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闺杀》 第1章 求姑娘赴死 “求姑娘赴死!” 孤城外,黄沙漫天,而孤城内,百姓们乌泱泱地跪了一大片。 “城中连树根都快吃没了,突厥可汗只要见到姑娘的项上人头就会放过我们,姑娘,求求您了,您去死吧!” “求姑娘赴死!” 声音,震耳欲聋。 阿萱站在城墙之上,居高临下睥睨着众生。 这些,就是她拼死保护了三个月的百姓! 若不是她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抵挡着突厥进犯,孤城上下早已被屠戮得一干二净! 她一手捂着腹部的伤,一手撑着城墙,身子微微颤抖着,连声音都透着一股子心寒,“援军就快到了,你们就不能再等一等?” “他不会来了。” 一道娇俏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阿萱回头,眉心猛然一拧,“紫瑜郡主?” 只见她身上披着那雪狐的斗篷,清丽的容颜如同仙子,与这座孤城格格不入。 可孤城城门已然紧闭三月有余,不进不出,她是如何进来的? “镇远王一个月前便已率军直捣突厥南部,他不会来了。他放弃了这座城,也放弃了你。” 一字一句,如刀如剑,狠狠捅在阿萱的心口之上。 阿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将心中那一阵阵紧缩的痛压了下去。 她看着紫瑜郡主,眸色冷了又冷。 “郡主妖言惑众,动摇军心,来人,押下去!” 一声令下,城墙之上却无人动。 阿萱眸心微沉,心中已然荡起不详的预感。 而紫瑜郡主却是大笑着,步步走近,“你可曾想过,孤城地处偏远,四面荒凉,从来也不是突厥想要抢占的。可他为何偏偏派你来守?” “你亲手砍下了突厥可汗长子的人头,突厥必然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他让你来,只是想要分散突厥的兵力。” “你以为,你是保护了这座城?你错了,是你连累了他们!” 紫瑜郡主指着底下众生,而此刻,底下的百姓都已暴怒而起,各个狰狞。 “原来是她害了咱们!” “是你害了我们!你怎么还不死!你赶紧去死啊!” 阿萱却顾不得旁人,她一把拔出腰间佩剑,抵在了紫瑜郡主的脖颈之上,“他不会放弃我!” 她几乎是在怒吼着。 语气,那般坚定,却更像是为了说服她自己。 紫瑜郡主却是不急不缓地笑着,“朝廷派发给孤城的粮草,半个月前被粱煜拦了去,他要歼灭突厥,粮草自然要充足,至于你……你的命是他给的,如今,就当还给他了。” 阿萱愣住了。 是啊,她的命是粱煜给的。 她四岁那年就粱煜捡回了府,彼时,他才十二岁,也还不是什么镇远王。 他教她习武练字,琴棋骑射,她陪着他征战沙场,一步一步走到如今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上。 她以为,她可以陪着他睥睨天下。 却没想到,自己最终只是一枚弃子。 可是他养了她十四年啊! 这十四年的情意,难不成全是假的? 她的忠心,她的痴情,对他而言又算什么? 粱煜啊! 我对你而言,算什么?! 突然,一把长剑从身后刺穿了阿萱的腹部。 阿萱猛然一愣,低头看着那染着鲜血的剑,眼神充满了不可置信。 她身后站着的,是她最信任的副将林安。 她曾在突厥的大刀之下将他夺了回来,他说过,此生此世要为她当牛做马…… “姑娘,莫要恨我,我也是为了孤城百姓!” 好一句为了孤城百姓! 原来,都是假的。 所有的恩情,所有的好意,都是假的! “杀得好!” 城墙下,百姓欢呼雀跃,仿佛被杀的是他们的杀父仇人一般! 是啊,杀得好! 她救了这满城的狼心狗肺,她信了这世上最无情无义之人! 她该死! 但…… 阿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下一瞬,手中长剑翻转,轻易便划破了林安的喉咙。 她该死,他们也不该活! 她亲手拔出了自己腹部的长剑,而后转身就要朝着紫瑜郡主走去。 紫瑜郡主大惊,慌忙后退了两步,却见守城的将士突然一拥而上,拦住了阿萱的去路! 他们手中的刀剑,闪着寒光,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堪比面对突厥时的狠厉与戒备。 可,无一敢上前。 战场上的阿萱是何等凶猛,他们都亲眼所见,更何况此刻,她周身都迸射着杀意,如同炼狱而来的魔鬼。 “要拦我?”阿萱嘴角勾起嗜血的冷笑,“那今日,我杀一个便赚一个,杀两个,便赚一双!” 话音落下,一众将士竟不自觉被吓退了两步。 却听紫瑜郡主厉喝道,“她都伤成这样了,你们怕什么?今日谁能砍下她的脑袋,赏银万两!” 巨大的诱惑之下,众将士纷纷怒喝起来,不要命似得朝着阿萱扑了过来。 刀光剑影,将这满天的黄沙染成了血雾。 扑杀而来的将士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而阿萱身上的伤,也越来越多。 终于,她被几把长剑同时刺穿了胸口,而后被重重推下了城墙。 她的身体重重落在地上,炸出了一片血花。 她看到百姓们一拥而上,踢她,踹她,恨不得生生撕了她! 直到,那抹清丽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对着她勾唇一笑,而后扬起长剑,砍下了她的脑袋…… 剑穗上,挂着一枚血玉。 是粱煜的剑…… 恨啊! 好恨啊! 若有下辈子,她定要让这紫瑜郡主和那个负了她的人,生不如死! “姑娘,醒醒,姑娘……” 耳边传来轻唤。 阿萱猛然睁开眼,水蓝色的帷幔,让她一时有些恍惚。 “姑娘,您没事吧?” 床边站着的丫鬟满脸担忧,“可是入了梦魇了?” “萋萋?”阿萱惊讶地看着萋萋,她不是,四年前就死了吗? 四年前,紫瑜郡主冤枉她投毒,人证物证俱在,没得她辩驳,是萋萋替她拦下了所有罪名,被斩首于前街…… 她撑着身子坐起,环顾四周,屋内的摆设竟与她在京中镇远王府的闺阁一模一样。 她这是…… “今日是何年月了?”阿萱问。 萋萋疑惑着皱眉,“元德七年,明日初六,正是姑娘的及笄礼呢!姑娘这是睡糊涂了?” 元德三年,她竟重生回了四年前! 初六,正是军中副将每月前来禀报军务的日子! 阿萱翻身下床,便是大步出了门去。 惊得萋萋跟在身后连声喊着,奈何她怎么也追不上阿萱的脚步。 穿过府邸偌大的花园,阿萱来到了粱煜的书房,未得通禀,推门而入。 书房内,正商议军务的几人都不由得一愣。 粱煜正坐在桌案前,窗外透过几缕暖阳,将他俊逸的五官映照得格外倜傥。 四年前的粱煜,比起四年后,少了几分风霜。 他看着阿萱,黑沉的双眸显出几分淡漠,“何事?” 阿萱不答,却道,“爷之前问我及笄礼要什么,我想到了。” “哦?”粱煜挑眉,“你要什么?” 话音落下,只见一阵刀光闪过。 阿萱腰间的匕首刺穿了身旁一名副将的喉咙,鲜血汩汩,满屋惊诧。 而阿萱的双眸却似染了血一般,死死地盯着林安,“我要他的命!” 第2章 你的命是本王的 直到林安直挺挺地倒地,屋内其余的几名副将方才反应过来。 “林副将做错了何事,竟遭姑娘如此毒手!” “阿萱姑娘今日不给我们一个交代,我等决不罢休!” 他们都是一同前来,给粱煜汇报近期军务的。 可阿萱突然就杀了他们其中一人,若是不弄清楚个所以然来,谁能保证下一个死的不是自己? 衣袖擦拭过染了血的匕首,回鞘,收入腰间。 “通敌卖国,死有余辜。” 她说得云淡风轻,好似方才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鸡般寻常。 “通敌卖国?” 这可是能株连九族的重罪! “姑娘可有证据?”一名副将问。 阿萱抬眸淡淡扫了他一眼,“没有。” “你!”几名副将都怒了,杀了人还随意污蔑,简直无法无天! 却听一道清冷寡淡的声音响起,“都退下。” 是粱煜。 语气,听不出喜怒,便是连神情都是一如既往的淡漠,却让这些出生入死惯了的武将一个个都不敢再出声。 哪怕心中有那么多的不解与愤怒,却还是纷纷拱手行礼,退出了书房。 顺道着将林安的尸首也带走了。 书房内便只剩下了阿萱跟粱煜,以及弥漫在空气中的,阵阵血腥味。 粱煜的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手臂随意地架在扶手上,静默地盯着阿萱。 “为何杀他?” 清冷的声音,不带半点情绪,更没有半分责怪。 他知道,这丫头怒气冲冲地进来杀了林安,必然有她的理由。 阿萱抬眸看他。 那一双幽深的双眸,如同黑夜,每每与之对视,彷如都会被吸入其中。 世人皆道,镇远王粱煜心狠手辣,残暴不仁,可大棠上下,还是有许多贵家女子敌不过他俊逸不凡的外表,心心念念着想要嫁给他。 她也不例外。 上辈子,自懂事那日起,她就想要嫁给他。 不同于对别人,粱煜对她,总是多了几分纵容。 所以,她以为自己是特别的,是与众不同的,是他的偏爱与例外。 可最后她才发现,她只是他处心积虑布下的一枚弃子…… 粱煜身后的墙上,还悬着那把挂着血玉的长剑。 上辈子惨死的情节,历历在目,阿萱的双眸不自觉便涨了个通红,牙根都快被她给咬碎了。 她很想冲上去往他心口捅上两刀,问他为什么要那么对自己! 问问他,究竟把她当成了什么! 可,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她强迫自己平静地开口,“没什么,只是梦到林安与突厥勾结害了我的性命罢了。” 闻言,粱煜的黑眸染上了几分寒意。 梦? 她仅仅因为一个梦,就杀了他手底下最得力的副将? 薄唇轻启,染着几分愠怒,“你觉得,本王信?” 阿萱没回答,往旁边一坐,低垂着眸子不再看他。 这让粱煜觉得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于是又问,“还梦到了什么?” 阿萱冷笑了一声,“还梦到爷让我驻守孤城,可我在孤城被困三个月,粮草断绝,爷却迟迟不来相救。他们说,爷是放弃了孤城,也放弃了我。” 哪怕是忍了又忍,可话到最后,声音还是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甚至,带着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哭腔。 委屈与愤怒交织,她用尽了全力,才让那即将冲破眼眶的泪水压了下去。 但,粱煜还是察觉到了。 这丫头,是他一手养大的,最初捡回来那几日,便是连澡都是他亲自给她洗的。 她的异常他岂会看不出来。 “只是梦而已。” 难得的,他的语气竟是染上了几分宠溺,“孤城乃我大棠国土,哪怕偏远荒芜,本王也绝不会让突厥占去半分便宜。” 这样的回答,很是符合粱煜的性格。 突厥凶残,每每占下一座城池便会下令屠城三日,哪怕是襁褓中的婴儿都不会放过。 粱煜曾经说过,绝不会让突厥占下大棠一座城池,残杀大棠一个百姓! 可…… 他分明没有来啊! 他让她苦苦守了三个月,半路拦了她的军粮,甚至还将那把她讨要了几次都未能讨来的宝剑交给了紫瑜郡主,让她用那把剑,砍了她的脑袋! 他明明,放弃了她! 心口,撕裂一般的痛。 阿萱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而艰难。 “可比之歼灭突厥,小小一座孤城便不甚重要了,是不是?” 她又问。 明明答案早已在上辈子知晓,却偏偏要问。 粱煜打量着阿萱,眸心隐着不快,“你在质疑本王?” “阿萱不敢。”她沉声应着,声音莫名添了几分沙哑。 “酒还未醒?”粱煜又问。 她昨夜与军中将士饮酒作乐,几乎醉成了一摊泥,眼下这幅状态,实在是让他很难不怀疑她眼下还醉着。 阿萱还是低着头,双肩微微颤动着,轻笑了一声,“是啊,还未醒。” 话音落下,书房内好一阵沉默。 她正好坐在背阴的位置,垂首的模样,让粱煜一时分辨不出她的表情。 只觉得,她周身的气压,低沉得厉害。 他的视线掠过那一滩尚未干涸的血迹,终于还是起身,走到了阿萱的面前。 看着自己脚边突然出现的镶着银线的靴子,感受到男人那股强大的气息包裹而来,阿萱的心口猛地顿跳了一下。 脑袋上,微微一沉。 是他的大手覆在了她的头顶,轻柔地抚着。 “若与歼灭突厥相比,孤城的确不重要。但若你在,本王就绝不会放弃。” 他的声音,难得透着温柔。 他在哄她。 阿萱心口猛然一滞,抬眸看他,四目相对,眼泪顺着她的眼角落下。 “爷此话,当真?” 粱煜的眸子不自觉一沉,这丫头怎么还哭了? 他伸手替她拭去眼角的泪,这才道,“那是自然,别忘了,你的命是本王的。” 你的命是本王的,本王不让你死,你就死不得。 这是她每每上战场之前,粱煜最常与她说的话。 往日听来,是为她加油打气的。 可今日听来,她只觉得讽刺。 是啊,她的命是他的,所以他要她死,她不得不死! 所以上辈子紫瑜郡主让她不要怨他,只当是把命还给他! 所以…… 他说不会放弃她,她怎么能信! 深吸一口气,她撩开了他的手,站起身,往旁边退了一步,拉开了她与他之间的距离,拱手俯身,“阿萱不太舒服,先下去休息了。” 说罢,不等粱煜再说什么,便转身大步离去。 如今的她,还没有能力与粱煜撕破脸。 别说这会儿一对一的,她也杀不了粱煜,便是杀了,又如何? 她的仇人,可不止他一个! 看着阿萱离去的背影,粱煜摩搓着自己落了空的手,眸间染了几分阴鸷…… 第3章 及笄礼 回到院子时,萋萋还在院中等她。 “姑娘,明日便是您的及笄礼了,王爷差人送来了一根簪子,你可要瞧瞧?”萋萋说着,便拿出一个锦盒来,盒子里装着一根桃木簪。 上辈子,阿萱还跟粱煜闹过,说粱煜偏心,她人生中的第一根簪子,居然是一根烂木头,甚至当着粱煜的面就给摔了。 还是很久很久之后,她才知道,这‘烂木头’是粱煜亲手刻出来的。 为了这根簪子,粱煜的手多了好些伤疤。 试问,这世上还有谁能让粱煜亲手刻下一根桃木簪来? 粱煜是真的很宠她。 可,重活一世,他对她的宠,看起来竟都是这般可笑! 再好又怎么样? 还不是说舍弃,就可以舍弃的? “收起来吧!”她淡淡说了一句,便径自回了屋,连碰都没碰那簪子一下。 翌日。 阿萱的及笄礼如期举行。 阿萱来到前院的时候,前院里已是热闹非凡。 镇远王宴客,谁敢不给面子? 宾客们瞧见阿萱,心中虽然嘲笑她与粱煜的关系名不正言不顺,但面上都是客客气气的,纷纷上前恭贺。 上辈子,阿萱压根懒得搭理他们。 但后来被困孤城,粮草断绝,她各方求助无门之时,她才意识到,与人交往是门学问。 哪怕,她不与这群人交好,也决然不能与他们交恶。 是以,面对所有人的恭贺,她都一一回敬。 往日在众人眼里,她仗着粱煜的宠爱,眼高于顶,目中无人。 今日她却格外亲切,也让众人对其改观了不少。 几番客套之间,外头传来通传,“紫瑜郡主到!”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那一抹清丽之姿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府。 一身淡粉长裙,头上也只一根珠钗,衬得她本就清丽的容颜,越加超凡脱俗,宛若仙子。 世人都说,紫瑜郡主善良单纯,唯有镇远王能与之相配。 呵,我呸! 随着紫瑜郡主的到来,众人纷纷跪地行礼。 唯有阿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见到郡主不跪,可视为大不敬。 萋萋跪在阿萱的身后,小心地伸出手去拽阿萱的裤脚,提醒她下跪,心里也是为阿萱捏了一把汗。 相较于旁人的担忧,紫瑜郡主倒是并不生气。 毕竟她今日来另有目的。 阿萱表现得对她越不尊敬,就越是合她心意。 她命众人起身,而后上前,对着阿萱道,“今日妹妹及笄,本郡主特意命人赶制了贺礼,也不知妹妹喜不喜欢。” 说着,便对着身后的人示意。 有宫女捧着锦盒上前,紫瑜郡主道,“妹妹快打开瞧瞧。” 阿萱淡淡瞥了她一眼,并不应声,却是伸手打开了锦盒。 一时间,金光闪闪。 一只纯金打造的癞皮狗就这么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说贵重,比起今日镇远王府所收到的贺礼而言,倒也不算贵重。 只是那癞皮狗憨态可掬,活灵活现的,倒是叫人忍不住称赞一把。 紫瑜郡主的视线一直落在阿萱的脸上,嘴角噙着几分挑衅的微笑。 旁人不知其用意,但阿萱却是知道的。 紫瑜郡主曾亲口对她说,她不过就是粱煜养的一条狗,所以这只金狗是用来嘲讽她的。 上一世,她一怒之下将这只金狗给扔了出去,紫瑜郡主借机又演了一出被她欺负的戏码,博了粱煜好一通怜惜。 可这一世,她却是神色淡淡,脸上非但没有半点怒意,反而略显疑惑地看向紫瑜郡主,“为什么是狗?” 紫瑜郡主未曾料到阿萱居然会有此问,当即一愣,“啊?” 阿萱歪了歪脑袋,视线落在那只癞皮狗上,“我的意思是,送礼应有个好寓意,比如麒麟为财,如意为福,哪怕是送只小老虎也还有虎虎生威的意思,为何偏偏是狗?” 她一副真诚发问的样子,惹得旁人也好奇起来。 是啊,送礼自然是送个好兆头。 这狗是什么寓意? 紫瑜郡主脸色微僵。 这贱婢平日里行为粗鄙,脾气暴躁,做事直来直去不动脑子,怎么今日突然多了这么多心眼子? 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的答案,当下竟有些支支吾吾,“本郡主是觉得……” 阿萱冷声一笑,打断她的话,“我想起来了,郡主该不会是因为之前说我是镇远王的一条狗,所以才会特意打造一只金狗来羞辱我吧?” 此话一出,全场具惊。 如此单纯的紫瑜郡主,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做出这样的事来? 这大棠上下,谁不知道粱煜宠爱阿萱如同亲女,亲妹。 居然敢说她是一条狗? 紫瑜郡主也没想到阿萱居然会当众说出这事儿,不过,她一点都不慌。 只要她不承认,再染上些泪花,这群人自然只会认为是阿萱冤枉了她! 当下便做出一副欲泣的模样,“我从未说过那些话,阿萱姑娘怎可这样冤枉我……” “哦,堂堂郡主,自然是不能当众承认这事儿,是我思虑不周。”阿萱也不急,气定神闲的模样,比起紫瑜郡主那一副弱小无助的样子,反倒更惹人信服。 紫瑜郡主的眼角不禁抽搐了两下。 只听阿萱又笑道,“没事,反正我也的确是喜欢狗,前几日还寻得几条猎犬呢!” 说罢,一声令下,“带上来,让郡主掌掌眼。” 不多久,一名侍卫便牵着四条强壮的猎犬而来。 猎犬一见到紫瑜郡主便狂吠不止,龇着獠牙,瞧着格外瘆人。 众人纷纷躲避,而那四条猎犬在看到紫瑜郡主的刹那,变得更加凶残,不断地蹦跳着要扑上去。 吓得紫瑜郡主脸色惨白。 却听阿萱轻笑问道,“郡主觉得,我这几条猎犬,如何?” 紫瑜郡主下意识地后退,“挺,挺好的。” “我也觉得,挺好的。”阿萱淡笑,眼里隐着杀意。 下一瞬,那四条猎犬竟纷纷挣断了脖颈间的链子,齐齐朝着紫瑜郡主扑了过去。 “啊!”紫瑜郡主惊声尖叫,不甚摔倒在地,眼看着那四条猎犬就要将紫瑜郡主撕成碎片,却是忽然一阵寒光乍现。 伴随着血色漫天落下。 那四条猎犬,最终也没能咬到紫瑜郡主,而是倒在了地上,奄奄一息。 真是可惜了。 阿萱冷漠地瞥了那四条猎犬一眼,而后看向一旁的粱煜。 只见他一身戾气,擦拭过长剑上的鲜血,阴森的双眸死死盯着阿萱,“送郡主回府,你,随本王来。” 第4章 究竟算什么 紫瑜郡主在宫女们的搀扶下落荒而逃。 而在场的宾客们也都纷纷告退。 阿萱纷纷了一旁的侍卫将那四条猎犬带下去葬了,这才跟着粱煜离开。 他在前面走着,步履飞快,每一步都踏着浓烈的怒意。 阿萱心头冷哼。 她今日吓坏了他的心上人,看来是真惹恼他了! 直到行至花园的凉亭内,粱煜的脚步方才是停了下来。 并未回头,只沉声冷道,“解释。” 阿萱站在他身后,冷声一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这几条猎犬,野性难驯,居然想伤人性命,多亏了爷……” 只是她的话还未说完,粱煜手中的剑已然抵在了她的胸前。 “你昨日匆匆寻来这几条猎犬,在府中一夜都未曾出事,偏偏见到了紫瑜郡主突然发狂。你敢说,这是巧合?” “兴许是紫瑜郡主不受猎犬的待见呢?”阿萱眉尾轻挑,“不是都说,狗眼睛能看到人看不到的东西。” 抵在她胸口的剑,往前送了送。 粱煜脸色阴沉得厉害,嘴角勾起一抹阴鸷,“阿萱这是在将本王当傻子?” 阿萱垂眸,声音冷冷,“不敢。” 粱煜一声嗤笑,“本王丢了一块帕子,是紫瑜郡主所赠,如若本王没有猜错,是阿萱拿去了。” 那四条猎犬,一看就是常年跟随猎人上山的,训练有素。 而今日,那四条猎犬正是闻到了紫瑜郡主的气味,方才会朝着紫瑜郡主扑去! “所以呢?”阿萱对上粱煜的双眸,并无半点退却,甚至朝前行了一步,剑尖刺入皮肉,鲜血顿时染红了衣衫。 粱煜一惊,却听阿萱道,“就算今日之事是我一手安排的,又如何?爷可要杀了我,给紫瑜郡主泄愤?” 反正,在他的心里,她从来都比不过紫瑜郡主,不是吗? 看着阿萱眼底的执拗,粱煜忽然觉得,这个自己一手养大的丫头变得有些陌生。 昨日之前,她从未这样与他对峙过。 思来想去,好似只有一个可能。 他收回长剑,黑沉的双眸染着不解,“因为那个梦?” 她为了那个梦,杀了林安,眼下也是因为那个梦,才会对付紫瑜郡主? 阿萱的瞳色发紧,每每想起上辈子的惨死,她心底便忍不住发狠。 想着粱煜为了紫瑜郡主,可以毫不犹豫地拔剑冲着她,而上辈子的她却还傻傻的以为自己对于粱煜而言是重要的,以为粱煜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她,便是忍不住低低笑出了声来。 “爷,阿萱对您而言,究竟算什么?” 她问,笑意冷冷,声音凄凉。 只是,她也并未真的讨要一个答案。 问了这话,便是转身大步离去。 毕竟,答案她早就知道了。 紫瑜郡主回宫不久,便有一群金羽卫来了镇远王府。 金羽卫平日里负责罪臣案件的调查,直接听命于皇上,此番前来,显然也是受了皇上的旨意。 “见过王爷。”几名金羽卫见到粱煜,态度都还算恭敬,但眉宇间总归是透着几分不服。 粱煜淡淡扫了几人一眼,这才问道,“何事?” 只听其中一名为首的道,“紫瑜郡主今日前来镇远王府赴宴,却是被吓出了癔症,皇上命我等严查此事。” 闻言,粱煜眸色不禁一沉。 他也没想到紫瑜郡主竟被吓出了癔症。 怪不得皇上竟然出动了金羽卫。 沉了一口气,粱煜方道,“饲养猎犬的侍卫已经被本王控制,尔等带走就是。” 谁知,那为首的金羽卫却是一笑,眸间透出几分冷意,“王爷说笑了,我等听闻,那猎犬是阿萱姑娘的。” 言下之意,他们要带走的是阿萱,而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侍卫。 今日之事,朝中大臣几乎都是亲眼所见,粱煜知道,此事瞒不过去。 只是他眸色冷冷,丝毫没有要放人的意思。 金羽卫早就看粱煜不爽了,如今仗着皇命在身,态度也是强硬,“王爷,我等奉命而为,还望王爷莫要为难……” 话音未落,便听粱煜冷声一笑,好看的剑眉微微一挑,“本王为难你,你又能如何?” 态度嚣张至极。 金羽卫当即纷纷拔出长剑,“金羽卫奉命办案,无关人等退下!” 粱煜的暗卫逐风也随即落在那群金羽卫的面前,长剑出鞘,浑身萧条的杀气。 双方对峙不下,分明是金羽卫人多势众,但气势竟还是被粱煜给压了下去。 那可是面对过千军万马的人物啊,区区几个金羽卫,只怕最后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阿萱站在不远处,冷眼看着这一切,终于还是开了口,“我跟你们走。” 她的声音不大,却打破了这僵持不下的对峙。 那几名金羽卫也不傻,听闻此言,便是将长剑收起,对着阿萱行了一礼,“我等奉命行事,还望阿萱姑娘莫要见怪。” 阿萱看了粱煜一眼,只见他黑色的双眸阴沉,对于她的贸然出现,似乎很不高兴。 但,阿萱并未理会他,只冲着那几名金羽卫道,“走吧。” 说罢,便是率先往王府外走去。 直到阿萱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逐风才忍不住低声道,“爷,阿萱是怎么了?” 今日摆明了爷是在护着她,她何必自己走出来送死? 要知道,被金羽卫带走的人,就算无罪也会脱层皮。 只是,粱煜并未说话,双眸一直盯着早已不见人影的前方,神情阴鸷又可怖。 金羽卫一路带着阿萱入了地牢。 看着这昏暗又潮湿的环境,阿萱忍不住皱了皱鼻子,“我要见皇上。” “你以为你是谁?”其中一名金羽卫对着阿萱冷笑嘲讽着,“皇上岂能是你想见就见的!” “你不过就是粱煜养的一条狗……” 话音未落,阿萱手中的匕首已然抵在那名金羽卫的脖子上,她嘴上,扬着嗜血的笑,眸间透着寒光,匕首往那金羽卫的脖子上抵了抵,殷红的鲜血瞬间流下。 “你说,我若宰了你这条狗,皇上会不会杀了我?” “我再说一遍,我要见皇上!” 第5章 不死不休 最终,阿萱还是站在了皇上的面前。 看着她身上的血迹,想到方才底下的人来报,说那几名金羽卫皆被阿萱割断了手筋,皇上的脸色便是难看至极。 相比之下,阿萱却是气定神闲,上前恭敬行礼,“民女参见皇上。” “哼!”皇上冷哼了一声,并未让阿萱起身,低沉的声音透着怒意,“吓病郡主在前,伤了朕的金羽卫在后,你倒是有脸来见朕!” “民女正是为了医治郡主而来,至于金羽卫……”阿萱抬眸看向皇上,毫不掩饰面上的嘲讽,“连我都打不过,皇上不会还指望用他们来对付粱煜吧?” 被她一下子说穿了意图,皇上面色一惊,想着她与粱煜的关系,当下神色便又难看了几分。 但眼下也只能暗骂自己养的那帮金羽卫中看不中用,让他丢了颜面。 于是,轻咳了一声,方道,“你说你能医治郡主?” “是。”阿萱大方应下。 皇上却依旧铁青着脸色,“你可知,郡主的癔症就连御医都束手无策!” “民女随镇远王四处征战之时,得过治疗癔症的偏方,既然连御医都束手无策,皇上不如让民女试试?”阿萱随口胡诌,心中却是冷笑不已。 一个能持剑砍下别人脑袋,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女人,会被几条狗血吓出癔症? 笑死人了! 皇上看着阿萱,满眼皆是厌恶。 这贱婢分明是在提醒他,哪怕无名无分,她也是个战功赫赫的人物。 如今大棠内乱未平,外患四起,能上战场厮杀的人物,的确比起只会在宫里无病呻吟的要珍贵多了。 可,他讨厌这样邀功的人。 当即便只冷哼道,“紫瑜郡主乃是禹王遗孤,朕答应过禹王会好好照顾她,如若治不好,你可知道你的下场?” “民女知道。”阿萱爽快应下。 也理解皇上对紫瑜郡主的偏爱。 毕竟当年五子夺嫡,势力最单薄的五皇子多亏了禹王所救,最后在禹王跟粱煜的扶持之下,方才如愿坐上龙椅。 所以,她也是仗着这一点,才敢来与皇上提条件。 “但倘若草民治好了郡主,皇上准备给草民什么赏赐?” 这贱婢,居然还敢要赏赐! “郡主是因你而病!” 皇上脸色铁青。 阿萱摇头,“不,她是自己胆小被吓病的,不然,今日在场这么多人,为何偏偏只她被吓出了癔症?” “你!”皇上指着阿萱,当真是恨不得扒了她的皮。 却偏偏想着不能让禹王的遗孤成了疯子,这才压下了怒意,道,“你要何赏赐?” “一座宅子。”阿萱道。 闻言,皇上不禁一愣。 这贱婢,向来都是与粱煜住在一起,形影不离。 如今居然要起了宅子,这是要与粱煜分开的意思? 想着她方才所说的那句话,‘连我都打不过,皇上不会还指望用他们来对付粱煜吧?’ 莫非,她与粱煜起了嫌隙了? 她可是粱煜的左膀右臂! 思及此,皇上的心情便不由自主的好了些,当下便是应道,“好,朕答应你!但若是治不好郡主,朕就要了你的狗命!” “谢皇上!”阿萱对着皇上行了礼,由宫人领着,往紫瑜郡主的寝卧而去。 阿萱推开了紫瑜郡主的房门。 屋内几个宫女见到她,当即便是一惊,“你来做什么?” “你将我们郡主害成这幅模样,竟还敢来!找死!”其中一名宫女瞧着像是紫瑜郡主的心腹,当下也是不管不顾的上前来,扬起手便准备给阿萱一记耳光。 可,她这一巴掌还未落下,手腕已是被阿萱给握住,“我奉皇上之命前来医治郡主,无关人等,退下。” 说罢,手下猛一用力。 只听那宫女一声惨叫,其他宫女也都被吓得面色惨白。 阿萱这才松了手,冷着脸扫了众人一眼,“给郡主医治非同小可,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进来,还不滚出去?” 宫女们忙不迭的逃了出去,很快,偌大的屋子里就只剩下了阿萱跟缩在床上的紫瑜郡主。 屋内,香气萦绕。 薄纱的帷幔,将整间屋子都装点的如梦如幻。 而阿萱却如一头饿狼,带着满身的杀意,一步一步,破开这美好的梦幻。 她行至床前,看着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紫瑜郡主,冷冽的眸间透出几分好笑。 而紫瑜郡主却是故意不看她,只抱着自己的双肩,不断地重复着,“别过来,别咬我!你这条疯狗,别咬我!” 瞧瞧,饶是得了癔症,成了疯子,紫瑜郡主还是要骂她是狗! 她就这么静静地盯着紫瑜郡主看。 看她发丝微微凌乱,可搭上那张清纯的小脸蛋,就显得尤为可怜。 阿萱不禁想,若粱煜瞧见这样的紫瑜郡主,指不定得心疼成什么样子。 思及此,她便是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而紫瑜郡主也在听到她的冷笑后,微微顿了一下,随后又开始了那‘精彩的表演’。 阿萱也不急,转身去了一旁的梳妆台上,寻了一根发簪握在手中。 她的一举一动,自然都被紫瑜郡主看在眼里。 眼看着阿萱再次走近,紫瑜郡主颤抖得跟厉害了,声音也越发大了,“别过来!别咬我!” 阿萱淡淡一笑,“喊得再大声也没有用,皇上不会派人进来的。” 闻言,紫瑜郡主却是不信邪,眼看着阿萱将发簪高高举起,她的声音里也染上恐惧,“别咬我!救命!别咬我!” 阿萱眸色一凛,一把伸手便拽过了紫瑜郡主的手腕,不等她反应过来,便将发簪狠狠刺了下去。 “啊!”凄厉的惨叫,撕心裂肺。 殷红的鲜血顺着发簪滴落在床褥上,映开了一朵艳丽的花。 紫瑜郡主痛得脸色发白,豆大的冷汗顺着脸颊落下,眼中却是满满的恨意,她咬着牙,却是声嘶力竭,“贱人!我不会放过你的!” 阿萱将发簪扭转了一下,紫瑜郡主痛得连连惨叫,差点昏厥过去。 “这话,理应是我说才对,”阿萱冷声一笑,而后俯身靠近她,双唇凑近她的耳畔,如同鬼魅般的声音幽幽然响起,“这辈子,咱们不死不休。” 说罢,猛地将发簪拔出。 一阵鲜血顺着发簪飙了出来,而紫瑜郡主也是痛得昏倒在了床上。 只是,失去意识前,她听到阿萱阴冷的警告,“偏方未必一次有效,若郡主醒后依旧疯癫,民女会再来为郡主医治。” 第6章 烧了 翌日,粱煜早朝回府,顺道着将皇上的赏赐也一并拿来了。 他入了阿萱的院子,将那份房契丢在了阿萱的面前,声音冷冷,“本王倒是不知,你何时得了医治癔症的偏方。” 阿萱知道,粱煜这会儿定是气极了。 自己养了十年的棋子,还没到用处便要逃离他,换做谁都会生气。 她上前,俯身拾起房契,嘴角勾着凉薄的笑,“爷日理万机,略有不知也属正常。” 说话间,她有些迫不及待的打开房契,只听粱煜的冷笑声传了过来。 “这算是皇城数一数二的宅子,与镇远王府一东一西,可见皇上用心良苦。” 语气间满是嘲讽。 阿萱收起房契,很是满意,对上粱煜冷漠的双眸,笑容不减,“相隔再远,也都是在皇城之中。只要爷一声令下,阿萱还是能够即刻出现在爷的面前。” 话音落下,粱煜的脸色越发阴沉,却是冷笑道,“不知阿萱姑娘何时搬离?” “我也没什么行李,即刻便能动身,只是不知爷可否将萋萋赏我?”阿萱问。 萋萋虽然一直都在伺候她,却是卖身给镇远王府的。 粱煜看着阿萱那淡漠的脸色,嗤笑了一声,“可,一会儿本王亲自送你过去。” 亲自二字,好似莫名加重了音。 这让阿萱心里有了些许不祥的预感,但面上还是恭敬道了谢。 行礼,的确不多。 几身换洗的衣衫,几张从前粱煜赏的银票,一把随身的匕首,拢共一个小包袱都装不满。 十年,这是她在镇远王府里,全部的东西。 “姑娘。”萋萋跟在阿萱的身后,将一个锦盒递了过来,“这个……不带吗?” 锦盒里装着的,是粱煜亲手刻的桃木簪。 她方才收拾行李时,刻意落下的。 心口莫名一抽,她刚想说不带,就听萋萋道,“若被王爷知道您没带着,恐怕……” 粱煜脾气不好,阿萱这几日已经惹恼了他不少次。 想着如今自己势单力薄,不便与粱煜彻底撕破脸皮,终于还是点了点头,“那就带着吧!” 说罢,这才转身离开。 却在踏出芳华苑之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还记得,当初粱煜被封镇远王,赐下这座宅子时,带着她亲自来选了此处。 这儿,离粱煜的院子最近,本该是王妃才可入住的地方。 彼时,她还傻傻的以为这是粱煜对她的暗示,如今想来,当真是可悲又可笑! 深吸一口气,阿萱转身离去,再也不曾回头看一眼。 府外,粱煜早已骑着高头大马,等候多时。 阿萱见到他的时候,有些怔愣。 虽然知道粱煜这人向来说话算话,说会亲自送她那必定不会食言。 只是阿萱以为,粱煜好歹会喊辆马车来,这骑马算什么? 此时,粱煜正坐在骏马之上,邪睨着看她。 见她没什么反应,便伸了手过来。 意思,是要她共乘一骑? 阿萱的眉心低了低,“爷,不妥吧?” 别说她如今并不想与粱煜有任何过多的肢体接触,只说这男女有别,她也不该与粱煜共乘一骑。 粱煜没说话,眉尾却是轻轻一挑,那只伸出来的手,也久久不曾收回。 旁人许是不知,但阿萱却清楚,粱煜此刻,正在威胁她。 倘若她继续拒绝,指不定粱煜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当下,深吸了一口气,这才上前把手递给粱煜。 一股强劲的力道一下就将她提起,下一瞬,阿萱已经坐在了粱煜的怀里。 专属于他的淡淡清香瞬间将她包裹,盈盈绕绕,钻进她的鼻腔,一点一点的占据她的身体。 空气中弥漫着丝丝凉意,可粱煜的身子却暖得很,他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连带着她的身子也跟着暖了起来。 粱煜轻轻动了动缰绳,座下骏马便超前行去,步履轻缓。 “本王好似许久不曾这样抱着你骑马了。”他低沉淡漠的声音从身后头顶传来,莫名惹得她一身麻。 四岁那年,粱煜将她从蛇窟里救了出来,便是这样抱着她骑马回去的。 往后的很多年里,他上哪儿都带着她,只要是骑马,便是这样与她共乘一骑。 直到……她有了属于自己的战马。 “爷,这样走,怕是天黑都走不到西郊。”阿萱低声提醒,也算是转移开话题。 她不想再去回忆过去,过去的粱煜对她太好了,好到让她觉得,她欠粱煜的,不单单是这一条命。 可……上辈子惨死的画面历历在目,也在时刻提醒她,他对她的那些好,不过是利用罢了。 从前自己的感动,也全是个笑话而已。 身后的人,许久不曾说话。 那匹在战场上一骑绝尘的骏马,却依旧如同老婆婆一般散着步。 一路上,往来行人纷纷行礼注目,少不得指指点点,小声议论。 无非就是她与粱煜不明不白的那些话,这么多年,阿萱都听腻了。 直到行过了闹市大街,百姓越来越少,粱煜方才又开了口。 “你是在恼本王?” 几日来,阿萱的反应让粱煜有些懵。 他不懂,前一日还在自己跟前撒娇的丫头,为何突然将他当成了仇人一般。 但,方才百姓的议论,显然让他有了眉目。 阿萱的双手都藏在衣袖中,隐忍成拳。 开口,一声轻笑,“爷这是哪儿的话,阿萱怎会恼爷。” “那是为何?” 他又问,黑沉的眸子看向大街的尽头,语气中隐着不悦。 阿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阿萱长大了,总该有个自己的住处。” “呵。” 身后一声冷笑,带着几分嘲讽之意,俨然是不信她的鬼话。 他不再问,她也自然不再开口。 只是他的怀抱太暖了,暖得她额上都渗出了一层薄汗。 不知又走了多久,一阵烟熏味儿传来,隐约听到什么人在大喊,“走水了!快来帮忙!” 阿萱心头不禁咯噔了一下。 直到,粱煜的马停在了皇上赏赐的府邸前。 一群人提着水桶进进出出,府里的大火却越烧越旺。 阿萱眉头皱得紧紧的,心口的怒意几近爆发。 身后却传来一声轻笑,连尾音都夹杂着愉悦。 “看来,你还得继续与本王住上一阵。” 第7章 再也不要去孤城了 阿萱心里清楚,这火定是粱煜叫人放的。 他之所以要骑马送她,就是为了拖延时间。 偌大一座府邸,烧得连一根完整的房梁都没有了,若说没用火油,而是意外走水,只怕是连路边的小娃娃都不信。 阿萱看着灰头土脸的门房,蹙眉低问,“重建要多久?” 门房苦着一张脸,略有心虚,“回禀姑娘,快则六七个月,慢则一年之久……” “呵。”身后一声愉悦的轻笑,是粱煜。 阿萱一脸怒意地回头瞪着他,他却丝毫不掩饰面上的欢喜,嘴角噙着笑,黝黑的眸心彷如深潭,见她怒气冲冲,也不恼,只低声提醒着她,“阿萱,你是本王养大的……” 又是这句话! 她是他养大的,所以这辈子都逃不掉他的掌控是吗?! 阿萱心底的怒意迸发,一把扯过包袱,将那装着桃木簪的锦盒掏了出来。 粱煜一眼就认出来了,脸上的笑意当即被凌然的戾气取代。 眉心低凝,低沉的声音迸射着威胁,“你敢!” 这下,笑的人轮到了阿萱。 上辈子,这桃木簪被她亲手摔断在粱煜的面前,粱煜盛怒之下将她丢进了相国寺整整三个月不闻不问。 最后,还是她撒娇讨好,方才让粱煜消了气。 亲手所刻的东西被人不珍惜地毁掉,对于粱煜而言必然是奇耻大辱。 她太清楚,如何惹恼他了。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她将锦盒扔进了尚未完全熄灭的灰烬之中。 轰地一声,死灰复燃。 粱煜黑色的瞳孔中映照着火光,仿佛随时都要将她烧成灰烬。 可,阿萱却笑得越发灿烂了。 “哎呀,不小心手滑,爷不会责怪阿萱吧?” 粱煜就这么看着她,一言不发。 神情阴鸷到可怕。 一旁的门房更是被吓得退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被无辜波及。 可阿萱却丝毫没把粱煜放在眼里,背起自己的包袱,连礼都未行,便是大步离去。 宅子烧了一座,无妨,她可以去找第二间。 哪怕是住客栈,她也再不要回到他的镇远王府去! 她倒是要看看,粱煜能不能将整个京都给烧了! 她步履飞快,恨不得离得粱煜远远的。 可刚走过一条街,身后便传来了疾驰的马蹄声。 阿萱心道不妙,身形猛地一闪,眼前却只有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闪电般略过。 而下一瞬,她已是被按在了马背上。 粱煜的坐骑名唤暗影,乃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宝马良驹,快如闪电,驰如疾风。 以至于,显得之前那老婆婆般的步伐,更加可恨! “放开我!” 阿萱整个人都横趴在马背上,被粱煜一手按着,根本起不来身。 她不停的挣扎,但在粱煜的手下,这一切皆是徒劳。 耳边唯有呼呼的风声。 不消片刻,只听暗影一声嘶鸣,粱煜拽着阿萱的腰带,一跃下马,将她如同拎小鸡儿似得拎回了府。 “你放开我!”阿萱只觉得憋屈。 从未有过的憋屈。 想她征战沙场,哪怕面对突厥的大刀都未曾屈服过,身中数刀,都能从死人堆里爬出来! 何曾受过这等屈辱! 只有粱煜! 这世上唯一能给她委屈与羞辱的人,只有粱煜! 她一路挣扎,明知徒劳却还是不放弃,手脚并用,甚至抓破了粱煜的脖子。 可粱煜却是全程不发一言,一路拽着她,进了她的芳华院。 院内清扫的丫鬟们见此情景纷纷大惊,忙不迭地退出了院去。 院门被关上,粱煜也终于松了手。 禁锢的力道陡然间松开,阿萱脚下不稳,差点踉跄倒地,却是很快稳住了身子,反手一掌朝着粱煜袭去。 粱煜不慌不忙,双手负于身后,身形微动,风度翩翩间,将她凌厉的招式一一躲开。 她的武艺,全是他教的。 一招一式,他了若指掌。 阿萱越打越气,越打越急。 每一招的落空都让她感觉自己像是个笑话一样。 跟了他十年,学了十年,练了十年。 最终还是被他随意拿捏! 就好像上辈子,她被他推着去孤城送死,她竟还甘之如饴! 到最后,她几乎是被愤怒占据了理智,腰间的匕首何时拔出的也不知道,只知道,匕首堪堪滑过粱煜的脖颈。 一丝殷红的鲜血渗出,刺痛了她的双目。 阿萱猛然一愣,下一瞬却被粱煜一掌打飞了出去。 身子重重落地,耳边传来粱煜如野兽般低沉的怒吼,“你疯够了没有!” 疯? 阿萱躺在地上,她想告诉粱煜她没有疯,她就是要杀了他,她就是要与他斗个你死我活。 可,看着那湛蓝的天空上飘着的几朵洁白的云彩,她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了萋萋的声音,染着几分哭腔,“姑娘……” 阿萱这才好似回了神,而后嗤地一声笑,抬起手,阳光透过指缝落在她的脸颊上。 “萋萋,你可见过孤城的天?” “孤城的天,满是黄沙,昏黄得连日头都看不清楚,更别提这般好看的云了。” 上辈子,她也是这样躺在地上,看到的却只有孤城百姓忿恨狰狞的面孔,以及那把悬着血玉的长剑…… “所以啊,这辈子我再也不要去孤城了……” 她这辈子,再也不会傻傻地任由粱煜推她去死! 粱煜脖子上的伤,不算轻。 府里的贺大夫一边给粱煜上药,一边瑟瑟发抖,“这匕首再入半分,爷怕是就没命了。” 他见过被划破了脖子的人,那血喷涌而出,止都止不住。 逐风站在一旁,脸色有些难看,“看来阿萱下手还是有分寸的。” 他是在替阿萱说话。 他想着,阿萱往日再怎么闹脾气,都不曾对爷动过手,更何况是下狠手呢? 可粱煜的脸色却阴鸷得厉害。 因为他知道,不是她有分寸,而是他躲得及时。 那丫头,是真想杀了她的。 他清楚地看到她挥舞着匕首朝着他冲过来时的眼神,就好似,与他有什么血海深仇一般。 可他也想不明白,为何短短几日,她就这般恨他了? “这年纪的孩子,就是气盛。”一旁的贺大夫叹息了一声,连连摇头,“犬子及冠那年,相中一家姑娘,属下不同意,他便在家中日日闹,好似属下是他的什么杀父仇人似得!” 一句话,好似点醒了粱煜。 第8章 我有心仪之人 阿萱被软禁在了芳华院。 院内除却萋萋之外,再无一个丫鬟。 平日里,也只有一位老仆妇每日来送些吃的。 时间一晃,便是半个月,这半个月来,阿萱也不是没试图逃过。 只是一来,她若是留下萋萋独自一人跑了,只怕粱煜不会放过萋萋。 二来,这镇远王府的护卫,都是她当初亲自在军中挑选的,各个身手不凡,严防之下,别说是她,便是连一只苍蝇都难以飞出去。 是以最初的几次尝试之后,阿萱便放弃了。 每日睡到自然醒,偶尔练练功,但大多数的时间,她都在看着天空发呆。 这一日,阿萱照例坐在院中的摇椅上,看着天空发呆,院门却突然被敲响。 老仆妇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姑娘,王爷命老奴来给姑娘送衣衫。” 萋萋去开了门,便见老仆妇捧着一身新衣进了来,对着阿萱恭敬行了礼。 阿萱不解地扫了眼那略显俏丽的粉色,这可不是她往日会穿的颜色,如此粉嫩俏丽,倒是适合紫瑜郡主。 这不得不让她怀疑,粱煜是送错了人。 于是,又问了一遍,“给我的?” 老仆妇点着头,“今晚府中会设宴,京内一众青年才俊皆会参加。” 言下之意,份外明显。 “……”阿萱眉心微凝。 所以,粱煜给她送衣服来的意思是,让她去跟那群青年才俊相亲? “姑娘。”老仆妇微叹了一声,又上前两步,站在阿萱身边,弓着身,小声道,“王爷对您甚是宽容宠爱,换做旁人这般,早不知死了几回了。您就去服个软……” “谁许你这般与我说话的?”阿萱冷着一张脸,声音透着淡漠,看都没看那老仆妇一眼。 这老仆妇也算是镇远王府的老人了,往日里阿萱见着她,敬着她年长,都会与她打声招呼。 可这并不表示老仆妇可以仗着年长来与她说教。 是,她伤了粱煜,换成旁人早已被粱煜扒皮抽骨。 可宽容宠爱? 呵,粱煜不过是舍不得他亲手养了十年的棋子罢了! 眼看着阿萱的脸色冷漠难看,老仆妇讪讪住了嘴。 萋萋忙上前接过衣衫,示意老仆妇离去,这才对着阿萱道,“要不,奴婢去回了王爷,说您病了……” “他不会信的。”阿萱淡淡说着,扫了那淡粉的衣裙一眼,满眼厌恶,“烧了。” 说罢,便是起身回了屋。 是夜。 今晚的月色,格外清明。 便是没有掌灯,府中小路上的石子儿都能瞧得清晰。绚丽多彩。 更何况,今日王府灯火通明,连着花园内都点了无数灯,将本就缤纷的花园,装点得得越发绚丽多彩。 所谓的‘青年才俊’们成群,围坐在花园内,有吟诗作对的,也有在旁切磋武艺身手的。 文武双全,能将这群人找来,也算是下了功夫的。 阿萱远远观望者,心中只有冷笑。 “妹妹觉得如何?”一道娇俏的声音从阿萱的身后传来。 转身,就见紫瑜郡主在一众奴仆的簇拥下款款而来。 而紫瑜郡主的身边,站着粱煜。 阿萱冷漠地扫了二人一眼,并未应声。 粱煜的眸子也落在阿萱的身上,他刚刚收到消息,差人送去的裙子被她给烧了。 半个月未见,她好似长高了些,也瘦了些。 他将她软禁起来,是为了罚她,自然不会给她好吃好喝的伺候。 不过看她眼下这神色,似乎这半个月也并未消磨她半点怨怒,她也似乎并不认错。 一旁,紫瑜郡主却是主动走上前来,挽住了阿萱的胳膊,一副亲昵的模样,“那些可都是我亲自挑选的。” “妹妹看凉亭中的那位,风度翩翩,乃是当今太傅之子,他哥哥当初可是太子伴读呢!” “还有桥边那位,那是齐大将军之子,妹妹喜爱武艺,应当会对习武之人更感兴趣,是不是?” 阿萱低头一笑,手臂微微一转,便将紫瑜郡主挽着她的那只手,捏在了手里,“听闻郡主右手已是提不得重物,也不知,这左手是不是也想试试?” 居然刚碰她。 闻言,紫瑜郡主脸色一凛,瞳孔间露出几分惧色。 但仗着粱煜就在一旁,她还是硬着头皮笑着,“妹妹这是什么意思?姐姐是一心为你好呢!”说话间,忙不迭地收回了自己的手,生怕阿萱一用力就将她的左手给捏碎了。 阿萱冷声一笑,“那位太傅之子,其母乃是烟花女子,一直不得宠。那位齐大将军之子,家中不仅有三位姬妾,更是常年流连下九流之处。至于其他人,都是些什么东西……” 阿萱说着,目光落在了粱煜的脸上,冷眸间,满是嘲讽,“可要我一一说给爷听?” 青年才俊? 呵,也不知是想笑死谁! 粱煜冷着脸,不发一言,但紫瑜郡主却是率先开了口,“不管怎么样,那些公子各个家世显赫,称得上妹妹的。” 说着,她又露出一副无辜的脸色,对着粱煜道,“名单是我亲自过目的,就怕有自视甚高之辈来了,会羞辱了妹妹。” 言下之意,以阿萱的身份,只配得上这些庶出不受宠,或是劣迹斑斑的公子哥。 那些嫡出长子,真正的人中龙凤,岂能看得上她。 紫瑜郡主垂眸瞪了阿萱一眼。 这个贱婢,说到底不过就是粱煜不知从何处捡来的野种,竟敢妄想那些名门望族? 她也配! 粱煜的目光,扫过远处那些公子哥。 在他看来,那群人压根配不上阿萱,毕竟,阿萱是他一手养大的,能文能武,谁若能娶了回去,那简直就是祖上积德。 只是他也清楚,那帮子名门望族思想愚昧,只看重家世背景。 紫瑜郡主的顾虑,不无道理。 “煜哥哥……”紫瑜郡主走回到粱煜的身边,微微拉扯着他的衣角,一脸歉疚,“是紫瑜没有安排好……” 粱煜眉心微凝,垂眸看向紫瑜郡主,这才沉声开口,“不怨你。” 不过…… 粱煜扫了眼远处那些‘世家公子’,冷漠的双眸中透出几分厌恶。 这群人,的确配不上他的阿萱。 “我倒是有心仪之人。”阿萱突然开了口,对着紫瑜郡主冷冷笑着,“若是郡主当真为我好,不如为我牵个线?” 听到阿萱有心仪的人,粱煜眸色微凝,而紫瑜郡主的脸色也是微微一变,却很快恢复成那一副单纯无辜的模样,“妹妹但说无妨,只要是我认识的,我必会权力相助。” “郡主当然认得。”阿萱笑意渐浓,看着紫瑜郡主,眉尾微微一挑,眸间满是挑衅。 “你的义兄,公孙羽。” 第9章 你算什么东西 此话一出,紫瑜郡主脸上的神情竟是再也装不住了。 当下便是厉声一喝,“你说什么?!” 就连粱煜的脸色,好似也阴沉了不少。 却见阿萱笑意盈盈,“我说,我心仪公孙羽。” “你也配!”紫瑜郡主脱口而出,而后意识到粱煜就在一旁,神情顿时复杂至极。 可阿萱却笑得越发开怀,“公孙羽乃是禹王收养的义子,与我一样,都是被捡回来的,也算同病相怜,家世这一块儿,想来并不看重。” 而最重要的是,如今大棠的兵权一分为三。 除却少部分由皇上掌控之外,大部分都在粱煜与公孙羽的手里。 而公孙羽乃是禹王一手养大,在战场上的骁勇不输禹王。 如若说,在大棠有什么人能与粱煜分庭抗礼的话,唯公孙羽莫属。 紫瑜郡主的脸色,难看得不得了。 她强迫自己扯出了一抹笑来,“可是,我义兄如今还在边关与陈国交战,怕是无心男女之事。不如这样,等我义兄回京,我再介绍你们认识?” 这话说得可谓天衣无缝。 与陈国的战事,可不是短时间内就能结束的。 公孙羽回京也不知要何年何月,这话看似是答应了阿萱,其实是变相的拒绝。 不过就是在粱煜面前赢一个好印象罢了。 可阿萱才不会让她如愿。 “这好办,紫瑜郡主只需修书一封,告知公孙羽此事,以公孙羽对郡主的宠爱,十有八九是会答应的。到时,王爷再替我求皇上下一道赐婚的旨意,此事不就成了?” 装,接着装。 阿萱冷眸看着紫瑜郡主,嘴角一直勾着笑,她倒要看看,这女人接下去要怎么装。 只是紫瑜郡主还没说话,粱煜倒是先开了口,“你当真喜欢公孙羽?” 阿萱这才看向粱煜,只见他阴沉着脸,好似不大高兴。 哦,不高兴啊? 那她可就得继续发挥了。 “是啊,特别喜欢。” “你见过公孙羽?”粱煜又问,带着几分怀疑。 阿萱耸了耸肩,“去岁陛下生辰,爷领我进宫的时候,我远远瞧过一眼。公孙将军气宇轩昂,一表人才,立于烈日之下,如天神下凡。只那一眼,我便喜欢上了。” 阿萱说的倒也不是什么违心的话。 去年她见到公孙羽时,的确是惊为天人。 但,远远还不到喜欢的地步。 粱煜听着她的‘真心话’,心中也不知想了什么,看了眼远处那群世家公子,这才道,“相比之下,公孙羽的确是最好的选择。既然你喜欢,本王便亲自修书给公孙将军。” 亲自修书一封。 当真是莫大的荣耀啊! 阿萱心头冷笑不止,果然,他从不在意她。 甚至能够轻易将她拱手让人 深吸一口气,语气莫名染了几分嘲讽,“爷还真是疼爱阿萱!那阿萱就先谢过爷了!” “恩。”粱煜冷冷应了一声,看着阿萱面上的笑,莫名有些烦闷。 便是一句话不说,转身便走。 待粱煜走远,紫瑜郡主自然也就装不下去了,刚要开口说什么,便被阿萱提醒道,“郡主,这儿是镇远王府,可不是宫里,小心隔墙有耳。” 闻言,紫瑜郡主一愣,随即蹙眉看了身后的丫鬟们一样,道,“你们都退下吧,我与阿萱妹妹有些体己话要说。” 丫鬟们自然恭敬退下。 阿萱瞥了萋萋一眼,示意她也跟着离开。 待四下无人,紫瑜郡主终于忍不住她那愤怒的神色,冲着阿萱低声喝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肖想我义兄?” 她越是愤怒,阿萱便越是高兴,“怎么?郡主是担心你义兄也喜欢我?” “你做梦!我义兄才不会喜欢你!” “那你义兄会喜欢谁?你?”阿萱冷笑着,眸间嘲讽更重,“想不到,堂堂紫瑜郡主,竟然还藏着这样的龌龊心思,竟肖想自己的义兄,啧啧啧……” “你住口!”紫瑜郡主好似被戳中了痛处,有些恼羞成怒。 她当然不喜欢公孙羽,事实上,是公孙羽喜欢她。 以她的才貌姿色,这世上,又有几个男人能不喜欢她? 他们都该喜欢她才对,怎么可以喜欢别人! 公孙羽只能喜欢她! 阿萱冷眼看着紫瑜郡主,“反正粱煜已经亲自写了书信了,凭着当年粱煜与禹王的交情,相信公孙羽会卖这个面子给他的,也就是说,再过不久,你就该给我斟茶倒水,恭恭敬敬地唤我一声嫂嫂了。” “你想得美!”紫瑜郡主彻底被激怒,扬手就要朝着阿萱打来,“你这贱婢,看我今日不打死你!” 只是,她的巴掌想当然的没有落到阿萱的脸上,反而被阿萱轻易握住了手腕。 阿萱手下猛一用力,紫瑜郡主便痛得身子一软,差点半跪在地上。 “看来你这右手还废得不够彻底啊!要不要我帮帮你?”说话间,手上力道加重。 紫瑜郡主看了不远处那群公子一眼,当下便是眼珠一转,大声叫了起来,“啊!好痛啊!你快放手!” 夜色之下,这一声惊呼显得极为刺耳。 花园内的公子哥们全都循声看了过来。 几个有身手的更是不消一会儿就跑到了二人的面前。 而此时,阿萱已经松开了紫瑜郡主。 “紫瑜郡主?”众人见到紫瑜郡主,纷纷行礼,而后又看了看阿萱,问,“发生何事了?” “她,她……”紫瑜郡主的右臂本就伤着,还未痊愈。 方才被阿萱一用力,虽不至于伤口重新裂开,但也是痛得不轻。 此刻也是痛得说不出话来,但也不需要多说,所有人都知道她的意思,一定是阿萱伤了紫瑜郡主。 紫瑜郡主如此柔弱,自然是男人们争相想要保护的对象。 当下便有人冲着阿萱怒喝,“阿萱姑娘,你怎可如此蛮横无理?紫瑜郡主她……” “紫瑜郡主方才差点摔倒,我伸手扶她,却不慎碰到了她右臂的伤口。”阿萱一脸淡然的模样,挑眉扫了众人一眼,“怎么?我扶人还有错了?” 第10章 由她说了算 这回答倒是众人不曾想到的。 连紫瑜郡主都没想到,阿萱居然会睁着眼睛说瞎话。 却是气恼道,“你胡说,分明是你……” “郡主又想冤枉我?”阿萱先她一步开口,眉心微凝,也露出一副无辜的模样,“我知道郡主喜欢我家王爷,也一贯瞧我不顺眼,只是眼下王爷不在,您就算是冤了我,没有人证,王爷也是不会罚我的。还是说,您方才故意大喊,就是想引来公子们为您做人证?” 阿萱做出为难的样子,看了眼周围的公子们,“那,方才哪位公子亲眼瞧着我伤了郡主的,就请站出来,与我一块儿去王爷面前对峙吧!” 去王爷面前对峙,开什么玩笑! 别说他们都没亲眼看见,哪怕就是看见了,也不敢到粱煜的跟前蹦跶去呀! 一时间,这群公子哥都不敢说话。 他们今日来,是为了能有机会攀附粱煜的,可不是来给粱煜找不痛快的。 眼见着局势被阿萱掌握在手,紫瑜郡主如何能甘心,当即便落下了几滴美人泪来,“妹妹你,你伤了我也就罢了,怎还能这般毁我名声,你这是……你这是迫我去死啊!” 阿萱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郡主故意屏退下人,不就是想要对付我?” 公子哥们这才反应过来,紫瑜郡主竟一个下人都没带着,果然不寻常。 就听阿萱接着道,“更何况,你想死的话,这里有树可撞,有湖可跳,有谁拦着你不成?光说不做,倒是叫我看不起了。” 说着,便是侧身让开了去湖边的路,“请。” 这等于是把紫瑜郡主架在了台面上。 去,堂堂郡主难不成真因为这贱婢一句话就送死? 可不去,又显得她方才口口声声所言,皆为虚假。 紫瑜郡主只能嘤嘤落泪,她本就生得一副好皮囊,如今在这月色之下梨花带雨的模样,让周遭的公子哥们好一阵心疼。 加上各个都有心攀附,便纷纷开口劝道,“此事想来必然是有误会,郡主手伤要紧,还是抓紧喊大夫来瞧瞧才是。” “是啊是啊,还是先去瞧大夫吧!”说着,便是恭敬着请紫瑜郡主前行。 紫瑜郡主也不傻,顺着台阶就下了,泪眼盈盈地对着众人微微一拜,“有劳诸位公子了。” “不妨碍不妨碍!”舔狗们争先恐后地护送着紫瑜郡主离去,阿萱冷声一笑,视线却落在了其中一名穿着白衣的男子身上。 那男子先前并不在花园,方才也是听到了紫瑜郡主的叫声才从暗处行来,做出一副与其他公子一块儿过来的模样。 不过,阿萱并未深究,转身就回了芳华院。 有人在粱煜的府邸作妖,与她有什么干系! 只是,当天夜里,隔壁院子便是好一阵的嘈杂。 人来人往,大呼小叫,吵得阿萱根本睡不安稳。 起来才从萋萋口中得知,粱煜中毒了。 “听说是被毒蛇咬了。”萋萋一边说着,一边给阿萱披上外衣,“姑娘您说,这惊蛰都还未到,府里怎会无端端有什么毒蛇呢?” 阿萱一下就想到了先前那名白衣男子,没想到此人居然是来要粱煜的命的。 府里只有一名府医,对于寻常的病症外伤算是医术高明,可蛇毒……只怕从未涉及。 估计,还得去宫里请御医。 阿萱猜测得不错,没多久,便有御医匆匆赶来。 可看到粱煜被咬伤的腿时也是惊了一下,一番诊断下来,只得连连摇头,“幸好王爷出手快,封住了腿上的穴位,阻止了蛇毒的蔓延,但这蛇毒太凶,微臣也没有解毒之法,恐怕只能……” 话到最后,御医一脸为难,不敢继续说下去。 粱煜坐在软榻之上,脸色阴沉,“只能如何?” 御医小心翼翼地看了粱煜一眼,又慌忙低垂了眸子,声音抖得厉害,“只能,断腿保命。” 御医说这话的时候,阿萱也已经站在了门外。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高兴的。 上辈子,粱煜害得她这样惨,如今他面临惨死或残疾的境地,她理应拍手欢庆才对! 可,看着粱煜那铁青的脸色,看着他因着不甘而紧握的双拳,她竟是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将军没了腿,与雄鹰断了翅,有何分别? 逐风站在粱煜的身旁,脸色阴沉,“爷,不如去请国师……” 国师擅长玄黄之术,除却卜算之外,医术也是一绝。 却听一旁的御医小声道,“国师不出相国寺,若要王爷颠簸去,恐怕半路蛇毒就该发作了……” 逐风神色一沉,“那属下直接将国师掳来。” 只要王爷点头,他即刻就去! 可,粱煜好似并未听到二人所言一般,只冲着门外淡淡道,“阿萱觉得,该如何?” 门外,阿萱微微一愣,没想到自己刻意掩了气息,还是被他给发现了。 当下便是深吸了一口气,进了屋。 走得近了,便看得越发真切。 粱煜那被咬的腿已经全黑了,再不解毒,这腿便是不砍也没用了。 阿萱眉心紧拧。 她的仇还没报,粱煜决不能就这样毁在别人的手里。 他是死是残,都该由她说了算! 思及此,她转身对着贺大夫道,“取半边莲十五克,蒲公英三十克,黄芪十克,鬼针草十五克磨成粉,半炷香之内务必拿来。” 贺大夫微愣,随即便反应过来,慌忙应了声是,便转身跑去了。 一旁,御医细细呢喃着方才阿萱所说的这几味草药,随后恍然大悟,“姑娘是想用以毒攻毒的法子?” 阿萱没理他,自顾自拔出匕首来,蹲下身子,便在粱煜的伤处划了个十字。 漆黑的毒血瞬间流下,伴随着一丝腥臭。 阿萱又问御医讨了针包,刷刷几下便用银针封住了粱煜腿上的脉络。 行云流水的针法令得御医又忍不住感叹,“姑娘这针法,妙啊!” 恰在这时,贺大夫送来了药粉,阿萱便将药粉覆在了粱煜的伤处,一边包扎,一边道,“这药粉一日得换三次,另外我再开个方子,爷每日也得服用三次才行,如此四五日,这蛇毒才能彻底解了。” 话音落下,头顶却传来那阴冷至极的声音,染着几分凉薄的笑意,“本王倒是不知,阿萱竟何时会了医术。” 第11章 国师无相 一句话,便让阿萱手上的动作顿住了。 上辈子,她摔了粱煜送的桃木簪,被软禁在相国寺三个月。 便是这三个月里,她跟随国师学习医术。 国师说,她有天赋,不仅倾囊相授,还在她离开时传了一本古籍医书给她。 几年下来,她的医术早已青出于蓝。 只是,那都是上辈子的事儿了,这辈子,她从未离开过粱煜,更未曾学过医术,也难怪粱煜会起疑。 深吸一口气,阿萱压下心中的慌乱,给粱煜包扎好,这才起身应道,“先前在军中跟陈军医学了些皮毛。” 陈军医去岁就病逝了,死无对证。 她努力让自己的眸色趋于平静,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拳,可对上粱煜那双阴沉的眸子时,却没有半分闪躲。 四目相对,粱煜漆黑的双眸如一汪深潭,叫人怎么都看不透。 良久,他才勾唇一笑,“原来本王的阿萱这般有本事。” 不阴不阳的语气,叫人听着便浑身冒寒气。 阿萱知道,粱煜肯定起了疑心。 却只当没有听出他话中深意,微微点头,“爷早些休息。”说罢,便是行了礼退下。 贺大夫跟御医也相继离去,屋内烛火闪动,一寸一寸跳跃在粱煜阴鸷的脸庞上。 她向来都是他的小跟班,她去了哪儿,有没有跟谁学过医术,他又岂会不清楚。 回忆着前段时间以来阿萱的不对劲,粱煜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一个月前去相国寺时,国师曾与他说过的话。 但凡一个人性格突变,还做了往日从不会做的事儿,那十有八九是被夺舍了。 思及此,粱煜那双幽暗的眸子,便越发阴冷了。 翌日,粱煜一大早就派了人来,说要带阿萱去相国寺祈福。 马车上,粱煜一直闭目养神,不发一言。 阿萱便也没有说话,见粱煜脸色如常,想着自己的方子果真是有用的,便坐到了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只是这静逸的模样,让粱煜不自觉地沉下眉。 换做从前,她必然会坐到他的身边来,在他耳畔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的确是不一样了…… 马车缓缓,一个时辰后方才在相国寺外停下。 有小沙弥守在寺外,见到二人下了马车,便上前来行了佛礼,“二位施主,主持已经等候多时。还请二位施主随小僧来。” 说着,便领着二人往寺庙内走。 阿萱心中不禁一声冷笑。 想着她这个便宜师父还真是会故弄玄虚,说得好似早就算到他们会来似的。 不多久,二人便跟随小沙弥来到了大雄宝殿。 偌大的殿内,一尊大佛肃穆庄重。 佛像前的蒲团之上,跪坐着一名穿着袈裟的白发男子。 正是当朝国师无相。 无相道了一声佛偈,而后起身,转向二人行了佛礼,“镇远王大驾,有失远迎。” 无相童颜鹤发,天生一副桃花面。 上辈子阿萱打趣过他,如若身在红尘,必是各家女郎争宠的对象。 当时,无相只是微微一笑,清淡得如同一杯碧绿的茶。 隔世再见,不知何故,阿萱总觉得无相的身上多了一股子……慈悲? “大师客气。”粱煜回以佛礼,可饶是这等温文的礼节,他做起来,依旧带着股肃杀之气。 无相的视线,落在了阿萱的身上,眸间仿若染上了几分笑意,好似与故人相见一般。 可这一世,这还是二人的第一次相见。 阿萱瞧得莫名其妙,但还是行了个佛礼。 无相便又看向粱煜,“王爷多虑了。” 什么多虑了? 阿萱有些疑惑,却听粱煜道,“大师可看清了?当真未被夺舍?” 闻言,阿萱这才明白过来,粱煜是以为她被人借尸还魂了。 没想到昨日她露了医术,竟会让粱煜起了这样的怀疑。 当下便是有些忍不住想笑,可后来一想,前世的灵魂占据了今世的身子,兴许也能算得上是一种夺舍? 而无相也只是念了一句佛偈,道,“王爷宽心。” 粱煜眉心微沉,转头看向阿萱。 只见阿萱也正回望着他,嘴角噙着讥讽,“既然爷觉得我是被夺了舍,倒不如留我在相国寺小住几日,也好让国师瞧个真切。” 上辈子,她拜了无相为师,三个月的相处也让她将无相当做了亲人。 重生一世,无相是她前世回忆里唯一的温暖。 她很想在这儿多住几日,与无相‘叙叙旧’。 而最主要的是,她不想跟他回去。 粱煜没说话,却听无相道,“小住几日就不必了,不过贫僧见施主戾气过重,不如让贫僧为施主念念心经,驱驱心魔。” “也好。”粱煜冷声应道。 他觉得无相说得没错。 这丫头的戾气果真是太重了。 “本王在外间等。”说罢,不等阿萱有任何回应,便是转身离去。 偌大的宝殿之内,便只剩下了阿萱跟无相。 香烛味弥漫四周,无相的声音也好似从远处传来一般,“生死有命。” 阿萱微愣,转头看向无相,只见他正看着自己,眉宇间透着几分怜悯,“施主历经生死轮回,理应明白生命可贵的道理,何故执迷不悟?” 一句话,便让阿萱毛骨悚然。 她吃惊地看着无相,只觉得心脏跳动得厉害,“你看出来了?” 无相并未应声,只静静地看着她,却俨然是默认。 阿萱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你只一眼,就看出来我历经了轮回生死?你当真能通鬼神?” “那,上一世呢?上一世,你也能看出来是不是?” 无相双手合十在胸前,微微垂下了眸子。 他不看她! 他在心虚! 阿萱猛然上前两步,一把拽过了无相的衣领,迫得他睁开眼,不得不看她。 只见她眼里,盈着泪。 那晶莹里,映着偏执。 “是什么感觉?”她问,“袖手旁观着我身首异处,是一种什么感觉?” 一个养了她十年,却将她视为弃子。 一个教她医术,如父如兄,却能眼睁睁看着她惨死而连一句提醒都不给。 呵…… 可笑! “阿弥陀佛。”无相轻柔的声音缓缓,不起半点波澜,“生死有命……” “我去你的生死有命!”阿萱一声厉喝,一把将无相推倒在地,周身的戾气饶是那满殿的佛法也无法压制。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泪未落却已散尽,眸间唯余寒厉。 “我不信命,我只信我自己!” 第12章 我佛慈悲 大殿外,一阵微风袭来,吹乱了阿萱额前的碎发,也吹灭了佛前跳动的香烛。 阿萱缓缓抬眸,看向那尊大佛,而后一声冷笑,甚是轻蔑,“呵,我佛可真是慈悲。” 说罢,她便转身朝着殿外走去。 却是不曾看见,无相站在佛前,凝视着她的背影许久。 回府的马车上,阿萱依旧是眼观鼻,鼻观心。 可粱煜分明能感受到她此刻的情绪,比之来时要愤怒了不少。 无相那秃驴分明说是要给她驱驱戾气的,怎么祛完之后,她的戾气却更重了。 “再过十日,是不是武状元殿试?”阿萱突然开口,打破了马车内的宁静。 粱煜微愣,这才应道,“怎么,你有兴趣?” 阿萱点了点头,“阿萱最近情绪暴躁,想找人比划两招,只是军中大多都不是我对手,逐风也没什么空……” 闻言,粱煜不禁微微挑了眉。 原来这丫头知道自己最近暴躁易怒? 见粱煜不说话,阿萱便又接着道,“方才国师说,我应该做些什么来发泄一下体内的戾气,正好,顺道也能帮爷试探一下那群人的虚实。” 她自是说了谎的。 她想参加武状元的殿试,目的就是要成为武状元。 之前金羽卫对粱煜无礼,自然遭了粱煜的报复。 听闻前几日朝上,不少大臣呈上了金羽卫的罪证,迫得皇上不得不将金羽卫中的几名重要人物下了狱。 如今的金羽卫,就是一副空皮囊而已。 可,金羽卫是皇上一手创立的,初衷就是为了牵制粱煜,所以皇上不可能让金羽卫解散。 此次的武状元殿试,挑选的便是下一任的金羽卫统领。 粱煜自然也明白此中道理,所以阿萱说要帮他试探一下对方的虚实,粱煜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果然。 粱煜微微颔首,应了声,“可。” 只是,他在意的并不是那群殿试的武人到底有什么本事。 他在意的,是阿萱究竟想要做什么。 她与他闹了这许久的脾气,今日提起武状元殿试,语气却是难得的平和。 他可不相信,她全无目的。 她是他养大的,他对她,了若指掌。 一个时辰之后,二人终于回了府。 刚进前院,便听到一声娇俏的声音响起,“煜哥哥!” 而后,一道倩丽的身影径自跑了过来,掠过阿萱身边时,还刻意撞了她一下。 紫瑜郡主一把挽住了粱煜的手臂,满脸担忧,“我听人说,煜哥哥昨夜被毒蛇咬了,差点丢了性命,我好担心煜哥哥……” 说着,豆大的泪水便随着脸颊滑落。 这一副娇滴滴的可怜模样,真是叫人自愧不如。 粱煜不着痕迹地收回了自己的手臂,声音却甚是温柔,“并无大碍,叫郡主担心了。” 紫瑜郡主这才低头拭泪,道,“我特意叫御膳房做了煜哥哥喜欢的吃食,都是些大补的食材,煜哥哥可要都吃了我才能放心。” 紫瑜郡主一边说着,一边将粱煜往屋里拉。 阿萱很想转身就走,可如今她有求于粱煜,自然不能这般无礼。 便是抬步跟了进去。 只见,紫瑜郡主从宫女手中接过了食盒,放在桌上,而后一层一层地拿了出来,“这是人参炖鸡,我特意命人下了虫草。这是雪莲熬的汤,还有这……” 看着紫瑜郡主如同献宝似的端出来的各色大补的食物,阿萱毫不客气地泼下一盆冷水, “爷中了蛇毒,忌大补。紫瑜郡主精心准备的这些,只会要了爷的命。而且……这些并不是爷爱吃的。” 说什么特意让御膳房做了粱煜最爱的吃食,呵,大言不惭! 紫瑜郡主手上的动作顿住,心中愤愤,可面上却是那一副无辜柔弱的模样,“可是,我问过御医,御医说能吃的……” 言下之意,她阿萱一个贱婢,难不成还能比宫里的御医都懂? 孰料,粱煜低沉的声音缓缓道来,“本王的蛇毒,是阿萱解的,想来她比御医更懂些。” 闻言,紫瑜郡主愣住了,猛地看向阿萱,一脸的难以置信。 这贱婢,竟然还会解蛇毒! 哼,定是瞎猫碰到死耗子! 思及此,紫瑜郡主又看向粱煜,微微嘟着嘴,道,“我只是想着煜哥哥死里逃生,身子定是虚弱,也问了御医,都说能吃才拿来的,我没有要害煜哥哥的意思。” 这话,分明是暗中责怪阿萱说她想要粱煜性命这事儿,从而,显出自己的善良单纯。 粱煜微微点头,“我知你无意。” “是吗?”阿萱站在一旁,冷声一笑,“惊蛰未到,便是野外也难见毒蛇,爷屋内如何会有?镇远王府守备森严,旁人便是会飞也进不来,可偏巧昨夜郡主请了一众的世家公子……” “你这是什么意思!”紫瑜郡主终于怒了,“你想说是我找人放了毒蛇咬煜哥哥?!” 阿萱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坦然模样,“不是你找的人,那也是你识人不清,昨日拿了帖子进府,穿着白色衣衫,冒充了御史次子的人,究竟是谁?总归这事儿,郡主脱不了干系。” “你!”紫瑜郡主凶狠狠的,却又落了泪,平白多了几分被冤的委屈,“煜哥哥,不是我……” “是金羽卫的人。”粱煜神色微凝,“与郡主无关。” 原来是金羽卫啊! 阿萱恍然大悟,果然是有些身手的,竟能去粱煜的屋内放蛇。 紫瑜郡主也是一副吃惊的模样,“什么?又是金羽卫?这帮人还真是不知悔改,皇上前段时间才罚了他们,这次居然敢来下毒害煜哥哥,等我回宫,必要跟皇上告状不可!” 话说到这儿,紫瑜郡主又看向阿萱,眉间露着几分得意,面上却是柔弱不可欺,“妹妹可听清楚了,不关我的事,还望妹妹日后莫要将我想成那般狠毒之人了……” 说话间,又委屈地抽泣了两下。 粱煜安抚了几句,紫瑜郡主才带着人走了。 阿萱也想告退,却见粱煜黑沉的眸色中凝着几分怒意,正死死地盯着她。 怎么?不悦她得罪了他的心上人? 阿萱心中冷笑,却听粱煜淡漠的声音缓缓传来,透着寒意,“你看见了?” 第13章 有件事要你做 她既然知道对方穿的白色衣衫,那必然是瞧见了。 可她看见了,却什么都不说。 由着他被毒蛇咬了,命悬一线! 他养了她十年,她就是这般报答他的? 真是好样的! 阿萱当然知道粱煜在想什么,可她自然不会傻到承认了此事。 只道,“昨夜见一白衣男子从别处而来,我只以为他是去了茅房,并未想到他会行凶。” 毕竟,这儿是镇远王府,谁敢行凶? 哪怕是粱煜自己,不也是没想到吗? 若不然,也不会在自己的屋中被毒蛇给咬了。 粱煜嘴角微微一勾,盯着阿萱,似笑非笑,“当真?” “恩。”阿萱冷声应着,却也知道,粱煜是不信她的。 可不信又如何? 她一口咬定,粱煜也没办法。 果然,那双阴鸷的眸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这才道,“退下吧。” 阿萱应了声是,却看了眼满桌的佳肴,问道,“这些爷吃不得,不如赏了我?” 粱煜冷漠的双眸瞥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她却自顾自地将饭菜收拢了起来,拎着食盒愉快地离开了。 只是,并未回自个儿的院子,而是往府外走去。 此时,紫瑜郡主才刚刚上了马车。 她的丫鬟见到阿萱拎着食盒出来,忍不住冲着马车内轻声唤道,“郡主,是阿萱姑娘。” 闻言,紫瑜郡主掀开了车帘,就见阿萱拎着食盒站在王府门口,此刻也正朝着她这边看来。 四目相对,没有粱煜在场,紫瑜郡主丝毫不掩眸中的恨意,可阿萱却只是对着她轻蔑的一笑,而后转身朝着街另一边的小巷子走去。 紫瑜郡主满脸忿恨,这贱婢,拎着她的食盒是要去哪儿? 她的双眸死死地盯着阿萱,就见她站在了一个巷子口,而后将手中的食盒扔在了地上。 食盒内的珍贵佳肴瞬间洒了一地。 巷子里冲出来几条流浪狗,好一通狼吞虎咽。 这贱婢,竟拿她的东西喂狗! 那几条流浪狗也是从未吃过这等好东西,激动得连食盒都被咬烂了。 阿萱冷眼看了会儿,这才转身往王府走去。 可还未等她进府,就被紫瑜郡主的丫鬟拦住了。 “站住!”那丫鬟气势汹汹,张开双手,恶狠狠地盯着阿萱,“你竟将郡主赏赐喂狗,可知这是大不敬!”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那丫鬟的脸上,打得那丫鬟头都歪到了一边,嘴角渗出了鲜血。 阿萱眸色微冷,挑眉看她,“哪来的贱婢,敢在我镇远王府门口大呼小叫,来人,押下去!” “是!”府外的护卫齐声应道,当下便有两人上前,一左一右将那丫鬟架了起来。 在镇远王府的护卫们眼中,阿萱就是第二个主子,他们岂会不听? 丫鬟被吓得大叫,紫瑜郡主也冲下了马车来,厉声喝道,“我看谁敢!” 只是,护卫们没理她,依旧要押着那丫鬟离去。 紫瑜郡主急了,当即冲着阿萱怒道,“她是我的丫鬟,打狗都还要看主人呢!你若真敢妄为,煜哥哥不会放过你的!” “哦?”阿萱眉尾微微一挑,嗤笑着看着她,“郡主的意思是,这丫鬟是你的狗,还是你是粱煜的狗?” 若不然,她找粱煜给她出什么头? 紫瑜郡主被阿萱的话堵得心口疼,双拳紧握,“放了我的丫鬟,不然我要你好看!” 只是这样的威胁,阿萱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便是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再理,只冲着另外两个侍卫道,“送郡主回府。”说罢,便是自顾自地跨入镇远王府的大门。 紫瑜郡主气不过,这就要追上来,却被那连个侍卫给拦下了,“郡主,请。” “你们!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我可是郡主!你们为了那个贱婢敢对我不敬?我让煜哥哥砍了你们的脑袋!” 只是,镇远王府的侍卫,可不是唬两句就会怕的。 “郡主,请。” 态度强硬。 紫瑜郡主最后几乎是被侍卫逼着上了马车,回了宫去。 芳华院内,阿萱正躺在摇椅上小憩。 萋萋站在一旁伺候着,视线却时不时地看向那个跪在院中,脸色苍白的丫鬟。 见她身子瑟瑟发抖,身形不稳,随时一副要倒下的模样,终于还是忍不住轻声道,“姑娘,那毕竟是宫里的人,若是出了人命,可就不好了。” 闻言,阿萱这才睁开了眼,对着萋萋一笑,“恩,萋萋说得对。” 说着,她方才起身,行至院中。 那丫鬟瞧见阿萱来了,慌忙磕头认错,“奴婢知错了,姑娘饶命,姑娘饶命……” 阿萱就这般冷眼瞧着,见她磕得额头都出了血,方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丫鬟停止了动作,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阿萱,“奴,奴婢名唤翠儿。” “翠儿……”阿萱细细呢喃着这名字。 上辈子,就是这个翠儿助纣为虐,指证她给紫瑜郡主下了毒,以至于最后萋萋为了给她顶罪,被斩首示众。 这辈子,虽有很多事都不一样了。 比如金羽卫,比如粱煜中毒。 可有一点没变,紫瑜郡主恨她。 所以,上辈子的诬陷这辈子还会有。 思及此,阿萱嘴角便勾起了一抹冷笑来,声音淡淡,“我听闻你家中有三个兄弟,皆在京中做着小本买卖,只是生意不大好,常年要你接济。” 翠儿瞳孔震颤,当即就明白了阿萱的意思,顿时慌乱不已,“姑娘,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与奴婢的家人无关!姑娘饶命!” “可我这人,向来睚眦必报,旁人如何对我的,我必定百倍奉还……”阿萱笑意冷冷,看着翠儿的眼神,如同看着一具尸体。 翠儿身为宫女,见惯了宫中的卑劣手段,而阿萱这样的眼神,自然也让她看明白了其中之意。 当下便是匍匐在了阿萱的脚边,一个劲地祈求着,“只要姑娘能饶了奴婢这次,奴婢日后便是姑娘的人,奴婢甘愿给姑娘当牛做马!” 阿萱要的,就是这句话。 于是,俯身将人扶起,淡淡笑道,“良禽择木而栖,今日这话,我记下了,倘若你骗我……” “奴婢不敢!”翠儿慌忙应道,生怕回得慢就没了性命,甚至连累了亲人。 阿萱很是满意,伸手轻轻拂过翠儿的脸颊。 分明是温柔至极的动作,却让翠儿感觉到了浓烈的杀意,无端起了一声冷汗。 就听阿萱道,“我正好有件事要你去做……” 第14章 狗死了 翌日。 阿萱正在自个儿的院中活动着身手,萋萋却是慌慌张张地跑了来,“姑娘,不好了!金羽卫来了!” 闻言,阿萱便拾起一旁的汗巾,抹了把脸,“来便来了,慌什么。” “王爷不在府中,要不要奴婢去校场找王爷?”萋萋觉得,金羽卫定是郡主喊来的,郡主是想要她家姑娘的命,唯有王爷才能保住她家姑娘。 见萋萋如此紧张,阿萱却是笑了开来,“不用怕,金羽卫如今是中看不中用,更何况,昨日我与翠儿都说好了的,不会有事。” “可,若是翠儿倒戈可怎么办?”萋萋还是很担心,“奴婢陪姑娘进宫吧!” “我床上的褥子该换了,记得好好洗洗!”阿萱说着,便将汗巾丢给了萋萋,大步走出了芳华院。 金羽卫就在前院等着,比起上回来,这次的几个人态度都很好。 见到阿萱也是恭敬行礼,全程没有半点趾高气扬的感觉,很显然这段时日是被好好磋磨过了。 只是,因着粱煜的缘故,这帮人看她的眼神还是染着几分恨意的。 阿萱被带到了皇上跟前,与上回不同,此次除了皇上之外,大殿内还有许多人。 紫瑜郡主站在皇上的身旁,眼圈红红的,显然是哭了很久。 而翠儿则跪在大殿之上,衣衫上都渗着血迹。 阿萱眉头不由得一沉。 “民女见过皇上。”阿萱上前,跪地行礼,就如同上回一样,皇上并未让她起身,只是冷喝道,“大胆贱婢,可知罪?” 阿萱身板挺直,目视皇上,并无半点退缩,“民女不知。” “混账东西!”皇上怒喝一声,“镇远王府就养出了你这种目无王法之辈?来人,拖下去,杖责八十!” 阿萱眉心一沉,什么都不问,上来就要杖责她。 看来皇上今日是要借着她,发泄前段时日被粱煜端了金羽卫的怒啊! 只是,上来就八十棍子,这不是摆明了要她的命? 有侍卫进了殿来,将阿萱架起。 阿萱自是不服,“皇上要罚民女,也该给民女一个心服口服的理由才是!” 就算是皇上,也不能无缘无故杀人吧? “你将人打成这副德行,还要朕给你一个理由?”皇上气怒得恨不得随时冲上来给阿萱一脚。 可阿萱却是瞥了一旁的翠儿一眼,挑眉一笑,“皇上是说,这宫女身上的伤,是民女做的?” “不是你还能是谁?!”紫瑜郡主终于是开了口,声音都透着哭腔,“昨日翠儿在王府外被你带走,之后就是这一身伤的回来了,宫中有不少人瞧见!” 说着,便是嘤嘤地哭了起来,“我知你不喜欢我,上次及笄礼还特意放狗咬我,可我的丫鬟是无辜的呀……你怎么,怎么能如此心狠手辣呢?” 阿萱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表演,这女人,不去做个戏子真是可惜了。 “我没做过。”阿萱看了眼一旁的翠儿,淡漠道,“我昨日只是罚了她跪,并未用刑。” “你这意思,难不成还是我冤枉了你?”紫瑜郡主气得嘤嘤哭,“翠儿你自个儿说,你的伤是谁能弄的?” 终于轮到受害者说话了。 翠儿缓缓抬头,视线扫过皇上跟紫瑜郡主,最后落在了阿萱的脸上。 却是什么都没说,仓皇低了头。 可这意思不是很明显了吗? 紫瑜郡主心头冷笑,抹了把泪,“翠儿别怕,有皇上在,她不敢再打你的。” 皇上也是气得不轻,只觉得阿萱打了人还这般嚣张,着实是没把他放在眼里,当即便是厉声喝道,“赶紧拖下去!这等心狠手辣之人,打死算了!” 侍卫应声,拖着阿萱就要往外走。 却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慢。” 而后,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形出现在了殿外,长腿一迈,便入了殿来。 “微臣拜见皇上。” 粱煜拱手行礼,却不曾下跪。 皇上负手于身后,紧紧握了拳。 紫瑜郡主也是一愣,没想到粱煜会突然出现。 他今日,不是去了校场吗? 她特意寻了这个时间,就是不想让粱煜救了那贱婢。 可这会儿,粱煜既然来了,她这戏便得做得更足一些,当下便是小跑至粱煜的跟前,双眼哭得红红的,好不可怜,“煜哥哥,你终于来了……” 一副粱煜来了才有人给她做主的模样。 皇上沉着声道,“你来了也没用,你这丫头下手太狠,若不教训,我大棠法纪何在?” 粱煜瞥了一旁的翠儿一眼,“若阿萱真将人伤成这样,微臣自不会阻挠皇上行国法。” 言下之意,就算阿萱真伤了人,也要依法办事,而不是随口一句乱棍打死。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知道,今日想要阿萱的命是不可能了。 只是,紫瑜郡主还是不死心,仰头看着粱煜,“昨日,翠儿是见到阿萱妹妹将我给煜哥哥准备的食物都丢了喂狗,才会一时气恼拦下了阿萱妹妹,绝不是有心不敬镇远王府的……” 顺道着又告了一状,真是高明。 阿萱不禁冷笑了一声,“所以,郡主猜那几只狗眼下都如何了?” 这话问得奇怪。 紫瑜郡主猛然一愣,“你什么意思?” 阿萱却不理她,而是看向粱煜,“萋萋今早发现,巷子里的那几只流浪狗都死了,毒死的。” 这事儿,粱煜倒是不知道。 当即面色一沉。 紫瑜郡主的反应更是激烈,“你,你说我给煜哥哥下毒?我怎么可能给煜哥哥下毒!” “民女什么都没说,郡主不必如此激动。”阿萱对着紫瑜郡主翻了个白眼,而粱煜跟皇上的脸色也都阴沉得厉害。 粱煜身为大棠镇远王,手握大权,他若突然暴毙,大棠必乱! 所以,哪怕皇上如此忌惮粱煜,都不曾想过杀他。 可如今,粱煜前脚刚中蛇毒,后脚又有人在他的吃食中动手脚,这人的目的究竟是粱煜,还是这江山? “煜哥哥,紫瑜没有给你下毒!”紫瑜郡主显然没有想到这深层次的问题,只急着证明自己的清白。 粱煜垂下眸子看她,柔声应道,“本王信你不会下毒。也信阿萱也不会对你的丫鬟用刑。” 第15章 良善之人 粱煜的语气中,有种莫名的信任。 如若是上辈子,阿萱此刻应当是会比紫瑜郡主还要高兴。 可眼下,她只觉得恶心。 深吸一口气,阿萱看向翠儿,低声道,“我再问你一遍,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想清楚了再说,否则,罪犯欺君,可是要株连九族的。” “你威胁她作甚!”紫瑜郡主似乎有些慌,忙是挡在了阿萱与翠儿的中间。 好似这样阻了阿萱的视线,就能阻止翠儿说出真相似的。 可她话音刚落,身后翠儿颤巍巍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是,是郡主。” 三个字,让所有人都猛然一怔,除了阿萱。 紫瑜郡主回过神来,转身便对着翠儿质问,“翠儿!我待你不薄,你何故诬陷我?可,可是有人胁迫了你的家人?你放心,有皇上跟煜哥哥在,不会有人能动你家人的,你可不要乱说话!” “胁迫了我家人的,不正是郡主您吗?”翠儿抬起双眸,看向紫瑜郡主,“是郡主亲口说的,若我不听话,便让我给我三位兄嫂收尸不是吗?” “你!”紫瑜郡主好似受了重创一般,往后退了一步,“你,你定是疯了!竟说这样的胡话!来人,把这贱婢带下去!” 阿萱冷声一笑,“皇上跟王爷都在这儿,似乎轮不到郡主发号施令。” 闻言,紫瑜郡主猛地等瞪向阿萱,显然是在怪她多管闲事。 阿萱却是一副胜利者的微笑,因为此刻,皇上跟粱煜都想听翠儿继续说下去。 “昨夜,我在禹王府外得罪了阿萱姑娘,阿萱姑娘便罚我跪在院中直至傍晚,并未对我用刑。”翠儿声音颤颤巍巍的,身上的伤让她痛得神智都有些模糊起来。 可是她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郡主觉得阿萱姑娘罚我是与她过不去,一心想要报复阿萱姑娘,便叫人将我打成这样,再偷偷送出宫,造成我回宫时便是身受重伤的假象,以此来冤枉阿萱姑娘……” “你胡说!”紫瑜郡主怒喝,可她说不出别的话来,只能拉着粱煜的衣角,委屈巴巴地道,“煜哥哥,紫瑜做不出来那等残忍之事,你要相信紫瑜!” 粱煜眉眼微沉,却是不曾说话。 倒是皇上心疼紫瑜郡主,看着翠儿,语带不悦,“你说这些话,可有证据?” “郡主宫中的人,都是证人!”翠儿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哪怕此刻面对着皇上,声音也丝毫不慌,“只是,那都是郡主的人,怕是不会为奴婢说一句话。” 紫瑜郡主迅速抓到了重点。 “所以,你没有证据,你根本就是在信口雌黄!我真是不敢相信,你跟了我这么久,居然会来害我!翠儿,你冤枉我对你又有什么好处?”说着,便是低头抹泪,好一副被欺负了的可怜模样。 翠儿却是声泪俱下,“奴婢也不曾想过,奴婢跟了郡主这么久,郡主竟还会对奴婢下这样重的手!奴婢冤枉郡主没有好处,所以奴婢句句属实没有半句虚言!” 紫瑜郡主看着自己从前的心腹指证自己,心中自是气得不行。 可,又如何? 翠儿说得再多也没有任何的认证物证。 而她,堂堂紫瑜郡主,怎会因为一个贱婢而落入困境。 当下便又冲着皇上行了礼,眼泪如珠,“皇上,紫瑜这丫鬟,定是伤重昏了脑袋,不如让紫瑜将人带回去,请御医诊治之后再说?如若,如若翠儿伤好后还一直这般诬陷紫瑜,紫瑜愿以死以证清白!” 皇上好似见不得紫瑜这般委屈的样子,当下便要开口应允。 却听阿萱那透着嘲讽的笑声传来,“怕就怕,明日翠儿伤重离世,死无对证。” 请御医诊治? 是买通御医要了翠儿的命吧! 紫瑜郡主岂会听不出阿萱的言下之意,心中愤恨,可眼下当着皇上跟粱煜的面,自然是不好发作。 还是露出那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那不如就请阿萱妹妹将人带回镇远王府医治?我真是想不明白,我一贯与人为善,从未害过任何人,为何阿萱妹妹就这般讨厌我……” 说罢,又猛落了泪。 阿萱忍不住摇头感叹,就这‘哭’之一事,这紫瑜郡主谦称第二,怕是无人敢称第一。 但,不必阿萱怼她,翠儿已是笑出了声来,“呵,一贯与人为善?三年前婉嫔落井,还有去岁贵妃滑胎,还有愉贵人突发急症,卧床不起,郡主难道都忘了不成?” “你这是何意!”皇上瞬间警觉了起来,双眸瞪得老大,死死地盯着翠儿,“你是说,这一切全是紫瑜做的?” “不是我!”紫瑜郡主从未想过翠儿今日会背叛,更不会想过翠儿还将她从前做的事儿说了出了,一时有些崩溃,指着翠儿便是喝骂起来,“你这贱婢,你定是疯了!” “皇上!”翠儿冲着皇上磕了个响头,“愉贵人是中毒才会一直卧床不起,毒药跟解药,就在郡主的梳妆台内藏着,奴婢可否说谎,只要皇上派人去搜了便知!” “好!去搜!”紫瑜郡主也顿时有了底气,“倘若没有,便是你蓄意诬陷!翠儿,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真没想到,你,你……” 余下的话,紫瑜郡主好似也说不出来了,只攥着帕子一个劲地抹眼泪。 翠儿也哭,可神情却一直冷得很。 毕竟,她昨晚是真的差点被紫瑜郡主打死的。 而阿萱站在一旁,始终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 却忽然察觉到,有一道视线一直紧紧地锁着她。 是粱煜。 四目相对,阿萱嘴角的笑意收敛了起来,而粱煜的双眸,却是深如墨潭。 她看不清他,可他却好似一下就看穿了她。 这种感觉实在是叫人难受。 索性,阿萱转开了头去,刻意躲避粱煜的目光。 皇上派了人去搜查紫瑜郡主的寝宫,很快便有了消息。 有侍卫进殿来,跪地禀报,“启禀皇上,属下等并未在郡主的梳妆台内搜寻到任何毒药或解药。” 闻言,紫瑜郡主面色一喜。 而翠儿的脸色,却瞬间沾了水,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她今早亲自放的,怎么可能没有! 第16章 软禁 “贱婢,你还有何可说!”紫瑜郡主冷声喝道,“枉我一直待你如亲姐妹,没想到你竟如此诬陷我……你说,可是受了何人指使?” 这话,摆明了是在暗指翠儿今日指证她是受了阿萱指使的。 而翠儿也在此时看向了阿萱。 她不知道怎么办了。 唯一能够指证紫瑜郡主的‘证据’不见了,她所说的一切都成了空口无凭! 皇上跟镇远王,都不会放过她的。 翠儿看向阿萱的眼神带着求救的信号,太过明显,以至于皇上跟粱煜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阿萱。 却见阿萱不急不忙地看向那侍卫,问道,“那别处可搜到了?” “未曾。”侍卫应道。 以至于紫瑜郡主的气焰越发嚣张了,当即又跑回粱煜的身边,瞪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道,“煜哥哥,紫瑜今日受的委屈,煜哥哥可一定要给紫瑜做主!” 可她话音刚落,那侍卫便又开了口,“属下等虽未在郡主寝宫找到任何毒药,却发现有一宫女往水井里倒了东西,眼下那宫女就押在殿外。” “传!”皇上想都没想,即刻就将人唤了上来。 毕竟,他也很想知道,自己一贯疼爱的紫瑜郡主,究竟是不是真的天真善良。 相比之下,粱煜却只是静静地看着阿萱。 很显然,今日这出戏码,谁胜谁负已然揭晓。 一名宫女被押上了殿来,战战巍巍地跪地行礼,“奴婢见过皇上,见过王爷,见过郡主。” 皇上冷着一张脸,声音透着威严与怒意,“说,你往水井里倒了什么!” 闻言,宫女并未及时回答,而是悄悄抬头看向紫瑜郡主。 这可把紫瑜郡主急坏了,“你瞧我做什么?皇上问什么,你只管如实说就是!” 此刻瞧她,岂不是变相告诉皇上,是她让宫女往水井里倒的? 宫女又慌忙低了头,这才道,“今,今早郡主将东西交给奴婢,让奴婢带出宫去丢了。可,奴婢尚未来得及出宫,侍卫们就进来搜查,奴婢情急之下,只能往水井里倒了。” “你胡说!”紫瑜郡主大惊,满是对着皇上道,“皇上,紫瑜没……” 话未说完,只听得皇上一声厉喝,“住口!” 那暴怒的神色,显然是紫瑜郡主从未见过的。 一时间,竟是被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皇上再次看向宫女,问道,“你可知,那是什么?” “是,是害了愉贵人的毒……” 宫女的话,等于坐实了紫瑜郡主的罪。 皇上猛地闭上了眼,深吸了好几口气方才没有当场爆发。 而紫瑜郡主却是连连摇着头,双唇不断颤动着,偏偏连一句为自己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只能呢喃着,“我没有,我没有……” 皇上再次睁开眼,又问,“那翠儿身上的伤又是怎么来的?” 宫女低垂着脑袋,声音很轻,却足以让大殿之上的人都听见,“是郡主昨夜,命人打的。” “那婉嫔落井,还有德贵妃滑胎一事……” “奴婢年初才跟了郡主,从前的事,并不知情。” 宫女如实回答,可就算是不知情,这罪名在皇上的心里也已经给紫瑜郡主定下了。 当下,只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看向紫瑜郡主问道,“紫瑜,你还有何可说?” 皇上的语气,听着很是平静,可这字字句句间都染着怒意与失望。 但,紫瑜郡主只是摇着头,哭着道,“紫瑜没做过,皇上,紫瑜真的没做过。” 还是那一副柔弱可欺,令人怜惜的模样。 可拿不出有力的证据证明自己无辜,只是这样哭着辩解又有何用? 皇上终是失望透顶,“传朕口谕,自今日起,紫瑜郡主软禁朝阳宫内,没有朕的命令,不得外出半步!” “是!”侍卫应声,当即喝了人来将紫瑜郡主带走。 紫瑜郡主挣扎起来,哭得也越发厉害了,“我没有做过!是这贱婢冤枉我!皇上!煜哥哥!我没做过!紫瑜真的没做过!” 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轻,最终,偌大的殿内,也终于算是清净了下来。 宫女跟翠儿也都退下了。 皇上略有无力地坐回了龙椅之上,摇头叹息了一声,“你让朕,怎么跟禹王交代!” 