出体征监测仪、降温贴以及分化三件套,打算按照在脑内演练了无数遍的步骤来处理元幸竹的分化,可现实总是要比预演出更多状况的。 “呜,培培,你摸摸我……” 元幸竹一碰到她的手就忍不住贴了上来,温凉的体温以及接触的舒适让她忍不住想要和元培枝靠得更近,碰触得更多。 在经受着分化痛苦时,元幸竹也已经顾不上原本的“引诱”大计,这只是她最本能的反应。 “幸竹,等等——”元幸竹原本的冰肌玉骨此时简直烫手,元培枝被她缠着脱不开手,满头大汗道,“幸竹,我给你打完针就没那么难受了。” “呜呜不要打针……”元幸竹知道元培枝想做什么,但她从过往的经历也能知道,自己现在需要的不是用那三件套,而是元培枝的碰触,“我、我不是很痛……你碰碰我……” 蜂王浆已经有了三件套的作用,元幸竹现在更需要的是提高愉悦度来对冲分化的痛苦。 “培培,”元幸竹拉着元培枝的手贴到自己的脖颈上,可怜巴巴地道,“这里难受……” 122. 陪伴 这副场景看起来就十分诱人。…… “培培……” 元幸竹迷迷糊糊醒来,察觉到自己被一个柔软且温暖的身体拥抱着,下意识地叫了元培枝的名字。 “我在,”元培枝整晚没睡,帮元幸竹擦干净身体,换完衣服后就一直守在她身边,“幸竹,你觉得怎么样?” “我渴……” 身体的酸痛提醒着元幸竹自己还处于分化期这个事实,她累得连手都抬不起来。 “你等等。” 元培枝的准备相当齐全,床头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瓶子,都是用来补充水份和营养的。 她拥着元幸竹坐起身,拿过一个带有吸嘴的水杯,小心翼翼地喂到元幸竹口中。 元幸竹因为干渴而本能地猛吸了几口,幸亏吸嘴的设计十分人性化才没呛到。 “喝慢一点儿,”元培枝揽着她,柔声道,“我还准备了食物,你饿了吗?” 元幸竹鼻腔里发出了几声轻哼,等喝够了水才枕着元培枝的肩膀摇了摇头。 “我难受……” 分化期间会消耗大量的能量,但因为不适反倒会没有胃口,一般情况下会给分化者直接注射一些营养补剂,不过元幸竹现在有蜂王浆,元培枝兑水冲开喂给她,效果比什么药剂都好用。 元幸竹刚刚喝的就是蜂王浆冲开的水,一开始喝得太急还没发现,现在回味起来满口香甜奶味。 “你的分化期还没结束,肯定还要难受的。”元培枝擦去她眼角沁出的意思泪水,“我就在这里陪着你,你不要怕。” 元幸竹回想起昨晚的事,泪眼汪汪地搂住元培枝的腰,难过又不解地道:“你为什么不直接——” 元培枝点住了她的嘴唇,不让她把那些话说完。 “你那么虚弱可不能再乱来了,我就抱着你,你要是难受,我就帮你揉揉。” 元幸竹被她的温柔安抚,暂时不去纠结元培枝的点到即止,窝在她怀里小可怜般地撒娇:“我肚子那里又酸又涨。” 元培枝便伸手帮她揉肚子:“这样好一点吗?” “嗯。” 元幸竹点点头,仰脸望向元培枝。元培枝垂着眼,神态温柔,精致秀美的脸庞看不出半点昨晚的激动与狂野。 “培培~” “嗯?” 元培枝轻轻上扬的语调听得元幸竹心里发痒,她一边享受着元培枝的呵护,一边朝她秀气的下颌凑了过去。 “我喜欢你……” 她觉得自己该告白了,并不是为了得到元培枝的回应,而是满腔的感情已经要从身体里满溢出来。 元培枝愣了愣,但很快低下头像是回应元幸竹般轻轻贴住了她的脸颊。 “幸竹,你还没有成年。” 这显然是一个借口,并且她所做的行为与自己的话语呈现出了全然相反的态度。 元幸竹不喜欢被敷衍,抱着她的手臂道:“我是亚人又不是人类,既然分化了那我就成年了。” 更何况她还带着前世的记忆呢,说二三十岁都说小了。 “但你不是要和我一起在人类社会生活吗?我们要遵守规定。” 元幸竹不满地嘟了嘟嘴,可是感受到元培枝抚摸着小腹的手掌,感受到她对自己全身心的呵护,这点不满又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这毕竟不是拒绝,更何况培培就算顾虑她的身份依然做了很亲密的事,她也不能太着急了。 “那我再过半年就成年了……” 元培枝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承诺道:“我等你。” 元幸竹脸上的郁闷立时转为了无尽的喜悦,从前世到今生的所有、所有不甘与委屈似乎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 “培培!” 她无比开心地搂住元培枝纤细的身躯,又嫌不够般整个人都扑到了元培枝怀里。 “不是说不能胡闹吗?”元培枝小心地护住她的身体,无奈道,“这次的事等你好了我再和你算账。” 一听要算账,元幸竹立马不依了,可怜道:“我都那么惨了你还要和我算账……” “你那么惨要怪谁?哪有像你这样什么都不管不顾,急着就要分化的?最后吃苦的是你,心疼的是我。” “呜……那、那谁让你总是避重就轻……” 元培枝叹了口气:“好了、好了,我们先不说这个事……你真的不想吃东西吗?” 元幸竹摇了摇头,突然想到一件事:“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当然是请假了,怎么能把你一个人扔在家里?” 分化期一般需要三天,幸好元培枝现在只剩下了第七军团第一师师长这个闲职,她干脆把年假都用了,一口气请了七天。 “呼呼,”元幸竹听得心满意足,依偎在她怀里爱娇道,“那你现在就陪着我吗?” “否则呢?你需要照顾呀。” “可是我怕你会无聊嘛,”元幸竹明眸善睐,一副好体贴的样子,“要不要看点什么电影?” 分化期中,器官并非每时每刻都在急速发育而是有阶段的。此刻元幸竹就正处于舒缓期,所以比昨晚的感觉好了很多,有了点余力调戏元培枝。 “我哪有什么心思看电影?”元培枝只觉得她心大,“如果没那么难受就再喝点蜂王浆水吧,你应该在身体感觉还好的时候多补充一些营养。” 分化期本来就应该吃易消化的食物,元培枝也不强求她吃别的东西了,多喝点蜂王浆比什么都好。 “唔,那你再喂我。” 她明明比刚醒来的时候有力气了,却还是要元培枝来喂,已然一副小女友的模样。 元培枝干脆将她抱坐到腿上,任劳任怨地进行喂食服务。 元幸竹喝了个水饱,精神又好了不少,元培枝带她去洗手间解决了生理问题后又陪她睡回了床上。 分化的第一天,元幸竹就在元培枝这样无微不至的呵护照料下还算愉快地度过了。只不过从傍晚开始,分化的痛苦再次强烈起来,元培枝如同自己承诺的一样,抱着她安抚哄慰,给予了一切自己能给予的帮助。 在愉悦的对冲下,元幸竹发现单纯的分化似乎也没那么糟糕。痛苦减轻了许多不说,与重生前失去了不少记忆的经历相比,这种能感受到元培枝细腻呵护与照顾的经历更棒。 整整三天,元培枝都陪着元幸竹,除了照顾她日常的饮食起居以外,两人基本都在床上度过。并不需要做什么有意义的事,只是单纯地躺着,简单地拥抱,偶尔咬咬耳朵、说说悄悄话,或者什么都不说只是无声地对视。 元培枝会在元幸竹难受时小心地亲吻安抚她,但再没有做出比第一晚更激烈的事。仅仅是这样,元幸竹就已经觉得无比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