这话,是对粱煜说的。 当年禹王临终托孤,粱煜也在场。 也似乎只有提及已故的禹王,皇上与粱煜之间才会没了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 粱煜声音清冷,“今日之事,也不过是那宫女的一面之词,紫瑜纵然骄纵,也不会有害人的心思。” 阿萱站在一旁,听到粱煜的话,忍不住笑出了声。 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很显然,在粱煜的眼里,就算紫瑜郡主当着他的面杀了人,他也只会说那人死有余辜! 而她突兀的冷笑声回荡在大殿之内,惹来了皇上与粱煜的侧目。 阿萱却不甚在意,只道,“皇上,民女对解毒一事有些许研究,不如让民女去看看愉贵人?” 皇上上下打量了阿萱一眼,前两日粱煜中了蛇毒,连御医都束手无策,却被这丫头解了,想来对解毒一事,她是真的有些本事的。 于是点了点头,“也好,你且先去瞧瞧吧。” 阿萱应声,行了礼,这便退出了大殿。 而粱煜的眼神,一直紧紧锁着她,直到她的声音消失在了大殿外。 “今日之事,你怎么看。”皇上出言问道。 粱煜这才收回了视线,对着皇上拱手行了一礼,却是什么都没说,转身大步离去。 愉贵人的毒,其实并不难解。 只是其症状与寻常的风寒无异,脉象上也诊不出什么来,是以御医们只当其是病了,而不知其中毒。 如若阿萱不是重生了一世,知晓上辈子愉贵人最终是呕出大量黑血而亡,怕是连她也诊不出个所以然来。 阿萱给愉贵人开了药方,亲眼看着愉贵人服下后面色有了好转,这才离宫回了镇远王府。 只是刚进副本,便被逐风拦住了去路,“爷找你。” 阿萱眉尾轻轻一挑,看来,有些人是要给自己的心上人出头来了。 第17章 信任 阿萱来时,粱煜正在坐在书房内的桌案前处理军务。 她上前行了礼,粱煜没抬头,只沉声问道,“愉贵人如何?” “服了药,好多了,相信再过两日便可痊愈。”阿萱如实应道。 粱煜这才放下了手中的军务,幽深的眸子越过桌前的烛光,带着深深的不解,看向阿萱,“你是如何说服翠儿,为你所用?” 果然,他一切都看得明白。 阿萱耸了耸肩,“她有软肋,自然好拿捏。不过,也得多谢郡主助我一臂之力。” 如若不是紫瑜郡主那般狠心,为了置她于死地,差点将翠儿打死,只怕,翠儿也还没有下定决心背叛紫瑜。 粱煜似乎很赞同阿萱的话,却又问道,“愉贵人中毒之事,当真是紫瑜做的?” “不知道。”阿萱如实回答。 毕竟上辈子,愉贵人死后才被发现是中毒而亡,后来皇上虽然勒令彻查此事,但事情过去许久,连何时中毒的都不知道,自然也无从查起。 粱煜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阿萱,嘴角勾起一点点弧度,似笑非笑,“那,你又是何知道,愉贵人并非染病,而是中毒?” 愉贵人已经病了一段时日,但宫中御医皆未指出其中毒。 阿萱也从未入过后宫,又是如何得知愉贵人的事? 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有一种解释。 那就是阿萱与给愉贵人下毒的凶手暗中有勾结。 阿萱心头咯噔了一下。 她一心要对付紫瑜,倒是忘了粱煜这人心思缜密,定能找出破绽来。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慌乱,她对着粱煜微微一笑,“昨日翠儿说的。” “是么。”粱煜声音慵懒得紧,应得也是云淡风轻,“可你方才又说,并不知道愉贵人中毒的真凶是谁。” “……”阿萱脸色陡然一沉,染着十分的不悦,死死盯着粱煜。 这人,也太奸诈了些。 问个问题还一步一个坑! 当下,便也懒得再敷衍他,道,“总归我就是知道愉贵人中毒了,再说,哪怕紫瑜郡主与愉贵人的事儿无关,可贵妃滑胎的事儿,她总脱不了干系吧?” 当初,贵妃便是被紫瑜郡主绊了一跤才会滑胎的。 “贵妃滑胎,实属意外,紫瑜也因此被软禁了一个月。” 阿萱听得直翻白眼。 “是是是,在爷的心中,紫瑜郡主便是心思单纯的人,不管做了什么,都是意外。” 看着阿萱那满是不服气的样子,粱煜的脸色更加阴沉,“重要的不是本王如何认为,而是皇上如何认为,你以为今日,皇上为何会提及禹王?” 禹王对皇上不光有救命之恩,更有帮扶之恩。 皇上之所以能成为皇上,全都是靠当年禹王以一己之力对抗朝中众多势力。 所以,别说是一个愉贵人,亦或是一个龙嗣,只要紫瑜要的不是皇上的性命,她就能安然无恙! 这道理,其实阿萱也明白。 “皇上如何认为并不打紧,我也并非单纯到以为一个愉贵人就能打压了紫瑜郡主。”阿萱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只是这笑容,多少藏着几分苦涩。 “不管爷信不信,我只是在自保而已。” 自保? 粱煜微微眯了眯眸子,昏黄的烛光之下,他的脸色阴沉得厉害,“本王究竟是做了何事,竟让阿萱觉得,本王保不住你?” 质问的语气,透露出他心底究竟有多少不悦。 阿萱看着他,只觉得心中的苦涩越来越浓。 做了何事啊…… 大约就是上辈子,她抵死不认自己下毒,可他还是信了紫瑜郡主的话,使得萋萋不得不替她去死。 亦或是,她为了他一句话,苦守孤城三个月,等来的不是他的救援,而是他的心上人,拿着他的剑,砍了她的脑袋。 还需要何事吗? 她对他的信任,早就被那把悬着血玉的长剑,斩断得一干二净了啊! 可眼下,他觉得她不信他,是她的错。 于是,她问他,“若有朝一日,紫瑜郡主用同样的法子冤枉我,人证物证俱在,爷是信我,还是信紫瑜郡主?” 粱煜不答,却是讥笑了一声,“你在质疑本王?” 她觉得,他会不信她? 朝夕相伴十年,她对他竟是毫无信任! 阿萱忽然有种,对牛弹琴的无力感。 也是,上辈子所发生的一切,这辈子都还没有发生过。 所以,粱煜不懂她心里有多难过。 深吸一口气,阿萱觉得,再说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于是,欠身行礼,“阿萱明日还得进宫为愉贵人医治,先告退了。” 说着,便要转身离去。 岂料一方砚台就这么砸了过来,在阿萱的脚边崩裂成了几块。 “本王允你走了?”怒意沉沉,粱煜已是站起了身子,高大的身形隐约可见起伏剧烈的胸膛,俨然是气得不轻。 这段时日,她如同变了一个人,非但差点要了他的性命,如今,更是半点不将他放在眼里了! 难道真如贺大夫所言,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是这样一副全天下都欠了她的模样吗! 他当真是太宠她了! 砚台的碎片,划伤了阿萱的脚腕。 一丝腥甜的气息弥漫了开来。 二人都是在战场上厮杀惯了的,对于鲜血的气味,自是格外敏感。 粱煜下意识地看向阿萱的脚腕,心中的怒意不知何故,莫名被压下去了不少。 眉心不自觉地一拧,见她脚腕处并未渗出太多血来,方才是放心了些。 转而又觉得她伤了是活该! 这段时日她真是无法无天了,也该吃些教训,长长记性! 一道幽冷的声音,却在这时响起,“爷会相信紫瑜郡主。” 闻言,粱煜骤然一楞。 阿萱并未转回身来,依旧是背对着他。 书房的门已经被打开了,月光披在她的身上,使得她整个人的背影都透着一股寒意。 “不管爷眼下如何回答,紫瑜郡主带着人证物证出现的时候,您站在了她那边。” 粱煜只觉得可笑。 她笃定得好似都经历过一般,可,那些分明就是她的猜测而已! 当下,便也只是冷声一笑,“你再这般胡闹下去,本王的确保不住你。” 第18章 子嗣艰难 “所以,我在自保。”阿萱冷漠应道,而后大步离去。 其实为了能够参与武状元殿试一事,她来之前已是在心里劝了自己无数遍,定不能惹恼了粱煜。 可最终还是闹了个不欢而散。 罢了,随缘吧! 若是参与不了武状元殿试,那她就另辟蹊径。 总归不能再让人欺着,压着了! 翌日。 阿萱一大早便进了宫,为愉贵人施针祛毒。 经过一夜,愉贵人的脸色已是好看了许多,甚至还能下床,亲自喝上一口薄粥了。 “多亏了阿萱姑娘。”愉贵人拉着阿萱的手,满是感激之情,“如若不是姑娘,只怕我没几日便该归西了。” “愉贵人吉人天相。”阿萱不大懂得如何应付宫里的女人,抽回了手,客套应着。 愉贵人还想说什么,却是激动地连连咳嗽了起来。 一旁的宫女满是拉着她往床上而去,“娘娘身子才好些,可不能这般激动。” 阿萱也跟着道,“是啊,愉贵人有什么话,等身子彻底好了,与阿萱慢慢聊就是。” 闻言,愉贵人便只能点了点头,由着宫女抚背,才算缓了下来。 阿萱也借机告退了。 可刚走出愉贵人的寝宫,便被一名大宫女拦住了去路。 “阿萱姑娘,我家娘娘听闻姑娘医术了得,想请姑娘诊治一番。”那大宫女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可是态度却是不卑不亢。 这样的品级的大宫女,应该是跟在贵妃或是皇后身边的。 是以,她也不问,只管点了点头,“劳烦姐姐带路。” 大宫女微微点了点头,便只顾前行。 最终领着阿萱来到了德贵妃的寝宫。 通禀过后,阿萱终于见到了德贵妃。 “想必这位就是阿萱姑娘吧!”德贵妃身穿一身华贵的衣裳,发髻上两根珠钗,一只步摇,便称她雍容不已。 面容清丽,举手投足间,尽是温柔。 阿萱欠身行了礼,“见过贵妃娘娘。” 德贵妃忙是上前两步来,将阿萱扶起,而后便又拉着她进屋,“早就听闻阿萱姑娘巾帼不让须眉,却是不曾想到,竟是生得这般俏丽。本宫听闻你还会医术?来,快给本宫诊诊。” 说话间,已是拉着阿萱坐下,伸出了右手。 阿萱神情淡漠,抬眸扫了德贵妃一眼,还是伸手给她搭了脉。 “如何?”德贵妃满脸期盼。 阿萱若有所思般看向德贵妃,“娘娘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德贵妃原本只是想借此与阿萱拉近一下关系,可这会儿听到阿萱的话,便是不禁紧张起来。 “这,自然是要听真话!” “娘娘去岁滑胎小产,身子一直不曾养好,若再这般下去,子嗣艰难。” 上辈子,她就再未听说过贵妃有孕一事。 听得此言,一旁的大宫女忍不住道,“我家娘娘自小产之后,便一直进补,怎会不曾养好?更何况,我家娘娘已经……” “莺儿!”德贵妃拦住了大宫女,“退下。” “是。”莺儿只得垂了眸,退到一旁。 却听阿萱道,“娘娘已经怀孕三个月,是吧?” 闻言,德贵妃与莺儿都是吃惊地看着阿萱。 阿萱却只淡淡一笑,“喜脉乃是最简单的脉象,随便一个学医的,都能诊出来。” “既如此,阿萱姑娘为何会说本宫子嗣艰难?”德贵妃继续问道,倒是没有半点的不愉快。 阿萱不答反问,“那贵妃娘娘又为何突然拉了民女来诊脉呢?” 总归不能是心血来潮吧? 德贵妃脸色一僵,正要说什么,就听阿萱道,“娘娘这一个月来,时常会觉得腰酸,乏力,食欲也小,一日吃不了多少东西,对吗?” 阿萱一下子就说出了德贵妃的所有症状,惹得德贵妃连连点头,“正是,虽然御医都说本宫这是正常的孕期反应,可本宫心里就是不踏实。” “母子连心。”阿萱微微淡笑,“娘娘心里不踏实,是因为您腹中的胎儿也不踏实,此胎,孕不过五月。” 上辈子,德贵妃便是在孕五月的时候小产,甚至葬送了性命。 一句话,说得德贵妃心惊肉跳。 她脸色僵硬,却是一把抓住了阿萱的手,“姑娘可否能帮帮本宫?你也知道,皇上尚未有子嗣,倘若本宫能诞下皇长子,定会铭记阿萱姑娘的恩德。” “为人医者,自当尽本分。”阿萱面上一副高人的姿态,心中却已是在窃笑。 德贵妃的娘家是宰相府。 搭上了德贵妃,就等于搭上了宰相府。 只不过,她不能露出半点儿的野心,她只能让德贵妃觉得,她是在施恩。 于是,唰唰写下一张药方,道,“这方子,娘娘连服三日,目前的症状便能缓解,之后,我会再给娘娘开下别的方子。只不过,这煎药的事儿,还是找信得过的人去才好。” 毕竟,这深宫就是女人的战场,你死我活的龌龊手段,数不胜数。 德贵妃自然明白阿萱的意思,连连点头。 接过方子,便又道,“为谢阿萱姑娘医治之恩,本宫这里有一幅画卷,还请阿萱姑娘过目。” 说着,德贵妃便是示意莺儿去拿画卷。 不多久,画卷便被呈了上来,与画卷一起的,还有一封信。 信上,‘公孙羽亲启’五个大字苍劲有力,一看就是出自粱煜之手。 阿萱当即眸心一沉。 就听德贵妃道,“镇远王与公孙将军,手执我朝大部分兵权,其二人若有书信往来,自然得先让皇上过目。只是,昨日皇上接过一瞧,便是笑得前俯后仰的,本宫便觉得,阿萱姑娘也该瞧瞧的。” 德妃一边说,一边将画卷打开。 只见,那上头画着一名正在舞剑的女子,身姿矫健。 她说她喜欢公孙羽,粱煜便应了她,说会亲手写一封书信给公孙羽,为她‘说媒’。 所以这画上的女子,应该是她。 可,这比手指还粗的眉是怎么回事? 那双大小不同的眼睛又是怎么回事? 更过分的是,下巴上的那颗痣,硕大无比不说,竟还长着一撮毛! 阿萱不由得握紧了双拳,粱煜这疯子,有病! 第19章 幼稚 眼看着阿萱脸色铁青,德贵妃便将画卷收了起来,笑道,“许是王爷不舍得姑娘出嫁,才会出此下策。” 不舍得? 阿萱心头冷哼了一声。 他当然是不舍得的。 一手养大的棋子,粱煜怎么可能舍得就这样让给别人。 只是,她倒是没曾想过,粱煜居然还会使出这样,幼稚又卑劣的手段来! 明知书信会被皇上过目,他倒是一点都不怕被人笑话! 深吸了一口气,阿萱露出一抹淡笑来,“烦请娘娘寻画师为我再画上一幅。” “阿萱姑娘既然开了口,本宫自当竭力。”德贵妃笑着应声,却是问道,“只是这公孙将军乃是紫瑜郡主的义兄,阿萱姑娘昨日得罪了紫瑜郡主,这门亲事,未必能成。” 德贵妃说的话,听着很有道理,可阿萱知道,贵妃担心的并不是这门亲事能不能成,而是她对公孙羽以及粱煜的态度。 粱煜与公孙羽,乃是当朝兵权最重的两员大将。 如若这二人联手,里应外合,必能颠覆了这大棠的天下。 而今日德贵妃会找她过来,搭脉只是个幌子,目的应该是奉了皇上的意思,弄清楚她对这门亲事究竟是个什么想法。 只是没想到,竟真的诊出了问题而已。 当日,是为了气紫瑜郡主才随口胡诌的话,没想到竟是连皇上都惊动了。 阿萱只得解释道,“其实,我只是想给紫瑜郡主添堵而已,并非真的心仪公孙将军。” 闻言,德贵妃眸色忽然一亮,“原来阿萱姑娘也不喜欢紫瑜郡主。” 一个‘也’字,已是透露了许多。 “女人的心思,只有女人能看明白。”阿萱已经决心拉拢德贵妃,自然也得‘以诚相待’,当下便道,“去岁贵妃滑胎,您当真相信,紫瑜郡主是无意的吗?” 提及去年的事,德贵妃脸上的神色虽然变化不大,可周身却是燃了怒意。 “她说她是不小心的,哭得涕泪涟涟,当真是比我这个失去了孩子的瞧着都要可怜。”德贵妃说着,藏在袖下的双手已是紧握成拳。 如若不是紫瑜郡主的‘无意’,她如今已然诞下皇长子。 这后位,说不定早就是她的了! 阿萱柔声安抚道,“只要贵妃娘娘能够按时服药,定会安然诞下皇长子。” 听得此言,德贵妃终于是露出了笑意,又拉着阿萱聊了些家长里短的事儿,留阿萱在她宫里用了午膳,方才放了人回去。 阿萱回到镇远王府便径自去了粱煜的书房。 也不行礼,推开门就将手中的画卷扔了过去。 画卷砸在桌案上,散落开来,那丑陋又可笑的人像就这么出现在了粱煜的面前。 粱煜眉尾微微一挑,“你如今的本事,倒是越来越大了。” 居然连在皇上那的东西都弄来了。 “爷若不想给我说媒,别说就是,何必做这种事,真幼稚。” 这种在画像上涂鸦的事儿,只怕是三岁的孩童才能做得出来的! “怎么?怕你的心上人瞧见这画就不喜欢你了?”粱煜冷声一哼,随手一挥,画卷便落在了地上。 阿萱倒也不服输,“是啊,我可是非公孙将军不嫁的。” 粱煜的眸子微微一沉,“你倒是不害臊。” “反正,爷知道就好了,往后可别在我的婚事上再动手脚。”阿萱说罢,便是转身离去,半步都没有停留。 而她走后,粱煜坐在桌案前,手中的笔不知何时竟已断成两截。 又过了两日,正是武状元殿试。 阿萱原以为,因着紫瑜郡主的事儿,粱煜不会帮她了,没想到这日一大早,粱煜便带她进了宫。 参与殿试的,拢共三人,除了阿萱之外,还有两人分别是前朝大将军之子刘昌,以及金羽卫前统领马遥。 这二人在今日之前,已经经历过十场比试,骑射剑术都不在话下。 皇上看着那二人,脸上的笑容很满意。 而后,视线落在了站在粱煜身旁的阿萱身上,笑意便瞬间散去。 这丫头可是粱煜的人,如若今日拔得头筹,他的金羽卫难不成还得交给她? 当下,眉心微微皱了皱,又看向了刘昌跟马遥,道,“今日谁若能拔得头筹,朕重重有赏。” 二人当即行礼谢恩,却听刘昌道,“可是皇上,为何武状元殿试还有女子参加?” 语气间,很是不满。 也是,他们二人打得累死累活才能站在这儿,阿萱只让粱煜说一句话便能有资格跟他们站在你一起了。 这换做是谁,恐怕心里都不舒服。 皇上面色尴尬,总不能告诉刘昌是碍于镇远王的威压? 正不知如何回答之时,阿萱开了口,“怎么?你怕输给我这个女子?” 刘昌瞪了阿萱一眼,可谁不知道阿萱是镇远王的人,他可没那个胆子在镇远王的面前对阿萱怎么样。 但,一会儿比试时就不一样了。 刀剑无眼。 若是害得这娇滴滴的小丫头断手断脚,亦或是毁了容,想必镇远王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思及此,刘昌转头看了马遥一眼。 马遥接收到眼神,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 只是,二人无声的交流全都落在了粱煜的眼里。 心头冷哼一声,垂眸看了眼站在自己身边的阿萱,却是连一句提醒都没给。 今次的比试,说简单也简单,三人只需各自骑马,饶殿外的场地三圈,谁能先到达终点,便是赢了。 但这三圈,第一圈比剑,第二圈是长枪,第三圈则是比射术。 除此之外,还对骑术以及兵法计谋都有很高的要求。 唯有样样精通者,方才能在此次的比试中拔得头筹。 殿外,已是有太监牵来了三匹马。 刘昌与马遥不等皇上开口,便是率先选了骏马骑了上去。 留下一匹瞧着相对瘦小些的给了阿萱。 那刘昌更是得了便宜还卖乖,“阿萱姑娘长得娇小,这匹更适合你。” 此言一出,不止阿萱,便是连粱煜都忍不住低笑出声。 以至于,刘昌隐约觉得,自己是被嘲笑了一般,不禁怒气冲冲地低问道,“你笑什么?” 阿萱却不理他,直接翻身上马, 身后却是传来了粱煜那阴冷低沉的声音,“别给本王丢脸。” 第20章 刀剑无眼 阿萱回头,对上粱煜的目光,那双黑色的瞳孔一如往常般冷漠,可阿萱却觉得,那眸色中透着几分温暖。 就如同,从前的很多次对视一样。 却是她重生回来后的第一次。 心口莫名一怔,阿萱扯起了嘴角微微一笑。 “爷放心。” 这笑,使得粱煜有种被春风拂面的舒畅感。 他向来都喜欢阿萱笑的,每次这丫头缠着他时,都会笑得如同暖阳下的花一样。 只是这一次,粱煜却有了一种久违的感觉。 算来,这丫头真是有好久都没有缠在他身边了。 脑海中莫名想起前两日阿萱说非公孙羽不嫁,粱煜的神色便又迅速阴冷了下来。 另一边,阿萱骑着马上前,与刘昌,马遥并立。 只是,马也小,人也小,便显得本就身形高大的刘昌马遥二人更加魁梧。 阿萱站在他们身旁,就像是个来玩闹的孩子似的。 以至于,旁人都觉得,这场比试胜负的悬念,只在刘昌与马遥之间。 就在这时,皇上一声令下,三匹骏马如同离弦之箭,同时奔出。 可很快,众人便发现,阿萱落了后。 皇上身旁的太监低声道,“皇上您瞧,阿萱姑娘的那匹马瘦弱,一开始就被落下了。” 皇上微微点着头,心中略有得意。 他可不想自己手底下的金羽卫最后落入粱煜的手里,所以,底下的人才会得了授意,牵来那么一匹瘦弱的马。 纵然她阿萱是粱煜自幼手把手教导的又如何? 马跑不过,是事实。 这才刚开始,可在皇上的心里,胜负已定。 于是,皇上看向粱煜,笑道,“镇远王觉得,阿萱姑娘还追得上吗?” 粱煜侧眸看了过来,“胜负未定,一切皆有可能。” 语气,简直自信到自负。 皇上最是讨厌粱煜这态度,神色当即冷了不少。 却听一旁的太监道,“皇上您瞧,拔剑了!哎?怎么只有两把剑?” 只见,遥遥领先的刘昌与马遥先后从框里拔出长剑。 可那框里,却只放了那两把。 也就是说,第一圈比剑,阿萱却无剑可用。 而刘昌与马遥在拔出长剑后便特意放慢了速度,好似就等着阿萱。 两个手持长剑的男人,这会儿要联手对付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 皇上顿时脸色铁青。 而一旁,粱煜也冷声一笑,“不愧是皇上选出来的人,当真是谋略过人。” 这等阴阳怪气的嘲讽,皇上岂会听不出来。 当下,脸色便是更难看了。 却见那边,阿萱从框子里取出了剑鞘。 座下骏马速度未减,她拿着剑鞘,就好似拿着一把宝剑一般。 分明是瘦弱娇小的一人一马,气势却如身后有百万大军似的。 有那么一刹那,皇上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句赞叹。 不愧是跟随粱煜上过战场的女人! 而那边,刘昌与马遥的自负使得他们丝毫没有感受到任何威胁。 在他们看来,阿萱这般冲上来,只是找死而已。 当下,二人眼神交换,而后齐齐朝着阿萱冲了过去。 剑刃与剑鞘抵挡摩擦,火光乍现,蹭蹭作响。 刘昌与马遥的剑术都是极佳,在先前的几场比试中,二人的剑术几乎无人可敌。 但眼下,阿萱手中虽只有一柄剑鞘,可面对二人凌厉的攻势,应对的却是不急不缓。 她曾领兵战场,以一千兵力赢过敌方八千人。 也就是说,以一敌八,她都不在怕的。 应对这二人,轻轻松松。 她也不急着结束战斗,就这么从容应对,一时间倒是让人有了一种猫捉老鼠的感觉。 阿萱是猫,而刘昌跟马遥则是两只被戏弄的老鼠。 时间拖得越久,‘老鼠’就越发急躁。 远处皇上就在看着,二打一本就算是可耻,这么久都打不过,简直是丢人丢到家了! 于是,二人的攻势越来越快,也越来越焦躁,以至于破绽越来越多。 相比之下,阿萱却好似只是在玩儿一样。 刘昌与马遥将阿萱夹在了中间,两边攻势不停,招式也越来越狠毒。 忽然,刘昌手中的长剑朝着阿萱的心口刺来,而马遥骑马立于阿萱的身后,也是将长剑朝着她心口的位置刺了过去。 眼看着阿萱即将被二人的长剑捅穿,阿萱却是猛地一跃,竟是从马背上跳了起来。 露出一个硕大的空档,使得刘昌与马遥的长剑,纷纷刺向了对方。 好在,二人及时收手,却还是被误伤了手臂。 而阿萱落回了马上,手中的剑鞘咻咻两下,分别敲了二人的脑袋,声音之大,连着看台上的皇上跟粱煜都听到了。 一旁的太监更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哎哟,这敲的,只怕是得起好大一个包!” 皇上冷着脸,不发一言。 而粱煜却是笑意盈盈,“皇上英明,只放两把剑是对的。” 言下之意,阿萱手中拿了剑鞘才是敲了那二人的脑袋,如若是拿了长剑,这‘敲’恐怕就得变成‘砍’了。 刘昌跟马遥被阿萱敲得脑袋‘嗡嗡’作响,好一阵头晕目眩,等再反应过来时,耳边唯有不远处侍卫的呼喝声,“第一圈,阿萱姑娘胜!” 原来,在二人还晕晕乎乎之时,阿萱已然跑完了第一圈。 第一圈惨败,刘昌与马遥都不由得看向对方,目光中早已没了先前的默契交流,有的只有相互埋怨。 二人很快策马去追,等第一圈跑完,就见阿萱已然拔出了长枪,这会儿正立于原地,等着他们。 方才,两个男人选择二打一,而眼下,阿萱选择一打二。 这分明就是对他们的羞辱! 刘昌与马遥心中的怒意几乎就要汹涌而出,不约而同地又看向对方,分明是在劝告对方:小心些,不要添乱。 而后,两杆长枪被拔出,齐齐朝着阿萱冲了过去。 看台上,粱煜瞧着远处的打斗,眸心不自觉地多了几分笑意。 却是好似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皇上,冷傲的俊颜染着极其自负的挑衅,“刀剑无眼,这比试若是死了人,皇上应当会赦无罪吧?” 第21章 最后一圈的比试 皇上的脸色,已然是黑沉得快滴出水来。 双眼死死盯着远处那正在打斗的三人。 枪法,刘昌跟马遥都不差,可马背上使枪法就不一样了。 饶是皇上一个不习武的人都看得出来,刘昌跟马遥的招式都是一板一眼的。 可阿萱毫无套路,却能从容应对二人的夹击,甚至能出其不意地令二人乱了分寸。 那是在战场上,在你死我活的厮杀中才能练就出来的枪法啊! 刘昌与马遥,如何能与之相比! 果不其然。 只见阿萱一个回马枪,枪头直直地朝着刘昌的心口刺去,就如同上一场,刘昌将剑刺向阿萱的心口一样。 不一样的是,刘昌根本躲闪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长枪刺入自己的身体。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阿萱突然调转了枪头,最终刺向刘昌的,只是枪杆。 力道之大,竟是将刘昌整个人都推下了马。 只听得‘砰’的一声,刘昌重重摔在地上。 冷汗淋漓。 他猛地抬头看向阿萱,眼中的惊恐还来不及褪去。 若方才刺中他的是枪头,那这会儿,他的身体已经被刺穿了! 阿萱坐在马上,长枪被收于背后,她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刘昌,嘴角勾着自信又得意的笑,“看来这一圈,你又输了。” 刘昌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心中却已是在暗暗后悔,不该如此轻敌。 阿萱又转头看向马遥,眉尾微微一挑,“你呢?” 马遥方才亲眼看着阿萱差点杀了刘昌,哪里还敢再与阿萱比试。 当下便是一拱手,“在下甘愿认输。” 说罢,竟是将手中的长枪扔在了地上。 远处的看台上,皇上负于身后的双手早已握得紧紧的! 他是真的没想到啊! 经过重重比试,才能站在大殿内的两名武者,在阿萱那个丫头面前,竟是这般的不堪一击。 他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了粱煜的身上。 不愧是镇远王,不愧是那个十四岁就领兵上了战场,至今从无败绩的男人! 连他调教出来的丫头,竟也这般厉害! 一旁,太监低声惊呼,“皇上您瞧,阿萱姑娘将刘公子扶起来了!” 闻言,皇上这才收回视线,朝着远处看去。 只见,阿萱将长枪一端递给刘昌,刘昌握住,而后一把就被阿萱给提溜了起来。 “最后跑到终点的人才算赢,你们还没输。” 听到阿萱这话,刘昌的眸中再次闪过了几分胜负欲。 可比起先前对阿萱满满的瞧不上,这会儿,他已是对阿萱有了几分敬佩。 当下便是一拱手,“多谢姑娘!” 说罢,这才翻身上马。 三人齐齐调转了马匹的方向,如同一开始一样,站在了同一起跑线。 也不知,是不是被阿萱连着打压了两局之后,二人终于要点脸了,只听刘昌道,“姑娘先行吧,我等让姑娘三个数?” 闻言,阿萱却是挑眉冷笑,“怎么?看不起我?” 马遥忙道,“当然不是,只是这马……” 射术不比之前两轮,只需要射各自的靶子,不需要相互争斗。 所以,比的就是马的速度。 可阿萱的马与他们的相比,体型差得太多了…… 阿萱打断了马遥的话,“我不用你们让我,开始吧!” 眼见着阿萱如此硬气,刘昌与马遥也不好再说什么。 事实上,他们求之不得! 前面两圈输了就输了。 可这最后一圈,一定要赢! 一声呼喝,三人再次齐齐超前奔去。 可比起第一圈,这一次阿萱座下的骏马竟是与另外两人的马不相上下! 看台上,太监一脸吃惊,“这是怎么回事?阿萱姑娘的马,分明是跑不过另外两匹的呀!” 可眼下,非但能与另外两匹马并驾齐驱,甚至隐约有超越的架势。 终于,粱煜笑出了声。 “皇上可知,阿萱座下的马是什么品种?” 清冷的声音染着淡笑,叫人莫名有种被轻视了的感觉。 皇上眉心一拧,“刘昌与马遥所骑,乃是突厥十年前进贡的良驹后代,而阿萱所骑的那匹,只是前段时间刚抓回来的野马而已。” “没错,正是寻常的野马而已,论出身,不及那两匹良驹半分。但,那两匹良驹自幼便是马夫所养,吃喝皆有人伺候,每日跑不过两个时辰,可那野马,却是能在野外跑上几天几夜的。” 虽说体型瘦小,但四肢的肌肉极其发达,更重要的是,还保留着野性。 另外两匹虽说体型高大,可,到底是被养出了惰性的。 所以,这最后的一圈,赢的一定是阿萱! 皇上被气的身子都不禁颤抖起来。 他也是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为了不让粱煜染指金羽卫才做出的决定,最终居然变相地帮助了粱煜! 眼看着阿萱渐渐领先,皇上已然是预料到了结局,深吸一口气,便是微微闭上了眼。 输了…… 又输了…… 每一次他与粱煜的博弈,几乎都是他输! 远处,三人已是将弓箭齐齐射出。 三人射术都不差,几乎都是射中了靶心。 但很显然,阿萱一马当先。 只要再跑过半圈,阿萱就赢了。 这武状元的头衔,就是她的了! 眼看着阿萱离终点越来越近,看台上,粱煜的眸色也越来越沉。 这丫头不是说,只是来试探这些人的虚实而已,是想与这群人过两招,发泄自己的戾气。 可眼下这架势,分明是势要拔得头筹啊! 他就知道,这丫头在骗他! 粱煜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却使得整个人瞧着更加阴鸷。 他藏于袖中的左手伸了出来,手中捏的是进宫前在路边随手拣的石子。 凝着内力,他将石子弹出,目标是那匹野马的后腿。 这力道,足以让那野马伤了跟腱。 阿萱怎么也没想到粱煜居然会使这等下三烂的招数,只听坐下骏马一声惨痛的嘶鸣,紧接着整匹马都超前倒了下去。 阿萱紧紧捏着缰绳,身子尽力往后仰,却还是无法阻止这一幕。 而就在这时,刘昌骑着马追了上来,从阿萱身旁掠过…… 第22章 本王待你不好吗 说时迟那时快。 阿萱双腿猛地一蹬,凭借着过人的爆发力,她竟是在骏马摔倒之际一跃而起,落在了刘昌的马背上。 刘昌顿时一惊,可还没反应过来,人却已经被一脚踹下了马。 最终,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阿萱率先冲到了终点。 “阿萱姑娘,胜!” 随着终点处侍卫的一声通传,此次的武状元殿试,终于算是有了结果。 阿萱拉停了座下骏马,回头看了眼摔在地上的那匹野马,显然是伤得不轻,倒在地上一直呻吟着。 而她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干的好事! 她抬眸,望向看台上的粱煜,饶是隔得那么远,她都依然能感受到粱煜此刻几欲爆发的怒意。 可,她赢了不是吗? 赢了这场比试,也赢了粱煜。 心中的雀跃,难以抑制。 阿萱扬起了下巴,望着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微微一笑。 这是她第一次赢粱煜,却不会是最后一次! 这是她往上爬的第一步,但绝不会是最后一步! 这一世,她终要站在万人之上的位置,践踏那些欺负过她,背叛过她的人! 粱煜自然看到了阿萱的那抹笑。 饶是隔得那样远,可她身上那股子胜利者的姿态依旧冲击着他的双眸。 那丫头,是他一手养大的啊,如今却想要反了他? 呵! 痴心妄想! 冷声一笑,粱煜阴沉的眸子看向一旁早已颓废的皇上,而后拱手行了一礼,“恭贺皇上得一良将。” 皇上觉得,粱煜是在嘲讽他。 此刻的他难以抑制愤怒,压着声喝问,“你就非得染指朕的金……” 可,不等皇上的话说完,粱煜便打断了他,“但,阿萱虽赢了比试,却始终是个女子,封赏一事,还望皇上三思。” 闻言,皇上满脸的怒意转为惊讶,“镇远王的意思是?” “我朝尚未有女子为官的先例,还请皇上,三思。” 最后两个字,加重了音。 皇上这才反应过来,粱煜竟是不想让阿萱为官! 原本,武状元是该接手金羽卫的! 难道粱煜不想要金羽卫? 他瞧不上? 皇上心底又起了些许怒意,可比起方才被迫将金羽卫拱手让人的憋屈,眼下的情绪算是好很多了。 舒了一口气,他才道,“阿萱这丫头本事过人,这武状元她当之无愧。不过镇远王所言也有几分道理,这样吧,朕回去同大臣们商议一番,再做定夺。” 不管怎么样,漂亮话还是要说的。 粱煜行礼,呼了声,“皇上英明。” 回府的马车上,粱煜端坐在旁,闭目养神。 阿萱坐在粱煜的对面,一双眸子死死地盯着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粱煜终于是睁开了眼,阴沉的眸中染着笑意,“怎么?想靠眼神杀了本王?” 她那样子,活像要吃了他。 阿萱却不理会粱煜的说笑,脸色沉沉,“爷方才跟皇上说了什么?” 殿试之后,理应是封赏才对,可皇上与粱煜说了一会儿话之后竟直接转身离去了,半点都没提封赏之事! 看着阿萱此刻沾染着怒意的神情,粱煜便不禁想起了她比试后那张扬的模样,不禁笑意更浓,“我朝从未有过女子为官的先例,所以,本王劝皇上回去好好想想,要给你什么封赏。” 闻言,阿萱怒得紧握双拳。 她就知道是粱煜做的好事! “可我是武状元!”阿萱简直是义愤填膺,“我朝武状元,理应为官!皇上应该瞧见了,他选出来的人根本不是我的对手!若我不能为官,谁能!” 粱煜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眼眸中的笑意渐渐冰冷了下来,“可你说过,并不想做什么武状元。” 阴沉的语气,俨然已是透着不悦。 阿萱眸色一滞,身子下意识地往后靠去,视线也略显心虚地移到了别处。 粱煜这人,最憎旁人骗他。 可她却不服输,“我便是想做武状元又如何?以我的本事,做不得吗?” 今日殿试,足以证明,她比那群男人更有资格! “做得。”粱煜应了声。 阿萱是他一手教养出来的,别说是什么武状元,哪怕是封侯拜将,她也做的! “可……”语调微微拉长,粱煜那双漆黑的眸子如同黑夜,印染了万物,“本王待你不好吗?” 闻言,阿萱不由得又看向粱煜,只一眼,便溺在了他的眸中。 粱煜是真的想不明白。 他将她捡回来,教她琴棋书画,供她衣食无忧。 她说要舞剑,他便手把手地教。 她说要骑马,他便跟在后面跑,生怕她会被马颠落下来。 她要跟着他上战场,他允了,却几乎是将她拴在了身上。 直到后来,她渐渐能独当一面,他才放了手,可每次她带兵厮杀,他依旧心神不宁。 这十年,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几乎将她宠上了天,这大棠上下,谁人不知他粱煜的身边有一个阿萱? 可为何,她总想着逃呢? 他养了她十年,怎就忽然感觉,是养了一头白眼狼呢? “爷对阿萱很好。” 阿萱终于是开了口,看着粱煜眸中那个身形微微颤抖的自己,她极力压制了心底的刺痛。 爷对阿萱,当然很好啊! 所以上辈子,她才会被他利用,被他当成了弃子而不自知。 所以上辈子,她哪怕坠下了城墙也还相信他定会来救她! 直到,那枚血玉落入眼帘…… 爷对阿萱很好啊! 只是这好,阿萱受不起! 粱煜没说话,只等着阿萱继续说下去。 却见,她勾起了唇角,低头一笑,“可是,阿萱不想再这样无名无分地跟在爷身边了。” 无名无分? 粱煜眉头微微一拧,她在意的竟是这个? “愉贵人死了。”粱煜淡淡道。 阿萱一惊,诧异地抬头看向粱煜,“怎么可能?她的毒……” “已解,但半个时辰前,有宫女发现愉贵人投了井。” 所以,皇上才会匆匆离去。 阿萱震惊不已,瞳孔猛烈地震颤着。 她以为她能改变过去,能救回愉贵人,却没想到…… “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粱煜再次开口,薄唇轻启,满是凉薄。 “你改变不了什么,就如同,你注定是本王的人,此生此世,都要跟在本王身边!” 第23章 不急 历经两世,这是阿萱第一次看到粱煜如此偏执的样子。 他的眸子如同幽深的地狱,死死禁锢着她,令人窒息。 可若是上辈子粱煜对她说这些话,恐怕她还会满心欢喜吧。 只可惜,如今的她早已不是上辈子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傻子了。 眼下,她只觉得粱煜终于暴露了自己的真面目。 在他看来,她只是他的附属而已。 他对她的宠爱,纵容,都是建立在‘她是他的’这一前提之上。 所以,如今她透露出了一丁点儿要离开的意思,他的占有欲便迸发了出来。 看着粱煜那双愠怒的眸子,阿萱知道,自己不能再惹恼他了。 否则,就如同今日一般,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将会是徒劳。 兴许,她该换一个策略…… 于是,她一脸正色地看着粱煜,“爷可是误会了什么?” 误会? 粱煜眸中闪过一丝狡黠,鼻尖发出一声冷哼。 他倒是要看看,她又要耍什么招数。 “阿萱从未想过要离开爷,只是近来闲言碎语听得多了,也想挣一个功名,堵住悠悠众口而已。” 粱煜挑眉,“当真?” “恩。”阿萱点了点头,不想表现得太过真诚。 粱煜的眼睛毒,太真诚反而会被瞧出破绽。 看着阿萱那一副淡然的模样,好似所说的都是真话,粱煜嘴角便是勾起了一抹笑来,“今日你夺下武状元的头衔,往后必定再无人敢说什么了。” 语气,阴沉沉的,像极了老谋深算的老狐狸! 阿萱心中不悦,面上却未曾表露太多,只点头道了声,“希望吧。” 翌日。 宫里封赏的圣旨终于送到了镇远王府。 圣旨上,承认了阿萱武状元的头衔,可得的职位却不是金羽卫统领,而是粱煜手底下的一个副将。 接下圣旨,阿萱努力压制着内心的不悦,可脸色还是略显阴沉。 而粱煜却在一旁,笑得奸诈,“林安死后,位置一直空缺着,既然你想要名分,那这名分是最好不过了的,是吧?” 阿萱咬了咬牙根,才忍住了没一拳挥上去,嘴角勾起僵硬的笑,“是,还是爷想得周到。” 饶是她回答得如此恭顺,粱煜却还是冷哼了一声,“明日起,就随本王去校场吧!”说罢,便是拂袖而去。 看着粱煜的背影,阿萱死死地攥着手中的圣旨,差一点就将其揉碎了! 她知道,这封赏的事儿定是粱煜出的主意! 可,事已至此,她又能如何呢? 说到底,是她心急了。 思及此,阿萱深吸了一口气,将内心的愤怒压了下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此次不成,还有下次,无妨,慢慢来! 收好圣旨后,阿萱进了宫。 德贵妃已经服药三日,她该是重新为德贵妃搭脉了。 “娘娘的脉象已经好了许多。”阿萱收回手,对着德贵妃笑道,“一会儿我再另开一副方子,娘娘接着服用就行。” 闻言,德贵妃满脸笑意,一旁的莺儿却是问道,“这药需得一直服用吗?” 阿萱微微点了点头,“娘娘的身子亏损至今,想要彻底调理好自然需要时日,急不得的。” 这道理,德贵妃也明白,当即斥责了莺儿一声,方才对着阿萱道,“本宫还没恭喜阿萱姑娘你赢得武状元殿试呢!听说,今日已经封赏了?” 说起这事儿,阿萱脸上有了几分不自在,却还是勾着唇,“进宫前得了封赏,为副将。” 显然,这样的封赏连德贵妃也有些惊讶。 但她很快就掩去神情,道,“这女子为官,还是我大棠建国以来的第一回,当真是要恭喜阿萱姑娘了。” 阿萱低头微微一笑,德贵妃这话显然是在暗示她,皇上能让她为官,已是莫大的恩德了。 似乎是看出了阿萱心里不舒服,德贵妃挥了挥手,命莺儿退了下去。 待到屋内只剩下她们二人,德贵妃方才伸手轻轻拍了拍阿萱的手背,“本宫知道你心中定是不服气,可那金羽卫是皇上一手建立的,交给你,岂不等于是交给了镇远王?皇上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阿萱微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我明白的。” “明白就好!”德贵妃劝道,“如今你虽是副将,可只要立下几处战功,皇上自然就能晋升你,到时候,你必定会成为我大棠第一位女将军!” 大棠第一位女将军。 这称呼,倒是叫人心中激荡。 上辈子,她跟着粱煜无名无份,立下赫赫战功却从未得过朝廷的封赏。 如今,德贵妃的话,却是让她心头燃起了不一样的希望。 凭她上辈子的那些战功,别说是将军,就是封侯拜相,都有可能! 心头因着那道封赏而布满的阴郁,此刻因着德贵妃的一番话而烟消云散。 粱煜原本是想借着副将一职,将她禁锢在身边,定是料想不到,这竟给了她另外一条路! 他以为,如今大棠天下太平,想要立军功是不可能的事。 可阿萱却很清楚,很快就要打仗了! “对了,愉贵人昨日投了井,你可知道?”德贵妃突然提起了这事儿。 阿萱点了点头,“昨日就听说了。” 想到昨日粱煜在马车内与她说的那些话,阿萱的眉头不禁又皱了起来,“我不明白,她的毒明明已经解了……” “这有何不明白的。”德贵妃微叹了一口气,“自然是这宫里,有人不想要她活着。” 闻言,阿萱没有应声。 愉贵人的品级不算低,要害她自然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的。 之前愉贵人中毒,那毒特殊,阿萱以为只有紫瑜郡主才弄得来。 可如今,紫瑜郡主被软禁在寝宫之中,又如何能去害愉贵人呢? 当然,这宫里的恩恩怨怨,阿萱不想管,也管不着。 只是,愉贵人一死,紫瑜郡主就洗脱了嫌疑,恐怕没多久又该出来蹦跶了。 德贵妃也不知是看出了阿萱心中所想,还是本就记恨紫瑜郡主的缘故,轻轻冷哼了一声,“皇上昨日今早已经解了紫瑜郡主的罚,本宫听说,她一大早就离宫去了。” 第24章 恶心到了 德贵妃嘲讽着紫瑜郡主面上单纯善良,实则却是个不知羞耻的,刚刚才解了禁就迫不及待地出宫,也不知是去哪儿野了。 她不知,阿萱却是知道的。 紫瑜郡主出宫,自然是去找粱煜了。 果不其然。 阿萱来到校场时,就见紫瑜郡主依偎在粱煜的身旁,双手扯着粱煜的衣袖,全然不顾校场上有那么多训练将士在看着。 那一刻,阿萱觉得德贵妃对紫瑜郡主的形容,很是到位。 不知羞耻。 可又细细一想,从前的她不也是喜欢这样贴在粱煜的身边吗? 只不过,如今他身边的换了人罢了! 恩,不知羞耻的是粱煜! 心中冷哼,面上却是扬起了张扬的笑意,阿萱高声唤了声,“爷!” 而后大步朝着那二人走了过去。 见到阿萱,紫瑜郡主的脸色是肉眼可见的狰狞起来。 只是碍于粱煜在场,不好发作而已。 倒是粱煜,好似已经许久不曾听到阿萱用这样的语气唤他了,心头莫名涌起了一股欢喜。 看着阿萱走近,他也难得放柔了声音,道,“去看过德贵妃了?” “恩,这不刚出宫就来了!”阿萱说着,视线落在了紫瑜郡主的身上,神色鄙夷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方道,“看来,郡主宫里的伙食不错呀,这才关了几日就珠圆玉润的了。” “你还好意思说!”紫瑜郡主一脸怒意,可在粱煜面前,她并未表现出多狰狞,反而带着几分委屈,“要不是你诬陷我,我怎么可能会被关了这么久,害得我这么多日都没有见到煜哥哥……” 说到‘煜哥哥’的时候,紫瑜郡主抬着水汪汪的眸子看向粱煜,眼里的情意饶是个瞎子都能看出来了。 阿萱只觉得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你那最多算是多行不义必自毙,要不是你把翠儿打成那副样子,她也不会背叛你。” “你又诬陷我!”紫瑜郡主气得跺脚,“我平日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怎么可能会那么狠心对翠儿!她可是自幼就跟着我了!” 阿萱冷笑,“郡主可真是会张口就来啊!你可知你方才一跺脚,踩死多少蚂蚁了?” 闻言,紫瑜郡主慌忙看向自己脚下,而后才发觉自己是被阿萱戏耍了。 当下更怒,却是露出一副极其委屈的模样,冲着粱煜道,“煜哥哥你看她!她当着你的面都敢这样欺负我!我不管,你非得给她个教训不可!” 紫瑜郡主拉着粱煜的衣袖,左右甩着,那撒娇的样子,融化了校场上一众将士们的心。 “没想到紫瑜郡主发脾气都这么好看啊!” “是啊是啊,阿萱姑娘可真是过分,仗着咱们王爷护着,一直欺负郡主。” 底下已经有人窃窃私语。 声音不大,但也隐隐约约被阿萱听到了。 阿萱深吸了一口气,果然啊,一个女人的真面目,只有另一个女人才看得出来。 这帮臭男人,眼睛都被狗啃了! 但不得不说,紫瑜郡主这招,对付男人是真的好用。 既然如此…… 阿萱心头冷声一笑,便也学着紫瑜郡主的样子,一跺脚,娇滴滴地唤道,“爷!你看郡主一出来就欺负人!” 说着,她抓起粱煜的另一只衣袖,跟紫瑜郡主一眼,左右甩了起来,“爷说过会一直保护人家的,怎么可以眼睁睁地看着人家被人欺负,不管嘛!爷一定要替人家做主才行!” 呕…… 阿萱差点自己先吐了出来。 方才还窃窃私语的将士们,这会儿都已经看呆了,连着训练的动作都不由得顿住了,就那么直愣愣地盯着阿萱。 方才那是……什么东西? 粱煜的脸色也是黑沉的厉害,头上好似有千万斤的巨石压着一般,他僵硬地转头看向阿萱,冷声道,“好好说话!” “是。”阿萱松了手,恢复成了正常的状态。 看来,紫瑜郡主那恶心做作的姿态,也不是一般人能学的。 而粱煜显然也是被阿萱给恶心到了,以至于对紫瑜郡主都没了好脸色,“你也松手。” 紫瑜郡主放了手,委屈巴巴地看着粱煜,见他面色不善,便是不敢说话了。 却是偷偷瞪了阿萱一眼,这贱婢,居然敢学她,东施效颦,也不知羞! 阿萱却直接无视了紫瑜郡主,转而看向底下的将士们。 将士们自方才粱煜开口后便又开始动了起来,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恼了粱煜。 而这会儿,粱煜也不再说话,阿萱跟紫瑜郡主便就这么一左一右的站在粱煜的身侧。 只是,紫瑜郡主到底是金枝玉叶,娇养惯了,这初春的日头虽不毒,站久了也觉得吃不消,没一会儿便说要先去粱煜的营帐里休息了。 而阿萱则是陪着粱煜站了一个时辰,才跟粱煜一块儿回了营帐。 刚掀开帐帘,紫瑜郡主便迎了过来,习惯性地拉过粱煜的衣袖,“煜哥哥……” 她被阿萱害得受了罚,是怎么都消不了这口气,一定要让粱煜给她做主。 可,粱煜却不等她说完,便冷声开口,“本王听说,翠儿前两日就死了?” 闻言,紫瑜郡主猛然一愣,拉着粱煜衣袖的手也不自觉地松开了。 “翠,翠儿伤得太重,终究还是没救回来……” 只是,这话说得毫无底气,一听就知道有假。 粱煜却只冷哼了一声,“她是你宫里的人,是没救回来,还是没救只有你自己知道。饶是愉贵人的事与你无关,但你被软禁这几日,也不冤。” 语气很硬,粱煜从未那样同紫瑜郡主说话。 以至于,紫瑜郡主不禁红了眼,委屈得想哭。 而阿萱也很是诧异地看着粱煜。 这人,方才被太阳晒坏脑子了? 却见粱煜转头看向她,“林安原先的营帐就在隔壁,里头的东西都没动过,你去看看。” 这是下逐客令的意思? 见自己心上人哭了,所以要把她撇开,好去安慰紫瑜郡主呗? 那方才的话,只是做做样子,说给她听的? 懂的! 阿萱冷声一笑,应了声是,便转身离去。 第25章 紫瑜郡主失踪 阿萱一走,紫瑜郡主便又缠上了粱煜。 “煜哥哥……紫瑜知错了,翠儿联合外人诬陷我,我一时生气才……” “你也回宫吧。”粱煜淡淡开口,“出宫太久,皇上必会忧心的。” 眼见着粱煜面色严肃,紫瑜也知自己再待下去只会惹了人烦,便是点了点头,“知道了,那紫瑜先回去了……” 说罢,眼巴巴地看着粱煜。 可粱煜却已是行至不远处的桌案前,准备处理一些军务,看都没看紫瑜郡主一眼。 直到,营帐被掀开又放下,偌大的营帐里就只剩下了他一人,他这才抬起了眸子,看向自己的右手。 嘴角不自觉地掠起一抹弧度,脑海中,全是阿萱方才撒娇的模样。 是夜。 阿萱刚准备躺下休息,便见萋萋急匆匆地跑进了屋来,“姑娘!出事儿了!紫瑜郡主失踪了!” 闻言,阿萱不禁一愣,“失踪?” 上辈子可没发生过这事儿啊! 不过,上辈子她也没设计让紫瑜郡主禁足,紫瑜郡主自然不可能跑去校场跟粱煜告状。 这算是她重生后的连锁反应? 只见萋萋点头如捣蒜,压低了声道,“皇上都来了,眼下就在前院里头呢!” 阿萱眉头骤然一拧,“我去看看。”说罢,便又重新穿了衣衫,来到前院。 前院里,灯火通明。 皇上一身微服,正坐于大厅之内,满面愁容。 粱煜站在一旁,脸色阴沉。 而大厅中央,还跪着一名侍卫,身形健硕,却是在瑟瑟发抖。 阿萱进了大厅,对着皇上跟粱煜行了礼,这才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郡主怎会无端失踪?” 那侍卫显然已是回答了好多遍了,回答得很是流利,“属下奉命保护郡主回宫,可行至半路,郡主说要去成衣铺子瞧瞧,可属下在铺子外等了足足一个时辰,都不曾见郡主出来。再冲进去寻时,已寻不到郡主的身影了!” 侍卫话音刚落,皇上便是忍不住喝骂起来,“混账东西,连个人都看不住,朕要你何用!” 侍卫低着头,不敢说话。 就在这时,逐风从外头进了来,拱手行了礼后,道,“成衣铺的老板娘带来了,就在外面。” “带进来。”粱煜冷声开口,不多久,那老板娘便被推进了大厅内。 进了大厅,老板娘就跪在了地上,许是从未见过这么大的人物,身子抖得比一旁的侍卫还要厉害,慌慌张张地磕头行礼,“民,民妇拜见皇上,拜见王爷。” 皇上没应声,只听粱煜冷冷问道,“你可知,抓你来是为何事?” 老板娘战战兢兢地看了粱煜一眼,“听,听说是紫瑜郡主不见了?” 粱煜点了点头,“是在你的铺子里不见的。” 闻言,老板娘好似一下子慌了,“这,这可从何说起呀!民妇连郡主的面儿都没见过,民妇铺子里的姑娘小姐那么多,哪知道,哪个是郡主啊!” “你当真没见过郡主?” 阿萱忍不住问道。 那老板娘转头看向阿萱,用力点了点头,“民女真没见过郡主!” 阿萱便又看向那侍卫,“你当真没看到郡主从铺子里出来?” 侍卫也很是认真地点头,“属下一直守在铺子外,并未瞧见郡主。” “哼!”皇上冷哼了一声,神情严肃,不怒自威,“如此看来,你二人定有一人在撒谎!” “民妇不敢撒谎!皇上明鉴!您给民妇十个胆子,民妇也不敢啊!”老板娘表现得很是激动。 以至于,一旁的粱煜都不自觉地皱了眉。 却听阿萱道,“回禀皇上,这二人应该都没有撒谎。不过……我想去铺子里看看,可以吗?” 后面那句话,问的是老板娘。 老板娘看向阿萱,似乎是有些犹豫,可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于是,阿萱便带着人去了成衣铺。 此时已是深夜,可成衣铺外却站着两排侍卫,手中执着火把。 还有不少听到了些许风声的百姓远远观望着,时不时地指指点点。 成衣铺子里点着灯,逐风跟在她身后,道,“我已经带人查了一遍,并未发现不妥之处。” “恩。”阿萱点了点头,便自顾自在成衣铺子里查看起来。 上辈子这个时候,她还被软禁在相国寺里,跟着无相学医。 一年后倒是曾在路边见到一位疯了的老妇人,听说是找了自家女儿整整一年,却始终都没有找到。 难道,就是这个时候? 若真是如此,那紫瑜郡主或许就是代替了那老妇人的女儿而失踪的! 阿萱抬眸,扫视了一眼四周,忽而一笑,“你方才说,并未发现不妥之处?” 逐风点了点头,却是皱了眉,“怎么?你瞧出不妥了?” 阿萱随手拿起一件裙子,道,“这是蜀锦,那件是雪缎,你仔细瞧瞧,这铺子里的布料,可有普通人家能买得起的?” 逐风微微一惊,扫了一眼,果然发现这些衣服的料子价格不菲,“可,这能代表什么?” 兴许这铺子就是做有钱人的生意呢? 阿萱冷声一笑,“这里只有女子的衣裙,而且颜色跟款式都显娇嫩,不适合成了婚的妇人,所以,能进这成衣铺子里逛的,必定都是富贵人家的姑娘。” 将客人的范围缩减得这般小,这老板娘哪里像是个做生意的? 逐风听到这儿方才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这铺子立在这儿,根本不是为了做什么生意,而是为了挑选合适的人选?” 合适的,被拐卖的人选! 阿萱点了点头,却听逐风道,“可,这铺子没有后门,那侍卫又一口咬定了郡主并未从前门离开,那人究竟是如何失踪的?” “应该是有什么地道之类的。”阿萱道,“你再四处看看,留意一下可有什么机关的。” “好!” 逐风应了声,再次带着人在铺子里搜索起来。 可搜了一圈还是什么都没搜到。 正欲同阿萱说,却忽然发现,阿萱不见了! 第26章 杀了她 镇远王府,逐风一身冷汗地禀报着,“阿萱不见了,守在铺子外的侍卫们都未曾瞧见阿萱出来。就跟郡主一样!” 皇上一脸震惊,而粱煜却是看向了仍旧跪在大殿内的老板娘,阴鸷的瞳孔隐着杀意,“本王再问你一遍,人在何处。” 那老板娘早就听说过粱煜的心狠手辣,眼下也是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可,她更加不敢承认。 只觉得倘若找不到人,自己就能洗脱了嫌疑。 当下便是摇着头道,“民妇不知,民妇是无辜的呀!” “无辜?”逐风冷哼了一声,“你铺子里的衣裳件件昂贵,款式还都是姑娘家才喜欢的,阿萱说了,你分明就是以铺子为诱饵,在挑选合适的人选!” 老板娘一惊,怎么也没想到铺子的秘密居然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可,这只是他们的猜测而已,他们没有证据不是吗?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粱煜眉尾轻轻一挑,“逐风,将人带去水牢,她什么时候知道了,什么时候再放出来。” 水牢,乃是镇远王府内所设的一处‘私牢’,牢内的刑具一应俱全,有传言说,要想将水牢内的刑具都试一遍,得三天三夜。 逐风当即应了声是,上前将那老板娘一把提了起来。 老板娘惊呼起来,“你们,你们是想屈打成招吗?” 粱煜瞥了老板娘一眼,阴冷的眸子落在逐风的身上,“别弄死了。” 闻言,老板娘吓得差点晕厥过去,而逐风应了声是,便是拎着老板娘往水牢而去。 大厅内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皇上沉默了一会儿,方才道,“你也太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大棠严令禁止设立私牢,可粱煜倒好,当着他的面就说出来了。 只这会儿,粱煜没有心思应付皇上,只冷声应了句,“皇上只当没听到就好。” 闻言,皇上没了脾气。 毕竟这会儿,想要从那老板娘的口中套出点什么有用的信息,就只能靠粱煜的私牢了。 另一边。 阿萱落入了一处又黑又臭的密道里。 她就知道这成衣铺子有密道! 只是那老板娘是个心细的,将密道设在了狭小的换衣间内。 进来换衣衫的姑娘顶多带着一个丫鬟伺候自己换衣,机关一触发,两人就一并落入密道之中,简直是神不知鬼不觉! 密道内没有半点光线,阿萱只能一路摸索着往前走。 这密道显然是不常通行,空气中全是发了霉的气息,通道墙壁上也都是湿湿的,没走一会儿,阿萱只觉得自己的衣服都快湿了。 这通道是为了拐卖女子所用,所以通道内必然不会有什么害人的机关。 阿萱便打着胆子往前走,视线内仍旧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她便凭着听觉与触觉感受四周。 也不知走了多久,耳边隐约传来了女子的哭声,“嘤嘤嘤……郡主,我们怎么办啊……” “闭嘴!小心被人听见!” 不得不说,这种时候,紫瑜郡主还是相对冷静的。 阿萱加快了些许脚步,没多久,通道内终于有了一点点的光。 出口就在前面,阿萱便放缓了步子,小心翼翼地靠近。 通道口被一块板子遮盖着。 板子上有一道缝隙,阿萱透过那道缝隙查看着外头的情况。 这里是一间屋子,没什么家具,只有一张桌子跟几条凳子。 照着她反差行走的速度跟时间来看,此处应该与成衣铺子隔了两条街左右。 那就是……香林阁? 京内最大的青楼! 紫瑜郡主跟她的丫鬟青儿被捆住了手脚,此刻相互依偎着,缩在房间的角落。 屋内无人看守,但桌上放着酒菜,还有几只碗,应该不久之前还有人在这儿饮酒,却不知为何都被叫走了。 或许是那群人终于知道自己拐的居然是堂堂紫瑜郡主,所以出去商议对策了! 阿萱小心翼翼地从密道内爬了出来。 吓得青儿惊呼了一声,“啊!” 却很快就被紫瑜郡主喝止了,“住口,你想害死本郡主是不是!” 青儿哪里还敢说话,待看清楚来人是阿萱后,又顿时一副获救了的神情,眼眶都红了。 紫瑜郡主也没想到,第一个来救她的人居然会是阿萱,微微惊讶过后,脸色便沉了下来,“怎么就你一个人?” 阿萱快步上前,一边解着二人的束缚,一边道,“先离开这里再说。” 紫瑜郡主并不想听阿萱的,可她清楚眼下的情况,她只能跟着阿萱走。 密道肯定是不能再回的,为了防止被拐的女子沿着密道往回跑,成衣铺那边的出口做了特殊的设计,从密道内根本打不开。 所以,她们只能从这里出去。 只好在,这儿是青楼,最不缺的就是女子。 阿萱想着,只要她们一会儿出了去,装作是这青楼内的女子,应该还是能够顺利逃出去的。 可就在这时,屋外忽然传来了男子的声音。 “真是晦气,两年才拐这一个京都的女人,怎么就偏偏是郡主!” “谁能想得到,堂堂一个郡主会去百姓的成衣铺子?真是吃饱了撑的!” 闻言,阿萱意有所指地转头看向紫瑜郡主。 她可不就是吃饱了撑的嘛! 安安分分的回了宫多好! 不过,也多亏了紫瑜郡主吃饱了撑的,不然她也不会发现这天子脚下竟然还有这等龌龊的勾当! 紫瑜郡主脸色很是难看,她自然知道阿萱是在嘲笑她,可这会儿,她指着阿萱逃出去,只能将心中的怒意忍了下来。 外头的男人还在说。 “如今外头看得那般紧,若是被人知道是我们拐了郡主,恐怕……” “自然不能被人知道!”另一人说着,语气都透出了凶狠,“一会儿杀了她,再把她的脸给烧了,谁能知道她是!” “那外边的生意怎么办?那贵客可是点名了,非得是京内的大家闺秀才行!” “我瞧郡主身边的宫女姿色也不错,胆子又小,好拿捏。到时候就让她代替,外头都在找郡主,那些侍卫手上也只有郡主的画像,如此,就算是出城也不用怕了!” “嘿嘿,大哥英明!” 两人说话间,猛得便将门推开了…… 第27章 不救 屋内的美人儿露出惊恐的神色。 原本进来就想动手的两人见到紫瑜郡主这般我见犹怜的样子,当下便是起了色心。 其中一人怂恿道,“大哥,反正要杀,倒不如先便宜一下兄弟!” 被唤大哥的胡子男眯了眯双眼,“也好,反正没这么快找来!你我辛辛苦苦,总不能白干一场!” 二人说着,便是撩起了袖子朝着紫瑜郡主走去。 紫瑜郡主惊得大喊,“别过来!你们别过来!” 惊恐之下,竟是不管不顾地起身朝外冲去! 可她这般娇小的身子,如何能冲破两个男人的阻挡,一下就被两个男人给拦住,抱在了怀中。 “嘿嘿,小美人儿,还知道投怀送抱了!” “这细皮嫩肉,滑溜溜的,哎哟,不愧是宫里养出来的!” 两个男人说话间,已是扯碎了紫瑜郡主的衣衫,上下其手。 紫瑜郡主奋力挣扎着,可她的力量在两个男人面前,只是徒劳。 她只能冲着门后喝骂起来,“贱婢,还不过来救本郡主!” 阿萱就躲在门后。 可那两个男人以为紫瑜郡主喊的是与她一起被绑来的丫鬟,并未在意。 腥臭的两张嘴在紫瑜郡主的肩上,脸上,不断啃咬着。 紫瑜郡主几乎是用尽了全力呼喝,“贱婢!你不救我,粱煜不会放过你的!” 听着紫瑜郡主那凄厉的惨叫,阿萱站在门口,却是冷着一张脸,无动于衷。 终于,紫瑜郡主为了自保,大喊起来,“门口有人!门后还有一个人!” 闻言,两个男人一惊。 其中一人忙跑到门口一看,可门后空空如也,哪里有人? “啪!”一记响亮的巴掌声落在了紫瑜郡主的脸上。 男人手大,劲儿也大,当即就将紫瑜郡主的半张脸都打肿了,“贱人,还想耍我们!告诉你,今日爷们兴致来了,别说你是郡主,就算你是皇后,你也得被爷们骑!” 喝罢,一把将紫瑜郡主推倒在地。 紫瑜郡主哭喊着,却忽然看到阿萱竟蹲在房梁上,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嘴角,还噙着一抹冷笑。 她不打算救她! 紫瑜郡主终于明白过来了, 当下便是惊恐大吼,“贱人!粱煜不会放过你的!我一定要让粱煜扒了你的皮!” “撕拉……” 紫瑜郡主身上最后一块遮羞布被扯下,她慌忙捂着胸口,哭喊着求饶,“放过我吧,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我的丫鬟也是细皮嫩肉的,她能伺候你们!你们放过我,我一定听你们的话!” 听到这话,原本正举起一张凳子准备上前来救紫瑜郡主的青儿一下就愣住了。 她不敢相信,这种时候,郡主竟是会将她推到前面。 可又一想,翠儿不就是被郡主害死的吗? 她们这些做奴婢的,在郡主眼里,何曾是个人? 想到这儿,她举着凳子的双手又无力地放下,而后一步一步,退回了原来的位置。 抬眸,她看到房梁上阿萱正看着她。 那双眸子冷静得很,如同一个旁观者,看着一场无伤大雅的戏。 阿萱冲着青儿微微摇了摇头,青儿会意,点了点头,便蹲下身子,将脑袋埋进了自己的双臂之间。 有些人啊,就是不值得去救。 “贱婢!我不会放过你的!我要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紫瑜郡主还在喝骂着,双眸死死盯着房梁上的阿萱。 男人开始脱裤子了。 眼看着就要进行丑恶的下一步,阿萱却突然冲房梁上一跃而下,一脚踹飞一个男人,随手抄起一张凳子,朝着另一个男人砸了过去。 两个男人怎么也没想到房间里居然真的还有别人,当下一惊,随后却是齐齐朝着阿萱扑了过来。 阿萱气定神闲,俯身拾起一条断掉的凳子腿,猛地插进一人的心口,而后拔出,一个转身,插进了另一人的脖子。 就这么电光火石的一刹那,方才还轻薄着紫瑜郡主的两个男人就这么死了。 阿萱拾起地上紫瑜郡主的衣服,擦拭着手上沾染的血迹,而后缓步行至紫瑜郡主的面前,居高临下地冷眼看着她。 她本来不想出手的,上辈子,紫瑜郡主亲手砍下了她的脑袋,这辈子若是能被这两个男人虐杀而死,倒是省得她报仇了! 只不过…… 屋外一阵脚步声匆匆传来,阿萱将手中的衣裳扔在了紫瑜郡主的身上,与此同时,一侍卫冲了进来。 见此情景,又慌忙退了出去。 不多久,一名老鸨捧着一身干净的衣裙被推了进来,战战巍巍地伺候着紫瑜郡主穿好了衣服,而后扶着人走了出去。 只是,跨出房门前,紫瑜郡主看向阿萱,冷冷地留下了一句话,“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咱们,走着瞧。” 这贱婢,分明能够轻易就杀了那二人,却偏偏看着她受尽欺辱才出手! 她是故意的! 她就是想看着她身败名裂! 真是恶毒! 她绝不会放过这贱婢的! 今日她所受的屈辱,定要那贱婢百倍奉还! 待紫瑜郡主出了去,屋外的侍卫才再次冲了进来。 领头的是逐风。 看了眼地上的尸首,逐风这才看向阿萱,低声问道,“没事吧?” 阿萱摇了摇头,而后指向一旁的密道出口,“我就说有密道吧!” 闻言,逐风低头一笑,“是,还是你心思缜密,此次救了郡主,定是记你大功一件。” 阿萱也是扯着嘴角一笑,眼底却是隐着不悦,“你们怎么这么快就找来了?” 若是再来得晚一些,紫瑜郡主应该已经死了。 逐风冷声一笑,“那老板娘瞧着嘴硬,却连我三刀都没挨上。” 阿萱一下子就明白了逐风的意思。 粱煜的水牢里,有一个私刑名为片肉,是用刀将人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地刮下来,刀工越好,刮下来的肉也就越薄。 只是阿萱没想到,粱煜居然会当着皇上的面,将人带去水牢! 私设私牢,按大棠律法,是可入刑的! 为了救紫瑜郡主,他可真是不计后果啊! 想到这儿,阿萱的眸子便又沉了沉,再不说其他,起身往外而去。 没走多久,就看到紫瑜郡主正趴在粱煜的怀里哭…… 第28章 贵妃滑胎 回府的马车上,粱煜脸色沉沉的,一直不说话。 他不说,阿萱自然便也不说,就这么静静地坐在一旁。 直到,马车在镇远王府外停下,阿萱正欲起身下车,粱煜才缓缓开口,“紫瑜说你见死不救。” 果然,刚才紫瑜郡主趴在粱煜怀里,就是告状去了。 阿萱冲着粱煜勾唇一笑,“这是哪儿的话,人不都死了吗?” “你知道本王在说什么。”粱煜声音阴冷,隐着怒意。 阿萱眉尾微微一挑,“爷的意思,分明就是已经定了我的罪?那我何必再多言?!” 她说罢,便要往外走,却是被粱煜一把给拽了回来。 力道太大,阿萱直接往后摔在了马车上,粱煜也顺势压了上来。 他强壮的身形,遮住了车窗外的月光,唯有那双漆黑的眸中透着几分寒光,“少跟本王耍心眼,本王只问你,有还是没有!” 阿萱知道,粱煜定是起了怀疑。 这怀疑,已经与紫瑜郡主的告状没有多大干系,而是时间,距离,以及那二人的身手等多方面考虑得来。 那两个男人,连习武之人都算不上,阿萱完全可以在他们进屋的一刹那就杀了他们。 可是她没有。 她躲了起来,看着紫瑜郡主被欺辱…… 但,时间跟距离,皆由她说了算! “密道很黑。”阿萱看着粱煜眸子里的自己,神色无比平静,“又湿又滑,伸手不见五指,我一路摸着往前走,不知道前面会有什么,一路都走得很小心。” “我走出密道口的时候,就看到那两个人压在了郡主的身上,所以我立刻就冲上去了。” “我不知道紫瑜郡主为什么那样诬陷我,但我说的是事实。更何况,那屋里还有一个丫鬟在,我到底有没有见死不救,爷问问她不就知道了?” 许是她的脸色太过镇定,粱煜就这么静静地盯着她看了许久,终究还是信了。 他起身,看了眼她在密道内沾了泥的衣裙,沉声道,“我让萋萋给你准备了热水,回去好好泡一会儿。” 说罢,便是转身下了马车。 看着粱煜的背影,阿萱的眉心不自觉地拧了起来。 粱煜方才的神情,似乎是对她有了些许歉疚? 倒是难得! 三日后,关于成衣铺跟香林阁的勾当,已是穿得大街小巷,沸沸扬扬。 “奴婢真是没想到,一间小小的成衣铺子,竟是这般可怕!”萋萋一边说着,一边给阿萱倒水,“怨不得前些年,李家的大小姐失了踪,也是跟那成衣铺子有关的!” 阿萱接过茶水,饮了一口,这才道,“听对方的意思,应该是京外的富商出了大价钱,想要京内的大家闺秀,卖出去一个,应该就能养活这些人好几年。” 萋萋一副后怕的模样,“真是太吓人了!还好姑娘你武艺超群,要不然就跟紫瑜郡主一样了……” 关于紫瑜郡主的事儿,虽说皇上下了令不准任何人说起,可街头巷尾,茶余饭后,总会有人小声谈论的。 紫瑜郡主如今,已是没有清白可言。 阿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看向萋萋,嗔道,“小心点说话,不怕被人听见?” 萋萋吐了吐舌头,又道,“要奴婢说,紫瑜郡主就是活该,她在宫里什么衣衫没有,非得去那成衣铺去?姑娘您救了她,她还诬您见死不救,什么人嘛!” 阿萱没有应声,只自顾自地饮着茶,嘴角的笑意却始终没有放下来。 那日,紫瑜郡主不但跟粱煜告了状,更是跟皇上也告了状。 可粱煜找来了青儿问询,谁知青儿只一个劲地摇着头说自己被吓坏了,只记得有两个男人拉着紫瑜郡主走了,其余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回答,当场将紫瑜郡主气得半死,不顾形象地冲上去撕扯青儿,可饶是被紫瑜郡主打了个半死,青儿还是咬死了什么都不记得。 御医也说,一个人受了极大的惊吓,是有可能短暂失忆的。 所以,她见死不救的事儿就成了空口无凭。 非但没有受到半点责难,甚至还因为救郡主有功,得了皇上的赏赐。 想到这儿,阿萱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些。 自作孽,不可活。 紫瑜郡主若不是心肠狠毒,企图将青儿推出去给那两个男人,青儿也不会如此。 就在这时,院外进来了一个丫鬟,“姑娘,宫里来了人,宣姑娘进宫。” 闻言,阿萱的笑容沉了下来。 心道莫非是青儿转了口供,将事实说出来了? 只听萋萋问道,“可知是为了何事吗?” 那丫鬟点了点头,“德贵妃滑胎了。宫里招姑娘去救治贵妃娘娘呢!” 德贵妃滑胎? 这又是怎么回事? 她的药出了问题? 来不及想太多,阿萱起身就进了宫去。 坐在马车上,阿萱脑海中全是粱煜那日与她说的话。 他说她改变不了什么,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愉贵人毒解了,却还是落井而死。 那德贵妃,莫非也…… 上辈子,德贵妃是在孕五月时小产而死,可如今,才孕三月而已。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一路上,心怀忐忑。 但阿萱终于来到德贵妃的寝宫时,发现德贵妃的寝卧外站了好些人。 一众御医跪在皇上面前,脸色为难地说着什么。 皇上脸色黑沉的厉害,而紫瑜郡主则是站在粱煜的身旁,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只是看向阿萱的时候,眼里依旧藏着阴毒。 阿萱上前行了礼,“微臣见过皇上。” 皇上忙挥了挥手,“免礼免礼,快进去看看德贵妃!” 阿萱却没急着进去,只是扫了眼满院子的御医,这才问道,“德贵妃因何而滑胎?” 皇上让她去救德贵妃,而不是指责,那德贵妃滑胎一事必然与她的药没有关系。 听到阿萱问,皇上看了她一眼,视线又扫过一旁的紫瑜郡主,这才泄气般道,“不慎摔了,你快去看看吧!” 不慎摔了? 德贵妃如此珍视这一胎,如何会不慎? 想到这儿,阿萱不由得看向一旁的紫瑜郡主。 此事,想必与她脱不了干系! 第29章 两个皇长子 紫瑜郡主接收到阿萱的眼神,显然也是看出来了阿萱是在怀疑她。 可她却是冲着阿萱挑了挑眉,大有挑衅之意。 阿萱的脑海中忽然涌现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紫瑜郡主该不会是因为报复不了她,所以就报复了她医治的德贵妃? 她为德贵妃保胎,所以紫瑜郡主就害德贵妃滑胎? 只是此刻,她没办法去证实这猜测。 阿萱对着皇上行了礼,便是转身进了屋去。 一推开门,一阵血腥气便是扑面而来。 几个嬷嬷围在床边,一盆一盆的血水往外端。 莺儿见阿萱进来了,几乎是连哭带喊着冲了过来,“阿萱姑娘!您可算来了!您快救救我家娘娘吧!” 阿萱急匆匆行至床边,只见德贵妃的脸上已是惨白,当即沉了眉,问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一位老嬷嬷声音颤抖着,“孩子已经落下来了,只是这血怎么都止不住,恐,恐怕……” “银针。”阿萱打断了老嬷嬷的话,当即便从莺儿的手中接过银针,什么都没说,就开始在德贵妃的身上施针。 只是,德贵妃身下的血,依旧在流。 嬷嬷们退到了一旁,看着阿萱那行云流水的针法,不由得惊叹,却还是忍不住道,“御医来施过针了,没止住……” 言下之意,阿萱此刻不过是徒劳。 但阿萱并不理会旁人所言,只专心施针,从头到脚,足足行了七十二针之后,德贵妃身下的秽布方才干净了。 “止住了……止住了!”莺儿高兴地惊呼起来,一旁的嬷嬷们也是啧啧称奇。 德贵妃的情况,分明连御医都束手无策,没想到阿萱姑娘一出手,情况就好转了! “去跟皇上说,我需要人参!最好的那种!”阿萱一边说着,一边继续施针。 莺儿应了声便冲出了屋去,没多久,便拿来了已经切好的人参。 阿萱接过一片闻了闻,不错,品种纯正,年份应该也有百余年了。 她将人参片塞进德贵妃的口中,这才对着莺儿道,“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德贵妃能不能醒过来,就看她的造化了。” 闻言,莺儿的眼泪又唰地落了下来,连连点头,似乎还是想跟阿萱说什么,可一旁那么多嬷嬷在,她便没有开口。 只是阿萱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便是冲着几个嬷嬷道,“德贵妃眼下需要好好休息,这里没你们的事儿了,都退下吧!” “是。”几个嬷嬷闻言,这才行礼退出了屋去。 待人一走,阿萱方才看向莺儿,“好好的,怎么会摔了?” 岂料,莺儿扑通一下就跪了下来,冲着阿萱哭道,“阿萱姑娘,求您一定要为我家娘娘做主啊!” 事情果然不简单。 阿萱俯身将莺儿扶起,沉声问道,“是紫瑜郡主做的?” 莺儿重重点了点头,“这几日,皇上被紫瑜郡主的事儿闹得烦闷,我家娘娘便特意让御膳房做了皇上爱吃的糕点,可谁知,紫瑜郡主也跟来了,她对我家娘娘处处无礼不说,还,还故意伸腿绊了我家娘娘!” 原来如此! 原来这就是皇上口中的‘不慎’! 阿萱眉心低沉,“德贵妃与紫瑜郡主之间,可有什么旧怨?” 莺儿摇了摇头,“哪有什么旧怨!紫瑜郡主乃是禹王遗孤,深得皇上宠爱,便是从前被害得失去了一个孩子,我家娘娘都不敢说什么!” 莺儿越说越气,“可我家娘娘怎么说都是宰相府里出来的,凭什么就这么被她欺负!今日多亏了阿萱姑娘您,若您没来,我家娘娘今日可就……就……” 莺儿说着,便是抽泣起来,只觉得难过又憋屈。 阿萱看向床上的德贵妃。 含着人参,总算是吊住了一口气,脸色比起刚开始已是好看了不少。 莺儿说得对,德贵妃好歹是宰相之女,却在这后宫里,被一个郡主欺负成这副样子! 想到这儿,阿萱又想起了自己先前的猜测,便问道,“德贵妃今日可曾对皇上提过我?” 闻言,莺儿微微一愣,好似仔细想了想方才点头道,“有的,皇上问娘娘近况如何,娘娘说多亏了阿萱姑娘的药方,身子已经好很多了。” 果然! 阿萱想都没想,直接冲出了屋去。 院子里,皇上等人还在等候,见到阿萱出了来,满是起身问道,“如何?” 可阿萱却连理都没理皇上,径自冲到紫瑜郡主的面前。 紫瑜郡主半个身子都躲在粱煜的身后,见到阿萱,眼里便是浮现出几分挑衅的意思。 仿佛在说,有粱煜在,你敢如何? 却不料,阿萱扬起右手,猛的一巴掌便甩了上去。 清脆的声响,惊得满院子的人都怔愣住了。 紫瑜郡主捂着被打的左脸,只觉得左脸已经失去了感觉,变得麻木,口中也尝到了几分腥甜,当即震怒,“你,你敢打我!” “我打的就是你!”阿萱说着,又要扬手,可这一回,她的手却是被粱煜给拦住了。 “够了。”粱煜声音沉沉,语气很是平淡。 阿萱这才收回了手,冷眼看着紫瑜郡主,“你对我有怨,你冲我来,德贵妃只是我的一个病人而已,你对她下手,算什么本事!” 闻言,不远处皇上的眸中瞬间透出几分惊讶,好似有些不敢相信似的看着紫瑜郡主。 莫非,她不是不小心? 她绊了德贵妃,只是因为德贵妃是阿萱的病人? 紫瑜郡主机敏的眸子扫过皇上,一下就看出了皇上眼中的怀疑跟失望。 可,她怎么能够承认? 当即便是冲着阿萱喝道,“是你对我有怨!前两日眼睁睁看着我受辱却不出手,今日又冤枉我谋害德贵妃,是你……” “我冤枉你了吗!”阿萱大声喝止了紫瑜郡主的话,反手指向德贵妃的寝卧,“德贵妃现在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生死未卜,能不能熬过今晚都说不定!你已经害死她两个孩子了!第一次是无意,第二次还是无意?怎么偏生遇到了你就有这么多无意的事儿!你有没有想过,那也是皇上的孩子!你害了我大棠两个皇长子!” 第30章 这么多意外 从来没有人想过,要将这样大的罪名扣在紫瑜郡主的身上。 就连紫瑜郡主自己也慌了,“你休要血口喷人,我从来都没想过要害皇上的孩子!” “你已经害了!”阿萱咬着牙,语气凶狠,双眸死死盯着紫瑜郡主,“我那日就不该救你,由着你被凌辱而死,也好过留着你作恶多端!” 紫瑜郡主眸中瞬间露出精光,“你承认了!你承认你想看着我死!皇上!煜哥哥!她承认了!她就是要害我!” 紫瑜郡主大声呼喝着,可不管是皇上还是粱煜,全都没有理她。 就连阿萱都像是看傻子一样的看着她。 也有些想不明白,自己上辈子怎么就会死在这样一个蠢货的手里呢? 她一把拽过紫瑜郡主的衣领,力道之大,使得紫瑜郡主一个踉跄差点摔了去。 阿萱死死盯着紫瑜郡主,眸中满是愤怒,“你最好求神拜佛保佑贵妃无事,否则,我管你是什么王遗孤,都得偿命!” “住口!” 身后,传来皇上的怒喝,“谁许你这般没规矩,粱煜,这就是你教养出来的丫头?” 禹王,就好似是皇上的逆鳞一般,一旦提及便会触怒他。 粱煜没说话,黑沉的双眸就这么静静地凝视这一切。 却见阿萱松开了紫瑜郡主,转身看向皇上,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倘若禹王在天之灵知晓皇上将她的女儿教养成这般心狠手辣的模样,不知是否会对皇上感激涕零?” “我不许你提我父王!”紫瑜郡主也激动了起来,“你一个贱婢,有什么资格提他!” 阿萱回眸冷冷扫了她一眼,这才又看向皇上,拱手算作行礼,态度却透着几分傲慢,“皇上,就连百姓都知道惯子如杀子,可您再这般纵容下去,她今日能害了德贵妃,明日就敢害您!” “你胡说!”紫瑜郡主愤怒至极,似乎是想要上前推阿萱,可粱煜挡在那,她也不敢太造次。 而皇上却是铁青着脸色,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你在教朕做事?” “忠言逆耳,皇上便是不喜欢听,微臣也是要说的!”阿萱站直了身子,小小的个子只到粱煜的胸口处,气势却无比恢宏。 “德贵妃两次痛失爱子,究竟是不是意外,皇上您在场,您比微臣看得明白!” “就是意外!”紫瑜郡主急得大喊,“皇上,紫瑜真的是不小心的!紫瑜没想过要害德贵妃,更没想过要害您!” 这贱婢,尽是将污水往她身上泼! 却听阿萱冷声一笑,“好,就算是意外,可为何紫瑜郡主你就这么多意外?两个不小心,便害死了两个皇长子,谁知道你下一次一个不小心,会害死谁?” “你!你血口喷人!”紫瑜郡主一把抓住粱煜的手臂,“煜哥哥,你就这么看着她欺负紫瑜吗?” 粱煜阴冷的眸子瞥了紫瑜郡主一眼,“阿萱说得不无道理。你这几年的确娇蛮。” “煜哥哥!”紫瑜郡主顿时气恼极了,一把甩开了粱煜的手,眼泪扑朔地往下掉。 就在这时,莺儿忽然冲了出来,冲着阿萱喝道,“阿萱姑娘,我家娘娘醒了!” 闻言,阿萱当即也顾不得其他,急匆匆进了屋。 只见德贵妃此刻仍旧是虚弱地躺在床上,双眼却是睁开了,只是整个人显得有些气若游丝的。 阿萱忙又让莺儿拿了一片人参来,塞进德贵妃的口中,这才道,“贵妃娘娘放心,既然您醒了,我就一定能够救你。” 贵妃不醒,她开的方子熬得药都喂不进去。 可只要她能醒,能喝下药,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德贵妃很是虚弱,听到阿萱的话便是点了点头,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根本没有力气发出任何声音。 见状,阿萱忙又安慰道,“娘娘想说什么,等养好的身子再说,不急。” 闻言,德贵妃只得点了点头,闭上眼小憩。 阿萱开了方子,让莺儿去抓药,自己则是守在了德贵妃的床边。 这一守便是整整一日一夜。 这期间,宰相府的人曾来问过话,但来人的语气生硬,好似只是例行公事一般。 “我家娘娘,是庶出。”莺儿站在阿萱身旁,微微叹息着。 “娘娘在闺中时,一直不得宠,后来大小姐死活不肯入宫,才由我家娘娘顶上,也是那时候起,我家娘娘方才稍稍得了宰相府的高看。” 莺儿说到这儿,声音又染上了些许哭腔,“只是渐渐地,宰相府里其他的小姐纷纷到了适嫁的年纪,宰相也有意再往宫里送上一位小姐来,好取代我家娘娘的位置。” “我家娘娘这么拼命地想要诞下皇长子,其实是在给自己挣命,否则,等宰相府其他的小姐入了宫,不管是这后宫还是宰相府,都没有她的位置了……可谁知,呜呜呜,我家娘娘可真是命苦啊!” 莺儿说到最后,情绪失了控。 阿萱担心她会吵到德贵妃休息,便是小声劝着让她回去休息了。 待送走了莺儿,阿萱回到床边才发现,德贵妃醒了。 “娘娘可觉得好些了?”阿萱忙是问道。 只见德贵妃微微点了点头,纤纤玉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 见状,阿萱一把握住了德贵妃的手,柔声道,“娘娘身子还虚,不过不打紧,咱们慢慢养。” “紫瑜郡主,如何了?” 这是德贵妃开口问的第一句话。 阿萱眉心微微一沉,也不想骗她,便道,“听说是被软禁了。” 闻言,德贵妃不禁冷哼了一声,身子太虚,只这一声冷哼都差点让她气促起来。 阿萱满是为她顺气,又道,“不过,我打了她一巴掌,她的脸前几日刚被打过,如今挨我一巴掌,没有十天半个月的,好不了。” 闻言,德贵妃这才露出了几分笑意,“还是你知我心思。” 她也好想狠狠打那贱人一巴掌! 想到自己被紫瑜郡主害得丢了两个孩子,德贵妃的眼角便是忍不住落下了泪来,眸中更是透着无尽的狠毒,“本宫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第31章 人微言轻 阿萱伸手替德贵妃拭泪,声音淡淡,“紫瑜郡主前些日子受辱,皇上因着禹王的关系,对其心有愧疚,想来这次软禁也不会多久。” 德贵妃岂会不知! 当下便是一把抓住了阿萱的手,情绪激动,“如今只有你能帮我!” “我不过是个副将,人微言轻,如何能帮得了贵妃您?”阿萱声音轻柔,眸间却是露着几分狡黠,“娘娘为何不去请宰相?” 听到宰相二字,德贵妃的眸子瞬间暗了下来。 阿萱知道她在想什么,便是一笑,“宰相再不宠您,您也是他的女儿。哪怕宰相大人有心往后宫塞人,也该知道谁才是宰相府真正的敌人。” 闻言,德贵妃的眸子一下子又亮了起来。 她在宰相府时不受宠,入宫后曾有一段时日指着宰相能够对她亲昵些,可每每相见,还是十分生疏的样子。 她第一次滑胎时,宰相非但没为她讨说法,更是话里话外地指责她连个孩子都护不住。 是以,这第二次滑胎,她压根就没想过要让宰相府出头。 但阿萱的话,显然是给了她提醒。 宰相不宠她,不代表不宠宰相府的其他女儿。 而紫瑜郡主能害她,自然也能害宰相府的其他女儿! 如今宰相一心要往后宫塞人,难道就不怕他宠爱的女儿最后落得与她一样的下场吗? “本宫知道怎么做了。”德贵妃眼底透出几分精明,饶是仍旧虚弱,却比之前瞧着有了不少生气。 仇恨跟希望,都能让人拥有活下去的动力。 阿萱伺候着德贵妃服了药,见她情况终于稳定下来方才告退。 可谁知刚走出德贵妃的寝卧,就见粱煜正等在院子里。 一旁,莺儿小声笑道,“姑娘在这儿守了娘娘多久,王爷便在此等了姑娘多久。”说完这话,莺儿行了礼便回去照顾德贵妃了,只是临走前那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实在是让人有些浑身发毛。 不远处,粱煜已是从石凳上站起,静静地看着阿萱,似乎是在等着她走过去。 阿萱心中无奈叹息了一声,这才上前,“爷怎么不先回府休息?” 粱煜转身往外走,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本王是担心你出了德贵妃的屋子,就得被皇上拉去长规矩。” “……” 阿萱揉了揉鼻尖,跟了上去。 她先前的确是被气坏了,居然敢教训起皇上来,也难怪粱煜会担心。 跟在粱煜的身后,看着他那挺直的脊梁,每一步都是风度翩翩。 不得不说,粱煜的确思虑周全,很多时候也的确是护住了她。 也难怪上辈子的自己会对他那样的死心塌地。 只是如今她看清了许多,自然更能明白粱煜这会儿的想法。 大约就是,自己的孩子自己怎么打骂都行,旁人却是不能碰的。 皇上给她长规矩,岂不等于打了粱煜的脸? 他哪里是护她,分明就是护他自己的脸面! 思及此,阿萱不禁低头嗤笑了一声。 声音不大,却是被粱煜听了个仔细。 他停下脚步,侧身回眸看了过来,声音清冷,“笑什么?” 阿萱微愣,心道粱煜这耳力果真是极好的。 抬眸看他,落日余晖之下,他一副天人之姿,只叫人觉得可望而不可及。 就在这一瞬间,阿萱忽然明白过来,她与粱煜从来都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贵不可攀,而她,不过就是泥泞中挣扎的野草。 上辈子,是她妄想了。 若是她上辈子就能看清这一点,兴许也就不会死得那般凄惨。 她眼里的光,暗了暗。 嘴角勾起一副淡笑,冷漠又疏离。 “没什么,只是想起之前掌掴了紫瑜郡主一巴掌,心底甚是舒爽。” 的确是很爽,可惜只打了一巴掌。 想到这儿,阿萱便又忍不住问向粱煜,“爷为何不拦我?” 以粱煜的身手,若是要拦,她连紫瑜郡主的衣角都碰不到。 可他在第二下时才拦了她,所以第一个巴掌,是粱煜允了的。 粱煜继续往前走,声音淡淡,“本王怕你怒意难消,最后遭殃的是本王。” 那一巴掌,是让她消气的。 阿萱却是觉得好笑,“爷这话说的,我还敢打爷不成?” 话才出口,阿萱自己就先愣住了。 粱煜也冷冷瞥来一眼,什么都没说,却又好似什么都说了。 她都差点杀了他,居然恬不知耻地说不敢? 气氛,一下子就尴尬了起来。 粱煜没再说话,阿萱也没好意思再开口,一直等回了王府,二人都没再有半句交流。 此后的几日,阿萱并未再入宫。 一来,德贵妃已经脱离了危险,只要按时服药便无大碍。 二来,皇上已经看她不顺眼了,她去得多了,难保很多事不会迁怒于她。 粱煜等了她一日一夜,才保她不被拉去长规矩,她可不能‘辜负’了粱煜的一番苦心。 只听说,宰相在朝上当着众多文武百官的面质问皇上准备如何处理此事。 领着一众大臣质问为何紫瑜郡主两次‘意外’都针对德贵妃。 问皇上,紫瑜郡主早已及笄,为何还不离宫,皇上可是有将她纳为妃子的想法? 甚至气恼着表示,皇上若是要纳紫瑜郡主为妃尽管纳了就是,他虽为宰相也绝不阻挠,只求自家女儿能平平安安。 这样一闹下来,皇上终于颁了旨,赏了郡主府,命紫瑜郡主择吉日离宫。 而因着对德贵妃的亏欠,哪怕宰相那样不给脸面,皇上也没有迁怒德贵妃,反倒是给了许多的赏赐。 还日日都去看望,圣宠一时无两。 阿萱的医术,也被传扬了出来。 也不知是宫里哪位嬷嬷多了嘴,总归最后传到阿萱耳朵里的,是说她能医死人肉白骨,哪怕人都在黄泉路上了,她一针下去,都能给拽回来。 如此夸赞的言论,阿萱只当笑话听了。 偏偏有人信了。 这一日,镇远王府外忽然来了不速之客。 竟是那日在相国寺见到的小沙弥! 那小沙弥一见到阿萱,便是匆匆跪下磕头,眼圈泛红,“还请施主救救我们主持吧!” 第32章 因果循环 相国寺的主持,自然就是国师无相。 可,无相医术了得,连阿萱的医术都是在上辈子跟他学的,这小沙弥怎么会来找她呢? 阿萱上前,将小沙弥扶了起来,“怎么回事?国师怎么了?” 小沙弥带着浓浓的哭腔,道,“主持病重,怕是,怕是过不了今晚了……” 阿萱只觉得自己的脑中忽然‘嗡’了一声。 无相病重? 上辈子可没有这回事儿啊! 饶是这辈子她做了许多与上辈子不一样的事儿,可不管哪一件拿出来看,对远在相国寺的无相都毫不相干啊! 怎就突然病重了…… 阿萱的心口猛烈地跳动起来。 虽说上次,她与无相算是不欢而散,可毕竟那是曾被她视为亲人的人。 此刻听到这种消息,她只觉得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胸口也好似被什么东西给压着,有些喘不过去来。 耳边唯有小沙弥那浓烈的哭腔,“施主,求求您了……” “备马!”终于,阿萱一声令下。 当即就有侍卫牵了马来,阿萱翻身上马,便是朝着相国寺疾驰而去。 一路上,她脑海中全是无相会突然病重的疑问,心中隐约有了什么猜测,却是怎么都不敢承认。 自上次一别,阿萱没想过还会见无相。 更加没有想过,再见无相,竟会是这种情景。 他依旧坐在蒲团之上,银白的发丝垂了满地。 曾经的童颜鹤发,意气风发,如今却是佝偻着,只是一个背影,就叫人觉得苍老得不像话。 那一瞬间,阿萱甚至不敢跨进大殿。 就怕自己微微一动,那个背影便会灰飞烟灭。 鼻尖酸得厉害。 可那分明是曾经眼睁睁看着她赴死的人,她为何要对他有心疼的感觉? 好一会儿,阿萱才劝说自己,兴许是因为她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不似无相那般冷血无情吧! 毕竟,他曾教过她医术,如今她用医术来救他,也算是还给他了! 这样想着,阿萱便是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动荡万千的情绪,跨入大殿。 “阿弥陀佛……”低沉沙哑的声音传来,每一个沉重的呼吸都让阿萱心口一阵刺痛。 “生死有命,施主不必操劳。” “我说过,我不信命。”阿萱冷声开口,行至无相身边,只见他那张原本俊俏的脸,如今却只剩下惨白的虚弱。 无相闭着眼,微微摇头,“没有用的,一切,皆已注定。” “可上辈子你活得很好。”阿萱冷声说着,用力咬了咬牙根,方才接着道,“上辈子,你可从未得过什么病!” 无相仍是闭着眼,一言不发。 阿萱便也不理他,只蹲下身子,搭上无相的脉搏。 脉象很虚,若有似无。 一般这样的脉象都是在将死之人的身上才会出现! 她心中一惊,却见无相睁开眼看向她,眸间染着几分笑意,很是温柔,“医者治病不治命,贫僧已是强弩之末,施主不必介怀。” “怎么会这样?”阿萱的声音都不禁颤抖了起来。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上一世无相活得好好的,这一世怎么就成了强弩之末了? 一直不敢被自己承认的猜测,此刻却在自己的脑海中不断叫嚣着,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颤抖得厉害,“我能重生,与你可有什么关系?” 她重生一事玄之又玄,而她身边能如此玄的人,只有无相! 无相眼里的笑意忽然就僵住了,而后又闭上眼,不再说话。 唯有那长长的眼睫微微颤着。 阿萱一下子就明白了。 心口紧缩得厉害,“是你对不对?是你救了我?” 是无相付出了什么代价,才换取了她重来一世的机会? “贫僧,不知施主在说什么。”无相的声音也莫名颤抖了起来。 阿萱却是笑了,“出家人不打诳语,师父,您破戒了。” 阿萱从未喊过无相师父。 饶是上一世,也没有。 此刻听到阿萱这般唤他,无相的情绪莫名就动荡了起来,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再也瞒不住她。 于是,缓缓睁开眼,灰蒙蒙的眸中,隐着深沉。 他在此开口,声音涩涩的,“抱歉,看着你的命运,却袖手旁观……” 一句话,只让阿萱泪如雨下。 她再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一把抱住了无相,身子哭得发抖,“对不起……对不起……” 她一声声地道着歉,为上一次,她斥责他的无情。 也为自己的重生,害得他即将丢了性命。 无相却是始终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声音沉沉,“只可惜这一世,贫僧看不透,也看不了了。还望施主能心存慈悲,莫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莫要让仇恨成为心魔。” 无相的一字一句,都重重地砸在阿萱的心口上,生疼。 她松开了无相,神情却突然变得无比坚定。 “你想让我欠你这样大一个恩情就不管了?做梦!你救我一次,我也要救你一次!我管你是强弩之末,还是日薄西山,总归我不让你死,阎王来了也没用!” 她说着,便是冲着大殿外喝道,“来人,将你们主持抬回房去!”说罢,又看向无相,眸光凝凝,“你想在这佛前入定圆寂?做梦!” 看着她近乎偏执的神色,无相也只能微微摇头。 “贫僧的脉象,施主已经知晓,又何必……” 话未说完,却被阿萱打断,“前世你曾给我两本古籍医书,你说你看不懂,好巧,我全看懂了。” 那两本医书,写的是梵文,而上一世,阿萱曾救过一位懂梵文的商人。 闻言,无相眸子微微一闪,他紧紧地看着阿萱,好似是想从她的身上看清楚什么。 可,一如上回相见,还是什么都没看出来。 这一世,他是真的看不透她了。 所以他才不知道竟是有小沙弥去了镇远王府找阿萱! 因果循环,上一世施法使阿萱重生是因,这一世成了如今这将死的模样便是果。 那么,上一世赠古籍医书给阿萱是因,这一世,得她相救会是果吗? 小沙弥叫了人,甚至抬了担架来。 几人抬着无相走出了大殿,而一道身影也在这时出现在大殿之外。 是粱煜…… 第33章 救无相 四目相对,粱煜黑沉的双眸如同漆黑的夜,将人隐匿其中,看不真切。 阿萱心中没底,也不知方才她与无相的对话粱煜听到了多少,只是眼下,她也没空与他牵扯。 无相的情况,不乐观。 于是,一句话都没说,径自越过他朝着无相而去。 而她的身后,粱煜的视线一直紧紧锁着她,眸色深沉。 无相已经昏睡在了床上,比之方才在佛前,脸色更加苍白了些许。 阿萱便也再顾不得其他,开始为无相施针。 又开了方子,让小沙弥寻来了各类草药浸入浴桶之中。 相国寺不缺药材,小沙弥很快就准备好了一切。 浴桶四周又点了火,以保证浴桶内的水温能保持在一定的温度以上。 阿萱施过针,便让人将无相抬进浴桶内。 刚一进去,无相原本没有任何神情的脸突然就狰狞了起来,彷如那浴桶内有无数的蝼蚁啃食着他一般。 饶是仍旧未醒,他也还是拼命地挣扎着,企图逃脱那药浴。 “按住他!”阿萱一声喝令,几个小沙弥便纷纷上前按住他,直到一炷香之后,无相才停止了挣扎。 这说明,无相的身体适应了这药浴的刺激。 “行了,你们都退到一旁去,保证四周火不灭就行。”阿萱说着,便拿着银针行至浴桶旁,再次为无相施针。 无相身上的银针,刺了拔,拔了再刺。 阿萱不断用银针刺激着无相身上的各大穴位,伴随着药浴的刺激,以达到重新激活无相身体的目的。 四周的火烘烤着,阿萱很快就出了一身汗,汗水浸湿衣衫,全都贴在了身上。 只让她觉得无比难受。 为了不妨碍施针,她索性将衣衫脱了。 这一幕,惊得周围的小沙弥们纷纷‘阿弥陀佛’了起来。 阿萱却是一心只有无相,全然没有理会四周的情况。 就这样,无相在浴桶内泡足了十二个时辰,而阿萱也在浴桶外一直忙活了十二个时辰。 等到无相渗出的汗都已经变成了褐色,阿萱这才松了一口气,将无相身上的银针尽数拔除,这才道,“行了,将他抱出来,放床上去吧!” 她的声音,透着无尽的疲累。 只是,说完这话,阿萱却发现四周无人应她。 这才抬眸看去,竟发现四周只有粱煜一人! “爷?”阿萱甚是吃惊地看着他,这十二个时辰,看着四周火堆不灭的人,竟是他! 粱煜眸色微沉,挥手灭了四周的火,而后朝着阿萱走了过来。 四周火堆一灭,阿萱便觉得一股寒意袭来。 她这才发觉,自己身上竟只穿着一件肚兜! 忽然就明白过来,那帮小沙弥为何都不见了…… 罪过罪过! 正想着,一件沾染着温度的宽大袍子忽然就将她整个人都包裹起来。 阿萱抬眸看着粱煜,只见他眸心闪烁,如星光般的眸中,印着她略显苍白的脸。 而后,阿萱晕了过去。 连续十二个时辰的施针,耗尽了她全部的精力。 以至于,阿萱最后是怎么回到镇远王府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只知道,自己再睁开眼时,是在自己的床上。 而床边,坐着粱煜。 “爷……”阿萱撑着身子坐起,眉心紧拧,“我怎么回来了?无相那……” “无相已经醒了。”粱煜一边说着,一边随手端过一旁的药,声音清冷,“剩下的事,他自己会处理。” 说着,他舀了一勺药,送到了阿萱的唇边。 淡淡的药香扑鼻,是补气血的好药。 阿萱伸手,“我自己来。” 只是,粱煜神色冷冷,并未松手。 阿萱便只能张开了嘴,一口一口地将药饮尽。 粱煜全程冷着一张脸。 等阿萱喝完了药,他将药碗放到一旁,这才问道,“你与无相是何时相识的?” 语气染着淡薄。 阿萱不禁一愣,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便听粱煜接着道,“你的医术,并非同陈军医所学,而是师从无相,对吗?” 阿萱心口一惊。 只想着她与无相的对话粱煜都听到了? 正要开口,却见粱煜嘴角勾起了一抹笑,阴森可怖。 “你何时认得无相,本王怎会不知?” 在粱煜看来,医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会的,阿萱既然能跟无相学了医,就表示她与无相背着他约见了无数次! 怪不得无相病重,她会这般紧张,甚至不惜当众脱衣,也要救无相! 看着粱煜那被怒意渲染的面孔,阿萱知道他肯定是误会什么了。 这便证明,她与无相的谈话,他并没有听到,也并不知道自己是重生的。 所以,要她怎么说呢? 说自己是上辈子就认得了无相? 这样的回答,恐怕只会被他当做是在戏耍他。 于是,微微垂下眸子,并不打算应他。 可下巴却是被他一下子捏住了。 强劲的力道好似随时都要将她的骨头捏碎一般。 她被迫抬头看他,那阴鸷的脸上,染着嘲讽,“本王的阿萱,真是背着本王,学了好些本事。” 他亲眼看着她一针一针地将无相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 可他一点都不开心。 甚至,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 他养了她十年,他以为她所有的本事都是他教的,他以为是他一手将她教养成了如今这般强大的样子。 却忽然发觉,他错了! 此刻的粱煜,似乎是被怒火烧毁了所有的理智。 这种时候,阿萱知道自己不能再火上浇油。 她只能顺着他的毛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她看着粱煜,尽量让自己的双眼透着单纯,“我这么做,全都是为了爷。” 闻言,粱煜盛怒的双眸微微一闪。 为了他? “爷当年护五皇子登基,被毒箭射中,差点丧命,我跟无相学医,就是为了能保护爷!” 话音落下,下巴上的力道瞬间便消散了不少。 粱煜双眸微眯,“当真?” “不管爷信不信,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爷。” 也不知是不是她表演得过于真诚。 粱煜收回了手,缓缓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瞧着她,“你以为你这般说,便能叫本王饶了你?” 第34章 突厥二皇子 历经两世,阿萱觉得自己太了解粱煜了。 他生气,是因为她脱离了他的掌控。 所以她说一切都为了他,自然能让他消了不少气。 不过,她‘背着’他学医一事,还是不能这么轻易饶了。 阿萱揉着下巴,“爷要罚也行,别伤了阿萱的手就好,若再不能施针,以后爷伤了病了可怎么办?” 说罢,抬眸偷看了粱煜一眼,见他还是那一副阴冷的神色,只是眸间少了方才的盛怒,反倒是染着一丝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这男人,果然是要吃甜头的。 她再次垂眸,低着头,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 头顶传来粱煜清冷阴沉的声音,“你如今不但是贵妃娘娘的救命恩人,更是我大棠国师的救命恩人,本王怎敢罚你。” 阴阳怪气。 阿萱索性抬起头来,冲着粱煜扬起笑,“这般厉害的人物,也不知是谁教养出来的,哦?” “哼。”一声冷笑,粱煜转身便往外走,“过几日突厥使者进京,你身为副将,需得随本王一块儿相迎。” 阿萱应了声是,声音轻快,透着笑意。 只是,当粱煜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后,阿萱脸上的笑意几乎是在瞬间便消散了去,那明媚的双眸也渐渐被几许阴沉的狡黠所取代。 翌日,粱煜说什么都不让阿萱再去相国寺。 无奈之下,阿萱只得写了药方差人送去。 无相的身子,还得泡上好一段时日的药酒才能好,好在他如今的身子也并非真是七老八十,不然,饶是神仙下凡,怕也是救不了的。 阿萱也没去军营,反倒是带着萋萋上了街。 “听说了吗?前几日无相大师病重,是阿萱姑娘给救回来的!” 路上,有人在窃窃私语。 “无相大师不是已经坐在佛前,只等入定圆寂吗?救回来了?” “是啊!那日相国寺的小师傅跑去镇远王府请人,我亲眼看见的!” 阿萱眉心微拧,倒是没想到这事儿传播得这般快。 倒像是有人故意为之一般。 萋萋倒是一脸的欢喜,拉着阿萱的衣袖,小声道,“姑娘,大伙都在夸您呢!” 那小模样,简直比她自己被夸都要高兴! 阿萱忍不住轻笑摇头,正要说什么,却见一人忽然拦住了她的去路。 拱手作揖行礼,态度倒算是恭顺,“敢问这位可是阿萱姑娘?” 来人身形健硕,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既然他能拦住了她的路,必定是知道了她的身份。 阿萱眉眼一沉,“你是什么人?” “我家主子病重,听闻姑娘医术高明,特来请姑娘救治。” 闻言,阿萱不禁打量了一下四周。 这个男人似乎并没有同伙在周围,所以她若是拒绝,他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但此人一看便是身手不凡,他家主子,必然也是个人物。 这就让她好奇起来了,“你家主子又是什么人?” 男人没有正面回答,只冲着阿萱道,“姑娘一会儿见了就知道了。” 言下之意,对方还是熟人? 阿萱眉心微微一拧,想了想,这才点了点头,“行吧,带路。” “多谢姑娘!”男人行了礼,这便领着阿萱行至了一间客栈。 客栈二楼,天字一号房。 一进门,阿萱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香。 看来,这人已经病了许久,几乎都快成一个药罐子了。 “主子,阿萱姑娘来了。” 男人通禀了一声,便听里屋传来一名男子温润的声音,“快请,咳咳咳……” 急促的咳嗽声,听上去像是耄耋之年的老人。 可阿萱进了里屋才发现,那并非是个老人,而是一名少年。 少年五官凌厉俊朗,刀眉斜飞入鬓,只是毫无血色的脸削弱了他五官的锐利。 男人见到阿萱,便是站起身来,冲着阿萱行了一礼,“见过姑娘。” 阿萱死死盯着眼前的男人,因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此次带着突厥师团来京的突厥二皇子,哥舒瀚! 只是,如今突厥的使团尚未进京,哥舒瀚怎么丢下了偌大一个使节团,一个人进京来了? “你是什么人?”阿萱问道。 她认识哥舒瀚应该是在上辈子的宫宴上。 那会儿,哥舒瀚中毒身亡,突厥以此为借口起兵攻打大棠,最终却被她跟粱煜联手轰了回去。 也是在那次战事时,她砍下了突厥可汗长子的人头,遭突厥可汗记恨。 所以这一世,她理应是不认得他的。 方才那个男人显然是为了诓她来这儿才会那样说。 哥舒瀚又咳了两声,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身份,“在下哥舒瀚,乃是突厥二皇子。” 阿萱顿时一副惊讶的模样,“突厥二皇子?突厥的使节团还未进京,你怎么……” “自然是特意来见姑娘。”哥舒瀚深吸了一口气,却又忍不住咳嗽,好一会儿才平复了下来。 再次看向阿萱时,哥舒瀚的双眸已经咳得充了血,“在下身中剧毒,还望姑娘能出手相救。” 他居然知道! 阿萱眉心微蹙,“你怎么知道你中了毒?” “因为有人想让我死在宫宴上,以此挑起突厥与大棠的战争。所以,为了天下百姓能够太平,还望姑娘救我!” 上一世,阿萱与哥舒瀚并没有什么交流,只觉得这个皇子实在可怜,居然成了突厥挑起战事的棋子。 如今,她看着哥舒瀚,才发现原来上一世的哥舒瀚什么都知道。 什么都知道,却无能为力…… 因为上一世,没人能够救他! 可如今,她神医圣手的名号传得大街小巷人尽皆知,这让哥舒瀚看到了希望,于是,就将她当成了最后一根稻草! 只是…… 阿萱眉心微微拧起。 她的计划,是在与突厥的战事中建功立业,哥舒瀚若是不死,突厥要用什么借口起兵? 突厥不起兵,她不是一辈子都是个副将,一辈子被粱煜奴役? 那她重生一世,有什么意思? 思及此,阿萱微微往后退了一步,拱手对着哥舒瀚行了一礼,“恕我无能为力。” 他虽可怜,可她的仇不能不报! 正欲转身离去,却见先前那个男人已是堵住了她的去路…… 第35章 说了什么 眼见这架势,一旁的萋萋已是面露惊恐,忧心忡忡地看着那男人,分明怕得紧,却是一点点地挪到了桌边,随时准备抄起凳子跟那男人拼命。 可阿萱却是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对着那男人一笑,“要打架?” 说着,伸手替男人掸去了肩上的灰尘,声音淡淡,“你不是我对手。” 并没有看不起对方的意思,但,是实话。 男人眉心微拧,瞧着有些不大高兴。 分明是个只到自己胸口的小丫头片子,口气却如此之大,叫他如何能服气。 却听哥舒瀚开了口,“莫桑,不得无礼。” 名唤莫桑的男人看了哥舒瀚一眼,这才有些不情不愿地让开了路。 阿萱勾唇一笑,“谢了。” 说着,就要带着萋萋离开。 身后却又传来哥舒瀚的声音,“是无相大师让我来找姑娘的。” 闻言,阿萱的脚步不由地顿住,转回身来看向哥舒瀚。 只见他面色诚恳,道,“昨日,在下去求了无相大师,然未得大师面见,但大师派了小沙弥传话,只说姑娘的医术远在他之上。” 居然是无相! 阿萱脸色微沉。 那想必,她医治了无相的事儿之所以会传得大街小巷人尽皆知,也是因为无相? 那秃驴,她给他治病,他倒是上赶着给她找麻烦! 思及此,阿萱又不禁想到无相先前的那番话。 他要她心存慈悲,莫要让仇恨成了她的心魔。 心存慈悲…… 救了哥舒瀚就是慈悲? 阿萱站在原地,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哥舒瀚。 哥舒瀚也不说话,只是偶尔咳嗽一阵,听上去好像是随时都会背过气去似的。 突厥与大棠的战事,就是哥舒瀚死在宫宴上而引起的,如若哥舒瀚不死,突厥找不到借口起兵,那不管是边关的百姓还是上阵杀敌的将士,不管是突厥,还是大棠,都会少死很多人。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若救了哥舒瀚,兴许就能造七千级浮屠了! 这便是无相所说的慈悲? 那她怎么往上爬? 她的仇呢? 垂在身侧的双手死死握紧,但到底还是松开了。 罢了,她的仇,没必要非得踩在万千尸骨之上去报。 她还可以想到其他的法子。 长叹了一口气,阿萱这才走向哥舒瀚,“伸手。” 哥舒瀚知晓阿萱这是同意为他医治,当即道了谢,这才伸出了手来,请阿萱搭脉。 哥舒瀚的脉象,很细,很快,可见毒素已然侵入他的五脏六腑。 如若再不救治,过两日的宫宴之上,必定暴毙而亡。 “给你用毒的是个高手,毒物的剂量,发作的时间都能精确地掌控。”收回了手,阿萱让莫桑找来了纸笔,开了一副药方,“三碗水熬成一碗,一日三次。” 莫桑接过,看了一眼,眉心便不由地拧起,“这些只是很寻常的草药。” 在他看来,他家主子的毒很厉害,那解药必然也得是很厉害的才行。 可阿萱却是挑眉一笑,“你管他寻常不寻常,能解毒不就行了,反正这就是我开的方子,你若不信,直接撕了就是。萋萋,我们走。” 阿萱说着,拉过萋萋便往外去。 身后却传来哥舒瀚急切的呼叫,“还未多谢姑娘。” “省省吧!”破坏了她的计划一,还有脸谢她! 二人走出客栈,萋萋连连回头看了好几眼,确定身后无人跟着,方才凑上前小声问道,“姑娘,方才那位,当真是突厥……” “嘘!”阿萱忙是回过身来,一把捂住了萋萋的嘴,神色略显紧张,“这是能说的吗?” 街上人来人往,鬼知道会不会被人听了去,再添油加醋的一传,说不定就成了她与突厥二皇子勾结! 萋萋瞪着一双大眼睛,用力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错了,阿萱这才松开了她,继续往前走。 “是。”她应了声,算是回答了萋萋方才的问题。 萋萋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那他也太惨了一点。” 贵为皇子,却被人毒害成这样。 “那是他自己弱。”阿萱说着,回眸看了萋萋一样,“你记着,只有你足够强大,别人才没有害你的机会。” 就像哥舒瀚,虽是突厥二皇子,却始终斗不过突厥大皇子,以至于处处被压,甚至还成为了突厥挑起战事的棋子。 萋萋跟在阿萱的身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阿萱却好似是想到了什么,站定身子,转过身来看她,“你呀,就是太善良,太容易相信别人!记住啊,今日之事不许同你那些好姐妹提起半个字,如若传到粱煜的耳朵里……” “传到本王耳朵里,如何?” 阴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阿萱只觉得自己起了一身的冷汗。 慢慢转回身去,就见粱煜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两步远的地方,高挑的身形负手而立,俊逸的面容饶是在阳光之下也透着几分寒意。 粱煜不笑的时候,整个人就是这般阴冷冷的。 眼下,听阿萱的意思,是有事瞒他,以至于他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想着前几日他才因着她跟无相‘偷学’医术的事儿而发了脾气,阿萱心中不禁暗暗打鼓,面上却是扯着笑,“爷这会儿不是应该在校场?怎么有空上街了?” 粱煜没有回答,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阿萱,嘴角微微勾起,却是阴戾至极。 这丫头,摆明了是在转移话题! 他若是不上街来,倒是不知道她还有多少事儿瞒着他! 眼见着粱煜摆明了是不信她,阿萱眉心微微一拧。 左右看了看,见无人敢靠近,便是走到了粱煜的面前,而后踮起脚尖,在粱煜耳畔小声说了什么。 粱煜脸上的笑意瞬间散去,眉心微微一拧,下意识地看了眼不远处的那间客栈,而后又看向阿萱,沉声道,“早些回去。” “知道了爷!”阿萱欢快地应着,目送粱煜大步离去。 待人走远了,萋萋才凑上前来,好奇问道,“姑娘是跟王爷说了什么?奴婢瞧着,王爷的耳朵都红了!” 闻言,萋萋瞥了眼渐行渐远的粱煜,嘴角一瞥,冷哼了一声,“保密。” 第36章 我喜欢你 阿萱这儿保了密,粱煜那儿却没有。 傍晚时分,便有几个丫鬟捧着许多东西进了芳华院。 有厨房刚刚熬煮好的温补的药膳,有几套新的衣裙,而最引人注目的,应当是那一箱子的月事带了。 萋萋看到那一箱子月事带就明白过来了,诧异地看向阿萱,“姑娘您跟王爷说的,就是这个?” 而此刻,阿萱正黑着脸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她跟粱煜说的是,她突然来了葵水,所以去客栈里处理了下,不让萋萋到处说是怕丢脸。 这理由,是她能想到的,最能够搪塞粱煜的了。 毕竟上辈子,她第一次来葵水就是这几日的时间,总归是不会出破绽的。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粱煜居然会命人送来这么多东西。 衣裳跟温补的药膳也就罢了。 那一箱子月事带……用到明年? 而且这么多,他到底是才上哪儿搜罗来的? 这东西,外头可没得卖,姑娘家大多都是自己缝制的,粱煜该不会是差了人挨家挨户去搜罗的吧? 那……不是满大街的人都知道她来了葵水? 粱煜这是,拿着她的脸皮在地上摩擦啊! 可萋萋却在那偷笑起来,“怪不得王爷走时,耳朵根都红了!奴婢还从未见过王爷这副样子呢,姑娘可真厉害!王爷也是真疼姑娘,知道姑娘女红不好,做不出来这些……” 萋萋说起来就没完,就连阿萱的白眼也都没看见,欢喜地引着丫鬟们将东西拿进屋放好。 等出来时,还不忘夸着,“奴婢瞧过了,那针脚一个赛一个地整齐,真不错。” “……”那玩儿,能用就行了,看什么针脚! 就在这时,院外又来了人。 是一位老仆妇。 妇人进来就对着阿萱欠身行了礼,“老奴给姑娘请安。” “这位是王大娘,往日里是在厨房帮忙的。”萋萋小声在阿萱耳边提醒。 阿萱微微挑眉,“王大娘怎么上我这儿来了?” 只见王大娘笑得很是慈祥,“回姑娘的话,老奴是奉王爷之命,前来照顾姑娘。” “……”阿萱眉心又一次拧了起来,“我这儿有萋萋伺候就行了。” 萋萋也是连连点头。 却见那王大娘笑得越发谄媚了,“萋萋自个儿都还是个小丫头,如何能照顾好姑娘。姑娘放心,老奴家中有三个女儿,皆已成家,老奴对这方面有经验。” 王大娘这样一说,阿萱跟萋萋瞬间就明白了她所说的照顾是什么意思。 以至于,阿萱的脸色更沉了。 上一世,她这会儿还在相国寺,来了葵水还是偷偷请给相国寺送菜的大娘帮忙的。 粱煜在她被软禁的三个月里,几乎对她不闻不问。 这一世,居然殷勤起来了。 只是,这殷勤的也太夸张了些! 阿萱无奈,只能让王大娘留了下来,虽然有暴露的风险,但若是赶了王大娘走,只怕粱煜那厮又该起疑心了。 好在,她日子准,记得也清楚,当天晚上就来了葵水,这谎话也算是圆过去了。 三日后,相国寺送来了书信,只说无相的身子虽然还很虚弱,下不得床,但总算是每日都有好转。 信上又与她说了些慈悲不慈悲的话,就好似是在提醒着她,务必要救哥舒瀚一命。 看来,无相是真如他所言一般,看不透她的命运了。 为了无相的这封信,阿萱又去了一趟客栈。 只是,天字一号房换了客人,哥舒瀚不知所踪。 又过了三日,突厥使团进京。 比起上一世,早了两日。 兴许是她替哥舒瀚解了毒的缘故? 阿萱不解,但她如今身为副将,是要随粱煜去城门口迎接的。 远远的,就看到使节团的队伍浩浩荡荡而来。 此次突厥使团,是借着和亲的名义进京。 前来和亲的是突厥的六公主哥舒阿依。 但上一世宫宴生乱,和亲未成,阿萱对这个哥舒阿依也没什么太大的印象。 只隐约记得,她似乎是喜欢粱煜的。 那这一世,哥舒瀚不会中毒身亡,哥舒阿依会不会就嫁给粱煜了? 想到这儿,阿萱不禁转头看向粱煜,心口一阵不知名的情绪肆意涌动。 许是察觉到她的视线,粱煜转过头看了过来,眉尾轻挑,声音淡淡,“怎么?” 阿萱摇了摇头,“没怎么。”而后便目视前方。 刻意忽略心口的莫名,只是脑海中不禁想着,哥舒阿依若是嫁给了粱煜,紫瑜郡主怕是得闹翻了天。 她似乎又是在无形之中促成了一出好戏呢! 突厥不论男女,都是马背上长大的。 哪怕千里迢迢而来,哥舒阿依仍是骑着马,走在队伍的最前头。 相比之下,‘病恹恹’的哥舒瀚却还是坐在马车里的。 使团的队伍一进京,马背上的人都一跃而下,纷纷对着粱煜行着突厥的礼仪。 粱煜骑在宝马暗影之上,居高临下地接受着礼仪,随后才淡淡开口,“免。” 一众突厥人这才纷纷直起身子,就听粱煜道,“诸位一路劳顿辛苦,皇上已备下宅院,供诸位休息。” 闻言,一众突厥人纷纷道谢皇上。 却只有那哥舒阿依上前了两步,走到了暗影的面前。 “这是匹好马!” 哥舒阿依的五官很是深邃,声音也很清脆洪亮。 她说得那样大方,全然没有大棠女子的温婉羞涩。 粱煜垂眸看她,淡淡‘恩’了一声。 也不知是不是粱煜的反应太过冷漠,哥舒阿依抬起头来看向粱煜,嘴角张扬着自信的笑意,“我喜欢你。” 一句话,只让众人惊诧不已。 围观的大棠百姓纷纷交头接耳起来,怎么也没想到这突厥的女人居然这么大胆。 而那一众突厥人却只是相视一笑,好似见怪不怪一般。 阿萱骑着马站在一旁,也是被这哥舒阿依惊了一跳。 上一世粱煜是迎接完突厥的使团才去相国寺接她回来的,所以,她并不知道城门口发生的一切。 没想到,这哥舒阿依竟这般直接! 相比之下,粱煜却是冷淡多了。 那低垂的眉眼连一丝闪动都没有,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哥舒阿依,平淡得,让哥舒阿依觉得自己是受到了讥讽。 不知何故,哥舒阿依忽然转头看向了阿萱,下巴微扬,“我讨厌你。” 第37章 好看吗 这若是在上一世,阿萱手中的马鞭应该已经挥过去了。 但眼下,她只是嗤笑了一声,以一种像是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哥舒阿依,“好巧,我也不喜欢你。” 哥舒阿依大约是没想到,阿萱居然敢当众与她针锋相对起来,好看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 身为可汗最中意的女儿,哪怕是在突厥,也没有人敢当着她的面说不喜欢她。 她歪过脑袋来,看向阿萱,“你就是粱煜养在身边的女人?” 一句话,问得四周众人个个都竖起了八卦的小耳朵。 阿萱却是笑出了声来,同样歪着脑袋看向哥舒阿依,“你不知道我是谁就讨厌我了?” “讨厌一个人,只看感觉,就跟喜欢一个人一样!”哥舒阿依说着,便又看向粱煜,那本就深邃的大眼睛如同星星一般明亮闪烁。 看样子,哥舒阿依是真的对粱煜‘一见钟情’了的。 当然,粱煜生得这一张俊俏的脸,足以让所有见到他的女人都‘一见钟情’,但,如此明目张胆表达出来的,就只有哥舒阿依一个。 哪怕是紫瑜郡主,亦或是上一世的自己,都没有对粱煜有过这般直白的表达。 莫名的,阿萱对于哥舒阿依居然有了几分好感,只觉得她的性子直爽到有些可爱,便有心想要逗逗她,“这可怎么办?我的确是你喜欢的这个男人一手养大的,我们大棠有句话叫做爱屋及乌,所以你喜欢他,就必须也得喜欢我。” 哥舒阿依好似今日是第一次听到‘爱屋及乌’这个词,有些狐疑的转头看向身后的一位突厥人。 只见那人微微点了点头,证明了的确有这个词,哥舒阿依便露出了一脸的嫌弃。 不悦地瞪了阿萱一眼,“你真讨厌!” 阿萱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一副你看不惯我,却又干不掉我的得意。 就在这时,马车内传来了几声咳嗽,而后,车帘被掀开,哥舒瀚探出了头来,对着粱煜点头行礼,“在下身体不适,不能下车行礼,还望王爷恕罪。” 粱煜回以点头礼,“二皇子身体要紧。” 哥舒瀚淡淡一笑,这才看向哥舒阿依,“阿依,不许无礼。” 闻言,哥舒阿依不禁嘟了嘴,却是听话的回到了队伍中。 而阿萱的视线,也紧紧地锁着哥舒瀚。 服药三日,他的毒不说全清,也应该是清除大半了。 怎么脸色瞧着还是这般苍白。 咳嗽也没好。 难道是她开的方子不管用? 不应该啊! 直到哥舒瀚放下了车帘,回到马车内,阿萱才收回了视线。 粱煜招呼着使节团前往皇上安排的住处,那队伍浩浩荡荡而去,粱煜跟阿萱却退在了后面。 他们只用迎接,接下来的事宜只有底下的人去做。 待队伍远远行去,粱煜的声音方才从一旁悠悠然传来,“异族人的长相,大多浓艳,阿萱觉得好看吗?” 很是寻常的一句话,阿萱却觉得,粱煜的语气莫名染着寒意。 只是,她不理解。 转头看向粱煜,见他神色清冷寡淡,不喜不怒的样子,越发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便点了点头,“确实生得蛮好看的。” 特别是哥舒阿依,大眼睛,高鼻梁,若是不那么无礼,阿萱应该还是会喜欢她的。 可似乎,她的回答并没有让粱煜满意。 只听他冷哼了一声,“本王的阿萱,还真是见一个爱一个呢!” 说罢,便是驾马离去,全然不给阿萱反应的机会。 阿萱愣愣地看着粱煜的背影,一脸茫然。 她怎么就见一个爱一个了? 回了府,粱煜还是阴沉沉的模样。 逐风一眼就瞧出粱煜的情绪不佳,试探般问道,“爷可是因着那突厥公主无礼?” 粱煜没应声,只冷冷瞥了逐风一眼。 逐风立刻明白过来,不是。 讪讪闭了嘴,站在一旁不敢再开口。 粱煜坐在了桌案前,脑海中全是阿萱看着哥舒瀚的样子。 那眼神,简直是看呆了。 突厥人有这么好看? “今夜府中宴席取消。”粱煜冷声开口。 为表体恤突厥使团舟车劳顿,皇上特意允了使团不必即刻进京,让他们好好休息。 但使团进京的第一日,粱煜作为皇上特命的迎接者,须得设宴款待,以表地主之谊。 可想到哥舒瀚那张脸,粱煜就觉得厌烦得紧,眼不见为净,索性就将宴席取消了。 逐风应了声,却道,“可若是被皇上知晓……” 这宴席可不是粱煜要弄的,是皇上让粱煜弄的。 粱煜眸色一沉,“皇上只让我尽地主之谊,又没说非要在我府中,让人烧好了端过去!” 反正使团落脚的宅院离他这也没几步路。 闻言,逐风应了声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说罢,便是退出了屋去。 而粱煜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夕阳越过窗枢照在他的侧颜之上,平添了一丝邪魅的寒意。 她越是喜欢看,他就越不让她看! 不多久,逐风回来了。 “爷,饭菜都已经送去了。” “恩。”粱煜冷声应着,手中拿着一本军法细细研读,已是半点都不将突厥的使团放在心里。 逐风立于一旁,却是不解道,“爷,您说突厥为何会派一个病怏怏的二皇子来?就不怕他死在半路上吗?” 他今日见那二皇子,分明就是一副随时都要断气的样子。 粱煜轻蔑一哼,“突厥休养生息了五年,已是蠢蠢欲动了。” 闻言,逐风即刻就明白了,“您的意思是,突厥就是想让那二皇子死在我大棠?” 粱煜没说话,嘴角却是勾起了一抹冷笑。 突厥可汗宁愿牺牲一个儿子都要与大棠开战,可见其决心。 不过,他没在怕的。 三年前他能将突厥打回老家,如今照样能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有阿萱跟他配合,必定所向披靡。 思及此,粱煜问道,“阿萱呢?” 逐风随口便应道,“哦,阿萱听闻爷取消了宴席,担心使团的人不悦,就亲自带人将饭菜送去了。” “……” 粱煜缓缓放下兵书,黑沉的双眸微眯,透出无尽的危险。 “你说什么?” 第38章 不是时候 阿萱正愁找不到法子去看哥舒瀚,就见逐风往厨房而去,一问之下方才知道粱煜取消了宴席,要让人将菜肴送去使团落脚的宅子。 这样送上门的机会,阿萱怎么可能错过! 粱煜眼睛贼,如若突厥使团上门,她未必能与哥舒瀚单独相处。 可去对方那就不一样了,随便找个借口就行! 当下便主动担当起了送菜使者一职。 使团的宅院,离镇远王府不过十几步路的距离,敲开宅院的大门,就见哥舒阿依一手叉腰,立在门口,上下打量着阿萱,满脸写着不友好,“你来做什么?” “奉你心上人的命令,来给你送点吃的。” 阿萱从容应着,岂料这一句话,便叫哥舒阿依笑逐颜开,“真的?”说着,便是越过了阿萱,冲到身后一群拿着食盒的奴仆面前,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都有什么?” 奴仆们不做声,但看向哥舒阿依的眼神不禁染上了几分不喜。 这外邦人,也太无礼了些! 阿萱却是见怪不怪,道,“太多了,等摆出来再看也不迟。” 闻言,哥舒阿依微微嘟了嘴,却也知道阿萱说得有道理,便是点了点头,“行吧,那你们进来吧!” 说罢,便领着众人入了宅院。 得知阿萱的来意,使团不少人都已经围了过来。 精美的菜肴一一上桌,看着那颜色鲜艳,造型绮丽的饭菜,这帮没见识过中原美食的突厥人一个两个都瞪大了双眼。 真是活了这么多年才知道,饭菜都可以做得这么漂亮! 哥舒阿依更是满眼都是星星,“这些,都是粱煜让你送来的?” 阿萱觉得,哥舒阿依应该是误会了什么,只是眼下她没空给她解释,索性便点了点头,“是啊。” 哥舒阿依高兴坏了,笑容张扬又灿烂,看着阿萱道,“我开始有点喜欢你了!” 阿萱不禁挑眉,倒是有些受宠若惊。 就为了这些饭菜喜欢她了? 这个哥舒阿依,还真是有点意思。 不过,阿萱眼下还有要紧的事儿做,便故意皱了眉,“唔。” 见状,哥舒阿依忙是问她,“你怎么了?” “不知道,可能是刚才吃了点隔夜的点心,闹肚子了。” 阿萱捂着肚子,做出一副很急的模样。 哥舒阿依不禁冷哼,“你们大棠的女人,身体就是没有我们突厥的女人强壮,我就是生吃两块羊肉都不会有任何的不舒服。” “啊是是是,你最强壮了!我不行,我得上茅房!”阿萱说着,便四下看,“茅房在哪儿?” 哥舒阿依轻蔑地瞥了阿萱一眼,随手一指,“那边!” 阿萱便是匆匆离去。 使团中,有两个人注意到了阿萱的行踪,相互使了个眼色,便悄悄跟了上来。 他们远远地跟着,生怕打草惊蛇。 就看到阿萱一路小跑着冲进了后院的茅房,不禁狐疑起来。 难道,这个女人当真只是闹肚子了而已? 就在那二人守在茅房不远处的时候,阿萱已是悄无声息地绕过后院,潜入了哥舒瀚的屋子。 哥舒瀚身为二皇子,是使团里身份最为贵重的,分的屋子自然也应该是这宅子里最大最舒适的一间。 果不其然。 阿萱一进屋,就见莫桑正伺候着哥舒瀚喝药。 见到突然闯入的阿萱,莫桑不由得一惊。 身为哥舒瀚的护卫,他的警觉性一向是部落里最高的,可眼下,他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但阿萱却没有留意莫桑的神色,只快步上前,打量着哥舒瀚的面容,“你怎么回事?为何什么喝了这么几天的药都不见好?你的脸色……你涂了粉?” 细细看去,哥舒瀚的脸上分明是有粉状物。 见阿萱那一脸担忧的样子,哥舒瀚不禁笑道,“让阿萱姑娘担心了,在下的确是涂了脂粉。” 那还是那日退房时,见客栈外有摊贩在卖,顺手买的。 为的,就是继续伪装病容。 突厥的那些人,不懂大棠的脂粉,自然难以分辨。 “手伸出来。”阿萱皱着眉,有些不高兴自己居然被哥舒瀚的伪装给骗过了。 哥舒瀚倒是顺从地伸出手,阿萱搭了会,这才放下心来,“早知你是装的,我何必废这心思跑一趟。” 其实对于阿萱的出现,哥舒瀚也是没想到的,“姑娘的恩德,在下会铭记于心,他日必当涌泉相报。” 谁知,阿萱却是冷笑了一声,“你有他日?” 这话的诅咒之意有些明显,莫桑气恼低喝,“你什么意思!” 阿萱瞥了他一眼,这才看向哥舒瀚,“给你下毒的人找出来了?” 闻言,哥舒瀚脸色难看,摇了摇头,“还没有。” “这不就是了。”阿萱嘴角噙着嘲讽,“找不到下毒的人,等于治标不治本。解了这次的毒又如何?等回了突厥,你照样还得死在别人的手里。” 不过,那都已经不关她的事儿了。 哥舒瀚冷着一张脸,眉头微蹙,“在下会找到的。” 阿萱却还是冷笑,“你凭什么找到?” 他被下毒这么久都没把人找出来,证明他对下毒之人没有半点头绪。 所以,凭什么找到凶手? 凭运气吗? 一旁的莫桑见不得自家主子被怼得哑口无言,忍不住开口质问,“你以为这事儿简单吗?难道你能找得到?” “对啊,我能找得到。”阿萱的回答,完全出乎二人的意料。 主仆二人双双瞪大了双眼,就听哥舒瀚问道,“还请姑娘赐教!” 情急之下,又咳嗽了起来,但很快就止住了。 阿萱勾唇一笑,“你中的毒里,应该有麝香的成分,所以,谁的身上麝香味重,谁就是凶手。” 麝香是从动物的身上取来,突厥是生活在草原上的民族,自然更容易得到这味药。 听到这儿,哥舒瀚好似一下就想到了某个人,当即瞪大了双眼,气血翻涌,“居然……咳咳咳……居然是他!咳咳咳!” 哥舒瀚突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一副无休无止的样子。 见状,阿萱也紧张起来,满是上前要为他按揉穴位止咳。 只是走得急了,脚下竟被桌角绊倒,整个人一个踉跄,差点扑摔在地。 好在是被哥舒瀚给扶住了。 哥舒瀚还在咳,而阿萱也还未来得及道谢,便听身后传来一道阴冷至极的声音,“看来,本王来得不是时候。” 第39章 舍得回去了? 阿萱愣住了。 她没想到粱煜居然会来! 还是哥舒瀚反应了过来,解释道,“咳咳,在下只是扶,咳咳咳,扶一下阿萱姑娘,咳咳,并无,咳咳咳咳……” 哥舒瀚咳得越发猛烈,好似随时都要将肺都咳出来一般。 见此情景,跟在粱煜身后的哥舒阿依立刻冲了进来,一把推开了阿萱,扶着哥舒瀚为他拍背顺气,“阿兄,你怎么样了?” 哥舒阿依面露关切,看得出是真的在担心哥舒瀚的身体。 哥舒瀚摇了摇头,而莫桑也是连忙端来了水,哥舒瀚喝下后,这咳嗽方才是渐渐止住了些。 见状,阿萱这才是稍稍放了心,可一旁的粱煜视线一直紧紧锁着她,眸中的寒意也越来越浓。 一旁,有突厥人问道,“姑娘不是要去茅房?怎么跑我们二皇子的屋子里来了?” 他们明明在茅房外守着的,怎么就没见到她出来? “姑娘是借口上茅房,实则是来找我们二皇子的?” “你对我们二皇子做了什么?” 一众突厥人纷纷对着阿萱质问起来,语气不善。 阿萱不禁低皱起眉。 她自然不能实话实说,否则上回诓骗粱煜这事儿一旦穿帮,以粱煜的脾气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正想着要如何解释之时,就听粱煜突然冷哼了一声,语气极为阴森,“诸位这是在怀疑本王的人会对二皇子不利?” 闻言,方才还气势汹汹的突厥人瞬间焉了。 怀疑粱煜的人,就等于在怀疑粱煜! 而粱煜这人的威名,不但是在大棠人尽皆知,在突厥更是叫人闻风丧胆。 要知道,那可是凭一己之力,打退他们突厥精锐骑兵的人物啊! 阿萱暗暗松了一口气,好在粱煜这人护短,在这般外人面前,还是可以倚靠的。 一旁的哥舒瀚稳定了呼吸,也终于开了口,“是我听闻阿萱姑娘医术高明,特意让莫桑请了姑娘来的。” 说着,哥舒瀚冲着阿萱拱手行了礼,“多谢姑娘来一趟。” 视线,淡淡扫过阿萱的脸颊,意有所指。 阿萱瞬间明白其意,便道,“并没有帮上什么忙,不必言谢。其实二皇子的病症,兴许突厥的大夫比我更有办法些。” 言下之意,是她没有为哥舒瀚做过什么。 加上哥舒瀚方才的确咳得厉害,以至于藏在人群中的凶手并没有对此产生怀疑。 面上反而露出了几分得意。 他制出来的毒,哪里是这么容易就能被解了的。 粱煜阴冷的眸子在阿萱与哥舒瀚之间游移,不禁寒意森森,以至于语气越发阴冷,“既如此,阿萱可舍得回去了?” 舍得二字,用得极其巧妙。 阿萱突然就警觉了起来,粱煜该不会是误会了什么吧? 当下也便只点了点头。 粱煜扫了她一眼,便是率先转身离去。 却听身后传来哥舒阿依的声音,“粱煜!” 哥舒阿依追了上去,看着粱煜,脸颊竟是浮现出几分羞涩,“谢谢你的饭菜,我会好好吃的。” 粱煜不知道哥舒阿依为何要特意与她说这句,只隐约觉得,是跟阿萱有关。 于是,瞥向阿萱,却见后者露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心头不禁冷哼了一声,看都没看哥舒阿依一眼,便大步离去。 一旁有人愤愤道,“这粱煜如此目中无人,居然不把我们公主放在眼里!” 哥舒阿依却是瞪了那人一眼,“你懂什么?这才叫男人,才是能跟太阳站在一起的男人!” 在哥舒阿依心里,能大破突厥铁骑的粱煜,才是真正的英雄。 另一边,阿萱跟随粱煜回府之后,心照不宣地直接跟着粱煜回了书房。 逐风知晓气氛不对头,识相地退了出去,将房门关上。 等到书房内一片寂静,粱煜方才转过身来看向阿萱,阴鸷的双眸死死盯着她,“可有要与本王说的?” “有。”阿萱点头应声,“爷是不是以为,我喜欢哥舒瀚?” 她直接问了,也免得粱煜继续阴阳怪气。 她知道,粱煜对她有一种占有欲。 无关情爱,大约就是舍不得自己养了十年的棋子被别人夺去的那种吧!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定是误会了她喜欢了哥舒瀚,所以才这般气恼。 果然。 粱煜冷哼了一声,“难道不是?” “不是。”阿萱应得理直气壮,“一个将死之人,我喜欢他做什么?” “那你盯着他看?”粱煜挑眉,但莫名,心底的阴霾扫去了大半。 阿萱这才想起粱煜在城门口问她的话,原来那会儿,他就误会了。 当下便只叹息了一声,“那是因为哥舒瀚的脸色很难看,我想不明白突厥为什么要让一个将死之人千里迢迢的带队和亲。” “当真?” “爷不信我?” 阿萱反问,想以此一击制胜。 却听粱煜轻蔑一哼,“就你私会哥舒瀚一事而言,你可信?” “哪有私会,旁边不是还有个莫桑?” “连他奴仆的名字都知道?” “方才他说了啊!” “恩,阿萱的记性真好。” “……” 阿萱沉着眉,看着粱煜。 怎么上一世就没发现他还有这般阴阳怪气的一面? 既然说什么他都有话怼,她索性就不说了。 沉默地站在一旁,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书房内,寂静了好一会儿才响起粱煜的声音,“哥舒瀚的情况如何?” 哦,知道聊正事儿了? 阿萱暗暗翻了个白眼,这才应道,“应该是中毒了。” “没得医?” “暂时没有。”毕竟方才在哥舒瀚那说了她没办法,眼下自然不能承认她已经替哥舒瀚解了毒了。 “突厥是想以哥舒瀚之死挑起战事,不能让他死在京城。” 身为领兵的将军,他并不害怕与突厥起战事,甚至有些跃跃欲试。 可身为朝廷的命官,他知道如今大棠国库空虚,决不能再雪上加霜。 阿萱点了点头,心中却升起一计,“要不,我去问问无相?” 也不知他的身体如何了,她想亲自确认一下。 更想问问,关于前世的事。 第40章 想听曲儿 粱煜并不觉得,无相的医术能比阿萱高明。 毕竟,连无相自己都是阿萱救的。 只不过,无相学识渊博,兴许对突厥的毒能有所了解。 见粱煜点了头,阿萱便即刻策马前往相国寺。 见到无相之时,他正在小沙弥的搀扶下下床。 之前那惨白的脸色,有了些许的血气,见到阿萱时,好似有些意外,却又很快露出那温和的笑意。 小沙弥扶着无相在桌前坐下。 阿萱也坐到了桌边,给无相倒了杯水,道,“这几日我没来,你感觉如何?” “照着你之前的方子,日日泡药浴,已是好多了。”无相柔声回应,看着阿萱,眸间浸满笑意,“王爷舍得放人了?” “我告诉他哥舒瀚的毒我解不了,才有借口来找你。”阿萱如实回答,挑眉看着无相,“你当真看不透我今世的命运了?” 无相微微点头,“不止是你,就连有关的人,也是一片模糊。” 比如粱煜,比如紫瑜郡主,甚至是哥舒瀚。 闻言,阿萱眉头却是微微拧起,“所以,你也是重生的?” 无相没有回答,唯有嘴角那温暖的笑意微微扬了扬。 阿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问出了自己这几日来一直想要知道的问题,“那上一世,我死后发生了什么?粱煜他,可有善终?” 无相似乎有些意外阿萱居然会问这样的问题。 眸间透出几分讶异,又好似细细地想了想,可结果却只是摇头,“不记得了。” “死秃驴,耍我?”阿萱来了脾气。 无相一直跟她说要慈悲,要放下过去,那分明就该是记得从前。 现在却跟她说,他不记得了? 谁知,无相道了声,“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是真的不记得了。” 一脸真诚。 阿萱却更加疑惑了,“怎么会不记得?” “许是耗了太多心神与法力吧。”甚至当初刚回来之时,他的脑海中是一片空白,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是一点点地在梦境中找回了些许记忆。 阿萱无奈叹息了一声,眼角打量着无相,“你,当真有法力?是什么样的?可以隔空取物,或是变出朵花来?” 无相好似被逗乐了,笑道,“贫僧不会,只是诚心祈祷之时,会窥得些许天机而已。” 阿萱了然,“那也很厉害了。教教我?” 若能窥得天机,岂不就是如虎添翼。 无相笑着摇头,“施主无此机缘。” 所以就算他教了,她也开不了窍。 阿萱撇了撇嘴,但并不失望。 她知道窥探天机这种事儿不是一般人能学会的,便只拿了纸笔,写下一副药方,道,“上回的药浴太猛,你如今恢复过来,就换些药吧!” 无相接过,对着阿萱道了声谢。 阿萱起身,只摆了手,便大步离去。 回到镇远王府时,天色已暗。 阿萱径自去了粱煜的房间。 “爷。”阿萱进了屋,就见粱煜斜卧于一旁的软榻之上。 许是刚刚才梳洗好,三千青丝垂地,雪缎的贴身衣物之下,隐约可见其那健壮的肌肉,烛灯昏黄,莫名添了几分魅惑。 那骨节分明的手指正端着一本兵法,抬手翻了一页,书页沙沙的声响好似抚过了阿萱的心上。 阿萱猛地低了头,为自己心口那异常剧烈的情绪而感到厌恶。 她居然,还喜欢粱煜! 她怎么可以对这个上辈子害死了自己的人动心! 废物! 心中暗骂自己,全然没有发现粱煜的眸子已经朝着她看了过来。 “你要在门口站多久?”粱煜沉声开口,喉间的声音透着沙哑,语气慵懒。 阿萱这才反应过来,匆匆关上了门。 粱煜放下了手中的兵书,坐正了身子,未曾系紧的衣带突然松开,衣衫半敞,精壮的胸肌与腹肌几乎全部暴露在了阿萱的眼前。 这…… 阿萱只觉得自己的脸瞬间染了燥热。 粱煜也发现了,却未曾往那方面想,只蹙了眉,问道,“病了?” 阿萱摇了摇头,“许是,赶路太急。” 粱煜便没再深究,只问道,“无相怎么说?” “倒是有法子解,不过我觉得应该先找到给哥舒瀚下毒的人才行,否则他若对哥舒瀚用了别的毒,却冤枉是我们的药里有毒怎么办?” 她是想让粱煜帮忙找出凶手。 粱煜鼻尖发出一声轻哼,“你只要保证他别死在京城就行。” 至于解毒,亦或是找出凶手,都与他无关。 事实上,他对哥舒瀚没有好感,更不想救他。 闻言,阿萱无奈撇了撇嘴,应了声是,“那明日宫宴我随爷一道去?我怕对方会在宫宴上下手。” 粱煜点了点头,“可。” “那我就不打扰爷休息了。”阿萱说着,便要行礼退下。 却听粱煜那低沉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本王许久不曾听阿萱唱过曲儿了。” 自从她杀了林安之后。 阿萱离去的脚步微微一顿。 粱煜所说的曲儿,具体叫什么,阿萱也不知道。 只知道,那是娘亲教她的。 她时不时地哼唱,不记得词儿,只有旋律。 可是粱煜爱听,他说这曲儿听着,能叫人心中宁静。 所以,上一世,她便常常唱给他听。 但眼下…… 她回过身,对着粱煜躬身行了一礼,“爷,时候不早了。” 她不想唱。 那属于她独有的,她不愿再与他分享。 粱煜却是阴沉沉地看着她,想到今日她对哥舒瀚的亲昵,周身的气压便又低了几分,“本王想听。” 他今日似乎特别执着。 阿萱不懂,但知道自己是非唱不可了。 于是,低声哼起了调儿。 “太远了,听不清。” 粱煜打断了他,身子往后一仰,再次躺回了软榻之上。 那双黑沉的眸子印着烛光,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她知道,他在等她。 等她上前,等她躺在他的身侧,如自幼到大那般,如上一世那般。 甚至,他还侧身让了位置给她。 看着他身旁的空位,阿萱心中激荡了许久。 但终究还是垂了眸,“爷,阿萱已经长大了,男女有别,不合适。” 不合适? 粱煜的神色幽暗,依旧是那样静静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方才开了口,“退下吧。” 第41章 新娶的王妃 阿萱是喜欢粱煜的。 从上一世起,就一直喜欢。 她的爱,很纯粹,不是因为他有多厉害,也不是因为他有多好看。 而是因为,他是粱煜! 可,她也知道,对于粱煜而言,自己只是‘一手养大’的占有欲,只是一枚必要时就可以舍弃的棋子。 所以,她那样纯粹的喜欢,他不配。 听到那冰冷的声音让她退下,阿萱便是恭敬行了礼,退出了屋去。 直到那扇房门隔绝了粱煜的视线,她的身体才好似缓和了些温度,一举一动都不再显得那般僵硬。 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吐出。 阿萱将自己心中那乱七八糟的情绪刻意地抛诸身后,这才大步回了芳华院。 这一夜,阿萱辗转难眠,直到天色微亮方才睡去。 只是她不知道,那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就站在朦胧的月色之下,盯着她的房门看了一夜。 翌日,阿萱睡到了日上三竿才勉强起身。 萋萋守在外头,听到动静便进来伺候阿萱起身,道,“姑娘,今日一早德贵妃便差人送了衣裙来呢!您试试?” “衣裙?”阿萱看着萋萋手中捧着的淡蓝色的衣裙,眉心拧成了一个结。 那是一件天罗纱的裙子,淡蓝的颜色如天空,素雅清纯,不是她平日里的穿衣风格。 同样风格的衣裙,粱煜倒也曾给她准备过一件,是让她与那群‘青年才俊’相亲时准备的。 只是粱煜给的那件她不想穿就可以不穿,说烧就能烧了。 但德贵妃送来的,若是不穿,怕是会留个不敬之罪。 哪怕德贵妃眼下不在意,难保日后想起心中不会有刺。 想到上辈子,自己苦守孤城,四下求助无门之时才后悔平日不会为人处世,眼下这身衣裙,就变得不得不穿了! 萋萋掀开了裙子,露出里头的几样首饰,“德贵妃连搭配的首饰都为姑娘准备好了呢!” “……” 阿萱只觉得无语。 要说这德贵妃,的确是设想得很周到,毕竟她自及笄之后只收到过一根发簪,还被她扔进火里烧了。 若只送来衣裙,没有这些珠钗搭配,只怕今日去了宫宴也只是个笑话而已。 可她不习惯啊! 便是上辈子,她都从未打扮过呢! 眼看着她脸色黑沉,萋萋却是噗嗤一笑,“姑娘快梳洗起来吧!王大娘已经去给姑娘买胭脂了!” “不用了吧?”阿萱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觉得,衣裙珠钗,对她而言已是很夸张了。 萋萋却是不听,“总归今日姑娘您做不得主!”说罢,便是欢欢喜喜地出了屋去。 身为丫鬟,她最拿手的是一手画眉梳妆的功夫,奈何自家姑娘向来都是洗把脸就出门的主儿,从未给过她施展的机会。 今日这般难得,她可得把握住了! 是以,粱煜见到阿萱之时,她便是穿着那一身淡蓝色的天罗纱裙,梳着好看的少女髻,头上一根珠钗点缀,略施粉黛,目若朗星,绛唇映日。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子。 少了几分锐利,多了几许温柔。 优雅,却又不失少女的俏皮。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他的阿萱还能这样好看。 粱煜一时看呆了。 目光灼灼。 阿萱却是浑身难受,不由得轻咳了一声,脸色僵硬,“贵妃送的衣裙,不能不穿。” 粱煜这才收回了视线,声音淡淡,“上车。” 说罢,便是率先上了马车去。 阿萱撇了撇嘴,这才跟着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朝着宫中行去。 车帘都被放了下来,偌大的车厢内,她身上淡淡的脂粉味渐渐弥漫开来,没入了粱煜的鼻腔。 他的眉心不自觉便皱了起来。 紫瑜郡主的身上也有脂粉味儿。 偶尔靠得近了,总是能闻到。 可他并不觉得有什么,怎么这会儿闻着阿萱身上的脂粉味儿,心口总觉得痒痒的呢? 这种感觉叫人摸不着头脑,自然就叫人不喜。 粱煜忽然冷声一喝,“停车。” 马车当即停了下来,粱煜掀开车帘便出了去,留下阿萱一人独坐车内,很是茫然。 没多久,马车再次向前,粱煜却没有回来。 阿萱掀开了车帘问,“爷呢?” 车夫应着,“王爷骑马进宫了。” “……”放下车帘,阿萱还是一脸疑惑。 不过,不与他一起坐,她更自在些。 待阿萱入宫时,宴席上已经坐了不少人。 今日宫宴是为迎接突厥使节,入座的都是朝廷命官。 阿萱身为副将,自然不会有自己的座位,所以她是以镇远王女眷的身份参加的。 座位,便是在粱煜的身侧。 阿萱入了座,鼻尖却有丝丝酒气传来。 她不由得转头看向粱煜,只见后者正给自己倒着酒,也不知是喝了第几杯了。 宴席都还没开始呢! 他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阿萱不解,却也没有多问。 没多久,哥舒瀚与哥舒阿依便领着一众突厥使节入了席。 哥舒阿依看到粱煜之时,眼里的欣喜那般热烈,但她很快又看到了阿萱,神色便不禁冷了几分。 而哥舒瀚却是对着阿萱微微一笑,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阿萱自然也回以点头,耳边却是响起了一声淡淡的冷哼,是粱煜。 恰在这时,殿外传来通传。 “皇上驾到……” 闻言,殿内众人纷纷起身行礼恭迎。 只见皇上带着皇后与德贵妃入了大殿,而他的身后,还跟着理应在软禁的紫瑜郡主。 阿萱早就知道紫瑜郡主软禁不了多少时日,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而已。 紫瑜郡主也在第一时间内就见到了阿萱,那双眸子几乎是在瞬间就沾满了恨意。 阿萱却只冷漠地瞥了她一眼,未曾将她放在眼里。 待皇上入座,道了声,“诸位免礼。” 众人方才谢了恩,重新落座。 还未坐稳,就听德贵妃开了口,“皇上您瞧,阿萱的那一身衣裙是臣妾选的,可好看?” 一句话,便将全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就听皇上笑道,“原来那是阿萱啊,朕还真未认出来,爱妃的眼光确实不错。” 阿萱嘴角扯起一抹僵硬的笑,对着皇上与德贵妃道,“多谢皇上夸赞,谢贵妃娘娘赏赐。” 德贵妃一脸姨母笑,“阿萱今日坐在王爷身旁,我还以为是王爷新娶的王妃呢!真是郎才女貌!” 第42章 众矢之的 “……” 阿萱有些不理解今日德贵妃究竟是什么意图,怎么感觉是想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此话一出,紫瑜郡主还有哥舒阿依都露出了愤怒的神色,看向阿萱的眼神也都是透着厌恶与恨意。 那哥舒阿依更是毫不顾忌地扬声道,“我觉得,粱煜与我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哥舒阿依说着,已是站起身来,她身型本就凹凸有致,突厥的骑装将她的好身材尽显无余。 加上那浓艳的五官,确实是难得的人间尤物。 她像是宣誓主权似的,看向阿萱,“我此次前来和亲,就是冲着粱煜来的,他是我的男人。” 许是哥舒阿依太过霸道了。 阿萱心底升起几分怒意,对上哥舒阿依那强势的眼神,丝毫没有退让,“你一个外邦小国的公主,凭什么在我大棠的宫殿之上吆五喝六?你说这是你的男人,谁同意了?” 粱煜正饮着酒,全程置身事外的他却因着阿萱的这句话而停止了手中的动作。 眼眸微眯,看着阿萱,对于她这般护他的态度很是满意。 熟料阿萱话锋一转,“我家王爷是要娶紫瑜郡主的,你嘛,最多给我家王爷当个侧妃。” 她是故意的。 故意挑起哥舒阿依跟紫瑜郡主的争斗,将自己这众矢之的的位置拱手让人。 紫瑜郡主完全没想到阿萱还有承认她是未来镇远王府的一面,不由得一愣,就听哥舒阿依问道,“紫瑜郡主?是她吗?” 只见哥舒阿依指着紫瑜郡主,态度极其嚣张。 面对哥舒阿依如此强势的模样,紫瑜郡主面上不由得一红,而后微微点了点头,声音娇滴滴的,“是我。” 哥舒阿依上下打量着她,随后冷哼了一声,“也不怎么样嘛!还不如你呢!” 后半句话,是对阿萱说的。 被当众对比评价,紫瑜郡主脸上过不去,心中恨恨,藏在桌下的双手都不由得握了拳。 阿萱却是破天荒地‘帮’起紫瑜郡主来,“那是因为,你们突厥人与我们大棠的审美不一样,我们大棠喜欢温柔的,如紫瑜郡主这般娇柔的是最好的,像你这样大大咧咧的,啧啧,在大棠怕是要嫁不出去的!” 话音落下,大棠的一众朝臣纷纷附和起来。 “是啊,太无礼了。” “难登大雅之堂。” 一时间,难堪的成了哥舒阿依。 “你!”哥舒阿依气急,抬手就指着阿萱的鼻子,“我要跟你比武!我要赢你!” “你赢我有什么用?”阿萱笑出了声,“你赢了我,你也只是我家王爷的侧妃。嘶!” 话到最后,阿萱突然倒抽了一口凉气。 因为粱煜在她的腰间狠狠掐了一把。 她满是转过身来看着他,只见他脸上带着阴沉的冷笑,“阿萱还真是会替本王着想。” 连正妃跟侧妃的人选都帮他选好了! 知晓他是生气了,阿萱这才住了嘴,不再说话。 另一边,哥舒阿依也被哥舒瀚劝着坐了下来。 殿上,皇上笑着缓和气氛,“紫瑜郡主与哥舒阿依公主的美各有千秋,不相伯仲,怎可分个高下。” 有了皇上的话,宴席才算正常进行。 宫里的菜肴比起镇远王府的来,外形更加精美,味道也是绝佳。 一众突厥使节吃得津津有味,粱煜依旧只顾着饮酒,一点东西都没吃,以至于阿萱怀疑他是受了什么刺激。 看了他好几眼,想要劝说两句,又觉得此事与她无关,便自顾自吃着。 殿上其乐融融,唯有哥舒瀚时不时的咳嗽声稍显突兀。 但阿萱能听出来,这咳嗽声并不打紧,哥舒瀚的身体比起之前已是好了许多了。 “本宫听闻阿萱姑娘医术了得,先前贵妃垂死之际都是阿萱姑娘救回来的。” 大殿上,突然响起了一道雍容的女声。 阿萱循声看去,竟是皇后。 只见她面染轻笑,瞧着很是和善,“不如,阿萱姑娘为突厥二皇子瞧瞧?本宫听二皇子一直在喘咳,似是身子不爽。” 这突然的提及,让阿萱有些意外。 照理说,人家身子好不好,跟你一个皇后有什么关系? 就连皇上都没说什么呢! 不等阿萱应答,便听贵妃道,“二皇子应该无恙吧?突厥没有大夫吗?” 言下之意,突厥二皇子有病就找突厥人去治。 皇后却还是那笑意盈盈的模样,“本宫只是觉得我大棠的医术博大精深,更何况二皇子来着是客,我等身为东道主,理应多加照拂。” 话说到这儿,皇后又看着阿萱笑,“不过,阿萱姑娘若是觉得不方便就当本宫多了嘴巴!” 这话算是将阿萱架在了台面上。 却听哥舒瀚道,“在下只是小病,并不碍事,咳咳咳……” 虽是咳了两声,但很快就止住了。 加上哥舒阿依在一旁照顾,哥舒瀚看上去情况还不错。 于是,皇上开了口,“待明日,朕让御医为二皇子瞧瞧。” 如此一来,也算是彰显了大棠的地主之谊。 皇上开了口,自然无人敢反对,连皇后也笑称皇上思虑周全。 只是她笑着的时候,眼神有意无意地瞥向阿萱这边。 虽是笑着,但那双眼却透着敌意,让阿萱有些不得其解。 上辈子,她没惹过皇后。 这辈子,应该也没有。 若非说有什么牵扯的话…… 阿萱的视线落在了德贵妃的身上。 兴许,是因为她与德贵妃走得近了,所以皇后觉得她是德贵妃的人? 想着,阿萱下意识地看着德贵妃,只见后者也正看向她,嘴角微微勾起,对着她露出了一抹放心的笑容。 好似是在告诉她,她会保着她的。 可,一开始将她推上众矢之的的,不就是德贵妃? 阿萱实在是想不明白,索性便不想了。 宴席过半,就听一位突厥使节道,“大棠皇上,我们哥舒阿依公主为皇上还有镇远王准备了舞蹈。” “哦?”皇上来了兴致,“这突厥的舞蹈,朕还未曾见识过,正巧,紫瑜郡主也准备了一舞。” 话音落下,哥舒阿依与紫瑜郡主都站了起来。 二人齐齐向着皇上行礼,一个落落大方,一个温柔有加。 阿萱端起面前的酒盏,轻抿了一口,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恩,好戏开场了。 第43章 毒发 哥舒阿依万事都要争先,也不怯场,当下就转着圈到了大殿中央。 大棠的乐师恰巧会几首突厥的曲儿,当场弹奏起来。 欢快的乐曲透着浓浓的异域风情,配合哥舒阿依那轻快的舞步,灵动的眼神,当真是迷煞了众人。 阿萱扫了一眼大殿内的众人。 便是连皇上都露出了些许惊艳的神色。 只有粱煜依旧是事不关己的样子。 好似今日,他眼里只有酒一般。 许是注意到粱煜没有看她,哥舒阿依一边跳着,一边来到了粱煜的桌前。 纤细的腰肢扭动着,极具魅惑。 偏偏粱煜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哥舒阿依气不过,便是借着舞蹈的动作想要从粱煜的手里将酒杯夺过去。 然而,酒杯突然就被粱煜死死握住。 以至于,哥舒阿依的舞蹈动作也被迫停止。 以一个极其滑稽的动作停在了那里。 众人皆是一惊。 连着音乐也戛然而止,大殿上,几十双眼睛全都盯着粱煜与哥舒阿依。 这个来自外邦的美人儿,似乎是感受到了生平的第一次难堪。 脸蛋唰地一下红了,甚至是有些撒娇般的喊了声,“粱煜。” “啪!” 酒杯突然被粱煜捏了个粉碎。 碎片划破了哥舒阿依的手指,只听她惊呼了一声,猛地往后退去。 殷红的血珠从伤口处钻出,一贯被父兄疼爱着长大的哥舒阿依第一次感受到了委屈。 双眼染上了湿润。 殿上的欺负也瞬间降至冰点。 只听粱煜缓缓开口,“本王被公主迷了眼,一不留神下手重了,还望公主勿要见怪。” 声音淡淡,染着酒醉后的慵懒。 唯独没有半点歉意。 但总算是给了哥舒阿依一个台阶。 阿萱故作关心,“哎呀,公主流血了,可要包扎?” “不用!”哥舒阿依没好气地冲着阿萱喝道,“这点小伤,我们突厥的女人根本不在乎。” 阿萱轻笑着点头。 她要的不就是这一句不在乎? 如此,突厥使团才没有理由以此生事。 一旁的宰相对着乐师使了眼色,乐师会意,再次奏响乐曲,叮叮咚咚的乐声之下,紫瑜郡主踏着曲子如同仙子一般出现在众人眼前,翩翩起舞。 与突厥的活泼豪迈不同,紫瑜郡主的舞含蓄,柔美,举手投足间尽是优雅妩媚。 众人看得呆了,却只有阿萱看着紫瑜郡主的舞蹈,想到的却是那黄沙漫天的孤城。 心底的情绪一下子激荡起来,那握着杯盏的手也不自觉用了力。 这一切,都被粱煜看在眼里。 染着几分酒意的眸子不禁微微眯起,他不明白,她能嬉笑着将紫瑜郡主安排给他做王妃,为何现在却气成了这模样。 从前,她不喜紫瑜,是因为紫瑜与他太亲近,那如今呢? 也不知为何,紫瑜郡主跳着跳着,居然也跳到了粱煜的面前。 只是,她的动作不似哥舒阿依那般引诱味极重,而是单纯得好似只跳给粱煜一个人看似的。 离得近了,阿萱只觉得碍眼得紧,却又不能冲上去直接给她两拳,便只能借着酒将满腔的怒意压下。 一杯,又一杯。 乐声渐渐停止,紫瑜郡主的舞蹈也落了幕,赢得满堂称赞。 “不愧是紫瑜郡主,当真是如天子下凡一般啊!” “哥舒公主的舞蹈也甚是美妙。” 相比之下,对于哥舒阿依的称赞,就显得敷衍了许多。 如此,紫瑜郡主心中便更是欢喜了。 刚跳完一曲,气都还未喘匀,她便行至了粱煜的面前,柔声问他,“煜哥哥觉得紫瑜跳得好不好看?” 那样子,活像个讨赏的孩子。 粱煜微微抬眸,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恩,好看。” 这是真心的夸赞,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 紫瑜郡主当下便欣喜不已,羞涩地低了头,“那以后紫瑜就多跳给煜哥哥看。” 粱煜没应声,只是不着痕迹地将阿萱面前的酒壶挪开了去。 紫瑜郡主被夸得心花怒放,自然没在意这小小的细节,欢欢喜喜地回了座位。 待到眼前的人一走,阿萱方才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对面的哥舒阿依眉心紧皱,低着头,似乎是在看着自己受伤的手指。 阿萱心头突然有种不妙的感觉。 “哥舒公主,手很疼吗?” 哥舒阿依诧异地抬头看向阿萱,随即便皱了眉,“我说过,这点小伤我们突厥的女人是不会放在眼里的,嘶!” 只是,痛得太厉害了,终究还是没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一旁,已是有不少大臣嘲笑起来,口口声声说着不会放在眼里,却是疼得倒抽气。 可阿萱与粱煜都双双警觉了起来。 阿萱站起身,朝着哥舒阿依走去,“给我看看。” “不需要,我……啊!好疼啊!”哥舒阿依捂着自己的手指叫唤了起来。 阿萱也顾不得其他,满是拉过她的手一看。 只见她受伤的手指不知何时竟已变成了黑色! 中毒了! 众人见此情景,当下便紧张了起来。 几个突厥使节也即刻跳脚叫嚣起来,“你们居然敢给我们公主下毒!这事我们突厥绝不会罢休!” 熟练得好似排练过一般。 一旁的哥舒瀚神色紧张,“怎么会这样?” 其余人也停止了嘲讽,齐齐看了过来,脸色皆是紧张不已。 便是连皇上也不例外。 如若哥舒阿依出了意外,粱煜逃不了干系,那大棠与突厥,必会一战! 当下便是焦急问道,“怎么回事?公主如何了?” 阿萱却是顾不得回答,拿出腰间的银针,就开始为哥舒阿依封穴祛毒。 这银针,原本是为了哥舒瀚准备的。 许是凶手觉得粱煜伤了哥舒阿依是个绝佳的时机,所以才会临时决定对哥舒阿依下手。 只是不管如何,这毒都凶得很,换成一般的大夫,亦或是御医恐怕都得眼睁睁看着哥舒阿依活活痛死。 但,阿萱一手银针祛毒,不过片刻就将哥舒阿依体内的毒都逼了出来。 众人看着哥舒阿依的手渐渐恢复成了正常的颜色,伤处挤出的血也不再是黑色,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哥舒瀚关切地问着,“阿依,感觉怎么样?” 哥舒阿依摇了摇头,“没那么痛了,好多了。” 而另一旁,几个突厥人再次叫嚣起来,“大棠如此无礼,甚至还要害我们公主性命,此次和亲作废吧!” 第44章 名分 面对突厥使节的指责,皇上跟一众大臣皆是黑了脸。 想要反驳,却又无从说起,毕竟,哥舒阿依的手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粱煜伤了的。 可,他们都知道粱煜不会做出这等不知轻重的事。 只听皇上道,“此事,朕定会追查到底,给哥舒公主一个交代。” “还要什么交代?”那突厥人气势汹汹,“今日宴席,你们对我们公主诸多无礼,眼下更是下毒害我们公主,我们……” “为何你一口咬定,毒是我们下的?”阿萱开口,打断了那人的话。 那突厥人长着满脸的络腮胡,听到阿萱这样问,似乎有些诧异,随即便答道,“这还用问吗!我们公主的手是怎么受伤的,你们大棠的人莫非都瞎了不成?” 闻言,阿萱冷声一笑,“可我当时就问了公主要不要紧,公主亲口说没有大碍,你们突厥人莫非都聋了?” 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半点没有拖沓,就连皇上都觉得解气。 那突厥人一愣,随后又道,“那时候,我们公主并不知道自己中了毒!这毒是刚刚才发作的!” “你错了,这毒凶得很,大家都看到了,若非我及时救治,你们公主眼下应该已经活活痛死了。而且,这毒直接接触伤口,绝不可能拖了一曲舞的时间才发作。分明是刚刚才沾上了毒。” 阿萱所言有理有据。 那突厥人一来没有想到阿萱能这么快就解了毒,二来也没料到这女人不但会解毒,口才也是极佳,一时竟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 憋了半天,只憋出来一句,“难道是我们自己人给公主下毒不成?” “呐,这是你自己说的。”阿萱忍不住冷笑。 突厥人在马背上长大,骑射一流,可这嘴上的功夫就要差一点了。 很显然,眼前这位就是个嘴笨的。 只是,她也并不想与之斗嘴。 转身看向哥舒阿依,“公主是何时开始觉得手指疼?” 哥舒阿依不喜欢阿萱,可方才接受了阿萱的救治,便觉得欠了阿萱的恩情。 眉心微拧,这才如实回答,“是在你们的郡主跳完最后一个动作之前。” “那你想想,那个时候你有没有碰过什么?” 闻言,哥舒阿依却是愣住了。 那时候,她正看紫瑜郡主跳舞看得出神,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碰到了什么。 刚想摇头,就听一旁的哥舒瀚沉声开了口,“碰了阿史那满的帕子。” 哥舒阿依瞬间想起来了,“对!阿史那满给我擦血用的帕子!” 话说到这儿,哥舒阿依瞬间了然了过来,猛地转头看向一旁的阿史那满,眸间满是不可置信,“你居然给我下毒?” 那名唤阿史那满的突厥人缓缓站起身来,瞧着年纪不大,应该是与哥舒瀚同岁。 眼下面对众人的怀疑,他回答地镇静自若,“公主怎么可以听信别人的一两句话,就怀疑我呢?” 许是他表现得太过镇定,以至于哥舒阿依都开始怀疑是自己冤枉了人。 熟料,哥舒瀚却将那帕子递给了阿史那满,“不如你来证明一下,这帕子没毒。” 阿史那满似乎没料到哥舒瀚会这般针对他,当即眉心一沉,“二皇子这是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让你试试啊!”阿萱说着,拿起一个杯盏就甩在了地上,而后拾起碎片,递给阿史那满,“来,试试。” 方才还一脸镇定的阿史那满瞬间暴怒起来,“二皇子,你就由着这群大棠人这般欺辱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就这么信不过我?” “就是因为信得过你!”哥舒瀚愤怒地低吼,以至于气息不稳,再次剧烈的咳嗽起来。 可饶是如此,他也要把话说完,“我做梦都没想到,咳咳咳……给我下毒,要害死我的人,会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咳咳咳!” “什么?!”哥舒阿依大惊,一把拽过阿史那满的衣领子,“你给我二哥下毒?你好大的胆子!” “我没有!”阿史那满还在狡辩,可阿萱已是眼疾手快地用碎片划破阿史那满的脸颊。 见状,哥舒阿依也飞快的夺过哥舒瀚手中的帕子,一下子就按在了阿史那满的脸上。 阿史那满瞬间如同是被雷击中一般,猛地往后退,拼命地将那帕子挡开。 “啊!啊!”阿史那满捂着脸就开始痛呼起来。 可很快他就察觉了不对劲。 他一点感觉都没有,脸上的疼痛,只是因为受了伤。 正愣神,就听哥舒瀚道,“那是我的帕子,有毒的这块,在这里。” 众人这才发现,哥舒瀚手中还有一块帕子。 可就算方才按在阿史那满脸上的帕子没毒,可他那样强烈的反应就已经证明了,他是凶手。 “你居然敢对我们的皇子跟公主下毒!”之前与阿萱理论的突厥人这会儿已是冲着阿史那满挥起了拳头。 可拳头还未落下,就被哥舒瀚喝止了。 “行了,这里是大棠的宫殿,不要太放肆。” 哥舒瀚说罢,便是转身冲着皇上行了礼,“让皇上见笑了。哥舒瀚想带众人先行告退。” 这一场闹剧,皇上早就觉得烦了。 当下便只客套了两句就放人走了。 毕竟,是他们突厥人的事,要如何处置,由他们突厥人自己说了算。 待突厥使团集体离开,殿上德贵妃方才叹了一声,“今日多亏了有阿萱在,否则怕是要中了突厥的计了。” 今日这一出,究竟是为了什么,连三岁小孩儿都看得出来。 一旁,皇后也悠然夸赞道,“阿萱姑娘医术了得,今日又立刻大功一件,皇上,臣妾觉得该赏。” 闻言,皇上点了点头,看向阿萱,满脸写着赞赏,“阿萱今日,的确功不可没,你且说你要什么,朕定会赏你!” 阿萱却是行了礼,道,“微臣只是做了应做之事。担不得赏。” “如何能担不得。”皇后笑意盈盈,只是眸间分明不怀好意。 只听她道,“这样吧,阿萱姑娘一直跟在镇远王身边无名无份,皇上今日就赐她一个名分可好?” 第45章 吻 一句话,几乎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没有人知道皇后究竟是做的什么打算,可无一例外的,所有人都看向了阿萱。 是啊,一个女人无名无分的跟着一个男人这么多年,最想要的应该就是一个名分而已吧? 就连德贵妃也略显赞同地点了点头,“阿萱今日是以王府女眷的身份坐在王爷的身边,可无名无分的,终究是不妥。” 说着,视线有意无意地落在一旁的紫瑜郡主的身上。 见后者面色铁青,一副随时都要发作的样子,德贵妃脸上便不自觉地露出了几分得意的笑。 她今日,给阿萱送衣裙,处处让阿萱出风头,为的就是让紫瑜郡主不痛快。 如若今日再为阿萱争一个名分,定能让紫瑜郡主气吐血不可! 难得皇后与德贵妃‘统一战线’,皇上竟也点了点头,“言之有理。”说罢,便看向了粱煜,“只是这事儿,终究还得镇远王同意才可。” 在他看来,阿萱肯定是想嫁给粱煜的,所以问都没问阿萱的意见,只问了粱煜。 此时,粱煜还坐在座位上,带着三分酒意,冲着皇上举杯,“皇上做主就好。” 声音沉沉,似是隐着笑。 皇上了然般点头,“如此,那朕今日就做个主,赐阿萱为镇远王侧……” “请皇上收回成命。” 清脆的声音响彻大殿。 阿萱单膝跪地,背脊挺直,冲着皇上拱手行礼。 那一身温柔的装扮,丝毫没有掩盖她半点的英气。 她拒绝了! 满大殿的人,无一人能想得到,阿萱居然拒绝了与粱煜的婚事! 那双染着醉意的眸子微微一沉,把玩着手中的杯盏,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 皇上也是有些惊讶,却道,“阿萱,你身份低微,能为镇远王侧妃,已是抬举。” 他以为,阿萱是不愿意做侧妃,所以才拒绝。 “阿萱在王爷身边,并非无名无分,王爷一手将阿萱养大,与阿萱而言,是亲人。更何况,阿萱志不在深宅内院,还望皇上明鉴!” 志不在深宅内院? 皇上看着面前跪着的女子,这才想起来,她的确是与寻常女子不一样的。 视线忍不住又朝着粱煜看去,只见后者自顾自饮酒,如若局外人。 只听德贵妃忍不住问道,“阿萱,你想清楚了?今日可是个绝好的机会……” 皇上亲自赐婚,哪怕是粱煜都没有拒绝的权利! “阿萱想得很清楚。多谢皇上皇后,还有贵妃娘娘的好意。” 阿萱沉声应着,便听皇后冷声一笑,“如此,倒是显得咱们多事了。皇上,既然如此,那便算了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便让阿萱成了坏人。 阿萱抬眸看向皇后,只见她嘴角勾着温婉的笑,眼底却丝毫不染半分笑意。 皇上微叹了一口气,“既然如此,那朕就不为难爱卿了,起来吧。” 阿萱这才谢了恩,站起身来。 宴会至此,也算是到了尾声。 皇上借口身子乏累,先行一步,众人纷纷行礼恭送,而后便各自散去。 粱煜依旧是骑马离去,阿萱独自坐着马车回府,在萋萋的伺候下梳洗完毕,正欲上床休息,房门却被人猛地推开。 夜风微凉,染着丝丝寒意,吹乱了阿萱的发丝。 粱煜离宫后,好似又饮了不少的酒,双颊饶是在这昏暗的烛灯下都显得格外炙热潮红。 “爷?”阿萱一惊,下意识地往粱煜身后看去,却是不见萋萋的踪迹。 很显然,粱煜屏退了这远离所有的下人。 他要做什么? 只见粱煜缓步朝着阿萱走了过来。 一阵阵的酒香渐渐将她包裹。 阿萱本能地往后退,可粱煜突然脚下一软,整个人都朝前扑了过来。 她没来得及多想,下意识地就冲上前扶住了她。 而后,被他一把搂入了怀中。 他方才,竟是装的! “爷!”阿萱扭动着身子挣扎起来,粱煜却一手擒着她的腰,不让她逃脱半分,一手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着他。 那双眸子,幽深如夜,隐着无尽的危险。 薄唇亲启,微醺的醉意拂过她的脸颊。 清冷的声音透着嘲讽,“本王的阿萱,还真是志向高远。” 他竟是为了这句话而来! 阿萱不免染了几分怒意,“一手教养出来的,自当与寻常女子不同。” “呵。”他的拇指,轻轻摩擦着她稚嫩的唇,“可本王怎么记得,阿萱说过非公孙羽不嫁?” “……”阿萱一时有些无语。 这事儿,她自己都不记得了。 然而,粱煜的眸色却是越来越危险,“所以,阿萱究竟是志不在深宅内院,还是觉得,本王不配?恩?” 最后的尾音微微上扬,粱煜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那双染着酒意的眸子里,只有她略带惊慌的神情。 吻,就这么不期然的落下。 浓烈的酒气撬开了她的朱唇,似是要掠夺走她的一切。 阿萱愣住了。 双眼骤然睁大,身体僵硬,全然没了反应。 这是……她的第一个吻。 是活了两世的第一个吻。 大脑一片空白。 只觉得,一股燥热直冲头顶,心脏好似被什么东西给死死地捂住了,以至于连她的呼吸都乱了方寸。 他的舌尖闯过她的贝齿,霸道又张扬的宣誓着主权。 沾着酒气的掠夺,好似是将她所有的神智也都一并迷醉了一般。 她就这么愣在原地,任由他为非作歹。 渐渐的,霸道被情欲所替代。 他的吻,也由热烈变得温柔。 被酒意掠夺了神智的,岂止是阿萱一个,连粱煜自己这会儿都没了思考。 只知道,他想要她。 很想,很想…… 可,当他想要更近一步的时候,阿萱却猛然回过了神来,牙关一咬,腥甜的味道便弥漫了开来。 粱煜吃痛,这才松开了她。 抬手抹过嘴角的湿润,殷红的鲜血也让他的酒意退了三分。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是做了什么。 略显诧异的眸子,看向阿萱,却见她站在昏黄的烛光后面,娇小的身子微微颤抖着。 “爷把我当什么?”她问,连声音都抖得厉害。 第46章 爷把我当作什么 粱煜的眸子,也不自觉的阴沉了下来。 他把她当什么? 同样的问题,他记得在她及笄礼那日,她便问过他。 只是那时他没有答案,而眼下,他似乎依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养了她十年,怎么突然就想要她了呢? 一阵凉风掠过,屋内的烛灯灭了。 她那张沾了水的小脸隐匿在黑暗中,显得越发阴郁。 “是玩物吗?”她问,“是喝醉的酒,便能随意对待的玩物,是吗?” 否则,他怎么敢吻她! 他怎么敢扯去她的衣带,甚至是…… 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她无比愤怒,对粱煜,也对她自己。 因为,她心动了…… 今夜的风,有些大,吹动了窗枢吱呀作响。 黑夜中,看不清粱煜的脸色,却见他脱下了自己的外衣,上前,披在了阿萱的身上。 “莫要着凉了。”清冷的声音,不复之前的醉意。 然后,他就走了。 唯有那扇半掩的房门轻轻摇晃。 阿萱有些颓然地坐在了床上,因着那个吻而燥热的情绪,并未因着这凉风,亦或是粱煜的离去而冷静下来。 相反,身上那件染着月麟香的外衣,让她有一种,依旧被他拥着的错觉。 以至于,心脏跳动得那样厉害。 可,这是不对的啊! 恼怒之下,她一把扯过外衣扔在了地上,可那月麟香的味道,依旧在肆意敲打她的心脏。 黑夜中,她垂下头,双手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上一世,并没有发生过这些。 究竟是怎么了…… 粱煜,你到底想怎么样! 三日后,突厥使团离京。 与上一世不同,哥舒瀚没死,所以,哥舒阿依便留了下来。 身为前来和亲的公主,让她回去是对她的羞辱。 只不过,哥舒阿依并没有如愿成为粱煜的妃子,而是入了宫,成了粱妃。 与之相反的,紫瑜郡主搬出了皇宫,住进了离镇远王府两条街的郡主府。 而这三日里,阿萱没再见过粱煜。 哪怕二人的院子不过一墙之隔,哪怕她每日都会去校场练兵,她都没再见过粱煜一眼。 阿萱甚至不知道,粱煜去了哪儿。 不过,不见也好。 这一日,阿萱进宫为德贵妃诊脉。 自上回德贵妃滑胎后,命是救回来了,但身体却依旧虚弱。 阿萱见到德贵妃时,她甚至未曾梳妆,脸色透着惨白,与三日前宫宴上的模样大相径庭。 见阿萱露出几分吃惊的模样,德贵妃不禁一笑,“那日本宫盖了几层脂粉才遮住了倦容,倒是让你见笑了。” 听德贵妃提及宫宴上的事儿,阿萱便不由得想到了粱煜,想到了那个吻,以至于脸色也僵了下来。 德贵妃见状,不免有些担忧,“你可是在怪那日本宫自作主张?” “没有。”阿萱摇了摇头,对着德贵妃露出一抹淡笑,“我先为娘娘诊脉吧!” 德贵妃点了点头,伸出手。 阿萱为其诊脉过后,便开了方子,“贵妃娘娘已是小产了两次,身子大亏,须得慢慢进补调养方可。” 闻言,德贵妃忙是问道,“那本宫还能有孩子吗?” 阿萱回以一笑,“只要贵妃娘娘能安心养好了身子,孩子定会有的。” 有她在,此事不成问题。 闻言,德贵妃终于露出了安心的笑意。 “对了,那位突厥的公主如今在宫里,你可知道?”德贵妃忽然说起了哥舒阿依。 阿萱自是点了点头。 哥舒阿依成为粱妃的事儿,已是昭告天下了的。 却听德贵妃叹息了一声,“入宫三日,便被皇后磋磨了三日,如今也不知怎么样了。” 阿萱不禁皱了眉。 “皇后磋磨她做什么?” 毕竟是突厥的公主,皇后再怎么没分寸,也不该与之为难啊! 德贵妃摇了摇头,“谁知道呢?只听说皇上也曾去劝过,但皇后说,粱妃虽是来自外邦,但既已入宫为妃就该懂我大棠的规矩,若不教导,最终只会丢了我大棠的颜面。” 话说到这儿,德贵妃忍不住一声轻笑,“她一贯会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偏偏皇上疼她,半个不字都舍不得说她。” 说起来,还是叫人羡慕的。 一个娘家没有任何势力的女子,却能仗着皇上的宠爱,稳坐六宫之主的位置。 阿萱眉心微拧,不知该说些什么,但总觉得,皇后之所以为难哥舒阿依定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离开德贵妃的寝宫时,已是午时。 还没走多远,就见一个小宫女朝着她这边探头探脑的。 一副想要过来,又不敢过来的样子。 那纠结的模样,自然是一眼就让人注意到了。 阿萱看着她,只觉得她五官深邃不似大棠人。 那是哥舒阿依的侍女? 她不敢过来,阿萱索性走了过去,直接问道,“你找我?” 那宫女连连点头,“阿萱姑娘,您,您能不能帮帮我们公主?” 阿萱眉心一沉,就听那宫女道,“我,我们公主被皇后娘娘罚跪了一夜,双腿都跪烂了……” “带路。”阿萱打断了宫女的话,宫女忙是道了谢,领着阿萱往哥舒阿依的寝宫走去。 却在快要到达哥舒阿依的寝宫时,被皇后拦住了。 阿萱作揖行礼,一旁的小宫女却是吓得慌忙跪了地。 低垂着脑袋不说话,身子都在微微颤抖着。 皇后轻蔑地一笑,看向阿萱,“阿萱姑娘怎么会在这儿?” “微臣正准备去看望一下粱妃娘娘。”阿萱如实回答。 只见皇后嘴角的笑意更浓,却道,“看来阿萱姑娘有所不知啊,粱妃因冲撞本宫而受了罚,本宫已经下令,不许任何人医治她,算做是给她的一个教训。” 话说到这儿,皇后的眼角瞥向跪在一旁的宫女,“居然敢违背本宫的命令,擅自请大夫,来人,拖下去仗责二十!” 话音落下,当即便有内侍上前来要拖着小宫女离去。 可谁知,阿萱却上前一步,挡在了小宫女的面前。 那几名内侍自然知道阿萱的威名,不敢乱动,只看着皇后求助。 只见皇后眉尾轻轻一挑,“怎么,阿萱姑娘也要违抗本宫的命令吗?” “不敢。”阿萱淡淡应着,不卑不亢,“只是微臣乃镇远王低下的一名副将,并非什么大夫而已,而且,微臣与粱妃算是相识一场,眼下去看望也没有任何不妥。” 闻言,皇后噗嗤一下就笑出了声。 眼底却藏着几分令人胆颤的狠毒,“阿萱姑娘这是在跟本宫抠字眼?你以为,本宫是好糊弄的不成!” 第47章 谁是好欺负的 阿萱并未因着皇后的愤怒而退让,只是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那皇后是以为,哥舒阿依是好欺负的不成?” 闻言,皇后的双眸骤然微眯。 皇后身旁的大宫女铃儿当即喝道,“大胆!居然敢对皇后娘娘如此不敬!来人,掌嘴!” 几名内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动手。 要知道,眼前这位可不是个好欺负的主儿。 不但在皇上面前立了功,更是镇远王护着的人。 得罪了她就等于得罪了镇远王! 铃儿见无一人敢上前,当即沉了眉,“说破了天,也不过就是个小小副将,敢对皇后不敬,我就不信还打不得!” 说罢,便是大步上前来,高高扬起手朝着阿萱的脸上甩去。 “啪!” 清脆的声响,回荡在被高墙围绕的宫道上。 阿萱低头轻抚着自己的右手心,方才用足了劲儿,以至于手心都是麻麻的。 而铃儿则是被打得当场扑摔了出去,倒在地上,脸颊红了一大片,嘴角都渗出了血丝,半天没回过神来。 众人惊诧! 那些内侍暗暗庆幸方才没有动手,而皇后也是惊愣过后方才回过神来,“大胆贱婢!居然敢打本宫的人!” 贱婢? 阿萱眸心微沉,原来在皇后的眼里,她只是一个贱婢,可见,皇后是真心不待见她的。 不过,她并不在意。 自己上一世与皇后并无交集,这一世会有如此纠缠,也是因为德贵妃与哥舒阿依。 她与皇后,并无仇怨,就事论事而已。 “微臣这是在帮皇后。”阿萱一边摩擦着右手心,一边勾着唇淡笑,“皇后应该知道如今朝中有多少人盯着您的位置虎视眈眈,只要您出一星半点的纰漏,那些人便会扑咬上来,将您吃得一干二净。” 她丝毫没有顾忌地说出了皇后的目前的窘境,神色冷漠,“微臣虽不知晓是何人怂恿皇后对付粱妃,但烦请皇后记得,粱妃不止是我大棠的妃子,也是突厥的公主。如若因皇后的一个念头就惹得突厥与大棠兵戎相见,敢问这罪名,皇后您是否担得起?” 皇后就这么冷冷地看着阿萱,藏于袖中的双手紧紧握起,连指甲都生生给折断了。 最后,皇后露出了一抹笑来,“阿萱姑娘所言极是,本宫一心想要教导粱妃规矩,确是心急了。” 阿萱拱手行了礼,“皇后娘娘不怪罪微臣多事就好。” “呵。”一声轻蔑的冷笑,皇后嘴角笑意盈盈,眼底却满是冷意,“怎么会呢?本宫定会铭记阿萱姑娘今日劝诫之恩,来日,必定好好答谢姑娘!” 答谢二字加重了音,意思很是明显。 阿萱回以一笑,“微臣先行告退。” 说着,一把拽起还跪在地上的小宫女,便是朝着哥舒阿依的寝宫而去。 铃儿这才从地上爬起,捂着脸,欲哭无泪,“娘娘,那贱婢也太不将您放在眼里了!” 看着阿萱的背影,皇后微微一笑。 “不愧是他教出来的。” 说话间,眸间满是恶毒。 不多久,小宫女便带着阿萱来到了哥舒阿依的黎阳宫。 “公主!公主!奴婢把阿萱姑娘请来了!”小宫女一边唤着,一边冲进了哥舒阿依的寝卧内。 阿萱也跟了进去。 只见,哥舒阿依坐卧在床上,五官不见平日的浓艳,反倒是染着几分虚弱。 不过几日的时间,皇后就能将哥舒阿依磋磨成这幅模样,当真是有一副好手段! 见到阿萱,哥舒阿依面露惊讶,但随即便低下了头去。 她的张扬与自信,已是被消磨得所剩无几了。 以她现在的状况,她是羞于见到阿萱的。 可…… 这偌大的皇宫里,似乎只有阿萱能帮她了。 阿萱并没有给哥舒阿依行礼,而是直接走到了床边,“给我看看你的腿。” 学了几日的规矩了,哥舒阿依知道阿萱这样在旁人看来是极其无礼的。 却不知为何,她心里却十分舒服。 因为阿萱对她的态度,就像是朋友一般。 突厥使团走了,只留下了她跟小丫鬟。 受了欺负跟委屈,她只能抱着小丫鬟相互取暖。 而眼下,阿萱的出现却让她感受到了一股久违的暖意,以至于,鼻尖都被这股暖意给熏得酸酸的了。 哥舒阿依没动,小宫女却是慌忙掀开了被子。 被子下,两条裤腿上都染着血迹。 小宫女小心翼翼地将裤腿撩起,露出了里头跪得血肉模糊的双膝。 阿萱早有心理准备的,可真的见到,还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不是罚跪?怎么会弄成这样?” 哥舒阿依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委屈的情绪,这才开了口,“我给她敬茶,她说我行的礼不对,把茶杯摔了,让我跪在上面……” 闻言,阿萱直接走到了不远处的桌案前,拿过纸笔写下一副药方,“我开个方子,额……” 她抬头,看向小宫女。 小宫女会意,忙道,“我叫阿莱。” 阿萱点了点头,“阿莱,你去御医院拿药,若有人为难就让他来找我。” 阿莱接过药方,重重点了点头,这就跑出去了。 阿萱又去屋外唤了宫女和内侍进来,不由分手便是一人一记巴掌,“身为黎阳宫的奴才,自家主子伤成这副模样,你们一个两个不知道小心伺候,莫非都是瞎了不成?” 挨了打,几个人心里不服气,却又不敢多言,慌忙跪地求饶。 阿萱冷着脸,语气森森,“记好了,你们的主子不是寻常秀女,而是突厥的公主!如若伺候得不周到,事关两国邦交,我看你们哪个的脑袋担得起!” 闻言,几人心里的不服气瞬间就变成了后怕,忙是道,“奴才不敢了,奴才日后必定小心伺候!娘娘恕罪!” “长记性才好,若不然突厥发难,我第一个送你们上刑场!还不快去准备热水,我要为你们主子清理伤口!” “是,是……”几人慌忙退了下去。 阿萱这才走回到哥舒阿依的床边,淡淡道,“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狗仗人势之辈,你若不时常敲打他们,他们能骑到你头上来。” “谢谢……”哥舒阿依开了口,心底的情绪却有些绷不住了,声音也染着些许了哭腔,却是想到了什么,道,“你想知道,皇后为什么针对我吗?” 第48章 粱煜受伤 阿萱略有诧异地看着哥舒阿依。 难道不是因为她行事张扬无礼,得罪了皇后? 那若不然,皇后为何要针对她? 上一世,阿萱对于皇后的认识通常都是在别人的嘴里。 皇后与皇上,识于微时。 彼时身为五皇子的皇上正被几个亲哥哥的手下追杀,幸得皇后所救。 所以后来皇上登基,不顾群臣反对,立她为后。 皇后无父无母,背后也没有任何的势力,所倚靠的就只有皇上对她的情意。 所以上一世,皇后行事贤淑得体,百姓多有称赞,而阿萱也从未听人说起过皇后的半句不好。 但很显然,不管是那日宫宴,还是今日,皇后并不如看上去的那般贤淑,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有些歹毒。 同样的境遇,为何上一世与这一世会差了这么多? 难道只是因为她救了德贵妃惹怒了皇后,亦或是哥舒阿依张扬无礼,得罪了皇后? 不对,一定有其他的什么原因! 阿萱看着哥舒阿依,只见她神色严肃,眼中凝着沉重,“因为粱煜。” 一句话,只说得阿萱一头雾水。 皇后跟粱煜八竿子都打不着,怎么就因为粱煜了? 见阿萱一脸茫然,哥舒阿依忍不住低头一笑,“我一开始也觉得皇后只是因为我无礼才针对我,直到我看到了从皇后身上掉下来的那枚玉佩。那上面,刻着一个粱字。” 粱煜…… 皇后,喜欢粱煜? 只听哥舒阿依嗤笑了一声,“我当时就想明白了,原来她针对我是因为嫉妒我,嫉妒我能堂而皇之地表达对粱煜的喜欢。” 所以,嫉妒之下才会暴露了心狠手辣的真面目! 如若真是如此,一切似乎都说得通了。 皇后对她的敌意,不是因为德贵妃,而是因为粱煜! 可上辈子,她与粱煜的关系更亲近些,怎么没见皇后对她有任何的为难? 难道是因为,没有机会? 这一世,皇后第一次为难她是在宫宴上。 但上辈子的宫宴上,哥舒瀚刚落座不久便暴毙而亡,突厥使团大怒离去之后,她与粱煜便回府准备与突厥交战的事宜了…… 皇后,原来喜欢粱煜啊! “像粱煜这样的男人,谁不喜欢?”哥舒阿依笑道。 阿萱也跟着一笑。 是啊,粱煜这样的男人,谁不喜欢? 世人都说皇后与皇上情比金坚,想来世人说的话最不可信! 正说着,有宫女端来了热水。 阿萱接过,仔细替哥舒阿依清理伤口,那些细小的瓷器碎片都被她一一挑了出来。 等做完这一切,阿莱也正巧拿着药回来了。 阿萱又替哥舒阿依包扎了伤口,这才道,“皇后这几日应该不会再为难你,你就安心养伤。若有难处,可以去找德贵妃,这后宫里的事儿很多我都没法插手,但她或许能帮你。” “我知道了。”哥舒阿依应了声,想了想,还是对阿萱道了谢,“谢谢你。我在大棠没有朋友,我没想到你肯来帮我……” 毕竟,她之前对阿萱并不友好。 闻言,阿萱却是笑道,“以后有了。” 哥舒阿依诧异地看着阿萱,随后跟着一笑,明媚的双眸终于又染上了星光。 回府的马车里,阿萱脑海中一直在想着哥舒阿依的话,想着皇后与粱煜的关系。 当年皇上落难之时,她只有六七岁,只记得有一阵子粱煜很忙,早出晚归,总是不见人影。 记忆里,粱煜嫌少与女人扯上关系,能站在粱煜身边的女人,除了她之外似乎就只有一个紫瑜郡主了。 想到这儿,一段遥远的记忆渐渐出现在脑海之中。 阿萱记得有一回自己染了风寒,那段时间,她整日里都是迷迷糊糊的,好似有一回,听到了粱煜与一个女子的交谈。 只隐约记得,那女子最后是哭着离去的,而粱煜也因此情绪低落了好一阵子。 莫非,那女子就是当今的皇后? 只可惜,她那时候还小,根本就弄不清楚皇上皇后还有粱煜他们三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故事。 她比粱煜小了八岁,八岁的差距,足以让她错过粱煜的许多故事。 哪怕,她与他形影不离。 回到王府时,已是傍晚。 粱煜依旧没有回府。 阿萱回到芳华苑,视线看向那隔断了两间院子的墙,心思深沉,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是夜。 一阵喧嚣突然划破了镇远王府的静逸。 逐风在阿萱的门外低声唤道,“阿萱,快随我去看看爷!” 阿萱从床上惊坐而起,匆匆披了件外衣便开了门,只见逐风站在门口,一脸焦急,便问道,“怎么了?” “爷受伤了。”逐风皱着眉道。 阿萱也来不及多想,忙跟着逐风来到了粱煜的院子。 刚一进门,便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气。 这是流了多少血! 她快步朝着粱煜的房间而去,眼角却瞥见了躺在院子角落里的东西。 灯笼晦暗的光线之下,隐约可见一只白虎躺在那里。 就听逐风道,“爷就是被那畜生所伤,你快去看看吧!” “好!”阿萱虽然还有些懵,却是快步进了粱煜的房间。 只见府医贺大夫正在帮粱煜处理着伤口。 可伤太重了,以至于贺大夫的一举一动都显得极其慌乱。 阿萱走得近了才发现粱煜的胸前竟一排的爪印。 显然是被那猛虎抓伤,伤口很深,几可见骨,血流如注。 见到阿萱,粱煜的眸子微微一沉,随即便朝着阿萱身后的逐风投去一记狠厉的眼神。 他分明嘱咐过,不必惊扰阿萱过来。 逐风却只当没有看到。 爷伤得太重了,而且贺大夫分明应付不过来,若不让阿萱过来救治,他实在不放心。 事实上,贺大夫见到阿萱也是重重舒了口气,忙是让开了位置,“阿萱姑娘,您快来看看,这,这伤的……” “我来。”阿萱上前,从贺大夫的手中接过为粱煜清理伤口的帕子,一边为粱煜擦拭伤处,一边嘱咐道,“去把最好的金疮药拿来,再拿些麻沸散,逐风,备针线,热水。” 贺大夫跟逐风便立刻去准备。 粱煜却突然握住了阿萱正替他清理伤口的手。 他看着她,声音沉沉,“别慌,不打紧。” 阿萱微愣,这才发现自己的手竟颤抖得厉害…… 第49章 娶我好不好 这样的伤,对于阿萱而言,只是小事。 上一世,她替军中的将士处理过太多的外伤了。 哪怕是断手断脚的,她都能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就处理好了。 可,如今这伤出现在粱煜的身上,她竟慌得连伤口都清理不干净了! 深吸了一口气,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没有应声,只点了点头,方才继续为他清理伤口。 夜风微凉,腥甜的气息萦绕在二人之间,四周寂静一片。 只有两人的呼吸声相互交缠着…… 好在,逐风跟贺大夫很快就回来了。 阿萱让粱煜服下了麻沸散,这才接过针线,将最深的两道伤细细缝合了起来。 可,饶是服下了麻沸散,粱煜的额上还是渗出了冷汗。 那细小的银针每每穿过伤处,都彷如是将伤口又撕开了一遍。 他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闷哼了一声。 阿萱便是惊得顿了手中的动作,抬头看他。 四目相对,他黑沉的眸心微闪,却还是给予了她安心的抚慰。 “继续,不碍事。” 阿萱点了点头,继续缝合伤口,却是更加小心谨慎。 等为粱煜上了药,包扎好,外头的天色已是大亮。 阿萱终于是松了一口气,伸手拂去额上的汗,抬头看向粱煜,却见后者已是闭上了眼,沉沉睡去。 他伤得重,能熬到这会儿已是不容易了。 “阿萱姑娘,您也累了,去休息吧,这儿有我看着就行。”贺大夫小声道。 阿萱却是摇了摇头,“爷伤得重,兴许还会起热,还是我看着吧。” 闻言,贺大夫也不再推脱。 毕竟他的医术不及阿萱,由阿萱守着爷是最稳妥的。 逐风也道,“那我去外头候着,有什么事就喊我。” “恩。”阿萱点了点头,逐风与贺大夫便双双退出了屋去。 房门被关上,屋内只有粱煜那低沉的呼吸声缓缓拂过。 阿萱坐在床边,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粱煜的脸上。 睡着后的粱煜,五官莫名柔和了不少,没了平日里的凌厉阴鸷,多了几分沉静平和。 她不禁伸手,指尖轻轻抚过他的眉,他的眼,他高挺的鼻梁,还有微薄的双唇。 好似是想将他熟睡的样子牢牢刻画进心里一般。 可脑海中却忽然浮现出那一晚的吻,那样执拗的神色与眼前这张平和的睡颜重叠在了一起,令阿萱的心瞬间乱了分寸。 其实这几日来,她时常会猜测那一吻的原因。 她觉得,粱煜应该是喜欢她的。 否则以他的性子,哪怕是醉了酒也绝不会做出那等逾越的举动。 可…… 也没多喜欢吧! 否则又怎会舍得将她弃在孤城? 他对她的喜欢,是随时都可以舍弃的那种。 那么,不要也罢! 粱煜不知自己睡了多久。 再次睁开眼,床边守着的人是紫瑜郡主。 “煜哥哥,你终于醒了!”紫瑜郡主惊喜大呼,双眼一下子就红了,“煜哥哥昏睡了整整两日,都快把紫瑜给吓坏了!” 她说着,伸手去抚粱煜的额头,察觉到温度正常,这才松了口气,“还好,烧终于是退了,煜哥哥,你都不知道我这两日有多担心!” 粱煜眉心微微一拧。 他并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只知道,昏昏沉沉的时候一直感觉到有人在照顾着他。 他强撑着身子坐起,接过紫瑜郡主递来的热水,喝了一大口,感受到喉头的浸润,方才道,“这两日,是你在照顾我?” 声音沉沉,染着一丝久未开嗓的沙哑。 紫瑜郡主脸不红心不跳地用力点了点头,“恩!煜哥哥你起了好几次烧,都是紫瑜……” “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如何能照顾我?”粱煜打断了她的话,眸色淡淡,却并没有责备的意思。 紫瑜君主微微一愣,没想到居然骗不到粱煜,便是嘟起嘴来,“煜哥哥坏,你诓人家!” 说着,从粱煜的手里接过杯盏,又道,“可人家真的担心了煜哥哥两日呢!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着,煜哥哥你看,紫瑜都瘦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后退了两步,转了个圈,好让粱煜能够看仔细。 粱煜却只淡淡扫了一眼,应道,“恩,确实瘦了。” 得了认同,紫瑜郡主脸上便堆了笑意,放下杯盏走到床边来,蹲下,看着粱煜,“煜哥哥,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伤口还疼不疼?我瞧见院子里的那只老虎了,那么大,煜哥哥一定伤得不轻!” “不疼。”粱煜耐心应着。 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是逐风。 “爷醒了?”逐风没有进来,他只是守在外头时隐约听到了屋内的动静,便是开门看了看。 见粱煜真的醒了,便道,“我这就去通知阿萱!” 说罢,瞪了紫瑜郡主一眼。 阿萱嘱咐过,粱煜醒了就要立刻找她过来瞧瞧,可这紫瑜郡主却在屋内叽叽歪歪这么久,分明一点都不担心他家主子的伤! 紫瑜郡主也瞪了逐风一眼。 煜哥哥醒了,非得喊那贱婢来做什么? 煜哥哥是在她照顾的时候醒的,又不是那贱婢照顾醒的! 想到这儿,紫瑜郡主便是越发的不服气,当下便对着粱煜道,“煜哥哥,紫瑜如今住在郡主府,不必理会宫中宵禁,出入自由,可以时常来照顾煜哥哥的!煜哥哥,今晚紫瑜就留下来照顾你好不好?” 粱煜靠在了床头,胸前的伤还一阵阵地抽痛着,他没有力气应付紫瑜,便道,“王府奴仆上百人,哪里就缺人照顾了。” “那不一样的嘛!”紫瑜郡主嘟着嘴,“我关心煜哥哥,自当比那些下人要贴心些!而且,煜哥哥一日不好,我便心里难安,就想待在煜哥哥身边,哪怕什么都不做,就这样看着你也是好的!” “好不好嘛煜哥哥……” 紫瑜郡主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粱煜。 往日,只要她撒娇,粱煜必不会拒绝她的要求。 可眼下,粱煜只是皱了皱眉头,“你尚未出阁,留宿王府会遭人诟病。” “怕什么!紫瑜跟煜哥哥之间是有婚约的!若是惹了闲话,煜哥哥直接娶了紫瑜不就好了?” “你……”粱煜还想说什么,眼角却瞥见了门口的一抹身影。 抬眸看去,只见阿萱正站在门口,背着光,神色晦暗不明。 第50章 嫁妆 紫瑜郡主也发现了阿萱,眉心透出几分不悦。 这贱婢,怎么来得这么快,煜哥哥都还没答应她呢! 只是来都来了,她也不好再缠着粱煜,便是站起身来,冲着阿萱道,“还不快点过来瞧瞧煜哥哥的伤!” 当着粱煜的面,语气并不算恶劣,显得她只是担心粱煜而着急似的。 阿萱进了屋来。 走得近了,粱煜也终于能够看清楚她的神情。 淡淡的,透着疏离。 “爷觉得如何?” 阿萱站在床边问道。 不等粱煜回答,就听紫瑜郡主道,“让你来是来查看煜哥哥的伤的,只是用嘴问问就知道了,哪里需要找你?” 话音未落,便见阿萱忽然转头看向她,冷漠的双眸中隐着狠厉,大有一副‘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撕烂你的嘴’的架势。 紫瑜郡主被这眼神给吓到了,几乎是下意识地闭了嘴。 就听粱煜沉声开口,“紫瑜,你先出去。” 紫瑜郡主忙是点了点头走出了屋去。 逐风眼疾手快,将门带上。 紫瑜郡主这才反应了过来,她为何要怕那贱婢?! 当着粱煜的面,那贱婢莫不是敢动她不成! 想到这儿,紫瑜郡主便忍不住满脸愤怒,瞪了一眼站在门边的逐风,可后者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并未将她放在眼里。 而屋内,阿萱正替粱煜解着纱布。 她俯着身,将缠在他身上的纱布一圈一圈地解开。 靠得太近,粱煜甚至能闻到她发间的淡香。 与他昏睡时所闻到的一模一样。 果然,这两日衣不解带照顾着他的人,是阿萱。 想到那日,她替他清理伤口时那慌乱的神色,粱煜便知道,这丫头终究还是担心他的。 哪怕,二人之间闹了那么多的不愉快,她也还是舍不得他死的。 他养了她十年啊! 怎会没有一点感情呢? 心中忽然就释怀了许多,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侧脸,忽然就开口问道,“可有怪本王?” 阿萱一愣,转头看他。 只是,距离太近了。 近到她能感受到他的鼻息拂过她的脸颊,带着温热的酥痒。 她忙是后退了两步,稳定了心绪方才勾了勾唇,方道,“爷说什么?” 粱煜看着她,眸中难得的染着温和,“那晚,本王喝醉了。” 指的是哪一晚,大家心知肚明。 阿萱一愣,随即便道,“哦,我知道的。爷放心,我没放在心上。” “恩,那就好。” 他点头,心中却略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阿萱便又继续拆起纱布来。 等粱煜的伤口暴露在外,她便将旧的药清理干净,再敷上新的药,而后为他包扎。 全程再没说一句话。 屋内安静得连二人的心跳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等做完这一切,阿萱率先开口,打破了屋内的寂静。 “爷伤得重,还得卧床休养几日,不过伤口愈合得不错,再过日就能拆线了。” 粱煜点了点头,“有劳了。” 声音清冷,透着疏离。 屋内再次陷入寂静。 阿萱眉心不自觉地下沉。 她跟粱煜之间,很少会有这样的气氛,这让她有些不习惯。 却在这时,房门被推开,紫瑜郡主快步走了进来。 “煜哥哥,药换好了吗?” 她直接无视了阿萱,做到床边,查看了一下粱煜身上的纱布,这才忍不住问道,“煜哥哥,你怎么会想到去打老虎了?” 闻言,阿萱也不禁看向粱煜。 这个问题,她也很想知道。 她也没想到粱煜那几日不见踪迹,居然就是去找那头白虎去了! 却见粱煜淡淡一笑,“扒下虎皮,制成毯子。” 就为了这? 紫瑜郡主皱了眉,不解道,“一张老虎皮的毯子有什么好的?” “虎是百兽之王,象征至高无上的威仪,我等武将最心仪的便是这虎皮毯,更何况,还是稀世的白虎。” 这虎皮毯究竟有多珍贵,不言而喻。 紫瑜郡主闻言点了点头,露出了一副单纯无辜的笑,“那煜哥哥把这个虎皮毯送给紫瑜好不好?这是煜哥哥亲手打来的,最是有意义呢!” 言下之意,是因为煜哥哥亲手打的才有意义,而不是因为它本身的价值有多珍贵。 瞧,她并不看重钱银。 粱煜大约,从未拒绝过紫瑜郡主的讨赏。 向来她要什么,他就给什么的。 哪怕是那枚他自幼便佩戴在腰间的玉佩,紫瑜郡主说要,他也给了。 所以,一张虎皮毯而已,粱煜怎么会不给? 就连阿萱也是这样认为的。 却不想,粱煜微微摇了摇头,“那不是给你的。” 一句话,只让阿萱跟紫瑜郡主双双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紫瑜郡主听出了言下之意,不禁蹙了眉,嘟着嘴问道,“那煜哥哥冒着性命之忧打回来的老虎,是要为谁制个虎皮毯?” 闻言,粱煜轻声一笑,视线却落在了阿萱的脸上。 “是给阿萱的嫁妆。” “……” 阿萱震惊地看着粱煜,好似是想从他的眼中看出些许端倪。 可,什么都没有。 紫瑜郡主的视线,在二人身上游移,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煜哥哥是要将阿萱嫁给谁啊?” “公孙羽。” 清冷的声音,说出三个字。 紫瑜郡主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呼吸也不禁变沉,可粱煜眼下重伤,她不能当着他的面发作…… 而阿萱,依旧是被震惊着。 只听粱煜道,“阿萱曾跟本王说过,要一张虎皮毯子做嫁妆。” 一句话,便将阿萱的思绪带回到了小时候。 不过一句玩笑话,却没想他当了真。 甚至为此伤得这般重…… 紫瑜郡主压着心里的愤怒,冲着粱煜勾起唇角僵硬的笑,“煜哥哥真的要把阿萱嫁给我义兄?” 粱煜点头,声音很是柔和,“只有公孙羽才配得上本王的阿萱。” 放屁! 紫瑜郡主在内心咆哮着。 那贱婢有什么地方配得上她义兄! 她不过是粱煜养的一条狗罢了! 紫瑜郡主内心奔腾不已,可阿萱却只淡淡行了礼,“爷好好休息,阿萱先下去了。”说罢,不等粱煜说话,她便转身大步离去。 落荒而逃。 粱煜终于不再执拗地禁锢她了,对她也不再有那莫名其妙的占有欲了。 不再说什么,她是他养大的,一辈子都归他了! 这一切,不就是她想要的吗? 可是心口,怎么这么痛呢…… 第51章 十年 阿萱一走,紫瑜郡主也待不住了。 她急切的要找到阿萱说清楚。 于是,冲着粱煜勾唇一笑,“那我不打扰煜哥哥休息了,煜哥哥,紫瑜明日再来看你!” “恩。”粱煜淡淡应了声,视线却越过紫瑜的身侧,看向屋外。 那抹身影,早已消失在他的视野里,可他的眼神,就是舍不得收回来。 那日,他借着酒意发了疯,直到舌尖吃痛,才算是回了神。 看着她那受伤的神情,他只觉得双眸刺痛。 她问他,把她当什么。 他坐在相国寺的佛前,想了许久许久。 从在蛇窟看到那哭得乱糟糟的小脸起,一直到她颤抖着身子质问他的模样。 这十年间,她的每一个样子他竟都牢牢记在心里。 所以,他究竟把她当成了什么? 一开始,自然是将她当成了一个妹妹而已,对她百般呵护,将她视为掌上明珠。 可是从什么时候起,这个答案却越来越模糊了呢? 其实,他哪怕是到现在他的心里都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 但是他知道,他必须要给出一个答案来。 阿萱是他一手养大的,他自然是舍不得她受半点委屈。 所以,她说喜欢公孙羽,此生非他不嫁。 那……他就成全她! 他追了一天一夜才寻到那头白虎,若以内力相拼,他自然不可能受这样重的伤。 只是,他偏偏选择了只用蛮力。 思及此,粱煜不禁冷声一笑,摇了摇头。 他从未做过如此愚蠢的决定,这是第一次,也会是最后一次…… 另一边,阿萱并未回自己的院子,她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因着粱煜,她觉得整个镇远王府她都待不下去了。 所以,她要到外头去。 可,刚行至花园,便听到身后传来娇呵声,“站住!” 是紫瑜郡主。 阿萱停住了脚步,深吸了一口气方才转过身来,声音淡漠,“郡主有何要事?” 紫瑜郡主大步而来,眉宇间透着狠厉,“少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我找你是为了什么事,你心里清楚!我告诉你,你想嫁给我义兄是痴人说梦,我绝不会允许我义兄娶你!” “所以呢?”阿萱看着紫瑜郡主,一脸冷漠,也全然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紫瑜郡主显然没有预料到阿萱居然会是这样的反应,愣了一会儿方才道,“什么?” “你不想我嫁给公孙羽,就该去找粱煜。不想让你义兄娶我,就该去找你义兄,可你这般气急败坏的来找我是什么意思?” 阿萱眉尾轻挑,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哦,明白了,紫瑜郡主应该是两边都说不上话,做不了主,所以才会迫不及待的来找我麻烦吧?” “你,放肆!”紫瑜郡主恼羞成怒,抬手就要打阿萱。 可阿萱就站在那,便是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只冷冷说道,“你想清楚后果再动手。” 敢打她? 忘了自己那条右手臂是如何废的? 果然,那高高抬起的手就这么僵在了半空,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还是阿萱很好心的替她将手压下,上前一步,嘴角的嘲讽却越发浓烈,“紫瑜郡主这般讨厌我,还真是让阿萱受宠若惊,可是怎么办呢?你越不想我嫁,我便越要嫁。这公孙羽啊,我嫁定了!” 说罢,她拂袖离去,再不同紫瑜郡主多说半句。 而她的身后,紫瑜郡主气得连连跺脚,胸口也是剧烈地起伏着,看着她的眼神,恨不得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安庆楼,乃是京城内最大的酒楼。 阿萱进了楼,要了一间最好的包房,点了一桌子的佳肴美酒,独自畅饮。 只有那最辛辣的烈酒入喉,如同一团火似得掠过心口,方才能让她心中的烦闷稍稍褪去些。 她一杯一杯的灌着,从军中锻炼出来的酒量让她很快就喝了两大壶。 可,还是不够。 她还是会想到粱煜,想到他的时候,心口还是会一阵阵的疼。 她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告诉自己,那个男人只当她是个棋子,如今他肯放手,就是给了她往上爬的机会。 上辈子惨死的仇,终于有机会能报了。 这是好事! 可…… 怎么办呢? 每每想到粱煜亲口说要将她嫁给别人的时候,心口还是好疼…… “客官,不能进,这,不能进啊!” 包厢外突然传来了小二焦急的声音。 可包厢的门便还是被人一脚踹开了。 阿萱回眸看去,便见四五个穿着人模狗样的公子哥进了来。 “哟,还是个女子。”为首的公子忽而一笑,扫了眼女子桌上的饭菜跟酒壶,便知这价格不菲。 能包下这安庆楼最好的包间,上最好的酒菜,可见这女子身份不一般。 于是,拱手作揖道,“在下仲恩,不知姑娘芳名?” “滚出去。”阿萱淡淡应了声,回过头去自顾自饮酒,并未将这群人放在眼里。 那几个公子哥原本见阿萱是女子方才故作有礼,熟料阿萱竟是这般态度,当下便是暴露了真面目。 只听其中一人道,“混账,我们仲大少爷要了这包间,该出去的人是你!” “不过,如若姑娘愿意陪酒,我们倒也不在乎多姑娘一位,是吧?” 说罢,几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猥琐的笑容。 可见,调戏良家妇女,这些人也不是第一回了。 她正好一肚子怨气无处发泄,这帮人既然自己找上门来,那也是怨不得她。 随手一扔,那装满了酒的杯盏就砸落在那几人的面前,“再不滚,就别怪我不客气。” 可那几人显然没什么眼力见儿,“好嚣张的女子!竟敢在爷几个面前动粗!” “一个女子喝成这幅德行,也不知是谁教养出来的!” 话音落下,只见一阵寒光闪过。 其中一名嘲讽阿萱的男子不过在眨眼之间就被阿萱抵在了墙上,冰冷的匕首按在了他的嘴角,慢慢刺入男人的皮肤,一丝殷红的鲜血便顺着他的下巴落下。 男子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却是不敢大叫,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阿萱却是笑,染着暴戾,“既然你这般好奇,那我便告诉你,我这样的女子,是粱煜亲手教养出来的,他啊,养了我整整十年!” 第52章 中药 “你,你是阿萱姑娘!” 众人方才反应过来,眼前这女子究竟是谁! 粱煜一手教养出来的,还能是谁! 当下,一个两个都面露惊恐,唯有那仲恩气定神闲,“不,应该是萱副将。” 说着,他便对着阿萱拱手行了礼,“我等有眼无珠,竟未认出副将大人来,还望大人恕罪,他日,仲某定会让家父亲自上门道谢。” 见他无端端提起‘家父’,阿萱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仔细想了想,方才了然,“原来是仲太傅之子!” 怪不得连跟在他身后的狗口气都能这般大。 仲恩的笑容里,多了几分得意。 熟料,阿萱又道,“你的狗得罪我,你让你爹来道歉,你可真是个大孝子啊!” 被讽刺了一通,仲恩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 却又听阿萱笑道,“这样吧,这事儿就不劳烦仲太傅了,你们学两声狗叫给我听听,我便既往不咎。” 闻言,几人脸色都难看至极。 学狗叫这事儿,向来是他们让别人做的,可曾轮到别人这般羞辱他们! 仲恩拱手笑道,“大人喝醉了,只怕是说了醉话,不如等大人醒了酒,再叫他们给大人赔罪。” “不行,我现在就要听,要不然,你们就横着出去。” 她笑意盈盈,酒气熏天。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这女人跟随粱煜上战场杀敌无数,前阵子的武状元比试都拔得头筹,不是个好惹的。 她说叫他们横着出去,那必定连一根头发丝都竖不起来。 更何况,她眼下醉着,而且这祸,还是他们上赶着闯的。 所以,哪怕是闹到了皇上跟前,有粱煜护着,这女人也能安然无恙。 几个人的心中飞速的思考着,在脸面跟性命之间做着选择。 却是忽然听得一人叫到,“汪,汪!” 是被阿萱割开了嘴角的男子。 这会儿他正捂着脸,神色痛苦,却丝毫不妨碍他叫出声。 而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一时间,跟在仲恩身后的几个男子纷纷叫了起来。 ‘汪汪’声此起彼伏。 阿萱听得甚是高兴,而仲恩却是脸色黑沉,“叫也叫了,在下就先告辞了。” 说着,便要往外走,不料一把匕首从他脸庞飞过,一缕发丝落地,仲恩被吓得顿住了脚步。 就听阿萱的声音从身后冷冷传来,“我说了,若是不叫,就横着出去。” 偌大的包间内,一片寂静。 仲恩不可置信地转回头来看着阿萱,“你让我学狗叫?” 阿萱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眼底却只有狠厉,“怎么,学不得?” 一旁,有人轻轻拉了拉仲恩的衣袖,“仲大少爷,这女人分明是喝醉了,正疯着呢!没必要此时与她对着干。” 闻言,仲恩狠狠瞪了那人一眼,却也知道,那人说得不无道理。 眼下对着干,吃亏的只会是他。 于是,他转开了头去,以极轻的声音叫了两声。 “听不见。”阿萱不依不饶,她今日心中烦闷,是这几个倒霉蛋自己找上门来的。 她说过让他们滚的,他们自己不滚,那就怪不得她了。 仲恩再次狠狠瞪着阿萱,可终究还是没有敌过阿萱那似笑非笑的眼神。 “汪!汪!汪!” 清脆响亮。 阿萱大笑出声,“哈哈哈,好,听声音就知道是条好狗!行吧,都滚吧!” 她说着,便是转身回到桌边,继续饮酒,再不理会他们。 一群人狼狈离去。 仲恩更是满脸的怒火。 他活了这么大,都没受过这等羞辱! “那女人不过就是仗着粱煜,只等哪日粱煜倒台,我定要叫她生不如死!” 仲恩恶狠狠地说着,却不知这句话落入了一旁的马车内。 紫瑜郡主掀开车帘,看着那一行人脸色不善,嘴角勾起了阴险的笑意,“去,把那位仲公子请来。” 两个时辰之后,安庆楼内,小二又送来了酒,神情却是有些担忧,战战兢兢的,“姑娘,这都是第十坛了,您不能再喝了。” 阿萱只冷冷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小二只能将酒坛子放下,无奈叹息了一声,方才转身离去。 阿萱拿过那坛子酒,开了封就往嘴里灌。 喝酒嘛,要么就不喝,要么就喝得伶仃大醉。 倘若是半醉不醉的状态,反倒是会让人想起许多的糟心事儿。 阿萱觉得,自己眼下就是半醉不醉的状态。 可,半坛子酒灌下,阿萱觉得自己的脑子骤然间就晕乎乎的了。 这么快就醉了吗? 就差了这半坛子的量? 她心中不解,可脑袋却越来越沉,目光落在面前的酒盏上,竟是模模糊糊的,瞧不清。 看来,真是醉了。 窗外,夜色渐浓。 阿萱撑着身子,晃晃悠悠地起身。 醉了,就该回去好好睡一觉,等明日一觉醒来,今日种种乱七八糟的情绪便会与那些酒一起烟消云散! 可刚一个转身,脑子里便是‘轰’地一声,一股不同寻常的燥热从下腹腾然而起,蔓延至全身。 阿萱终于察觉到了不妙。 她在军中时常与将士们饮酒作乐,但眼下这感觉,根本就不是喝醉了! 视线落在了小二最后送来的半坛子酒上,想到小二方才那战战兢兢,欲言又止的模样,她终于确定了什么! 这酒被人动了手脚! 正想着,包间的门被人推开,竟是仲恩! “哟,阿萱姑娘这是怎么了?” 看着阿萱那摇摇欲坠的样子,仲恩嘴角勾起了一抹猥琐,“可是喝醉了?正好,仲某的马车就在楼下,在下可以送姑娘回去。” 他一边说着一边靠近。 阿萱忙是摸向腰间,“再敢上前一步,我,我要你的命!” 一句话磕磕绊绊地说完,腰间的匕首却还是没能被她拿出来。 只听仲恩笑道,“你可知,那酒里的是什么?” “是香林阁最好用的花月散,便是那最烈的女子,用了这药,也得哭着求小爷我上她!” 说话间,仲恩已是扯去了腰带。 衣衫松散开来,也让他这个人越发显得猥琐不堪。 “竟敢让小爷我学狗叫,老子今天就要让你知道知道,到底谁才是狗!”说罢,仲恩便扑了上来。 第53章 阿萱乖 阿萱一个转身,躲过了仲恩,却也因着动作幅度过大而使得头越发晕了。 就好似,脑袋里面装满了水,稍稍一动就晃荡得厉害。 仲恩一下扑了空,也不恼,反倒是笑意盈盈地看着阿萱,“这粱煜养出来的女人,果真是不一样啊。喝了这么多酒,还中了花月散,居然还有能动!” “也好,能动的总比一块木头要有趣得多!”说罢,再一次扑了上来。 阿萱拼尽了全力才堪堪拿起一旁的一直朝着仲恩砸了过去。 视线越来越模糊,身体的燥热让她整个人都飘飘然的,可好在腰间的匕首总算是被她拔了出来。 “今日,你,你若敢碰我,我定要你生不如死!” “哟,还会说大话呢?”仲恩笑得无比奸佞,面对阿萱的匕首也是无所畏惧的走上前。 匕首抵住了他的心口,“来,你有本事你就动手,可我看阿萱姑娘的脸色,已是扛不住了吧?” 他说着,一只手抚上阿萱的脸颊,一阵酥麻的感觉袭遍全身,只让人觉得恶心! 仲恩冷声笑着,“男女之事,乃是这世上最美妙的事,仲某保证,阿萱姑娘只要尝到其中滋味,必定欲罢不能……” 闻言,阿萱的脸上忽然露出了几分笑意。 许是因着酒气的缘故,那笑容瞧着,格外诱人。 仲恩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眼前的女子面若桃花微红,眸如月色朦胧,只一笑,便好似是勾了他的心魄。 分明中了花月散的人是阿萱,可快要忍不住的人,是他! 他的手,慢慢往下,“只要你从了我,我不会亏待你的……啊!” 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寂静的夜空。 仲恩猛地往后退了两步,双手捂住自己的裆部,满脸的惊恐与痛苦。 他怎么都没想到,阿萱居然敢将匕首刺向他的下身! 血色很快就浸染了他的裤子,连着衣摆都染上了刺目的红。 阿萱双脚发软,身子往后一倒,整个人都摔坐在椅子上。 可,她却在笑。 滴着血的匕首在眼前晃啊晃,那浓烈的血腥气暂时刺激着她的神智。 她看着仲恩,笑意冷冷,“我分明警告过你的。” “你!贱人!”仲恩怒吼着,下身的痛让他的愤怒越发疯狂,“我绝不会放过你,我一定要拔了你的皮!我要让我爹弄死你!啊!救命啊!娘啊!痛死我啦!” 仲恩在那边哭爹喊娘,阿萱却是越发觉得难受了。 手脚无力不说,还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以至于手中的匕首都握不住,落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这花月散,药性果真是极猛的。 如若不是她有着从死人堆里历练出来的意志力,恐怕仲恩扑出来的那会儿她就已经撑不住了。 虽说现在仲恩被她伤了,做不了恶。 可接下去要怎么办? 如若这包间里再闯进来一个男人,如若闯进来的是仲恩的那几条狗…… 阿萱不敢再想。 她的高傲与自负,不允许她被毁在这儿! 沉沉的一阵呼吸后,阿萱靠着仅存的理智俯下身。 她要把匕首拾起来,然后刺伤自己。 疼痛,兴许可以让她恢复些许的神智。 兴许,还可以让她能够撑着回到镇远王府…… 可,就在她拾起匕首的一刹那,包间的门再次被人踹开。 阿萱猛地抬头,可视线实在太模糊。 她只能依稀看到一个人影朝着她快步而来。 警觉之下,她拿起匕首就往那人身上刺去。 却是想当然的落了空。 匕首被挡开,而阿萱却被人搂进了怀里。 熟悉的月麟香瞬间将她包裹,那道清冷的声音染着几分焦灼,“是我。” 是谁? 阿萱不知道了。 她只知道,她好热。 身体里,好似有一团火在烧,烧得她焮天铄地,粉身碎骨一般。 她不断褪去身上的衣衫,那一层一层的束缚,让她的皮肤刺痛,难受,真的好难受…… 粱煜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庆幸自己及时赶到,及时将阿萱带上了马车,否则,她这副样子若是被旁人瞧见了,谁能抵挡得住? 喉头不自觉的一紧,他让逐风将马车停在了寂静无人的深巷。 可,四周越是静逸,她那一声声的喘息便显得越发清晰。 直到阿萱将身上最后一件衣服褪至肩下,粱煜的眼里泛出几分惊慌。 忙是伸手,将她的衣衫拉了上去,却猛然发觉,自己的呼吸竟是急促又沉重。 “恩……” 阿萱察觉到了一丝凉意。 那拽着自己衣衫的手,好凉快,好舒服。 她像只猫一般,将自己的脸贴了上去,顺着那双手,慢慢地往上移。 好舒服,好凉快,好香…… 这是什么香? 似乎,是她很熟悉的味道,熟悉到,让人无比安心,又让人分外心动。 粱煜也没想到,他替她拉住了最后一件衣裳,却令得她像蛇一般地缠了上来。 炙热的呼吸,在他的颈间缠绕,乱了他所有的方寸。 好在,胸前的伤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令他每每能在关键的时刻,都能保持住那最后一丝的理智。 “爷。”马车外,传来逐风的声音,“香林阁的老鸨交代,只说这药对身体无害,待熬过了药性就好了。” 闻言,粱煜眉头低拧,看着趴在自己身上,正肆意妄为的人,方才压低了声应道,“知道了,退下。” 声音透着隐忍,连逐风都听得明白真切,当即便应声,退出了老远。 马车内,粱煜一把按住了阿萱的手,另一只手拂过她额前的碎发,他哄着她,“阿萱乖,再忍一忍。” 等熬过了药性,就好了。 “恩,难受。” 她真的好难受,她急需要什么,来抚平她身体里的那股子燥火。 耳边,却只有那道沙哑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的说着,“阿萱乖。” “再忍一忍,就好了。” 第54章 牵扯 阿萱醒来的时候,人是在自己的屋里的。 太阳穴一阵阵地抽疼着,她撑着身子坐起,抬手揉着自己的脑袋,却还是觉得昏昏沉沉的,难受得厉害。 宿醉之后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不对! 她不是宿醉! 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阿萱忙是掀开了被子看着自己这一身干净的衣物。 从里到外,都换过了。 那是不是说明…… 她昏迷前最后的记忆,是有人抱住了她。 直觉告诉她,那是粱煜。 花月散,药性极猛,可她现在却半点都没有那种感觉,那是不是说明,她跟粱煜,已经…… 可粱煜伤得那样重,若真是与她有什么,怕是会没了半条命! 房门就在这时被推开,萋萋端着一盆热水进了来,“姑娘醒了?正好,快拿帕子擦擦脸!” 萋萋说着,已是洗了块帕子来。 阿萱接过,漫不经心地擦着,问道,“我是怎么回来的?” “是王爷抱回来的。”萋萋说着,不由得叹了口气,“姑娘下回可不能喝这么多了,王爷伤得那样重,还亲自抱您回来,我听隔壁院的小花说,王爷的伤口又渗血了呢!” 萋萋的语气很是平常,只说她醉了,别的事却一个字都没提。 那是不是证明,根本就没有发生什么? 想到这儿,阿萱不由得轻咳了一声,“那个,爷送我回来后,待了多久?” “您还想让王爷待多久?王爷那会儿步子都不稳了呢!”萋萋嘟了嘟嘴,“姑娘下回若是要饮酒,一定得带上奴婢,若是喝多了,奴婢还能帮您雇辆马车!” 萋萋还在一旁嘀嘀咕咕地说个不停,可阿萱却已是松了口气。 她跟粱煜没发生什么。 那她身上的花月散是怎么解的? 阿萱决定,去找粱煜。 一来是看他的伤,二来也好问清楚个究竟。 只是,粱煜并未在隔壁院子里,而是去了水牢。 水牢内,甚是昏暗。 牢内的空气潮湿又混浊。 墙壁上挂着两个火把,昏暗的光线却不能照见水牢的每一个角落。 可阿萱依然能看见那半人高的积水池里吊着一个人,衣衫脏乱,却没有半点伤痕。 看不清脸,但阿萱知道,那是仲恩。 粱煜没对他用刑,却将他吊在这水牢里。 积水漫过他下身的伤处,也不知已经多久了,只怕是得腐烂了。 而粱煜就在池子旁,火把上的光跳跃在他阴鸷的侧脸上,那双凌厉的眸子染着嗜血的阴狠。 见阿萱来了,粱煜眉心微微一拧,却是什么都没说。 阿萱上前来,对着粱煜行了礼,“爷,您的伤……” “无妨。”粱煜淡淡应声,声音低沉,阴森。 阿萱又抬头看向仲恩。 饶是没有用刑,他也已经是一副半死不活的状态了。 也不知是不是见到了阿萱的缘故,仲恩强撑着开口,“我爹不会放过你们的……” 粱煜轻声一笑。 染着嘲讽的笑声回荡在这间不大的水牢内。 只听他道,“你现在该担心的,是本王会不会放过你爹。” 养不教,父之过。 仲太傅能教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自该受罚。 仲恩看着粱煜,正巧对上了那双浸染着寒霜与杀意的眸子。 身子,不自觉便开始抖了起来。 这一抖,下身的伤口便传来撕心裂肺的疼。 疼得他又开始哭爹喊娘起来。 只是他眼下虚弱不堪,哭喊的声音也如蚊子叫唤似的。 阿萱死死地盯着他,想着他的去而复返极为蹊跷,便是冷声问道,“谁给你的花月散。” 仲恩抬眸看了阿萱一眼,虚弱,却莫名倔强,“不知道。” 可这样的回答,反而露出了破绽。 “你之前说,是香林阁的老鸨。” 这会儿却说不知道了? 仲恩脸色一沉,扭开了头去不再说话。 但阿萱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是谁指使你来害我?” 似乎是感受到了阿萱的怒火,仲恩反而笑了起来,“你辱我在先,我害你在后,何须要人指使?” 嘴这么硬! “堂堂太傅家的长公子,平日里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怎会想到用那等肮脏的手段,你说没人指使,我可不信。” 阿萱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但……没有证据。 仲恩也知道这一点,更何况他现在对阿萱恨之入骨,怎么可能告诉她真相。 只是笑道,“那就算你倒霉,偏巧让小爷我想到了这法子!” 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还真是欠揍! 阿萱冷冷地盯着他,“却不知,眼下是谁更倒霉。不止你倒霉,太傅教子无方,也会跟着倒霉。” 闻言,仲恩脸上的笑意僵硬了下来,双眸死死盯着阿萱,恨意滔天。 阿萱直视着他的双眼,眸中的恨意并不比他少半分,“指使你的人,是不是紫瑜郡主?” 她思来想去也想不出还有什么人会比紫瑜郡主更加恨她。 如若她被仲恩毁了清白,那自然是嫁不了公孙羽了。 听闻此言,粱煜那双阴沉的眸子不禁微微一闪。 可,仲恩却是冷声一笑,虚弱的嘴角微微勾起,“我与郡主从未见过,你又何必牵连无辜?”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但若不是你辱我在先,我又岂会害你?” “是你自找的!” 阿萱怎么都没想到,仲恩的嘴居然这么硬。 更没想到,紫瑜郡主对付男人居然有这么大的能耐。 当下,便也不再理会仲恩,而是转身对着粱煜道,“爷,我先扶您回去休息吧。” 粱煜点了点头,由着阿萱将她扶起,一步一步踏出水牢外。 一路无话。 直到阿萱将人扶到了床上,方道,“我瞧瞧爷的伤口。”说着,便是伸手去拆他的纱布。 可,粱煜却握住了她的手。 “贺大夫处理过了,无碍。” 话音落下,便又松了手。 他在抗拒与她的接触。 阿萱意识到了这一点,便是站直了身子,看着粱煜,道,“还未谢爷的救命之恩。” “去谢安庆楼的小二吧,若不是他及时来禀,本王也赶不过去。” 声音淡淡,便是连一句谢都给拒了。 他自那日打虎回来后,便在刻意疏远与她的距离! 阿萱感受到了,但……她也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 于是,点头应道,“那爷好好休息,阿萱先告退了。” 说罢,便是转身离去。 却听身后传来粱煜那寡淡的声音,“此事,莫要牵扯紫瑜。” 第55章 好手段 阿萱的脚步猛然顿住。 粱煜的意思很明显。 不管仲恩是不是受了紫瑜郡主的指使,这件事,都不能拖了紫瑜郡主下水。 不知为何,阿萱分明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可这会儿听到粱煜的话,心口还是猛地一沉。 “若昨夜,被那仲恩得逞了呢?”阿萱低声问着,缓缓转回身来。 她看着粱煜,双眸颤动得厉害,“若昨夜,我失身于仲恩,爷会如何?” 是不是还是会跟她说,别牵扯上紫瑜郡主? 但粱煜显然没往这方面想,他看着阿萱那张仿若沾了水的脸,脑海中便不自觉出现她昨夜那神智模糊的样子。 如若不是安庆楼的小二来得及时,如若不是她自幼练就的身手让她在关键时刻得了救,如若…… 想到阿萱差一点点就被仲恩给欺负了,他周身的气压都染上了杀意。 黑沉的眸子越发阴森,连着声音都透着寒意,“本王会让整个太傅府付出代价。” 但凡仲恩碰了阿萱一根头发,他都要让太傅跪到阿萱面前来赔罪! 然而,这个回答并不足以让阿萱感动。 她想当然地知道自己在粱煜心中的份量。 她可是他一手养大的啊! 这么多年来,他对她恩宠有加,岂能容忍旁人欺辱? 仲恩那个蠢货,根本就是找死! 若她当真出了事,粱煜哪怕是顶着皇上的压力,也会亲手覆灭了太傅府。 但…… 依旧半句不提紫瑜郡主。 哪怕她真的被仲恩给占了身子,粱煜,也还是会保着紫瑜郡主。 想明白了这个道理,阿萱忍不住勾起唇角一笑。 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脚尖,再抬眸时,那双颤动的眸子已是归于平静。 “爷好好休息。”说罢,转身离去,再无任何留恋。 不多久,水牢的大门再次被打开。 已是迷迷糊糊的仲恩抬起沉重的眼皮看了一眼,随即便是勾唇一笑,“怎么了?想小爷了?” 阿萱神色微冷,拿过墙壁上的火把,走近。 池水映照着火光,随着仲恩轻微的晃动,水面荡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星星点点,很是好看。 如若,那水不是红色的话。 “仲大少爷往后应该不能碰女人了吧?”阿萱看着水面淡淡开口,视线渐渐落在仲恩的伤处。 被泡了这么久,仲恩其实已经痛得麻木了。 可这会儿伤处被提及,那受伤的地方好似又有千万根针扎一般,他的情绪也瞬间被点燃。 “贱人!你害我成了这幅模样,我绝不会放过你!” 闻言,阿萱却是冷漠一笑,“国师无相曾说过,因果因果,有因才有果。你闯我包间是因,我让你学狗叫是果。你企图玷污我是因,往后再不能行男人雄风是果。可我却是有一事想不明白,若说你去而复返是果,那……什么是因呢?” 仲恩死死盯着阿萱,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你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要我承认是受人指使!只可惜,你打错算盘了!” 熟料,阿萱却是摇了摇头,“不,你弄错了,我并没有让你承认什么。毕竟,以你这脑子,便是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我只是让你想这因果。” 阿萱说着,坐到了先前粱煜坐着的椅子上。 左手指尖却是触碰到了点点粘腻。 她垂眸一看,竟是血。 粱煜的血! 她方才一路扶着他回去,的确是闻到了血腥气,可她以为那是仲恩的! 怪不得他不让她看他的伤! 眸心不由得一沉,而一旁的仲恩也没再出声。 他在思考着阿萱的话。 是啊,他为何去而复返? 是因为路上遇到了紫瑜郡主,紫瑜郡主说,阿萱害得粱煜如今重伤在床,她心疼粱煜所以说了阿萱两句,结果阿萱便离府出走,不知去了何处。 紫瑜郡主问他可有看见阿萱。 她还说,阿萱这姑娘性子刁蛮任性,当初害得她差点在香林阁失了身,如今也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当时,仲恩诧异万分,看着紫瑜郡主那单纯善良的面容,又想起阿萱那嚣张狂妄的样子,一时间气愤难填。 最后,紫瑜郡主叹息了一声,只说阿萱那样被宠坏的姑娘,需得尝到点教训方才能与人感同身受,往后才会老实本分些…… 紫瑜郡主的话,仲恩几乎一句都没忘。 更加没有忘记紫瑜郡主那盈盈双眸如珠般落泪的样子,真真儿是我见犹怜。 阿萱回过了神,看着仲恩那若有所思的模样,便知道他已经起了怀疑。 于是,她又道,“仲太傅博学多才,深得皇上恩宠,仲大公子身为太傅府的长子,理应也不傻才对。怎么就不多动动脑子呢?” 冷声的嘲讽入耳,仿若是一把钥匙,一下子就打开了仲恩的思虑。 昨日紫瑜郡主说了那么多,无非就是透露出了三个信息。 一,阿萱害了粱煜,所以若是出了事,粱煜未必会帮她! 二,粱煜如今伤重卧床,便是想帮也有心无力。 三,阿萱曾用龌龊的手段对付过她,所以用同样龌龊的手段对付阿萱才是最适合的办法! 他昨日,是因受辱才会对阿萱起了怨恨。 但与紫瑜郡主一番交谈之后,他竟觉得对付阿萱是因为他要替美人儿出头,是锄强扶弱,是吊民伐罪! 所以,才有了最后他被伤了下身,被吊在这儿半死不活的果! “真是……好手段啊!” 终于,仲恩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他怎么都没想到,紫瑜郡主那样一副善良纯洁的模样,几句话,便毁了他一生! 眼看着仲恩想明白了,阿萱方才勾起了嘴角,“粱煜有多紧张我,你也应该瞧见了。如今他虽重伤卧床,可以他的手段,要对付一个太傅府还是轻而易举的。所以,你是要拉着整个太傅府给你陪葬,还是与我合作,对付那个利用了你的人?” 粱煜不让她牵扯紫瑜郡主。 可怎么办呢? 她偏要将紫瑜郡主拖下来! 那个女人,用那种龌龊的法子,想让她从此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那,就应该做好被她踩进泥潭的准备! 第56章 谎言 从水牢出来后,阿萱便去了粱煜那。 此时,贺大夫正在为粱煜上药。 见到阿萱,贺大夫忙是松了口气,“阿萱姑娘来得正好!您快瞧瞧,爷这伤裂开了,我是没办法。” 止血的药也不知用了多少,可那血还是止不住。 阿萱早有预料,只道了声,“这里有我就可以了,您回去休息吧!” “哎!那就有劳阿萱姑娘了!”贺大夫客客气气地行了礼,退出了屋去,不忘将房门关上。 阿萱这才上前,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针线。 那是上次为粱煜缝合好伤口后放下的,以备不时之需。 她走到床边,看着粱煜那泛白的嘴唇,这才道,“有些疼,爷忍耐一会儿。” 其实,粱煜的伤缝合了也有四五日了,伤口已是在愈合。 只是他匆匆赶往安庆楼,又将她抱了回来,动作太大,太用劲,以至于伤口重新撕裂了开来。 好在,撕裂的地方并不大,缝上四五针就可以了。 先前三四十针,粱煜都挺过来了,如今这四五针对于粱煜而言,不过就是几个呼吸间就过去了。 连哼都没哼一声。 唯有脖颈处那凸起的青筋才知道,他是疼的。 阿萱收了针线,淡淡道,“昨夜让逐风去就可以了。” 粱煜完全没有必要亲自去救她。 仲恩不会武艺,以逐风的身手足以快速又安全地将她带回来。 闻言,粱煜轻哼了一声,染着淡漠,“除非他的眼睛不想要了。” 那小二说亲眼看到仲恩在酒里撒了药,是什么药,压根不用多说。 而他的所见也证实了他的所想。 当他将她搂入怀中时,她已是没了清醒,身体烫得厉害,一双手在他的身上不断摸索。 那股喷洒在他颈间的炙热气息,饶是这会儿想起,都能让他起一身战栗。 连他都差点在她一声声低吟中沦陷,逐风又如何能把持得住! 听粱煜这样说,阿萱不禁又想起自己昨夜的狼狈。 一丝尴尬浮现在脸颊上。 她看着粱煜,小声问道,“我体内的药性,是如何解了的?” 粱煜声音淡淡,“香林阁的老鸨说,花月散药性虽猛,却对身体无害,只要熬过了药性,自然就解了。” 所以,他陪她在马车里呆了足足一个时辰。 没有人知道,在那一个时辰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除了他。 直到那一个时辰过后,他才将她抱了出来。 对外,只说她是喝多了。 阿萱了然般点了点头,她的记忆,只停留在粱煜拥她入怀的一刹那,之后发生了什么,她全然没了记忆。 所以,她应该是晕过去了吧! 萋萋说她喝醉了,那就证明她并没有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来。 想到这儿,阿萱方才是松了口气。 却在这时,屋外传来逐风的禀报,“爷,太傅来要人了。” 粱煜脸色阴沉,这就要下床去会会太傅,却是被阿萱按住了双肩,“爷好好休息,我去就好。” 粱煜却是不肯,“太傅那老狐狸,你未必能应付。”说着,又要作势下床。 可阿萱却是不给他机会,“这儿是镇远王府,他不敢乱来的。” 闻言,粱煜这才没了起身的动作,却是注视着阿萱,淡淡道,“别硬来。一切等本王去应付。” “知道的,爷放心吧!”阿萱说着,对着粱煜一笑,这才走出了屋去。 笑容,也在跨出房门的一刹那,消散得无影无踪。 前院里,太傅负手而立,常年身居高位的他,哪怕是矮胖如冬瓜也自带了一股子贵气与威严。 阿萱上前,对着太傅行了礼,“下官见过太傅。” 她自称下官,是想告诉太傅,仲恩这回欺负的不是一个普通的姑娘,而是朝廷命官。 太傅怎会听不出阿萱的言下之意,他也知晓自己这个儿子平日里有多混账,如今是踢到了铁板,只能自认倒霉。 当下便也没说其他,只问道,“我儿呢?” 一夜未回,也不知在镇远王府会受怎样的酷刑。 他可是听闻镇远王府里有一处私牢的! 阿萱微微一笑,“仲大少爷正在换药,还请太傅稍等片刻。” “换药?”太傅眉头一沉。 他是料到仲恩身上肯定会有伤的,可,粱煜怎么可能会好心给仲恩医治呢? 仲恩做出那种事,粱煜没一下打死他,已是客气了。 却听阿萱道,“昨夜,下官神志不清,不慎伤了仲大少爷的命根子。” “什么?”太傅当即瞪大了双眼,抬手指着阿萱,“你,你居然……” 不等他把话说完,阿萱便又笑道,“太傅放心,医治及时,只要好好换药,仲大少爷那儿还能用。” 太傅将信将疑,“当真?” “下官的医术,太傅莫不是信不过?”阿萱反问。 太傅自然是信得过的,那日宫宴上,阿萱的本事他亲眼所见。 更何况,连德贵妃跟国师无相都是阿萱从鬼门关拽回来的。 只是,事关他仲家香火,他不能不担心。 太傅没说话,一双眉头紧紧皱着,直到见到仲恩。 此时的仲恩早已换上了干净的衣衫,下身地上也已经处理过了。 阿萱还让人给他喂了人参汤,以至于这会儿他的脸色瞧着也没有之前那般难看。 见到仲恩,太傅立刻迎了上去,自上而下打量了他一眼,这才问道,“你,没事吧?” 具体问的是哪里,仲恩自然是明白的。 于是,点了点头,“还有些疼,但,没什么大事。” 闻言,太傅方才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而后结结实实地给了仲恩一巴掌。 仲恩被打得踉跄了两步,亏得身后下人扶着方才站稳。 只听太傅喝骂道,“混账东西,老夫的脸都让你丢尽了!还不快随我回去!”说罢,太傅便是拂袖离去,看都没看一旁的阿萱一眼。 自然也就没有看到阿萱与仲恩交换的眼神。 仲恩的那东西,不但伤了,还在水里泡了一夜,怎么可能还能用? 可,一个不能传递香火的仲大少爷往后会是什么处境,他如何能不清楚? 所以,他跟阿萱都在说谎。 至于这谎言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阿萱看着仲恩的背影,双眸寒意凛冽。 紫瑜郡主,咱们说好的,不死不休! 第57章 你给本王闭嘴 时间一晃,已是半个月过去。 粱煜胸前的伤愈合得也很好,这一日,阿萱便是要为粱煜拆去胸前的缝线了。 半个月的时间,线的一部分已经长进了肉里,所以这拆线比缝合更疼。 阿萱听着头顶时不时传来的低沉的隐忍着的闷哼声,心中便是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总觉得,好似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只是,她也没多想,兴许是上回给粱煜缝针时听到过吧! 一盏茶的功夫,才算是彻底将线都拆完了,阿萱又给粱煜上了药,这才道,“爷的伤势已无大碍,但最近还是不要活动手脚的好。否则伤口裂开,又得重新缝过。” 后半句纯属恐吓。 她知道粱煜一个习武之人,在府里憋了那么久早就安耐不住要去校场与将士们活动活动了。 可,伤还并未痊愈,稳妥点好。 果然,粱煜听闻此言,脸色就有些不大情愿。 但一想到又得缝针又得拆线的,终究还是忍了。 却是问道,“太傅府这几日,没动静吗?” 闻言,阿萱抬眸看了粱煜一眼,“爷想要什么动静?” 粱煜一边系着衣襟,一边看着阿萱,眼中透出几分打量,“本王只是奇怪,仲恩伤成那样,太傅如何能忍得了。” 他觉得,以太傅的性子,应该是早就告到皇上面前了。 阿萱扯起嘴角来一笑,“我告诉太傅,说仲恩那根东西还能用。” 闻言,粱煜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那样了,还能用?” 阿萱耸了耸肩,“爷忘了,我是连在鬼门关的人都能拉回来的,区区那一根东西,还不好治吗?” 道理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可粱煜越发起了疑心,“可,仲恩如此对你,你为何要治他?” 这丫头什么时候学会以德报怨了? “是爷说过,此事莫要牵扯紫瑜郡主。”阿萱淡淡应声,“可若是仲恩那东西没用了,太傅必不肯罢休,此事最终都是会闹到殿前的,到时候,牵不牵扯的,可就不是我说了算了。” 言下之意,她是因为粱煜的那句话才医治仲恩的。 可…… 粱煜幽深的眸子微微眯起,越发的不信,“本王说不要牵扯,你便当真没有对付她?” 以她睚眦必报的性子,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哪怕她说她揍了紫瑜一顿,这会儿也能让他安心些。 阿萱抬眸看了粱煜一眼,神色如常,“我自然是要听爷的话的,怎么?爷不高兴?” 听他的他不高兴,不听他的,他更不高兴。 这个男人未免也太难伺候了些。 她越是平静,粱煜便越是觉得有蹊跷。 当下便道,“随本王去郡主府。”说罢,便是起身往外而去。 看这粱煜那着紧心上人的模样,阿萱心中唯有冷意,眼神也跟着凉薄了几分,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方才跟了上去。 郡主府离镇远王府不过两条街,坐在马车上,没一会儿就到了。 门口的守卫见到镇远王府的马车,当即便上前相迎,“见过王爷。” “郡主呢?”粱煜声音冷冷,就听侍卫道,“郡主就在府里,已经十日不曾出过门了。” 十日? 粱煜神色微微一冷,没再说话,大步进了府去。 阿萱自然紧随其后。 绕过了一个人工湖之后,一行人终于来到了紫瑜郡主的院子。 院门紧闭,院内似乎无人伺候。 只听领路的侍卫道,“郡主不许人伺候,这些日子的吃食都是我等送到院外,等梦儿姑娘来拿的。” 梦儿是如今紫瑜郡主身边的丫鬟。 先前的翠儿等人,早已是被紫瑜郡主打发到哪儿去都不知道了。 粱煜此时的脸色,已很是难看。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阿萱一眼。 阿萱也看向了他,四目相对,她眼里有着一种看戏的淡然。 这让粱煜的心口越发不舒服。 猛地推门而入。 这院子好些时日没有人打扫,竟是显出几分萧条来。 而紫瑜郡主的丫鬟梦儿这会儿就守在门外,见到粱煜来,先是一愣,随后方才反应过来,匆匆下跪。 “奴婢见过王爷。” 声音不大,但显然是被屋内的人听见了。 只听得一声凄厉的叫声传来,“不,不要!煜哥哥,你不要进来!你走!快走!” 可她越是这样喊,屋外的粱煜便越是心急。 当即推门而入。 一股沉闷的空气袭来,粱煜好一会儿才看到了缩在角落里的紫瑜郡主。 只见她蓬头垢面,衣衫不整,如同一只丧家之犬般蜷缩在那。 突然闯入的阳光还有新鲜的空气,好似都惊扰了她一般。 她的身子,瑟瑟发抖。 这是旁人从未见过的紫瑜郡主。 饶是阿萱活了两世,都没有见过。 怎么说呢…… 一股报复的快感萦绕在心间,以至于阿萱嘴角的笑意,怎么都压不下来。 粱煜却是急了,匆匆行至紫瑜郡主的身旁,踌躇着蹲下,想要伸手抱她,又好似会弄疼了她一般。 只轻声问道,“紫瑜,怎么了?” 声音,温柔到了骨子里。 阿萱想,粱煜大概这辈子都不会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吧! 而紫瑜郡主只是将头埋得更低了,“煜哥哥,求求你了,你快走吧!你不要看我,我好脏,紫瑜好脏啊!” 好脏? 粱煜好似瞬间想到了什么,瞳孔猛地震颤了起来。 他转头,质问般地看着阿萱,却只看到她嘴角那抹得逞的笑意。 以及,那挑衅般的挑眉。 “呜哇……”紫瑜郡主瞬间大哭了起来,一把扑进了粱煜的怀里,“煜哥哥!怎么办?紫瑜被毁了,紫瑜不要活了!呜哇……煜哥哥!你杀了我吧!这么脏的紫瑜,不配嫁给煜哥哥!” 与这凄厉的哭声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阿萱没有忍住的嗤笑。 “不想活了就去死,整整十天都不够你死的?” 前脚不让粱煜碰她,说自己脏。 后脚就一下子扑到了粱煜的怀里,也不管他胸口是不是有伤。 这女人,果然到了这种时候,还是很会演啊! 可,看出来紫瑜郡主是在演戏的人,似乎只有阿萱。 因为粱煜那双阴森的眸子瞪了过来,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对着阿萱怒喝,“你给本王闭嘴!” 第58章 命还你 阿萱却还是在笑,怂了怂肩,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这模样,更是叫人怒火中烧。 粱煜压制着怒意,一把将紫瑜郡主抱起,放到了床上,低声喝道,“传大夫!” “不要!不要!”紫瑜郡主情绪极为激动。 一把抓住粱煜的衣袖,摇着头,“我不想让别人瞧见我这模样,煜哥哥,求求你了,不要找大夫……” “好,那就不找大夫。”粱煜顺着紫瑜这会儿的情绪,柔声安抚着。 “煜哥哥,我害怕……”紫瑜郡主低声泣诉。 粱煜便坐在了床边,“不用怕,本王哪都不去,就在这儿陪着你。” 紫瑜郡主连连点头,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沉沉睡去。 粱煜替她掩好了被子,这才退出了屋去。 房门被关上,粱煜阴冷的眸子瞥向一旁的丫鬟梦儿,冷声道,“过来。” 梦儿跟着粱煜,来到了院子里,脑袋一直低垂着。 就听粱煜问道,“郡主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弄成如今这幅模样?” 许是被粱煜那阴森的语气给吓到了,梦儿忙是跪在了地上,对着粱煜磕了两个响头,“求王爷替我们郡主做主啊!” 梦儿说着,便开始涕泪涟涟,“十日前,我家郡主受太傅府仲公子相邀,前往安庆楼,可谁知,那仲公子竟对我们郡主……奴婢发现的时候,郡主已是被糟践了!郡主说,王爷您还在养伤,不想惊动您,便一直闭门不出……” 果然! 粱煜早已猜到了事情的大半。 此刻听闻,却是怒火更甚。 当下一脚踹在梦儿的身上,“你身为郡主侍婢,理应贴身伺候,居然能让你们主子孤身犯险?” 梦儿也很委屈,被踹倒在地,忙又跪好,“是郡主说突然想吃桂花糕,让奴婢去买,奴婢也没想到……” 梦儿说着,便开始泣不成声。 而阿萱站在一旁,双手抱胸,冷笑着道,“如此说来,郡主是故意支走这丫鬟的,难道她与仲恩之间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啊……” 她语气淡淡,双眼却是直直地看着粱煜。 她知道,粱煜不可能猜不出这事儿与她有关。 可,他有什么证据呢? 粱煜一抬手,屏退了众人。 偌大的院子里,就只剩下了阿萱跟粱煜。 “是你做的。”粱煜沉声开口,语气笃定。 阿萱冷声一笑,“爷这话是从何说起?这些日子,您不是一直找人跟着我?我去了哪儿,做了什么事,您一清二楚。” 的确,他很清楚! 甚至连她一天内跑了几趟茅房都知道! 可…… 这事儿分明就是与她有关! 眼看着粱煜脸色铁青,阿萱的笑意却是越来越浓。 “爷说,会不会是这么一回事儿?”她嘴角勾着笑,眸间却只有寒意,“紫瑜郡主怂恿仲恩对付我,岂料仲恩失了手,事儿没办成,但仲恩却以此要挟紫瑜郡主,紫瑜郡主为了堵住仲恩的嘴,便主动献身……” “闭嘴!” 粱煜冷声厉喝,额上青筋暴起,似乎有要狠狠打她一顿的冲动。 阿萱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 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粱煜,沉声质问,“所以,为什么区别这么大?” “紫瑜郡主怂恿仲恩对我下手,爷却让我莫要将她牵扯进来,可如今这祸事轮到了紫瑜郡主的头上,你却巴不得把我拉下水!是,这事儿是我做的,是我亲手将她送到了仲恩的床上!怎么样?这个回答爷可否满意?” 她说罢,腰间匕首拔出,刀柄冲向粱煜,“若爷还觉得不解气,不如就杀了我给紫瑜郡主报仇啊!” 四目相对。 她如同一头幼狼,对着他龇牙咧嘴。 而他也确实是想捏死她的! 可…… 怎么舍得啊! “滚回去,面壁思过,没有本王的允许不准起身!” “凭什么?”阿萱执拗着问他,“就因为这件事可能与我有关?那当初你怎么不让她去跪!跪到我醒为止!” “她不是我养大的!”粱煜忍无可忍,一声厉喝,惊得院外休憩在树上的飞鸟都乍然而起。 他的神情,暴怒而又阴鸷。 上前一步,单手擒住了她的下巴,好让她看清楚他眼底的怒意。 再次开口,声音没了之前的张扬,变得低沉而又阴森,“可你是。” 她是他养大的,理应归他管,理应听他话。 他让她往东,她就不能往西! 下巴,好似要被他捏碎了一般。 阿萱却是勾起了唇,满眼嘲讽地看着他,“是你养大的,便要受这委屈吗?那不如,我把这条命还给你!” 说罢,手中的匕首便是直直地刺向自己的心口。 鲜血一滴一滴浸染了衣衫,滴落在地,炸开了一朵又一朵艳丽的花。 粱煜的手死死握住那把匕首,若不是他速度够快,这匕首就会刺穿她的心脏。 这丫头,来真的! 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以至于鲜血滴落在地的声音都无比清晰。 终于,阿萱开了口,“是你不让我还的。那往后,请你不要再说这句话!” 说罢,她将匕首从粱煜的手心拔出。 带出满地鲜血。 她转身大步离去,半点都没有停留。 粱煜低头,看着自己受伤的掌心。 好好的掌纹,就这么成了断掌。 这丫头,还真是狠心啊…… 阿萱大步走出了郡主府,没有上马车,而是转身进了一条巷子。 巷子里,堆放着一些杂物,空无一人。 “出来。”她冷声开口,不多久,身后便出现一名佩剑的男子。 阿萱认得,那是王府里的侍卫。 她看着他,冷声道,“回去告诉粱煜,既然找人看着我都不信我,那往后,再派人跟我,我发现一个杀一个!” 那侍卫闻言,眼神中顿时露出几分恐慌,慌忙低头应了声是,这才转身离去。 待那侍卫走后,阿萱才从巷子的另一头出来,转过几条街,最后进了一间没什么人的茶馆。 茶馆二楼的包间内,仲恩早已等候多时。 见阿萱出现,便是迫不及待地迎了上来,“怎么样?王爷可发现破绽了?” 阿萱坐在了位置上,冷眼瞥他,“没有。” “这就好。”仲恩松了口气,却又道,“接下来要怎么做?” “提亲。” 第59章 放过她 “提亲?”仲恩大惊,“你是说,要我去同皇上……” “你?”阿萱抬起眼皮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你连进殿面圣的资格都没有。” 仲恩瞬间冷了脸,对于阿萱的轻蔑很是不喜。 可,他也明白阿萱说的是事实。 沉了一口气,他坐到了阿萱的对面,叹息道,“我爹那个老古板,未必肯帮我。” 毕竟,事关皇上最宠爱的紫瑜郡主,他爹未必肯冒这个险。 阿萱打量了仲恩一眼,有些不明白堂堂太傅怎么就生出这么个愚钝的儿子来。 “放心,你爹不但会帮你,还会全力帮你。只要,你一口咬定你与紫瑜郡主是情投意合。” 仲恩的眉头却是皱得更紧了,“我一口咬定有何用?紫瑜郡主不会承认的!” “那你就问她,为何要屏退了下人,单独与你幽会。” 阿萱的一句话,便是让仲恩豁然开朗。 他身子往后一仰,靠在了椅背上,眼神自上而下打量着阿萱,透出几分钦佩,“不愧是上过战场的女人,果然有勇有谋!” 对于他的夸奖,阿萱只是冷声一笑,“太傅府有了紫瑜郡主的加持,必定能够如日中天。而你,也可以倚仗郡主的裙带,扶摇直上。至于那方面的事,你不说,我不说,这世间便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仲恩脸上的笑意,已是遮掩不住。 他被紫瑜郡主算计,做了她的棋子,最后却成了‘太监’! 如若被仲家那些庶子知晓,他的境遇可想而知。 所以,他要让紫瑜郡主补偿他,只有娶了紫瑜郡主,他往后的地位才无人可以撼动! 这一夜,粱煜一直待在郡主府,不曾回来。 听闻,粱煜派人去了太傅府拿人,却并未找到仲恩。 听闻,太傅连夜带着仲恩进宫面圣,说明了事情的缘由,惹了皇上震怒,被罚跪于殿外。 听闻,仲大公子一片痴心情深,哪怕跪晕了过去,也一心求娶郡主。 时至午时,芳华院的院门被人一脚踹开。 能在镇远王府里如此嚣张的人,除了粱煜本人之外,还能有谁? 阿萱正坐在院里的摇椅上,嗑着瓜子,听萋萋说着她也不知从何处打听来的这些消息。 见到粱煜进来,也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爷不去陪着您的心肝郡主,怎么有空上我这儿来了?” “你满意了?” 粱煜神色阴鸷,语气更是染着浓烈的戾气。 阿萱怕他盛怒之下会伤及无辜,便小声让萋萋先退下。 等院子里没了其他人,阿萱方才从摇椅上站了起来,看着粱煜,神色很是平静,“我不知道爷在说什么。” 粱煜步步逼近,“仲太傅亲自去找皇上,求娶郡主,你敢说,这不是你的意思?” “爷怎么会觉得,是我的意思呢?” 他越是生气,阿萱嘴角的笑意便越是浓烈,“我何德何能,竟然能让当朝太傅听我的意思行事?” “呵。”粱煜一声冷笑。 “本王想了许久,终于想明白了一些事。”说话间,粱煜已是站在了阿萱的面前。 他身形高大,站在娇小的身躯面前,如同一座大山般压来,气势恢宏。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将她所使的那些手段一一道明。 “仲恩根本就已经是个废人了,紫瑜也并没有被他玷污,他只是迷晕了紫瑜,做了一出戏,目的是要借助紫瑜的身份,好让他在太傅府站稳脚跟,是不是?” 阿萱仰头看他,距离如此之近,简直暧昧得不像话。 如若……他不是那一脸要杀了她的神情的话。 嘴角勾着嘲讽,阿萱那双明亮的双眸里,却只有寒意,“爷若有证据,也不至于这会儿到我面前来耍威风,对吗?” 他们,都太了解对方了。 所以粱煜能够在短短的一夜时间里想明白阿萱究竟是如何在被人监视的情况下参与整件事。 所以,阿萱也能猜到,粱煜如今除了来找她,没有任何的办法。 他要如何证明紫瑜郡主没有被玷污? 仲恩能清楚地将紫瑜郡主身上的胎记,哪怕隐私部位的特点都能说得清清楚楚。 就算紫瑜郡主当真没有失身,可清白依旧是毁在了仲恩的手里。 到时候,只不过是再让紫瑜郡主再丢一次脸罢了。 证明仲恩没有能力? 当初阿萱只是刺伤了他,所以他那东西还在他身上好好的挂着,除了硬不起来之外,外观瞧着完好无损,要如何证明他没用? 所以,粱煜只能来她这里,企图从她的口中撬出真相,好去救他的心上人! 呵! 做梦! 他看到了她眼里的决绝,知道她这一次,绝对不会放过紫瑜。 他能理解她,毕竟是紫瑜先怂恿了仲恩对她做出那种事。 便是他也怒不可遏。 可…… 那人是紫瑜! 禹王临终托孤,托的是他与皇上二人! 皇上要护紫瑜周全。 他也一样! 更何况,阿萱最终都没事,他亲自陪着她熬过了药性,没被任何人看到她的窘迫与难堪。 所以,这件事为何就不能这样过去了呢? 阿萱亲眼看着粱煜眼中的愤怒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竟是几分请求,“若你这次能放过她,想要什么,本王都给你。” 她从来都没想过,粱煜还有如此低三下四的一面。 更加没有想到,为了紫瑜郡主,他竟能抛下自己的骄傲。 他可是粱煜啊! 他怎么可以为了一个女人,放下自己的尊严来求她! 心中的怒意,不减反增。 阿萱死死盯着粱煜的眸子,没有半分退让,“那我要你的命,你给吗?” 那双幽深的眸子瞬间冷了下来,他看着她,精致的五官,分明是他从小看到大的熟悉模样。 可为何,那般陌生? 粱煜没说话,阿萱却是笑出了声来,转过身去,坐回了躺椅上。 抓起一旁的瓜子,悠哉悠哉的嗑了起来。 “又或者,爷把人娶了啊!反正你与紫瑜郡主两情相悦,定是不在乎她是否清白。” “只不过,她进府,我离府。从今往后,你我形同陌路,恩断义绝。” 第60章 本王不欠你什么 如此绝情的话,她却说得云淡风轻。 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对着粱煜挑眉轻笑,好似自己方才所说的只是什么无关紧要的话一般。 可,她要与他恩断义绝! 他养了她十年,得到的,竟只有这一句,恩断义绝! 粱煜几乎是被气笑了。 他那双高傲的眸子邪睨着她,鼻尖一声嗤笑,“你是在用这个方法,逼本王做出抉择,还是早就预谋好了这一步?” 阿萱抬起下巴,笑得格外张扬,“反正,我赢了。” 若粱煜选了她,那紫瑜郡主就要嫁给仲恩。 若粱煜选了紫瑜郡主,那她就可以如愿离开镇远王府,离开粱煜的掌控。 所以,不管粱煜怎么选,都是她赢。 看着她那得意的笑容,粱煜却只尝到了一抹苦涩。 他说,“阿萱,本王不欠你什么。” 留下这句话,粱煜便转身离去,没了来时的愤怒,拂袖间,唯有风轻云淡。 他救了她,养了她,那一身的武艺,计谋,皆是出自他手。 他没有欠她。 可他,欠着禹王。 一阵微风拂过,吹动着枝叶沙沙作响。 萋萋回了来,有些担忧地看着阿萱,“姑娘,您没事吧?” 阿萱好似这才回过神来,抬眸看向萋萋,一时间,有些恍惚。 萋萋给她倒了杯水,小声道,“王爷只是脾气不好,可他是真的心疼姑娘的,奴婢虽不知姑娘与王爷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姑娘可千万不能同王爷置气啊!” 阿萱听着萋萋的话,嘴角依旧是那不咸不淡的笑意。 她接过萋萋手中的茶盏,却是柔声问道,“萋萋,你可曾听过一句话?” 萋萋摇头,“什么话?” “辜负真心的人,要吞一千根针。” 粱煜啊! 你的确是没有欠我什么。 你只是将我当成了棋子罢了。 可,上一世被辜负的真心,总要有人付出代价。 低头,饮茶。 那盈盈双眸中,满是恨意。 粱煜为求娶郡主,在皇上的寝宫内,跪了整整一夜。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阿萱一点都不惊讶,毕竟,他昨日说不欠她什么的时候,她就知道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但,皇上不会同意。 哪怕粱煜与紫瑜郡主的婚约是禹王亲口定下的,皇上也不会同意。 事实上,仲恩那档子事儿正好给了皇上一个借口。 他迟早是要对付粱煜的,若将紫瑜郡主嫁给粱煜,那日后岂不是会连累紫瑜郡主? 那,他又如何同禹王交代呢? 粱煜明知如此,却还是一意孤行,听闻,还是皇后将他劝了回来。 阿萱也不知道皇后跟粱煜说了什么,只知道,粱煜回府后,便一直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吃不喝,闭门不出。 三日后,赐婚的圣旨进了太傅府,这婚事便算是敲定了。 粱煜也在这一日出了屋。 与预想中那颓废的样子截然不同。 他还是那一副高傲的模样,身姿挺拔如松,一双眸子扫过众人,染着轻蔑与鄙夷。 阿萱坐在骏马之上,看着逐风牵来暗影,看着粱煜翻身上马,看着他策马往校场而去。 全程都没有瞥她一眼。 不过,谁在乎呢? “驾!”阿萱扬鞭策马,亦是朝着校场的方向而去。 但暗影不愧是暗影。 等阿萱来时,粱煜已是在操练将士们了。 有侍卫上前来替阿萱牵马,却是小声道,“萱副将,王爷今日也不知怎的,一来就罚所有人围着校场跑百圈,这跑不到一半,估计就都死得差不多了,您要不去劝劝?” 阿萱看了他一眼,没理会。 只是,粱煜今日这怒意是冲她来的,她若是去劝,怕也只是火上浇油而已。 她与其他副将一样,站在了粱煜的身后。 六七名副将站了一排,但最靠近粱煜的位置,留给了阿萱。 也不知过了多久,将士们跑圈的速度分明慢了许多,渐渐的,有体力不支的一个接着一个地倒下。 守在不远处的军医立刻带人上前救治,可随着倒下的人越来越多,军医也渐渐忙不过来了。 自己的兵被操练成这幅德行,几名副将自是心焦不已,一个个的都看向阿萱,都指望着她能上前去劝劝。 可阿萱眼观鼻,鼻观心,半点都没有上去相劝的意思。 终于,赵副将最先忍不住了,“王爷,再跑下去,只怕是要出人命了啊!” 钱副将也紧跟着道,“是啊王爷,将士们没死在战场上,总不能死在咱们自个儿的校场上吧!” 其余副将纷纷附和,“是啊王爷,差不多了……” 但,依旧只有阿萱没有出声。 可偏偏,粱煜就是要问她,“萱副将觉得,差不多了吗?” 他喊她,萱副将,而非阿萱。 其余几名副将齐齐看向阿萱,点着头,示意阿萱给出肯定的答复。 但,阿萱却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兵是王爷的兵,要如何操练,王爷说了算。” 她也尊他一声王爷,而非亲昵的那一声‘爷’。 几名副将没想到阿萱会这样回答,当即脸上就露出了焦急担忧的神色。 却见粱煜转回了身来,看着阿萱,幽深的双眸中染着几分挑衅,“哦?萱副将所言可是真心?” 阿萱神色淡淡,“是。” 粱煜嗤笑了一声,又转回去,看向那群将士们,“萱副将所言极是,这都是本王的兵,死了伤了,那都是本王的损失。今日,就到这儿吧!” 一声令下,副将们欢呼雀跃。 一个两个都暗暗冲着阿萱伸出了大拇指,而后跑下看台,照顾自己的队伍去了。 唯有阿萱,站在原地不动。 粱煜并未回头,但注意到了身后的动静。 “萱副将怎么不去?” 声音淡淡,透着凉薄。 阿萱视线落在看台下那一片狼藉之上,“等王爷发落。” 朝夕相处了十年,她太了解粱煜了。 粱煜冷哼了一声,清冷的声音缓缓飘来,“本王为何要发落你?” “因为王爷心中有怒,发落我,好过牵连无辜。” “本王倒是不知,萱副将居然还有这等慈悲的心肠。既如此,那剩下六十余圈,就有劳萱副将去跑了吧!” 第61章 王府不是我的家 粱煜的声音不大,但离得看台近的一些将士还是听到了。 当即纷纷看了过来,惊诧的眼神在粱煜与阿萱之间游移。 王爷也曾罚过阿萱姑娘,但从未罚得这样狠。 他明知道阿萱姑娘性子倔,要强,说了六十几圈,那必定是爬也要爬完的! 可,六十几圈啊,他们这群大男人四十几圈都已经觉得快死了,六十几圈,怎么跑得完! 离看台最近的赵副将忍不住劝道,“王爷……” 可,还不等他把话说完,阿萱便拱手应了声,“属下遵命。”说罢,便是转身下了看台,活动了两下手脚便开始跑了起来。 阿萱随了粱煜的性子,说一不二。 她既然等着他发落,那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会早做。 因为,在这校场之内,他是将军,而她,只是他的副将。 她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跑了十圈。 呼吸依旧平稳,脸不红,气不喘。 粱煜曾夸过她,说她资质极佳,是个练武的好苗子,不管是力气还是体力比起寻常男子来,都要强些。 第二十圈,额上已是渗出了汗。 呼吸略显沉重,脸上露出了些许疲惫的神态,脚步也沉重了些许,但速度并没有降下来。 校场上,除却先前晕过去,被军医带走的,几乎没有一个人离开。 所有人自动围成了一个圈,也不说话,静静地看着阿萱跑。 第三十圈。 阿萱的脚步更加沉重,速度也慢了些许。 第四十圈。 在众多将士都跑吐了的圈数,阿萱也觉得身体好似被压了千斤重担一般,每一步都显得格外疲累。 而她知道,接下去的每一圈,都会比上一圈累上好几倍。 “王爷,阿萱姑娘已经比其他人都厉害了,差不多了吧……” “是啊王爷,您看她还是一个女子,这……” 几名副将不忍心地求着请。 可粱煜的眸色却依旧阴冷,“再有求情者,杖五十。” 话音落下,满场俱静。 偌大一个校场,却只听到阿萱一个人那粗重的喘息声。 第五十圈,说是跑,其实速度已是跟走差不多了。 几名副将见粱煜那边油盐不进,便劝起了阿萱来。 “萱副将,您就跟王爷认个错,服个软吧!” 他们不知二人之间闹了什么矛盾,但,粱煜那么疼阿萱,只要阿萱服个软,就没事了吧? 阿萱没说话,甚至连看都没看那几名副将一眼,目视前方,竟是有种视死如归的架势。 忽然间,天空一阵巨响。 “轰隆隆……” 伴随着乌云席卷,竟是暴风雨要来了。 赵副将好似看到了希望一般,冲着粱煜唤道,“王爷,要下雨了,不……” 话未说完,粱煜那阴冷的视线看向他,便将他余下的话生生给阻断了。 ‘啪嗒,啪嗒。’ 豆大的雨点开始落下。 先是一滴,两滴,渐渐地,变成了倾盆大雨。 校场众人匆忙躲雨,却只有阿萱,仍旧在雨中,一圈又一圈地‘跑’着。 不过眨眼的功夫,衣裳都湿透了。 可她依旧没停,饶是雨幕遮挡了视线,让她看不清前往的路,她还是那样倔强地跑着。 淋湿后的校场,出奇的湿滑。 加上阿萱早已脱力,一不留神便摔在了地上。 粱煜的眸子瞬间一紧。 那负于身后的手也情不自禁地猛然一握。 可他没有上前。 其他人不敢上前。 他们都躲在檐下,看着那个趴在雨里,一动不动的女子。 好一会儿,阿萱才翻了个身,仰面而躺。 她看着那雨如粗线一般垂直而下,砸在她的脸上,思绪回到了从城墙上落下的那一幕。 雨点,变成了孤城百姓们不住落下的拳头,砸得她生疼。 她说过,她再也不要回孤城去了。 她说过,这一世,她绝不会再被人当成弃子。 她说过,她要将所有欺辱过她的人,踩在脚下! “啊!” 仰天一声长啸,阿萱从地上爬起,满身泥泞,却阻挡不了她前进的道路。 她不会服输,更不会跟粱煜服软。 她不需要他的疼爱。 她的仇,她自己报! 也不知,是不是她如此不服输的劲儿激起了众多将士们的血性。 有人不惧粱煜的威严,撑着伞跑向了阿萱。 有一,就有二。 那漫天大雨之下,竟是有不少将士冲了出来,陪在阿萱的身边,为她加油打气,陪着她一起‘跑’下去。 可,阿萱什么都听不清。 她全身的力气都放在了两条腿上,她知道自己身边有很多人,只是,耳边‘嗡嗡’作响,他们是谁,说了什么,她一概不知。 也不知,又过了多久,一阵风吹过,抚动檐下的雨幕。 粱煜的脸上沾了些许湿意,也让他阴鸷的神情有了几分动容。 终于,他转身拂袖而去。 身后突然响起一阵惊呼,嘈杂不堪。 但,他并未回头。 他说过,他不欠她什么。 阿萱醒来时,人是在营帐内的。 脑袋昏沉沉的,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粱煜规定的那几圈,她终究还是没有完成。 有人掀开了帘帐进来,竟是萋萋。 “姑娘醒了?”萋萋手中端着药,见阿萱醒了便快步而来,将药放在一旁,先伸手摸了摸阿萱的额头,这才松了口气,“烧退了,这药刚刚熬好,姑娘快趁热喝了。” 阿萱喝了药,方才问道,“我病了多久?” “姑娘昏睡了两日了,那日雨大,那帮男人不敢替姑娘更衣,若不是王爷命我过来,还不知姑娘得裹着那身湿衣裳躺多久呢!” 萋萋似是有意提及粱煜的好。 但,阿萱没有半点反应,只道,“既然你都已经过来了,那过会儿去府里收拾几件衣裳来,往后咱们就住在这儿吧!” 至少,等皇上赐给她的那座宅子重建好之前,她们得暂时住在这儿了。 闻言,萋萋有些惊讶,“为什么?这儿什么都没有,王府里……” “王府不是我的家。”阿萱打断了萋萋的话,“你若是想跟着我,就住过来吧。” 看着阿萱那坚定的神色,萋萋只好点头应了声是。 却不料,一道高大的身形掀帘而入。 是粱煜。 第62章 惯会救些狼心狗肺 显然,粱煜是听到阿萱方才说的话的。 王府不是她的家。 她与他共度了这么多年,如今才想起王府不是她的家了? 真是可笑。 心中隐着怒意,也不走近,只站在门口,邪睨着阿萱,“既醒了,那便随本王进宫吧。” 丢下这一句话,粱煜便又出了去。 萋萋慌忙伺候阿萱更衣,却是不解,“姑娘刚醒,应该多休息才是,为何王爷非得拉着姑娘进宫啊?” “许是有什么要事吧。”阿萱淡漠应道,毕竟,她与粱煜的关系已经降至冰点,如非必要,粱煜是绝不可能来找她的。 果不其然。 与粱煜一起进宫的,除了阿萱之外,还有其余的几名副将。 突厥开战了。 一夜之间连袭大棠边境三座城池。 除却驻守边城的谢云将军抵挡住了突厥的进攻之外,其余两座城池皆被突厥拿下,屠杀我大堂百姓两千余人。 “此次领兵的,乃是突厥二皇子,哥舒瀚。”皇上坐在龙椅之上,气得连声音都在颤抖,“前脚刚出我大棠边境,后脚就领兵攻我大棠城池,好一个哥舒瀚,好一个突厥!” 皇上的话,令阿萱震惊不已。 上一世,哥舒瀚在宫宴上毒发身亡,突厥才会有借口攻打我大棠,当时领兵的,乃是突厥大皇子哥舒凛。 这一世,她以为救了哥舒瀚就能避免了这一场战事,却没想到…… 垂于身侧的双手,已是紧握成拳。 上一世突厥发兵,但大棠早有准备,她跟粱煜四十日内便赶往了边境,突厥虽占下我大棠一座城池,但不足三个时辰就被粱煜给抢了回来。 百姓死伤,不过五百。 可这一世……突厥没有了发兵的理由,哥舒瀚更是将她视为救命恩人,她以为,怎么都不可能打起来了。 却没想到…… 两千余人! 那两千多的性命,全是因为她! 不知为何,皇上的视线落在了阿萱的身上,好似是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什么都没说。 只是冲着粱煜道,“镇远王以为,该如何?” 阿萱低垂着头,没有看到旁人的神情。 唯有粱煜那清冷寡淡的声音响起,“突厥欠下的血债,自当是要讨回来,只不过,如今国库空虚,便是领兵也不能全力出击。” 否则,光是粮草一项,就足以拖垮了大棠。 “臣请领兵六千,望皇上恩准。”粱煜最后说出了一个数字,却是让皇上惊讶不已。 “六千?”皇上眉心紧蹙,“你可知,突厥有多少人?两万!你想只以六千对抗突厥两万余人?” 粱煜点头,“打仗并非只倚靠人数,臣曾与突厥交过手,了解他们的战术布局,再加上边境原有的兵力,六千人,足够。” 他语气淡淡,却反倒叫人安心。 皇上微微点了点头,“有镇远王这句话,朕就放心了,这样吧,朕命你领兵七千,务必要将那突厥赶回那苍凉之地,此生都不敢再犯我大棠!” “臣领旨。”粱煜拱手领命,随后转身看向其身后的副将们,道,“赵副将,萱副将,你们二人随本王出征,其余人,留守京城,随时待命。” 赵哲与阿萱二人拱手称是。 其余人却不服,“王爷为何不带我?” “是啊,我要跟随王爷,杀光突厥那般狗贼!” “此次出征,在精不在多。”粱煜冷冷说着,眼角有意无意地瞥了阿萱一眼,“萱副将有何想说的吗?” “有。”阿萱说着,便是上前跪倒在皇上面前,“臣恳请皇上,允许微臣带一人出征。” 皇上眉头微拧,“谁?” “粱妃。” 所有人都大惊失色,唯有粱煜依旧是那一副寡淡的模样。 他料到了。 阿萱救了哥舒瀚,救了哥舒阿依,可得到的‘回报’竟是我大棠百姓的两千多条性命。 这仇,她不可能不报! 有副将道,“粱妃虽是突厥公主,可既已入宫为妃便是我大棠人,带她去战场,不合适吧?” “以一女子性命为要挟,便是赢了,也会被世人耻笑啊!” 几乎所有人都在反对。 阿萱跪在地上,垂眸看着自己的衣摆,嗤笑了一声,问,“突厥一夜屠你两千百姓,你倒不怕被世人耻笑了?” 闻言,几名副将纷纷住了嘴。 两千百姓被屠,对于大棠而言,是奇耻大辱! 皇上眉心紧蹙。 他其实知道阿萱的意思,他心里也有怒。 可让他开口,叫自己的妃子跟随去战场做人质,他也实在拉不下这脸皮来。 阿萱看出了皇上的为难,便又道,“微臣亲自去问粱妃,若她愿意,还请皇上莫要阻拦。” 闻言,皇上的双眸不觉一亮。 如若哥舒阿依自愿,那他自然不好阻拦。 于是,故作为难地点了点头,“唉,随你,此事,朕不管了!” “多谢皇上!” 阿萱行礼谢恩,这便起身,朝着后宫而去。 哥舒阿依显然也已经知道了此事,只是她没想到,阿萱会来找她。 看到阿萱的一刹那,哥舒阿依先是一愣,随后便满脸惊慌,忙是关了门。 可,还未来得及将门闩放下,房门便被阿萱一脚踹开了。 哥舒阿依慌忙后退了两步,看着来势汹汹的阿萱,心中唯有慌乱。 “你,你要做什么!我是粱妃!” “你父汗起兵的时候,可没想到你如今是我大棠粱妃!” 阿萱一句话,便破了哥舒阿依的心防。 她就那样瞪大了双眼看着阿萱,却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只听阿萱道,“我救了你们兄妹性命,换来的却是我大棠两千余名百姓被杀,我惯会救些狼心狗肺的东西,我习惯了,可是那两千条性命的血债,我不能不讨回来!” “你父汗不顾你在大棠的身份起兵,我又何必顾念你的身份?如今在我的眼里,你只是突厥的公主哥舒阿依,而不是什么粱妃!” “今日,你要么跟我走,要么,现在就死在这儿!” 话音落下,阿萱将腰间匕首投掷了出去,落在了哥舒阿依的脚下。 看着地上的匕首,哥舒阿依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好一会儿,她才道,“若是今日之前,我定会毫不犹豫就拿起这匕首自裁。” 她说着,缓缓看向阿萱,眸中有泪。 “可,我怀孕了。” 第63章 用军功换你 阿萱惊讶的目光落在哥舒阿依的肚子上。 此刻,她下意识护着自己小腹的样子,不像是装的。 眉心不自觉地拧起。 哥舒阿依进宫也不过一个多月而已,最先几日还被皇后好一通磋磨,怎么皇上他…… 说好听是雨露均沾,说难听点就是荒淫无度! 见阿萱不说话,哥舒阿依咬了咬唇,“阿萱,你不是说会把我当成朋友的吗?我如今在大棠,只有你一个朋友,你能不能……” “不能。”阿萱冷着脸,双眸微寒,却透着坚定,“不想死,就跟我走。” 说罢,她便转身离去。 看着她的背影,哥舒阿依犹豫再三,俯身拾起了匕首,终于还是跟了上去。 她们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走出了皇宫,一路上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无数,可,无人上前阻拦。 倒是宫门外,有镇远王府的马车候着。 见到阿萱,车夫立刻迎了上来,“阿萱姑娘,小人奉王爷之命,在此等候姑娘。” 闻言,阿萱有些微愣。 她倒是没想到,如今粱煜居然还会对她如此体贴。 可转念一想,又明白了。 粱煜体贴的哪里是她,分明是粱妃娘娘。 回到镇远王府时,阿萱意外看见了紫瑜郡主。 许久不见,紫瑜郡主已不如上次见面时那般狼狈,但眼下覆着一层乌青,身形比较之前瘦了不少,好似嫁给仲恩这事儿,对她打击太大了,以至于哪怕是涂脂抹粉也遮掩不住那满脸的倦容与虚弱。 阿萱见到她时,她正缠在粱煜。 如从前一般,紧紧抱着粱煜的手臂,“煜哥哥,紫瑜舍不得你走。” 她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虚弱的面容并未令她有任何丑态,反而越发惹人怜惜。 哥舒阿依站在阿萱身后,忍不住轻哼,“不是已经将她赐婚给仲太傅之子了?她怎么还眼巴巴的过来缠着粱煜?也不怕被她未婚夫婿知道,送她个‘不检点’的名头?” 哥舒阿依进宫一个多月,竟然已经学会这么多词儿了。 那边,粱煜好似感应到了什么,抬眸看了过来。 以至于哥舒阿依都被吓了一跳,“我说这么小声他都能听见?” 阿萱却依旧是木着脸,对着粱煜微微点了点头,算作行礼,而后便要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可,粱煜的视线没有移开,以至于紫瑜郡主也看了过来。 当即怒不可遏地冲了过来,“就是你这个突厥人!就是你们突厥丧心病狂,你居然还敢来……” 她好似是真的很愤怒。 说话间已是高高扬起了手臂,想要给哥舒阿依一巴掌。 换做以前,哥舒阿依不等她过来就已经先冲过去了,可这会儿,哥舒阿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连躲都不准备躲。 她很清楚自己如今的处境。 她是突厥和亲而来的公主。 可和亲后的一个月,突厥杀了大棠两千余人…… 以至于,她这个和亲的公主看起来,竟是那般可笑! 可,预想中的巴掌并没有落下。 阿萱站在哥舒阿依的身前,握住了紫瑜郡主的手腕。 因着与仲恩的那档子事儿,紫瑜郡主如今对阿萱的恨意可谓滔天。 好在,粱煜因着此事与阿萱几乎断绝了关系,才让她心里的怒意稍稍缓了些。 可,这贱婢眼下居然敢当着粱煜的面拦她? 那可就怪不得她了。 “啊!好痛!”紫瑜郡主立即痛呼出声,身子都弯了起来,好似阿萱当真快要捏断了她的手似得。 可,阿萱明明只是握住了她而已,并未用力。 下一瞬,一股强大的劲气袭来,阿萱的右肩受了粱煜一掌,整个人都往后退了三步。 也因此,不慎撞到了哥舒阿依。 哥舒阿依一时不防,一个踉跄便要摔在地上。 阿萱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自己却没有稳住力道,摔在了地上。 “阿萱!” 哥舒阿依一惊,慌忙将阿萱扶起,“你受伤了!” 阿萱的掌心在地上摩擦出了血痕,但她并未放在心上,只淡淡道,“没事。” 相比之下,毫发无伤的紫瑜郡主却对着粱煜哭红了眼,“煜哥哥,我好痛啊……” 粱煜眸色冷冷,扫了阿萱一眼,“道歉。” 闻言,阿萱不由得一怔。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与紫瑜郡主起争执时,粱煜都不曾让她道过歉。 这是第一次。 看着紫瑜郡主那一副窃喜又洋洋得意的模样,阿萱脸色越发冷了。 她没说话,反倒是哥舒阿依忍不住开口道,“粱煜,你看清楚,现在受伤的人是你的阿萱!” 你的阿萱。 这四个字,也不知是敲在了谁的心上。 生疼。 他的眸子落在了她的手上。 而她却飞快将手负于身后,看着他,神色淡漠,“如若王爷不想战前斩将的话,那属下就先去收拾行装了。” 言下之意,道歉是不可能的事。 要么,他就杀了她。 粱煜已经不记得她是第几次用自己的性命要挟他了。 薄唇勾起一抹嘲讽,清冷的嗤笑寒气森森。 “萱副将这条命,可真金贵。” 她当真以为,他舍不得吗? 阿萱没有理会他,转身就进了自己的院子。 哥舒阿依连忙跟上,却是忍不住冲着粱煜唤道,“你真讨厌!” 粱煜冷眼看着那两个已经进了院子的女人,而紫瑜郡主还在他耳边娇呵道,“这突厥的女人好无礼,他们杀了我们大棠这么多百姓,怎么还可以这样对煜哥哥……” 粱煜这才回过神来,看向紫瑜郡主,“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声音轻柔,只是那双眸子,依旧是冷的。 紫瑜郡主怎会看不出来? 只是,她还在努力尝试,“可是,紫瑜舍不得煜哥哥,紫瑜不想让煜哥哥上战场。” “乖。”他淡淡一句,抬手招来了逐风。 紫瑜郡主却是不依不饶,“煜哥哥这一走,也不知多久才能回来,煜哥哥……” “你若不想嫁给仲恩,只将婚期推至本王回来,到时候,本王用军功换你。” 一句话,给了紫瑜郡主莫大的希望。 “煜哥哥说真的?” 粱煜没有回答,只淡淡一句,“送郡主回府。”说罢,便是转身进了院子。 阿萱的院子 第64章 休怪本王无情 阿萱其实没什么要收拾的。 几套换洗的衣裳,还有些许贴身的物件儿,萋萋都已经给她收拾好了。 小丫头眼圈红红的,“姑娘当真不能带奴婢一块儿去吗?奴婢可以照顾姑娘,还能照顾粱妃娘娘!” 她极力推销着自己的作用,可阿萱还是摇了摇头。 “我跟粱妃都不需要照顾。”阿萱淡淡说着,眼看着萋萋小脸委屈巴巴,便忍不住安慰道,“我离京这段时日,西郊那座宅子的重建还得你帮我看着,若建好了,就带着东西搬过去,等我回来。” 闻言,还不等萋萋应声,一道高大的身影便挡住了门外大部分的光线。 屋内瞬间阴暗了不少。 一旁的哥舒阿依当即一副戒备的姿态,“你来做什么?” 她之前,视粱煜为英雄,对他的喜欢直白而热烈。 可如今,阿萱是她的朋友,粱煜对阿萱不好,她便对粱煜有了敌意。 看着哥舒阿依的模样,阿萱心中不禁想,原来真心,是可以换来真心的。 只是上一世,她换错了人而已。 “萋萋,带粱妃去休息。”阿萱缓缓开口。 萋萋应了声是,这才拉着不情不愿的哥舒阿依退下。 阿萱拆开了桌上的包袱,检查着有没有遗漏,淡淡问道,“王爷是来为郡主讨公道的?” 非得让她道歉? 粱煜站在门口,眸色微凉,“紫瑜已被你害成这幅模样,若你还要对她下手,就休怪本王无情。” 检查着包袱的手并未停顿,她甚至没有抬头,只冷笑了一声,“与仲大公子的婚事,是多少女子求都求不来的,怎么到了王爷口中,倒成了祸事。” 粱煜神色越发阴冷,“你不必装模作样,是不是祸事,你心里清楚。” 阿萱将包袱重新打包好,这才看向粱煜。 他背阳而立,俊逸的面孔被阴郁笼罩,眼角挑着几分邪佞,眸间更是没有半分温度。 他越是这样怒意幽深的样子,她嘴角的笑意便越是张扬。 却也不知,这是从何时起开始的习惯。 她说,“就算是祸事,也是紫瑜郡主咎由自取,我不过推波助澜了一把,至多算个从犯。” “至于王爷所说的无情……”话说到这儿,阿萱却没有再说下去。 她想说,他的无情,她上一世已经见识过了。 这一世,她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准备,迎接他的无情! 粱煜不知为何阿萱说话只说了一半,可他却清清楚楚地从她那双刻意弯成月牙的眼睛里,看到了几分……凄凉? 为什么? 因为他说,会对她无情? 可,分明最先无情的人是她啊! 是她一心要离开他,是她处处与他作对,是她动不动就拿性命要挟! 她甚至,还想杀了他! 可怎么现在,瞧着委屈的人反倒成了她了呢? 不知为何。 他分明是来警告她日后莫要再对付紫瑜的,这会儿却觉得喉头干涩,连开口都难。 索性拂袖而去。 身后却是传来了一声闷响。 粱煜回头,却见阿萱竟是倒在了地上。 几乎没有多想,他一个箭步上前将她抱起,却惊觉,怀里的温度竟是那般滚烫。 那日罚她围着校场跑,后来淋了雨,她便染了风寒,烧了整整一夜。 原来,还没好吗? 心口莫名烦躁起来,粱煜大喝了一声,“传大夫!” 可,声音再大,也赶不走那萦绕于胸的烦闷。 反倒是将守在院子里的萋萋吓得不轻,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以至于去找贺大夫的时候都是哭得稀里哗啦的。 贺大夫也是匆匆赶来,给阿萱搭过脉方才松了口气,“只是染了风寒,好在阿萱姑娘身子骨强健,没什么大碍,等退了烧后再喝些药就好了。” 萋萋却是哭,“可是阿萱姑娘还要随军出征,这样好得了吗?” “本王会让人备下马车。”粱煜站在角落里,阴恻恻地开了口。 萋萋不敢同粱煜顶罪,哥舒阿依却是敢的,“你就非得带着她去吗?你手底下没有别的副将了吗?还是说,你非要她去是另有目的?” 闻言,粱煜只是愣愣瞥了她一眼,并未做声。 可他不说话,在哥舒阿依看来就是默认,“被我说中了吧?你是担心留阿萱在京城,会对紫瑜郡主不利吧?所以你无论如何都要带她走,可是你好好看看,她都病成什么样子了,行军一路颠沛,她怎么受得了?” 面对哥舒阿依的指责,粱煜却半点没有放在心上,只是那双阴暗的眸子瞥向她,“阿萱若是不去,粱妃只怕也走不了。” 只这一句话,便让哥舒阿依住了嘴。 她惊讶地看着粱煜,眼中满是诧异。 他居然知道! 所有人都以为,阿萱非要带着她走,是因为要拿她做质子与突厥讲条件。 可事实上,阿萱只是为了救她! 毕竟,以她的身份,若再继续留在宫里,处境只会越来越艰难。 更何况她还有了孩子! 突厥对大棠百姓如此残暴,大棠皇帝又如何能容忍自己有一个突厥血脉的孩子? 哪怕这孩子能够顺利出生,往后的日子也都不会好过的。 所以,为了自己能活,为了这个孩子能活,她必须要离开。 可,她以为这件事,是她跟阿萱的心照不宣。 却没想到,粱煜居然是知道的! 他知道,并且默许了…… 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啊? 哥舒阿依忽然发现,她竟是一点都不懂粱煜。 而粱煜见她不再多嘴,便冷冷丢下一句,“照顾好她。”便大步离去。 这一夜,阿萱睡得昏昏沉沉的。 她做了很多很多的梦。 梦里,有在蛇窟跟粱煜的初见,有战场上与粱煜并肩而战,有紫瑜郡主狂妄又得意的笑,而最终,一把带着血玉的长剑让她彻底惊醒过来。 夜,死一般的寂静。 月光透过半开的窗户铺撒进来,平添几分明亮。 萋萋正靠在床边,也不知是照顾了她多久,这会儿睡得正熟。 阿萱觉得喉咙有些干燥,又不忍吵醒萋萋,便自己起身去倒了杯水。 清凉的水入喉,带来无限舒爽,阿萱深吸了一口气,却忽然觉得有一道目光正紧紧地注视着他…… 第65章 一个人的反派 “什么人!” 阿萱低喝一声,身形矫健地从那半开的窗户一跃而出。 可,月色之下,院子里除了她之外,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奇怪,方才她分明感受到了! 环顾四周,视线落在了院墙边的那棵银杏树上。 今夜无风,银杏树的枝叶却在轻轻晃动。 那面墙的另外一边就是粱煜的院子,莫非方才她感觉到的那道视线,是粱煜? 这么晚了,他在她的院子里做什么? 阿萱眉心微拧,借着月色扫了眼院子,并未发现什么不妥。 罢了,总归不来烦她就好。 翌日,是粱煜领兵出征的日子。 王府外早有马车等候。 阿萱出来时,哥舒阿依正坐在马车里对着阿萱招手,“阿萱,快来!” 可,阿萱拒绝了。 她堂堂一个副将,出征坐马车算怎么回事? 当下便是让牵来一匹马,一跃而上。 见状,哥舒阿依却是唤道,“你还病着,快别逞强了!” “放心,没事。”阿萱冲着哥舒阿依一笑,眼角却瞥见不远处的粱煜正盯着她。 可待她看向粱煜时,粱煜的目光却又落在了别处。 奇奇怪怪的。 阿萱眉心微凝,也跟着看向别处。 她没让萋萋来送,她怕那丫头会控制不住情绪。 可紫瑜郡主却是来了,还是那一副哭戚戚的模样,走到粱煜的身边,可怜巴巴地道,“煜哥哥,你一定要平安回来,紫瑜会在京城等你的!” 不等粱煜说话,他座下的暗影就吭哧了一声,惊得紫瑜郡主连连后退了两步,花容失色。 阿萱不由地掩嘴一笑,看来暗影跟她一样,都不喜欢那个女人。 眼角瞥见粱煜不悦的眼神,阿萱便收敛了笑意,刚想瞪回去,粱煜却又不看她了,只对着紫瑜郡主道,“放心。” 声音淡淡,却是个承诺。 紫瑜郡主便冲着阿萱露出一个略显得意的眼神,好似在炫耀什么。 阿萱翻了个白眼,只当没有看到。 粱煜一声令下,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城。 阿萱骑着马,与另一名副将赵哲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赵哲性子开朗幽默,时常逗得阿萱笑出声来,二人说说笑笑的,倒是显得另一边的粱煜有些过于冷清了。 午间,队伍原地驻扎休息。 赵哲也不知从何处弄来了几颗野果,献宝似的送到阿萱面前,“这是我幼时常吃的,酸甜可口,你尝尝!” 阿萱其实不大想吃,可看着赵哲那热络的情绪,便也没有拒绝。 道了声谢,便拿起一颗要往嘴里送。 只是果子还没入口就被人打掉了。 粱煜阴沉着脸,站在一旁,手中还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 他看着赵哲,冷冷开口,“来路不明的东西,休要拿出来,若吃坏了本王的副将,你可赔得起?” 闻言,赵哲忙是赔笑道,“王爷,这不是来路不明的东西,这是属下幼时……” 后半句话,消失在了粱煜阴冷的视线中。 赵哲讪笑道,“是,属下知错。”当下便将那几个果子给扔了。 粱煜却还不罢休,“若无事,就去前头探探路。” 一句话,不但是赵哲,便是连阿萱都愣住了。 他们这才刚出京城不久,哪里需要探路。 便是要,那也不该是一个副将去做啊! 可,粱煜的话,赵哲不敢不听。 他看了阿萱一眼,这才对着粱煜行礼,“是,属下这就去。”说罢,便是转身走了。 待赵哲离去,粱煜才将手中的药递到阿萱面前,“喝了。” 是治疗风寒的药。 他竟给她端了药来…… 阿萱接过,一饮而尽,苦涩的药味令得她不自觉地皱眉。 却是道,“王爷可是故意的?” 闻言,粱煜眉尾微微一挑,“萱副将这是何意?” “王爷是见不得我与人熟络,方才赶了赵哲走吧?”她说着,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就这么见不得我高兴吗?” 看着她因为赵哲而略带愤怒的神色,粱煜的眼底浮起几分阴鸷。 “原来赵哲让萱副将高兴了啊……” 他嘴角勾着一抹轻蔑,“可萱副将不是最擅长惹怒本王了吗?” 所以,他见不得她高兴! 闻言,阿萱却是放心一笑,“原来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可粱煜却皱了眉,“何意?” “没什么。”阿萱耸了耸肩,“我的病我自己会医,这药,王爷日后就不必送了。”说罢,不再理他,转身朝着哥舒阿依的马车走去。 而她身后,粱煜那负于身后的手,几乎快捏碎了拳头。 是夜,阿萱与哥舒阿依宿在一个营帐里。 “你有没有觉得今日粱煜很奇怪。”哥舒阿依躺在阿萱的身边,小声问道。 阿萱闭着眼,漫不经心地应着,“怎么奇怪了?” “他一直盯着你看。” 哥舒阿依一脸严肃,“你跟赵哲在前面说说笑笑的,粱煜就在后头死死盯着你。” “然后你就在粱煜后面死死盯着他?”阿萱打断了哥舒阿依的话,以至于哥舒阿依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那是无意间看到的,说真的,他真的一直盯着你,那眼神,像是要扒了你的皮!” 阿萱翻了个身,背对着哥舒阿依,“他想扒我的皮很久了,快睡吧,明日还要赶路呢……” 身后安静了一会儿。 哥舒阿依却又开了口,“他知道你为何要带我出来。” 闻言,阿萱紧闭的眸子不自觉地睁了开来,“他知道,也正常。” 毕竟,她是他养大的。 哪怕心里有多么不想承认,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应该就是粱煜了。 哥舒阿依微微一笑,“所以,我觉得他也不是特别坏。” 阿萱没再应声。 他当然不坏。 他抵御突厥,护国有功,他辅佐当今圣上登基,替其铲除异己,使其能够稳坐皇位。 在旁人的眼里,他是战神,是英雄。 是忠君爱国之士。 哪怕皇上忌惮粱煜如斯,也不敢说他一个‘坏’字。 他当然不坏啊…… 他只是不爱她罢了。 所以上一世,在家国面前,她就成了被牺牲的那一个。 他只是她一个人的反派而已。 第66章 这么大的眼珠子 军中不知何时起有了传言,只说阿萱姑娘及笄之后,王爷将她看得更紧了。 这不,赵哲副将与阿萱姑娘说了几句话,就被拉去当探子了。 以至于,接下来的日子,整整六千人都把阿萱给孤立了。 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必须要汇报些什么的时候,也是尽量简短,连距离都控制在三步之外。 有人说,理解王爷的良苦用心,这阿萱姑娘再厉害,那也是女子,在这一堆男人之中的确该保持距离。 可只有阿萱知道,粱煜不过就是想要她不痛快罢了。 但,哪怕整整一日都不与人说话,阿萱都觉得无所谓。 她习惯了。 上一世,孤城被困三个月,粮草断绝,所有人饿到最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段时日的孤城,如同一座鬼城,所有人都是行尸走肉。 相比之下,如今的将士们有说有笑,散发出来的那种蓬勃的生气,让她哪怕只是一个旁观者都觉得无比舒适。 眨眼,行军已有半个月。 这一日,队伍原地驻扎,可阿萱却没有在营帐内看到哥舒阿依。 她找了一圈,最终在不远处的河边发现了她。 与哥舒阿依在一起的,还有一个老婆婆。 “老人家,不急的,你慢点吃。”哥舒阿依拿了干粮跟水递给老婆婆,这老婆婆显然也是饿坏了,如狼似虎般地吞咽着。 “阿依。”阿萱唤了一声,哥舒阿依方才发现了阿萱,满是冲着她招手,“阿萱,我在这儿!” 阿萱这才靠近。 就听哥舒阿依道,“我发现一个老婆婆,都快饿死了,我就拿了些吃的给……” 话未说完,人却已经被阿萱猛地一把拽了回来。 力道之大,以至于哥舒阿依差点就摔在了地上。 “阿萱,你干嘛!”哥舒阿依有些不高兴了。 却见阿萱一脸警惕地看着那位老婆婆,神色凝重,“你从什么地方来的?” 老婆婆看了阿萱一眼,没说话,低头继续啃着饼。 哥舒阿依却是察觉到了不对劲,“怎么了阿萱?这老婆婆,有什么不对的吗?” 阿萱不由得转头瞪了哥舒阿依一眼,“你这么大的两个眼珠子是摆设吗?” 哥舒阿依一脸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挨了骂。 却听阿萱道,“你看她的手腕,还有脖子。” 闻言,哥舒阿依忙是看了过去,可老婆婆却连饼都不要了,慌忙扯着自己的衣袖跟衣领。 但,还是被哥舒阿依看到了。 老婆婆的脖子跟手腕上,全是大大小小的疹子。 密密麻麻的,哪怕是脸上也有几个。 哥舒阿依瞬间觉得头皮发麻,“那,那是什么?” “是天花。” 阿萱眸色凝重,这个东西,她太熟悉了。 上一世,突厥围困孤城那三个月,不单单是断了粮草。 他们还往城里扔了尸体。 感染了天花的病人尸体。 几乎一夜之间,整座孤城都被感染了天花,她不眠不休整整三天三夜,方才从无相给的上古医术中找到了医治的法子。 之后,又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带着全军将士一边抵御突厥,一边医治百姓,方才将城内的天花彻底消灭。 呵,为了那座孤城,她当真是殚精竭力啊! 哥舒阿依却不知道天花是什么,可看着阿萱这如临大敌的样子,终于也猜到了什么,“这东西,会传染?” 阿萱眉心紧拧,点了点头。 这下,哥舒阿依慌了。 她刚才离得那老婆婆那样近,甚至她的手还碰到了老婆婆的手背,那她肯定被传染了! 可,她还怀着孩子。 如若这病对孩子有影响怎么办? 此刻,阿萱却顾不上安慰哥舒阿依,她的双眸死死盯着那老婆婆,厉声喝问,“说!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那老婆婆被吓了一跳,却依旧不理会阿萱,而是抓起落在地上的饼,继续吃了起来。 阿萱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她一把拔出腰间长剑,抵在了那老婆婆的脖子上,“我乃本朝镇远王旗下副将,如今正要前去边城抵御突厥,若你有所隐瞒,最终误了军机,便是将你鞭尸也不为过!” 阿萱说得这般严重,又有长剑抵着脖子,那老婆婆终于开口了。 “军,军爷饶命!我,我是薛家村的人……” 薛家村? 阿萱前世,并未听说过这个地方,前世行军的日程也早,路上并未听说何处起了天花瘟疫。 只听那老婆婆继续道,“我们整个村子的人都病了,官府来了之后,就把我们所有人都聚在了一起,要放火活活烧死我们,我是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我,我这一路都避着人,从未给谁添过麻烦,还请军爷饶我一命吧!我,我只是想活着……” 她只是想活着,却差点害了整个大棠! 如若,阿萱没有及时发现,那等哥舒阿依将这天花传染给军中其他将士时,就来不及了。 军机一旦延误,大棠危矣。 “阿萱……”身后,哥舒阿依的声音有些颤抖,“怎么办?” 阿萱还没回答,就听不远处有侍卫匆匆而来,“萱副将……” “站住!” 阿萱厉声一喝,阻止那侍卫靠近,“别过来!” 那侍卫不明所以,却还是听话地站在了原地,对着阿萱行礼道,“赵副将发现前方五十里外的村子染了天花瘟疫,王爷命您即刻过去与他重新商议行军路线。” 阿萱眉头微蹙,无奈叹息了一声,“你去告诉王爷,我跟粱妃可能染上了瘟疫。” 闻言,侍卫大惊,这才发现阿萱的身后还有一个老婆婆,当即明白了什么,神色一凛,回去禀报给了粱煜。 粱煜来时,哥舒阿依正一脸颓败地坐在地上,不远处,还坐着一位老婆婆。 而阿萱,正在打水漂。 一枚石子扔出去,足足打出了十个。 阳光下,水面荡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波光粼粼。 而她脸上的笑,也如那阳光一般灿烂,热烈。 幽深的双眸微微眯起,她似乎一点都不担心。 正要说什么,却见阿萱忽然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的一刹那,她脸上的灿烂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淡漠,是疏离,以及那隐在眼底的丝丝恨意。 第67章 连心跳声都认得出来 阿萱站在原地,对着粱煜拱手行礼。 粱煜眸色沉沉,心中不禁冷笑。 分明,前十年的光阴里,她那样灿烂的笑从不会吝啬于他,而他,也最是喜欢她肆意张扬的模样。 却没想到,时至今日,他跟阿萱竟会走到这相看两厌的地步。 “需要什么。”他问。 语气疏离。 看她那一副胸有成竹的态度,粱煜就知道天花这棘手的东西,她也能医。 阿萱应道,“请王爷命人在此处安一座营帐,除却生活所需之外,属下还需要一个药炉,一位药童,其余,无他。待医治好后,属下再携粱妃娘娘追上脚程。” 天花传染,自然不能再随军而去,留下一个药童来也是以防万一。 如若,她也染上了,那就只能让药童照顾她们了。 粱煜明白了阿萱的意思,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 不多久,便有侍卫搭起了营帐,将阿萱需要的东西也都准备齐全了。 阿萱待人都走后,方才领着哥舒阿依还有老婆婆一起进了营帐。 她把营帐用一块长长的白布分割成了两块。 一边让老婆婆居住,毕竟她已经病发。 另一边则是她跟哥舒阿依。 至于小药童,则宿在另外一个营帐里,也不与她直接接触,她需要什么药,交代了,让小药童去抓来后放在门外,她再去拿。 如此,也能保证小药童的安全。 三日后,在阿萱的照料下,老婆婆的身体有了明显的好转。 可,哥舒阿依却出现了症状。 发热,头痛,身上甚至还出了疹子。 她怀着孕,阿萱给她用的药也是斟酌再斟酌,生怕会对她腹中的胎儿造成什么影响。 夜里,哥舒阿依烧得很厉害,一直说着胡话。 阿萱衣不解带地照顾着,直到后半夜,哥舒阿依才渐渐睡得安稳。 阿萱摸了摸哥舒阿依的额头,确定她是退了烧之后,方才起身准备去休息。 可,刚一站起,便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许是这两日没日没夜的,太累了吧…… 阿萱心想,睡一觉,或许就好了。 可,脑袋越来越沉,每走一步,脚下都好似灌了铅一般。 还不等她走到自个儿的床边,便是眼前一黑,整个人都超前扑了过去。 昏迷前,她闻到了淡淡的月麟香。 那是粱煜才会用的熏香,看他不是已经走了好几日了吗? 一定是她弄错了吧? 阿萱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 浑浑噩噩间,她好似看到有个人坐在她的床边。 眼皮很重,她看不清那人的脸,却莫名清楚地知道,那就是粱煜。 她张了张嘴,口中呢喃出一个字,“爷……” 床边的人,身形微微一顿,却没有任何回应,但她能感觉到,他正给她喂药。 一勺一勺,都是放在唇边吹凉了再送到她嘴边的。 她有时吞不进去,药汁顺着嘴角流下,他便会拿出帕子来给她擦拭。 动作无比温柔。 待她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人竟是在粱煜的营帐中的。 “王爷?” 阿萱惊讶地看着正坐在矮桌前处理军务的粱煜,对于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儿,脑子里是一片空白。 可,昏睡时所感受到的场景那样真切。 所以,真的是粱煜? 是他去而复返,照顾了她良久? 粱煜抬眸看了她一眼,又继续低头处理军务,“药在旁边,喝了。” 语气淡淡。 阿萱看了眼床边的药,端起,淡淡的药香扑鼻,百花蛇草,桔梗,芦根…… 这是治疗天花的药! 她是染了天花才会晕过去的? 那,粱煜怎么敢带她来这儿! 若他被传染了,怎么办? 她一脸吃惊地看向粱煜。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粱煜又抬眸扫了她一眼,“本王幼时得过天花,大夫说,日后不会被传染。” 原来如此! 上一世在孤城,那些得过天花的人之后的确不会再被传染。 怪不得粱煜敢来照顾她。 这六千人里,大约也只有他能照顾她了! 阿萱喝了药,这才问道,“粱妃娘娘呢?” “她已大好。”粱煜似乎是处理完了,合上了手中的军务,冷眼看她,“顾好你自己。” 那语气,好似她给他惹了多大的麻烦似的。 阿萱心中暗叹,却是什么都没说。 毕竟,如今他是在照顾她。 粱煜熄了灯,和衣睡在了软榻上,很快便传来了轻鼾。 这人,怎么沾上枕头就睡? 阿萱却是刚醒,怎么都睡不着了。 她睁着眼,看着这漆黑的夜色,耳边传来的,是粱煜沉稳的呼吸声。 他的呼吸声,她很熟悉,就像她很熟悉他身上的月麟香一般。 曾几何时,他们几乎朝夕相对。 有时候阿萱自己都不禁怀疑,她是不是连粱煜的心跳声都能分辨出来。 可,能分辨得出心跳声又如何? 她终究是看不破人心。 翌日,哥舒阿依来了。 看到阿萱醒了,哥舒阿依显得格外激动,“还好你醒了,若不然,我真是要自责难过死了!” 如若不是她去接触了那位老婆婆,就不会害得阿萱也染了天花。 阿萱嘴角勾笑,“我的药那样厉害,我当然会醒得过来。” 闻言,哥舒阿依却是看了一旁处理军务的粱煜一眼,“除了你的药之外,王爷的照顾也是很重要的,是吧王爷?” 粱煜批阅军务的动作并没有任何停顿,好似没有听到哥舒阿依的话似的。 但哥舒阿依却似乎是看透了他一般,悄悄覆在阿萱耳边道,“这个男人,就是嘴硬心软,你不知道,你昏睡不醒这几日,他便是连眼睛都没有合上过!” 闻言,阿萱不禁有些诧异。 想到昨夜粱煜那么快就睡着了,莫非是因为,他照顾她几日,一直没睡? 看着她诧异的模样,哥舒阿依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又压低了声道,“其实,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 阿萱想到那把悬着血玉的长剑,而后摇了摇头。 没有误会,他会那样精心地照顾她,无非就是现在还不是她死的时候。 她,应该死在孤城,死在拖延突厥,好让他直捣突厥南部,将其一举歼灭的时候。 他对她的好,无非是她现在还有利用价值罢了。 阿萱,你记住,他不过是在利用你罢了…… 第68章 如果可以,就好了 哥舒阿依又与阿萱聊了好一会儿,阿萱这才知道,粱煜是一个人回来的。 他让赵哲带着大部队先行赶路,自己却留下来照顾她。 至于,他为什么会回来…… 哥舒阿依一脸天真,“用你们大棠的话来说,这是不是就是心有灵犀?他一定是感应到你会出事,才匆匆赶回来的!” 同一个营帐里,哥舒阿依的话再小声,粱煜也是能听见的。 阿萱眼角分明看到粱煜批阅军务的动作猛然一顿,一时也觉得有些尴尬。 就差去捂哥舒阿依的嘴了,“行了,你别说了,手给我。” 她直接拉过哥舒阿依的手,搭上她的脉搏,而后眉心便微微拧了起来。 果然! 她怀胎的月份小,又大病一场,如今这胎气极其不稳。 见阿萱脸色严肃,哥舒阿依也不禁担心了起来,“怎么了?是不是不大好?” 阿萱这才松了手,安抚道,“只是稍稍动了胎气而已,我给你开个安胎药就好,这段时日你也莫要瞎跑了,好好休息。” 哥舒阿依不疑有他,放下心来点了点头。 她性子虽是直来直去的,可对于这个孩子她也是真的着紧,阿萱说她需要好好休息,她便没再多留,跑去自个儿的营帐中躺着了。 以至于,阿萱与粱煜就这么独处在营帐内。 粱煜倒是没什么,他眼下有一堆军务要处理,忙得连头都没抬过。 可阿萱傻呆呆地坐在营帐内,实在是觉得尴尬。 她那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没有逃过粱煜的眼睛。 从前,他们独处一室时,她会一直黏在他身边。 他若是处理军务,她就会坐在桌边替他研墨。 偶尔也会帮他将那些不太重要的军务给处理了,事后还会像个孩子似的要奖赏。 可如今,她连与他呆在一起,都觉得煎熬了。 心中莫名就烦闷了起来,粱煜眉头微拧,声音更是冷硬,“再动就出去。” 阿萱微微一愣,看向粱煜。 他依旧在处理军务,只是脸色难看得很。 他面前的桌案上,军务叠了厚厚的一摞。 往常,随军而行,有些小事口头交代一声便可。 如今,大大小小的事儿全都写成了折子,每日都由逐风送来,光是瞧着都让人觉得头疼。 想着粱煜是为了照顾她才会被军务缠身,阿萱便是走上前去,也不说话,很是顺手地就研起墨来。 她的动作,自然是被粱煜看在眼里的。 心口莫名一动,也不知为何,方才的烦闷便散去了不少。 索性将一旁那一摞不甚重要的军务都推到了她面前去。 阿萱会意,研完墨便开始批阅起来。 两人都没有说话,营帐内无比静逸。 也不知过了多久,逐风的声音在帐外响起,“爷,该用膳了。” 闻言,粱煜跟阿萱几乎是同时抬头。 一时间,四目相对,两人在对方的双眸中,都只看到了自己。 但,阿萱很快就又低下了头去。 像是在逃。 粱煜也没说什么,起身便去了帐外,将逐风放在外头的食盒以及一叠军务都拿了进来。 阿萱则是将桌案清理干净,粱煜拿了食盒来,打开,里头是三菜一汤。 有鱼有肉,对于行军打仗的人而言,是极好了。 二人依旧是什么话都没有说,自顾自捧着碗吃了起来。 气氛,相当冷。 可阿萱觉得,这大概是往后的日子里,她与粱煜之间最和谐的相处方式了。 却在这时,碗中忽然多了一份金黄的鱼籽。 是粱煜夹给她的。 她不爱吃鱼肉,却又喜欢红烧鱼的味道,所以这鱼籽便是她的最爱。 以往,只要鱼腹中有籽,粱煜就会往她的碗里夹。 捧着碗的手微微一顿,阿萱抬眸看向粱煜。 只见他正自顾自地吃着,好似并未觉得方才给她夹鱼籽的动作有任何不妥。 自然得,好似他们从未争吵过,好似……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粱煜没有看她,她便低头继续吃了起来。 把那鱼籽塞进嘴里,细细咀嚼。 可,吃着吃着,眼泪就莫名其妙地落了下来。 如果可以,她也想要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啊! 如果可以,她也想如往常一般,黏在他身边,贪婪地呼吸着专属于他的气息,亲昵地唤他一声,爷。 可…… 脑袋被砍下来的时候,实在是太疼了。 阿萱想,她大概是病糊涂了。 否则,眼泪怎么越掉越多,止都止不住呢? 她努力地不发出任何声音,只埋头吃饭。 可粱煜还是发现了。 耳边传来一声无奈的轻叹。 粱煜放下了碗,伸手抚上了阿萱的脸颊。 “吃个饭有什么可哭的。” 声音,轻柔而宠溺。 粱煜觉得,自己大约是对她没有办法的。 换做旁人,这般几次三番地惹恼他,早被他扒了皮扔在墙头晒成人肉干了。 可,谁让她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呢? 他的手掌,宽大而厚实。 常年持剑的手,掌心布着厚厚的茧,粗糙,却又叫人莫名安心。 脸颊上的泪痕被他的拇指抹去,只是她的眼泪越来越多,打湿了他的掌心。 他的眉头也不自觉地紧紧拧起,看着她好似受了天大般委屈的样子,他的心也难受得厉害。 “好了,是本王不对。”他再次开口,清冷的声音透着无奈,更多的却是宠溺。 他想,她眼下这般委屈的模样,大约是因为他说会对她无情吧! 毕竟那一日,这话一出口,她眼里便布满了凄凉。 可是他的傻阿萱啊! 他怎么会对她无情呢? 她是他最亲的人,是他护了十年,宠了十年的宝贝,他如何能忍心对她无情呢? 他怎么可能舍得? 这世上,能让他粱煜认错的,只有她阿萱了! 可,他的道歉并未让她的眼泪停止,反倒是激荡了她满腔的委屈,哭得抽起来,止都止不住。 如若,他一句‘是本王不对’,就能让她满腔的怨恨都烟消云散就好了。 可,不行啊! 有些事,并不是一句不对,就能抹去的呀! 她哭得越发激烈,只让粱煜顿觉手足无措。 他起身,想要上前去抱住她,想要揉她进怀里,好好安抚。 可,还未来得及动,帐帘便被人掀开了。 “煜哥哥!” 第69章 行军艰难 粱煜吃惊地看向此刻站在门口的人,一身男装打扮,脸上,身上都沾了不少的尘土,可见这一路行来是有多艰难。 “紫瑜?”他一时有些不敢认。 他怎么也没想到,紫瑜放着好好的郡主不做,居然会跟到了这儿来! 阿萱慌忙低头擦去了眼泪,深吸了两三口气方才将心中剧烈的情绪压了下去。 而紫瑜郡主却是嚎啕大哭,“哇……煜哥哥……我终于找到你了!哇……” 也不知是不是知道阿萱如今有病在身,她也不进来,就站在门口,哭得惨烈。 粱煜眉头紧锁,松开了阿萱,迎了上去,“你怎么这副打扮?谁送你来的?” 不等粱煜靠近,紫瑜郡主先一步扑进了粱煜的怀里,“煜哥哥,仲恩他半夜闯我府邸,我害怕,我不敢呆在京城了,我只能来找你了……” “我一个人,雇了辆马车,可是那车夫见我是个女子好欺负,趁夜就走了!我不会赶马车,只能自己一路走来!” “呜呜呜,我还摔了一跤,差点摔断了腿,呜呜呜,煜哥哥,我终于找到你了!” 紫瑜郡主哭哭啼啼地诉说着自己的委屈,眼泪沾了粱煜一身。 粱煜却是将她推开了,“胡闹,仲恩夜闯你府邸,你可以进宫找皇上,怎么跑来我这儿!你也知你一个女子,这一路有多危险?” “皇上将我许给仲恩,我不要跟他好了!只有煜哥哥最疼我,我只能来找煜哥哥,呜呜呜……煜哥哥,我好饿,我已经两天没有吃饭了。” 紫瑜郡主说得可怜巴巴,惹得粱煜连声叹气,“逐风,带郡主下去,准备些吃的。” 逐风站在一旁,领了命,对着紫瑜郡主唤道,“郡主,请。” 可,紫瑜郡主却是死死拽着粱煜的衣角,“煜哥哥不陪我去吗……” 闻言,粱煜下意识地回头看向阿萱。 却见,她不知何时已经止了哭,正默默地吃着饭,好似对这里所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眉心微微一拧,他又看向紫瑜郡主,“你先过去。” 闻言,紫瑜郡主这才松开了手,却是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那煜哥哥你快点过来。紫瑜等你。” 说罢,方才赶着逐风离开。 只是离开前,她的视线落在了阿萱的身上。 方才逐风说阿萱得了天花,可怎么看着一点事儿都没有的样子? 不过,那贱婢方才是在哭吗? 哼! 趁她不在就勾引煜哥哥,那贱婢还真是骚得可以! 不过,又怎么样呢? 她来了,煜哥哥就还是她的! 等紫瑜走后,粱煜便又回了桌前吃饭。 鱼腹内还有些鱼籽,他习惯性地夹起就要往阿萱的碗中送。 可,阿萱却将碗放下了,“我吃饱了。” 声音淡淡,染着几分哭后的沙哑,却是刻意扮作无所谓的模样。 粱煜只能将那鱼籽放进了自己的碗里,看了她一眼,柔声道,“逐风过会儿会送药过来,服了药就再休息会儿。” “是。”她恭敬应着,态度很是疏离。 如此,自然是惹了粱煜不悦。 他都已经如此放低身段,如此低声下气了,她竟还是这样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当下便是放下了碗筷,起身就要离去。 身后,却又传来了阿萱的声音,“爷最好换身衣裳,以免郡主染病。” 粱煜脚步微顿,声音冷得厉害,“无需你操心。” 话音落下,人已是消失在营帐外。 偌大的营帐内,静逸的空气压得阿萱有些喘不过去来。 她看着粱煜碗中那只咬了一半的鱼籽,眼眸刺痛。 却是暗暗告诫自己,不能再因为粱煜给予的一点点好,就这样失控了。 她将桌上的饭菜收拾好,将食盒放在一旁,便又继续处理起军务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气鼓鼓地掀帘而入。 “那个讨厌的女人来了!”哥舒阿依一脸怒意地走了进来,冲着阿萱道,“你知不知道?” 阿萱抬眸看了她一眼,不由地轻笑,“我知道,可你为何要气成这幅模样?” “我讨厌她!”哥舒阿依坐到了一旁,伸手捂着自己的小腹,“她不留在京城做她好好的郡主,千里迢迢追过来,当真是不知羞耻!” 阿萱却是笑得更开怀了,“这种事儿如若是在你们突厥,是不是还会被赞颂?” 哥舒阿依来大棠才多久,居然已经学会了‘不知羞耻’了。 眼见着阿萱一点都不生气的样子,哥舒阿依更不悦了,“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她一来就缠着粱煜,为了她,粱煜连这些东西都不管了!” 哥舒阿依指了指桌上的军务,义愤填膺。 阿萱不再看她,视线落在手中的军务上。 眉眼淡淡,笑容清浅。 “她非要来送死,哪里还能拦着她不成?” 一句话,便是让哥舒阿依听出了不对劲。 她像是嗅到了血气的蚂蟥似的,直冲冲地冲到阿萱身边,蹲下身来,眼巴巴地看着阿萱,“你有什么计划?” 那样子,分明是带着些许兴奋。 阿萱瞥了她一眼,“紫瑜郡主一介女流之辈,能够一个人离京追到这儿来却毫发无损已是天大的幸事。如若,粱煜差人送她回京也就罢了,倘若不是……行军途中诸多危险,谁能保证不出意外呢?” 言下之意,已很是明显。 紫瑜郡主自己要来送死,她乐见其成。 哥舒阿依惊讶地看着阿萱,好似有些不认识她似的,却是道,“你当真要对她下手?还是教训教训,吓吓她就算了?” 哥舒阿依不懂阿萱与紫瑜郡主之间的仇恨,自然不能理解阿萱眼下的杀意。 于是,阿萱抬眸冲着哥舒阿依一笑,“你在说什么呢?我可没说要对付紫瑜郡主,我只是担心行军艰难,紫瑜郡主一介女流会扛不住。” 话音方落,粱煜却是掀开了帘子,走了进来。 他看着阿萱,眼眸间染着几分警告的狠厉,“紫瑜有本王护着,不会出事。” 似乎,他是听出了阿萱的言外之意了。 闻言,阿萱看着他,微微一笑,“那王爷可得好好看着她了。” 第70章 女人的拉扯 粱煜是想将紫瑜郡主送回京的。 毕竟,她一弱女子,跟着行军太苦。 更何况,他自己养大的丫头,到底能多有手段,多狠辣,他自是清楚的。 将紫瑜郡主留在阿萱身边,太危险了。 可,紫瑜郡主死活都不肯回京去,又哭又闹,那双大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粱煜,说,“就算煜哥哥将我送回去,我也还是会来找你的,煜哥哥难道忍心紫瑜再一个人这样走一回吗?” 看着紫瑜郡主那模样,粱煜也是没了办法。 他可以差人将紫瑜郡主送回去,也可以命人看着她,可难保她不会耍什么小聪明,掩人耳目,又跑来这找他。 如若安全便也罢了。 可若是路上出了什么事,他要如何同禹王交代? 思来想去,将紫瑜留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倒成了最稳妥的法子。 是以,三日后,当阿萱身上的病症彻底消失过后,一行人便出发追赶大部队了。 紫瑜郡主被安排同哥舒阿依一辆马车。 哥舒阿依自然是不乐意的,但她如今需要安胎,骑不得马,只能委曲求全。 但,不代表她能看紫瑜郡主顺眼。 一路上,哥舒阿依那轻蔑又嘲讽的眼神时不时地打量着紫瑜郡主。 紫瑜郡主一开始还能当成看不见,可时间久了,便是浑身不自在。 终于还是没忍住,质问道,“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哥舒阿依勾唇一笑,“只是好奇郡主的脸皮有多厚罢了。在你们大棠,如此千里迢迢追着男人的女人,是不是会被说成不知廉耻啊?” “你!”紫瑜郡主气极,却又想到了什么,挑眉冷笑,“可至少,煜哥哥他心疼我呀!不像有些人,初见我煜哥哥就眼巴巴地示爱,可最终,我煜哥哥看都没看她一眼呢!” “在我们突厥,女子都是这样直白而热烈的。”哥舒阿依并无半点羞怯之意,眼眸间的嘲讽反倒是越发浓烈,“倒是你,一口一个煜哥哥地叫着,还千里迢迢地追来,你的未婚夫知道吗?你那么喜欢你的煜哥哥,为什么还跟别的男人睡了?大棠不是礼仪之邦吗?怎么大棠的郡主却是这样人尽可夫呢?” “我撕烂你的嘴!”紫瑜郡主被戳到了痛处,不管不顾就朝着哥舒阿依扑了过去。 哥舒阿依也不服输,当即就与紫瑜郡主厮打了起来。 粱煜与阿萱骑马走到队伍的前面,并未第一时间发现不妥。 直到,后面的逐风满是疑惑地开了口,“这马车,怎么晃得这么厉害?” 二人回头,果然瞧见那马车晃得好似要散架一般。 都是心头一惊,慌忙下了马。 车帘被掀开,车内的情景也是让众人目瞪口呆。 只见,哥舒阿依以极其豪爽的姿势,骑坐在紫瑜郡主的身上,双手撕扯着紫瑜郡主的头发。 紫瑜郡主也不服输,也是同样扯着哥舒阿依的头发。 两个人都是衣衫不整,发髻乱得像杂草一般。 但……总体来说,还是哥舒阿依更胜一筹。 毕竟,哥舒阿依的脸上没有抓痕。 一见到粱煜,紫瑜郡主方才还一脸的凶相瞬间转为楚楚可怜,“哇,煜哥哥,这个突厥女人欺负我!” “是你先动手的!”哥舒阿依恶狠狠地回怼。 阿萱只想笑。 可粱煜的脸色却是阴沉的厉害,“成何体统,下来!” 一声冷喝,马车上的二人只能讪讪下了来。 阿萱扶着哥舒阿依下了马车,而紫瑜郡主则是一下子扑进了粱煜的怀里,“煜哥哥你看,这里,还有这里,都是被那个突厥女人打的!好痛啊!呜呜呜……” 哥舒阿依扔了一记白眼过去。 阿萱看着粱煜,心平气和,“不管怎么说,粱妃都是皇上亲封的,紫瑜郡主如此,只怕是不妥当。” 言下之意,就算是粱煜也不能把哥舒阿依怎么样。 谁让哥舒阿依是皇上的女人呢? 这也是哥舒阿依第一次觉得,做那个窝囊皇帝的妃子还是件不错的事。 粱煜自然知道这个道理。 但紫瑜郡主吃了亏,怎么可能就这么罢休,听到阿萱这样说,当场就要反驳起来,“她就算是皇上的妃子又怎么样?她们突厥杀了我们大棠这么多百姓,皇上哥哥就应该杀了她,给我们大棠的百姓陪葬!” “笑死!”哥舒阿依瞪着紫瑜郡主,“这战事若是我发起的,我大棠人一个都不杀,就杀你!我要把你困在马上,让那烈马带着你奔过整个草原,把你的皮都给薅秃了,让你的血滋养草原大地!”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两个女人再度吵了起来,大有继续动手的架势。 “够了!”粱煜冷喝一声,二人方才停止了动静。 紫瑜郡主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模样,却也知道粱煜是真恼了,不敢再说什么。 而哥舒阿依则是不服气地翻着白眼,但到底还是不敢在粱煜恼怒的时候放肆。 阿萱便趁机拉着哥舒阿依去了一旁,“你与她那种人有什么好吵的,也不顾及一下自己的身子,手伸出来。” 哥舒阿依还是气鼓鼓的,“是她先动手的,我能怕她?我们突厥的女人可都是跟男人摔跤长大的!” “是是是,你最厉害了。”阿萱无奈应着,眉头却是微微拧起,“本来胎气就不稳,你又非要与她动手!你再不好好休息,只怕是要见红了!” 哥舒阿依不解,“见红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肚子里的娃娃要受伤了!” 这下哥舒阿依听懂了,忙是捂住了肚子,“怪不得,我觉得肚子痛痛的,是不是娃娃已经受伤了?” “所以,别去跟她一般见识了,为了你的孩子,知道没?”阿萱是真的担心。 接下去,至少还有二十日左右的路程,倘若哥舒阿依一直这般同紫瑜郡主争吵置气,她的孩子未必能保得住。 事关孩子,哥舒阿依很紧张地点了点头。 却在这时,一道破风之声响起,阿萱猛然一惊,几乎是本能的抬手,双指一夹,竟是稳稳接住了一枚飞镖。 只是,那飞镖依旧划破了阿萱的手指,一丝暗红色的血顺着飞镖流下。 有毒! 第71章 本王的底线 不等阿萱细想,更多的飞镖从暗处射来。 阿萱立刻拽着哥舒阿依躲到了树后。 “是冲我来的。”哥舒阿依忽然开了口,脸色似是随时都会滴出水来。 方才,阿萱若是没有接住那枚飞镖的话,那这会儿,她已经被那飞镖正中眉心了! 就算侥幸躲过,那镖上的毒也足以让她丧命! 阿萱自然也知道这一点,那些飞镖几乎都是射向哥舒阿依的。 可这会儿根本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一大帮黑衣人突然冲了出来,拿起长剑就朝着二人袭来。 阿萱拉着哥舒阿依一边抵挡一边跑,可眼看着黑衣人越来越多,她带着哥舒阿依根本无法施展,只能暂时松了手。 长剑朝着袭向她的两名刺客挥去,伴随着鲜血溅射,两名刺客应声倒地。 可另一边,哥舒阿依却是躲藏不及,被刺客划伤了手臂。 见状,阿萱立刻冲了过去,却又有刺客袭来,也不靠近,分明就是阻挡着她去营救哥舒阿依。 眼看着哥舒阿依快要被刺客划破喉咙,一阵劲风袭来,将那刺客击飞了出去。 是粱煜! 紧接着,逐风持剑而来,斩杀了挡住了阿萱的那名黑衣人。 眼看着刺杀无望,那几名黑衣刺客相互使了眼色,匆匆退去。 阿萱立刻冲到哥舒阿依的身边,看着她那一脸痛苦的神色,忙是问道,“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只是手臂上的伤,不足以让这个突厥的女人痛成这样。 果然。 哥舒阿依捂着肚子,发出痛苦的发出声音,“孩子……我的,孩子……” 众人的视线,顺着哥舒阿依的视线往下。 只见,她的双腿之间,缓缓流淌出艳红的鲜血。 惊得一旁的紫瑜郡主大叫,“她,她这是滑胎了?!” 随即,紫瑜郡主想到了什么,当即冲着阿萱喝道,“大胆贱婢,你竟然私带怀有龙嗣的妃子出宫!罪当诛!” 阿萱没理会她的呱噪,冲着逐风道,“将她抱回马车!快!” 逐风立刻上前,抱起了哥舒阿依。 阿萱也起身准备跟上去,可,眼前突然一黑,胸口如同翻江倒海一般,一口黑色的鲜血就这么喷了出来。 “阿萱!” 粱煜一声惊呼,匆忙上前,一把抱住了即将晕厥在地的阿萱。 看到这一幕,紫瑜郡主当即皱了眉,一脸不悦,“我看她就是装的!要治她的罪她就晕了,哪有这么巧……” “你若再多说一句,就滚回京去!”粱煜冷声打断了紫瑜郡主的话,就地为阿萱祛毒疗伤。 紫瑜郡主从未见过粱煜对她如此凶恶。 往日里,哪怕是被粱煜责备,可至多,他的眼神是冷的而已。 但刚才,粱煜看她的样子,分明染着厌恶与暴戾。 垂在身侧的手不禁握了拳。 都怪那个贱婢! 都是她,勾引了煜哥哥! 阿萱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一间屋子里。 见她醒了,粱煜立刻迎了过来,黑沉的眸心隐着几分担忧,“感觉如何?” 阿萱看着粱煜,愣了一会儿方才想起发生了什么事,当即撑着身子坐起,“哥舒阿依呢?” 粱煜眸间染了几分不悦。 她自己都差点被毒死了,醒来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想着别人! 不过就是个认识都不超过两个月的外邦女人而已! 他觉得,如若出事的是她,她都未必会这般担心。 “没事。”粱煜心中不悦,语气也跟着冷了几分。 惹得阿萱更加担心了。 “我去看看她。”说着,就要下床,却是被粱煜一手按住了,“已经找了大夫给她医治,她一切都好,倒是你,余毒未清!” 她体内的毒,毒性太猛,虽然他用内力替她逼出了大部分的毒,抱住了她的心脉,护住了她的性命,但要彻底解毒,还得靠她自己。 阿萱这才反应过来,这里是客栈。 粱煜应是紧急换了路线,带他们入了附近最近的一处镇子里。 既然已经找过大夫了,那阿萱也就放心了。 毕竟,滑胎这种事,只要不伤及性命就无碍。 只不过……哥舒阿依的孩子肯定是没了。 行军辛苦,她又感染了天花,本就已经胎气不稳。 可如若没有这次的刺杀,阿萱是有信心能保住她的孩子的! “是突厥的人。”阿萱眉心低沉,“那群人,是冲着哥舒阿依来的。” 显然哥舒阿依也是知道这件事的,否则,她当时就不会是那样的脸色。 刺客是突厥派来杀她的,下这个决定的人,可能是最疼爱她的父汗,也可能是一贯宠溺她的皇兄们…… 他们是担心,大棠会用哥舒阿依的性命做要挟,担心底下的将士会乱了军心。 索性,就趁哥舒阿依还未到边境,就派人来杀了她! 哥舒阿依,是被自己的父兄抛弃了。 就如同,上一世的她一样! 看着阿萱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粱煜不由得放柔了声音,“你先清你身上的毒要紧。” “王爷差人将郡主送回去吧。”阿萱开口,话题却是扯到了紫瑜郡主的身上。 粱煜眸心一沉,“什么?” “如若不是紫瑜郡主与粱妃起了争执,催动了她的胎气,说不定,孩子还能保住。” 阿萱脸色阴沉,粱煜的脸色更加不好看。 他觉得,阿萱将这罪责怪在紫瑜的身上完全就是无理取闹! “你为何会对紫瑜有如此大的敌意?”粱煜不解。 他知道,紫瑜有时是刁蛮任性了些,也知道紫瑜惯会装得单纯善良。 可,这不是天大的罪过吧? 值得她为了这点事,处处针对吗? 刺客一事,谁能想得到? 她怎么能把这罪名甩在紫瑜的身上! “所以,王爷不愿送紫瑜郡主回去,是吗?”阿萱冷声问着,面无表情。 眸间却藏着几分威胁。 粱煜眸色沉沉,直视着她的双眼,针锋相对,“是。” 阿萱点了点头,“那就希望王爷日后,不会为今日这个决定后悔。” 呵。 粱煜一声冷笑,阴鸷的眸中更添了几分寒意,“阿萱,记住,永远不要挑战本王的底线。” 第72章 你会怎么做 底线? 阿萱略显惨白的嘴角,勾勒出一抹冷笑,语气淡淡,“我今日才知道,原来紫瑜郡主是王爷您的底线。” “好啊,那您可得好好守着您的底线,若不然,这根线可是很容易断了的。” 四目相对,她浅浅的笑容里布满了狠厉。 那冰冷的眼神分明是在告诉粱煜,她一定会杀了紫瑜郡主。 换做平时,换做旁人,粱煜一定会毫不客气地冲上去,拧断她的脖子。 可…… 她是阿萱! 他的阿萱! 负于身后的手,差点被自己捏碎了。 他方才冷冷丢下一句,“好好休息。”说罢,便是转身离去。 屋内,终于清静了下来。 阿萱躺回了床上,胸口一阵阵抽痛。 分不清是余毒未清,还是其他。 翌日,阿萱自觉身子好了些,方才去看了哥舒阿依。 房间里,哥舒阿依直挺挺地躺着,双眼愣愣地盯着床粱。 “阿依。” 阿萱上前,轻声唤道。 可,躺在床上的人却没有反应。 阿萱不禁担心起来,拉过她的手便要给她搭脉。 却听她突然开了口,“你说,他们下这个决定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闻言,阿萱却愣住了。 是啊,她也很想知道,上一世粱煜下决定用她的死换剿灭突厥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约莫,没什么心情吧。”阿萱淡淡开口,视线落在哥舒阿依的手腕,却又好似落在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既然是被抛弃的那个,那么,他们下决定的时候,应该什么都没想,什么都没顾虑。 “我小时候,我父汗常常把我高举过头顶,他说,我是他的月亮,是他的明珠……”哥舒阿依说着说着,眼泪就从她的眼角滑落了下来。 她没想到,有朝一日,她的父汗会亲手摔碎她这颗明珠! 难道,都是假的吗? 那些疼爱,那些宠溺,都是假的吗? 看着哥舒阿依的模样,阿萱忽然觉得,她们真的好像好像。 哥舒阿依以为自己是突厥可汗的掌上明珠,她又何尝不曾以为自己是粱煜的心尖肉? 而这种以为,又在最残忍的时机,给了她们最致命的一击。 哥舒阿依失去了她视若珍宝的孩子,而她…… 闭上眼,阿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抬手,替哥舒阿依擦去了眼泪。 “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阿萱淡淡说着,“至少,能让你看清了很多东西。” 比如,围绕在自己身边的,到底谁是人,谁是鬼。 哥舒阿依木讷的眼神终于有了闪动。 她转过头,看向阿萱,“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闻言,阿萱一笑,眸间迸射出几分冷冽的光,“我会回去,然后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所以,上一世紫瑜郡主砍了她的脑袋,那么这一世,她也该如法炮制! “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哥舒阿依轻声呢喃着这几个字,眼中渐渐有了光。 “是啊,咱们总不能白白让人欺负了吧?”阿萱笑。 她知道,她跟哥舒阿依是同一类人。 果然,哥舒阿依也终于露出了笑意,“是啊,谁欺负我,我就百倍,千倍的还回去!” 哪怕是她的父汗,哪怕是她的兄长,这仇,她也必定要报! 阿萱为哥舒阿依重新开了药方,让药童去抓了药,又亲自喂哥舒阿依服下。 等哥舒阿依睡下之后,她方才离开。 却在楼梯口,瞧见粱煜跟紫瑜郡主坐在一楼的大厅内。 大厅里,没有其他人客人,紫瑜郡主就那么明目张胆地缠在粱煜的身上,分明一张桌子有四个方向,她偏偏要与粱煜坐在一起。 小二端了饭菜来,瞧着并不算可口,可紫瑜郡主却是做出一副欢喜的样子,“煜哥哥,你看这鸡,好香啊!煜哥哥,我想吃鸡腿!” 粱煜并未应声,却是抬眸朝着阿萱这边看了过来。 见状,紫瑜郡主也看了过来。 在见到阿萱的一刹那,她眼底流露出几分憎恶,但很快就被那清浅的笑容取代。 “阿萱妹妹,你能下床啦?身子如何了?饿不饿?来一起吃点呀!” 热情,善良。 阿萱冷声一笑,她真是看够了那张‘人畜无害’‘单纯可欺’的脸了。 不过…… “咕噜噜。” 肚子不合时宜地叫出了声。 阿萱自中毒之后便不成吃过东西,这会儿自然是饿坏了。 看着桌上可口的饭菜,阿萱觉得自己没必要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 于是,缓步下了楼。 看着阿萱果真是来了,紫瑜郡主眼里写满了不高兴。 让她来她就来,还真是贱! 可当着粱煜的面,她自然不好对阿萱说什么。 毕竟,阿萱中毒时,粱煜那焦急的样子,连她看了都要嫉妒到发狂了! 她如今,只能对阿萱好。 她知道,她越是对阿萱好,阿萱便越是讨厌她。 那么,相比之下,粱煜定会觉得被欺负的她更为可怜,更为惹人怜爱。 她可没忘记,当初粱煜是如何跪了一夜,只为了娶她! 当初可以,那以后自然也可以! 那贱婢想跟她斗? 门都没有! 这样想着,她索性站起身来,上前去迎,“阿萱妹妹,你坐这边!” 态度格外亲昵。 可,她的手刚要碰到阿萱的手臂,就听阿萱那冷冷的声音传来,“不想要了?” 四个字,分明没说什么,可这意思却叫人领悟透彻了。 紫瑜郡主讪讪收回了手,连笑容都僵在了唇角,有些委屈巴巴地看向粱煜,心底却是笑出了花。 对,就是这样,越是讨厌她越好! 阿萱可不理会紫瑜郡主的内心戏,径自坐在了粱煜的对面。 开口便道,“我要吃鸡腿。” 闻言,粱煜倒是有些意外。 这丫头,是在跟紫瑜争宠? 不知何故,这个认知倒是让他心生愉悦。 他将一只鸡腿夹给了阿萱,就听紫瑜郡主道,“煜哥哥,人家也要吃嘛!” 于是,他将另一只给了紫瑜郡主。 阿萱自顾自吃着,却是突然问道,“鸡腿有两只,可以分给两个人,可有些东西只有一样,爷要怎么分?” 第73章 人心 声音淡淡,却让在座的两个人都停止了动作。 可阿萱依旧是自顾自的吃着,米饭大口大口地往嘴里送。 就好似,方才问出这个问题的不是她,而想要知道答案的人,也不是她。 还是紫瑜郡主先问出了口,“什么东西,这世上只有一样?” 在她看来,不管多好的东西,都不可能只有一样。 最多,是另一样还没找到罢了。 阿萱并未看她,而是抬眸,看向对面的粱煜。 “人心。” 清清冷冷的声音,却如一记重锤,狠狠敲在粱煜的心上。 她这是何意? 是暗示他太贪心了吗? 但,阿萱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紫瑜郡主也敏锐地觉察到了什么,竟想着转移话题,“对了,粱妃娘娘怎么样了?” “死不了。”阿萱冷声回应着,并不觉得紫瑜郡主是真的关心哥舒阿依。 果然,紫瑜郡主微微叹息了一声,“没想到,粱妃居然怀孕了,如若被皇帝哥哥知道,他的孩子没了,肯定很伤心。” 滑胎的是哥舒阿依,紫瑜郡主担心的,却是皇上。 真是笑死人了。 “放心,皇上不会伤心的。”阿萱放下了碗筷,冷漠地看着紫瑜郡主,“毕竟,这是你害死的第三个皇嗣了。皇上肯定已经习惯了。” 闻言,紫瑜郡主急了,“你这是什么意思?粱妃是遭遇刺客才会滑胎,与我何干?” 阿萱嘴角扯起一抹冷笑,“郡主这是变相承认,前两个与你有关了?” 紫瑜郡主一惊,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只能冲着粱煜求救,“煜哥哥,你看阿萱妹妹!她一直针对我!” 是,阿萱一直在针对紫瑜郡主,这是所有人都能看出来的事,她从未隐瞒或掩藏。 粱煜脸色微沉,看着阿萱,“上楼去休息吧。” 她体内的余毒,也不知清完了没有。 这段时日,她的身体便一直在出状况,不管如何,都得好好休息才是。 粱煜是这样想的。 可阿萱却觉得,粱煜是在赶她走。 他应该是不想再看着他的心上人受欺负了吧! 于是,冷哼了一声,便是起身往楼上走去。 他这会儿是能护住紫瑜郡主。 可,他能时时刻刻都护着吗? 夜,如墨。 这镇子本就不大,客栈四周早早地便陷入了沉寂。 偶尔有几声鸟叫虫鸣,也只是让这夜更显寂静罢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 阿萱突然睁开了眼,清亮的眸子不见半分睡意。 她起身,拔出放在床边的佩剑,而后开门,缓步走出了屋去。 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在这样不大的镇子里,客栈突然闯入了贼人,有什么稀奇? 那贼人恰好进了紫瑜郡主的房间,又有什么奇怪? 郡主为护钱财,最终被贼人斩杀,更是情理之中的事吧? 所以,今日,就是紫瑜郡主的死期! 她的脚步,很是轻缓,可每一步都踩着浓烈的戾气。 黑夜之中,她如同地狱来的鬼差,幽幽而来,只为索命。 她推开了一扇房门,清冷的月色越过窗枢,照在屋内,轻易便能认出床上的人就是紫瑜郡主。 于是,阿萱勾唇一笑。 其实,让紫瑜郡主死在睡梦中是真的便宜了她了。 她应该比上一世的自己死得惨一千倍,一万倍! 可,阿萱等不及了。 那匍匐在胸腔里的恨,每一日都在翻江倒海。 既然,紫瑜郡主擅自离京,既然,她亲手把这绝佳的机会送到她的面前来,那…… 她为何要辜负天意? 寒光冷冽。 长剑朝着紫瑜郡主的脖颈狠狠劈了下去。 可,预想之中的血溅当场并未发生。 粱煜,死死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力道是那样大,只一只手,便抵挡住了阿萱两只手的全力。 下一瞬,他直接将她带出了窗外,几个跳跃间,便落在了空无一人的街上。 他将她按在了墙上,那双阴冷的眸子染着怒,“斩杀郡主是诛九族的大罪,你疯了?!” 阿萱挣扎了两下,挣不动,索性就放弃了。 只是冲着粱煜冷笑,“九族?我便是九族!” 所以,有什么好怕的呢? 就算诛九族,皇上能砍的也就只有这一颗头颅。 看着她眼里趋于疯狂的偏执,粱煜只有满满的不解。 “为什么非要杀她!她于你,到底有何害处?” 他分明说过,让她不要触碰他的底线! 可今日,若不是他忽然惊醒,若不是他看到了门外拿到隐隐约约的影子,紫瑜已经没命了! 他越是这样一副觉得她不可理喻的表情,阿萱便笑得越是张狂。 “我说过,让你送她回去,是你不肯!我也说过,你一定会后悔这个决定!”她对上他的眸子,恨意滋长,无比疯狂。 她几乎是咬着牙开口,“我就是要杀她!今日不成,那便明日!只要她不在京城!只要我没死!” “那本王也再告诉你一遍!” 粱煜骤然厉喝,声音盖过了她的疯狂。 “紫瑜,是本王的底线!你若敢碰她,本王就亲手杀了你!” 那双黑沉的眸子里,染着暴戾。 阿萱知道,他是认真的。 她说过,人心只有一个,不能同时分给两个人。 所以,粱煜选择了紫瑜。 “那,你杀了我啊!” 她对上他的眸子,没有半分退让。 她梗着脖子,态度强硬且嚣张。 “杀啊!” 粱煜的眸子,颤动得厉害。 他几乎是将自己的后槽牙都给咬碎了,才忍住掐断她脖子的冲动。 见他迟迟不动手,阿萱便是扯着嘴角冷笑开来,“怎么?舍不得?那就糟糕了,你一日舍不得杀我,你的宝贝紫瑜就多一日的危险,我告诉你,我非杀她不可,我倒要看看,是她先死,还是我先死!” “你在逼本王?” “是,又如何?” 话音落下,夜色归于寂静。 有风拂过,吹动两人的衣袍,偌大的街上却唯有他们对峙的呼吸声。 良久,粱煜方才松开了阿萱。 “没有人能逼本王做任何事。”他声音清冷,挺拔的身形立于月色之下,眸间透出凉薄。 “紫瑜不会回京,而你,也杀不了她。” “本王说的。” 第74章 全军覆没 粱煜舍不得杀了阿萱,却也不敢让紫瑜郡主冒险回京。 所以,翌日一早,逐风便出现在阿萱的房门前,道,“赵哲已经领命率军三千前往边城相助,命你我也去往边城助谢云将军一臂之力。” 阿萱明白粱煜的意思。 突厥先前突然发起进攻,我大棠连失两城,唯有谢云守住了边城。 但如今,凌城与曲城皆在突厥的掌握之中,使得边城落入了一个被左右夹击的境地。 谢云再能耐,怕也是抗不了多久。 所以,他们一开始的目的地,就是边城。 只是如今,逐风这样说,那必然是粱煜有了别的安排。 于是,阿萱淡淡问道,“王爷呢?” “王爷率领余下的兵马,攻打曲城。” 闻言,阿萱眉头不禁一挑。 攻下曲城的,是哥舒瀚,以及突厥的大将拓跋宏,兵马应是有六千之多。 而且,曲城地势特殊,四面环山,易守难攻。 如若不是那日突厥趁夜攻了个出其不意,曲城的守将也不会那般不中用。 但如今,突厥早有防备,粱煜想用四千人拿下曲城,便是成功,也得耗损大半! 这实在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可,为了将紫瑜郡主带离她的‘狩猎’范围,保证紫瑜郡主的安全,粱煜还真是不计后果。 逐风在阿萱的笑容里,看到了几分狠厉,他很不解,“你与爷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身为粱煜的暗卫,日日守护在粱煜身边,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阿萱并未回答逐风,毕竟,她跟粱煜之间的事情,太复杂了。 便道,“没什么,走吧,赶路要紧,粱妃可上马车了?” 随口一问,得到的却是让人震惊的答案。 “粱妃娘娘一早就走了。” 阿萱愣住了,可逐风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毕竟,哥舒阿依离开的时候,天还未亮,一句话也没说,甚至是一封书信都没有留下。 这事儿,逐风自然禀报了粱煜,可粱煜并没有什么表示,是以逐风也就没去追。 等回头皇上问起,只说战时混乱,粱妃失踪就是。 反正一开始,阿萱带哥舒阿依出来的目的,也不过就是放她自由。 微叹了一口气,阿萱这才道,“那走吧。”说着,便与逐风一并下了楼。 他们策马狂奔,终于在第五天的中午追上了大部队。 赵哲一见到阿萱,便忍不住抱怨起来,“王爷此次的决策太过儿戏了,若真想先攻下曲城,也不该兵分两路!” 阿萱冷声一笑,“他要做某人的英雄,自然顾不得别的。” 这话,赵哲听不懂。 还想说些什么,却见一名探子匆匆来报,“报!突厥今对边城再度发起了进攻,谢云将军身负重伤,边城即将被破!” 闻言,阿萱的神色一下子就严肃了起来,什么粱煜,什么紫瑜郡主,都被她抛诸脑后。 “此去边城还有多久?” 赵哲也是一脸严肃,“若照现在的行军速度,天黑前可抵达。” “来不及了。”阿萱冷声道,“我去逐风先去支援,你领兵速速前往!” 说罢,不等赵哲反应过来,阿萱便翻身上马,呼喊了逐风一并疾驰而去。 等他们赶到边城的时候,边城已是乱成了一锅粥。 掏出令牌,命南边城墙的士兵开了城门,二人刚一进去,就被几名受伤的士兵围住了。 “援军呢?怎么就你们二人!” “援军很快就到,谢将军呢?” “谢将军还在城墙之上抗敌!” 闻言,阿萱眉头紧蹙。 不是说身负重伤吗? 当下,便是策马朝着北面城墙而去。 凄厉的厮杀声,震耳欲聋。 浓烈的血腥气刺激着感官,只让阿萱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 她只骏马之上一跃而下,朝着城墙上奔去。 却见,已是有突厥人爬上了城墙,硕大的砍刀挥舞,轻易便斩断了将士们的盔甲。 阿萱握紧了长剑,当即便冲着那突厥人冲了过去,一阵寒光飞舞,几名好不容易才爬上城墙的突厥人纷纷被斩杀,尸首丢下了城墙,也将那些企图往上爬的突厥人一并带了下去。 城墙之上的将士们,终于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阿萱放眼看向城墙之下。 只见,乌泱泱的一大片突厥大汉各个魁梧,正源源不断地冲着城墙发起进攻。 不过是片刻喘息,已然又有突厥大汉爬上了城墙来。 逐风与将士们一起抵挡,而阿萱的视线却紧紧锁在了对方那领兵的将领身上。 上一世,领兵攻打边城的是突厥大皇子哥舒凛,但这一世,或许是哥舒瀚还活着的缘故,领兵的竟是个从未见过的。 “阿萱!”逐风大喊,“快扛不住了,怎么办?!” 突厥人就快占领城墙了! 阿萱神色冷冽,自衣摆上扯下一块碎布,将手中的佩剑与自己的手绑在了一起,而后,对着逐风勾唇一笑。 “看我表演。” 说罢,便从城墙之上一跃而下。 她踩着那些往上爬的突厥人,一步,一跃,一杀。 鲜血飞溅。 不过顷刻间,便在那群突厥人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她与突厥战了两世,她太了解他们了。 招数,布阵,几乎了如指掌。 以至于,这一世,她砍下对方将领头颅的速度,比上一世还要快一些。 “谁还敢来!” 她一声厉喝,将那头颅高高举起,满脸的凶狠像极了饿狼。 擒贼先擒王,这帮突厥人一时间没了将领,便如一盘散沙一般。 而大棠将士看到这一幕,却是士气大涨,纷纷怒吼着,手中的剑挥砍的力道都大了几分。 局势瞬间逆转。 突厥撤退的嚎叫响起。 一场在众人眼中根本不可能赢的仗,一场原本打算硬守的仗。 竟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赢了。 城门大开,逐风率先冲了出来,斩杀了几个来不及撤退的突厥人之后,冲到了阿萱的面前。 阿萱以为,逐风是来恭贺她,亦或是夸赞她的。 可谁知,逐风一脸凝重,“阿萱,爷出事了!” “突厥在曲城外十里的断崖山上设下埋伏,爷他,全军覆没!” 第75章 无一生还 “轰……” 阿萱的脑海中,忽然就响起了一道剧烈的声响。 她看到逐风的嘴巴在开开合合地说着什么,可,她却什么都听不见了。 四周很是嘈杂,有突厥人的惨叫声,有大棠将士乘胜追击的呼喝声。 可,阿萱却什么都听不到了。 脑海中,也是一片空白。 她甚至忘了自己是谁,为什么在这儿…… “阿萱!” 逐风用力推了阿萱一把,“你有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 阿萱终于回过了神来,看着逐风,眉心慢慢拧成了一个结。 “你,你再说一遍。” 逐风深吸了一口气,这才道,“官道断了,爷只能带着队伍从断崖山上走,可谁知突厥人占下曲城后便开始设置陷阱,天降巨石,四千人都被砸死了,无一生还!” “不可能!” 阿萱扯下手中的布条,收起长剑便往回走。 逐风却是递来一封密函,函上有我军探子的印章。 阿萱接过来一看,却随手扔到一边,“假的。” “阿萱!” 逐风一把拉住了她,神色焦急,“你明知道这密函不可能是假的!” “那又怎样!”阿萱一声厉喝,双眸直直地瞪着逐风,“他是粱煜!他不会死!” 阿萱的话,也让逐风一愣。 是啊,那可是粱煜啊! 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 可,密函上写得清清楚楚,昨日,粱煜就在断崖山上遭遇了伏击,无一生还…… 阿萱却再不理会逐风,大步往城内而去。 边城守将谢云一身鲜血站在城门处,见到阿萱,便是拱手道,“今日多亏了萱副将及时赶到,只可惜王爷……” “住口!”阿萱一声厉喝,一双眸子更是染着嗜血的戾气,“他不会死!” 谢云一手捂着胸口的伤,眉头紧蹙,“末将也不敢相信,可突厥二皇子哥舒瀚诡计多端,心狠手辣,王爷应该,也是没有料到。” 哥舒瀚…… 上一世,哥舒瀚早早就死了,所以突厥根本没有攻下大棠的一座城池,更没有在断崖山设下什么埋伏! 可,这一世哥舒瀚还活着,突厥连下我大棠两座城池! 那么,断崖山设下陷阱,粱煜遇险又有何奇怪? 阿萱只觉得自己的心口猛然一跳,随后厉声一喝,“马!” 一旁很快有侍卫牵来了骏马。 逐风忙是拦住了她,“你要做什么?你受伤了!” 她一人闯入突厥的大阵,虽是杀出了一条血路,砍下了敌将首级,可又怎么可能没受伤呢? 她是人,不是神! 但眼下,阿萱却根本顾不上! 只匆匆冲着逐风道,“你留下等待援军。” 说罢,便是策马狂奔而去。 她坚信,粱煜不会死的。 他可能中了埋伏,但他肯定不会死。 兴许,他只是被石头压住而已。 他可能,在等着她去救他! 耳边的风呼啸而过,她几乎是本能地奔向他,什么都没想。 从边城到断崖山,阿萱策马狂奔,用了一天一夜,不停不歇。 等她站在那一堆尸体前时,她却愣住了。 放眼望去,断崖山下已是被血色浸染,就连那些巨大的石头,好似都被染成了红色。 到处都是残肢,血肉模糊。 一阵山风拂过,浓烈的血腥气熏得人连连作呕。 她从未想过,这里的情况会是如此惨烈。 那…… 粱煜呢? 粱煜是不是也在里面! 她再也忍不住,拔腿就往里面跑,“爷!” 她大声呼喝着,四下张望。 可尸体上的衣衫也全都是血色,乍一眼看去,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她只能一具尸体一具尸体地找过去,有些被砸得面目全非,她便去找四肢上的印记。 粱煜的手心,有很多茧子。 粱煜的小腿被蛇咬过,留下两个圆圆的疤。 如若胸前有巨大爪痕的,那也必定是粱煜! 她就这么一具一具地找过去,偌大的山谷里,唯有她一个活人。 “爷!你在哪儿啊!你应我一声啊!” 她一边喊,一边找,像极了一只无头苍蝇,到处乱撞,期望能在这死寂的山谷里听到哪怕一丁点儿的声音。 可怎么办啊? 她找不到他! “粱煜!你出来!” 莫名的,声音竟是染上了几分哭腔。 她不想哭的,她只是……找不到他了! 但她并不放弃,她还是一具一具的尸体找过去。 一边找,一边喊,“粱煜!粱……” 声音,戛然而止。 阿萱愣愣地看着站在不远处的人,还以为自己是见了鬼。 那是……粱煜? 可他为什么半点伤都没有? 他那么完好无损地站在那,完好得……像一个魂魄。 她看到了粱煜的魂魄,那岂不是说明,粱煜已经死了? 粱煜,死了? 莫名的认知如同一道惊雷劈下,阿萱整个人都好似脱了力一般,脚下虚浮,便是连站都站不住了。 她下意识地后退,却是一个踉跄,整个人朝着身后的乱世摔去。 可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她,被搂进了一个极其温暖的怀抱里。 月麟香的味道,一丝一丝地悄然钻入鼻腔。 也终于让她混乱的思绪渐渐清醒过来。 “粱,煜?” “何时,起了这样大的胆子,竟敢直呼本王姓名!” 声音,深沉而沙哑,甚至染着点点的颤抖。 粱煜做梦都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阿萱。 看着她如疯魔了一般,一个人在乱尸堆中寻找着,看着她那蓬头垢面,满身污秽,却什么都顾不得的模样。 看着她分明无能为力,却又执拗着不放弃的样子。 他终于清醒地认识到。 她,爱他! 于是乎,心底的某种情绪便再也抑制不住,肆意生长。 他疯了一般地奔向她,紧紧抱着她,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她竟敢直呼他的姓名,简直无礼! 可,真好听! 她在这山谷里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呼喊。 是他此生听过的,最美妙的声音。 他的怀抱,太紧了,紧得令人呼吸急促,连心跳都乱了方寸。 听着他那熟悉的声音,阿萱才彻底反应过来,粱煜没死! “你,你怎么没死?” 她推拒着他的怀抱,语气甚是慌乱。 “他们说你中了埋伏,说你死了,我不信,我知道你没死,我……” “阿萱舍不得本王死,本王又岂敢赴死?” 第76章 舍不得他死 她,舍不得他死? 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阿萱忽然想到自己奔赴而来的这一路,不管不顾,满心满眼全是他的安危! 想着自己方才一个人在这偌大的山谷里,在那一堆血肉模糊的尸骸中无助的寻找着他的踪迹。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原来是真的舍不得他死! 可是,她怎么可以舍不得他死呢?! 她重生一世,为的不就是能够亲手将匕首刺进他的身体里吗? 阿萱,你到底在做什么! 许是感受到了女人的颤抖,粱煜的心也跟着紧拧了起来。 他一把将阿萱抱起,大步朝着山谷外走去。 随行的将士们纷纷让开了路。 他呼了一声,暗影立刻便跑了过来。 粱煜抱着阿萱一跃上马,随后便是朝着曲城疾驰而去。 “曲城拿下了?”阿萱诧异地问。 粱煜恩了一声,随后将那日所发生的事细细说给阿萱听。 原来粱煜是真的遇到了埋伏。 可,官道无端被断,粱煜岂会没有察觉? 所以,那日的巨石从天而降,粱煜及时做出判断,将伤亡减少到了最低。 非但如此,他还将计就计,趁着断崖山上的突厥人赶回曲城之时,带着百余名精锐尾随而上,杀入城中,强撑着城门,使得大军顺利入城。 厮杀了整整一夜,方才重新夺回曲城。 为了防止突厥去而复返,粱煜根本来不及休息,即刻布置城中守备,直到确保曲城如今固若金汤,他才又带着一行人前来断崖山,替死去的兄弟们收尸。 这才会遇到了,那个在偌大的山谷中,好似疯子一般翻找着尸体的阿萱。 粱煜抱着阿萱回到了他在曲城暂时入住的府邸。 刚一进门,紫瑜郡主便唤了声,“煜哥哥!” 可,当她看到粱煜竟是抱着阿萱回来的时候,眼睛都不由得直了。 那个女人,不是去边城了? 她怎么会在这儿? 为什么粱煜会抱着她?! 而此刻,粱煜在意的只有阿萱,仿若是没有听到紫瑜郡主的呼唤,抱着阿萱径自回了他的卧室。 阿萱受伤了。 他抱起她的时候就发现了。 左臂上,后背,都有不同程度的刀伤。 干涸的血迹布满衣衫,分不清到底哪些是她的,哪些是别人的。 他无法想象,她是在怎样的情况下听到他惨死的噩耗,又是以怎样的心情从边城赶到这里。 只是看着她如此狼狈的模样,这惨白的脸色,他的心就痛得厉害。 好在,伤口都不算太深。 他亲自替她处理伤口,上药,包扎。 又命人送来了温水,亲自替她擦去满身的脏污。 一下又一下,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留神就会弄痛了她。 “回头,本王命人送些祛疤的膏药来。” 他的阿萱生得这般白净,身上怎么可以留下疤呢? 阿萱没有应声,双眸落在他替她擦拭的手上,思绪依旧混乱不堪。 直到,他替她换上干净的衣衫,将她重新搂入怀中。 那股子温暖,仿若一抹温泉,在她心底流淌开来。 她终于开了口,轻声唤道,“爷。” 头顶却传来粱煜低吟般的浅笑,“先前不是还敢直呼本王姓名?怎么,这就怂了?” 阿萱靠在他的怀里,微微蹙了眉。 却听他的声音沉了几分,布着沙哑,“喜欢听你唤本王的名字。” 语气那般温柔,满是宠溺。 她怔愣了一会儿,方才开口,“粱煜。” 他心满意足,紧了紧怀抱,低低应道,“恩,我在。” “你,不要死。”她道。 粱煜不禁低笑了一声,“好,阿萱不让我死,我便不死。” “恩……”她轻柔应着,脸颊靠着他的胸膛,清晰地听着他的心跳,一下又一下。 目光却落在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眼里渐渐染上了几分戾气。 “要死,你也得死在我的手里。” 她想,她应该是为了自己那疯狂的举动找到了理由了。 她不是舍不得粱煜死,她只是想要亲手杀了他,仅此而已。 粱煜并未听出她的言下之意,如今的他对着她,唯有满腔的宠溺。 “好,此生此世,我粱煜只敢死在阿萱的手里。” 闻言,怀里的人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 而后闭上眼,沉沉睡去。 阿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梦到了小时候,被粱煜从蛇窟里救回来时的样子。 她梦到,那个小小的阿萱出现在今日的那个山谷里,也是疯了一般地寻找着粱煜。 最后,在看到粱煜那面目全非的尸首时,猛然惊醒。 入目,是一间陌生的屋子。 她愣了一会儿方才想起如今是在曲城。 是粱煜带她回来的。 却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丝轻鼾。 阿萱猛地转过身来,这才惊觉自己居然是被粱煜抱着的! 她,跟粱煜睡在了一张床上! 当下便要起身。 可抱着她的那双臂膀骤然一紧,只将她往他的怀里带得更深了。 他没睁开眼,却是轻声呢喃着,“别动,再睡会儿,困。” 看着他面上的倦意,阿萱眉心拧了拧,终于还是放弃了抵抗。 为了拿下曲城,他应该已经很久没有合过眼了。 他的呼吸,深沉而绵长。 好似做了个好梦,以至于他的神情都份外松弛。 她不由得伸手,轻轻描绘着他的眉,他的眼,就如同从前一样。 却不料,他突然就醒了。 那双眸子,染着睡意惺忪,映出她略惊讶的神色,而后慢慢浮出了几分笑意。 再然后,他低头在她的额上落下一吻。 以至于阿萱整个人都僵住了。 却听他那宠溺的淡笑声传来,“睡不着,就会闹本王。” 语气,温柔得不像话,温柔得,半点都不真实。 阿萱猛地推了粱煜一把,起身,仓惶下了床。 见她如此慌张,粱煜也不由得坐起身来,面露疑惑,“怎么了?” “爷,爷好好休息,阿萱先出去了。”说着,她转身就走。 可还未跨出两步,就被凉意一把拽了出来。 那双幽深的眸子,终于入往常映出了几分不悦来,“你就穿这样出去?” 阿萱微愣,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眼下,竟是衣衫不整…… 第77章 你是本王的 从断崖山回来后,她一直都是浑浑噩噩的状态,伤是粱煜包扎的,衣服也是粱煜给她换的。 想到这儿,阿萱整个脸都红透了。 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粱煜却是轻笑出声,“羞什么,你浑身上下,本王哪里没有瞧过?” 闻言,阿萱却是有些恼了,“那怎么能一样!我之前还小!” 她知道,她刚被捡回来的那几日,连澡都是粱煜帮她洗的,可那时,她不过四岁,还是个不记事儿的小娃娃,怎么能跟如今相提并论。 可听到这话,粱煜却挑了眉,“两个多月前,算来也不小了。” 两个多月前? 阿萱愣住了,一下子就想到了她中了花月散的事。 当下便是低喝道,“爷分明说过,熬过药性就好了!” 粱煜点头,“可这药性是如何熬过去的,你可知?” 如何熬过去的? 她不是晕了吗? 阿萱对于那段记忆,几乎是空白的。 但粱煜却是上前了一步,逼近她,嘴角噙着恶趣味一般的笑,“阿萱可是忘了,如何在本王身上缠了一个时辰?” 阿萱骤然瞪大了双眼。 在他身上缠了一个时辰? 怎么缠的? 她倒也……见识过几个话本子。 莫非,就跟那话本子上的小人一样? 所以,粱煜说他都看到过了,指的就是那次? 那,她岂不是,岂不是…… 下巴忽然被他挑起,粱煜嘴角噙着笑,迫使她那双羞红的眼看着他。 “不羞。”粱煜轻声说着,喉间低吟而沙哑,“本王的阿萱,甚是好看,本王很喜欢。” 阿萱的眼眸闪烁得厉害,他很喜欢什么? 很喜欢她中了花月散之后的样子,还是很喜欢她? 她弄不明白,而粱煜,却也不再给她思考的机会。 吻,那般自然地落下,先是一点一点轻柔的碰触,接着便是缠绵悱恻,欲罢不能。 不同于之前那次的霸道,这一次,粱煜仿佛是用这个吻告诉阿萱,他也爱她。 可,阿萱却将他推开了。 “爷!请自重!” 她的脸色落着仓惶,呼吸急促,分明已是坠入了情欲,却偏偏迫得自己保持清醒。 粱煜的眸子骤然一沉。 “何意?” 她爱他,不是吗? 他也爱她, 那,为何要自重? 阿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神色淡淡,“爷,可是误会了什么?” 误会? 粱煜微微眯起了双眼,“你不顾伤重,日夜兼程,只是为了来救本王……” 这还表现得不明显吗? 这还有误会的余地吗? 阿萱看着粱煜,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那是因为,我欠着爷的救命之恩。” 所以她日夜兼程,只是为了还他的恩? 粱煜根本不信。 凉薄的双唇抿着一抹冷笑,“你真该看看,你那时执拗的样子。” 若她亲眼看到她疯狂寻找他的模样,必然不会说出什么,欠着救命之恩这等鬼话出来。 阿萱眉心紧锁。 她知道,自己在知道粱煜出事后,的确是陷入了一个几近疯狂的状态。 可,她不会承认她爱他。 上一世的惨死,历历在目,她怎么可能允许自己再重蹈覆辙? “不管爷信不信,阿萱对爷从未有过非分之想。”她低着头,不敢直视粱煜的眼睛,生怕会被他看出一星半点的破绽来。 粱煜倒也没有为难她,只冷声笑着,“无妨,爷对你有就行了。” 这是什么混账话! 阿萱诧异地抬眸看他,有了几分不悦,“爷把我当什么了?” 好问题! 这是阿萱第三次问他。 前两次,他并没有答案,可这一回,答案在他心底,竟是如此明确。 “本王的女人。” 他给了笃定的答复。 却也让阿萱愣了好半晌。 他把她,当成了他的女人? 凭什么? “爷定是睡糊涂了。您还是再休息会儿吧,阿萱不叨扰爷休息了。”说着,她又要走。 却依旧是被粱煜拽了回来。 “你在躲什么?”粱煜问她,黑沉的双眸死死盯着她,急需一个答案。 阿萱挣开了粱煜的束缚,“我没有躲。” “那你为何不承认?” “承认什么?” “你喜欢本王!” 那般笃定的语气,狠狠击中了阿萱的心脏。 以至于,她的呼吸都乱了节奏。 好一会儿,她才开口,“我,我没有。” 可是,声音虚得连她自己都不信。 粱煜不禁冷笑出声,“还说没有?你处处针对紫瑜,不就是因为吃了醋?” “我不是!”阿萱极力否认,但在粱煜看来,这才是一切的正确答案。 她定是见他对紫瑜有几分偏颇,所以才会处处针对紫瑜。 只是这气性未免太大了些,非得杀了紫瑜才甘心? 可话又说回来。 她这气性,不是他一手养成的吗? 于是,他耐着性子道,“往后,本王对紫瑜会有分寸,你不必忧心。镇远王妃之位,本王只许给你一人。” “王爷!” 阿萱几乎是忍无可忍,打断了粱煜的话。 “你弄错了,我不喜欢你!我喜欢的是公孙羽,此生,我非公孙羽不嫁!” 此时此刻,她觉得只有自己把话说绝了,才能彻底断了粱煜的念想。 却见,粱煜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黑沉的眸子就这么死死地盯着她,“你,再说一遍。” 事已至此,阿萱自然不会再退让。 她刻意勾起一抹笑来,“我喜欢公孙羽,爷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闻言,粱煜沉默了许久。 只是依旧盯着她,似是要看穿她的内心。 好一会儿,他才冷哼了一声。 那不轻不重的一声响,却平白叫人心口一颤。 “阿萱不喜欢本王也无妨,你只要知道,你是本王的女人就好。” 阴冷的声音,透着偏执。 恍惚间,他们的关系好似又回到了从前的状态。 “你是本王的女人,喜欢别人,就是有罪。” “阿萱既然喜欢公孙羽,那回头,本王就将公孙羽的人头送到阿萱的跟前来。” “是你撩拨了本王,如今又想全身而退?哪有这种道理?” “记住,你是本王的,此生此世,都是本王的人!” 第78章 拿她的命来换 看着粱煜那阴冷的双眸,阿萱却只是微微一笑。 “那,紫瑜郡主呢?她是你什么人?” 她的问题,让粱煜的眸子微微眯起,还不等他开口,便听阿萱冷声笑道,“我说过,人心分不得两半,你口口声声说我是你的女人,可为什么你自始至终护着的,全是她?” “本王欠着禹王恩情。”粱煜冷声开口。 但阿萱压根不信。 “又是禹王!”阿萱不禁摇头,“皇上因为禹王,连自己的孩子被害都不吭声,你如今也要用相同的理由来搪塞我吗?” 她说着,眼底浮起恨意,“你想让我做你的女人?好啊!拿她的命来换!” “你明知,本王不会动她。”粱煜逼近了一步,恢宏的气势就这么压了下来,那双凌厉的眸子一下子就看穿了她的伎俩,“你说这番话,无非就是不想与本王有任何牵扯。” “是啊。”阿萱直视着粱煜的双眸,没有半分退却,“我知道你不会动她。可既然,我在你心中不是最重要的一个,那我为何要做你的女人?” 四目相对,两个人对峙着,寸步不让。 最终,还是粱煜开了口,“可是阿萱,此事,你说了不算。” 他说着,嘴角勾起一抹笑,得意又冷冽。 他一贯就是这样, 只要拿定了主意,要做什么,旁人一个都左右不了。 阿萱深吸一口气,还想要回怼他。 粱煜却是转身行至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懒散问道,“何人告诉你,本王死了?” 这是正经事。 虽然明知道他是在转移话题,可此事严重,她不得不将方才的争论暂时抛诸脑后。 只道,“逐风收到了探子的密报,上面写着王爷在断崖山遇伏,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有印?” 他手下的探子,都有专属的印章,唯有盖了那印的,才能确定是真的情报。 阿萱点头,“有。” 若不然,她也不会信。 粱煜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冷冷一笑,“手伸得这般长,哥舒瀚,本王倒是小瞧他了。” 断崖山遇伏,死伤不过百人。 其余人即刻朝着曲城进攻,声势浩大,那探子岂会探错? 唯一的可能,就是哥舒瀚收买了他的探子,亦或是,调包了探子的印章。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性,都证明哥舒瀚此人心计颇深,不能小觑。 此番,幸好只是阿萱一个人赶来了。 倘若阿萱收到消息之后,带着人马赶来,那此刻的边城只怕已是落入突厥手中。 阿萱也沉了眉,想的却是哥舒阿依。 也不知,她已经走到何处了,有没有顺利回到突厥。 见她面露几分忧色,粱煜就猜到她是在担心哥舒阿依。 于是,淡淡道,“哥舒阿依已经与哥舒瀚会合了。” 闻言,阿萱一愣,诧异地看着粱煜,“爷命人送去的?” “不然?以她那蠢笨的性子,猴年马月才能回去。” 这倒是让阿萱始料未及。 她还以为,哥舒阿依与紫瑜郡主起过争执之后,粱煜是不在意哥舒阿依的生死的。 “多谢王爷。”阿萱诚恳道谢。 一码归一码,总归在哥舒阿依这件事上,粱煜的做法值得她道一声谢。 粱煜却只冷冷瞥了她一眼。 为了一个相识不足三个月的女人,她倒是放得下身段。 可他也如此放下身段哄着她了,她怎就半点不上心? 他们可是十年! 两相对比,粱煜越想越气,索性起身大步离去。 阿萱也不知道粱煜突然间是发什么脾气,只是粱煜一走,她倒是自在了不少。 视线,落在床尾叠放的一身衣裙上,想了想,她还是穿了起来。 袖口束着,倒是她一贯的风格。 果然,粱煜是知道她喜欢穿什么样的衣服的,当初那件淡粉色的裙子,显然是旁人的主意。 这间屋子里,萦绕着淡淡的月麟香,让她无时无刻不想起方才与粱煜相拥而眠的场景。 有些烦闷,便也出了门去。 此处,应该是曲城城主的府邸,府中的设施很是精美,花园内有一处人工的池子,池子里养着几条锦鲤。 如若,不是当初突厥屠城时,染在青石板路上的鲜血清洗不掉的话,这儿可是个绝美的府院。 “阿萱妹妹。” 一道娇柔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宁静。 阿萱回过头,就见紫瑜郡主正朝着她缓步而来。 “果然是妹妹,我原先还以为是认错了人了呢!” 紫瑜郡主脸上扬着淡淡的笑,可这笑容分明透着厌恶。 果然,她下一句话便是,“粱煜分明让你去边城,你却不要命的追到这儿来,你说,你怎么这么贱呢?” 阿萱心头冷笑了一声。 也不知从京城一路追来的人是谁,她怎么有脸说得出这些话? 当下回过了头来,不去看她,只淡淡应了一句,“有郡主的前车之鉴,我做这些又有何奇怪?” 紫瑜郡主却是上前,一把拽过她的手臂,迫使阿萱转身。 “我告诉你,粱煜是我的!我与粱煜的婚约,是我父王临死定下的,你抢不走他!” 她捏住阿萱左臂上的伤口了。 阿萱痛得皱了眉,冷着脸看着紫瑜郡主,“放手!” 可紫瑜郡主反而加重了手中的力道,显然,她知道阿萱左臂有伤。 “我警告你,离我的煜哥哥远一点,他不是你一个贱婢可以肖想的!” 阿萱忍无可忍,猛地一挥手,将自己的手臂从紫瑜郡主的手中抽了出来,“皇上已经将郡主赐婚给仲太傅之子,您如今这意思,难不成是想抗旨?” 紫瑜郡主被阿萱甩得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 眼角却瞥见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形朝着这边走来。 于是,一个转身就摔进了一旁的池子里。 “啊!救命啊!我不会游水!” 她在池中挣扎着,阿萱却只是冷眼看着,没有半点要去救的意思。 若是能眼睁睁看着紫瑜郡主淹死在自己面前,也算是报了仇了。 可,下一瞬,有人却跳入池中,将紫瑜郡主抱了出来。 不用想也知道,是粱煜。 “煜哥哥,阿萱妹妹想杀我!” 第79章 中计 又来了,又来了! 阿萱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然后将自己的左臂拿起给粱煜看,“煜哥哥,郡主想弄死我。” 粱煜突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却也不知是湿了身子,有风吹过,还是阿萱的那一声‘煜哥哥’。 紫瑜郡主却是铁青着脸,只觉得这贱婢脸皮可真厚! 居然学她,能学得像吗? 当即便是对着粱煜落下泪来,“煜哥哥,我只是不小心碰到了阿萱妹妹的伤口,可,可阿萱妹妹不止说我不要脸,还把我推入了池中。” 粱煜将紫瑜郡主放了下来,而后站在她面前,看向阿萱,“郡主不过是碰你一下,你便要将她淹死,阿萱,你太让本王失望了!” 闻言,粱煜身后的紫瑜郡主顿时露出一副得意的笑容,以胜利者的姿态,冲着阿萱挑眉。 而阿萱却是冷冷看着粱煜,那眼神分明是在质问他,有病? 粱煜的眸子,落在阿萱受伤的手臂上,而后冷冷开口,“我说过,紫瑜郡主不是你能碰的,倘若你再敢动她一下,本王绝不会饶了你!” 紫瑜郡主心里乐开了花,却是装模作样地拉住粱煜的手臂,“煜哥哥,阿萱妹妹或许只是一时生气,她可能,不是故意的……” “是不是故意的,她心里明白!” 粱煜的语气很是冷漠,甚至染着几分怒意。 阿萱当即回道,“是啊,我就是故意的,我就是要杀她,如何?有本事,你杀了我啊!” “杀你,只会脏了本王的手!滚回房间去,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准出来!” 闻言,阿萱却只是咬了咬唇,恶狠狠地瞪了粱煜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等阿萱一走,紫瑜郡主才收敛起脸上的笑意,委屈巴巴地看着粱煜,道,“煜哥哥,你别生气了,是不是紫瑜做错了什么才会让阿萱妹妹对紫瑜有这么大仇恨?等回头,紫瑜去跟她道个歉吧……” 粱煜不着痕迹地抽回了自己的手,看向紫瑜,“阿萱并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你以后还是离她远一些的好。去换身衣裳吧!” 声音轻柔。 可不知为何,紫瑜郡主总觉得,粱煜对她说话时,透着一股子寒意。 她点了点头,转身便往自己的寝卧而去,却是忍不住回头去看。 只见,粱煜的视线落在方才阿萱离去的方向,久久不愿离去。 很快,被王爷抱回来的阿萱姑娘,因为得罪了紫瑜郡主而被王爷软禁之事,就在军中穿得沸沸扬扬了。 毕竟,那日那么多人看着粱煜那般紧张地抱着阿萱回来,那些风言风语,早已传遍大军。 这会儿,军中人却只是摇头轻叹。 说阿萱姑娘与王爷这么多年的情意,终究还是比不过貌若天仙的紫瑜郡主。 翌日,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边城一战痛失大将,以及曲城战败后的突厥会休养一段时日之时,突厥突然对边城发起了奇袭。 谢云重伤未愈,逐风不善领兵。 而有了上一次攻城的经验,突厥人很快就爬上了城墙。 哥舒瀚骑着骏马,就站在大军之中,看着自己的士兵正一个接着一个地爬上城墙,心中已是有了必胜的把握。 不多久,边城城门就缓缓开启。 “二皇子!看来我们的英雄们已经占领了城墙了!” 莫桑在哥舒瀚的耳边激动说道。 哥舒瀚也是这样以为的。 当下便要下令大军入城。 可就在这时,一匹墨黑色的骏马从城中奔了出来。 骏马之上,是一名身着银色铠甲的女将! 哥舒瀚顿时一惊,“怎么会是她?” 她不是,被粱煜软禁起来了吗? 正是收到了这个消息,知晓如今边城并无得力的武将在,他才敢以人多的优势发动奇袭! 只要拿下边城,他就可以与凌城的队伍联手,形成一道防线,那么此次战役,至少他们能拿下大棠两座城池。 如若大棠皇帝想要要回去,就只能拿金银财宝来换!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阿萱并没有被软禁,而是已经回到了边城! 所以,粱煜为了紫瑜郡主软禁阿萱,不过是他们的一个计? 看着阿萱一路厮杀而来,哥舒瀚终于明白过来,他也是中计了。 一定是粱煜猜到,他们收买了探子,所以将计就计,用探子的嘴将这个假消息传了出来。 可,阿萱又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回来的? 当初她去断崖山,也是足足用了一天一夜啊! 视线,落在阿萱坐下的那匹黑色的骏马之上。 那匹马,四肢强健,奔跑起来的速度,饶是他们突厥上等的宝马都比不上! 听闻,粱煜有一匹宝马,名唤暗影。 莫非…… 就在他还在思考之际,阿萱却已是带着人马杀到了哥舒瀚的面前。 “哥舒瀚,我救你性命,你却屠我大棠两千余名百姓!这比血债,我必要你的项上人头来还!”阿萱说着,当即便是挥着长剑冲着哥舒瀚袭来。 “二皇子小心!”莫桑大呼一声,以大刀挡下阿萱一剑,随即便拉着哥舒瀚撤退。 可,阿萱的攻势格外凌厉。 她早就说过,莫桑不是她的对手。 不过两三招的功夫,莫桑已是死在阿萱的剑下。 而哥舒瀚已是骑马远去。 阿萱冷哼一声,高声喝道,“暗影,追!” 暗影发出一声嘶鸣,随即便朝着哥舒瀚狂奔而去。 距离,越来越近。 阿萱手中长剑高高扬起,在追上哥舒瀚的一刹那,挥砍了下去。 一颗头颅就这么滚落在地。 “众将士听令,撤退!” 一声娇呵。 阿萱抬眸看去,远远的,就看到了骑在马上的哥舒阿依。 哥舒阿依也看向了阿萱,而后,微微点了点头。 突厥撤兵,耳边传来大棠将士们的欢呼雀跃。 可阿萱看着哥舒瀚的那颗头颅,神色无比冷冽。 哥舒瀚没有死在那场宫宴上,却死在了她的手中。 哥舒阿依虽然入宫为妃,可终究还是回了突厥。 当初她虽给愉贵人解了毒,可愉贵人还是落井而亡。 德贵妃依旧没有保住孩子,滑了胎…… 重生一回,所有的事情似乎都起了变化,可结局,又好似没变。 那,她呢? 第80章 不如死了 粱煜领兵到达边境不过短短三日的时间,大棠便赢了三场战斗。 突厥失去了一位大将跟一名皇子,士气已是萎靡。 加上哥舒阿依几番谏言,终于,突厥决定从凌城撤出去。 只是,阿萱与粱煜到达凌城的那一日,突厥送来了书信,说是为表与大棠交好的决心,邀粱煜前去赴宴。 “这摆明了就是鸿门宴!” 赵哲眉头紧蹙,“王爷,去不得!” 逐风也是一脸严肃,“可若不去,以突厥的尿性,定是会嘲笑爷胆小如鼠。” “可他一个手下败将,有什么资格嘲笑我煜哥哥?” 紫瑜郡主坐在粱煜的身旁,一脸不服气。 特别是在看到阿萱之后。 她怎么都没想到,粱煜软禁阿萱居然是假的! 想着这段时日来,粱煜对她的态度大不如从前,虽依旧温柔,却分明透着疏离与冷漠。 她觉得,自己决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了! 她得扮得再乖巧一点,也暂时不能再与阿萱起冲突了。 想到这儿,紫瑜郡主便是看向粱煜,“煜哥哥,突厥人都太坏了,你还是别去了,他们身为手下败将,定也不敢嘲笑你的!” 粱煜没有应声,甚至连看都没看紫瑜郡主一眼,目光落在一直不曾开口的阿萱身上。 “阿萱觉得,本王该不该去?” 闻言,紫瑜郡主心中不禁愤愤,可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而阿萱则是微微点了点头,“突厥的烤全羊很好吃,我很久没吃过了。” “那本王就带阿萱去吃。”粱煜嘴角含笑,看着阿萱的双眸透着几许柔情。 逐风跟随粱煜许久,如何能看不出来这个眼神意味着什么。 当下,目光便不断地在粱煜跟阿萱二人之间游移。 却听紫瑜郡主道,“这……阿萱妹妹如若是想吃烤全羊,等回头抓两个突厥人回来烤就是了,就这样去,会不会太冒险了?” 阿萱没理她,只淡淡瞥了过来。 一接触阿萱的眼神,紫瑜郡主便好似被吓到了一般,整个身子都微微一抖,“我,我只是担心你们的安全,没有别的意思……” 赵哲那大老粗,自然见不得姑娘家如此柔弱可怜,当即便道,“我等知道郡主的意思,郡主只是好心……” 话音未落,赵哲忽然感受到了一股阴冷的眼神。 转头看去,就见阿萱正冷冷地盯着他,好似是在警告他,再多说一句,就扒了他的皮。 于是,只得讪讪闭嘴。 就听粱煜的声音淡淡传来,“阿萱想要的,便是上刀山,下火海,本王也为阿萱弄来,区区一个突厥,又如何去不得?” 太明显了! 这股子讨好的劲儿,哪怕是赵哲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于是乎,眼神不断游移的,又多了一个。 阿萱冷漠着一张脸,“突然不想吃了,爷自个儿去吧!” 闻言,粱煜却是眉尾轻轻一挑,“本王独自去,若是被突厥俘虏了可怎么办?” “那就死那边。” 阿萱的回答,干脆利落。 以至于,粱煜都笑出了声来,“哈哈哈,阿萱可舍不得本王死。” 若不然,她也不会不顾自己的伤奔走一天一夜去断崖山。 那场景,每每想起,都还是让他心口触动万分。 他的阿萱啊,就是个嘴硬心软的家伙。 阿萱是真的后悔了。 她就不该去断崖山。 管他有没有被乱石砸死,管他是不是全军覆没! 便是真被砸得面目全非,死无全尸的,也必定是比现在这幅得意的模样,顺眼不少! 真的是欠揍啊! 阿萱垂于身侧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但终究还是松开了。 罢了,打不过,暂且饶他一条狗命吧! “可是……”紫瑜郡主再次出声,打破了这莫名甜腻的欺负,“煜哥哥,阿萱妹妹,你们真的要去吗?太危险了……” 她好似真的是为两人担心不已。 以至于,看向阿萱的眼神,都透着一股子真诚。 阿萱冷漠地看着她的表演。 她知道,紫瑜郡主是想表现出一副贴心的样子,担忧粱煜,担忧她,忧国忧民。 可…… “那,郡主的意思是,我大棠两千多百姓的血债,不要了吗?” 阿萱冷冷开口,将气氛一下子拉到了最低点。 可,就连赵哲跟逐风都不禁低下了头来。 是啊,仗虽然打赢了,城也夺回来了。 可,那两千多名百姓呢? 曲城跟凌城的大街小巷里,到处都有干涸的血迹。 那些鲜血,浸入了墙壁,地面,泥土之中,根本洗刷不掉。 哪怕只是想想,他们都能想象得到当时的惨烈。 突厥突然破城,城中的百姓只怕是连躲都没地方躲。 他们只是躺在家中,正睡得香甜,却被那群杀人如麻的刽子手拖到了街上,一刀一刀地砍着…… 甚至于,连襁褓中的婴儿都没有放过。 这笔血海深仇,若他们不帮着讨回来,那两千余冤魂,该如何安息! 紫瑜郡主看着几人的脸色,就知道自己是又说错话了。 她低下头,眼底泛起一抹狠厉之色。 为什么? 为什么每一次都被阿萱占了上风? 她到底差在哪儿了! 心中愤怒,眼泪却是滴落了下来,“我,我只是不想让你们去冒险而已,突厥那般凶狠,也不知设了怎样的诡计在等着你们……” 她说着说着,眼泪便扑朔扑朔地往下掉,好似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般,却偏是隐忍着不哭出来。 如此,倒是叫旁人看着越发心疼。 赵哲有些急了,“郡主,我们都知道郡主是好意,您别哭,这帕子……” 赵哲从怀里取出了帕子来,可还没递过去,就又感觉到了一股极其阴冷的视线射过来。 好似,要射穿他的脑袋似的。 不回头赵哲也知道这视线来自于谁,于是,悻悻收回手,闭上嘴,一言不发。 他可是见识过阿萱姑娘如何一剑砍下哥舒瀚脑袋的。 他可不想成为第二个哥舒瀚。 “好了。”还是粱煜开了口,声音清冷,带着几分懒散之意,“无人怪你,只是这突厥,本王非去不可。” 说罢,目光落在了阿萱的身上,眼眸间复又染上了笑意,“有阿萱在,区区突厥又有何惧?” 第81章 离她远些 “……” 阿萱觉得,那日断崖山的巨石,没有砸中粱煜的身子,但肯定是砸中了他的脑子。 当下,便是翻了个白眼,对着粱煜拱手,“属下有些乏累,先退下休息了。” 说罢,也不管粱煜什么反应,转身便走出了屋去。 可,没走多远,便听身后传来娇呼声。 “阿萱妹妹……阿萱妹妹……你等等我……” “……” 阿萱停下了脚步,眉心却已是拧成了一个结。 回头看向只是小跑而来,却表现得气喘吁吁的紫瑜郡主,眉尾轻轻一挑,不发一言。 紫瑜郡主却好似是缓了一会儿气,方才说道,“阿萱妹妹,我,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哟,稀奇! 阿萱彻底转过了身子来,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继续。” “我……”紫瑜郡主一副扭捏的姿态,“我从前,不该那样针对你,我也不该说你是煜哥哥养的一条狗。更不应该时时都想着冤枉你,我,我只是太喜欢煜哥哥了,我怕你抢走他,所以才会……” 阿萱双手抱胸,冷声一笑,“言下之意,如今是不怕了?” “不是的!”紫瑜郡主摇了摇头,“我,我还是怕的,只是,我如今知道你是我大棠的英雄,知道你巾帼不让须眉,所以,我现在崇拜你,多于怕煜哥哥被你抢走……” 好诚恳啊! 说得好真切啊! 好似这一番话,当真是她的肺腑之言一般。 “郡主想要什么?”阿萱问。 紫瑜郡主微愣,看向阿萱,“我,我不想要什么……只是,只是想跟阿萱妹妹道个歉!还有,之前我说不会让你嫁给我义兄,我也收回这句话!如若说这世上,有什么人能配得上我义兄的话,就只有你了!” 阿萱真是被逗笑了,“不愧是紫瑜郡主,如此感染肺腑的一番言论,连我都快要被你骗过去了。” 如若,她上辈子便是死在她手里的话。 紫瑜郡主一副窘迫的样子,“我知道我以前做的事会让你有所误会,可我如今,是真的想跟你道歉的。当然,接不接受,还是阿萱姑娘你说了算……” “不接受。”阿萱冷漠地打断了紫瑜郡主的话,眼角掠过几分轻蔑,“滚。” 闻言,紫瑜郡主一下子就红了眼,满脸委屈地转过了身去。 却是看见,粱煜就站在不远处。 于是,她上前,对着粱煜就落了泪,“煜哥哥,你,你别怪阿萱妹妹,是我的错……” 粱煜的视线,却只看着那道潇洒离去的背影,清冷的声音缓缓而出,“你可知,她方才就可以杀了你。” 他知道,他的阿萱一定是怕麻烦,才没有动手。 毕竟,紫瑜郡主死在客栈,可以说是贼人所为。 死在战场,可以赖给突厥。 可如今突厥撤退,她在这儿杀了紫瑜郡主的话,倒也可以想到推脱的借口,但以皇上如此宠护紫瑜郡主的样子来看,必定是要一番深究。 所以,方才阿萱才没有动手。 而粱煜的话,也让紫瑜郡主一惊。 委屈的小脸忘了哭,只带着一丝惊悚。 粱煜这才看向她,幽深的眸子不染半点情绪,“本王说过,离她远些。” 所以,粱煜现在还是站在那个贱婢那的! 紫瑜郡主心中恨不得杀了阿萱,可面上却还是保持着委屈的样子,点了点头,轻柔地‘恩’了一声。 她知道,她越是这般乖巧,粱煜便越是拿她没有办法。 至少,在将粱煜的心抢回来之前,她还是要这副乖巧的样子才行。 突厥设宴的时间,是在晚上。 傍晚时分,粱煜便已是骑着暗影在府外等着了。 只是,迟迟不见阿萱的踪影。 赵哲有些心急,“属下差人去催催?” “不必。”粱煜淡淡应着。 逐风有些担忧,“爷,若不然还是属下跟您一块儿去吧?” 粱煜没回他,只冷冷瞥了一眼过来。 那眼神,很明显,是嫌弃。 逐风便也不说话了。 几人又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阿萱方才姗姗来迟。 看着阿萱那冷若冰霜的脸,粱煜的眸中却是染着欢喜,“本王就知道,阿萱舍不得本王孤身犯险。” 阿萱没理他,视线在府外看了一圈,却是皱了眉,“我的马呢?” 逐风与赵哲纷纷撇开了头去。 粱煜倒是对着阿萱伸出手来。 什么都没说,但意思很明显。 是要共乘一骑的意思。 阿萱站在原地没动,只道,“要不然,王爷您还是孤身犯险一次吧。” 伸出的手摩擦了一下自己的掌心,而后收回,“也好,那本王一会儿若见着粱妃娘娘,定带她回来与阿萱叙叙旧。” 卑鄙! 阿萱眉心骤然一沉。 粱煜居然用哥舒阿依威胁她! 她瞪着粱煜,后者却全然一副无所畏惧的态度。 这人说话,向来是说到做到的。 哥舒阿依好不容易回了突厥,怎么可以再回来! 深吸了一口气,阿萱方才上前,“让让。” 粱煜的屁股,微微往后挪了半寸。 而后伸出手。 阿萱翻了个白眼,这才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一股强劲的力道将她提起,而后稳稳落于马背之上。 粱煜的双手很自然就环抱了过来,牵过缰绳,“驾!” 一声喝。 暗影便疾驰而去。 只是,刚出城,暗影便在某人的暗示下,缓了下来。 到最后,便就那么慢悠悠地走起来。 凌城外,是一片广阔的草原,如今正是青草茂盛的时候。 夕阳的光撒在草原之上,如同将草原都染成了一片橘色,一阵风拂过,如浪般起伏。 此等美景,倒是惬意。 “阿萱可还记得三年前与本王一并赏星河?” 三年前,也是与突厥交战。 打赢了仗之后,她跟粱煜二人躺在城墙上,看着星空璀璨。 那会儿,她还如一个孩子般,缩在粱煜的怀中。 阿萱没应声,便听粱煜接着道,“今夜的星空,必定也十分绚烂,你我再次共赏,如何?” 闻言,阿萱下意识的抬眸看天。 奇怪,分明同样是边境,为何凌城的天就是这般湛蓝深远,而孤城就只有满目黄沙? “今夜的星空再美,也不是三年前的那些。”阿萱缓缓道。 很多事,过去就过去了。 怎么可能还回得去呢? 第82章 怎么还 但对于阿萱的回答,粱煜是不满意的。 “只要是与阿萱在一起,是不是三年前的那些,本王并不在意。” “……” 阿萱眉头紧缩,却并没有再说什么。 只觉得,如今不管同粱煜说什么,都有一种对牛弹琴的感觉。 倒也不能怪他。 只因为经历过上一世的人,只有她罢了。 暗影仍旧保持着闲逛的速度,一直等到漫天星光闪烁,二人才到达了突厥的营地。 远远的,便能看见突厥的篝火。 有突厥士兵上前相迎,“大棠镇远王,我们皇子已经久候多时。” 粱煜垂眸看了那人一眼,这才将视线落向坐于篝火前的男人。 “那是突厥的大皇子,哥舒凛。” 他以为,阿萱不认得。 却不知,上一世,哥舒凛的脑袋是阿萱亲手悬在城墙上的。 二人下了马,这才行至篝火前。 分明没带一兵一卒,可那般突厥人面对他们二人的时候,还是一副如临大敌的状态。 唯有篝火前的哥舒凛还有哥舒阿依面色如常。 “镇远王居然只带了一个女人来赴宴,果然有气魄!”哥舒凛并未起身,对着粱煜便是一番不走心的夸赞。 粱煜也不客气,往篝火旁的椅子上一坐。 却指了指阿萱,“就是这个女人,砍了你们突厥两颗人头,大皇子可要小心了。” 闻言,哥舒凛看向阿萱的眼神分明多了几分仇恨。 不止哥舒凛,在场的突厥人里,除却哥舒阿依之外,几乎所有人都愤愤地瞪着阿萱。 只听哥舒凛冷哼了一声,“我早就听闻,王爷身边的这位阿萱姑娘,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 “好说。”阿萱开了口,坐在了粱煜的身边。 视线却忍不住左右张望,“你们突厥设宴,应该会有烤全羊吧?” 闻言,那一帮满腔愤怒的突厥人都不由得愣了一下。 唯有哥舒阿依不着痕迹地低头一笑,这才道,“不止有烤全羊,还有羊奶酒,阿萱姑娘应该会喜欢。” 说罢,她拍了两下手,便有人将烤全羊跟羊奶酒都送了上来。 香气扑鼻。 草原上的羊,肉质鲜美,羊骚味也并不明显。 配上突厥特有的烤制方法,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阿萱直接撕下一条羊腿就啃了起来,那吃相,不得不让人怀疑她是特意空着肚子来的。 粱煜坐在一旁,就那么满眼宠溺地看着她,时不时地递上一杯水。 看着这一幕,哥舒阿依是真想冲上去问问阿萱,她不在的这段时日,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啃完一条羊腿,阿萱总算是有了半饱。 吃相也相对斯文起来。 她喝了一杯羊奶酒,方才看向哥舒凛,“听闻突厥有意言和,也不知,是准备怎么个言和法?” 哥舒凛耸了耸肩,“我们准备了骏马三百匹,聊表敬意。” 没办法,打输了仗,就得认。 粱煜嘴角勾笑,冷冷的,却是什么都没说。 阿萱撕下一块羊肉,塞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对着哥舒凛挑眉,“就这?” 显然是不满意。 哥舒凛脸色略微有些难看,便又道,“看来阿萱姑娘很喜欢吃羊肉,这样,我们还可以准备一百头羊。” 草原上的民族,没有别的财富。 骏马,牛羊,便是一切了。 阿萱直接对着哥舒凛翻了个白眼,这才对着粱煜道,“爷,看来突厥并没有什么诚意求和,不如我们……” 阿萱的话还未说完,便听哥舒阿依开了口,“我们是真的想要求和,不如阿萱姑娘说,想要什么。” 闻言,阿萱看向哥舒阿依,后者对她微微点了点头。 于是,她又看向了哥舒凛。 却见哥舒凛一张脸难看至极,但显然是没有办法。 他们如今毫无士气,倘若大棠乘胜追击,只怕是这草原都得拱手想让一半出去。 看着哥舒凛那如同吃了苍蝇般的脸色,阿萱便是勾唇一笑。 “我斩杀了你们突厥一名大将,一名皇子,那就当是还了两条人命。” 她说着,眼底却渐渐浮起寒意,“那,剩下的一千九百九十八条人命,不知大皇子想要怎么还。” 一千九百九十八,加上那两条,正好是两千。 而两千这个数字,不但是哥舒凛,在场所有突厥人都意识到了什么,当即一个个脸色都难看至极。 却只有一道声音突兀地响起,染着不屑一顾的冷意,“两国交战,有死伤是很正常的事,难道我们突厥这几日战死的兄弟,也要一一清点之后,向你们大棠讨要吗?” 阿萱看向那人,倒是面熟。 是当初在宫宴上那个嘴比脑子快的络腮胡。 而他这一番话,显然也惹了粱煜的不悦。 只见粱煜身子微微往后一仰,锐利的眸子落在那络腮胡的脸上。 分明什么都没说,却让那络腮胡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一时间,神情竟是有些讪讪。 就听阿萱道,“将士战死,与百姓无辜被屠,能一样吗?所以,若我大棠有朝一日侵入你突厥,杀了你们的妻儿父兄,你们也觉得正常?” 无人应答。 阿萱便看向那络腮胡,“喂,大胡子,你若觉得此事正常,那等我大棠侵入突厥那一日,我先杀你妻儿。” 她说着,眸中杀意尽显。 盯着那络腮胡,如同是盯着一头猎物,威胁的意味甚浓,“我说的。” 不过一个眼神,一句话而已。 那络腮胡却已是被吓得冷汗淋漓。 好似,真的已经亲眼看到自己的妻儿死在了阿萱手里一般。 其余的突厥人也都被吓得不敢说话。 唯有粱煜,看着阿萱的双眸之中透着一股子得意。 这就是他的阿萱,他一手养大的阿萱。 气场之强大,主意震慑整个突厥! “屠城之事,的确是我们不对。”哥舒阿依开了口,“所以,镇远王觉得,那两千条人命要怎么还?” 她故意问粱煜,是因为粱煜的身份摆在那里。 只要他开口,突厥没有拒绝的余地。 粱煜的眼神与阿萱有了一瞬间短暂的交流,而后勾唇一声冷笑,“本王知道,将士听命行事时有无奈。所以,本王要下令者的性命,以慰我大棠百姓之冤魂。” 第83章 那把剑 “好。”哥舒阿依应得极其爽快,紧接着,一把匕首便狠狠刺入了哥舒凛的胸口。 哥舒凛瞪大了双眼,死死盯着哥舒阿依。 “你!你居然!” 他怎么都不敢相信,自己的亲妹妹会把匕首捅进自己的心脏! 可,哥舒阿依也是死死地瞪着他,没有半点退让! “是你暗中怂恿大将下了屠城的命令!如今大棠的镇远王要你偿命才肯平息战事,杀了你,能保我突厥一众平安,大皇兄,你安心去吧!” 她高声说着,随后又附耳低声道,“派刺客暗杀我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会有一日死在我的手里?” 哥舒凛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可终究是没有说出半个字便咽了气。 在确定哥舒凛死透了之后,哥舒阿依方才拔出了匕首。 那匕刃上,还沾着一丝鲜血。 阿萱一眼就认出来,那把匕首是她的。 当初带哥舒阿依离宫时,她将匕首扔在了哥舒阿依面前。 她有心留下那把匕首给哥舒阿依护身之用。 却没想到,那匕首最终会要了哥舒凛的命。 这样算来,哥舒凛是不是也算是死在了她手里? 那,岂不是又一个与前世命运相同之人? 阿萱的眸子不由得一沉。 而那群突厥人却因着哥舒凛的死而愤怒了起来。 “六公主!你弑杀大皇子,我一定会如实禀报可汗!” “来人!把六公主抓起来!” 当下便有人上前擒住了哥舒阿依。 一片嘈杂。 粱煜却是缓缓站起了身来。 无形的威压,令得全场莫名安静了下来,那么多人,却连火焰吞噬着木柴的声音都能听得那般真切。 粱煜看着哥舒阿依,脸上是冷傲的笑意,“六公主果真是让本王见识了,何为突厥的雷厉风行。既然两千百姓的仇已报,那我大棠也就暂且休战。具体议和事宜,还需请旨我皇。” 言下之意,若不是哥舒阿依杀了哥舒凛,大棠必定是要攻打突厥的。 是哥舒阿依救了突厥。 所以,这群人有什么资格拿下她? 这帮人里,有哥舒凛的人,自然也有哥舒瀚的人。 哥舒瀚死后,他的部下大多跟了哥舒阿依,这会儿听粱煜这样说,当即上前将擒着哥舒阿依的那两人推开了。 “是六公主救了突厥,究竟是罚是赏,还需禀报可汗,哪里轮得到你们对公主放肆!” 阿萱也站起了身来,“你们要如何处置你们的六公主,与我无关,我想要的,已经得到了。” 说罢,她看向粱煜,道,“爷,我们走吧。” 她不能让突厥人知道她跟哥舒阿依的关系有多好。 那会害了哥舒阿依的。 “好。”粱煜柔声应着,一声口哨,那被关在马棚里的暗影便是一声嘶鸣,一跃跨出马棚,朝着二人飞奔而来。 那矫健的姿态,饶是见惯了宝马良驹的突厥人也不由暗暗赞叹。 粱煜搂着阿萱的腰,翻身上马,也将阿萱带入了自己的怀中。 一声‘驾’ 二人策马离去,呼啸的风中,阿萱不由得回头看向哥舒阿依。 只见,后者也正望着她离去的方向,而那把匕首,也被她无比珍惜地放入怀中。 历经一场劫难,哥舒阿依也比从前成熟了,她相信,哥舒阿依一定能够在突厥站稳自己的脚跟。 直到离开突厥的领地,坐下暗影方才慢下了脚步。 虽是夏日,但偌大的草原上凉风习习。 耳边不时传来几声虫鸣。 明月高挂,星光璀璨,竟是比来时更好看些。 “那把匕首你的?” 头顶传来粱煜清冷的声音,也不知是不是这夜色太美,重生回来后,她第一次觉得,粱煜的声音还挺好听。 她淡淡‘恩’了一声。 语调染着几分轻快。 粱煜知道,那是因为杀了屠城的罪魁祸首,为那两千百姓报仇了的缘故。 于是,他的心情也颇好,“等回京,本王再命人造一把上好的匕首给你。” 粱煜说的上好,一般就是吹毛断发,削铁如泥。 市价千两以上。 他对她,向来都不会吝啬,几乎是要什么给什么。 除了……他悬在书房的那把剑。 想到这儿,阿萱的好心情瞬间消散。 她看着前方没入黑暗的路,问道,“可我只想要爷书房里的那把剑。” 上一世,她要了不下十次,粱煜都没有答应。 但最终,那把剑却出现在紫瑜郡主的手里。 这一世,粱煜对她的感情似乎是起了些许变化。 那么,那把剑,他会给她吗? 身后,是长时间的一阵沉默。 阿萱甚至可以感受到,背后的气压都低了几分。 好一会儿,粱煜才又开了口,“阿萱还想要什么?” 显然,关于那把剑的答案是,不可以。 阿萱抬眸,看着漫天星光,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还是一样。 粱煜对她的感情,不外如是。 那把可以交给紫瑜郡主的剑,却始终不会松口说给她。 可见,对于粱煜而言,她并没有那么重要。 所以,她在期待什么呢? “没有了。” 她淡淡回答,染着几分自嘲般的轻笑,叫人分辨不清她如今究竟是什么情绪。 粱煜又沉默了一会儿,道,“除了那把剑,本王什么都可以给你。” 阿萱似是听腻了这种话,微微摇头,“不需要。” 她想要什么,会自己想法子得到,不必靠旁人的施舍。 待回到凌城,天色已是微微亮了。 粱煜率先下了马,而后伸手将阿萱也抚了下来。 四目相对,却是相顾无言。 因为,一把剑。 府门大开,逐风等人迎了出来,“爷,你们总算回来了!” 分明探子回报,说二人早已离开突厥领地,却不知何故一直迟迟不归。 也让众人心中不免担忧起来。 粱煜没有说话。 阿萱却是开了口,“我先回去休息了。” 说罢,便是大步入了府。 只是那句话,也不知是跟谁说的。 看着阿萱的背影,粱煜眉心微拧,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待阿萱洗漱过后,外头的天色已是大亮。 她躺在床上,倦意缱绻。 脑海中却始终挥不去那把剑。 第84章 姿势,竟是该死的暧昧 议和尚需时日,大军无诏不得回京,于是乎,阿萱跟粱煜在凌城的日常就成了去城中各处巡视。 只是,这一日巡视回来,众人却发现,紫瑜郡主不见了。 “府里上下都找过了,没有!”逐风皱着眉。 别说是府里,便是府外都已经带人翻了个遍,却始终没有紫瑜郡主的影子。 粱煜脸色阴沉,而一旁跪着的小丫鬟也已经是吓坏了。 她是粱煜在附近村子里找的,专门来伺候紫瑜郡主的。 可没想到,才来了几日,就把人弄丢了。 小丫鬟哭得抽抽搭搭的,“奴,奴婢只去倒个水的功夫,郡主不见了!” 此事,自然是怪不得这小丫鬟的。 如今这府邸,虽然比不得京城的镇远王府那般防守严密,但也是有侍卫轮班巡视把守的。 若紫瑜郡主是自个儿走的,侍卫们不可能瞧不见。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紫瑜郡主是被掳走的。 而能躲过侍卫,掳走紫瑜郡主的人,必然也不是寻常人。 这一点,粱煜心知肚明,所以他并没有责备那小丫鬟。 只是那张脸,阴沉得可怕,吓得那小丫鬟只觉得自己已经是死过好几回了。 赵哲也是眉头紧蹙,“属下已经命南北两处城门严密看守,郡主应该还在城中。” 逐风遂道,“属下这就带人在城中各处搜查!” 说罢,便与赵哲二人齐齐行礼离去。 郡主失踪,乃是大事,若找不回来,这帮人都是要掉脑袋的。 “你也退下吧。”阿萱对着那小丫鬟说着。 小丫鬟却是怕兮兮地看了粱煜一眼,见后者没说话,便又看向阿萱。 她实在不敢贸然离开。 只是,阿萱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示意她离去,她才感激涕零地行了礼退下。 于是乎,粱煜那双阴冷的眸子便看向了阿萱。 阿萱眉尾轻轻一挑,“我整个人上午都在巡城,没空惹您的紫瑜郡主。” “恩。”粱煜冷着一张脸,“但你笑得如此张扬,总归是不大好。” 粱煜当然知道人不是阿萱弄走的,只是阿萱这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属实是任谁看了都得皱眉头。 闻言,阿萱只耸了耸肩,“那我就不在王爷跟前碍眼了。” 说罢,行了礼,便是出了府去。 她当然不会去找紫瑜郡主。 虽不知,是被什么人掳走了,但她觉得,紫瑜郡主最好是死在外面了,也省了日后她动手。 她就在街上闲逛着。 如今的凌城已是在重建之中,街上也有了些许小贩,虽说那些干涸的鲜血印记还在,但整座城终于是有了些许生机。 “阿萱……” 忽然间,一道不太清楚的呼喊声传来。 隐隐约约的,但能分辨得出,是女子。 阿萱眉头微微一拧。 该不会,是紫瑜郡主吧? 真是晦气! 逐风他们找了半天都没找到,怎么她一出门就遇上了? 也罢,当没听到就是。 想着,阿萱便低着头,快步往前走。 却不料,街边一处酒楼里,突然蹿出来一个身影,一把就拽住了她,“阿萱妹妹!救我!” 造孽啊! 阿萱冷眼看着紫瑜郡主,很是不明白,她为什么偏要蹿到她面前来。 只是,不等阿萱说话,酒楼里便又走出来一名男子。 身形高大健硕,一看就是习武之人。 一块黑布蒙住了半张脸,凌厉的双眸炯炯有神。 单看这半张脸就知这男子是个俊朗帅气的,甚至,阿萱还觉得是在哪儿见过。 “阿萱妹妹……”紫瑜郡主已是缩在了阿萱的身后。 但阿萱下意识地就想侧身让开一步。 毕竟,她没有任何要救紫瑜郡主的理由。 可,还不等她抬腿,那蒙面男子便开了口,语气染着漫不经心的狠厉,“不想死就让开。” 于是乎,阿萱站定了身子,看着那男子微微一笑,“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嚣张?” 蒙面男子显然没有想到眼前这个身子娇小的女子居然是个不好惹的。 视线不由地打量了她一番,这才略有惊讶地问道,“你就是阿萱?” 阿萱想,这人怕不是个聋子? 方才紫瑜郡主一直在喊她,难道他都没听见。 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阿萱对着那蒙面男子道,“我是不想救她,可偏偏是被我撞见了,我若不救,回去会很麻烦。” 她说着,很是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对着男人挥了挥手,“你走吧。” 可,男人根本不听。 “早就听闻阿萱姑娘乃巾帼奇才,女中豪杰,此次与突厥之战更是立下赫赫战功,实在叫人敬佩。” 一番马屁拍下,男人却又话锋一转,“但,今日在下必须要带她回去。” 回去? 这个词引起了阿萱的注意,“回哪儿?京城?” 男人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蹙眉,没有应声。 阿萱不由得打量起男人来,对于男人的身份,心底已是隐约有了几分猜测。 如若真是他,那紫瑜郡主在他手里就会是安全的。 那,她就更不能把人交出去了。 否则,紫瑜郡主安然无忧,她却要平白受粱煜一顿怒斥,岂不是得不偿失? 于是摇了摇头,“不行,我不能把她交给你。” “那,就休怪在下不客气了。”男人说罢,便是飞身而来。 阿萱顺手一推,将身后的紫瑜郡主推出男人可以擒到的范围。 岂料,力道用得有点大,紫瑜郡主竟是直直地朝后摔了去。 见状,男人眸心狠狠一沉,却是转身袭向阿萱。 阿萱小心应对,不敢有丝毫怠慢。 可相比之下,男人的攻势不急不缓,一招一式,竟是份外赏心悦目。 以至于,阿萱有一种被他玩弄于鼓掌间的羞耻感! 心中不禁泛起丝丝恼怒。 索性转守为攻,凌厉的招式袭向男人。 男人没想到阿萱竟开始下杀手,惊讶之余,眸间却是染上了几分笑意。 只是这笑,在阿萱看来就是赤裸裸的嘲讽。 如此,也就没必要给他留脸面了! 她五指成爪,目标是男人的蒙面巾。 而男人一样就看穿了她的意图,在她袭来之际,突然一个转身,非但保住了自己的蒙面巾,还让阿萱一下子失去了重心。 眼看着就要超前摔去,男人却又顺势将她一把拽入怀中。 姿势,竟是该死的暧昧! “姑娘既然这般投怀送抱,在下可就却之不恭了。” 第85章 娘子好狠心 登徒子! 阿萱一张小脸气得微微泛红,那男人却是看得越发欣喜。 却不料,阿萱突然抬手,扯去了他的蒙面巾。 一张俊俏的容颜就这么完整地展现在阿萱的面前。 鼻梁高挺,朱唇红润。 不同于粱煜那一副冷漠寡情的样子,眼前的男子便是连眉宇间都透着温煦。 只是面巾被摘,男人显然一惊,伸手便要夺,可阿萱眼疾手快,将他的蒙面巾塞入自个儿怀中。 那人要抢夺的手,就这么无比尴尬的停在了阿萱胸口的正上方。 见状,阿萱的嘴角不由得勾起几分得逞的笑,挺了挺胸,对着男人嗤笑,“公孙将军擅离职守,回头我可得好好参上一本!” 没错,眼前这位正是禹王义子,紫瑜郡主的义兄,眼下理应是在南边,与陈国交战的公孙羽。 见身份被识破,公孙羽自然是放弃了夺回面巾,可搂着阿萱的手却是不曾有半分松懈。 只道,“我猜,你舍不得。” 阿萱只觉得可笑,“有何舍不得?” “好歹,你我也是有婚约在身,我若是出了事,你是要嫁给谁?” 公孙羽勾唇浅笑,眸中满是柔情。 阿萱却是被他这番话说得一愣。 婚约? 哦,是了。 当初粱煜可是亲笔写了婚书送去的。 甚至,她还让德贵妃寻人给她重新画了一幅画像。 思及此,阿萱眉头紧蹙。 在此之前,公孙羽是她用来抵抗粱煜的一个工具。 可如今,这工具就这么活生生站在她面前,还出言调戏她。 这种感觉,还真是叫人不爽。 “松手。” 语气染了怒。 公孙羽却没有半分眼力见儿。 非但没松手,反倒是将阿萱搂得更紧了些。 “我抱我自己的娘子,有何不可?” 娘子? “你要不要脸?”阿萱用力推了公孙羽一把,没推动。 而公孙羽却是凑了左脸上来,“我不要,娘子若要便拿去。” “……” “谁是你娘子!” “你啊!粱煜亲笔写的婚书,还能有假?” 阿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压下一口咬死他的冲动。 “尚未成婚,你放尊重些!” “不过是早晚的事,娘子又何须在意?” 阿萱忍无可忍。 索性一伸手就捏住了公孙羽的脸皮,“一口一个娘子,我看你这脸皮厚的,连剑都捅不穿了吧!” “嘶!娘子轻些,疼……” 哇! 当真是厚颜无耻之典范啊! 阿萱手中的力道越发重了,偏偏公孙羽就是不吃亏,仍旧是‘娘子娘子’的喊着。 全然忘了,紫瑜郡主还在场。 只听得紫瑜郡主一声娇喝,“阿兄!阿萱妹妹,你们在干嘛?” 闻言,二人这才从争斗中回过神来,却意外发现,粱煜不知何时站在了街角。 只见他负手而立,脸色阴沉可怖,视线落在阿萱跟公孙羽的身上,那目光似是要将二人剐上几刀似的。 公孙羽终于松开了阿萱。 可阿萱却是狠狠扭了一下公孙羽的脸皮,方才心满意足地松开。 以至于,公孙羽吃痛,大呼了一声,慌忙捂着自己的左脸。 却仍是小声嘟囔,“娘子成亲后,定是个母老虎。” “你还说?”阿萱再次扬手,公孙羽被吓得往一旁退了两步。 高大的身形这会儿却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缩着,捂着脸,像个挨了打的小媳妇儿。 粱煜缓步而来,紫瑜郡主则是一瘸一拐地走到了粱煜的身边,“煜哥哥……” 粱煜这才将视线从阿萱的身上收了回来,垂眸看向紫瑜郡主,眉心微拧,“受伤了?” “恩……刚才阿萱妹妹……”紫瑜郡主话说了一半,而后摇头,“不小心扭了。” 如此一来,便会让人觉得她的这个‘不小心’是阿萱造成的。 阿萱冷着一张脸,并不意外紫瑜郡主的这个表现。 毕竟,她一贯如此。 只不过这一次…… 好像还真是她造成的。 是以,粱煜那如刀子一般的眼神剐过来的时候,阿萱气定神闲,一句话都没说。 而后,粱煜的眸子落在了公孙羽的身上。 “擅离职守,杖五十,一日徒一年,十五日者,绞。”粱煜的声音阴冷又淡漠,“公孙将军千里迢迢赶个死刑,不知是何缘故?” 面对粱煜的威压,公孙羽半点没有怯场。 放下捂着左脸的手,脸上也没了方才对着阿萱时的那种厚颜无耻,冷峻着眉眼,气场竟是丝毫不逊于粱煜,“镇远王诱拐郡主,这罪应该不比本将小。” 擅离职守,死他一个。 诱拐郡主,那便是整个镇远王府的人都逃不掉。 紫瑜郡主被这罪名给吓坏了,满是护着粱煜道,“是我自己逃出来的,跟煜哥哥没有关系!阿兄,我在这儿很好,煜哥哥还找人照顾我,我没事的,你赶紧回去吧!” “这大约就是传说中的女大不中留吧!” 阿萱站在公孙羽的身边,低声轻嘲,“想用这罪名扳倒粱煜是不可能了,我劝你还是赶紧走吧。” “那你呢?” 公孙羽忽然就染了笑意,侧过头来看着阿萱,眼巴巴的样子,像极了小狗,“你也是女大不中留吗?” 阿萱眉心一拧,冷冷瞥了公孙羽一眼。 很想当着粱煜的面给他一拳,可若真是如此,她之前口口声声说非公孙羽不嫁,岂不是就穿帮了? 粱煜的脸色,沉得好似能滴出水来。 “阿萱。”他沉声开口,语气分明是隐着怒,“过来。” 阿萱微愣。 她知道粱煜是不高兴了,因为公孙羽。 可……他让她过去,她就过去,岂不是显得她太怂了? 可若是不过去…… 眼看着粱煜的脸色越发阴冷,阿萱终于还是抬步朝着粱煜走了过去。 以至于,公孙羽有些委屈巴巴,“娘子真是好狠的心,就这么丢下为夫了?” “公孙将军。”粱煜唤出这四个字的时候,几乎是咬牙切齿,“自重。” 公孙羽却是挑眉轻笑,“她本就是我的未婚妻,我唤她一声娘子,有何不妥?” 四目相对,寒光冷冽。 那双含笑的双眸,对上那双阴冷嗜血的眸子,谁都不肯退让半分…… 第86章 比不过 看着两个男人,为了阿萱争风吃醋,紫瑜郡主自然是不乐意的。 当下便是拉了拉粱煜的衣角,一脸的可怜巴巴,“煜哥哥,我的脚好痛,我们回去好不好?” 粱煜这才收回了视线,看向紫瑜郡主,“还能走吗?” 紫瑜郡主咬着唇,“应,应该可以……”说着,便是才尝试着走了两步。 可那痛苦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不忍心。 公孙羽下意识地上前来,但粱煜却已是一把将人抱起,转身便大步往府邸走去。 看着粱煜那干脆利落的动作,阿萱眉心微拧。 怎么说呢? 就感觉站在原地的自己,挺尴尬的。 她看向公孙羽,却见对方的脸上拂过一丝狠厉。 却在与她四目相对的时候,又变得满眼宠溺。 阿萱心中不禁冷笑。 能跟粱煜相提并论的男人,怎么可能是个简单的货色? 正想着,身后忽然传来粱煜那阴冷至极的声音,“还不跟上?” 怒意满满。 阿萱翻了个白眼,这才转身跟了上去。 紫瑜郡主的确是扭得不轻,脚腕肿了一大片,只是她口口声声说着‘没事,煜哥哥不要担心。’倒显得她格外懂事了。 阿萱双手抱胸,倚靠在门边看着,只觉得,紫瑜郡主的手段比起从前,倒是高明了几分。 军医替紫瑜郡主上了药,只说未曾伤及筋骨,却也得休养个十天半个月的才能好。 阿萱没有说话,嘴角还是悬着那幸灾乐祸的笑。 其实这等小伤,她出手,三天就能下地了。 可,她找不到出手的理由。 “煜哥哥,我真的没事,我这几日不下床就好了,你不用担心我的。”紫瑜郡主那乖巧的模样,配上她那张清纯无辜的小脸,哪个男的瞧了能不动心? 粱煜沉着脸,没有说话。 紫瑜郡主却是咬着唇道,“煜哥哥,我阿兄也是因为担心我才会千里迢迢地寻来,你可不可以不要怪他……” 温柔,善良,娇弱。 当真是这世间男子最喜爱的品格,都齐聚在她身上了。 阿萱就这么冷眼看着粱煜安抚紫瑜郡主,不由得开始想,兴许自己上辈子就输在了这儿。 毕竟,紫瑜郡主那做出来的姿态,是她历经两世都学不会的。 心中一声冷笑。 她转身就回了自己的住处。 却不料,有客不请自来。 “这株槐树,生得真好。”公孙羽正立于槐树之下,阳光透过枝叶,斑驳洒落在他身上,倒是让他浑身都透着一股子温润之气。 分明是与粱煜一样,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家伙,身上却毫无戾气。 要么就是他天性如此,要么,就是他太能装了。 阿萱眉心一拧,“是啊,这么大的槐树,应该是能招不少的鬼的吧?” 一句话,便将公孙羽营造出来的儒雅气氛破坏得一干二净。 槐树招鬼虽是迷信,可摊上凌城被屠杀了上千百姓这事儿,不论谁听了都会觉得心里毛毛的。 更何况,那槐树下还有一滩已经发黑了的血迹。 公孙羽看向阿萱,“娘子可真是煞风景。” 一边说着,一边不着痕迹地退离了那棵老槐树。 阿萱不由得被逗笑了,“怎么?堂堂公孙将军,杀伐无数,居然怕鬼?” “娘子这话错了,为夫怕的不是鬼,而是未知。” 他给自己找了个堂而皇之的理由。 阿萱也不拆穿他,自顾自进了屋。 公孙羽便也跟了进来,扫了一眼屋内的陈设,不禁挑眉,“娘子这儿,倒是比紫瑜那院子瞧着舒坦。” “我不喜太过奢侈的陈设,便选了此处。”阿萱淡淡应着,在桌前坐下,抬手泡了一杯茶,递给了公孙羽。 公孙羽坐在了阿萱对面,接过,轻抿了一口,而后点头,“不错,娘子这品味与为夫很是相似,相信成亲之后,你我定会凤协鸾和,举案齐眉。” 阿萱没给自己倒水,却是双手撑着脑袋,看着公孙羽,“你就这么肯定,我一定会嫁给你?” “为夫与陈国交战数年,战功可不比粱煜少,向皇上讨一个老婆又有何难?更何况,粱煜亲笔写了婚书,哪有反悔之理?” “可……你在边境都已经这么多年了,战事都还未能解决,回京之日更是遥遥无期,我总不能一直等你。” “娘子放心,陈国已是强弩之末,撑不了多久了。至多一年,为夫便能回京娶你。” 公孙羽信誓旦旦,眉宇间染着几分自傲。 阿萱微微歪了歪脑袋,“可,你的义妹说不会让你娶我的。” “哦?”公孙羽挑眉,“我瞧着她今日对你,很是亲切啊……” 一口一个阿萱妹妹的,不是吗? “都是装的。”阿萱嘴角勾着笑,“你可知,她为何这么恨我吗?” 公孙羽没有应声,只低头饮着茶。 “因为我设计让她与仲太傅之子睡在了一起,她想嫁给粱煜的梦灭了,所以啊,她恨不得我死。” 谁人不知,公孙羽最是疼爱他的义妹,阿萱这样说,就是故意激怒公孙羽。 可,公孙羽的脸色并无多大变化,放下杯盏,道,“此事,为夫有所耳闻,是紫瑜先设计害娘子,娘子不过反击而已。” 闻言,阿萱脸上的笑意微微有些僵了下来。 她从前与公孙羽,并无多大的接触,今日却发现,这人的城府非比常人。 居然听到了这种事都不生气。 当初,粱煜可是气得差点与她决裂了。 阿萱坐直了身子,脸上笑意全无,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公孙羽。 公孙羽却好似没有发现阿萱的异常似的,只好奇问道,“不过,娘子为何不生气了?” “我为何要生气?” “因为,为夫一直在喊你娘子啊!” 之前,她可是差点把他的脸皮都捏碎了。 闻言,阿萱却是勾唇一笑,没有回答。 可,公孙羽却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娘子你……”声音,骤然沙哑。 公孙羽面色一惊,再开口,却是一个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只有那张惊讶的嘴巴一开一合,却没有半点动静。 阿萱这才冷笑道,“毒哑你,一劳永逸。” 第87章 是不是因为你 真当调戏她不用付出代价? 阿萱看着公孙羽笑。 而公孙羽在尝试着大喊两声,却依旧发不出一丁点儿声音之后,对着阿萱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神情。 以至于,阿萱眉头一跳。 这兄妹两个,怎么惯会使些相同的招数? 公孙羽的五官,不如粱煜凌厉,眼下做出这可怜的模样来,好似真就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朱唇微微嘟起,倒是半点不觉得造作。 说不了话,就那么眼巴巴地看着阿萱,好似再说,‘娘子怎么舍得?’ 有那么一瞬间,阿萱倒是理解了粱煜了。 心头不自觉一软,阿萱翻了个白眼,“过两日就能说话了。” 闻言,公孙羽不禁一喜,对着阿萱露出甜美的笑容。 惹得阿萱又翻了个白眼,“你最好这两日就走,若再来烦我,我就让你这辈子都变哑巴!” 公孙羽委屈巴巴。 拿起杯子又想喝,但一想到自己就是喝了这杯水才被毒哑的,便又将杯子放下了。 恰在这时,外头有侍卫来通传,“萱副将,王爷请您去前厅用膳。” 阿萱应了声,便是站了起来。 岂料,公孙羽也跟着站起,像个小媳妇儿似的跟在阿萱的身后。 阿萱回头瞪了他一眼,“你要跟我一起去?不怕粱煜一会儿宰了你?” 公孙羽摇头。 他可不怕粱煜。 阿萱撇了撇嘴,便也不管他,自顾自往前厅走去。 前厅里,粱煜已是等候着。 见阿萱身后还跟着一个公孙羽,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他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 阿萱却只当没有看出粱煜的不悦,上前行了礼,便在一旁坐下。 公孙羽就贴着阿萱坐下,还很贴心的将筷子递给阿萱。 以至于,粱煜那双黑沉的眸子微微眯起,阴冷的声音缓缓而来,“公孙将军还不走?” 公孙羽看了粱煜一眼,点了点头,随后若无其事地拿过筷子,给阿萱布菜。 眼看着,粱煜的脸色越来越沉,好似随时都要掀了桌一般。 为保住这一桌子的美食,阿萱便替公孙羽答道,“公孙将军应是担忧紫瑜郡主的伤,所以才暂且多留两日,对吧?” 阿萱看着公孙羽,眉尾轻挑,用威胁的眼神示意他配合。 于是,公孙羽冲着阿萱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而后点了点头。 粱煜却只觉得眼睛疼。 鼻尖发出一声冷哼,“既然公孙将军如此担忧郡主,那为何不去看望郡主?” 反倒是跟在阿萱的身后,像个跟屁虫! 公孙羽眉头一皱,看了粱煜一眼,便又看向阿萱,嫩唇一嘟,竟是一副撒娇的姿态。 粱煜参与袖下的手,几乎是快要捏碎了,才忍住了上去锤爆公孙羽狗头的冲动。 而阿萱,也甚是无奈。 谁让她把公孙羽毒哑了呢? 于是,深吸一口气,才冲着粱煜道,“公孙将军一会儿会去看望郡主的。” “他是哑巴吗?要你替他说话?” 粱煜怒了。 可阿萱又不能如实回答。 毕竟,毒害朝廷命官,也是个不小的罪。 这儿除了粱煜,可还有旁人在的。 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公孙将军是嗓子不适,王爷息怒。” “他嗓子不适,便要你做他的嘴?”粱煜冷哼一声,周身的阴鸷之气份外明显,“本王倒是不知,阿萱与公孙将军竟如此要好。” 闻言,公孙羽对着粱煜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随后,像是炫耀似的,伸手就搂住了阿萱的肩膀。 阿萱眼疾手快,一筷子打在公孙羽的手背,惹得后者倒抽了一口凉气,忙是收回了手,轻轻吹着。 粱煜原本还因着阿萱的动作而稍稍消了些气。 可随后,就见公孙羽将自己的手背送到了阿萱的面前,一副不给他吹吹,他就一直保持这个姿势不罢休的姿态。 粱煜顿时怒从心起,阴冷的眸子死死盯着阿萱,显然是在警告她:你敢! 阿萱自然是瞧见了粱煜的脸色。 可,公孙羽这家伙的脸皮,堪比城墙。 她若不照做,他能一直这样举着手,委屈巴巴地盯着她看。 而他继续这样举着,粱煜那家伙,估计会把他的手给砍了。 权衡再三,阿萱方才瞪了公孙羽一眼,而后象征性地吹了一口。 公孙羽心满意足,笑得像个孩子。 而粱煜,则是一把捏碎了手中的杯盏。 “阿萱还真是体贴。” 咬牙切齿的声音,似乎是要将牙根都咬碎了。 阿萱略显惊讶地看着粱煜的手,杯盏的碎片划破了他的手指,一丝殷红流淌而下。 何至于发这样大的脾气,他抱紫瑜郡主的时候,她都什么都没说呢! 可,明明粱煜的怒意都表现得这样明显了,公孙羽却还是当没有看到。 自顾自给阿萱夹了一个鸡腿吃。 而后,一脸欣喜地看着阿萱,好似是在等一个夸奖。 但,阿萱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粱煜冷声道,“阿萱。” 阿萱一愣,看向粱煜,就见后者神色冷冷,瞥了眼她碗里的鸡腿,“本王要吃。” 吃呗! 公孙羽把整盘鸡都端到了粱煜的面前。 示意粱煜想吃就吃。 那没眼力见儿的样子,惹得阿萱‘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 以至于,粱煜那神情,好似是要吃人一般。 但,他居然没有直接掀桌子,而是露出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看着阿萱,“本王要吃。” 他又重复了一遍,意思很明显,他要吃阿萱碗里的。 那个公孙羽夹给她的。 阿萱自然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而纠结,他要吃,那便给他吃。 当下,便要夹起送进粱煜的碗里。 看她的动作,粱煜的脸色终于稍有缓和。 却不料,公孙羽忽然半路杀出,将那鸡腿抢了过去。 这粱煜还能忍? 当下便是出掌朝着公孙羽袭去。 公孙羽迅速后退,粱煜追击而上。 两人就这么从前厅,一直打到了院子里。 一时,倒是分不出个胜负。 也不知过了多久,紫瑜郡主匆匆赶来,看到打得难舍难分的二人,又看了眼屋内正惬意吃饭的阿萱,不由得一愣,当下便是一瘸一拐地冲到阿萱面前,“他们为什么打起来了?” “因为一根鸡腿。”阿萱如实回答。 可紫瑜郡主显然是不信,当即便是压低了声对着阿萱质问道,“是不是因为你?” 第88章 本王悔了 阿萱一边咬着鸡腿,一边看着她,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紫瑜郡主感受到了侮辱,对着阿萱恶狠狠道,“贱人,你别得意!” 闻言,阿萱却只一声嗤笑,“郡主这是装不下去了?” 先前还一口一个阿萱妹妹,要跟她道歉呢! 紫瑜郡主脸色铁青,“你以为,他们为了你争风吃醋你就赢了?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说罢,紫瑜郡主便又一瘸一拐的到了外头,大喊着,“阿兄,煜哥哥,你们别打了!” 但显然,那两个男人一点都没在意。 依旧你来我往,不分上下。 于是乎,紫瑜郡主一咬牙,整个人都超前扑了去,“啊!” 一声惨叫,紫瑜郡主扑摔在地,也终于令得那两个打红了眼的男人停了下来。 见紫瑜郡主倒在地上,两个男人几乎是同时冲了上去。 一左一右将紫瑜郡主扶了起来。 紫瑜郡主得意地看了阿萱一眼,这才做出一副担忧的样子来,“阿兄,煜哥哥,你们不要打了好不好?都是紫瑜的错,是紫瑜不乖……” 她真是说哭就能哭出来,眼泪一颗接着一颗,也让身旁的两个男人不自觉地看了对方一眼,戾气也褪去了不少。 只听粱煜冷声道,“让你卧床休息,何故跑这儿来?” 紫瑜郡主看向粱煜,水汪汪的眼睛透着委屈,“紫瑜听说阿兄跟煜哥哥打起来了,就,就……” 闻言,两个男人都不由得瞪了对方一眼。 就听紫瑜郡主继续哭诉着,“阿兄,煜哥哥,你们都是紫瑜最珍视的人,你们不要吵架,不然,紫瑜会很伤心的!阿兄,我听你的话,我会乖,我以后再也不乱跑了……煜哥哥,我阿兄是担心我才会到这儿来的,你不要怪他好不好?” 一番话,令两个男人之间的气氛稍有缓和。 可这两个人会打起来的核心问题又不是因为她,因此,也只能是稍有缓和。 但紫瑜郡主很得意。 她觉得,她已经把这两个男人给拿捏了。 毕竟,方才两人还打得你死我活的,如今却都在抱住着她。 正当她心花怒放之际,阿萱却是从屋里走了出来,“属下先去巡视了。” 淡淡说了一声,不行礼,也不停留,自顾自地往外走。 见状,公孙羽下意识地便要跟上去,却是被粱煜跟紫瑜郡主双双拉住了。 “阿兄……”紫瑜郡主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而粱煜则是眉尾一挑,“你们兄妹二人好好叙叙旧吧。”说罢,便是拂袖而去。 紫瑜郡主拉住了公孙羽,却没有拉住粱煜,当即便沉了脸。 双眸落在阿萱的背影之上,满是愤怒。 却在这时,一只大手按在了她的头顶,轻轻揉着。 紫瑜郡主这才反应过来,身边还站着一个公孙羽。 当下露出一副甜蜜的笑意,“阿兄,还是你对紫瑜最好了。” 公孙羽也是一笑,温煦如阳光。 另一边,阿萱出了府,便有侍卫牵了马来。 她刚要翻身上马,却见粱煜也跟了出来。 当下有些吃惊,可粱煜的脸色却是沉得厉害,“怎么?不是公孙羽跟着你出来,很失望?” 阿萱眉心微微一拧,“王爷这是在闹脾气?” 粱煜上前逼近她,“你觉得,本王只是在闹脾气?” 阿萱无视他,翻身上马,“我喜欢公孙羽,这事儿王爷不是一早就知道了吗?何必这会儿来找不痛快?” 说罢,也不管粱煜是什么表情,便是策马而去。 可粱煜岂会就这样放过她。 当即招来了暗影就追了上去。 阿萱的马,自然是跑不过暗影的。 很快,粱煜便追上了阿萱,随后轻身一跃,便落在了阿萱的马背上。 惹得她坐下的骏马一惊,前肢高高扬起,差点将两人都摔在了地。 好不容易稳住了马,阿萱也来了脾气,回头喝问他,“王爷到底想做什么?!” 可知方才有多危险? 如若二人摔在地上,这马的前肢落地,也不知是会踏碎了谁的胸骨。 粱煜的双手已是拽着缰绳,也等同于是将阿萱搂在了怀里。 他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怀里的女人,眸色深沉。 “你当真喜欢他?” 阿萱冷着脸,却是没有再回答。 不知为何,当粱煜这般认真严肃地问她这个问题的时候,她竟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可粱煜那阴冷低沉的声音,却在步步紧逼。 “你若真喜欢他,为何毒哑了他?” 说什么嗓子不舒服,真当他是傻子好糊弄吗? “王爷怎么就肯定,这不是我与他之间的情趣?”阿萱还在嘴硬。 身后的粱煜却是冷哼了一声,而后一把掐住了阿萱的脖子,强迫她转过头来。 “情趣?本王告诉你,何为情趣!” 说罢,便是凑上前,吻了上去。 阿萱大惊,想要挣扎抗拒。 可此刻二人一前一后的坐在马背上,她连推拒的动作都做不到! 脑袋只能拼命地往后靠。 可粱煜却擒住她的脖子,不给她半点退却的机会。 吻,炙热而霸道。 就如同那一夜,他醉酒后的肆意妄为。 可眼下,他分明没有醉! 最终,还是她咬住了他的唇,才让他的疯狂被迫停止。 她挣开他的手,从马背上一跃而下。 粱煜紧跟着下了马,却依旧怒意不减。 他抬手抹了一把嘴角的鲜血,这丫头是真的狠,差点将他的嘴唇都咬下来了。 “怎么?是要为他守着清白?” 清冷的声音染着浓烈的嘲讽。 阿萱死死握着拳,“婚书是王爷您亲自写的,我与公孙羽的亲事,是您同意的。” “本王悔了!” 厉声一喝,惹得阿萱不由得一怔。 悔? 悔什么? 是悔给公孙羽写了婚书? 那,上一世,他将她的一颗痴心扔进泥潭践踏的时候,可曾悔过? 深吸一口气,阿萱收敛起面上的愤怒,神色淡淡,“堂堂镇远王,该是一言九鼎的人物,怎能轻言一个‘悔’字。” 可她越是这般淡漠的样子,粱煜瞧着,便越是愤怒。 “婚事既然是本王亲自写的,那本王就能毁了它!” “阿萱,你是本王的。” 第89章 阿萱要抛下本王? 看着粱煜恢复了从前对她的占有欲,阿萱竟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只知道,自己对于粱煜的感情,真的很复杂。 相伴十年,那十年里,他是她的救命恩人,也是她的救赎。 他几乎是将她捧在了手心里那般宠着,她又如何能不爱他? 她对他的爱,早已深入骨髓。 恨也是。 所以,那日得知他的死讯,她便如疯魔了一般。 但,这一点都不影响她杀了他的决心。 “王爷爱我?”她问。 嘴角噙着一抹淡笑,缓步靠近。 粱煜眸心微沉,他不知道阿萱为何突然这样问,但,她一定有她的目的。 见粱煜不说话,阿萱便又问道,“王爷,爱我吗?” 粱煜看着已经走到自己面前的阿萱,神色清冷,“你要如何?” 阿萱却是伸手,轻轻抚过粱煜受伤的唇,嘴角染着轻笑,“我只是想知道,王爷您到底爱不爱我?”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手染着未知的魔力。 只一触碰,粱煜便觉得心口一阵悸动。 原本并不想回答的问题,答案却也脱口而出。 “爱。” 阿萱似乎并不意外粱煜的答案,还是那一副轻笑的模样,手指停留在粱煜的嘴角,“有多爱?” 多爱? 粱煜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所以,阿萱紧接着问出了第三个问题,“爱到,可以为了我去死吗?” 一个死字,似乎是将粱煜从阿萱营造的温柔乡中清醒了过来一般。 眼眸骤然深邃了几分。 他就这么垂眸看着自己身前的女人,心中已然猜到她接下去要说什么。 果然。 阿萱还是笑,“可以去死吗?现在,为了我?” 粱煜依旧没有说话,他敢肯定,倘若他给了一个肯定的答复,这丫头必然就会动手杀了他。 阿萱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粱煜的沉默。 而后,慢慢往后退了两步。 脸上的笑意也在那两步之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看来,王爷的答案是不能。既然如此,那还请王爷日后莫要再说什么‘我是你的’这种话。” 声音淡漠非常,“我从来就不是你的,纵然你养我十年,我也不是你的。” “我是我自己的。” “我要爱谁,要嫁给谁,都由我自己做主。” “王爷您,说了不算。” 她说完这些话,便再次翻身上马。 却听粱煜那凉薄的声音缓缓而来,“阿萱这是要抛下本王?” 抛下? 阿萱心口一滞。 纵然是抛下,也是上一世的粱煜,先抛下了她。 思及此,她并未再有任何的停顿。 拉过缰绳,便是策马离去。 心情莫名有些窒息。 阿萱一路跑到城墙之上,让那草原上过境的风吹拂过脸庞,方才觉得阴郁的心情好了不少。 她坐在墙头,双脚荡漾着,视线落在草原的尽头,很远很远。 看着那随风的草浪,阿萱想到了在草原上奔跑的骏马,想到了天空中翱翔的雄鹰。 然后,心生艳羡。 却在这时,一朵花出现在了阿萱的面前。 粉色的,小小的,像是路边随意采摘的不知名的野花。 她回过身,这才发现公孙羽竟不知何时坐在了自己的身边。 当下,心中便是浮起几分戒备。 “你怎么来了?不用陪你的好义妹?” 公孙羽勾唇一笑,耸了耸肩,似是不甚在意。 阿萱接过他手中的野花,捏在手中把玩。 那路边一丛丛的小野花,单摘一朵下来,竟这般好看。 “在想什么?” 公孙羽突然开了口,以至于阿萱不由的一惊,“你,你的毒……” 闻言,公孙羽又露出一副可怜的小模样来,“娘子还说呢!费了为夫好些内力。” “信不信我推你下去?”阿萱神色顿时冷冽了下来。 公孙羽满是服软,“好了好了,你不喜欢,我便不叫了。” 阿萱瞪了他一眼。 视线却不由地落在了城墙下。 好一会儿,才悠悠然开口,“你可知,这城墙有多高?” 公孙羽微愣,不知阿萱为何突然这样问。 不等他回答,就听阿萱自己给了答案,“一丈六尺。” 闻言,公孙羽点了点头,看了眼脚下,恩,确实高。 却又听阿萱问道,“你知不知道,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会怎么样?” 这一次,阿萱依旧没有等公孙羽给出答案。 而是嗤笑了一声,道,“会来不及反应,脑子一片空白,落地的时候,会听到一声巨响,可自己也弄不清楚,到底是何处发出的声音。身体很疼很疼,整个人会没了力气,也感受不到四肢的存在。说不出话来,一开口,全是血。只有一双眼睛是还可以动的。” 她描述得太详细了。 详细到,连公孙羽都不由得皱了眉,“为何你这会这般清楚,你摔过?” 阿萱这才将视线从城墙下收敛回来,看向公孙羽,炫耀似地挑眉,“恩,我摔过。” 公孙羽笑了开来,“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不死也残了。小萱萱居然还能这般生龙活虎的,真是走运。” “是啊,走运。” 老天都能给她重生一次的机会了,能不走运吗? 她笑,却是突然感觉到了不对劲。 眼神瞬间凌厉,“小萱萱?” “那,还是叫娘子?”公孙羽挑眉,一副单纯无辜的模样,与紫瑜郡主真是如出一辙! 不愧是同一个爹教出来的! 阿萱翻了个白眼,“随便吧!” 总比一口一个娘子听着舒服。 公孙羽顿时露出一副得逞的笑,视线却落在了城墙下。 “小萱萱方才说的,都是真的吗?” 阿萱翻了个白眼,“骗你干嘛?” “那,你说我摔下去,能活吗?” “未必。”阿萱撇了撇嘴,“你未必有我这样的运气。” “是吗?”公孙羽叹息了一声,“那就遭了。” 话音落下,他整个人的身子竟开始超前倒去。 阿萱一惊,忙是伸手拉他,可还是晚了一步。 公孙羽的身子,就这么直直地坠落下去,眼看着就要落在地上,甩出脑花来。 一道身影忽然蹿了出去,赶在公孙羽摔死之前,接住了他。 是粱煜。 第90章 城府 公孙羽浑身都僵硬着,哪怕此刻被粱煜接住,他竟然还保持着方才坐在城墙上的姿势。 这种情况,饶是谁都能看得出来不对头。 粱煜当即安排了马车,将公孙羽送回了府。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公孙羽方才悠然转醒。 见阿萱正守在他床边,面上不免露出几分惊讶,“是你救了我?” “是粱煜。”阿萱淡淡开口,眉心隐隐皱着。 闻言,公孙羽倒是没有多少惊讶。 只是撑着身子坐起,而后对着阿萱温柔一笑,“是不是吓坏了?老毛病了,每隔三个月就会复发一次……” “是中毒。” 阿萱打断了公孙羽的话。 她方才给公孙羽搭过脉,根本不是什么老毛病,而是中毒所致。 公孙羽眉头一拧,“中毒?” “恩。”阿萱耐心解释着,“是一种慢性毒,若非积年累月,绝不会造成你如今的症状。不如公孙将军好好想一想,谁能有那个本事对你下毒?” 这种毒,很可能是加在他的吃食中,也有可能是下在他的贴身衣物上。 又或者是熏香,甚至是洗澡水。 但不管是那种方法,下毒者必定是能与公孙羽时常接触,且无比信任之人。 这样的人选,应该不难想。 只是,公孙羽的神情依旧很平静。 以至于,阿萱忍不住问道,“你早就知道了?” “寻遍的大夫却无可医,不止我,就连底下的将士们都已有了几分猜测。” 毕竟,他病发时的状态那般诡异。 看着公孙羽那染着一抹苦笑的脸,阿萱忽然歪了歪脑袋,勾唇一笑,“公孙将军好算计。” 闻言,公孙羽看向阿萱,满脸压抑,“小萱萱何出此言?” “紫瑜郡主离京不过两个月,公孙将军就能从南边赶过来,可见对于京内的消息,你格外灵通。所以,你知道我的医术比起寻常的大夫来都要高明些许。千里迢迢而来,接紫瑜郡主回京是假,想要我出手救你才是真。” 公孙羽一脸讶异,“小萱萱怎么可以这样想我?我可是差点就死掉了。” “那是因为,你知道粱煜就在附近。”阿萱神色淡漠,看着公孙羽,眼神好似已经将他彻底看穿了。 公孙羽这才皱了眉,沉默一会儿方才又道,“真是什么都瞒不住小萱萱。” 阿萱翻了个白眼。 倒也不是她有多聪明,只是,既然是能与粱煜相提并论的男人,绝不会蠢到被人下了这么久的毒都发现不了。 她不过是用猜测粱煜的心思,去猜测了公孙羽而已。 “公孙将军倒也不必这般算计,你乃我朝战功赫赫的大将,只要你开口,末将不敢不救。” 言语间的讽刺,自然公孙羽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小萱萱这样说话,可就是伤我的心了。”公孙羽一脸受伤害的模样,“虽说一开始的确是冲着你的医术来的,可我并没有想要算计你。若不是你将我毒哑,逼得我用内力祛毒,我也不至于这般快就发了病。都还没到三个月呢!” 他原本,是想好好跟她说的。 并没有想过,要用这种方式让她发现他中了毒。 阿萱瞪了公孙羽一眼,可他说的这番话的确也是有几分道理的。 今日他会在城墙之上突然发作,差点命丧黄泉,是因为她。 于是,淡淡道,“毒我能解,但研制解药尚需时日,你的毒,既然是身边亲近之人所下,那你擅离职守之事,恐怕也瞒不了太久。所以,公孙将军是准备待在这儿等解药,还是回去?” 公孙羽看着阿萱,眸间透着几分惊奇,“小萱萱这是担心粱煜吃醋,所以急着赶我走?” “……” 阿萱眉间一拧。 他在说什么鬼话? 眼见着阿萱一脸不承认的样子,公孙羽却是笑意渐浓,“小萱萱被粱煜那贼人强吻的时候,我可是很伤心的。” “……”这家伙看见了?! 阿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压下心中的愤怒,嘴角勾起一抹轻笑,只是那双眸子却透着警告,“你不去照顾你的好妹妹,跟踪我做什么?” “小萱萱这样说,可就扎我心了,我自然是担心你才会去找你。” 可怜无辜状。 阿萱嘴角笑意不减,眸间的狠厉却是越来越浓,“你再这般与我说话,我就毒死你。” “毒死我,恐怕小萱萱就得去南边镇守了。” 阿萱冷笑,“正好多立几件军功。” 可公孙羽却从这句话中听出了端倪。 “小萱萱为何急着立军功?你要反了粱煜?” 阿萱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的话,居然会暴露了自己的目的。 她还是太小看公孙羽了。 当下便是皱了眉,只道,“总之,你赶紧收拾东西走人,至于解药,我自会找人送去给你。”阿萱说着,便是站起身来,“赶路还是骑马吧!莫要再乱动内力,否则,毒发的间隔时间恐怕会越来越短,直到最后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她说完这话,便转身出了屋去,再不理会身后公孙羽可怜巴巴的嘟囔。 会撒娇的男人真可怕。 再待下去,还不知自己会答应他什么非分的要求! 出了公孙羽歇息的院子,阿萱便往自己的住处走。 半路上,却是遇见了粱煜。 看他行来的方向,应该是从紫瑜郡主那边而来。 看到对方,两人的步伐都有微微的停顿,但最终还是朝着对方走了过去。 “王爷。” “公孙羽如何?” “是中了毒,不过能解。” 一番对话,极为简洁。 粱煜双眸微眯,透出几分凌厉的杀意。 “毒害我朝边防大将,真是好大的胆子。” 公孙羽若死,与陈国僵持了这么多年的战事必定就输了,到时候,祸害的就是整个大棠的利益。 这是粱煜身为镇远王所不能容忍的。 阿萱知道粱煜所想,他是个公私分明的人,哪怕再讨厌公孙羽,也不会允许旁人害他性命。 于是,淡淡道,“公孙将军心中应是有了凶手的人选,此事,王爷不必忧心。” 语气跟态度十分恭敬,但,过于疏离。 粱煜凝着眸子看她,声音微冷,“你就非得用这种态度跟本王说话?” 第91章 玉簪 语气,倒算得上是平静。 阿萱垂眸看着地面,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一时间,好似连空气都静默了。 良久,粱煜才无奈叹息了一声,“罢了,你且回去休息吧!” “是。”阿萱应了声,拱手行礼便要大步离去。 身后,却又传来了粱煜的轻唤,“阿萱。” 阿萱站定了脚步,转过身来,“王爷还有何吩咐?” 阴沉的双眸就这么死死地盯着她。 那些在内心斗争良久,想要告诉她的话也莫名哽在喉头。 上不去,下不来。 她的态度,太过疏离了。 她似乎是在用她的一言一行告诉她,他们回不去了。 可,分明她不顾生死也来要寻他。 那抹无助,悲戚,却又坚毅的身影,他这辈子都不会忘。 他知道,她爱他。 却不知道,她为什么不要他。 终于,那些话还是没能说出口。 他先一步转身,大步离去。 直到粱煜走后,阿萱的视线才缓缓抬起,看向他那挺直的背脊。 一双眸子,淡漠而沉静。 是夜。 新月如钩。 阿萱坐在屋顶,手中是一壶上好的女儿红。 “尚未十五,小萱萱怎就赏起月来了?” 公孙羽一跃跳上屋顶,动作甚是轻盈。 却是惹得阿萱眉头一拧,“不是嘱咐过你不许用内力?” 当她的话是耳边风? 公孙羽又委屈了,“可我不上屋顶来,又如何跟小萱萱道别呢?” “你要走了?”阿萱挑眉看他。 就见公孙羽点头,“趁夜而行,总归会隐蔽些。” 阿萱点了点头,的确如此。 至少,趁夜离开凌城,守城的将士未必会发现。 “我有一样东西要给你。”公孙羽缓缓开口,竟是难得的正经。 阿萱打量了他一眼,“什么?” 却见,公孙羽竟从怀里摸出了一根玉簪。 饶是今夜月色不大明朗,可阿萱还是能看得出来,这簪子温润,是块好玉。 “这太贵重了。”她想都没想便拒绝。 可公孙羽却很坚决,“便当是小萱萱替我解毒的诊金。” “那也不必……”阿萱话还未说出口,公孙羽已是抬手将玉簪插入她的发髻之中。 “不是什么好东西,也不贵重,只当是我的一点心意。他日,若小萱萱有何所求,只管凭这簪子来寻我,我定义不容辞。” 见公孙羽如此坚决,阿萱便也不好推脱。 于是拿起酒坛子对着公孙羽示意,“那就多谢公孙将军了。”说罢,便是饮下一口。 公孙羽见状,想要接过酒坛,也喝上一口。 却还是被阿萱拒绝了,“不行,你毒未解,饮不得酒。” 闻言,公孙羽不由得又露出那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来。 阿萱忍不住就这么打量着她。 月色之下,那张俊俏的脸似乎有些微微泛红。 以至于,那委屈巴巴的模样,越发深入人心。 她不由得问道,“怎么,装可怜这技能,莫不是禹王亲传?” 不但传了紫瑜郡主,也传了公孙羽? 闻言,公孙羽忍不住一笑,“义父可学不来这模样。” 阿萱跟着一笑,“我也觉得,倘若禹王在世,见你时不时的便是这幅神情,必定把你的脸皮都薅下来。” “嘶……”公孙羽倒抽了一口凉气,“听着就疼,小萱萱真是狠。” 阿萱仍是笑,不解问道,“那你这模样,是跟谁学的?” 闻言,公孙羽脸上便不由得露出几分温煦的轻柔,“自然是紫瑜。她生性胆小,当年义母被人残害,我与义父寻到紫瑜的时候,她那小小的身子缩在角落里,脸上脏兮兮的,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不知有多惹人心疼。” 听着公孙羽这样形容紫瑜郡主,阿萱忍不住对天翻了个白眼。 许是察觉到了阿萱的神情,公孙羽嘴角含笑,“她如今是被皇上宠坏了,幼时,还是很贴心的。” 阿萱依旧没说话。 只冷笑了一声,拎起酒坛喝了两口。 知晓阿萱与紫瑜郡主不对付,公孙羽倒也没再说什么。 而阿萱也是仰头望月,时不时饮上一口。 待酒坛空了,身旁也早已没了公孙羽的身影。 倒也并不惊讶,而是跃下屋顶,回屋睡大觉去。 睡前,她将玉簪取下,置于桌上。 看着那玉簪,阿萱脑海中想到的却是粱煜亲手刻下的那根。 只是,那根早就被她扔进火里,化为灰烬了。 十日后。 紫瑜郡主的脚伤已是大好。 恰逢八月十五,正是人月两团圆的日子,凌城的街上会有花灯,紫瑜郡主自然是兴致盎然。 “好不好嘛煜哥哥,你就陪我去嘛……”紫瑜郡主拉着粱煜的手臂撒娇,一心想去逛逛花灯会。 粱煜略有无奈,“你脚伤刚愈……” “没事的,凌城重建才一个多月,这花灯会必然也不会太过好看,我只是想要才出去逛逛,这几日,我都要憋死了!” 紫瑜郡主嘟着嘴,撒娇的语气令人无法拒绝。 就在这时,阿萱前来禀报军务。 可刚一进门,紫瑜郡主的视线便落在了她头顶的那根玉簪上。 当即面色一僵,她指着阿萱的发髻,声音都有些不自然,“这,这玉簪是?” 紫瑜郡主的样子不但让阿萱疑惑,也让粱煜起了疑。 他不是没发现她头上多了根簪子,事实上,她戴上簪子的第一日他就发现了。 只是,那簪子成色并不好,他以为是她在城中巡视时买下的。 但看紫瑜郡主的反应,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于是,沉声问她,“这玉簪有何不妥?” 紫瑜郡主嘴角勾起一抹僵硬的笑,“没有,我,我只是觉得这玉簪跟我义兄的那根好像。不过,应该只是像而已。” 说罢,眼神瞥了阿萱一眼,染着轻蔑,让人很不舒服。 于是,阿萱对着紫瑜郡主一笑,“不是像,这就是公孙羽临走那晚送的。” “什么?!”紫瑜郡主一惊,随即又发觉到自己是失了态,便又扯着嘴角笑道,“不,不可能。那玉簪是我义兄生母的遗物,此生只会给他的妻子!” 闻言,阿萱脸上的笑意一僵,顿时觉得自己的脑袋都重了几分。 这…… 公孙羽怎会将这簪子给她?! 第92章 她不配 视线下意识地看向粱煜。 见他那双阴森的眸子正盯着自己,阿萱竟是莫名有几分心虚。 可转念一想,她心虚什么? 她跟公孙羽是有婚约的,如今拿了他娘亲的遗物,又有什么关系? 而紫瑜郡主的脸上,不自觉地透出了恼怒,似是不甘心地又问了一边,“当真是我义兄给你的?” 阿萱眉心微拧,拔下发簪递给紫瑜郡主,“若不然,你辨一下真假?” 看着阿萱手心里的发簪,紫瑜郡主的眼睛都快要瞪穿了。 根本不需要拿过来仔细观看。 那玉簪的样式,成色,绝对就是公孙羽的那支没错! 可…… 这才几日? 义兄怎么可以将如此贵重的东西送给那贱婢! 眼看着紫瑜郡主的表情越发难以控制,阿萱嘴角却是勾起了笑意。 将玉簪仔细收入怀中,方才挑眉笑道,“我记得,先前郡主曾说,这世上若能有人配得上公孙羽,那一定就是我了。怎么如今看着这发簪很不甘心似的?” 这演技,实在拙劣。 阿萱再一次想不明白,上一世的自己,怎么就会输给紫瑜郡主这等无脑的白莲花呢? 紫瑜郡主这才反应过来,嘴角扯出一抹笑,“怎么会呢?阿萱妹妹跟我义兄的婚事,是煜哥哥亲自定下的,煜哥哥还冒死为阿萱妹妹准备了嫁妆呢!我最在意煜哥哥了,自然也跟煜哥哥一样,希望阿萱妹妹幸福呀!” 紫瑜郡主的每一声‘煜哥哥’,都让粱煜的脸色沉了几分。 想到自己亲手写下的婚书,想到那张上好的白虎皮,他便愤怒自己当初的决定。 等回了京,他定要亲手烧了那张老虎毯子! 可,紫瑜郡主又如何会不知道,此刻的粱煜是不高兴的呢? 她根本就是刻意为之。 虽然不知道,自己的义兄到底是抽了什么风,居然把那样贵重的玉簪就这么轻易地给了那贱人,但这事儿总算是能让粱煜看清楚,他喜欢的到底是怎样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才与她义兄认得几日,就已经私定终身了。 还真是不要脸! 而且,她方才所说的一番话,看似是惹了粱煜不悦,可事实上,这只会加深粱煜与阿萱之间的矛盾。 看着粱煜脸色越发难看,紫瑜郡主决定,再加一把火。 她快步行至阿萱的身边,亲昵地挽住了阿萱的手臂,冲着粱煜道,“煜哥哥,阿萱妹妹日日巡城,定是无聊坏了,我们一起去逛灯会,好不好嘛!” 好恶心。 阿萱无比厌恶地将手抽了出来,眉心紧拧,“我不喜欢逛灯会。” “也好。” 阿萱的话还未说完,粱煜便已是起身开口。 他看着阿萱,深沉的眸子凝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绪,“一起去。” 阿萱对上他的目光,尝试着反抗,可很显然,粱煜这副神情的意思是,不去不行。 无奈,只能点头应了声,“是。” “太好了!”紫瑜郡主欢欣雀跃,这便冲着那小丫鬟道,“你快去准备准备,咱们等天再暗些就出发!” “是。”小丫鬟应声离去,紫瑜郡主便又小跑至粱煜的身边,拉着粱煜的衣袖,撒着娇,“我听说,今个儿街上还有做花灯的活动,煜哥哥一会儿跟紫瑜一起做好不好?” 粱煜没有应声,那双黑沉的眸子一直盯着阿萱。 可紫瑜郡主却好似什么都没发现一般,自顾自叽叽喳喳着。 看着紫瑜郡主那活泼的样子,阿萱不由地想到了从前的自己。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活泼地黏在粱煜身边,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那时候,粱煜总是会耐心地倾听着,偶尔回以一笑,又或是宠溺地揉揉她的脑袋。 那双冰冷幽深的眸子,也会对着她露出暖意。 只是…… 那都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其实,此次的花灯会,是阿萱提议举办的。 凌城与曲城在经过那场屠杀之后,犹如两座死城。 这段时日,虽说两座城的重建工作一直都在继续,可,新搬入城的百姓也好,守城的将士们也好,情绪都不是太高。 毕竟,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的,大大小小的深色血迹,都在时时刻刻提醒着人们,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但,人不能总活在过去的。 所有人都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能让这座城从死气中恢复生机的机会。 这八月十五的花灯会,便是绝佳的时机。 当夜色渐浓。 圆圆的月亮高挂于空,街上便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花灯。 这些花灯,都是将士们训练之余做的,虽说比不得京内的花灯会那般华美好看,但一个个也都像模像样。 偶尔有几个形状怪异的,也会引得观赏的百姓哈哈大笑。 花灯下,还有不少的小摊贩。 大多都是别的城过来的,有卖首饰的,有卖小物件儿的,也有卖糖水,卖点心的。 他们吆喝着,声音不大,却让这座城热闹了不少。 许久不曾有过集会的凌城人也愿意花钱买一些。 还有今日不当值的将士们,出手更是大方。 走到街上,看着百姓们脸上或轻松,或开怀的笑意,阿萱心中也终于松弛了几分。 至少,此时此刻,这些人都暂时忘却了那令人窒息的仇恨。 “好漂亮的簪子!”忽然,紫瑜郡主唤了一声。 只见她正站在一个首饰摊前,拿着一根桃木簪把玩,“煜哥哥,你看这簪子,刻得真是精巧。” 闻言,粱煜上前,从紫瑜郡主的手中接过那根簪子,眸色微凝,“确实精巧。” 他也曾亲手刻过一根。 只是,那实非他所长,刻得并不精美,但好歹是他的一番心意。 他原以为,她是会珍惜的。 可她最终却将那根簪子连同他的心意一并扔进了火里。 思及此,粱煜不由得转头看向阿萱。 她并未再带着公孙羽给她的发簪。 事实上,在知晓那发簪的意义之后,她便无比珍惜地将其收入了怀中。 两相对比,就显得他亲手所刻的那根桃木簪,格外可笑。 于是,他将手中的那根桃木簪扔回了摊上,声音阴冷,“一根桃木簪而已,再精美,也配不上你。” 第93章 连他一起杀 声音落在一旁的阿萱耳朵里,心口不由得一怔。 恩,一根桃木簪而已,配不上紫瑜郡主,配她却足以。 所以,亲手刻的又如何? 她在粱煜的心里,永远都不是值得被珍惜的那一个。 紫瑜郡主却是被这句话说得心花怒放,嘴角扬着笑意,却有些委屈巴巴的拽着粱煜的衣袖,“可是,人家想要嘛!阿萱妹妹都有我义兄送的簪子了,我却连一根桃木簪都没有。” 她是以男装的打扮逃离京城的,自然没有戴任何首饰。 闻言,粱煜便从那摊位上,挑选了一根珠钗。 见粱煜拿起那簪子,小摊贩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这位客官可是好眼力,这可是出自东海的珍珠,圆润剔透,精美得很呢!配上您的妹妹最合适不过了!” 他极力推销着,又拿起一旁的一根镶着红宝石的银簪,道,“这红宝石虽小,可色泽好啊!与您的夫人也甚是匹配呢!” 小摊贩说着,看向了站在粱煜身后的阿萱。 也让阿萱的脸色,猛然一僵。 她怎么就成了粱煜的夫人了? 她今日这一身装扮,也算不上华贵啊! 一旁的紫瑜郡主更是气恼,她想不明白,凭什么自己就是粱煜的妹妹,到了阿萱那,却是粱煜的夫人了? 当下也是嘟了嘴,冲着那小摊贩道,“你这小摊贩,什么眼神?” 那小摊贩一愣,见紫瑜郡主这般反应,便猜出自己是说错了,忙道,“哎哟,小的听您一口一个哥哥的唤着,还以为……是小的眼神不好,姑娘息怒。” 这番解释,倒是让紫瑜郡主消了些气。 原来是因为她对粱煜的称呼,才让这小摊贩误会了。 可,心中依旧是愤怒的,毕竟,凭什么阿萱就是粱煜夫人? 于是,将粱煜手中的珠钗夺了过来,还给了摊贩,“哼!你这眼神如此不佳,想必东西也不会有好的!我才不要呢!煜哥哥,我们走!” 说罢,便是拉着粱煜往前去。 粱煜被拉着往前走了两步,隐约听到了身后阿萱说了句,“这个我要了。” 回头,却只见到阿萱付了银子,并未瞧见她究竟买了什么。 花灯会上,还有杂耍。 而紫瑜郡主被方才那小摊贩一闹,没了买东西的兴致,便拉着粱煜看起杂耍来。 眼见着那人口中喷出了火,紫瑜郡主与周围的百姓一样,都纷纷拍起手来。 “煜哥哥,你看他,好厉害啊!” 紫瑜郡主两眼透着光,神采奕奕。 粱煜却是神色淡淡,只微微点头算作回应。 却在这时,一阵火光突起,竟是直直朝着粱煜而来。 紧接着,一股浓烟四散开来。 原本还兴致高昂的百姓纷纷大惊失色,尖叫着四处逃窜开来。 紫瑜郡主忙是钻进了粱煜的怀里,惊慌失措,“煜哥哥,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全场,唯独粱煜跟阿萱二人无比冷静。 他们用衣袖捂住了自己的口鼻,一双眸子饶是在浓烟之中都格外锐利。 全身的每一根毫毛好似都竖立了起来,每一个毛孔都在感知着周围的变化。 突然,人群的尖叫声中响起几声兵刀出鞘的声音。 紧接着,浓雾之中袭来一阵凛冽的寒意。 阿萱下意识地侧身躲避,便见一把长剑堪堪从自己的身侧刺过。 对方未能刺中,显然有些不悦,当即便又对着阿萱挥砍起来。 浓雾之中,她根本看不清对方的招式,甚至连对方在哪儿都不知道,只能凭着多年来在战场上厮杀而得来的本能躲避着。 求生的本能。 而另一边的粱煜似乎也遭遇了袭击。 阿萱听到了紫瑜郡主的尖叫声,但,不是惨叫。 就在这时,一阵大风起,浓烟被吹散了不少,也终于让阿萱能够看清自己的对手。 五大三粗,五官深邃,是十足的突厥人长相! 其实方才阿萱就猜到了,毕竟,哪怕是用剑,对方也都是用惯了大刀的挥砍招式。 “煜哥哥,救我!” 紫瑜郡主的尖叫声再次传来。 隐约间,阿萱瞧见有人掳走了紫瑜郡主。 粱煜想去追,却被几人拦住,根本上不去。 见状,她立即抬脚踹开冲上来的刺客,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紫瑜郡主而去。 紫瑜郡主没有想到,追上来救她的竟是阿萱。 可,随即便又想明白了。 她是郡主,阿萱若是不救她,那便是保护不力! 当下,便是冲着阿萱喝道,“贱人!快救我!” 阿萱眉头一沉,脚下的速度却并没有减缓。 而前头那刺客扛着紫瑜郡主,根本跑不快。 似乎对地形也不大熟悉,最终竟是被阿萱逼进了一个死胡头。 “把人放下。”阿萱站在那刺客身后,冷声开口。 那刺客见没了去路,脸上凶悍的神色却越发浓烈。 他放开了紫瑜郡主,却也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退无可退,那刺客大喝着朝着阿萱冲了过来,准备殊死一搏。 长剑肆意挥砍着,阿萱不急不慢,边退边躲,而后找准机会,一个闪身上前,从那刺客手中夺下长剑,顺势划过他的脖颈。 那刺客顿时愣在了原地,紧接着,鲜血从伤处喷涌而出。 刺客倒地,彻底没了声息。 见状,紫瑜郡主战战兢兢地走上前来,抬脚踹了那刺客两脚,确定对方当真不会再有任何反应之后,方才是松了口气。 而后,眼角瞥向阿萱,神情不由得染上几分高傲,“贱婢,别以为救了本郡主,本郡主就会谢你!” 阿萱垂眸,看着手中的长剑,“我没指望你会谢我。” 话音落下,长剑却已经架在了紫瑜郡主的脖子上。 紫瑜郡主一惊,“你要做什么?!” 阿萱却只是笑,“真是天助我也。” 原以为,来了凌城便没有再杀紫瑜郡主的机会。 可今日,紫瑜郡主被刺客掳走,就算是死了,那也是刺客所为。 眼看着阿萱整个人都透出一股暴虐的杀意,紫瑜郡主这才感受到了恐惧,声音也莫名颤抖起来,“你,你若杀了我,煜哥哥不会放过你的!” 阿萱冷笑,“那我就连他一起杀。” 说罢,长剑高高扬起,朝着紫瑜郡主的脖子砍了下去…… 第94章 本王不会让你得逞 眼看着长剑落下,紫瑜郡主尖叫着闭上了眼。 可,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未到来。 睁眼,却见阿萱已是收起了长剑,凛然而立。 她竟没有动手! 就在紫瑜郡主疑惑之时,粱煜带着一队人冲进了巷子里。 见到那倒在地上的刺客,还有完好无损的紫瑜郡主,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而紫瑜郡主见到粱煜,立刻就哭了出来,“哇!煜哥哥,你总算来了!紫瑜差点就没命见你了!” 她哭着扑进粱煜的怀里,不忘伸手指向阿萱,“她刚才想杀我!” 紫瑜郡主的指控,令得在场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在了阿萱的身上。 可阿萱却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淡然问道,“郡主何出此言?若不是我,你早就死在这刺客手中了。” 她眉尾微挑,好似当真不明白紫瑜郡主为何会这样冤枉她似得。 旁人听着,也都连连点头。 只觉得阿萱说得极有道理。 却只有粱煜知道,若不是他一路追来特意发出了动静,让阿萱知道他随时都会出现,她必然已经下手,杀了紫瑜。 在看到她紧追着刺客而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了。 她恨不得紫瑜死,怎么可能会那般急切的来救? 她根本就巴不得那刺客杀了紫瑜。 只是,粱煜并没有声张,而是命人备了马车,将紫瑜郡主送回了府去。 又吩咐了其余人加紧城中巡逻。 逐风领着手底下的人应了声,便带人离去。 这不大的巷子里,便只剩下了粱煜跟阿萱。 还有地上的那具死尸。 阿萱并未看向粱煜,视线只落在那死尸上,神色淡淡,“是突厥人。” 她道。 这些刺客,虽是用剑,但招式却都是挥砍较多,显然是耍惯了大刀。 更何况,这刺客五官深邃,并非大棠人的长相。 想到这儿,阿萱不禁冷笑了一声,“一面议和,一面派刺客来暗杀,突厥还真是将‘小人’二字发扬得挺光大。” 却不知,哥舒阿依可是在突厥遇到了什么难处。 粱煜看着阿萱,并不在意她所说的那些。 只冷声问道,“为何非杀她不可?” 语气很平静。 因为粱煜是真的不理解。 她口口声声说着,此生非公孙羽不嫁。 可若是杀了公孙羽的义妹,她又如何能嫁得了? 之前,他也曾以为,阿萱对紫瑜的愤怒是源于他。 可她明明不承认此事,也不想与他再有什么瓜葛的样子。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阿萱这才抬眸看向粱煜。 视线落入他幽深的眸中,情绪一下子如坠深渊。 为何啊? 当然是因为紫瑜郡主曾经用最残忍的方式,要了她的性命啊! 身为一名守城的将领,她被底下的将士背叛,被拼死守护的百姓背叛,被自己最爱的人背叛。 还要什么为何? 可这些,她不能告诉粱煜。 于是,便只勾唇一笑,“我就是看她不顺眼而已。” 笑容清浅,未达眼底。 粱煜养了她十年,如何能不知道她这笑,分明就是掩饰。 于是,他上前逼近她,垂眸看着她那刻意伪装成漫不经心的小脸,声音清冷如霜。 “阿萱向来快意恩仇,从不迁怒无辜。” “你,定有非杀她不可的理由。” 阿萱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粱煜。 看着他黑眸中,映照出她面无表情的脸。 月色下,惨白瘆人。 倘若,这世上有什么人是最了解她的话,那一定就是粱煜。 很久很久之前,她曾因为粱煜对她的了解而欢欣雀跃。 而如今,却有些惊慌失措。 在他面前,她就好似那站在孙悟空面前的白骨精,只要他那双火眼金睛一闪,她便无所遁形。 感觉,很不好。 阿萱眉心微微拧起,嘴角却勾起笑意,“王爷若非要找我问一个理由,那应该就是,紫瑜郡主曾说我是你的狗,我自觉受了侮辱,便对她怀恨在心吧!” 这个理由,一听就知道是拿来敷衍他的。 可她怎么都不肯说,他再追问也是徒劳。 眸色微凝,他再一次开口,“本王不会让你得逞。” 他会保护紫瑜,这一世都是。 对于粱煜的话,阿萱并不在意。 只是耸了耸肩,“那王爷可得看顾仔细了。” 说罢,行了一礼,便是大步离去。 因着刺客一事,这花灯会也是草草收场。 阿萱一路回了府,却在自己的屋内见到了一名不速之客。 “你在这儿?” 阿萱眉心微微拧起。 “当然是想你呀!”哥舒阿依蹦跳着来到阿萱的身边,挽着她的胳膊,连脑袋都靠在了她的肩上。 阿萱却是不客气的将她推开,“无事不登三宝殿。” 哥舒阿依嘟起嘴,“我这不是,怕你生气,赶紧来跟你赔罪了嘛!” “哼!”阿萱冷哼了一声,“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哥舒阿依讨好般地凑到阿萱面前,“我也是不久前才收到消息的,那些都是哥舒凛生前的部下,一心想要破坏突厥与大棠的议和。今日刺杀的目的,也正是如此。” 阿萱挑眉看了哥舒阿依一眼,“那你不去对付那群人,跑我这儿来做什么?不要命了?如若被粱煜发现……” “有你保着,怕什么粱煜?”哥舒阿依笑着,却渐渐严肃起来,“我今日来,一是向你赔罪,二来是想告诉你,哥舒凛手底下的那群人心狠手辣,有几个已经偷偷离开突厥,所以向今日这样的刺杀,兴许还会有,你千万小心。” 哥舒阿依说着,便是从怀里取出一把匕首来,“你送过我一把匕首,我也送你一把,这上面浸过我们突厥最烈的毒,见血封喉,关键时刻定能保你一命。” 阿萱接过匕首,心中浮过一丝暖意,“你冒险入凌城,就是为了这个?” 闻言,哥舒阿依一笑,却道,“时间不早了,我得赶紧离开,阿萱,千万要保重。” “你也是。”阿萱送了哥舒阿依出门。 看着她那抹娇小的身形灵巧地消失与黑夜之中,这才关上了房门。 小心翼翼地将匕首收起,阿萱深吸了一口气,准备洗漱睡觉。 可房门却在这时被人敲响。 “谁?”阿萱问。 “是我。” 声音清冷如霜。 第95章 你要不要 阿萱心中染上几分疑惑,“这么晚了,王爷有什么事吗?” 粱煜的声音依旧冷淡,“你掉了东西。” 掉了东西? 阿萱眉心一拧,她能掉什么东西? 想着,还是上前开了门。 可房门刚一打开,粱煜那高大健硕的身子便强硬地挤了进来。 阿萱仓惶往后退了两步,却被他擒住了腰肢,搂入怀中。 “王爷?”阿萱眉头拧成了一个结。 她不明白,为何粱煜突然又发了疯。 直到,他拿出了一根桃木簪。 “在巷子里发现的,落在那刺客的尸首旁。” 闻言,阿萱不禁暗骂自己怎么那么不小心。 就听粱煜哑着声问,“是你的,对不对?你跟那摊贩买的。” 语气竟是透出几分期许来。 他们都知道,这桃木簪代表了什么。 阿萱牙根微紧,却是摇头,“不是我的,我没见过。” 粱煜手中的力道一紧,将她又贴近了自己几分,这小小的动作,却带着几分胁迫之意。 “本王亲眼见到你付了银子,阿萱,不许骗本王。” 阿萱哪里想得到,他竟瞧见了。 眉心皱得更紧,“我是买了别的,不是这根簪子……” “阿萱!”粱煜的声音,透出几分怒气来,“事到如今,为何还不承认?” “承认什么?”阿萱嘴硬着。 粱煜幽深的双眸应着烛光,“承认你心里有本王!” 若不然,她怎会去买这一根桃木簪? 她明明,有一根玉簪了! 心,乱了节奏。 阿萱看着粱煜,眼眸闪烁。 “就算这桃木簪是我买的,我也不过是觉得它雕刻精美而已,跟王爷有什么关系?” “嘴硬!”粱煜低声咒骂了一句,低下头便要吻上来。 可这一次,阿萱没有让他如愿。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 阿萱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看着粱煜,“王爷,请自重!” 粱煜的脸,歪在了一旁。 他有一瞬间的怔愣,眸子颤动地厉害。 “为何不认?”粱煜就这么歪着头看她,眸光如刀,恨不得看穿她的内心。 阿萱却是一把推开了他,转过身去,一手撑着桌子,好似这样才能让她的身子颤抖得不那么厉害。 “我不知道王爷在说什么。时候不早了,王爷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阿萱!” 粱煜觉得,他真是快要被她给逼疯了。 为何从她口中讨一句真心话,就这么难! 阿萱依旧背对着他,没有开口。 那倔强执拗的样子,让他有些挫败。 粱煜深吸了一口气,连连点头。 “好,你不承认,无妨。可本王今日,捧着这一颗真心来找你,你要是不要?” 他的话,凛冽如霜。 落在阿萱的心上,激得她一阵阵地发疼。 而他站在她身后,看着她落满月色的背影,满怀期待。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缓缓开口,“时候不早了,王爷您……” 话未说完,只听得粱煜冷笑了一声。 “好,你不要。” 他说着,缓步往后退去,“阿萱,是你不要的。” 说罢,转身离去,月色下,那一抹孤寂浸染凄凉。 空气中,月麟香的味道渐渐散去,阿萱方才好似脱力了一般坐了下来。 视线,落在地上那不知何时摔成了两半的桃木簪上,晦暗的眸色,隐着不可言说的情绪。 三日后。 阿萱今日不当值,便想着去府里的花园里赏玩。 毕竟,她日日巡视,城中都逛厌了。 可,还没走出屋子多久,便听到了紫瑜郡主的声音。 “阿萱妹妹。” 那娇柔的轻呼,令阿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分明两人都已经撕破脸到这种程度了,这紫瑜郡主在外人面前竟还能唤她一声‘妹妹’,当真是好本事。 阿萱淡淡瞥了她一眼,眸中染着几分威胁,“郡主身子大好了?” 能出来作妖了? 不怕挨揍了? 紫瑜郡主冷笑了一声,抬手让身边伺候的小丫鬟退下,这才又朝着阿萱走了过来。 “没能成功杀了我,是不是把你气坏了?” 语气,满满地挑衅。 阿萱就这么冷漠地看着她,不说话。 可她却是围绕着阿萱走了一圈,“我真是没想到,粱煜不是养了一条狗,而是养了一条白眼狼啊!竟然连我也敢杀。” 她是故意出言挑衅的。 阿萱听得出来。 果然,就听紫瑜郡主道,“既然你这么想杀我,那就动手啊,如今就你我二人在,可没第三个人瞧见。” 她说着,随即笑出了声来。 “哦,我忘了,你不敢!杀了我,你也得被砍头,所以你只能趁着我被刺客掳走的时候才敢动手。啧啧啧,堂堂副将,原也是个贪生怕死之辈。” 对于她的嘲讽,阿萱无动于衷。 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也不怒,也不恼。 使得紫瑜郡主方才所说的话,犹如是重拳落在了棉花上,半点没有出了气的快感。 只有越来越深重的怒意。 她紧紧握着双拳,死死盯着阿萱,“不要以为有粱煜护着你,你就赢了,也不要以为,我义兄给了你那根簪子,你就能嫁给他!我告诉你,有我在,你不会如愿的!你想杀我是吧?好巧啊,我也恨不得你死!” “可我随时都能要了你的命。”阿萱终于开了口,声音轻飘飘的,不甚在意,“只要我想。而你……” 她说着,眸子上下打量了紫瑜郡主一眼,而后一声嗤笑。 什么都没说,却又好似什么都说了。 紫瑜郡主气恼不已,恶狠狠瞪着阿萱,“好,我们走着瞧!” 说罢,便是大步离去。 不多久,便遇上了去而复返的小丫鬟。 小丫鬟见紫瑜郡主那一副气恼的面容,忍不住问,“可是萱副将惹了郡主不悦?” 对于这个乡下来的小丫鬟,紫瑜郡主并没有好气。 甚至好几次都想赶走她,可想着如今身在凌城,只有这一个丫鬟可用,便都不了了之了。 小丫鬟见紫瑜郡主不说话,忍不住悄悄回头看了越行越远的阿萱一眼,忍不住低声呢喃,“这在蛇窟里长大的女子,果然厉害!” 连郡主都敢惹! 可听了这话,紫瑜郡主却是浑身一僵,一把拽过小丫鬟的衣领,“你,你说什么?!” 第96章 试探 小丫鬟没想到紫瑜郡主的反应竟然这般大。 想当初,她听旁人这般说起的时候,也甚是惊讶,可也没有紫瑜郡主这么惊讶呀! 当下,说话都有些结巴了,“奴,奴婢也是听别人说的,是真是假,奴婢也不知道……” 而紫瑜郡主的脸色,已是难看至极。 脑海中,她将一个年幼的小娃娃推下蛇窟的场景再次浮现。 这是她从小到大唯一的梦魇。 可…… 怎么会没死呢?! 那蛇窟里,全是颜色各异的毒蛇,听闻其中随便一条,咬一口便能让人七窍流血而亡。 落入蛇窟者,无一生还! 那个小娃娃,怎么可能没死,还被粱煜救回来了呢? 一股炙热的血液冲上头顶,紫瑜郡主的眼眸飞快地闪动着。 一定是假的! 那小娃娃当年不过四岁,掉入蛇窟绝无生还的可能! 一定是那贱人故弄玄虚,吹嘘自己的来历! 可…… 当初那贱人被粱煜捡回来的时候,好像也只有四岁。 难道,真的这么巧? 那小娃娃的命,当真这么大? 想到这儿,紫瑜郡主再不能冷静。 她一把抓过小丫鬟的手,压低声道,“去抓条蛇来,本郡主有用!” 小丫鬟被吓得瑟瑟发抖,“可,奴婢上哪儿去弄蛇啊……” “如今正是炎夏,乡间小路不是多的是蛇吗?本郡主不管你怎么弄来,总归,明日之前,你要是找不到蛇,我就让人砍了你!” 她这般故意吓唬,小丫鬟便也信以为真。 在她看来,郡主这样高高在上的人物,想要她们的脑袋也太容易了! 当下,便是连连点头,“奴,奴婢这就去!” 说罢,便小跑着离开了。 傍晚时分,小丫鬟回来了。 手中挎着一个篮子。 她将篮子小心翼翼地送到紫瑜郡主的面前,“奴,奴婢找了半天,只找到这一条,不知行不行……” 闻言,紫瑜郡主上前,将那遮盖在篮子上的布掀开。 只见篮子里头,盘着一条土褐色的小蛇。 只有小拇指粗细,正吐着猩红的杏子,像是刚破壳不久的样子。 虽不知,小丫鬟是从何处寻来的这条小蛇,但,够了。 看着紫瑜郡主盯着蛇,并不言语的样子,小丫鬟以为她是害怕,忙道,“我爹说过,这种样子的是家蛇,不会伤人的,也没毒,郡主不必害怕。” 听小丫鬟这样说,紫瑜郡主便伸手将那蛇抓了起来。 她并不怕蛇,更不会害怕这样随便一捏都能捏死的小蛇。 事实上,这样小巧的蛇,在她看来甚至觉得有些可爱。 但……不知旁人会不会怕。 “行了,你出去吧。”紫瑜郡主把玩着手中的小蛇,脸上的笑容透着一股寒意。 小丫鬟看了眼蛇,又看了眼紫瑜郡主,想说难道郡主不害怕吗? 可,又担心自己多嘴会遭了郡主责骂,硬生生忍住了。 她出了屋去,关上了门,不知紫瑜郡主在屋内做了什么。 不多久,粱煜差人来请紫瑜郡主去前院用膳。 紫瑜郡主这才走出了屋来。 小丫鬟下意识地打量着紫瑜郡主,却并未发现那条小蛇。 奇怪,莫非是被紫瑜郡主留在了屋里? 她又往屋里瞧了瞧,却是什么都没瞧见。 但紫瑜郡主已经往前去了,她也只能跟上。 不多久,二人便到了前院。 粱煜跟阿萱都已经坐在了桌前。 自从那夜之后,粱煜这几日都在带人搜查可能藏匿于城中的刺客,已是有三日不曾回府吃饭了。 一开始,紫瑜郡主并未察觉到不妥。 可眼下,看着二人端坐在桌前,却谁都不理谁的样子,她这才瞧出了些许端倪来。 看来,那二人又闹了矛盾了。 是因为她吗? 因为阿萱想要杀她,所以粱煜跟阿萱起了争执? 如此看来,在粱煜的心里,还是她最重要。 这样想着,紫瑜郡主的心情便大好,高呼了一声,“煜哥哥!” 她小跑着进了屋,很是自然地坐在了粱煜的身边,讨好般地看着粱煜,“煜哥哥,你怎么才回来呀!紫瑜好想你呀!” 她毫不顾忌地诉说着自己的想念,粱煜却只是抬眸看了阿萱一眼。 不同于紫瑜,阿萱自进屋行了礼后便一直眼观鼻,鼻观心,好似并未发觉到他的存在一般。 紫瑜郡主甚是会看人脸色,见粱煜的目光落在阿萱的身上,便是勾唇笑道,“阿萱妹妹肯定也很想煜哥哥的,是吧?” 莫名被提及,阿萱却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冷声问道,“能吃了吗?饿了。” 似乎是被阿萱的冷漠伤到了一般,紫瑜郡主嘟起了嘴,看向粱煜。 粱煜这才转头看她,拿起筷子,柔声应道,“吃吧。” “好!”紫瑜郡主欢快应声,随后夹起一块肉放进粱煜的碗中,“煜哥哥,你尝尝这块东坡肉,府里的厨师这两日新学的手艺,可好吃了!” “好,你也吃。”粱煜的声音依旧柔和,可给人的感觉却仍是那冷冷清清的样子。 好似,他的温柔只是装出来的一般。 但紫瑜郡主并不戳破这一切,自顾自欢喜地吃着,时不时给粱煜夹菜。 而后像个孩子似的,讨好着看着粱煜,等待着粱煜的赏赐。 阿萱仍旧是眼观鼻,鼻观心。 可眼角的余光总会瞥见粱煜跟紫瑜郡主的互动。 也不可遏制的,让她想到从前的自己。 原本,与粱煜如此亲昵的人,是她。 只是,往后的她与粱煜,再不可能如从前那般了。 口中的饭菜莫名没了滋味。 阿萱随意扒拉了两口,这才道,“我吃饱了。” 说罢,也不等粱煜说什么便放下了碗筷。 正欲起身离去,可她的身子忽然就僵住了。 一股冰凉的触感从脚腕处传来,让她的大脑几乎在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场景。 蛇,好多的蛇。 一眼望去,全是蛇。 它们吐着杏子,爬在她的腿上,腰上,肩上,甚至钻进她的衣领里…… 那遥远的记忆,一下子被惊醒, 那萦绕在心头的恐惧,也随着脚腕处那冰凉的触感而越来越强烈。 她,动不了了…… 第97章 咬她 四肢,仿佛是彻底与她的身体失去了联系。 她想跑,想叫,想要让一旁的侍卫过来把她脚腕上的蛇弄走。 可,她做不到。 她一动都不能动,连喊都喊不出来。 那是被刻在了骨子里的恐惧。 她甚至能清楚地记得,那天,有几条蛇在她的脖颈间盘绕。 有几条,爬上她的头顶…… 而此刻,她能感觉到那股冰凉钻进了她的裤腿里,正盘旋在她的腿上,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往上爬…… 连呼吸都停滞了。 全身上下,只有那条蛇在动,越来越上…… 终于,她强迫自己转动了眼珠子,看向粱煜,眼里染着祈求。 眼泪跟着滑落,双唇颤抖得厉害,她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方才开了口,“救……” 话未说完,粱煜已是一把掀翻了桌子。 紫瑜郡主惊得大叫了一声,却只看到粱煜上前,从阿萱的裤腿里扯出了那条小蛇,而后狠狠摔在地上,一脚踩爆了蛇的脑袋。 “何处来的蛇!” 声音染着滔天的怒意,惊得屋内屋外的侍从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这府邸,他早已命人在四周洒了雄黄,初入住时,更是命逐风将府中上下好一番搜查。 因为他知道,阿萱到底有多怕蛇。 他亲眼见过,那小小的身子上,爬满了毒蛇。 他还记得,她在看到他时,满是泪水的眼睛骤然一亮,艰难地颤抖着双唇对他说,“救救我……” 就如她方才一模一样! 所以,她的话还未说完,他就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 而那条蛇,也瞬间点燃了他全部的怒意。 看着那条蛇死在粱煜的脚下,阿萱才猛地一个吸气。 四肢瘫软,可总算是恢复了对身体的支配能力。 只听到,紫瑜郡主娇滴滴地开了口,“那,那是我养的宠物……” 紫瑜郡主一开口,眼泪便跟着落下,好似受了委屈的人是她一般。 “这条小蛇,没有毒的,伤不了人的。我,我不知道它怎么会游到了阿萱妹妹那,我也不知道,阿萱妹妹怎么会怕蛇,我……呜呜呜……” 紫瑜郡主说不下去了,只剩下呜呜的哭声。 无辜,可怜又悲戚。 粱煜那满腔的愤怒,在面对紫瑜郡主的眼泪时,竟只剩下了无力。 “拿条蛇当宠物,真有你的。” 他咬牙切齿,却伤不得紫瑜郡主半分。 如若是旁人,这会儿早被他拉出去鞭尸了! 可偏偏是紫瑜! 紫瑜郡主被粱煜责备,哭得更大声了,“那条小蛇,一看就是破壳没多久,那么可爱,我为何不能喜欢?阿萱妹妹还喜欢砍人脑袋呢!还差点砍了我的脑袋呢!怎么她做什么都可以,我养条蛇就不行了?煜哥哥你偏心!我不喜欢你了!呜呜呜……” 紫瑜郡主哭诉完,便跑出了屋去,哭声一直传得很远。 可没人瞧见,那被掩在衣袖下的脸,满是狠厉的冷笑。 待紫瑜郡主走后,粱煜才回身看向阿萱。 当年,他将她捡回来之后,除了最初几日连连噩梦之外,一切都好。 他以为她还小,总归是忘性大的。 直到有一回,伺候她的仆妇用外衣裹着她回来,只说,她被一条黄鳝吓得尿了裤子。 从那之后,粱煜禁止一切条形的活物靠近阿萱。 哪怕是煮了吃的,也必须是切成了片状才行。 他的府邸,每年惊蛰之后都会撒雄黄驱蛇。 甚至府里的侍卫,每日巡逻的任务之一便是看看府里各处可有蛇。 哪怕是带着她出去打仗,他也会提前命人清场。 所以这些年,她从未再被蛇吓到过。 却没想到,他护了她十年,今日居然被紫瑜的‘宠物’给破了防! 看着阿萱被吓得脸色惨白的样子,粱煜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宽慰她。 毕竟,她还小的时候,他会将她搂在怀里,哄着她入睡。 而如今,她连他的靠近都在抗拒。 却不料,她率先开了口。 “她是故意的。” 声音还有些颤抖,却难掩恨意。 粱煜眉心一拧。 就见阿萱抬眸看向他,眼里还残留着些许晶莹,“郡主从不曾养过什么宠物,怎么偏偏养了蛇?还那么巧合的往我身上钻?王爷不觉得,此事蹊跷吗?” 粱煜眸色微凝,“那是蛇,不是猎犬。” 语气,竟是有几分敲打之意。 当初,阿萱也是寻了四条猎犬扑向紫瑜。 可猎犬能驯,蛇却不能。 紫瑜如何能指挥那蛇往她身上爬? 听到粱煜的回答,阿萱并没有半点意外。 她早就知道,他不会帮她的。 他能一眼看出她的异样,能及时救她。 可,他不能在她跟紫瑜郡主两个人之间,选择她。 没有半点伤心。 因为,她从一开始就没抱希望。 四肢渐渐恢复了力气。 她抬手拭去眼角的泪,起身,对着粱煜一笑。 “多谢王爷相救。”说罢,拱手行礼,而后大步离去。 他不帮她,无妨。 她自己来! 翌日。 阿萱巡视完后回府,却见紫瑜郡主正在她的院子里。 见到她,紫瑜郡主立刻迎了过来,一张脸单纯无辜,“阿萱妹妹,你可算回来了,我等你许久了!” 阿萱没理她,径自往屋里走。 可紫瑜郡主却是先一步,拦住了她的去路,“阿萱妹妹可是在怪我?我不知道你怕蛇,真的!我也没想到,你会怕成那副样子,就跟……就跟成了废物一样!” 话到最后,透出狠厉。 紫瑜郡主抛去那一副单纯的模样,眼底布满嘲讽与狠厉。 阿萱冷眼看着她,“你是知道我被人丢进过蛇窟,才会找了一条蛇来吓我?” “是啊!”紫瑜郡主大方承认,嘴角勾着冷意,“所以,当年在蛇窟,你就该死了!何必活下来受这份罪?你知不知道,我昨日还以为,你会被吓得尿裤子了呢!一条小蛇你也怕,真是个废物!” 阿萱仍旧还是冷眼看着她。 却是大喝了一声,“阿炎!” 紫瑜郡主一愣。 刚想问阿炎是谁? 就见院外突然冲进来一头通体漆黑的猎犬。 紫瑜郡主大惊,慌忙后退,想到曾经被四条猎犬扑倒的经历,顿时面无血色。 而这一回,笑的人成了阿萱。 她就这么看着紫瑜郡主,而后一声令下,“阿炎,咬她。” 第98章 代价 阿炎不是普通的猎犬。 今早遇见时,阿萱便瞧出来了。 它的体型,比一般的猎犬要大。 而且,它不似别的猎犬那般喜欢吠叫。 相比之下,它更像是一头狼,擅长悄无声息地靠近猎物,而后一击致命。 所以,在听到阿萱的指示后,阿炎便立刻朝着紫瑜郡主扑了过去,仍旧是未曾发出一声吠叫。 紫瑜郡主慌忙逃窜,可,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女子,怎么可能是阿炎的对手。 才跑出去两步,就被阿炎给扑倒在地,一口咬在了她的肩头。 阿萱说,咬她。 没说咬死她。 所以阿炎并没有去咬紫瑜郡主的脖子。 但,紫瑜郡主还是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 惨叫声划破天际。 阿炎还在不断撕咬着,而阿萱就这么静静地站在一旁冷眼看着。 看着紫瑜郡主倒在地上不断的挣扎,不断的哀嚎,她的脑海里想到的,却是上一世她落下城墙,被孤城百姓踢踹的场景。 当时的她,必然要比现在的紫瑜郡主惨烈百倍。 所以,饶是这样亲眼看着紫瑜郡主被咬的满身是血,她也没有半点解恨的感觉。 只觉得,还不够。 远远不够……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冲进来一道身影,直直朝着阿炎袭去。 阿萱几乎没有看就知道,那人是谁。 当下便也朝着阿炎冲去,赶在粱煜动手前,护住了阿炎。 然而,粱煜的掌势却没有来得及收住。 毕竟,他没想到阿萱会用自己的身子,去护一条狗。 凝着内力的一掌,打在了阿萱的背上。 阿萱只觉得胸口一阵气血翻涌,随即便是‘噗’地一声,喷出了一口血来。 而阿炎见到阿萱受了伤,袭击的对象就变成了粱煜。 可,它怎么可能是粱煜的对手。 于是,阿萱便将它紧紧搂在怀里,任凭它如何龇牙咧嘴,也不许它靠近粱煜半步。 一旁的紫瑜郡主终于从猎犬嘴下求得了生机,对着粱煜哭得极其气场,“煜哥哥……好痛,好痛啊……” 眼泪落下,却激得脸上一阵刺痛。 紫瑜郡主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脸居然也被那畜生伤了。 当下又惊又怒又慌,双手虚扶着自己的脸颊,“我的脸……煜哥哥,我的脸!” 粱煜脸色极其阴沉,凌厉的眸子看了阿萱一眼,这才大步上前一把将紫瑜郡主抱了起来,而后快步离去。 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有说。 等粱煜一走,阿炎也不再凶恶地龇牙,而是伸出舌头,舔舐着阿萱的脸颊。 似乎,是对于她受伤的安慰。 阿萱揉了揉阿炎的脑袋,抬手拭去嘴角的血迹,这才道,“做得好,阿炎。” 得到了夸奖,阿炎立刻摇头摆尾起来。 脑袋蹭着阿萱的脸颊,格外亲昵。 逐风来时,阿萱还坐在地上。 粱煜那一掌,是冲着了结了阿炎性命去的。 虽说最后收了势,依旧让她有些吃不消。 见她如此,逐风便想上前扶她,可阿炎立刻挡在了阿萱的面前,做出一副保护的姿态来。 惹得阿萱不禁一笑,拍了拍阿炎的背,“没事,这是朋友。” 闻言,阿炎这才哼哧了两声,让开了路。 逐风这才上前将阿萱扶进了屋,从怀里取出药瓶,递给阿萱,“这是爷叫我送来的。” 这是治内伤的药,看来粱煜也知道,她伤得不轻。 欣然接过,服下。 她没必要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逐风看了眼趴在阿萱脚边的阿炎,不禁问道,“何处弄了这样一条护主的狗来?” 眼下虽是趴着,可逐风相信,只要他稍有伤害阿萱的动作,这畜生必定会扑咬上来。 阿萱看了阿炎一眼,发自心底地笑了一声。 “是从一个猎户手里买下的,他说家里的大狗又生了一窝,实在养不活了,便想将它卖了。”如若不是阿萱,阿炎就被卖进酒馆里了。 闻言,逐风点了点头,“兴许这就是缘分吧。” 阿萱也跟着点头。 是啊,缘分。 “只,它伤了郡主,恐怕爷饶不过它。”逐风的话,令阿萱脸上的笑意渐渐消散。 眉眼即刻冷了几分。 “他若敢动我的阿炎,我便跟他拼命。”言下之意,要么粱煜将她跟阿炎一并杀了。 要么,就不许动阿炎一根汗毛。 听着她语气这般坚决,逐风不由得叹息了一声,连连摇头,“你倒是跟我所说,你跟爷之间到底是怎么了?” 身为粱煜的暗卫,他几乎于粱煜形影不离,自然也不会错过粱煜跟阿萱的相处。 可,他就是想不明白。 明明王爷已经那般低声下气了,明明只要阿萱点头,就能皆大欢喜的剧情,怎么偏偏弄成了这幅样子。 阿萱没说话,只静静地抚摸着阿炎的脑袋。 耳边,却又传来一声轻叹。 是逐风问她,“你可觉得,紫瑜郡主越发像你了?” 从前,紫瑜郡主也会扯着粱煜的手臂撒娇。 可大多时候,都是娇滴滴的样子。 但最近,紫瑜郡主缠着粱煜的样子,带着几分被骄纵的任性,像极了从前的阿萱。 关于这一点,就连逐风都看明白了,阿萱又怎会看不出来呢? 只是,她依旧不说话。 逐风却是有些急了,“你可知,今日是郡主的丫鬟去了军中,跟爷说郡主来找你道歉赔礼了。” 若不然,粱煜是不可能这么早回府的。 连逐风都看得出来,紫瑜郡主是故意的, 故意激怒阿萱,故意让粱煜看到阿萱伤害她的模样。 一切,都在紫瑜郡主的设计之下! 阿萱仍旧不说话。 逐风终是忍无可忍,“你就这般眼睁睁看着她一步一步取代你的位置?” 一边学着阿萱从前的样子,讨王爷欢心。 一边设计陷害阿萱,让王爷对阿萱厌恶。 紫瑜郡主那般好算计,难道阿萱就准备这样坐以待毙吗? 阿萱这才抬眸看向逐风,“阿炎是猎犬,常年撕咬猎物,食生肉,被他咬过,哪怕是王爷的祛疤膏,也难令肌肤恢复如初。” 说话间,她眸中带笑,“我自然知道她的算计,不过,她付出代价了,不是吗?” 紫瑜郡主的脸,就是最好的代价! 第99章 赌他不忍心 身为大棠第一美人儿,紫瑜郡主那张单纯无辜的脸,不知惹了多少男人的怜惜。 她早就看着不顺眼了。 心思歹毒的人,就活该一副人憎鬼厌的模样! 逐风没想到阿萱会这样说。 当下便是一副吃惊的模样看着她。 却见阿萱对着他温柔一笑,“我知道你疼惜我,不过你放心,阿萱不会被旁人欺负了去的。” 逐风自幼跟在粱煜身边,自然也是看着阿萱长大的。 他对阿萱,也有一种如同兄长般的疼爱。 她刻意不去想,上一世,在抛弃了自己这件事上逐风扮演的是怎样一个角色。 她只知道,她有两个仇人,就够了。 逐风最终也只无奈叹息了一声,叮嘱她好好休息,便离去了。 而阿萱则是轻抚着阿炎的毛发,眼神越发锐利。 时至傍晚,粱煜终于还是提剑而来。 阿萱早有准备。 她把阿炎锁在了屋里,一个人在院中等着粱煜。 粱煜没有见到阿炎,冷冽的眸子寒意森森,“那畜生呢?” 许是感受到了粱煜的杀气,一贯不怎么吠叫的阿炎却在屋里吠叫了起来。 以至于,粱煜的脸色越发阴狠可怖。 而阿萱却是负手立于粱煜的面前,勾唇对着粱煜轻笑,“王爷这般气势汹汹地,莫非只是想拿我的宠物撒气?” 恩,宠物,就如同紫瑜郡主的那条蛇一样。 粱煜一下子就听出来了,这就是她的报复。 当即,声音都冷了几分,“本王昨日踩死了紫瑜的宠物,今日杀了那畜生,也算公平。” 不料,阿萱冷声一笑,“我今日不过是自保而已,王爷的公平,从何而来?” 自保? 粱煜的眸子骤然一沉。 就听阿萱接着道,“紫瑜郡主突然出现在我院中,我怎么知道,今日她身上没有别的什么宠物?阿炎护主救我,何错之有?倘若今日王爷非要杀了阿炎为紫瑜郡主出气的话,那便先杀了我吧!黄泉路上,我与阿炎也好有个伴。” 她知道,她不是粱煜的对手。 若真打起来,粱煜可以轻易绕开她,进屋杀了阿炎。 所以,她在赌。 赌粱煜终究还是不忍心。 她刻意提起郡主那所谓的宠物,就是想让粱煜想起她被那东西吓得全身动弹不得的样子。 她要让粱煜心疼,让他内疚。 如此,他才会不忍心。 事实证明,她还是了解粱煜的。 她看到他眸中一闪而过的松动,可,依旧冷冽。 “紫瑜被那畜生伤了脸,今日,本王必须要给紫瑜一个交代。” 闻言,阿萱却拔出了腰间的匕首,抵在自己的脸颊之上,“既如此,那我就给她一个交代。” 说罢,便要用力,可一股强劲的力道打在她的手腕。 她手一麻,匕首落在了地上。 清冷的声音淡漠如霜,“哥舒阿依送你匕首,不是让你自尽的。” 闻言,阿萱心头狠狠一沉。 他果然知道! 知道这匕首是哥舒阿依送的。 也知道这匕首上淬着剧毒! 那头,声音越发冷冽了几分,“你这苦肉计,本王只中这一次。”说罢,粱煜转身大步离去。 而阿萱俯身拾起匕首,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看来,她赌赢了。 听闻,粱煜不知从何处寻了一条黑狗,当着紫瑜郡主的面宰了。 紫瑜郡主大哭,却依旧不甘心。 最终,粱煜只能让阿萱去了军中,回京之前,不得再出现在紫瑜郡主的面前。 看似,是紫瑜郡主赢了。 她用半张脸,将阿萱从粱煜的身边支开,从此,与粱煜朝夕相处,近水楼台的人,是她! 至于脸上的伤,她觉得有粱煜给的祛疤膏就一定会好的。 毕竟,那贱婢跟着粱煜出生入死这么多年,脸上都是干干净净的。 可,直到一个月之后,紫瑜郡主脸上的伤疤依旧是猩红可怖。 那被撕咬过的痕迹,如同一条粗大的蜈蚣,就这么趴在紫瑜郡主的脸上,令得她从前洁白无瑕,倾国倾城的脸,成了地府里最丑陋的恶鬼。 “哐当!” 铜镜被摔在了地上。 这是这个月,紫瑜郡主摔的第十六面铜镜了。 小丫鬟吓得跪在一旁,一动都不敢动,而紫瑜郡主却还在疯狂摔打着屋内的东西。 毁容,让她痛不欲生。 直到粱煜过来,她才一头扎进粱煜的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煜哥哥,紫瑜不想活了!你杀了紫瑜吧!” 粱煜眉头紧蹙,“等回了京,本王就让御医们研制新的祛疤膏。” 可紫瑜郡主却是摇头,“没用的!等回了京,这疤就彻底长好了!煜哥哥,你还是杀了紫瑜吧!紫瑜不想顶着这一张恐怖的脸回去见皇上!” 她哭得梨花带雨,很快就沾湿了粱煜胸前的衣衫。 粱煜眉头紧蹙,却也不知该如何。 那祛疤膏,分明在阿萱的身上极其有效,为何到了紫瑜这里,却是半点用都没有? “爷,不如让阿萱来试试。”逐风的声音在一旁传来。 阿萱的医术远在那群御医之上,与其舍近求远,倒不如直接让阿萱来。 可,紫瑜郡主的伤,就是阿萱造成的,这二人见面还不知会闹成个什么样子。 粱煜还在犹豫,怀里的紫瑜郡主却已是抬起了头来,“阿萱妹妹被我害得不能回来住,她会不会恨我,不给我医治?” 言下之意,她对让阿萱来医治她这件事,并无异议。 毕竟,她也知道阿萱医术高明。 这世上,能救她这张脸的人,兴许只有阿萱了。 粱煜眉心微沉。 紫瑜郡主虽说不在意,可阿萱那脾气,未必…… 但最终,粱煜还是下了令,“让阿萱过来。” “是!”逐风应声,语气中染着几分欢喜。 他故意提及阿萱,就是想借此事让阿萱能够回到粱煜的身边来。 如若阿萱能治好紫瑜郡主的脸,那或许,王爷跟阿萱就能和好如初。 可…… 阿萱听了逐风的话,眉尾不由得挑起一抹兴致,“你是说,王爷让我去医治紫瑜郡主?” 逐风点头,还要说什么,却见阿萱忽然冷声一笑,眸间凝起一抹嘲讽,“她怎么敢的?” 第100章 试药 眼看着阿萱一副阴戾的模样,逐风不由地皱了眉,“阿萱,这是你能回王爷身边的唯一机会,别使性子。” 阿萱看了逐风一眼,见他一脸正色,严肃得像是宗祠里的长者。 于是,勾唇轻笑,“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见她眼底没了阴戾,逐风方才是稍稍放了心。 他将阿萱带到了粱煜跟紫瑜郡主的面前。 时隔一个月,再次见到紫瑜郡主,她已是用黑纱遮住了脸。 只是,依旧能隐约瞧见黑纱后那丑陋的伤疤。 心中莫名泛起一丝欢愉。 只是,面上却没表露出来。 她上前,对着二人恭敬行礼,“属下见过王爷,见过紫瑜郡主。” 粱煜幽深的眸子里染着不知名的情绪。 他看着阿萱,淡淡问道,“可知今日寻你来所为何事?” 阿萱垂眸恭禀,“逐风已经与属下说过了,是医治紫瑜郡主面上的伤。” “可有把握?”粱煜又问。 阿萱好似听到了什么惊奇的问题一般,抬眸看向粱煜,“属下还未诊治,如何能知晓有没有把握?” 言下之意,她需得亲眼看看紫瑜郡主的伤。 闻言,紫瑜郡主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她不愿被人看到她的伤,更何况还是阿萱,那个令她毁容的罪魁祸首! 可…… 若是不被她看,自己的脸岂不是一辈子就这样了? 犹豫再三,紫瑜郡主还是答应了。 见紫瑜郡主点了头,粱煜方才对着阿萱冷声开口,“那你就随郡主进屋去吧。” “是。”阿萱应了声。 紫瑜郡主由小丫鬟搀扶着回了屋,阿萱也跟了上去。 只是,在经过粱煜身边时,听到了他阴冷的警告,“别耍花样。” 闻言,阿萱顿了脚步,回眸看向粱煜,而后嘴角勾起一起轻笑。 只这一笑,便让粱煜本就深沉的眸子越发阴冷幽深。 他警告阿萱,是因为他了解她。 可他却忘了,阿萱天生反骨,越是不让她做的,她便越是要做! 屋子里,紫瑜郡主已是摘下了黑纱,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阿萱,脸上并没有什么情绪。 她将对阿萱的愤怒,很好地掩藏了起来。 因为她知道,如今只有阿萱能治她的伤。 她不能在这种时候,再去激怒那贱人。 一切,等她的脸痊愈再说。 这样想着,紫瑜郡主参与袖下的右手便狠狠掐着自己的左手背。 如此,方才能让自己保持着面上的冷淡。 而与之相反的,阿萱看着她脸上那道长长的伤疤,眸间难掩笑意。 “这么长?没想到阿炎如此厉害。” 语气,竟是夸赞。 紫瑜郡主又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才忍住了没有出口咒骂。 只是淡淡道,“煜哥哥给我的祛疤膏,没有半点作用,阿萱妹妹医术高明,不知能不能医?” 看着紫瑜郡主如此淡然的模样,阿萱倒是有些惊讶的。 从前竟是没发现,这女人这么能忍。 于是,她仔细打量着紫瑜郡主脸上的伤,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淡笑,“我倒是知道一个祛疤的方子,可究竟有没有效果,还得试过才知道。” 试? 紫瑜郡主眸色一冷,脸上依旧淡淡,“若试了之后,也没有任何效果呢?” 阿萱耸了耸肩,“那恐怕,得去找无相了。” 无相…… 这无疑给了紫瑜郡主另一个答案。 是啊,无相! 传闻国师神通广大,能知古今,通鬼神,就连这贱婢的医术都是无相教的。 兴许,无相能医她! 可,回京之日尚未定下,等她回去,会不会太迟了? 紫瑜郡主还在思索,阿萱却道,“总归,紫瑜郡主可以先试一试,实在不行,再去找无相也不迟。” 不迟吗? 紫瑜郡主眉心微沉,心中却还是没有答案。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是逐风。 “阿萱,爷有东西要交给你。” 闻言,阿萱起身去开了门,就见逐风站在门外,脸色凝重。 阿萱却是挑眉,“什么东西?” 逐风没有说话,却是摊开了自己的右手心。 只见,那宽大的掌心之中,有一撮黑色的毛发。 是阿炎的毛发! 阿萱一惊,猛地抬眸看向逐风,就见后者微微点了点头。 没错,阿炎如今就在粱煜的手里。 倘若阿萱敢对紫瑜郡主动什么手脚,恐怕今晚粱煜的晚膳就是狗肉了。 双拳猛然紧握,阿萱咬了咬牙根,这才扯出了一抹笑容,“告诉爷,请他放心,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医治郡主。” 闻言,逐风点了点头,这才离去。 书房内,粱煜斜靠在椅背上,抬手轻抚着阿炎的脊背,听到逐风汇报,冷漠的眼角泛起嗤笑,“她真这么说的?” 逐风点了点头,“是。” “呵。”粱煜冷声一笑,周身的戾气却莫名凝重起来,垂眸看向阿炎,“没想到你这畜生还挺讨她喜欢。” 说话间,压在阿炎背上的手都不自觉地用了力。 粱煜无疑是恼怒的。 没想到有朝一日,他让阿萱做事,居然还需要靠威胁一条狗! 如今在阿萱心中,他的地位怕是连这只畜生都不如了! 但…… 好歹他又掌握了一个拿捏她的法子。 也算是小小的安慰。 阿炎耸拉着两只耳朵,夹着尾巴,不情不愿地哼哼了一声。 倒不是它怂,而是这个男人太强大了。 它是被他打服了。 所以,在自己的主人来接它之前,恐怕它就只能这么呆在粱煜身边,做一只‘乖狗狗’了。 制作祛疤膏需得十日。 十日后,阿萱将祛疤膏呈到了粱煜跟紫瑜郡主的面前。 为表诚意,阿萱特意用了精美的小瓷罐装着。 可,紫瑜郡主只是看了一眼,便一副忧心忡忡地样子看着她,“阿萱妹妹,这祛疤膏,真的有用吗?” 不知为何,饶是半张脸都被面纱遮着,阿萱还是能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婊气。 当着粱煜的面,阿萱淡淡一笑,“属下从未说过这祛疤膏一定有用,要不要试,全看郡主自己。” 似乎早就料到阿萱会这样说,紫瑜郡主一把拽住了一旁粱煜的衣袖,怯生生地道,“煜哥哥……紫瑜不想试药……” 第101章 哄本王高兴 试药。 这两个字一出口,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 在宫里,试药的都是最下等的奴才,如今她堂堂一个郡主,怎能以身试药? 果然,粱煜神色微凝,似乎是在想一个万全之策。 就听紫瑜郡主道,“恰巧前几日二丫不慎伤了手,如今手臂上也有一道疤,不如让二丫试试?” 二丫就是如今伺候她的那个乡下来的小丫鬟。 听到紫瑜郡主这样说,阿萱便将目光落在了二丫身上。 只见,小丫鬟低垂着头,左手下意识地扶着自己的右臂,好似有些委屈。 偏偏紫瑜郡主冲着二丫唤道,“二丫,还不快将你的伤给王爷看看。” 闻言,二丫不情不愿地撩起了自己的衣袖。 只见,她的右臂上果然有一道一指长的伤疤,看样子,也是被什么动物给咬的。 粱煜眸色微沉,冷声问道,“如何伤的?” 二丫小心翼翼地看了紫瑜郡主一眼,这才道,“是,是被府外的野狗所伤。” 可,当初突厥入城,屠杀无数,肆意掠夺,能吃的活物基本都被宰了吃了,这府外怎么可能会有野狗? 粱煜清楚这一点,阿萱自然也明白。 紫瑜郡主分明是担心她在药中动了手脚,才会让二丫去乡下找野狗伤了自己,造成与紫瑜郡主差不多的伤势,好让二丫试药。 如此,若药膏当真有异,获罪的是阿萱,伤的是二丫。 紫瑜郡主没有半点损失。 大不了,等回京之后找无相医治。 阿萱心中冷笑,却是径自上前,将药膏抹在了二丫的手臂上。 “你这是新伤不久,不出三日,应该就能好了。” 二丫一愣,只觉得这位在郡主口中的恶毒女子,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 三日? 她这伤,当真三日就能好了? 她诧异地看向阿萱,却见阿萱正冲着她笑。 笑意浅浅,很是温柔,比之紫瑜郡主来,不知好看了多少。 二丫一时竟是看呆了。 而紫瑜郡主的声音却从一旁传来,“阿萱妹妹何故这般肯定?你方才分明不是这样说的。” 紫瑜郡主觉得,她终于找到了阿萱的破绽,心中得意,语气却甚是委屈。 “阿萱妹妹是不是不想医治我……” 阿萱见惯了紫瑜郡主的伎俩,并不在意,心中也早已想好了说辞,“二丫的伤,看起来也不过八九日,是新伤。郡主却已经伤了有一个月了,而且,这期间还用过别的药,所以能不能好,我也不确定。” 闻言,紫瑜郡主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这贱婢,算你脑子转得快! 面上自然还是那柔弱的模样,“那,倘若二丫的伤三日之内未能痊愈,怎么办?” “三日没痊愈,那就等四日,四日未痊愈,那就等五日,倘若一直好不了,那也就好不了了,这伤是狗咬的,不是我弄的,郡主该不会还想让我为此受罚吧?” 阿萱一下就戳穿了紫瑜郡主所想,染着轻蔑的笑,嘲讽般地看着她。 紫瑜郡主面上一僵,却又拉着粱煜的衣袖,委屈巴巴,“煜哥哥,紫瑜不是那个意思……” 粱煜没理会她,只看向阿萱,幽深的眸子染着几分挑衅,“本王相信阿萱的能力,区区小伤,定难不住阿萱。” 他的声音清冷,透着几分慵懒。 而阿萱也在其中听出了几分威胁之意。 她知道粱煜的意思。 如若,她的祛疤膏连二丫的伤都治不好,那阿炎也就别想要回来了。 因着阿炎,阿萱没再顶嘴,只默默退回原位,低着头不说话。 而她这副样子,却平白惹了粱煜厌烦。 他还真没想过,阿萱会有如此老实的一日。 就因为那条狗? 眸色微冷,粱煜鼻尖发出一声轻哼,“伤愈之前,哪儿都不能去!” 说罢,大步而去。 只是他那话不知指的是谁,以至于,阿萱没再回军营。 好在,二丫的伤好得快,三日不到,手臂上便已经看不出原来的痕迹了。 紫瑜郡主带着二丫来找阿萱,“阿萱妹妹不愧是神医妙手,你那药,果真有效。” 二丫也急忙撩开自己的手臂,欢喜地冲着阿萱道,“姑娘您看,真的一点都没有了。” “没了就好。”阿萱淡淡应着,这些事儿早在她的意料之中,有何可稀奇的? 她这般无所谓的样子,令得紫瑜郡主心中无比愤怒。 天知道她有多想撕了那贱婢的脸皮? 可,脸上的伤要紧,她不能惹恼了阿萱,便只能好言好语地开口,“那还请阿萱妹妹将药给我。” 闻言,阿萱眉心却是一拧,“都用完了?” 指的是她给了二丫的那瓶。 二丫连忙摇头,“只用了面上的一层,还有许多呢!” 三日,哪里擦得了那么多? 可谁知紫瑜郡主却有些不高兴了,“你让本郡主用她用剩下的?” 这话,听得阿萱忍不住轻笑出声,“郡主处心积虑弄伤了您的丫鬟,不就是怕我在药膏里动手脚?我若重新弄一罐给你,你敢用?” 一句话就将紫瑜郡主心中所有的愤怒都给堵住了。 她用力咬了咬牙,方才让自己露出了笑意。 “好,既如此,那我便不打扰阿萱妹妹休息了。不过……”紫瑜郡主说着,便伸手抚上自己的脸颊,“别以为死了一条狗,这笔账我就会这么算了。咱们,不死不休。” 说罢,方才大步离去。 不死不休。 这句话,曾经是阿萱送给紫瑜郡主的。 如今,倒是原封不动地还给了她。 阿萱看着紫瑜郡主的背影,眸间泛起狠厉。 傍晚,粱煜回了府。 阿萱第一时间找到粱煜,问他讨要阿炎。 书房里,粱煜以一个极其慵懒的姿势斜靠着椅背,阿炎仍旧趴在他的脚边。 只是,当看到阿萱,阿炎便是猛地站了起来,尾巴疯狂地摇着。 却听一道冷漠的声音淡淡传来,“没规矩。” 阿炎的两只耳朵瞬间耷拉了下来。 不情不愿地重新趴了回去,抬着眼皮看着阿萱,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阿萱怎么都没想到,自己那条意气风发,野性难驯的猎犬,居然会被粱煜驯成这怂包模样! 一时间,她只觉得自己的胸口有股恶气,上不去,下不来,难受至极。 “王爷,二丫的伤已痊愈,还请王爷将阿炎还给属下。” 她拱手行礼,语气压着怒。 粱煜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许久,方才冷声一笑,“过来,哄本王高兴。” 第102章 有何可怒 阿萱下意识地抬眸看向粱煜。 四目相对,那双幽深的眸子里,染着阴冷的寒意。 他这是故意刁难她! 见她不动,粱煜便伸手轻抚阿炎的毛发,一下又一下,面上一阵似笑非笑,“怎么?阿萱不愿意?” 阿萱看着粱煜的那只手,每一次都是落在阿炎的脖颈处,手掌的姿势,似是随时都会捏断阿炎的脖子似的。 看得阿萱一阵心惊肉跳。 “祛疤膏已经制出,二丫的伤势也已经好了,王爷应该将阿炎还给我。” 咬牙说出的话,透着浓烈的怒意。 粱煜却仍是那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本王何曾说过,要将这畜生还你?” 他说着,眸间闪过一丝狠厉,“这畜生甚是通人性,本王很喜欢。” 阿萱终于明白了粱煜的意思。 所以,今日她不哄他高兴的话,阿炎就别想要回来了。 阿炎适时地哼唧了两声,两只眼睛怯生生地看着阿萱,似乎是在求阿萱救它。 看着它如此怂包的模样,阿萱真是有股子恨铁不成钢的愤怒。 可转而一想,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如今攥着它后脖颈的人,可是粱煜啊! 深吸了一口气,阿萱这才调节好自己的情绪,缓步朝着粱煜走了过去。 她绕至粱煜的身后,伸手,按揉着粱煜的肩颈。 极其适中的力度,一下又一下。 上一世,每每战后,阿萱都会帮粱煜按揉肩颈。 所以,她知道他哪个位置最不舒服。 也知道怎样的力道与角度最能让他舒心。 果不其然。 粱煜甚是自在地慢慢转动了一下脖子,“阿萱有多久没有这般伺候本王了?” 清冷的声音透着寡淡。 阿萱眉心微拧。 多久? 自然是自重生回来之后便没有过了。 她没说话,却惹来粱煜的一声冷笑,染着嘲讽,“没想到,为了一条狗,阿萱就肯这般屈服。” 阿萱如何能听不出来粱煜此刻的愤怒。 视线落在粱煜的手上。 他的手,就这么搭在阿炎的脖颈之上,已经不再有轻抚的动作。 眸色不自觉一沉,阿萱柔声开口,“伺候爷,是阿萱应做的,何来屈服一说。” “是么。”粱煜冷声应着,手下终于又开始了轻抚的动作。 好一会儿,粱煜方才又开了口,“那,阿萱可愿一直这般伺候本王?” 阿萱笃定,倘若她一个‘不’字出口,今晚肯定就有狗肉吃了。 显然,阿炎也感觉到了。 委屈巴巴地哼了两声。 为了不让它成为今日的晚膳,阿萱只能顺着粱煜作答。 “愿意。” 话音落下,她的手腕却被猛地攥住。 粱煜猛一用力,就将阿萱从身后带到了他的身侧来。 惯性的作用之下,阿萱单膝跪在了粱煜的身侧。 只见粱煜一张脸压了下来,份外阴鸷,“愿意?为了一只畜生?” 手腕传来的力道,几乎是要将她的骨头都捏碎了。 粱煜自然是愤怒的。 他将一颗真心捧给她,她不要。 如今为了一条狗,她倒是肯这般卑躬屈膝! 阿萱皱着眉,对上粱煜的眸子,不卑不亢。 “王爷不就是知道阿炎对我而言很重要,方才将它抓了来吗?” 他不就是知道阿炎重要,所以才用阿炎威胁她吗? 那,她的回答,他应该是早有预料才对! 有何可怒的? 四目相对,二人就这么对峙着,谁都没有退让。 直到,屋外传来逐风的声音,“爷,宫里来旨了。” 闻言,粱煜这才松开了阿萱,靠回了椅子上,冷声开口。“进来。” 书房的门被打开,逐风一进来便感受到了气氛的凝重。 视线悄无声息地打量了二人一眼。 阿萱已经站起,正整理自己的衣摆,而后道,“那属下就先行告退了。”说罢,也不等粱煜作何反应便自顾自往外走。 临了不忘回头唤了声,“阿炎。” 阿炎猛然起身,尾巴摇得飞起,上前了两步,却又想到了什么,回头看着粱煜。 见后者没有反应,它才如蒙大赦一般,跑向了阿萱。 待身后书房的门被关上,阿萱才猛地敲了一下阿炎的脑袋,“怂包!白瞎了你体内一半的野狼血统了!” 阿炎委屈巴巴,尾巴却是摇晃得极其厉害,一个劲地蹭着阿萱讨好着。 却只惹了阿萱嫌弃,“别蹭我!脸都被你丢光了!晚上不许吃肉!” “呜呜……”阿炎委屈哼哧着,灰溜溜地跟在了阿萱的身后。 可没走多久,便听到一声惊恐尖叫。 “啊!” 阿萱循声看去,就见紫瑜郡主站在不远处,一手指着阿炎。 饶是看不清她的表情,阿萱也知道,她定是被吓得脸色惨白了。 而方才还被粱煜随意拿捏的阿炎,这会儿已是挡在了阿萱的面前,对着紫瑜郡主露出獠牙。 模样之凶狠,半点都看不出先前趴在粱煜身边时的怂包模样。 倒是会看人下碟! 不过,它这样子,的的确确是吓坏了紫瑜郡主。 饶是隔得那样远,紫瑜郡主都连连后退,却不慎被绊了一跤,摔在了地上。 二丫忙是去搀扶,可紫瑜郡主的眼里就只有阿炎,她只顾着往后退,声音颤抖,“它,它不是死了吗?!” 她厉声怒喝着,那日被阿炎扑倒的恐惧再次袭来,历历在目。 可,那畜生不是死了吗? 二丫扶了几次都没将紫瑜郡主扶起来,看着紫瑜郡主那狼狈的可笑模样,阿萱的心情也不由自主地松快了起来。 她对着紫瑜郡主微微一笑,“郡主不必害怕,那日咬了你的,已经被王爷杀了。” 说着,拍了拍阿炎的脑袋,“阿炎,坐下。” 阿炎听话地坐了下来,收起獠牙。 可紫瑜郡主却是更加愤怒了,“阿炎?那日,那日那只畜生就是这个名字!” “郡主错了,那日的是严厉的严,这只是两个火的炎,不一样的。” 阿萱虽给了解释,可紫瑜郡主根本不相信。 看着紫瑜郡主那即将崩溃的样子,阿萱笑意更浓,却道,“不打扰郡主,阿炎,我们走。” 说罢,便是带着阿炎离去。 而紫瑜郡主的视线,却一直死死地盯着阿炎。 就是那只狗,她可以肯定! 她不知道,是这贱婢骗了粱煜,还是粱煜骗了她。 可…… 那畜生将她咬成这副样子,她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第103章 快好了? 这一夜,入睡前,紫瑜郡主仔细地查看了二丫手臂上的伤,确定真是完全愈合了,才接过二丫递来的药膏。 她先是拿起,凑近鼻下闻了闻,一股淡淡的药草香气,倒是与之前粱煜给她的那个祛疤膏味道差不多。 但,这到底是阿萱亲手做的,她还是不敢怠慢,用手指抹了一点点,小心翼翼地擦在自己的伤疤上。 很快,一股淡淡的凉意就从脸上传来,还算舒服。 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紫瑜郡主的眼眸露出几分阴狠。 等她脸上的伤痊愈之后,她一定要让阿萱那贱人尝尝与她一眼的痛苦! 不,她要让阿萱比她痛苦千倍百倍! 翌日,二丫伺候紫瑜郡主起床。 刚一看到紫瑜郡主的脸,二丫便是露出一副极其惊喜的表情,“郡主脸上的疤小了好多呀!” 闻言,紫瑜郡主的惺忪的睡意瞬间清醒散去。 她快步跑到铜镜前,看着镜中的伤疤,虽还是那么长,可比昨夜入睡前细了许多,也不那么红了,而是一种粉嫩的颜色,像是新生一般! 顿时心生欢喜。 她捂着自己的脸,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那贱婢,倒果真有些本事!” 她只是涂了一点点,一个晚上居然差别这么大! 如若多涂一些,只怕再过个日的,便会好了! 紫瑜郡主这样想着,忙使唤二丫,“快,把药膏拿来!” 二丫立刻拿来了药膏,紫瑜郡主接过,便挖了一大坨抹在了脸上。 激动的心情,根本无法抑制。 她看着自己的脸,似乎已经能够预料到粱煜看到她伤愈时那惊喜的样子! 又过了两日。 粱煜率大军启程回京。 紫瑜郡主一见到粱煜,便是迫不及待地扯下了自己的面纱,“煜哥哥,你看!” 只见,紫瑜郡主的脸上,原本那道恐怖的伤疤已是极淡,若不仔细看,都快看不出来了。 粱煜的眸中,也的确闪过一抹惊艳。 只是,他惊喜的是阿萱的医术。 没想到,阿萱制出的祛疤膏效果这么好! “郡主的药还有吗?”阿萱站在粱煜身后,淡淡问道。 紫瑜郡主重新戴上了面纱,“还有一些,大约还能抹上一两次。” 闻言,阿萱点了点头,“恩,那也够了,再抹一次,这疤应该就彻底看不出来了。” “萱副将的医术可真是高明!”二丫在一旁,忍不住赞叹。 阿萱闻言轻笑,却是问道,“怎么二丫也要跟我们回京?” 紫瑜郡主觉得阿萱这话问得好笑,“二丫若不随我回去,一路上谁照顾我?” “当初郡主孤身追来,也无人照顾。”阿萱淡淡说着,“二丫的亲人都在这儿,一个人离乡背井入京,也太可怜了些,更何况,她一个乡下来的小丫头,如何能适应京中的规矩?” 话说到这儿,阿萱看向了粱煜,“王爷以为呢?” 紫瑜郡主也看向了粱煜,眸中带着几分期盼。 但,粱煜却将这问题抛给了二丫,“你想进京吗?” 闻言,二丫一愣,怯生生地看了紫瑜郡主一眼,见紫瑜郡主瞪了她一眼,便又慌忙低下了头,犹豫再三,她还是拒绝了,“二丫的家人都在这儿,不想入京。” “那便回吧。”粱煜说着,命人给了二丫一锭银子,足有五十两。 二丫接过赏银,满是跪下磕头道谢。 粱煜没理,转身上马。 紫瑜郡主气恼至极,也钻进了一旁的马车内。 唯有阿萱上前将人扶起,“这段时日委屈了你,这是你该得的。” 紫瑜郡主有多心狠手辣,她是知道的。 二丫这段时日定也是受了不少的委屈。 听了阿萱这句话,二丫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但阿萱也没再多逗留,翻身上了马。 大军启程,只听阿萱唤了一声,“阿炎,走了!” 马车内,紫瑜郡主听到这话,瞬间浑身一僵。 她颤抖着手掀开了帘子,就见一抹黑色的身影无比矫健地从府里从了出来,一直冲到阿萱的身边,摇着尾巴,跳来跳去。 是那只恶犬! 没想到那贱婢居然要带着那畜生回京! 她一定是故意的! 也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紫瑜郡主的眼神,阿萱忽然就转头看了过来。 只见,紫瑜郡主那双盈盈双眸中藏着愤怒,惊恐,狠毒…… 当真是精彩至极! 于是,她勾唇,冲着紫瑜郡主挑眉一笑。 那笑容,分明是得意与挑衅。 以至于,紫瑜郡主越发愤怒,却又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愤愤地甩下车帘,再不看阿萱一眼。 大军离开凌城时,百姓们几乎是夹到欢送。 重建凌城这几个月来,已是有不少原本住在乡下,或是其他城的居民前来定居。 因为,除却留下守城的将士,粱煜还留下了一部分家中已经没有什么亲人的将士们留在凌城定居。 这些人,几乎是在离京出征那会儿就已经选好了的。 将这群人留下,和平时是百姓,战时他们就是我大棠的士兵。 哪怕突厥再敢放肆,也绝不可能如从前一般轻易攻破城池。 百姓们自然可以安心定居。 只是,这欢送的声音里,大多都是对阿萱的赞美。 毕竟,这段时日城中的重建工作大多都是阿萱在亲力亲为。 以至于,紫瑜郡主听到这动静,越发恼怒。 耳边百姓们的欢送,在她听来也成了令人烦躁的噪音。 气愤之下,她索性拿出了药膏来,将仅剩的一点药膏都擦在了脸上。 大军出城后,外头的噪音终于是没了。 马车摇摇晃晃,不知何故,紫瑜郡主竟是觉得乏累得很。 她未做多想,便是靠着马车小憩起来。 幻想着,一觉醒来,自己脸上的伤疤便能完全看不见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 紫瑜郡主忽然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痒。 她并未在意,睡梦中伸手挠了挠。 可,一丝凉意传来,将她的睡意驱散了干净。 “啊!” 一声惊恐的尖叫。 马车即刻停了下来。 不多久,粱煜掀开了车帘,可当他看到车内的紫瑜郡主时,也不由的露出一副惊慌之色。 只见,马车内,紫瑜郡主的半张脸都已血肉模糊…… 第104章 很疼吧? 看到粱煜的脸色,紫瑜郡主越发惊慌了,她显然是意识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相信,只能问着粱煜,“煜哥哥,我的脸怎么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血?煜哥哥,我的脸……我的脸……” 话未说完,她却看见了粱煜身后的阿萱。 她在笑。 朱唇张扬地勾起,连眉眼间都满是笑意。 就在这一瞬间,紫瑜郡主好似什么都明白了一般。 她猛地就要朝着阿萱扑来,“贱人!是你害我!你这贱人!” 想当然的,她连阿萱的衣角都没碰到。 粱煜拦住了她,将她拽回了马车内。 只是,紫瑜郡主的情绪太激动了,粱煜无奈,只能给了她一记手刀,好让她暂时安静下来。 紫瑜郡主晕了过去,粱煜才从马车内出来,锐利的眸子看向阿萱,冷声开口,“随本王来。” 说着,粱煜便朝着路边小道走去。 阿萱面上的笑容早已收敛起,换上一副严肃的面容,跟着粱煜而去。 待行到无人处,粱煜方才停下脚步。 转回身来,阴戾的眸子死死盯着阿萱。 可,还不等他开口,阿萱便道,“爷在怀疑我?” 她露出一副惊讶的神情,“我一直跟在爷后面,并未靠近马车半步!” 装无辜嘛,谁不会啊! 粱煜眸色阴沉,“本王并未说是你。” “可爷叫我过来,不就是怀疑我?”阿萱当即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哼,我若要毁了她的脸,何必等到今日?还浪费我心思时间,制那祛疤膏!” 别忘了,紫瑜郡主的脸是多亏了她的祛疤膏才好得那么快的。 粱煜今日可是亲眼瞧见的。 至于,为何紫瑜郡主坐在马车里却突然毁了容…… 呵,谁知道呢? 粱煜其实很想告诉阿萱,她的演技并不怎么样。 只是,他的确想不到阿萱是如何害紫瑜的。 当下,心思深沉,脸色更是铁青,他问,“当真不是你?” 声音冷得人发颤。 阿萱心口也因着粱煜这冰冷的质问而咯噔了一下。 却道,“爷若是不信我,那不如让我独自回京好了,也免得这一路紫瑜郡主又伤了碰了的,全怪我头上!” 闻言,粱煜的脸色骤然又阴了几分。 他靠近阿萱,嘴角勾起一抹邪魅,“阿萱该不会就是想离开本王,才使出这一招的吧?” “……”阿萱沉着脸,没吭声。 只听粱煜冷哼了一声,“做梦。” 就在这时,不远处有侍卫呼唤,“王爷,郡主醒了!” 粱煜方才手刀的力道不大,所以紫瑜郡主醒的也快。 不过,比起之前的抓狂,她的情绪倒是稍稍平静了些许。 只一个劲地哭。 再次见到粱煜,紫瑜郡主便是哭得更大声了,一下就扑进了粱煜的怀里,“煜哥哥,哇……我的脸,怎么办啊……” 粱煜眉心紧拧,转头看向阿萱,“过来看看她的脸究竟是怎么回事。” 闻言,阿萱应了声,不料紫瑜郡主却是强烈反对。 “不,我不要她!就是她把我害成这幅样子的!”紫瑜郡主指着阿萱,眼里是滔天的恨意。 阿萱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没说话。 只听粱煜低声斥责了一句,“她并未靠近马车,如何害你?” “是那祛疤膏!”紫瑜郡主拉着粱煜的衣袖,哭得涕泪横流,“我方才擦过祛疤膏后就莫名觉得困乏,醒来之后就成了这幅模样!不是她还会有谁!” 紫瑜郡主凄厉地哭喊着,指责着阿萱,可阿萱却是一副神色淡淡的模样。 “那祛疤膏,郡主用了这么久都没事,怎么偏这最后一次就成了这样?” “那得问你!”紫瑜郡主厉喝着,将手中的原本装着祛疤膏的瓷罐砸向阿萱,“一定是你在这药中动了手脚!” 阿萱侧身躲过,瓷罐落在地上,成了碎片。 于是,阿萱叹息了一声,“既然郡主如此不相信我,那这伤,就另请高明吧!” 说着,她便要走。 还是粱煜将她唤住了,“慢着。” 阿萱停下了脚步,就听粱煜那略显低沉的声音传来,“你这伤,眼下除了阿萱,无人敢治。” 紫瑜郡主纵使心中不甘,可她也知道,粱煜说的是事实。 当下,气得双唇剧烈颤抖,却始终说不出拒绝阿萱医治的话来。 但这回,轮到阿萱不肯了。 “王爷,不是我不给郡主医治,只是您也瞧见了,郡主恨我入骨,一会儿若又冤了我……” 她的话还未说完,粱煜那阴冷的视线便射了过来,“少说废话。” 行吧! 不管是职位还是实力,她始终低人一等,那就只能乖乖听话呗。 阿萱跟着紫瑜郡主回了马车。 用帕子拭去紫瑜郡主脸上的血迹,看着她那皮肉都翻出来的脸,眉心紧紧皱起。 “看上去,像是中毒了。” 闻言,紫瑜郡主狠狠咬着自己的牙根,“像?是不是中毒,你心里清楚!” 阿萱并未恼怒,只冲着紫瑜郡主悠然一笑,“这伤口上的肉都有些烂了,需得去除腐肉才行。” “我才伤了不久,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烂了!贱婢,你休想胡言乱语,企图加害我!” 紫瑜郡主是怎么都不信阿萱的话的。 无奈,阿萱只能掀开了车帘,冲着粱煜唤道,“爷,郡主的脸应该是中了毒,如今伤口腐烂,需得去除腐肉方可继续治疗,但……郡主觉得我是害她,要不然,还是不治了吧?” 粱煜站在马车外,脸色铁青。 他透过半开的车帘看着紫瑜,什么都没说,但阴郁的脸色已是让紫瑜郡主明白了一切。 眼下除了阿萱,没人能治她。 所以,阿萱说怎么样,就只能怎么样! 眼见着粱煜一个眼神紫瑜郡主就安静了。 阿萱心中冷笑了一声,这才问逐风要了匕首,而后放下了车帘,为紫瑜郡主祛除腐肉。 很疼很疼。 只一刀下去,紫瑜郡主便疼得惨叫,疯狂掉眼泪。 阿萱柔声安抚,“郡主再忍忍,腐肉不多,很快就好了。” 听着她的声音,紫瑜郡主没说话,只死死咬着自己的唇,用力掐着自己的腿,似乎是想让自己不要在阿萱面前表现得那般柔弱。 可她这幅强忍的样子,还是让阿萱忍不住轻笑了出来。 “很疼吧?我亲手调的毒,当然疼了……” 第105章 好自为之 声音很轻,并不足以让马车外的人听见。 就连紫瑜郡主都以为自己是听错了,瞪大了双眼,连脸上的疼都顾不住了,“你,你说什么?” 阿萱还是那温柔轻笑的模样,“就只有一点点,那个瓷罐下面的一层。郡主真是聪明,还真被你猜中了。” 听到这话,紫瑜郡主已然是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死死瞪着阿萱。 阿萱笑意更浓,“其实,你若没有让人伤了二丫的手臂,那点药早就能把你脸上的疤治好了。可,你偏偏让二丫替你试药……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恶有恶报?” “贱人!”紫瑜郡主猛的一巴掌朝着阿萱甩去。 阿萱没躲。 紫瑜郡主的右手,早就被她给废了,如今这不疼不痒的一巴掌,实在是算不上事儿。 阿萱嘴角勾着笑,眉尾轻轻一挑,“就这?没别的法子了是不是?可我还有很多法子治你。不死不休,咱们说好的,不是吗?” 说罢,阿萱忽然大喝了一声,“郡主好自为之!” 而后,气冲冲地掀开了车帘,跳下马车。 她如此大动静,自然是吸引了旁人的注意。 粱煜也看了过来,脸色阴沉,“怎么了?” 阿萱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快步行至粱煜面前,将自己的左脸伸给粱煜看,“您自己看!” 可,紫瑜郡主力道不大,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痕迹。 但粱煜还是从她的动作中猜到了什么。 就听阿萱道,“爷养了我十年,可曾狠心打过我脸?我就说不给她治,您非要让我去!” 说着,她便‘委屈’地转开了头。 粱煜眸色瞬间冷了下来。 他自然伤过阿萱,可,打脸却不同。 那是一种羞辱! 而此时,紫瑜郡主也从马车里冲了出来,愤恨地指着阿萱,“煜哥哥,她亲口承认,是她在药里下了毒!是她将我害成这幅样子的!那装药的瓷罐,叫人一验便知!” 哦,装药的瓷罐啊…… 阿萱转过身,对着紫瑜郡主冷声一笑,“郡主亲手摔碎了瓷罐,原来就是为了冤枉我!” 紫瑜郡主这才想起来,那瓷罐是被她亲手摔了。 当下,一股无力感席卷全身。 她却只能拼命地掉眼泪,企图博得粱煜的同情,“煜哥哥!你相信我,真的是她。是她……” “哼!”阿萱冷哼,“总归我是不给她治了,王爷您另请高明吧!”说罢,阿萱便是大步离去,再不理会身后是什么情况。 嘴角却是挂起了一抹得逞的笑意。 她不让二丫跟着紫瑜郡主回京,一来是不想那丫头受牵连,二来也是不想此事多个人证。 如今,仅凭紫瑜郡主一人所言,没有人证更没有物证的,就算是粱煜信她又能如何? 更何况,粱煜根本不信她。 “够了。”冰冷的声音,染着丝丝怒意。 粱煜冷眼看着紫瑜郡主,眸心微凝,“若不想让阿萱治伤,那就让军医给你包扎。” 说罢,他看了逐风一眼。 逐风会意,立刻去请军医。 可紫瑜郡主还是不肯放弃,她上前,拉过粱煜的衣袖,句句恳切,“煜哥哥!真的是她!她亲口说,她在瓷罐的最下面一层下了毒,是她……” 粱煜冷声打断了她的话,“若真是如此,你是否后悔伤了二丫?” 闻言,紫瑜郡主只觉得脑海中忽然‘轰’了一声。 她诧异地看着粱煜,一时竟忘了哭。 他,居然看出来了! 她做的那些事,他都知道…… 紫瑜郡主的脸,还在渗血。 有一滴当着粱煜的面落在了地上。 阴冷的神色终于有了些许动容。 粱煜冷声道,“回马车里去,军医一会儿就来。” 说着,他便要转身离去。 可紫瑜郡主却上前来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 “煜哥哥!你信我一次好不好?如若不是她在药罐中下毒,还能是谁对我下这样的毒手?我在马车里,哪儿都没有去……” 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混着血,瞧着格外凄惨。 可粱煜却是将自己的衣袖一点一点抽了出来,“此事本王自会严查。” 声音淡淡,不染半点温度。 紫瑜郡主愣在了原地,就这么看着粱煜一步一步远去,脑海一片空白。 直到,逐风唤她,“郡主,军医来了。” 她方才回过神,一步一回头地往马车走去。 军医对于紫瑜郡主脸上的伤自然是没有什么好法子的。 他只能用最简单的法子,上药,包扎,止住了血就好。 阿萱骑在骏马之上,远远看着掀开的车帘内,军医包扎的手法,心中一阵冷笑。 紫瑜郡主脸上的皮肉都已经外翻,用这样的法子包扎,等下回拆下的时候,必然会连带着将一些皮肉都撕下来。 那痛苦…… 啧。 应该还是比不上她被砍了脑袋的痛吧! 所以啊,这只是开始。 嘴角微微勾着笑,眸间却全是冷意。 好一会儿,她才转开了头去,却发现粱煜正坐在暗影背上看着她。 阿萱明白粱煜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于是,收敛起笑意,骑马朝着粱煜行去,“爷。” 粱煜的视线扫了眼正下马车的军医,这才看向阿萱,“确定是中毒?” 阿萱点头,从容应道,“恩,突然恶化成这样,必然是中了毒。” “可知是何毒?” 阿萱摇头。 “马车里,可有异样?” 阿萱还是摇头。 闻言,粱煜没有应声。 莫名压抑的气氛在二人之间流转。 好一会儿,粱煜方才冷声一笑,“那看来,阿萱还真是最有嫌疑的人。” 那罐祛疤膏,的确可疑。 阿萱只是微微耸了耸肩,“是啊,所以紫瑜郡主打我一巴掌,我忍了。” 闻言,粱煜的视线不禁落在她毫无瑕疵的左脸上。 而后鼻尖发出一声嗤笑,“倒也不必提醒本王你受了委屈。” 阿萱撇了撇嘴,没说话。 粱煜便又问道,“能制出解药?” “能。”阿萱点头,“就怕紫瑜郡主不肯用。” “她不会知道的,尽快制出解药来吧。”粱煜说着,便牵过缰绳往前头行去。 阿萱跟在其身后,“王爷就不怕我真给紫瑜郡主下毒?” 闻言,粱煜阴冷的眸子扫了她一眼,声音清冷又凉薄,“你不敢。” 她应该知道。 这是他给她的机会。 第106章 不杀她我就去死 翌日,军医一早就来给紫瑜郡主换药。 显然,他也猜到时间太久,郡主伤处的皮肉会与纱布黏在一起,这才早早就来了。 可,又有什么用呢?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便是见惯了生死的将士们听着都不由得心惊胆战。 唯独阿萱坐在一旁的树下,就着那惨叫声啃着干粮,吃得津津有味。 忽然,一抹阴影将阿萱笼罩。 她抬眸看去,是粱煜。 只见他高大的身形挡住了清晨的阳光,一张脸莫名透着寒厉,“本王昨夜亲自审了二丫,你猜如何?” 阿萱心头咯噔了一下。 她早就知道,紫瑜郡主被毁容,粱煜绝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算了。 只是,她没想到这都出了凌城了,粱煜居然还会赶回去审问二丫。 如今特意来问她,又是怎么个意思? 阿萱站起身,装作狐疑,“是二丫做的?” 粱煜的眸子深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方才摇了摇头。 “马车内也无任何可疑,本王想不明白,紫瑜的脸究竟是怎么弄的。”他越查,越觉得紫瑜说的那番话是有道理的。 是阿萱将毒藏在了祛疤膏的最下面。 可,若真是阿萱,祛疤膏制好在先,紫瑜突然说要让二丫试药在后,那,阿萱如何能知道他们二人的具体用量,又如何那般清楚的计算出,紫瑜定会将最后一点都用完呢? 阿萱自然是装傻摇头。 “属下不知。”反正如今粱煜就算是怀疑,也没有任何的证据。 深邃的视线死死盯着她,好似是要透过她的眸子看穿她的内心。 可,四目相对,粱煜却发现,他竟是看不懂她了。 直到又一声凄厉的惨叫过后,紫瑜郡主没了声音,粱煜才觉察到不妙,转而朝着马车行去。 就见,军医正掐着紫瑜郡主的人中。 见到粱煜,军医有些瑟瑟发抖,“郡主这是,这是痛晕过去了。” 话音刚落,紫瑜郡主便又悠然转醒。 还未睁开眼,便已是感受到了脸颊传来的剧烈疼痛,一双秀眉便紧紧拧起。 紧接着,她看到了粱煜。 一瞬间,所有的委屈都爆发了出来。 她随手拿起手边的东西就砸向粱煜,“你走!我不想看见你!” 粱煜侧身躲过,眉心拧成了结。 紫瑜郡主却是大哭起来,“你不信我,你还来看我做什么?你只管护着你那个贱婢就是了!我被她害得那样惨,我还不如死了算了!等我死了,我一定要告诉我父王跟母妃,说你欺负我!” 禹王和禹王妃,是粱煜心中的两根刺。 紫瑜郡主如此嚎啕着提起,无疑让粱煜的心狠狠疼了一下。 他神色阴鸷,目光落在紫瑜郡主被毁的右脸上,整个人便又沾染了几分狠厉。 “此事本王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那你杀了她!”紫瑜郡主抬手指向粱煜身后的阿萱,神色凄厉,“不杀她,我就去死!” 阿萱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早已丧失了理智的紫瑜郡主。 而后惊觉,原来让一个人疯狂,只需要毁了她的脸这么简单。 当真是,不堪一击。 粱煜的眸子,却看向了军医,“为郡主开副安神的方子。”说罢,转身抓过阿萱的手腕,大步离去。 身后,紫瑜郡主的厉喝声份外凄厉,“我不会就这么算了!贱婢!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粱煜一直拽着阿萱快步往前走。 阿萱眉心微拧,手腕上传来的强大力量,很痛。 直到远离了大军,粱煜方才松了手。 可还不等阿萱收回手,粱煜已是掐住了她的脖子。 力道同样不小。 “最好不是你。”粱煜死死地盯着阿萱,眼神里透着嗜血的杀意。 他警告过她的,不要再伤害紫瑜。 所以,如今紫瑜成了这幅模样,最好不是她做的! 阿萱静静地看着粱煜。 她心里很清楚粱煜此刻内心的煎熬。 昨日紫瑜郡主突然伤成那副模样,他以为一切都能找到答案,所以,昨日的他并不算太着急。 可今日,在审问过二丫,以及亲自查验过马车之后,他发现答案可能永远都照不出来。 而紫瑜郡主方才提起了禹王,也算是彻底掐断了粱煜心中的某根弦。 所以,他怒了。 阿萱伸手抚上粱煜的手背,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淡笑,“当然不是我,爷应该知道的,我若要报复什么人,只会给她个痛快。” 粱煜一手养大的阿萱,就是这样的脾气,粱煜最清楚不过的。 果然,粱煜的手松开了去。 只是神色依旧阴鸷,“那阿萱觉得,此事是谁做的?” 阿萱摇了摇头,“不知,不过,除了我之外,似乎也只有阿依最恨郡主了。而且,郡主脸上的毒很是奇特,我瞧着,也像是突厥的。” 如今,突厥已与大棠议和,虽说粱煜的确可以选择无视此事,与突厥开战。 可,国库空虚,而此事也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就是突厥所为,贸然开战,只会惹来突厥殊死一搏。 届时,受苦的是万千大棠百姓。 所以,就算阿萱将这事儿嫁祸给哥舒阿依,粱煜也不会有任何作为。 毕竟,比起紫瑜郡主那半张脸,自然是大棠重要。 粱煜眸色阴沉了下来。 他知道哥舒阿依曾经来过凌城,见过阿萱。 但,有没有在马车,或者是在紫瑜郡主的衣衫上动过手脚,他却是不大清楚的。 哥舒阿依曾经因为紫瑜郡主而失去过一个孩子,她恨紫瑜郡主也是事实。 倘若真是她…… “爷,一切还是等回宫后再说吧。”阿萱柔声说道。 粱煜看了阿萱一眼,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却是问道,“你的药可制好了?”他实在是听不得紫瑜那凄厉地惨叫了。 阿萱点头,“昨夜就拿给军医了。”若不然,今日紫瑜郡主上药时,怎会痛得晕过去呢? 粱煜却不知阿萱的手段,只沉沉应了一声。 二人这才往回走。 只是,回到队伍时,阿萱却发现马车的车帘虽是掀开着,可车内却空无一人。 不禁沉眉问道,“郡主呢?” 一旁有士兵应道,“郡主说内急,去了那边了。” 闻言,阿萱看向士兵所指的方向,一片茂密的草丛后头,是一片湖…… 第107章 多谢妹妹 “汪!” 阿炎忽然冲着草丛叫了一声。 它并不是喜欢吠叫的狗,一旦叫唤,必然是有什么情况。 想到之前郡主说了寻死的话,阿萱不由得皱了眉,“爷,我去看看。” 粱煜自然也是担忧的,可他毕竟是男子,不方便。 只点了点头。 阿萱便朝着那片草丛而去。 杂草最高处,能到腰间。 阿萱放眼看去,却并未瞧见紫瑜郡主的身影,目光便落在了湖面上。 平静的湖面毫无波澜。 但阿萱却感觉到了什么,一步一步地朝着湖边走去。 就在这时,湖面忽然冒了一个泡。 阿萱瞬间如同感受到了猎物的狼一般,冲向湖面,一头扎进了湖水中。 混浊的湖水中,她看到了正在慢慢下沉的紫瑜郡主。 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没有半点动静。 阿萱立刻朝着紫瑜郡主游去,将她带出了湖面,游向湖岸。 她将紫瑜郡主扔在了岸边,见紫瑜郡主没有半点反应,她便用力地捶着紫瑜郡主的胸口。 一下又一下。 几乎是将全部的力气都使了出来。 终于,紫瑜郡主忽然猛咳了一声,一大口水喷了出来,紧接着便是剧烈的咳嗽。 然而,阿萱却不给她半点喘息的机会。 她一把拽着紫瑜郡主的脖子,将她半个身子都提溜了起来。 双眸透着狠厉,死死盯着那刚从阎王殿里被拽回来的人,声音,如同厉鬼一般阴冷沙哑,“想死?太容易了吧?你只是毁了半张脸而已,就想结束了?” “我不会让你死的,在我玩够你之前,你都得给我好好活着!” “想死?得问过我!” 紫瑜郡主看着阿萱,眼底满是惊恐。 而后,愤怒与狠厉又一点一点侵占了那双眸子。 “我不会放过你的!”她咬着牙,恶狠狠地撂着狠话,得到的却是阿萱极其轻蔑的一声冷哼。 阿萱松了手,紫瑜郡主重新倒回了地上。 就在这时,阿炎从草丛里冲了出来,与之一起的,是粱煜。 看着浑身湿透的二人,粱煜显然是猜到了什么,当即上前扶起了紫瑜郡主,将自己的外衣披在了正瑟瑟发抖的她身上。 “是,是阿萱妹妹救了我……”紫瑜郡主再次开口,语气中没有了之前的愤怒与凄厉,而是恢复了往日那假惺惺的作态。 阿萱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轻笑。 恩,这样才对嘛! 只是半张脸而已,怎么就可以去寻死呢? 明明,她能失去的还有很多很多…… 粱煜看向阿萱,眼神似是在询问她有没有事。 阿萱却只低头抚着阿炎的脑袋,仿若未曾看见粱煜。 粱煜搂着紫瑜郡主离去,他将她带上马车,而后才回身去找阿萱。 却见,阿萱已经带着阿炎回来,衣衫紧紧贴在身上,将她玲珑的曲线展露无遗。 粱煜不禁一愣,他的阿萱,似乎真的长大了…… “汪!” 阿炎冲着粱煜叫唤了一声,似乎是在提醒他,眼神过于赤裸了。 粱煜回过神,却是瞪了阿炎一眼。 戾气太重,以至于阿炎委屈地哼哧了起来,抬头看着阿萱,很是委屈。 可…… 阿萱又怎么会同情它呢? “没用的东西!” 一个眼神都吓成这样,她还能指望它什么? 阿萱进了营帐,换了身干净的衣衫。 出来时,发觉粱煜就站在门外。 见她出来,粱煜不由地打量了她一眼,神色却是淡淡的,“紫瑜想请你去包扎,你可愿?” 阿萱看着粱煜,亦是神色淡淡,“爷让我去,我就去。” 粱煜似乎没料到阿萱会这样回答,微愣过后方道,“军医说,郡主的伤化了脓,他许是处理不大好。” 阿萱却还是那句话,“爷让我去,我就去。” 四目相对,粱煜看着那张娇小的脸,有那么一瞬间想要上前搂住她的。 可,他猛然想起那一夜,他将自己的真心捧给她,可她没要。 于是,负于身后的手不由自主地握了拳。 他开了口,声音沉沉,语气疏离,“恩,去吧。” “是。”阿萱应了声,态度如常。 行了礼,便是朝着紫瑜郡主的马车行去。 经过粱煜身边时,她隐约觉得粱煜好似伸手要牵她。 可回眸看去,却见粱煜站在那,双手垂于身侧,并未有任何动作。 是她看错了吧? 来到马车里,紫瑜郡主也已经换好了干净的衣衫。 早晨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因沾了混浊的湖水,这会儿有些流脓了。 阿萱上前,一声不吭就开始为紫瑜郡主处理伤势。 应该是很疼的。 可,紫瑜郡主一声都没吭。 直到,阿萱给她重新上了药,包扎好,紫瑜郡主方才柔声跟阿萱道谢,“多谢阿萱妹妹。” 看着紫瑜郡主这副模样,阿萱不由得看着她轻笑。 “想通了?”看来她方才那番告诫,还是很有用处的。 紫瑜郡主回以一笑,“阿萱妹妹说得对,只是半张脸而已。本郡主拥有那么多,失去这半张脸,未必就是祸事。” “是这个道理。”阿萱就这么笑意盈盈地看着她,“郡主能想明白,我很高兴。” 因为阿萱发现,她对于紫瑜郡主的恨已是不单单满足于杀了她了。 让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渐渐消失,将那高高在上的她拉入泥潭之后,再了解了她,岂不更大快人心? “还得多谢阿萱妹妹。”紫瑜郡主柔声说着,“若不是你,我如今还是浑浑噩噩的,将煜哥哥越推越远呢!” 想到之前自己居然对着粱煜发脾气,当真是蠢死了! 一张脸而已,有何可在意的。 在粱煜那,她手中的筹码从来就不是这张脸。 “是啊……”阿萱叹息了一声,“郡主可得好好抓着你的煜哥哥才行。” 哪怕是死,也得抓着他。 你们两个,得一起坠入深渊! 说完这句话,阿萱便退出了马车。 车帘被放下,紫瑜郡主伸手摸向自己已经包扎好的右脸。 一阵阵刺骨钻心的疼袭来,没有让她如之前那般抓狂,反而令她越发清醒。 眸间,透出几分狠厉,连着嘴角的笑,都无比狠毒…… 第108章 自残 翌日,阿萱照例为紫瑜郡主上药。 可,刚一掀开车帘,阿萱便发现了不对劲。 只见紫瑜郡主受伤的那半张脸上,白色的纱布上渗出了不少的血迹。 她昨日可是好好上药的,药也都是正儿八经的药,照理,紫瑜郡主的脸哪怕没有恢复得那样快,也不应该会有渗血才对。 眼见着阿萱那微愣的神色,紫瑜郡主却是笑得极为得意。 没了往日里那跋扈的模样,只是冲着阿萱温柔一笑,“阿萱妹妹,有劳了。” 仿佛,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右脸是怎么回事似的。 阿萱这才钻进了马车里,替紫瑜郡主拆下纱布。 牵扯的疼痛令得紫瑜郡主下意识地皱眉,却是强忍着脸吭都没吭一声。 看着紫瑜郡主面上的伤,阿萱也终于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于是,低声一笑,一边为紫瑜郡主上药,一边笑道,“郡主不会以为靠着自残就能赢了吧?” 这伤,分明是她自己隔着纱布挠的。 紫瑜郡主微微轻笑,“等到了京城,一个路边的寻常大夫都能治好这伤的时候,本郡主就赢了。” 阿萱了然般点头。 原来打的是这样的心思。 她的医术是有目共睹的,可如若她一路都治不好的伤,到了京城却被别的大夫治好的,那皇上也好,粱煜也好,必然会觉得是她故意不给紫瑜郡主好好医治! 到时,皇上一怒之下,这罪名压下来,她那几件军功怕也是抵不过的。 可…… 这一路回京,至少得有一个月,紫瑜郡主是打算日日都对自己的伤下手? 啧,真是个狠人。 阿萱无奈摇了摇头,“郡主高兴就好。”说话间,伤口已经上完了药,重新包扎好。 紫瑜郡主拿过一旁的面纱戴上,声音柔柔的,却分明染着狠厉,“我没了这半张脸,总得讨要点什么东西回来。” 比如,这贱婢的性命。 阿萱觉得,这死过一回的人到底是不一样了。 她笑意盈盈地看着紫瑜郡主,“郡主就不怕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会的。”紫瑜郡主的语气很是笃定,“只要煜哥哥心疼我,我就不会输。” 阿萱了然般点了点头。 所以,紫瑜郡主的仰仗是粱煜。 心头冷笑,“那就祝郡主心想事成。” 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心想事成啊! 紫瑜郡主既然喜欢自残,那就让她自残吧! 阿萱照例每日为紫瑜郡主包扎,上药,只当看不到那纱布上的血迹。 直到十日之后,阿萱从紫瑜郡主的马车里钻出来时,见到了粱煜。 那双幽深的眸子朝着马车里看了一眼,眉心微拧,“紫瑜的伤如何了?” “还是老样子。”阿萱如实回答,却并未告诉他紫瑜郡主自残一事。 反倒是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这几日,我能用的药都给郡主用过了,却始终未见好,再这样下去,郡主脸上的伤恐怕一辈子都难以愈合。” 一辈子? 粱煜的神情阴沉了几分。 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一言不发。 见状,阿萱却道,“爷不如带郡主去找无相国师?” 闻言,粱煜眸色微有动容。 “他有法子?” 阿萱却是耸了耸肩,“不知道,但,我已经没有法子了。” 言下之意,如今只有找无相才能有一丝转机。 阿萱的声音不算小,马车内的郡主自然也能听见。 如若粱煜真带她去找无相,那,就算是治好了她的伤,阿萱也能将自己摘干净。 毕竟,无相的医术也甚是高明,或许还在阿萱之上。 在外人看来,无相治好了阿萱治不好的伤,并非什么稀奇的事。 那她这几日来的心机不就白费了? 紫瑜郡主当下便掀开了车帘,看着粱煜,神色柔软,“煜哥哥如今是主帅,怎可为了我擅离职守?” 阿萱早就知道紫瑜郡主会忍不住,心中冷笑,面上却带着真诚,“若皇上知晓爷是为了郡主,定不会计较。” 紫瑜郡主却是摇头,“不行,我已经给煜哥哥添了很多麻烦了,不能再连累煜哥哥了。” “爷定不会觉得连累。”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粱煜站在一旁,却好似已经看穿了一切。 “为何非得本王送?” 他冷声问着,锐利的视线在阿萱跟紫瑜郡主的脸上徘徊,已是洞察了一切。 阿萱挑眉,“因为暗影的速度最快,有它在,郡主能尽快到达相国寺。” 粱煜看着阿萱,眼底浮起一抹冷意,“暗影最听本王话,本王可以让逐风骑着它,带郡主前往。” 他到要看看,她还有什么借口! 阿萱微微拧了眉,“可……逐风毕竟是男子,孤男寡女的,与郡主名声不利。” “哦?”粱煜眉尾轻挑,声音染着几分慵懒,“阿萱的意思是,本王与郡主便算不得孤男寡女?” 他在她眼里,不是男人? 阿萱却是暗自翻了个白眼,“郡主与王爷情谊深厚,旁人岂敢说什么。” 他们两个那点破事儿,何曾怕过旁人的流言蜚语? 粱煜听明白了阿萱的意思,以至于周身的气压都低沉了几分。 于是,勾起的嘴角染着不悦,“那不如,阿萱带郡主去?” 她去,算不得擅离职守,因为有他的命令。 也不必担心什么孤男寡女,当真是一举两得。 阿萱耸了耸肩,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若爷不担心我在半路就砍了郡主的脑袋,可以。” 粱煜眸色一沉,“郡主若死,你难辞其咎。” “路有山匪,属下是无能为力。” “走官道,无匪。” “走小道,快。” 二人你来我往,全然没把一旁的紫瑜郡主放在眼里。 惹得紫瑜郡主心中不悦,打断了二人,“我不走,我要跟煜哥哥一块儿回京!煜哥哥,若你不护着我,我路上又出了什么事怎么办?紫瑜害怕……” 她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终究还是令粱煜心软了。 “好,我们一块回京。” 粱煜的承诺,令紫瑜郡主顿时满心欢喜。 退回去马车前,她看了阿萱一眼,眸间满是得意。 阿萱却是微微凝眉,“若等回京,郡主脸上的伤……” “不急。”粱煜转过身去,声音竟是染着几分得逞似的轻笑。 第109章 福报 直到三日之后,阿萱才懂得粱煜那个笑的意思。 因为,她见到了无相。 营帐里,无相细心的为紫瑜郡主处理伤口。 紫瑜郡主自残了几日,最终却是白忙活一场,脸色自然是难看至极。 阿萱站在粱煜的身后,属实是有些郁闷的,“无相怎么会来?” 都说,无相身负佛恩,曾许下誓约,此生伴佛左右,所以,哪怕是皇上要见无相,也得亲自前往相国寺。 如今却千里迢迢赶来给紫瑜郡主疗伤! 粱煜坐在桌案前,纤长的手指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方道,“禹王于无相有恩。” 闻言,阿萱眉头不由得一拧。 又是禹王! 明明是已经死了十年的人了,却是处处与她作对! 当下,言语间的嘲讽之意也有些抑制不住,“这禹王还真是个大好人,处处施恩。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什么神佛转世呢!” ‘哐!’ 粱煜手中的茶盏被重重砸在了桌面上,发出一声响,连着无相跟紫瑜郡主都被惊动了。 只见,粱煜神色阴郁,转眸看向阿萱,幽深的眼底透着警告,“再敢胡言,留心你的舌头。” 禹王在粱煜的心里,至高无上,没人可以诋毁。 阿萱自然知道,便低声应了声‘是’。 另一边,无相已经为紫瑜郡主包扎好,眼看着这边粱煜跟阿萱的脸色都不怎么样,便是温柔一笑,上前来,道了一声佛偈,“阿弥陀佛。” 陀你个头。 阿萱明目张胆地对着无相翻了个白眼。 无相自然是瞧见了,眼底的笑意却越发浓郁。 “大师,请坐。”粱煜招呼着无相落座,紫瑜郡主也跟着坐了下来,面上染着虚伪的笑,亲自倒了一杯水送到无相面前,“有劳大师千里迢迢赶来为紫瑜疗伤,紫瑜以茶代酒,敬大师一杯。” 无相接过,却道,“禹王生前行善积德,如今郡主福报在身,应当珍惜。” 闻言,紫瑜郡主的脸色猛然一僵,无相这是在敲打她? 而无相却已是将那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紫瑜郡主脸色难看至极,眼角却瞥见阿萱的嘴角正微微扬起。 心中顿时恼怒不已。 却满脸微笑地看着阿萱,“无相大师这一路应是过得极为辛苦,阿萱妹妹,快去问问火头军可有什么吃食,先给无相大师送些来。” 她这是将阿萱当成个丫鬟使唤。 阿萱冷漠地看着她,一动没动。 却听粱煜开了口,“本王命火头军做了些点心,去瞧瞧好了没有。” “是。”阿萱这才应声,朝着帐外走去。 却见,紫瑜郡主看着她,眉尾轻挑,俨然是有几分得意的。 似乎是在说,瞧,贱婢就该做这等下人才做的事。 哪怕阿萱不听她的,可只要粱煜站在她那边,她的话,阿萱就不得不从。 阿萱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掀开帐帘走了出去。 看着外头湛蓝的天,阿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重重地吐出,这才往火头军的方向走去。 小人得志,还真是叫人憋屈。 火头军的士兵见到阿萱,忙是迎了过来,“萱副将可是来拿点心的?刚做好,我们正要送去呢!岂敢劳烦萱副将跑一趟!” 阿萱勾唇一笑,心道,你们不敢,粱煜敢啊! 为了给自己的心上人撑腰,他什么都敢让她做,何况只是拿点心而已。 从火头军手中接过点心,阿萱便欲往回走,不料却见到了无相。 他就站在她回去营帐的必经之路上,一袭袈裟沐着阳光,份外儒雅。 见到阿萱,无相便露出了浅浅的笑意,连眼底都是温柔。 原本,阿萱还在气恼着无相破了自己的誓约都要救紫瑜郡主,眼下瞧着他,气却消了大半。 她上前,故意板着脸,“大师怎么不在帐中待着?” 无相好似知道她在气恼什么,笑意浅浅,“自然是来找施主。” 阿萱冷哼,“大师发誓常伴佛祖左右,如今算不算毁约?佛祖该不会责备大师吧?” 无相没有应声,只是浅笑着,从怀里取出一枚玉佩。 玉佩雕刻着佛像。 这算不算作弊? 阿萱撇了撇嘴,“找我做什么?有福报的人,可不是我。”言语间的嘲讽,很是明显。 无相点了点头,“找施主要解药。” 得! 有福报的人果然是紫瑜郡主! 阿萱翻了个白眼,“没有。” “郡主脸上的毒若不解,整张脸都会渐渐腐烂。”无相好心提醒。 阿萱却是笑出了声,“难道大师觉得,我会不知道这个结果?” 毒,可是她亲自下的! 当然,她一开始也没准备这么狠毒的。 可,紫瑜郡主不惜自残都要毁了她,那她又何必手下留情? 所以,她第二日上药的时候,就给紫瑜郡主的脸又下了毒。 这毒能遂了紫瑜郡主的心愿,让她脸上的伤一直到京城都不会愈合。 甚至,这一世都不会有人能治好她的伤,她的脸会慢慢腐烂,直到露出骨头。 哪怕是无相,也治不好她。 “冤冤相报何时了。”无相柔声劝着,“施主理应放下仇恨……” “打住。”阿萱送了无相一个白眼,神情也渐渐阴鸷了下来,“你可知,你上回劝我之后,我做了什么?” 无相也收敛起了笑意,神色严肃。 阿萱冷声一笑,“我救了哥舒瀚,而他,带着突厥人,屠杀了我大棠两条百姓。” “就是因为大师你让我放下仇恨啊!两千多冤魂……大师可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那两千多人的性命,其实一直都压在阿萱的心口上,从未松懈过。 哪怕哥舒瀚已死,哪怕哥舒凛也为那两千人陪了葬,可,她还是会忍不住想,若当初她没有救哥舒瀚,若一切的发展都还是顺着前世。 那,那两千人,兴许就不会死。 “阿弥陀佛。”无相双手合十,语气凝重,“生死有命……” “闭嘴吧!”阿萱瞪了他一眼,“你愿意用这些话安慰你自己,你请便。可我不行。我如今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人拦得住我。” 她说着,就要往营帐走去。 身后却是传来了无相那温润的声音,“若施主一意孤行,贫僧只能说出真相。” 第110章 本王要你说 阿萱的脚步缓缓停下。 而后转身,看着无相,眸间染着不解,“你要出卖我?” 无相,她前世的师父,她能重生的关键人物,为了她,差点丢了性命,如今却为了紫瑜郡主,要出卖她? 说实话,阿萱从未羡慕过紫瑜郡主。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 可眼下,她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有些羡慕紫瑜郡主了。 因为,紫瑜郡主有个好爹。 哪怕是死了,深埋地下,烂成了一堆白骨,他还能有本事让紫瑜郡主如众花捧月一般! 所有人都在保护她! 阿萱看着无相,狠狠咬了咬自己的牙根,“你可知,粱煜若知道此事会如何?” 粱煜不会对她手软的。 他不会杀了她。 但一定有本事让她生不如死! 无相垂了眸,“施主放过紫瑜郡主,便是放过你自己。” 阿萱就这么死死地盯着无相,终于忍无可忍,骂了一声,“死秃驴!” 顺带着,将解药扔了出去。 无相伸手接住,而后双手合十,对着阿萱行了佛礼,“阿弥陀佛,多谢施主。” “谢你的佛去!” 阿萱冷着脸,这才端着点心回了营帐。 无相紧随其后。 眼看着二人一前一后进来,阿萱还一副面色不善的样子,粱煜的眸子便不自觉地一沉。 视线在无相与阿萱之间徘徊,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二人有事。 无相坐回了位置上,而紫瑜郡主看着阿萱将点心放上桌,便又道,“这茶都冷了,阿萱妹妹,去热些茶来。” 阿萱放置点心的动作一顿,抬眸看着紫瑜郡主。 后者一脸轻柔的微笑,“怎么了?阿萱妹妹可是不愿?那你歇会儿,我去好了。”说着,紫瑜郡主便站起了身来。 粱煜眸色一沉。 可还不等他开口,阿萱便抢先道,“郡主金枝玉叶,怎能劳烦了郡主。”说罢,放下手中的点心便是往外走去。 紫瑜郡主便才重新落座,眼底染着几分讥讽与得意。 却见阿萱行至帐外便是吩咐着守在外头的侍卫道,“去热些茶来。” “是。”侍卫爽快应声,阿萱放下了帘帐,转身回到桌前,落座。 紫瑜郡主眸中隐着几分不悦,却是笑意盈盈,“阿萱妹妹可是累了?”言下之意,是让她去倒杯水都不愿意。 阿萱回以一笑,“累倒是不累,可我好歹是皇上亲封的副将,总不能老在郡主面前端茶倒水。” 紫瑜郡主勾唇一笑,“阿萱妹妹说的是,是我不懂规矩了。” 这贱婢,竟敢拿皇上压她! 眸色微冷,紫瑜郡主看向粱煜,“煜哥哥,你往后也得注意着点,好歹是皇上哥哥亲封的副将呢!” 闻言,粱煜嘴角扬起一抹淡笑,转眸看向阿萱,只是那眸中,并无任何笑意。 “是吗?” 清冷的声音,毫无温度。 紫瑜郡主低头饮茶,将笑意掩去在嘴角。 这贱婢拿皇帝哥哥压她,那她自然也可以用粱煜压回去。 只是,阿萱应对起来,比众人预想的都要轻松自然。 “爷说是就是,爷说不是,就不是。”她一边说着,一边将糕点送到粱煜的面前。 神色淡淡,不卑不亢。 好似是给了回答,又好似什么都没说。 粱煜却是一声冷笑,“本王要你说。” 一句话,营帐内的气氛便瞬间压抑了起来。 粱煜的眸子很冷,冷得令人心中发颤。 阿萱不知他今日是怎么了。 分明这段时日以来,粱煜与她的交流都算正常,怎么眼下偏要给她难堪了? 就因为紫瑜郡主那一句话? 对上粱煜的眸子,阿萱神色也严肃了起来。 就听一声佛偈传来。 “阿弥陀佛,阿萱施主乃副将,王爷乃主帅,自然要听命于王爷。” 不知何故,无相竟是开口替阿萱解围。 大约是因为方才惹怒了阿萱的缘故? 阿萱想不明白,粱煜却好似懂了什么。 阴冷的眸子看着无相,嘴角的笑寒意凛然,“大师对俗事倒是清楚得紧。” 面对粱煜突然的敌意,无相也是微微一愣,而后垂眸,不再应声。 就连紫瑜郡主都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 一时不敢开口说话。 不料,阿萱却站起了身来,“时候不早了,属下先下去休息了。”说罢,行了礼,便是大步离去。 外头的太阳还未落山,实在算不得什么‘时候不早’。 只是阿萱是真不想去应付粱煜的脾气。 他喜欢帮着紫瑜郡主,那就让他帮着吧。 反正,所有人都是围着紫瑜郡主转的。 而她,一个人也可以。 大步回了自己的营帐,还未来得及坐下,身后的帘帐便又被人掀开了。 阿萱一惊,猛然回身,一道高大的身影便欺了上来,将她压在了椅子上。 “爷?”阿萱震惊地看着粱煜,不明白他跟过来是什么意思。 可粱煜却是勾着唇,阴鸷的双眸透着狠厉,“阿萱还真是好本事,怪不得,本王捧着真心给你,你都不要。” 什么跟什么啊? 阿萱对上粱煜的视线,没有半分退让,“属下不知王爷在说什么。” “是么?”粱煜眸色微凝,“前两日何故一心支开本王?今日你一走,无相为何就跟着你出去?” 听到粱煜说起前两日,阿萱的眼中方才闪过几分心虚。 她提议让粱煜带紫瑜郡主去找无相,的确是有支开粱煜的心思。 只不过,她单纯是想远离粱煜跟紫瑜郡主,讨个清静罢了。 至于无相为何要跟着她,自然是为了紫瑜郡主讨解药。 可这话,她也不能跟粱煜说不是? 于是,她的沉默就在粱煜眼里成了罪过。 “你不说,那本王帮你说。”声音阴冷,语气更是透着寒意,“支开本王,是为了与赵哲亲近。至于无相……看来阿萱的救命之恩,也让大师动了凡心!” 否则,一向目空一切的无相为何要替她说话? 为何像个跟屁虫似的跟着她? 只是,这样的猜测无疑让阿萱恼怒了起来。 “胡说八道!你真是疯了!”阿萱说着,便要去推粱煜。 可谁知,他却猛地擒住了她的后脑勺,而后狠狠压了上来…… 第111章 白雾 炙热的吻,毫无情欲。 有的,只是霸道的惩罚。 阿萱几乎还未反应过来,嘴角已是被粱煜咬破,口中一阵腥甜蔓延开来。 而后,粱煜松开了她。 嘴角还染着她的血迹,“收起你那些花花心思,你是本王的,这辈子都是!” 说罢,他便转身离去,冷傲的身影没有半分停留。 阿萱这才反应过来,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一丝刺痛,指腹沾满了鲜血。 粱煜这个疯子! 心中气恼,阿萱一脚便踹翻了一旁的桌案。 她方才就应该那样踹翻了粱煜的! 嘴上的伤,经过了一夜,结痂,反倒更明显了些。 阿萱冷着一张脸从营帐内走了出来,众人瞧见她唇上的伤,都不由得一愣。 这伤,王爷的唇上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 而后好似明白了什么似的,一个两个都很默契地当做没有看到,收拾行装,准备起程。 阿萱骑坐在了骏马之上,一旁的无相跟她打了招呼,她却只冷冷看了一眼,不说话。 “启程。”粱煜一声令下,队伍再次朝着京城进发。 阿萱跟在粱煜的身后,想到昨日那莫名其妙的惩罚,心思便是郁闷得紧。 不想与他离得太近,便是刻意放慢了速度。 可谁知,与粱煜的距离远了,倒是与紫瑜郡主的马车并排而行了。 车帘被掀开,紫瑜郡主蒙着面纱,看向阿萱,嘴角勾着嘲讽,“我还以为阿萱妹妹是何等清高,却原来,也是会勾引男人的。” 阿萱跟粱煜的嘴上都有伤,傻子才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阿萱转头看向紫瑜郡主,低垂的眸子染着不屑,“好说,比郡主使出浑身解数还勾不上要好。” “你知道是为什么吗?”紫瑜郡主趴在了窗上,歪着脑袋看着阿萱,“那是因为,煜哥哥他心里清楚,什么是该珍视的,轻易碰不得,而什么又是可以随意玩弄的,想怎么碰,就怎么碰。” 粱煜不碰她,是因为珍视她。 而对于阿萱,不过就是个玩物罢了! 闻言,阿萱冷声一笑,“郡主可真是会宽慰自己,珍视?你配?” 没点自知之明么? 看着阿萱那鄙夷的眼神,紫瑜郡主瞬间就想起了仲恩。 她已经被仲恩给…… 当下,面上的恼怒便有些控制不住,可她还是强迫自己笑着面对阿萱,“此次回京,你猜煜哥哥会用他的军功换什么?” 闻言,阿萱眉心微微不由的一拧。 难道,粱煜是想用军功换紫瑜郡主与仲恩的婚约? 眼看着阿萱脸色微变,显然是猜到了。 紫瑜郡主的嘴角便是勾起了得意,“有些人,生来就是珍宝,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会被人珍惜。而有些人,再努力也不过是个低贱的玩物,这就是命,改变不了的。” 哪怕当初将她推下蛇窟都没死,可那又如何? 贱婢,永远都只是贱婢而已! 而她,注定是高高在上的禹王遗孤,注定被所有人疼爱,注定得到所有人的爱惜! 车帘被放下,紫瑜郡主心满意足地回了马车里,而阿萱的马,却是慢慢停了下来。 看着那渐行渐远的马车,阿萱的眸中燃起丝丝恨意。 紫瑜郡主害得她差点失身于仲恩,就想这么全身而退? 不可能! 紫瑜郡主嫁定了仲恩! 她说的! 就在这时,阿炎叫了一声,冲着官道的左边龇着牙,一副戒备的状态。 阿萱便顺着阿炎的视线看去。 只见,官道左边的林子里,正飘来一阵白雾。 无色无味,速度却极快。 阿萱当即厉喝了一声,“全体戒备!” 闻言,一众将士纷纷停下了脚步,长剑长枪戒备着望向那团雾气。 “屏息!捂住口鼻!”阿萱再次下令。 她不敢保证那雾气有没有毒。 可她知道,这雾气不寻常。 很快,那一阵白雾覆盖住了大军。 却也只是覆盖住了大军的极小部分。 却正好是紫瑜郡主的马车。 这是冲着紫瑜郡主来的? 阿萱眉心微拧。 若真是如此,她倒不必施救。 只是,她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人。 正想着,她忽然瞧见白雾中有一个人影蹿了过去。 速度之快,简直令人咋舌! 阿炎全身的毛发都竖立了起来,对着白雾发出低吼,身子压得极低,只等阿萱一声令下便会冲入白雾之中。 终于,紫瑜郡主发出了一声尖叫,“啊!” “阿炎!上!”阿萱一声令下,阿炎立刻冲进了白雾之中。 很快,一阵惨叫与撕咬声便传来。 不多久,便见阿炎拖着一名身穿劲装的男子走了出来。 他的手臂应该是被阿炎咬穿了,鲜血低了一路。 却也不敢挣扎,生怕阿炎会一下子将他的整个手臂都咬断了。 阿萱坐在骏马之上,垂眸看他,“你是什么人?” 那人并未说话,只痛苦地哀嚎着。 却在这时,路边的白雾越来越多,越来越浓,渐渐弥散开来,开始将阿萱也包围在了其中。 明明阿炎跟那男子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可在这白雾之中,她却什么都看不到了。 只唯一能确定的是,这白雾并没有毒。 阿萱正欲翻身下马,却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身边闪过。 而后,她听到阿炎惨叫了一声,似是被什么打了。 阿萱没有多想,当即翻身下马,凭着过人的感应朝着那人袭去。 不料,那人的身手极佳,招式灵活,甚至带着几分戾气。 几个回合间,竟是与阿萱不分胜负。 但显然,那人不想与阿萱纠缠过久,借着招式再度隐入了黑暗中。 也将自己的气息隐匿了起来。 阿萱瞬间皱起了眉,在这白茫茫一片,却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凭着自己的感觉找人。 终于,一股凌厉的煞气从前方而来,阿萱想都没想便袭了上去。 却不料,不出三招就被那人制服,按在了怀里。 一阵月麟香的气味入鼻,阿萱不由的暗骂了自己一声。 林间一阵风起,吹散了浓雾。 阿萱抬眸,看着死死搂着自己的粱煜,却见后者神情严肃,锐利的眸子望向四周正挥散雾气的众将士。 “可有伤亡?” 没多久,传来禀报,“无!” “郡主安全!” 这就奇怪了! 不是冲着郡主来的,那,这些人是冲着什么? 第112章 丢下他 粱煜垂眸看着阿萱,语气染着一丝担忧,“身体可有异样?” 他想,不是冲着紫瑜郡主来的,那就只能是才冲着阿萱来的了。 可阿萱却是摇了摇头,“没事,那人身手不怎么样,不过就是仗着那白雾才能从我手中全身而退。” 阿萱说罢,便是看向了一旁的阿炎。 只见,阿炎正摇晃着脑袋从地上站起,显然方才是被打晕了。 就在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国师不见了!” 闻言,阿萱跟粱煜皆是一愣,这才急匆匆地超前跑去。 只见,原本无相骑着的骏马之上,早已不见无相的身影。 那些人的目标,一开始就是无相! “煜哥哥!” 紫瑜郡主从马车里探出了头来,手中抓着一块类似令牌的东西,“方才有人进马车抓我,掉下了一个东西。” 闻言,粱煜当即上前接过,只见那上头写着三个字,“沐云寨?” 阿萱记得这个寨子。 上一世,皇上曾经派人剿过这帮匪徒,三次。 第一次,百余人上山,却连沐云寨都没找到,无功而返。 第二次,倒是找到了沐云寨的寨门,可队伍却好似是被鬼打墙了一般,怎么都过不去。 第三次,是她亲自带人上山,花了两天的时间才破了沐云寨门口的八卦阵,可那时,沐云寨里头早已人去楼空。 也就是说,上一世三次剿匪都失败了。 只是这一世,沐云寨怎么就盯上无相了? “阿炎。”粱煜忽然低声唤道。 阿炎立刻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样子算不上殷勤,但怂是肯定的了。 那耷拉着耳朵,站在粱煜面前等待吩咐的样子,简直就把怂这个字刻到了骨子里了! 阿萱不自觉皱了眉,一时有些不想承认这狗是她的。 却见粱煜将手中的令牌放在了阿炎的面前,“闻。” 阿炎照做。 “找。” 粱煜又是一声令下,阿炎当即朝着林中飞奔而去。 见状,阿萱眉心一沉,立即跟了上去。 因为只有她知道,沐云寨外头有八卦阵,误入阵法者,极有可能会被阵法所伤。 这只蠢狗,别最后成了别人的盘中餐才是! 阿炎的嗅觉极为灵敏,更何况它先前还伤了人,尝过了对方鲜血的味道,自然记忆更深。 它在林中迅速穿梭着,几乎没有半点犹豫,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找到了沐云寨的寨门。 粱煜跟在阿萱的身后,嘴角勾起一抹笑,“这畜生,倒是有点用。” 也不知是不是得了粱煜夸赞的缘故,阿炎“汪”了一声,便是率先朝着沐云寨冲去。 大有要第一个破开沐云寨寨门,立下头功的架势。 阿萱根本来不及阻止,便见粱煜也紧跟了上去。 无相乃是国师,国师被俘乃是天大的事,说不定还会影响国运,怪不得粱煜会如此着急。 可…… 看着那一人一狗消失在沐云寨寨门外,阿萱便知道他们是被困在了八卦阵中了。 当即一声叹息。 看来,还是得靠她。 思及此,阿萱这才朝前而去,缓缓步入八卦阵。 这八卦阵,拢共有六十四种机关秘术。 上一世,阿萱闯入阵中两日,触发了近十种机关。 也就是说,这八卦阵里还有五十多种机关是她所不知道的。 只好在,她闯过一次,知晓该如何出去,只要找到了阿炎跟粱煜就行了! 一入阵,阿萱眼前的景象就变了。 是八卦阵的幻阵。 上一世,第二次剿匪,那两百多人无功而返,就是因为闯入了幻阵。 而她当初虽然破了八卦阵,却依旧空手而回,心中不甘,便去找无相恶补了八卦阵法,如今要破这一个小小的幻阵,也算是轻而易举。 阿萱走出幻阵,继续往前,就在这时,一阵犬吠声传来,阿萱循声找了过去,只见阿炎竟是被许多藤蔓缠住了身子,高高悬起,正拼命挣扎着。 她当即就要上前去救,可谁知,上前一步,便又落入了一个阵法之中。 四周雾起,倒是与先前遇到的白雾一样。 没毒,却让人如同一个瞎子一般茫然无措。 阿萱手中掐算着阵法,眼前除了白雾,什么都看不到,便索性闭上了眼,只凭着身体的感觉去观察四周的变化。 而后,循着掐算的方位缓步走去。 五步之后,白雾散去。 可阿萱的眼前不是被藤蔓悬起的阿炎,而是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粱煜。 眉心微拧。 阿萱想,她若不去救,兴许粱煜就会死在这儿了。 只要粱煜死了,便不能拿自己的军功去换紫瑜郡主的自由身。 想到这儿,阿萱的脸色便渐渐阴沉了下来,抬脚,却是往后退了半步。 不会有人知道,她把他丢在了这儿。 却在这时,她竟猛然想起了十年前。 想起那时她身在蛇窟,仰头看着那一脸稚气的少年。 少年不顾危险,爬下蛇窟,将缠绕在她身上的蛇一一扫去。 少年背着她,慢慢往上爬。 也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她的害怕,便回头冲着她一笑,“别怕,我会带你出去的。” 那个笑,如此令人安心。 她想。 十年前的那个少年在救她的时候,内心应该是纯粹的吧? 应该没有算计吧? 应该只是,真的想救她吧? 所以她现在真的要将他丢在这儿吗? 牙根,咬了又咬。 阿萱想,她这人还是太过有良心了些。 暗骂了自己一声,她这才朝着粱煜而去。 粱煜昏迷着,应该是中了毒。 阿萱伸手替粱煜搭了脉,倒还算好,暂时没有生命之忧,可若是一直被困在这八卦阵中,就未必了! 想到这儿,阿萱便从怀中取出针灸包,当机立断地往粱煜身上的几处大穴扎了几针。 不至于能解毒,但,至少可以让粱煜醒过来。 果不其然,当最后一针落下,粱煜终于悠然转醒。 阿萱便要将他扶起,“爷,咱们得赶紧出去。” 可,粱煜却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黑沉的双眸透着精明,全然不似一个昏迷刚醒之人。 阿萱微愣,诧异地看着粱煜。 却见粱煜神色阴郁,双眸死死盯着她,阴冷的语气染着质问,“阿萱方才,是想丢下本王?” 第113章 撒谎 …… 阿萱一时间有些无语。 所以方才她退了半步而已,这也能被他给瞧见了? 这家伙不是晕着的? “爷看错了。”阿萱冷着眉眼将粱煜扶起。 耳边却只传来一声轻笑,“是么,阿萱舍不得本王死,是不是?” 不似问询,反倒染着几分胁迫之意。 阿萱凝着眉,没理他,只道,“此处被设下了八卦阵,每一步都有可能会落入一个阵法,我们得先到阿炎,然后尽快出去。” 粱煜脸色微沉,“此处共有多少阵法?” “六十四个。” “那何时才能找到阿炎?”莫非要一个一个试过去吗? 话音落下,却见阿萱掐起了手指来,那模样,像极了路边的江湖术士。 粱煜的眸子又沉了几分,就听阿萱道,“这边。”说着,她便扶着粱煜往右边走去。 不多久,果然看到了阿炎! 那家伙虽被藤蔓缠着,但并不放弃,那些藤蔓已是被它咬断了好几根。 阿萱瞧着欣喜。 虽在面对粱煜时这家伙怂了些,可这股不服输的劲儿,倒是像她。 阿萱扶着粱煜上前,将阿炎救了下来。 阿炎满是欢喜地围着阿萱打转,而粱煜的声音却幽幽传来,“阿萱还会卜算?” 显然,对于阿萱会的,却是他不曾教过的本事,粱煜很抵触。 阿萱微愣,可比起上回被粱煜发现自己会医术,她应对得倒算是自然,“无相给的古籍里有几处八卦阵的描写而已。” 又是无相! 粱煜脸色阴沉得厉害,“国师对阿萱可真好。” “……” 阿萱冷着眉眼,“爷,现在不是阴阳怪气的时候,咱们得赶紧出去,你中了毒的!” “哼。”粱煜冷哼一声,“区区八卦之术,没有你,本王还出不去了不成?” “王爷可以试试。” 阿萱站在一旁,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粱煜。 总归,她已经救了他了,他若是不想跟着她出去,她也没有办法。 面对阿萱的质疑,粱煜自是恼怒。 当即凝起内力,猛地一掌朝外袭去。 强劲的内力,竟是隔空破了两处阵法。 其实八卦阵这东西并没有那么玄乎,无非是借助外物组成一个阵法而已。 将外物破坏,自然也能将阵法破坏。 所以,只要粱煜继续以内力破坏阵法,甚至破坏了整个阵眼,他自然就能出去。 可…… 一个炙热的气息自下腹传来,随着内力的涌动,很快就袭遍了全身。 粱煜的脸,几乎是在刹那间就红透了。 阿萱眉心微拧,“我都说了,爷你中了毒,非不信。” 眼下他显然是被内力催动了体内的毒性! 方才若是听她的,乖乖跟她走多好? 全身上下,就那张嘴梆硬! 阿萱翻了个白眼,上前扶他。 可谁知粱煜却忽然抬手拦住了阿萱。 “别过来!” 低沉的声音,染着几分暧昧的沙哑。 阿萱微愣,这才发现粱煜整个人的呼吸都无比急促,那双原本幽深的眸子,此刻却泛着一股迷离。 这幅模样,像极了当初他中了花月散的样子! 莫非,粱煜体内的毒,就是那种药? 身体,越发炙热。 粱煜显然也知道自己到底是中了什么毒。 想到那日,在马车里,阿萱缠在他身上的样子,他几次都差点没有忍住。 而眼下,他知道这药会让他慢慢失去理智,做出那些荒唐之举,所以,他决不能让阿萱靠近她! 哪怕,他很想! 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压下内心的欲望。 可谁知,阿萱身上那淡淡的发香却随风而来,让他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那一夜的马车上。 以至于,体内的燥热如同火山一般喷发汹涌。 他只能凭着自己仅存的理智转过了头去,“你们先走。” 简短的四个字,却已是让他用尽了气力。 阿萱也明白自己再待下去定会出事,于是,心一横,“爷就在这儿等我,别乱跑!”说罢,便是带着阿炎转身离去。 官道上,逐风守在马车旁。 眼下阿萱与粱煜都不在,保护郡主的职责自然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可身为暗卫却不能跟在粱煜身边,逐风整个人都显得十分焦急。 就走这时,一道黑色的身影从林中蹿了出来,冲到逐风的面前,“汪!” 只叫唤了一声,但意思很明显,是让逐风跟着阿萱离去。 逐风抬眸,果然就瞧见了正赶来的阿萱,当即便是朝着阿萱而去,“爷呢?” 马车上,紫瑜郡主也探出了头来,质问阿萱,“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煜哥哥呢?” “汪!汪!”阿炎隔着车窗,冲着紫瑜郡主疯狂叫唤。 紫瑜郡主早就对阿炎有了心理阴影,当下也顾不得别的,慌忙放下了车帘,缩在马车的角落里,一动都不敢动。 阿萱便不再理会紫瑜郡主,只冲着逐风道,“爷暂时无恙,但须得你去将他带回来。” 说着,对着众将士一声令下,“就地安营!”说罢,这才带着逐风去接粱煜。 可,当她来到先前粱煜所在的阵法之时,却并未瞧见粱煜的影子! 她明明嘱咐过他呆在原地等她的! “爷呢?”逐风脸色严肃,粱煜的生死未卜让他这个暗卫很是揪心。 阿萱的眉心也沉得厉害,“这八卦阵,哪怕走错一步都会误入阵法之中,我也不知道爷在哪儿……” 最愚蠢的办法,就是一个一个的找。 若是运气好,一个阵法就能将人找到。 可若是运气不好,须得将所有的阵法都试一遍。 哪怕粱煜先前已经破坏了两个阵法,可余下的阵法若要都试一遍,恐怕也得两三个时辰左右。 如若,粱煜所中的药是与花月散一样,熬过药性就没事,那倒也不算什么大问题。 可,若是那药性猛烈,不及时解除,恐怕就会筋脉尽断而亡! “怎么办?”逐风满脸焦急。 阿萱却是低皱着眉,看着那两处被粱煜破坏的阵法,犹豫再三,还是撒了谎,“没有办法。” 她嘱咐过他的! 是他自己乱跑的! 既然他要找死,那她又何必拦着? 至少,他死了,就没人用军功去换紫瑜郡主的自由! 却不料,逐风一把按住了她的肩膀,声音凝重,染着丝丝怒意,“你撒谎!” 第114章 他在保护她 逐风的声音很是笃定。 他跟粱煜一样,都是看着阿萱长大的。 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一个是粱煜,另一个就是逐风。 所以,眼下阿萱是不是在撒谎,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阿萱神色凝重,一把打开逐风的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但你应该知道,你这条命是爷给的!” 如今王爷有难,她怎么可以视而不见,不管不顾? 看着逐风那暴怒的面孔,阿萱忽然意识到,不管逐风对她有多好,平日里对她有多关心。 可他,终究还是粱煜的人。 在关键时刻,他只会站在粱煜那边。 眼见着阿萱不说话,逐风眉心皱得更紧,“阿萱,别逼我。” 声音冷冽,逐风的一只手,已然握住了剑柄。 阿萱深吸了一口气。 她知道,今日粱煜是死不成的了。 而她,也不必非要做这个坏人。 于是,抬手指向被粱煜破坏的两处阵法,道,“以此为,破坏阵法,兴许就能找到王爷。” 闻言,逐风立即朝着那两处被破坏的阵法而去,长剑挥舞,凌厉的剑气顺着被粱煜破坏之处继续摧毁。 可,逐风的内力不及粱煜,要想破坏整个阵法,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做到的事。 眼看着逐风如此卖力,阿萱却并没有要上前帮忙的意思。 事实上,对于要不要救粱煜,她心里也很是矛盾。 她想到了那次不顾一切奔向断崖山,在一堆尸骨中寻找着粱煜时的自己。 她知道,她是舍不得的。 舍不得这么多年被他捧在手心上的宠溺,舍不得当初那个背着她一点一点爬离蛇窟的少年,也舍不得,这些年来,她倾注于他身上的真心。 可…… 宠溺兴许是假的,少年也早已成了人人畏惧的镇远王。 而她的真心,早已被践踏得一干二净了。 所以啊…… 王爷,您别怪我。 无相说过生死有命,这兴许,就是你的命。 思及此,阿萱便是转过了身去,不去看依旧在奋战的逐风。 却不料,无意间的垂眸,竟让她看见了一滴血。 阿萱几乎在看到的一瞬间就分外确定,那是粱煜的血! 他受伤了? 怎么伤的? 明明她离开时,他还是好好的! 视线不由自主地开始在地上搜寻,终于,阿萱看到了第二滴。 以这样的血量来看,粱煜的伤并不严重。 而这四周也有没明显的打斗痕迹。 哪怕眼下粱煜中了药,那也是只摸不得的老虎,这世上没有几个人能在几招之内就伤了他。 除非,是他自己! 阿萱赫然想起当初她中了花月散后,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伤害自己,好让自己保持清醒,难道粱煜也是如此? 他是担心会被药性左右了神智,继而做出伤害她的事? 那……他离开此处,是不是就是为了不让她找到他? 他在……保护她? 这样的认知一旦出现在脑海中,便如同一粒种子般,生根,发芽,而后一发不可收拾。 他在用他自己的方法保护她。 而她,想的却是如何丢下他! 心口莫名一阵抽痛。 就在这一刻,所有的一切都被她抛诸脑后。 阿萱大喝了一声,“逐风,这边!” 听到阿萱的呼唤,逐风立刻赶了过来,看着地上的血迹,逐风眉心一拧,当即与阿萱一起循着血迹找去。 不多久,果然就发现了粱煜。 许是药性过于猛烈,粱煜身上的衣衫早已被撕成了碎片,露出精壮的身躯。 他全身的皮肤都透着血红,大腿上有一处伤口,是他自己用匕首划伤的。 “爷!” 逐风立刻迎了上去,粱煜此时已是神志不清,不知接近自己的是何人,唯有下意识地反击。 逐风被打退了三步,再次靠近,却依旧被反击。 粱煜的身体,好似有一种特殊的保护机制,在他神志不清的时候,依旧保护着他自己。 可,若没人能靠近他,那他体内的药又该怎么解? “阿萱,想想办法!”逐风忽然唤道。 而浑浑噩噩的粱煜在听到这个名字时,忽然一愣,随后,脑海中涌起那桃色的画面,他被她缠着,欲罢不能…… “阿萱……” 自喉间呢喃出的名字,莫名染着蛊惑。 那被药性侵占的神智越发浑噩,却又好似清醒地寻到了目标。 “阿萱……”粱煜伸出手,药性令他的眼前只剩下一片迷茫,却又执着地想要抓到什么。 阿萱伸出了手。 指尖相触的一刹那,粱煜一把抓住了她,而后猛地一用力,便将她搂进了怀里。 熟悉的体温,几乎让他全身都一阵酥麻。 他贪婪地吸食着她的发香,轻吻着她的脖颈,恨不得立刻占有了她。 “爷!” 阿萱压抑着的一声呼,带着抗拒与不喜。 粱煜显然是听出来了。 神智也莫名有了一丝清醒。 而后,借着这一抹清醒,他猛地按住了自己腿上的伤。 疼痛,终于让浑噩的脑子再度清醒了几分。 怀抱松了,阿萱便猛地推开了他。 却见他将手指狠狠扎进了自己的伤处,而后,抬眸看她,那双血红的眼如一头嗜血的狼。 “滚开。” 冷漠的声音,不带半点温度。 甚至染着几分厌恶。 但阿萱知道,那是他刻意伪装出来的。 逐风立刻上前扶住了粱煜,而阿萱也忙是掐算起来,而后道,“这边,跟我走!” 他们得趁着粱煜暂时清醒,带他回去! 一路上,粱煜的手都没有离开自己的伤,这也使得逐风跟阿萱成功将他带回了营帐。 粱煜坐在了床榻上,手却未曾松开过右腿上的伤。 阿萱的视线从粱煜的腿上扫过,这一路而来,她当然知道他流了多少血才能保持着丝丝清醒。 也或许,正是因为失了许多的血,眼下的粱煜看上去,比方才找到他时,要清醒许多。 “爷,搭脉。”阿萱低声说着,眼中带着戒备。 她担心粱煜会跟之前一样将她搂过去亲个不停。 但好在,粱煜脸色阴沉,面无血色,却是老老实实地伸出了手。 却不料,当阿萱的手指触碰到他滚烫的肌肤时,一股强烈的酥麻便瞬间侵占了他的大脑…… 第115章 帮我 阿萱清楚地感受到粱煜的身子猛地颤抖了一下。 而后,那掐着伤处的手,又猛地用了力。 阿萱知道,自己身上带着女人的气息,会让他的药性在体内冲撞得越发厉害,于是,收了手,道,“我去熬药。” 说罢,便是快步离开了营帐。 逐风也紧跟了出来,“爷到底怎么了?” “中了那种药了。”阿萱大步朝着军医的营帐而去。 逐风不解,“哪种药?” 话音落下,却见阿萱投来了一个看傻子一般的眼神。 他这才恍然大悟。 是那种药啊! 怪不得先前会搂着阿萱那样亲…… “那怎么办?”逐风眉心紧蹙,“是跟花月散一样,熬过了药性就好了吗?” 阿萱摇头,“不一样,若没有解药,或是没有那个……会筋脉尽断而亡。” “这么严重!”逐风大惊,“你能解?” “能。”阿萱神色淡定,步入了军营的营帐。 听到这儿,逐风方才松了口气。 恰好阿炎也凑了上来,逐风便蹲下身子,揉着阿炎的脑袋,“那咱们就在这儿等着阿萱的解药吧!” 至于那营帐……他觉得安全起见,他还是不要去比较好。 毕竟,中了药的男子将另一个男子给那什么的事儿,他也是听到过的。 这边阿萱正与军医一起研制解药。 而那边,一双素手掀开了粱煜的营帐。 营帐外的一阵清风吹来,染着女人身上胭脂的气息,令男人体内炙热的火苗猛然一窜。 “煜哥哥……” 紫瑜郡主看着坐在床榻之上面色潮红的粱煜,一眼就看出来,他是怎么了。 事实上,逐风扶着粱煜回来的时候,她就看出来了。 所以,她才会趁着逐风跟阿萱都不在的时候过来。 眼下粱煜中了药,定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只要粱煜要了她,不但与仲恩的婚事会就此作罢,甚至,她还能名正言顺的做镇远王妃! 而且,因为药性而要了她这事儿,必然会令粱煜内疚一辈子。 所以就算是毁了容貌又如何? 她想要的一切,最终都还会是她的! 她放下了帐帘,朝着粱煜走去,“煜哥哥,我听说你受伤了,你没事吧……” 她故作关心地上前,并未瞧见粱煜按着自己伤处的手已是颤抖得厉害。 “出去。” 沙哑的声音低喝着,却已是用尽了力气。 可,紫瑜郡主却当着没听到似的,“煜哥哥,你怎么了?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一边说着,一边靠近。 却不料粱煜突然一抬手,那把原本用来伤害自己的匕首,却稳稳扎在了紫瑜郡主的跟前,“本王让你出去!” 紫瑜郡主被这突然袭来的匕首吓住了。 也的确是后退了两步。 可,看着粱煜那强撑的样子,她还是咬了咬唇,走了上去。 “煜哥哥,你是不是想喝水?紫瑜倒杯水给你……” 她说着,走到桌案前倒了杯水,而后送到了粱煜的面前。 衣袖被她刻意撩起了一些,露出她那洁白的肌肤。 那残留于衣袖间的脂粉味儿,随着她的靠近,猛然间便冲进了粱煜的鼻腔,像是一把火,灼烧着粱煜体内,被他拼命遏制的药性。 终于,药性战胜了理智。 粱煜猛的一把将紫瑜郡主拉入了怀中。 紫瑜郡主手中的杯盏落了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而她却是一脸欣喜,偏又做出害怕的样子,“煜哥哥,你,你要做什么?” 男人的呼吸炙热而急促,却不知为何,他就这样不动了。 分明,药性在体内激荡,如同一把烈火,要烧穿了他的身子,可他就这么愣住了,一动都不动。 紫瑜郡主眉心一拧,却是伸手勾上了粱煜的脖颈,“煜哥哥,没事的,你若是很难受,紫瑜会帮你的……” 话音未落,帐帘却是被人给掀开了。 是阿萱! 只见她大步上前,一把推开了粱煜,猛地将紫瑜郡主从床榻上拽了起来,不顾她的挣扎,一直将她脱出了营帐外。 紫瑜郡主惊得大喊,“你做什么?!贱人!放开本郡主!” “啪!” 清脆的巴掌声,打断了紫瑜郡主的惊呼。 紫瑜郡主捂着自己的左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阿萱,“你敢打我?” “你可真是不要脸。”阿萱死死盯着紫瑜郡主,眸间满是冷意,“你没看到他腿上有伤?他宁可自残都不愿意伤害别人,你倒是上赶着往他床上爬!你能不能认清你自己的身份?你是我大棠郡主,不是窑子里的姑娘!” 四周,都是士兵。 而阿萱的这一通责骂,也让所有人都清楚发生了什么。 当下,看向紫瑜郡主的眼神都变得有些奇怪了。 原本紫瑜郡主与仲恩的事,就已经让她有了风言风语。 这之后,她又千里迢迢地追着粱煜而来,只是有粱煜在,旁人都不敢说什么罢了。 可眼下,哪怕是这群将士都不由得开始指指点点。 郡主居然爬他们王爷的床? “我,我没有……”紫瑜郡主捂着脸解释,“我只是见煜哥哥不舒服,想去照顾他……” “我警告你!” 阿萱再度打断了紫瑜郡主,“你最好没有勾起他体内的药性,否则,他若是断了经脉,我就挖了你的补给他!” 说罢,阿萱再不理会紫瑜郡主,大步朝着粱煜的营帐而去。 她方才说什么挖经脉不给粱煜的话,自然是吓唬紫瑜郡主的。 只是粱煜如若真被勾起了药性,真的很有可能会经脉尽断而亡的! 他得撑到解药熬好才行! 营帐内,粱煜还保持着方才被阿萱推倒的姿势。 见状,阿萱眉头一紧。 他该不会是…… “爷?” 阿萱小声唤着,床榻上的人却始终没有反应。 阿萱的心口,莫名就跳动得厉害起来。 她缓步朝着床榻走去,“爷?你还好吗?” 阿萱行至床榻边,看着一动不动的粱煜,忍不住伸手去摇晃他的肩膀。 却不料,方才还毫无反应的人,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猛一用力,便将她压在了身下。 “阿萱……”低哑的声音,呢喃着她的名字。 魅惑的声音,透着祈求,“帮我……” 第116章 敢吗 阿萱能够清楚地感受到粱煜身体的颤栗。 那是在极致的隐忍之下才会出现的颤抖。 她知道,他真的忍得很辛苦,她应该帮他。 所以,阿萱一个手刀,直接将粱煜劈晕了过去。 粱煜倒在了阿萱的身上,巨大的重量压下来,阿萱却只觉得松了口气。 早知道,这么容易就能给他解决了,那在山上那会儿就该直接打晕了他,也好过他这一路差点把自己的腿都给废了! 阿萱给粱煜的腿上药包扎好,逐风便将熬好的解药送来了。 她方才那手刀的力道极重,以至于粱煜眼下还是昏迷着的,阿萱便只能将解药一点一点的往粱煜嘴里送。 一碗药,喂了大半个时辰。 可解药都喂完了,粱煜还是没醒。 逐风站在一旁,神色紧张,“爷怎么还没醒?不会有事吧?” 阿萱探了探粱煜的鼻息,“没事,活着。” 说罢,便是起身,道,“你在这守着,我上山一趟。” 闻言,逐风却是拦住了阿萱的去路,“你上山做什么?” “怎么?无相不救了?” 他们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了。 可逐风仍是担忧,“你一人上山太危险了,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阿萱拒绝了逐风,“你得留在这儿,防着郡主。” “……”逐风竟无言以对。 郡主趁王爷神志不清,爬上王爷床榻的事儿,他也是听说了。 倒是一点都不诧异。 紫瑜郡主对他家王爷的那点心思,他早就看出来了。 当下眉心低拧,“那让赵哲陪你去!” “对方会奇门八卦之术,多一个人去,无非就是多一个人拖我后腿罢了!” 阿萱的话,是有几分道理的。 逐风也明白,只是依旧担心,“你也知道对方会奇门八卦,你一个人前去,万一不是他们的对手……” “我带阿炎去。” 闻言,趴在地上的阿炎很是兴奋地站了起来,围着阿萱绕圈圈。 阿萱冷眼看着阿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它死就死了,不用管它。” “汪!”阿炎仰头冲着阿萱叫唤,龇牙咧嘴的,“汪汪汪!” 大概,骂得挺难听的吧! 逐风看着阿炎,若有所思,“这……也好。” “汪!”阿炎不服,冲着逐风又开始叫唤起来。 逐风却不理它,只嘱咐着阿萱,“那你小心些,不要硬来,如若救不了,等爷恢复了再说也不迟。” 阿萱点了点头,一脚踹向阿炎的屁股,“走了。”说罢,便是大步离去。 阿炎很是不服气地低吼了两声,这才跟了上去。 只是,当阿萱再次出现在沐云寨外的时候,寨外的八卦阵已然被人撤下,取而代之的,是一位红衣美人。 美人长发及腰,随风而摆。 一身艳红的纱裙,衬得那露在外头的大腿很是白嫩。 眉眼如勾,媚骨天成,活像只狐狸。 阿萱想,她若是个男人,定也受不了如此猛烈直白的诱惑。 美人见到阿萱,好似有些不大高兴,“那帮臭男人也真是的,怎么偏偏喊了个女人来!”说话间,将裙摆一甩,遮住了大腿。 亏得她露了这么久,白露了。 阿萱勾唇轻笑,“你可知绑架国师的罪名有多重?” “知道呀,所以才设了八卦阵嘛!我哪知道,你居然还会破阵。”美人儿说着,好似想到了什么,表情露出些许八卦来,“不过,要说方才那位,还真是个正人君子,中了我的药,居然还能强撑着理智的,他是第一个。” “他是粱煜。”阿萱好心提醒她。 美人儿顿时露出一副吃惊的样子,“原来他就是粱煜啊!不愧是战功赫赫,声名远播的镇远王。真是叫人心动呢!他的药解了吗?若是没解,我可以帮他。” “姑娘还真是热心。”阿萱冷声一笑,“不过,已经解了。” “解了?”美人儿看向阿萱的眼神瞬间染上了一副了然的模样,“我一早就看出来,他对你有意思,你帮他解了毒,他定会纳你为妃,如此说来,我是你们的媒人呀!你可得多谢我才是!” 看着美人儿自顾自得意的模样,阿萱笑出了声来,“可惜,我是给他喂了解药,而非姑娘所想那般,这媒人,你没当成。” 闻言,美人儿不高兴了,“啧!你怎么这么没用?送上门的你都不吃?” 阿萱耸了耸肩,“若姑娘能将无相送回来,在下感激不尽。” “你要一个和尚做什么?”美人儿眉尾一挑,好似想到了什么,“你喜欢那和尚?也是,那和尚虽是一头白发,可生得的确是俊美,连我都忍不住想要将他勾入凡尘呢!” “……” 这女人,怎么满脑子情爱? 阿萱微微皱了眉,“姑娘若是说完了,还请将无相交出来。” 许是感受到了阿萱言语间的威胁,美人儿嘟了嘴,“妹妹怎么这么凶?”说着,却又勾着唇角,笑得魅惑众生,“我若偏不交呢?” 阿萱没回答,缓缓拔出了腰间长剑。 见状,美人儿一愣,“哎,怎还用兵器?我可是手无寸铁……” 话音未落,阿萱的长剑已然袭至她面前。 速度之快,美人儿差点没有反应过来。 可她仓皇躲过了两招,最终还是被长剑抵住了喉咙。 美人儿不服气,“你这是赖皮,要不你把剑扔了,我们再打过。” “我们先前交过手了。”阿萱冷漠回应,“你不是我的对手。” 先前,在白雾里救下阿炎口中那男子的人,就是面前这红衣女子。 果然,美人儿眉心一拧,没了方才那妩媚的样子,却是娇嗔道,“妹妹你如此凶恶,会没有男人喜欢的!” 长剑往前送了送。 美人儿察觉到脖颈间一阵痛,紧接着,一丝温热便顺着皮肤流淌而下。 阿萱就这么死死地盯着她,嘴角微微扬起,“你若再不把无相交出来,你这辈子都不会有男人喜欢了,毕竟,没有男人会喜欢一具尸骨吧?” “你这女人,还真是狠毒。”美人儿抱怨着,却又挑眉,露出一副挑衅的模样,“我带你进寨子去见那和尚,不过,你敢吗?” 第117章 毒 美人儿既然这样问,那必定是寨子里还有什么厉害的东西等着她。 阿萱认真思考了一下,而后往美人儿的嘴里塞了一颗药丸,迫使美人儿吞了下去,这才收了剑。 美人儿气急败坏,“你给我吃了什么?” “当然是毒。”阿萱对着美人儿一笑,“若半个时辰之内没有服下解药,你就会七窍流血而亡。” “你这女人,真是恶毒!”美人儿瞪着阿萱。 阿萱却是挑眉,“好说,请。” “哼!” 美人儿拂袖,转身就往寨子里走。 阿萱招呼上阿炎,一并跟了上去。 沐云寨,阿萱上辈子是来过的。 只是那会儿,寨子里已是人去楼空。 而如今,寨子里却是人声鼎沸。 一群小孩儿在路上嬉闹奔跑着,瞧见了美人儿带着阿萱进了寨子来,孩子们便都驻足看了过来,眼神染着探究。 也不知是不是害怕阿炎伤害小孩子,有妇人出了门来,抱起自家的孩子,看向阿萱的眼神中染着几分戒备。 “你们这寨子,倒是特别。”阿萱幽幽道。 上一世就觉得这寨子的布局特别,只是当时一个人都没瞧见,所以并未有太大的感觉。 眼下,她觉得这寨子更像是个村子。 美人儿在前头带路,“你懂什么,我们这儿是世外桃源。” 不受朝廷官府管制,自给自足。 偶尔下山打个劫,哪怕是被人追上山,外头还有八卦阵拦着。 恩,的确是个躲清净的好地方。 美人儿领着阿萱,一路来到了一处民屋前。 她冲着院子里一喊,“我回来了。” 说罢,便是推门而入。 院里没人。 但阿炎显然是闻到了什么,开始冲着一间屋子疯狂叫唤。 不多久,那屋子的门被打开,一个藏着绷带的少年开了门,见到阿炎,当即大惊,“姐!你怎么把这畜生带来了!” 阿炎觉得,这世上能叫它畜生的只有粱煜。 当下便是冲着少年龇起獠牙来。 少年眼底布上了一丝惊恐。 阿萱适时开口,“阿炎,坐好。” 一声令下,饶是阿炎再怎么不情愿也哼哧哼哧地坐在了地上。 惊讶于阿炎如此听话,少年这才看向阿萱,眼底浮起一丝惊艳。 他见过骑于骏马之上,居高临下俾睨着他的她,那气场,强大到像一个王! 也听说她轻易就破了姐姐设下的八卦阵。 而眼下,这头凶恶的畜生竟这般听她的话。 这女人……好厉害! 比他姐姐还要厉害! “你的伤,是无相给你治的?”阿萱看着少年,神色淡淡。 无相治疗外伤的手法很独特,那包扎的样式,阿萱一眼就认出来了。 少年微愣,随即脸颊泛起一抹红晕,而后点了点头。 美人儿看出了什么,上前对着少年就是一个脑瓜子,“想什么呢?阿爹怎么样了?” 少年一只手捂着脑袋,“无相还在为阿爹诊治。” 说着,便是让开了路。 美人儿大步走了进去,阿萱紧跟着而去。 少年也想跟着。 可阿炎却冲着他叫唤了一声。 那意思,显然是不让他走。 无奈,少年只得留下。 而阿萱很快就见到了无相。 只见,无相坐在床边,双手合十,正对着床上的老者不知说着什么。 美人儿小跑上前,半蹲在床边,柔声问道,“阿爹,感觉怎么样?” 阿萱也走上前去,看那老者一脸疲态,老态龙钟,双眸间没有半点神采,俨然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看向无相,后者也正抬眸看她,而后摇了摇头。 只是这摇头的动作被美人儿看见了,美人儿当即就不高兴了,“和尚,我阿爹怎么样了?” 不等无相回答,阿萱便道,“医者治病不治命,你阿爹年岁已高……” 话未说完,美人儿便嗤笑了一声,“放屁!” 说着,她站起身来,瞪了阿萱一眼,“你看着和尚,显然也是一把年纪了,可他便是活得好好的?凭什么我阿爹就不能活?” “……”无相站起身,道了声佛偈,“阿弥陀佛,贫僧今岁三十有二。” 只是头发白得早了些而已,并没有美人儿想象中的年岁那么大。 闻言,美人儿不由的张了张嘴,“你,你骗我的对不对?他们都说你都已经活了上百岁了!” 阿萱与无相相互看了一眼,都没说话。 但眼底都有几分无奈。 美人儿急了,“他们说你能通鬼神,说你懂长生不死之术,他们说……” “阿弥陀佛。”无相对着美人儿行了一礼,什么都没说,却也什么都说了。 旁人那口口相传,传到后来往往就变了味儿。 无相的确是有几分本事的,可,长生不死就未免太玄乎了。 “你绑了无相来,就是为了你阿爹?”阿萱问。 美人儿眼里噙着泪,却是倔强的没有应声。 阿萱上前,给老者搭了脉。 而此时,老者已是没了气力,昏昏入睡了。 阿萱这才道,“我可以给你开张方子,至少能让你阿爹最后的日子过得没有那么痛苦,但……长生不死这种事,你还是不要想了。若无相当真有这种本事,先皇就该还活着。” 哪里轮得到她阿爹! 美人儿自然也想明白了这些,眉心微拧,再没有先前那妩媚撩人的样子。 阿萱去了一旁开药方,一边写一边道,“你这儿的确是个世外桃源,可既然是世外,就该少与外界接触,哪怕是劫富济贫也该少做,否则,你知道朝廷是容不下一帮匪徒的。” 说着,她便将方子递到美人儿的面前,这才道,“方才给你吃的,只是寻常的药丸,不是什么毒药。” 说罢,她这才领着无相转身离去。 只是,还未行至门口,就听到美人儿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染着几分阴狠,“既然你们救不了我阿爹,那我留着你们又有何用?” 话音落下,几道破风之声响起,屋内的墙上竟同时射来无数暗器。 阿萱立刻拉着无相后退,却是一个不慎又踩中一个机关,顿时,一股红色的毒气喷了阿萱满脸。 她当即掩住口鼻,却发现为时已晚。 眼前,一片模糊…… 第118章 看不见了 再醒来时,阿萱知道自己是在营帐内。 因为她闻到了营帐独有的气味。 甚至,她清楚的知道这儿是粱煜的营帐,因为鼻尖还有一丝月麟香。 可,她什么都看不到。 不管她的眼睛睁得有多大,眼前却是白茫茫的一片! 阿萱有些不可置信的伸出手,可她却连自己的手在何处都看不清! 阿萱忙揉了揉自己的眼,可不管她怎么揉,再睁开,眼前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 她想到自己昏迷前那铺面而来的毒雾,难不成,自己的眼睛就这么毁了? 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 她若是成了瞎子,那她的仇要怎么报?!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丝极轻的脚步声。 有人掀帘而入,淡淡的药香弥漫而来。 “醒了?”清冷的声音,是粱煜。 阿萱这才撑着身子坐起,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眼神空洞。 但,粱煜看到了她藏匿于眼底的一丝惶恐。 “你昏迷了两日,体内的毒已经解了大半。”粱煜一边说着,一边坐在床边,对上阿萱那双无神的双眸,这才接着道,“你的眼睛,也会好的。” “爷是在安慰我,还是实话?”阿萱一开口,才惊觉自己的声音竟颤抖得厉害。 她无法想象自己如若下半辈子都成了一个瞎子会怎么样。 哪怕只是想到这样一个可能性,她的心底便会泛起无尽的恐慌。 “红微给了解药,只等你体内毒性尽除,眼睛便好了。”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温柔,倒是莫名让人安了心。 “红微就是寨子里那个红衣服的女人?”阿萱问。 粱煜恩了一声,“先把药喝了。”说着,舀起一勺药送到阿萱的唇边。 阿萱张嘴饮下一口,苦涩的药入喉,惹得她皱了眉。 心底却是担心着别的,“无相呢?” 粱煜又送了一勺药来,“无相很安全,中了毒的只有你一人。” 原来只有她这么倒霉,阿萱觉得口中的药更苦了。 “可,红微怎么舍得放人?”阿萱忍不住问道。 她想到当时红微的眼神,分明是恨不得杀了她的。 闻言,粱煜的鼻尖不禁发出了一声冷哼,“自然是阿萱的本事大。” 又舀了一勺药塞进阿萱的嘴里,动作算不得有多粗暴,但绝对是透着不悦的。 “听闻,是她的亲弟弟不惜以命相抵。” 话说到这儿,饶是阿萱看不见,也感受到了粱煜周身的阴戾之气。 “本王的阿萱还真是有能耐,不过一面之缘的少年,也肯为阿萱豁出性命。” 阿萱完全不知道粱煜在别扭什么。 只是,他眼下生着气,她一个‘瞎子’倒也没必要上赶着跟他作对。 没有应声,安安静静地喝完了药。 可这药太苦了。 等喝完,阿萱的小脸都皱得不像样了。 不料,粱煜给她嘴里塞了一颗糖丸子。 丝丝甜意很快就驱散了口中的苦涩。 阿萱忍不住问,“爷怎么会有糖丸子?” 行军打仗的人,身上怎么可能有这些东西。 “沐云寨里的小孩给的。”粱煜如实回答。 阿萱却是一愣,“爷去过寨子了?” “恩。”粱煜淡淡应声,似乎并不想多说。 可阿萱却有些忧心。 红微掳走了国师,粱煜便是带人灭了沐云寨也没什么。 可,那沐云寨说白了就是一个村子,里头的老弱妇孺不在少数。 若真是灭了整个寨子,似乎有些太残忍了。 看着阿萱眉心微微拧起的结,粱煜冷哼了一声,透着轻蔑,“怎么,阿萱是在担心本王伤了什么人?” 比如,那个甘愿为她豁出性命的少年? 阿萱摇了摇头,“红微姐弟二人掳走国师,还差点害了王爷,饶是死也抵不了过。” 这话说得倒是中听。 粱煜嘴角勾起一笑,却道,“不过?” 显然,他知道她的话还有后半句。 他太了解她了。 阿萱微微叹息了一声,无奈开口,“不过,寨子里那些老弱妇孺,瞧着甚是无辜。” “阿萱倒是心善。”语气淡淡,听不出喜怒。 “都是我大棠百姓。” 粱煜这才冷哼道,“本王只将那姐弟二人带了回来。” 阿萱心有微松,却又问道,“那,爷准备如何处置那二人?” 粱煜邪睨着阿萱,好似是仗着她眼下瞧不见,便堂而皇之,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怎么,阿萱可有好建议?” “爷觉得这姐弟二人隐匿的功夫比起逐风来,如何?” 粱煜冷哼了一声,“尚可。” 倒是可以跟逐风一较高下。 “他们还懂得玄门之术,若爷能将她们收入麾下,必得重用。” 话音落下,阿萱感觉到粱煜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头上,轻柔抚着,“可,他们害得阿萱看不见了,阿萱不怪吗?” “爷不是说,我的眼睛很快就会好吗?”阿萱反问。 只听粱煜冷笑了一声,“红微是这样说的。” 但到底会不会好,谁都不知道。 阿萱沉默了。 她又开始想,若自己以后都看不见了该怎么办? 她要怎么复仇? 却听粱煜阴冷的声音缓缓传来,“三日,本王给了红微三日的时间,若三日之内,你的眼睛依旧什么都看不见,本王就挖了她的眼睛赔给阿萱,可好?” “……” 不愧是暴戾冷血的镇远王。 可若她真成了瞎子,就算将那姐弟二人的眼睛都挖下来,又有什么用呢? “爷。”阿萱忽然开了口,“若我日后都看不见了,是不是对爷而言,就没用了?” 一个瞎子,又有何可利用的呢? 粱煜不知阿萱为何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只以为她伤了眼睛,已是感怀而已。 于是,柔声开口,“不管这双眼是好是坏,阿萱永远都是本王的阿萱。” 言下之意,是他会依旧宠着她,如从前一样。 想到之前粱煜哪怕是中了药,也拼尽全力,不惜伤害自己来保护她的样子。 阿萱心口好一阵动容。 她真的好想问他,既然他那么保护着她,那么宠着她,怎么就舍得让她死在了孤城呢? 就在这时,外头忽然传来了紫瑜郡主的声音,“煜哥哥,阿萱妹妹醒了吗?我来看看她。” 第119章 苦肉计 真恶心。 听着这声音,阿萱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莫名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心口泛着恶心。 她立即躺回了床上,将脑袋埋进了被褥里,“我不想见她。” 那女人,说什么来看她,能有什么好事呢? 无非就是对着她这双看不见任何东西的眼睛好一顿冷嘲热讽罢了。 也不知是不是她这略显孩子气的动作逗笑了粱煜,只听他轻笑了一声,“那你好好休息。”说罢,便是起身走出了帐外去。 阿萱听到,粱煜跟紫瑜郡主低声说着什么,而后便没了声音。 显然,他是将紫瑜郡主打发走了。 被褥里,有属于粱煜的气息。 阿萱眉心便又不自觉地拧了起来。 她有多久没有这般贪婪地呼吸着属于他的气息了? 自她领命增援孤城的那日起,似乎就没有过了…… 脑海中,不由得想起前世粱煜让她去孤城时的样子。 他目光灼灼,将一枚兵符交到她手里,说,“阿萱,孤城虽偏远,却终究是我大棠国土,容不得突厥践踏半分。你一定要替本王守好了它,至多一个月,本王定会来接你。” 她信了,于是守着孤城一个月,又一个月…… 只是最终,他都没有来。 躲在被褥下的身子,蜷缩成了一团。 所以你看啊阿萱,他待你再好,最终也是会舍弃你的呀! 所以……别被他那短暂的好跟宠,蒙了心! 许是药力的作用。 阿萱想着想着便睡着了。 再醒来时,眼前还是白蒙蒙的一片。 她坐起了身来,觉得有些口渴,便摸索着往桌子的方向走去。 她大约记得桌子在哪个位置的。 可,刚走了两步,她便察觉到这营帐内还有其他人。 那一丝微弱的呼吸,饶是故意屏息,也露了破绽。 “郡主不回自己的营帐休息,在这儿守着我做什么?” 角落里,紫瑜郡主终于呼出了声,她方才想试探阿萱是不是真的瞎了,所以故意屏住呼吸,不发出一点动静。 却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可看阿萱起床后的一系列动作,当真是一副看不见的样子。 于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来,“怎么?阿萱妹妹是真的看不见了吗?” 她说着,缓步朝着阿萱走了过去。 阿萱眉心微拧,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双脚碰到了床榻。 对于眼下什么都看不清的状况,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能碰到一个相对熟悉的东西,都会让她心里稍稍安稳些。 但,她的退后在紫瑜郡主的眼里却成了害怕。 于是,紫瑜郡主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你怕什么?你怕我会吃了你吗?还是……怕我会拿出一条蛇来?你最害怕蛇了,对不对?我还记得你当初被一条小蛇吓得不敢动弹的样子,真是狼狈!” 说话间,紫瑜郡主竟真的从衣袖中取出了什么来,慢慢朝着阿萱走去,“这可怎么办呢?眼下你看不见,粱煜也不在……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他去狩猎了,因为我说我想吃点荤腥,所以,他把那只畜生也带走了。” 话音落下,阿萱忽然觉得脸颊上有一丝凉意。 一闪而过,却让她心里发了毛。 紫瑜郡主还在笑,“怕吗?别怕,这东西多可爱啊!只比当初那条大了一点点而已。灰白相间的,没有毒,你看,它还冲你吐杏子呢!哦,我忘了,你看不见,哈哈哈哈……” 阿萱一想到那东西,浑身都忍不住开始战栗。 却只能强撑着身子,冲着紫瑜郡主厉喝道,“你给我出去!” “混账!”紫瑜郡主一个巴掌甩了下来,阿萱本能去挡,可手背又触碰到了一丝凉意。 于是,她仓皇收回了手。 而紫瑜郡主的巴掌也顺势落在了她的脸上。 力道不大,却让阿萱整个人都僵住了。 因为,那一丝凉意正在她的颈间缓缓爬过。 “贱婢,竟敢打本郡主!”紫瑜郡主厉喝了一声,又对着阿萱的脸上甩下一个巴掌。 “竟敢说本郡主是窑子里的!”又是一巴掌。 “竟敢毁了本郡主的脸!” “贱婢,我今日就打死你!” 紫瑜郡主每骂一句,便是一个巴掌摔在了阿萱的脸上。 因为她见识过阿萱被蛇吓坏的样子,她知道,现在的阿萱根本不可能还手! 终于,在连甩了几个巴掌后,紫瑜郡主累了。 “哼,今日就先到这儿,总归也不能让粱煜看出你脸伤了。不过,阿萱妹妹,咱们明个儿慢慢玩!” 话音落下,阿萱脖子上的凉意也消失了,显然是被紫瑜郡主拿走了。 可,还不等紫瑜郡主离开,阿萱便突然笑出了声,“这就结束了?” 闻言,紫瑜郡主微微一愣,“怎么?是嫌被本郡主打得不够?” “你有没有在蛇窟待过?”阿萱微微笑着,只是那笑容透着令人胆颤的寒意。 紫瑜郡主瞬间想起了幼时的事,心中不禁有些慌乱起来,“你,你到底想说什么?” “蛇在人身上爬的时候,不止会有凉意,那种鳞片滑过皮肤的触感,不是你沾湿一块帕子就能学得来的。” 紫瑜郡主顿时大惊,这贱婢能看到了? 可,看她双眼无神的样子,不似是能看见了呀…… 阿萱的确还是看不见。 可她却是突然上前两步,猛地抓住了紫瑜郡主的手腕,嘴角噙着瘆人地微笑,“郡主方才,打得不够狠。” 说罢,她抓起紫瑜郡主的手便在自己的脸上狠狠甩了一巴掌。 紫瑜郡主的右手被她废了,力道不够。 可,加上她的力道,倒是成功让自己的嘴角渗出了血。 看着阿萱突然的举动,紫瑜郡主唯有一副惊诧地模样,却不知阿萱为何要这样做。 但很快,她就知道了。 因为粱煜掀开了帐帘走了进来。 而阿萱,顺势倒在了地上,双唇颤抖,“爷,救,救……” 紫瑜郡主猛地转头看向粱煜,眼见着后者的神情阴鸷,双眸迸射出凌厉的杀意,便是慌忙解释,“煜哥哥,我没有,我没有拿蛇来吓阿萱妹妹……” 可谁知,粱煜的脸色越发难看,连声音都透着嗜血的杀意,“她,什么都没说!” 第120章 我用军功换我 紫瑜郡主一下子就呆愣住了。 是啊,阿萱什么都没说,可她却一股脑的全说了。 粱煜没再理她,大步朝着阿萱走去,一把将她抱起,自然也看到了她嘴角那一丝殷红的血迹。 “谁干的?” 他问,语气阴鸷可怖。 紫瑜郡主慌忙说着,“不是我,是她自己抓着我的手打的!煜哥哥,你相信我!” 可阿萱的声音却是颤抖着的,“她,她身上有蛇。” 这是告诉粱煜,她是不敢去碰紫瑜郡主的。 粱煜没有说话,只将阿萱放在了床榻上,而后转身,行至紫瑜郡主的面前,“拿出来。” 紫瑜郡主自然知道他要什么,却是倔强着,“我身上真的没有蛇!煜哥哥,你相信我,是这贱婢……” “啪!” 清脆的巴掌声,格外响亮。 紫瑜郡主愣住了。 就连阿萱也愣住了。 粱煜他,竟然出手打了紫瑜郡主? “交出来。”简短的三个字,没有多余的话,却透着令人不容抗拒的威仪。 紫瑜郡主整个人都颤栗了起来,而后缓缓伸出手。 手中是一条打湿的帕子,被拧成了一根绳子的模样。 紫瑜郡主捂着自己的左脸,声音也在颤抖着,“我,我真的没有用蛇……” “有区别吗?”粱煜冷声打断了她,“出去。” 没有再多的语言,好似与她再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时间。 紫瑜郡主眼底噙着泪,一脸委屈。 “凭什么?!”她说着,猛地就扯下了自己脸上的蒙面巾,将那包扎着的右脸凑近给粱煜看。 “她将我弄成了这幅样子,我戏弄她一下怎么了?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我是窑子里的姑娘,打我巴掌,我如今回敬给她又怎么了?你凭什么打我?你答应过我父王要照顾我的!” 紫瑜郡主脸上的泪,扑朔扑朔地往下落。 可很显然,今日她的眼泪不管用了。 “滚。” 冷漠的声音,算是最后的逐客令。 紫瑜郡主愤怒至极,猛地推了粱煜一把,“我讨厌你!”说罢,这才飞奔出了营帐。 而粱煜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回到了床榻上。 抬手轻柔拂过阿萱的脸颊,眼眸落在她渗血的嘴角,连着神色都不自觉的一僵。 “没事,不是蛇。” 闻言,阿萱装着一副才知道的模样,“不是蛇?那是什么?我看不见,只觉得凉凉的……” “是沾湿的帕子。”粱煜声音轻柔,却很明显是隐着怒,“她就是欺负你看不见。” 阿萱这才点了点头,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笑,却满是苦涩,“原来如此,她说爷去给她抓野味了,连阿炎也被爷带走了,所以没人能来救我。” 粱煜咬了咬牙根。 他的确是上山去抓野味了。 但,并非全是因为紫瑜郡主说想吃。 而是想着,这一路行军艰苦,也该给阿萱开开荤了。 却不料,自己竟是中了紫瑜郡主的计。 “往后,本王一定护着你。”粱煜柔声说着,声音沉沉,指腹擦拭着她嘴角的血迹。 饶是眼下阿萱看不见,也知道此刻粱煜的眼里应该满是心疼。 心头不由得浮起一丝冷笑,阿萱想,他自然该是心疼的。 自己一手养大的棋子,自己都还未曾利用过,却被别人给打了,能不心疼吗? 可,还不够。 他应该再心疼些。 于是,阿萱伸手扶住了粱煜的臂膀,而后慢慢往上摸,一直摸到他轻抚着她脸颊的手背上。 “爷的保护,若不是给我一个人的,那我还是不要了吧。”她柔声说着,却是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脸颊上挪开了。 那双空洞的眼,也不知落在了何处,无神也无光,却莫名叫人怜惜。 粱煜眸色微沉。 他没说话,阿萱却是笑意盈盈道,“方才,紫瑜郡主还说,等回了京,爷就会用自己的军功换她自由身,对不对?那,我可以用我的军功,换我的自由身吗?” 话音落下,阿萱听不到任何的回应。 眼前那一片白茫茫,好似都坠入了死寂。 良久,她才听到他问。 “你要什么自由身?” 声音克制着怒。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看不见粱煜的表情,所以哪怕她知道粱煜这会儿已是怒极,却还是表现得极为坦然与淡定。 嘴角勾着那一抹不曾消失过的笑,若有所思般,“就……爷从今往后,只需要在意紫瑜郡主一个人,只保护她,只关心她,不要再理会我的任何事。” 话音落下,她听到粱煜深吸了一口气。 而后,一声阴冷的嗤笑传来,“本王养了你十年,如今才说要本王不再管你,是不是太迟了些?” 闻言,阿萱嘴角的笑意便僵住了。 “是吗?太迟了吗?所以,爷还是要一边护着我,一边眼睁睁看着我被欺负,是不是?” “有什么意义呢?倒不如别管我,由着我被人欺负就是了。” “爷在旁边看着,只会让我更难受。” 许是她眼下的样子,太可怜了。 那样娇小的身子,蜷缩着,抱着自己的双膝。 一双眼空洞地落在一旁,那样无助。 以至于,粱煜都忘了那天夜里,他捧着真心给她的时候,她有多绝情。 伸手,将她揽入了怀中,眉心紧紧拧着,“本王何曾舍得让人欺负过你。” 阿萱并未挣扎,她知道,她越是顺从,他便越是心疼。 只是声音透着几分苦涩,“有的,紫瑜郡主让仲恩给我下药,爷什么都没说,可她最终自食其果,爷却要用军功去换她的自由。那么,我算什么呢?” 她的脑袋埋在他的怀里,以至于声音都是闷闷的,“倒不如,那日就让仲恩得逞了,兴许还能换得爷半点怜惜,是不是?” “胡说。” 他咬了咬牙,想着那次她妩媚动人的模样,想到她可能会被仲恩给…… 怒意,便难以遏制。 只是…… “禹王有恩于本王。”他答应过禹王,要护紫瑜郡主周全的。 可,怀里的女人只是一声嗤笑,“所以,爷是打算娶了紫瑜郡主吗?既如此,爷这般抱着我,又有什么意思呢?” 第121章 动摇 阿萱从粱煜的怀里挣了开来,似是倔强地别过了脸去,“爷,做人不能太贪心,不能两头都不肯放。” 粱煜自然知道阿萱的意思。 声音是一贯的清冷,“本王从未想过娶紫瑜。” 这是实话。 若不然,当初紫瑜及笄,他就该履行婚约的。 便是那次跪在殿前求娶,也只是觉得愧对了禹王而已。 闻言,阿萱却是嗤笑了一声,“既如此,紫瑜郡主总归是要嫁人的,那嫁给仲太傅的长子又怎么委屈她了?何至于,抵上爷的军功?” 又是好一阵沉默。 久到阿萱差点以为粱煜是看穿了自己的计谋。 也好在,如今的她眼神无光,粱煜不可能从她的眼里看到任何心虚的表现。 良久,粱煜才淡淡道,“本王会思虑周全的。” 阿萱没有应声,只别过了头去。 脸颊抵在自己的双膝之上,却无意让那微微红肿的半张脸落入了粱煜的眼底。 好一会儿,粱煜方才起身离去。 而阿萱的嘴角也随着帐帘的掀起又落下而慢慢张扬。 方才,粱煜虽然没有给她一个肯定的答复,但,以她对粱煜的了解,紫瑜郡主想要摆脱与仲恩的婚约,怕是不可能的事儿了。 她倒是没想到,原来这般不吵不闹的威力,竟是这般大。 这苦肉计也是挺好用的,比直接杀了他,要简单。 不多久,帐外却传来一阵吵闹。 阿萱听到有人隐约提了句‘郡主’,便猜想,是紫瑜郡主又作妖了。 这么多年来,不管紫瑜郡主闹得多过分,粱煜都从未对她有过多的苛责,更别说是动手了。 今日,粱煜为了阿萱动手打了紫瑜郡主,她心中定然是气不过的。 正想着,有人掀帘而入,带着一丝药香。 但阿萱可以肯定,来人不是粱煜。 粱煜的脚步声,不是这样的。 “施主。”温润的声音响起,是无相。 阿萱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虽然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但她还是微微勾了唇,“国师无恙?” “多亏了施主。” 说话间,无相已是坐在了床边,舀了一勺药,送到阿萱的嘴边。 阿萱喝下,却问,“粱煜呢?” “王爷去寻郡主了。”无相如实回答,声音淡淡,好似事不关己。 阿萱眉心微拧,“郡主走了?” “恩。骑了一匹马,往曲佳山的方向去了。” 曲佳山,是禹王夫妇合葬之处。 当年,禹王妃死后便被葬于曲佳山,之后禹王临终的遗愿便是与禹王妃合葬。 阿萱并未见过禹王,却从不同的人嘴里听说过禹王的很多事迹。 比如,禹王妃刚刚生下紫瑜郡主不久,禹王便进京勤王,整整四年不曾回去看过禹王妃。 临死说要与禹王妃合葬,竟然就落了个痴情的名声。 男人的痴情,可真不值钱。 而如今,紫瑜郡主只身前往曲佳山,也不过就是做戏罢了。 曲佳山离这儿,骑马不眠不休也得三日。 她可不信紫瑜郡主能有那本事到得了曲佳山。 紫瑜郡主是想借着禹王拿捏粱煜而已。 不过,说来也是她小瞧了紫瑜郡主,没料到她竟然还有这一招。 无相一言不发的给阿萱喂完了药。 阿萱依旧是苦得皱眉。 无相便往阿萱的手里塞了一颗糖丸子。 阿萱好奇,“沐云寨的孩子给你的?” 怎么偏偏就她没有? 却听无相道,“是王爷给的,他说施主怕苦,嘱咐贫僧喂完药定要给施主吃糖。” 心口莫名一阵跳动。 阿萱将糖丸子塞入口中,状似不在意一般,“我不是怕苦,是这药特别苦,从前的药我喝下去可是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的。” 闻言,无相却是微微笑道,“王爷很在意施主。” “……”她明明转移开话题了。 无相这人,怎么这么不上路。 鼻尖发出一声轻哼,“他在意我,如今却是追着另一名女子去了。” “禹王临终所托,王爷不过是尽责罢了。” 阿萱不屑,“你不也受了禹王的恩?怎么不见你去追?” “阿弥陀佛。”无相道了句佛偈,“是贫僧知晓生死有命而已。” “住嘴。”阿萱眉心紧拧,“最烦你说这话,既然生死有命,你干嘛千里迢迢跑来医治郡主?” “那是王爷八百里加急所托……” “嘘,不想听。”阿萱觉得烦,挥了挥手,“你出去吧!” 要不是看在,自己能重生这事儿是无相之功的话,她估计会直接把这秃驴给踢出去。 阿萱看不见。 若她这会儿能看见,必然就能看到无相此刻站在床边,看着她耍性子的模样,笑得份外慈祥。 紫瑜郡主还是被粱煜给追回来了。 毕竟,暗影的速度可不是一般的骏马能比的。 听闻,紫瑜郡主一回来就钻进了自己营帐里,什么人都不见,连着送去的晚膳都被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 似乎又是粱煜去说了什么,她才稍稍吃了些东西。 这一夜,粱煜并未回营帐来。 翌日。 阿萱一觉醒来便发现自己的眼睛好了许多。 虽然还是白茫茫的一片,可到底是能看到一丝影子了。 这就证明红微所言不假,她的眼睛是能好的。 这个认知,总算是让她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只是,虽然能看到一丝影子了,但她还是跟瞎子差不多,自然也就骑不得马。 可大军已经在此逗留了几日,不能再耽搁了。 军中只有一辆能做人的马车,是紫瑜郡主的。 阿萱当然不愿跟紫瑜郡主一块儿坐。 哪怕她愿意,估计粱煜也不会放心。 阿萱想,依照往日粱煜的性子,大约会直接把阿她抱上马背,与他共乘一骑。 可今日他却没有。 到最后,竟是让人清空了一辆装行装的马车,铺了床褥,就让阿萱这么坐着。 饶是她自幼便跟着粱煜走南闯北的打仗,都不曾有过如此‘艰苦’的待遇。 从前不会骑马的时候,粱煜都是抱着她一起骑着暗影的。 今日,是粱煜不敢面对她。 阿萱知道,一定是昨日紫瑜郡主跟粱煜又说了什么,动摇了粱煜的心思了。 那,她就应该再做些什么,让粱煜的心偏到自己这边来才行。 第122章 你等我 可事实上,阿萱什么都没做。 粱煜既然不想面对她,那她便连提都没提起粱煜一句。 她跟阿炎一块儿坐在那露天的马车上,看着眼前那白茫茫中偶尔飘过的几分虚影,耳边有将士们整齐的步伐声,有偶尔的低语声,有风声,有蝉鸣,有鸟叫…… 一切都是她看得见时从不曾细细聆听过的声音,那样鲜活。 阿萱想,等报了仇,她就要去寻一处僻静的村子,造一间简朴的瓦房,而后坐在院子里,听鸟叫,听虫鸣,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光是想,她便觉得无比惬意。 但,这一切都得等她报了仇再说…… 午间,军队原地驻扎休憩。 阿萱也从马车上下来,想要走走,舒活一下筋骨,却听一道细微的声音传来。 “姐姐,你没事吧?” 是沐云寨那个少年的声音! 阿萱这才意识到,粱煜是将那对姐弟抓来了! 她没有听到红微的回答,也不知是不是太小声的缘故。 不过,阿萱还是朝着方才少年的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一路摸索。 终于,阿萱摸到了一个笼子。 “红微?”阿萱试探般地唤了一声。 笼子里,传来一声娇笑,“那么远走过来,也不找个人扶着。若是摔了,可要将你家王爷心疼坏了。” 语带嘲讽,但声音甚是虚弱。 阿萱眉心微拧,“手伸给我。” 红微看着眼神没有半点焦距的阿萱,也是不自觉的皱了眉,“做什么?我可是差点杀了你的坏人,你难不成还要救治我?” “废话太多了。”阿萱打断了她。 倒是少年开口劝道,“姐姐,你就让她给你看看吧!” 终于,阿萱还是摸到了红微的手。 她搭上她的脉搏,这才了然,原来红微是被粱煜伤了。 内伤,不算太严重,可是很显然粱煜这两日并未找人给红微看过,以至于她的身子越来越虚弱。 收回手,阿萱便是转身往回走,“我去开个方子,一会儿就让人给你送药来。” 却听身后传来红微的声音,没了先前的慵懒跟嘲讽,而是一阵哭腔,“我不要方子,你可不可以让你们王爷放了我?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迁怒你,更不该害你成这副样子,你要报复我我认了,可是,能不能先让我回去陪着我阿爹?你也知道,他没有多少时日了……” 阿萱顿住了脚步,转回身来,“看着”红微,“喝过药再走,否则你这样回去,怕是会比你阿爹早走一步。” 闻言,红微顿时激动了起来,“你说真……咳咳咳,你说真的?你当真肯放我走?” “恩。”阿萱淡淡道,“我不知道他抓了你们。” 若是她昨日知道,昨日就将人放了。 红微越发激动了,“那你现在就让他们将笼子打开!” “喝了药再打开。”阿萱知道,以红微的个性,这笼子一开她肯定顾不得喝药就走了。 所以,暂时还不能放她。 说来,阿炎也实在聪明。 竟是将军中的人都认得差不多了。 她说要去找军医,阿炎便一路领着阿萱去找军医,遇到路有坑洼,它便停下来冲着阿萱叫唤一声让她小心,以至于这一路找去,阿萱饶是看不清也走得极为顺当。 她让军医抓了药,让小药童将熬好的药送去红微那,待红微喝下后,才让一旁的将士将笼子打开。 虽然,人是粱煜抓回来的,可阿萱说放人,他们也不敢不听。 红微看着阿萱,立了誓,“等我送走了阿爹,我定会去京城找你请罪。” “你是不是被粱煜打傻了?既然走了又何必回来?”阿萱嗤笑了一声,“带着你们沐云寨的人都走,换个地方,往后别做那打家劫舍的事儿就行了。” 听到阿萱的话,少年急着辩驳,“我们从不抢普通百姓,都是劫富济贫。” 他是想告诉阿萱,他不是坏人。 阿萱却不甚在意,“劫富更容易惊动官府,还是找个村子,好好过日子吧!”说着,她挥手,让士兵前来了两匹马。 姐弟二人翻身而上,就听红微道,“今日之恩,我红微铭记于心,他日定当涌泉相报!”说罢,便是率先策马而去。 少年也紧随其后。 可不多久,马蹄声去而复返。 “我叫沐云!那寨子就是以我的名字起的!”少年清朗的声音响起,如朝阳,无比蓬勃。 若阿萱眼下看得见,那定能瞧见他那张稚嫩却俊朗的脸颊沐浴在阳光下,透着撩人的粉红。 他看着阿萱,几番欲言又止。 好似是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又一时不知要从何说起。 憋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了三个字,“你等我!” 他说罢,这才再次策马而去,羞得半点不敢停留,只留下阿萱站在原地,一头雾水。 等他? 为什么等他? 这傻小子该不会是跟他姐姐一样还想着回京去请罪吧? 是她方才说得不够明白? 阿萱无奈摇了摇头,转身要回她那辆露天马车,可还未走出两步,鼻尖便隐隐嗅到了月麟香的味道。 粱煜就在这儿。 阿萱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但,她想,他应该是听到方才少年的呼喊了。 你等我。 多暧昧的三个字。 依着粱煜对她的占有欲,他不可能不生气。 不过,眼下她什么都看不见,所以,她大可当做并没有察觉到他在这儿。 依旧慢慢摸索着往前走,嘴角勾着笑,一副是因为那少年而欢喜的样子。 她往回走了好一会儿,而鼻尖的月麟香依旧是那样淡淡的。 粱煜在跟着她。 可他既然不说话,那她自然就是继续当他不存在的。 直到,她爬上了自己的马车,招呼着阿炎上来陪她。 却只听到阿炎怂兮兮的哼哼声。 阿炎只在一个人面前才会有这样的状态。 所以,她不能再继续假装下去了。 “爷?”她试探般问。 “恩。”冷漠的声音自一旁响起,却没了下文。 阿萱无神的目光落在前方,淡淡‘哦’了一声。 他不说话,她自然也不会说。 可她知道,他在看着她。 好一会儿,粱煜才转身离去,而阿萱的嘴角也终于勾起了一抹略显得意的笑。 欲擒故纵之计,也不错。 第123章 关于,擒 余下的几日,粱煜都不曾去找过阿萱。 而紫瑜郡主也没有再去找阿萱的麻烦。 眼看着离京城越来越近,粱煜以为总算是能安稳回京的时候,底下的士兵却来禀报,“王爷,不好了,萱副将不见了!” 营帐内,正准备洗漱就寝的粱煜猛地抬眸看了过来,阴冷的视线如同淬着毒,令人遍体生寒。 “什么意思?” 什么叫萱副将不见了? 人好好的,怎么会不见了? 那士兵低垂着脑袋,不敢与粱煜对视,连回答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方才晚膳,萱副将说要上山去打两只野兔来给弟兄们开开荤,便带了六个弟兄上山,可刚上山不久,萱副将便没了踪迹,弟兄们找了许久都不曾找到……” 声音越来越轻,因为感受到了粱煜越来越甚的怒火。 “那畜生呢?”粱煜问的是阿炎。 士兵忙道,“阿炎也不见了,想来是跟萱副将在一块儿的……” 他这样说,是希望让粱煜知道阿萱并非一个人失踪,有阿炎在,阿萱相对会很安全,不必担忧。 可,粱煜想到的,却是那日阿萱对他说过的那一番话。 她要用军功,换她的自由。 她说,他的保护如若不是给她一个人的,她便不要了。 那么眼下,她是不是就不要了? 她带着阿炎走了? 她,不要他了? 心底泛起了一丝慌乱,粱煜大步走出营帐,脚步未停,“赵哲,带人上山!逐风,去沐云寨!” 粱煜想,如若阿萱真的是逃离他,那或许,是去找那个少年了。 那个看着她时,眼里有光的少年。 天色已暗,山里的路并不大好走。 赵哲喊来了先前与阿萱一块儿上山的几人,让他们在前头领路。 “萱副将就是在这儿与我们分开的!”其中一人指着前头的一处杂草丛,道,“那里有只野兔,是阿炎先发现的,而后萱副将便带着阿炎去追了。” 谁能想得到,一只野兔而言,阿炎跟萱副将一块儿去竟然都没能回来! 粱煜阴沉着脸,在这夜色之下,越发叫人觉得可怖。 赵哲轻咳了一声,宽慰道,“爷放心,阿萱近日眼睛恢复得不错,更何况有阿炎在,应该不会有事的。” 粱煜没有说话,只是那双眸子更沉了几分。 她的眼睛自然是恢复得不错,不然也不会想出什么上山开荤的主意来! 赵哲见自己的宽慰没用,当即就招呼着一队人开始四处搜寻起阿萱来。 也算是借机远离粱煜。 若不然,被迁怒了,可是会很惨的。 眼看着众人都分散开去寻,粱煜沉默了一会儿便也抬脚朝着那处草丛而去。 虽然他越发怀疑阿萱是带着阿炎走了,可,不知为何,心底总有个声音让他在此处再找找。 而他也并没有失望。 他发现了几棵被踩断的杂草。 很显然是阿萱跟阿炎留下的。 可,这痕迹会不会太明显了? 会不会是阿萱故意留下来,扰乱他的判断的? 粱煜觉得,自己的心从未曾如此乱过。 就在这时,赵哲忽然大喝了一声,“王爷!是阿炎!” 闻言,粱煜立刻转身往回走,果然瞧见阿炎正站在赵哲的身边。 火把的照耀下,阿炎黑色的毛发上沾了不少污渍,显得很是狼狈。 “王爷!”赵哲见到粱煜,立刻小跑上来,而后,递来一只鞋。 是阿萱的鞋。 “阿炎叼回来的。”赵哲神色严肃,语气也莫名染了几分哀伤之意,“属下方才发现,这山里有好几处塌陷,阿萱会不会已经……” 话没说完,尽数泯灭在了粱煜那阴鸷的眸中。 “找。”低凝的声音只说出了这一个字。 他攥紧了手中的鞋,脸色沉得仿若能生出冰来。 “汪!” 忽然,阿炎对着他叫唤了一声。 还是怂怂的模样,可,他竟敢对着他叫了! 粱煜几乎一下子就明白了阿炎的意思,当即上前。 而阿炎也立即转身就跑,而后回头,确定粱煜是跟上来了,它才继续往前去。 夜色越来越浓。 林间的树木遮天蔽日,自然不给那区区月光半点偷窥的机会。 好在粱煜视力极佳,很快就适应了这黑暗。 也好在,阿炎那双眼在黑暗中透着绿光,不至于跟丢。 终于,在钻过那一大片杂草丛生的林木之后,阿炎停了下来。 停在了一个人身边。 粱煜也停了下来,看着那人坐在地上,抬手轻抚着阿炎脑袋的模样,看着阿炎在她身边转圈,时不时舔她的模样,他竟然有一点不敢上前。 他竟然会有些害怕,怕眼前的这一切只是他的幻觉。 她,没有不要他? 夜风拂过,那一丝月麟香终于还是被阿萱闻到了。 阿萱转过头,望着那一片黑暗,试探般唤道,“爷?” 无人回应。 可阿萱知道,他在的。 于是,低低笑了开来,“我还以为我的眼睛彻底恢复了,可谁知天一暗下来我就又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能坐在这儿等着阿炎去找人。” 还是无人应答,可她却听到了走近的脚步声。 于是,笑意染上了几分歉疚,“爷,我脚扭了,怕是要爷背着我回去了。” 说话间,她对着粱煜伸出了双手。 就像小时候那样,伸手等着粱煜抱。 而粱煜也没有让她失望。 他一把将她抱入怀中,紧紧的,透着一股子失而复得的后怕。 这一刻,阿萱知道,她又赢了。 粱煜将她抱了起来,林间的路并不好走,但他还是将她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一路回了军营。 他将她放在了他的床榻上,营帐内的烛光微弱,却足以让他看清楚她沾着泥土的狼狈模样。 比幼时跟街上的男娃娃打架回来都要狼狈。 凉意让人打了水来,而后拿过沾湿的帕子,替她擦拭着脸上的脏污。 动作是那样熟练。 不料,阿萱却突然开口问道,“爷生气了?” 这一路回来,粱煜连一个字都没跟她说。 饶是现在阿萱问起,粱煜也依旧沉默不言。 直到,她从怀里摸出了一棵小小的萱草花。 萱草花,又名忘忧草。 粱煜曾经说过,给她取名阿萱,是希望她一生无忧。 而眼下,她仰头对着他笑,“我把阿萱送给你,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只这一瞬间,他所有的防线尽数崩塌…… 第124章 玩弄 朝夕相处十年。 阿萱太了解粱煜了。 她知道怎么样能够哄他高兴。 所以,在看到那朵盛开在九月末的萱草花时,她忍不住想,是不是连老天都在帮她? 粱煜将她搂进怀里,紧紧的。 下巴抵在她的头上,低哑的声音染着丝丝磁性,“不可以再这样吓唬本王。” 他说不许她再这样吓唬他,那就证明,他今日是被吓到了。 不管是她突然的失踪,还是阿炎叼回去的一只鞋子,都让他的心如坠深渊。 而此刻她拿着萱草花冲着他讨好微笑的模样,便成了拯救那颗坠落的心的救赎。 阿萱把脸埋进他的胸口,神色淡淡。 她觉得,这样还不够。 于是,她伸手,攥住了粱煜腰间的衣裳。 而感受到这股力道的粱煜,身子也是微微一僵。 却听她细小的声音传来,闷闷的,仿若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爷这几日看都不看我一眼,我还以为,爷不要我了。” 心口莫名一阵酸涩。 粱煜只觉得喉间发苦,连声音都好似凝滞了不少,“本王,怎会不要阿萱?” “恩……”她故意又往他的怀里钻了钻,“阿萱是爷的,爷不可以不要阿萱。” 这似乎,是她第一次承认,她是他的。 以至于,他情动得极为突然。 身体某处的变化,也让他仓皇松开了她。 起身,后退了两步。 阿萱诧异地看着他,似是不理解他突然的退却。 粱煜轻咳了一声,那双一贯幽深的眸子闪过几分慌乱,“你好好休息。” 说罢,便是转身离去,笨拙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年。 帐帘被放下,昏暗的烛光微微闪烁。 其实阿萱还是看不太清的,甚至方才都没有看清楚粱煜的表情。 可,她知道,她已是将他拿捏住了。 阿萱不由得想到自己上一世,她那么狂热地追逐着他,真心,性命,全都交托在他手里,最后却被他亲手捏得粉碎。 而如今,她收起真心与他做戏,竟然就让他慌成了那样。 真是可笑! 喉间不由得溢出一丝冷笑,阿萱看着黑暗中那一抹昏黄的光晕,眼底隐下一抹寒意。 翌日。 粱煜没再让阿萱坐那露天的马车,而是一起坐在了暗影的背上。 阿萱拍了拍暗影的脑袋,转过头看向粱煜,“爷,我白天能看得见。”所以,她眼下自己骑马是没有问题的。 事实上,两日前她就开始自己骑马了。 粱煜清冷的声音染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柔情,“你伤了脚,还是安稳些得好。” 阿萱点了点头,却是小声道,“其实,伤得也不是很厉害,不妨碍骑马……” 粱煜却只当没有听到,拉了拉缰绳,暗影便开始往前去。 阿萱坐在粱煜的怀里,路边的野花,自二人身边飞过的蝴蝶,哪怕是天边的一朵云,她都会时不时地指给粱煜看。 一切,似乎是回到了从前的日子。 从前,她满心满眼只有他,只缠着他的日子。 这让粱煜的心里泛起莫大的满足。 自然没发现在他们的身后。 那辆马车被掀起的帘子后头。 一双眼染着怒意与狠毒,正死死地盯着他们。 五日后,队伍终于回了京。 与当初离京时一样,百姓们也是夹道欢迎。 不一样的是,看着被粱煜搂在怀里的阿萱,百姓们都不由得交头接耳起来,看着二人的眼神也甚是暧昧。 阿萱多少有些不自在,“爷,不如让我下马?” 这个要求,她还未入城时就提过了。 她的脚早就好了,如今别说是自己骑马,哪怕是让她一路跑去宫里都不成问题。 可,粱煜不允。 清醇的声音染着一抹淡笑,“怎么?阿萱害羞了?” 阿萱眉心微拧,没应声。 粱煜看着女人那倔强的小脑袋,笑意更浓,“本王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本王的。” 所以,他就是要这样搂着她,招摇过市。 只好在,粱煜还得进宫去复命,不得不将阿萱放在了镇远王府门口。 “今夜恐有宴席,你先休息,晚些本王让宫人来接你。” 阿萱仰着头看着粱煜,眸间透着笑,乖巧应了声,“好。” 她目送着粱煜离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她面上的笑意才被那一抹冰冷所替代。 转身,却发现紫瑜郡主正站在不远处看着她,面巾之上的那一双眸子染着讥讽。 “阿萱妹妹可真是会做戏。” 阿萱站在原地,挑着眉看她。 只见紫瑜郡主缓步朝着她走了过来,“你猜,若是被粱煜知道你如今的一切皆是在做戏,他会有什么反应?我猜,他会杀了你。” 这几日,她亲眼见到了粱煜是如何对待阿萱的。 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地上的一只蚂蚁,平日里粱煜看都不会看一眼,可若是阿萱说了什么,他是恨不得捧起来瞧个仔细。 他那一副坠入爱河的模样,实在是太明显了。 明显到,她没了一切作妖的兴致,只等着看好戏。 眼见着阿萱不说话,紫瑜郡主却是笑意渐浓,“让我猜猜,你之所以对待粱煜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大,应该是希望粱煜不要管我,任由我嫁给仲恩吧?” 不得不说,这世上果然只有女人才知道另外一个女人想要做什么。 感觉紫瑜郡主终于长了些脑子,阿萱嘴角竟是露出几分欣慰的笑,多少显得挑衅了。 可,紫瑜郡主不怒反笑,“你以为,你能成功?别忘了,我是禹王之女,粱煜这一世,注定都要护着我!” 她的仰仗,如此光明正大,无人可以撼动。 “倒是你。”紫瑜郡主看着阿萱,忍不住摇了摇头,“你啊!若是被粱煜知晓,这段时日一来你只是在玩弄他的感情,只怕是直接扒了你的皮也不为过。” 而她,就等着看这贱婢被粱煜剥皮拆骨! “玩弄?”阿萱重复着这个词,细细咀嚼,好一会儿才笑了开来,“恩,这个形容很不错,我很喜欢。”说罢,也不理会紫瑜郡主方才的那些屁话,转身便回了府去。 她就是要玩弄粱煜于鼓掌之间,又如何? 第125章 本王也要住 阿萱一路回了芳华院。 进门,却见一片萧条。 院内没人,院子里也似是久未打扫,生了不少的杂草。 她这才想起,当初离开之时交代过萋萋待城西那座府邸落成之后就去那儿等她的。 于是,她转身便走。 回家。 一路策马西去,远远的,她便看见了站在路边眺望的身影。 小小的一只,踮着脚眺望的样子,像极了等着丈夫归家的小媳妇儿。 一旦接受了这样的设定,阿萱看着萋萋那模样,心口便不由得泛起一丝暖意。 于是,她扬起手,冲着前方大喊,“萋萋!” 听到声音,萋萋连忙看了过来,一眼就见到了那挥着手,那策马而来的女子。 于是,眼圈不自觉便红了,“姑娘!” 她不顾一切地朝着阿萱飞奔而去。 在即将相遇时,阿萱自马背上一跃而下,与萋萋紧紧相拥。 “我的姑娘……”萋萋的声音染着哭腔,“您终于回来了!” 话说到这儿,萋萋已是忍不住大哭起来。 呜哇呜哇的哭声,听得阿萱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好一会儿,阿萱才松开了萋萋,看着后者已是哭花的脸,声音也跟着染了哭腔,“你看你,我都回来了,你还哭成这样子!” 她一边说着,一边替萋萋拭泪。 萋萋抽泣着,“奴婢想姑娘嘛!姑娘,您瘦了,也黑了……打仗很辛苦吧?你有没有受伤?好了吗?痛不痛?” 这一路回来,她遇到了不少人。 所有人都在恭贺她打了胜仗,立了军功。 却只有萋萋会问她,有没有受伤,痛不痛。 能有萋萋作伴,是她的福气。 阿萱抽了抽鼻子,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我很好,没有受伤,不痛,就是想念我家萋萋做的糕点了。” “奴婢做好了的!”萋萋忙道,“姑娘,咱们快回府!府邸两个月前便重建好了,可大了!奴婢擅自做主,买了几个仆人,可府里还缺了些花草装点,奴婢不知道姑娘喜欢什么,就等着姑娘回来做主呢!” 萋萋一路絮絮叨叨的,拉着阿萱便往回走。 刚走到门口,她便看到了那高高的匾额之上刻着两个大字:萱府。 她就站在那,看着那块匾额。 萋萋以为她不喜欢,忙道,“姑娘也没个姓氏,奴婢便擅自做主做了这块匾,若姑娘不喜欢,咱们回头就换了。” “不会,我很喜欢。”她这个‘萱’字,放在‘府’字前面,倒也多了几分大气的。 萋萋满脸笑意,“姑娘喜欢就好!”说罢,便迫不及待地拉着阿萱进了府。 刚进门,就见两派仆人恭恭敬敬的站着,萋萋一个一个介绍过来。 有负责清扫的,有负责养护花园的,有大厨,有护院。 人不算多,却足够齐全。 紧接着,萋萋又带着阿萱参观了这府邸。 从前院,到花园,再到后院,最后回到了‘芳华院。’ “奴婢觉得,姑娘在芳华院住了那么就,定是有感情的,所以就想着将此处也叫这个名字。”萋萋说着,“如若姑娘不喜欢的话……” “没有,我很喜欢。”阿萱深吸了一口气。 看着‘芳华院’那三个字,感触颇深。 在镇远王府,只有那院子是属于她的。 如今,这院子搬到了这个全部都属于她的府邸来,她觉得很好。 真的很好。 “姑娘喜欢就好!”萋萋满心欢喜,而后张罗着丫鬟们拎了热水来。 “姑娘一路辛苦,快好好泡泡澡,祛祛身子的疲累。” 阿萱看着那冒着热气的浴桶,忙不迭地就开始脱衣衫。 她的确是需要一个热水澡好好泡泡! 噗通一声就跃入浴桶之中,毫不顾忌那水都洒了出来,溅了萋萋一身,惹得萋萋失声尖叫,“哎呀,姑娘!” 阿萱却是笑得份外欢喜,“抱歉抱歉,你快去换身衣裳。” “恩,那奴婢先去换身衣裳,再给姑娘打些水来。”热水澡嘛,就得水多多的,泡着才舒服! 萋萋关了门出去,阿萱便闭上了眼,尽情享受着这份惬意。 温热的水,透过她的毛孔,钻进她的身体里,一点一点驱散着疲累。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里的一切都是属于她的缘故,阿萱真的觉得,若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小憩间,耳边传来的房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阿萱迷迷糊糊地抱怨,“怎么去了这么久?你若再不来,我这水都要冷了。” 无人应声,却将两桶热水倒入了浴桶中,也让浴桶内的温度重新升温。 阿萱的嘴角再次扬起满足的微笑,可下一瞬,笑容便僵在了唇角。 她猛地睁开眼,便看到了站在浴桶正前方的粱煜! 下意识的将身子都埋进了浴桶里,只露出了一个脑袋来。 “爷?你,你怎么来了!” 粱煜就这么看着她,脸上的神情看不出喜怒,“怎么,爷来不得?” 阿萱心底有一种领地被人侵占的不悦。 可她不能表露出来,只皱着眉,“爷能来,可也不能这样堂而皇之的看我洗澡!” 粱煜就这么居高临下地邪睨着她,“若非你一声不吭就跑到了这儿来,本王何至于?” 阿萱觉得无辜,“我也是见芳华院内一片苍凉才想起离京前对萋萋的嘱托。” 闻言,粱煜眸色不变,却也想起离京前他与阿萱是吵过一架的。 那会儿,她会有如此嘱托,倒也不怪她。 于是,冷声道,“本王已命人将院子重新打扫干净。” 言下之意,她现在是能回去了。 可阿萱的府邸这么好,她怎么舍得回去? 于是,挑眉道,“可这儿是我的府邸,我一日都还没住过呢!” “那便住上一日。”第二日回去也行。 “……”阿萱眉心微拧,“爷,我想日后都住在这儿。”语气带着几分讨好,这段时日,粱煜是最吃她这套的。 果不其然。 粱煜眉尾微挑,“你的意思是,不回去了?” “恩。”阿萱点头,“可以吗?” 粱煜冷哼了一声,“可。” 而后转身离去。 正当阿萱诧异他如此好说话时,屋外却传来了粱煜的声音,“去将隔壁院子收拾出来,本王今夜便要住下。” 第126章 赏 阿萱觉得,粱煜就是欠的。 于是,她吩咐萋萋将隔壁院子收拾得要多简陋有多简陋。 床单被褥全是按照仆人的规格伺候,若是粱煜问起,便说府里只有这些,没别的准备。 可谁知,粱煜非但没问,还说了句‘甚好’。 阿萱不知道,比起镇远王府里的锦衣玉食,绫罗绸缎,她这儿到底好在哪里。 但,阿萱也没问。 粱煜想住就住着。 反正,她在粱煜那住了十年,如今就当还给他了。 夜里,皇上在宫中设宴,为粱煜接风洗尘。 阿萱身为副将,自然也要去的。 马车上,阿萱掀着车帘看着热闹的街景,眸间隐着情绪万千。 京城的繁华,是凌城远不能比的。 更是孤城,远远不能比的…… “阿萱。” 身旁,粱煜柔声唤着。 阿萱这才放下了车帘,回眸看他,嘴角已是染了笑。 粱煜抬手,轻轻放在阿萱的头顶,嘴角含笑,只是那双眸子却沉如深潭, “阿萱会一直这样陪着本王吗?” 他问,声音柔柔的,却莫名染着几分寒意。 阿萱微愣,而后轻笑,“只要爷不弃我,我当然会一直陪着爷。” 粱煜没说话,那放在阿萱头顶的手缓缓轻抚过她的脸颊,他看着她,眼神很是温柔。 阿萱却再次转头看向车窗外,脸上的笑意也瞬间收敛了干净。 粱煜不会无缘无故问出这样的问题,极有可能是紫瑜郡主与他说了些什么。 比如,她是在骗他之类的话。 可,又如何? 她给了他答案了。 只要,他不弃她。 只要,他没有选择紫瑜郡主。 那,这出戏,她不介意一直演下去。 只要,能让紫瑜郡主万劫不复! 二人来到进殿时,发现紫瑜郡主已经到了。 她换上了一身素雅的长裙,连着那面巾也换成了薄纱的。 以至于,众人都能透过那一层薄纱,看到她右脸上的伤。 得无相医治,她的伤倒是好了不少。 伤疤也比从前小了些。 可,无相的医术未必比阿萱高明,所以这疤也只是小了些而已。 紫瑜郡主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比起当初因着这疤而歇斯底里的样子,她如今已是看开了很多。 甚至今日,不惜将这疤当成她绝地翻盘的武器。 可是,有什么用呢? 仲恩要娶她,可不是因为她漂亮。 皇上亲赐的婚约,没人能轻易毁了。 除了粱煜。 思及此,阿萱便看向已是坐在自己身侧的粱煜,面染轻笑,“爷,你会选择我的,对吧?” 这个问题,竟是与马车里粱煜问她的问题,异曲同工。 粱煜也如在马车内时一样,揉了揉她的脑袋,“只要阿萱选择了本王,本王就永远向着阿萱。” 回答,也与她的差不多。 阿萱垂眸一笑,只是那笑,并未到达眼底。 不多时,只听外头一声通传,“皇上驾到……” 殿内众人纷纷起身行礼恭迎。 只见,皇上着一身龙袍,携皇后与贵妃款款而来。 阿萱一眼就看到了德贵妃那高高隆起的腹部,顿时眉心狠狠一沉。 她分明嘱咐过德贵妃求子之事急不得,她怎么…… “众爱卿平身。”皇上已经坐在了龙椅之上,大手一挥,众臣行礼谢恩。 阿萱刚一落座,便听殿上一声惊呼,“紫瑜,你的脸!” 是皇后。 只见她看着紫瑜郡主,一副被吓到了的模样。 而她的惊呼,也让皇上的视线看向了紫瑜郡主。 当即面色一沉,“紫瑜,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相比之下,紫瑜郡主倒是显得淡然许多。 目光扫了阿萱一眼,这才道,“是紫瑜不慎弄伤了,虽得阿萱妹妹医治,但……怕是好不了了。” “哦?”皇后露出一副疑惑的样子,“萱副将医术高明,连中了剧毒的人都能救回来,怎么紫瑜脸上这小小的伤……” 话未说完,但显然是在暗示阿萱并未用心医治。 就听粱煜开了口,“紫瑜的伤的确棘手,连无相也没有法子完全治愈。” 这是告诉众人,这不是阿萱的错。 他,还是护着她的。 对于无相离开相国寺的事儿,皇上也早有耳闻,“原来无相离京,就是去医治紫瑜了。” 说罢,又看着紫瑜那张被毁了半边的脸,不禁长叹了一口气。 殿内的气氛一时沉闷。 德贵妃适时开口,“我听闻,阿萱此次在战场上,非但帮着边城守将谢云守住了边城,还连斩突厥两员大将,立了大功。” 她说这话时,望向阿萱的眼眸里都闪着光。 在她心里,阿萱简直就是大棠的英雄。 提起大胜突厥的事,殿内的众人都觉得痛快。 特别是皇上。 此次突厥奇袭,连下大棠两座城池,屠杀大棠百姓两千余人,着实是让他这个大棠皇帝的脸面无处可放。 可,粱煜跟阿萱领兵,短短几日的时间便将两座城池都夺了回来。 非但为大棠争取到了足够多的赔偿,还杀了突厥两位皇子! 这样的胜利速度,简直是前所未有。 哪怕是陈国,都得为之一震! 当下,皇上便冲着阿萱道,“朕也听闻了萱副将的事迹,当真是震撼人心呐!此次大胜突厥,镇远王将计就计,仅一夜便夺回了曲城,萱副将也是守城有功,朕定要重重的赏!” 话虽如此,可皇上并不知道应该赏粱煜什么。 他已经是大棠第一位异姓王爷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手握大棠近一半的兵力。 还能赏些什么? 皇位吗? 皇上面上说着赏,可袖中的双手已然紧握成拳。 下一瞬,有一只温柔的手覆了上来。 是皇后。 皇上看向皇后,便见皇后笑得极为温婉,看向粱煜,道,“王爷此次立下赫赫战功,不知想要什么。只要你说出口,皇上与本宫必定尽力而为。” 这是将主动权交到了粱煜的手里。 一时间,所有人都在看着粱煜。 都想看看,这个功高盖主的王爷,是不是存着谋逆之心! 粱煜淡然的眸子扫了一眼大殿众人,这才缓缓开口,“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微臣不过是做了该做之事。” 闻言,皇上不禁松了口气。 言下之意,他是什么都不想要? 却不料,粱煜突然站起了身来,朝着大殿中央行去。 第127章 输赢 在粱煜起身的一刹那,阿萱是抓住了他的衣袖的。 因为,她料到了他要去做什么。 她相信,粱煜感受到了衣袖上的力道。 可,他并没有停下。 他在大殿中央双膝跪地,冲着皇上拱手行礼,“若,皇上真要赏的话,微臣恳请皇上,以微臣之军功,换郡主与仲太傅之子的婚约无效。” 话音落下,掷地有声。 大殿上下顿时一片死寂。 紫瑜郡主那一双眸子越过粱煜看向阿萱,眼角的笑意分明是在嘲笑着她,告诉她,她输了。 是啊,她输了。 她以为让粱煜心疼她,紧张她。 耐着性子陪他回到从前的日子,他就会知道她有多重要。 她以为,他应该知道正确答案是什么。 可…… 还是选错了啊粱煜! 你怎么还能跟上一世一样,放弃了她呢? 阿萱垂下了眸子,端起面前的酒盏,一口饮了个干净。 辛辣入喉,好似一团火从喉间一路烧到了心口。 她听到了仲太傅那无比气愤的声音,“王爷这是何意?是欺我太傅府无人吗?犬子与郡主之婚约乃是皇上亲口定下,君无戏言,王爷莫非是想让皇上担上食言的骂名?” 粱煜此举,简直就是将仲太傅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 仲太傅不可能肯。 但,粱煜并不理会。 一双眼死死盯着皇上,“微臣受恩于禹王,曾立誓此生定会护郡主周全!郡主既不愿嫁给仲恩,皇上何苦为难?” 他是在提醒皇上,当年在禹王面前跪下立誓的人,并非他一个。 皇上也答应过禹王要保护紫瑜郡主周全的。 皇上,不能食言! 大殿上,瞬间陷入了一场僵局。 皇上答应粱煜,是食言。 可若不允,又何尝不是食言? 左右,这食言的骂名,皇上是担定了! 却在这时,一声娇笑响起,“原来军功还能这样用!” 是阿萱。 只见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在众目睽睽之下饮下,而后起身,竟是行至了粱煜身边跪下。 粱煜的眸色,陡然一沉。 他自然没有忘记当初阿萱与他说过的话。 她说,倘若他用军功换紫瑜自由,那她也要用军功换她此后远离他的身边,此后一生,皆与他无关! 她敢! 阴冷的眸子邪睨着她,粱煜心中暗暗发誓,只要她敢说出此后与他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之类的话,他出了宫就扒了她的皮! 然而,阿萱却只当看不见他,只冲着皇上行了礼,笑道,“皇上,那末将的军功,能不能也这样换?” 皇上已是被粱煜搅得头疼,倒也不在意多一个人搅局。 他眉心紧蹙,略有不耐地应道,“你要换什么?” “末将要换紫瑜郡主与仲大人之子,三日后成亲!” 话音落下,全场哗然! 谁都没有想到,阿萱要换的竟然是这个! 粱煜猛然转头看着阿萱,可后者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只看着殿上,笑容肆意张扬,“王爷说得对,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嘛!这桩婚事,皇上的确为难,那,末将便斗胆做个主,这个婚,末将拿主意了!” 如此,皇上既不用食言仲太傅,也不必食言禹王。 因为,这婚事不是他做主的,而是阿萱! 一碟子果盘砸在了阿萱的背上,“贱人!” 是紫瑜郡主。 原以为必胜的她,没想到阿萱会用这样的法子将她拉入深渊,往日里伪装的单纯柔淑在此刻通通烟消云散。 阿萱看了眼碎裂在地上的瓷盘,这才冲着紫瑜郡主挑眉一笑,“郡主这可是当众下仲太傅的颜面啊!” 真是愚蠢。 明知如今是嫁定了,又何必做这一出? 往后她嫁进仲家,还能有好日子过? 紫瑜郡主的脸,已是气得变了颜色。 她看着皇上,眼泪唰唰地往下掉,“皇上,我不要嫁给仲恩!” 闻言,阿萱嘴角的笑意却是越来越浓。 就听殿上皇后缓缓开口,“胡闹!郡主,你与仲恩无媒苟合之事,已是闹得人尽皆知。皇上也是为了你与过世禹王的脸面,方才赐婚。可你非但不好好待在你的郡主府安分等着出嫁,还私自离京逃,如今毁了容貌回来,又怂恿镇远王殿前闹这一出!皇上顾念禹王旧恩,护你这么多年,可你扪心自问,你可曾在意过皇上是否为难?” 皇后的声音不大,却在这大殿内绕梁许久。 她将一切的过错都推到了紫瑜郡主的身上。 也让皇上顾忌粱煜而不愿粱煜迎娶紫瑜郡主的心思隐匿下去,话却说得那般堂而皇之。 阿萱看到,皇上看了皇后一眼,眸间尽数都是爱意。 阿萱又忍不住看向德贵妃高高隆起的小腹。 饶是皇上如此爱着皇后,却还是让另外一个女人怀了他的孩子。 皇后的那一番训斥,终于让癫狂的紫瑜郡主冷静了下来。 她坐在位置上,眼泪依旧顺着脸颊滑落,但,那一双眸子却是死死地瞪着阿萱。 殿上,皇上也终于开了口,“行了,两位爱卿都起身吧!朕的圣旨岂可儿戏,军功又岂可儿戏。朕会论功行赏的,退下吧!” 事情已成定局。 粱煜自然不会再执着,谢恩起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而阿萱也跟着谢恩,起身,却走向了宴席的末尾。 身为副将,这殿上本就为她留了专门的位置的。 就在赵哲的左侧。 先前顾念粱煜的想法,她才跟他坐在了一起。 而如今,既然都已经撕破了脸,她又何必再去在意他。 她当着满殿众人的面坐下,连一个眼神都没给粱煜。 可粱煜的目光却从始至终都落在她身上。 幽暗的眸子透着令人遍体生寒的阴冷,几乎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粱煜生气了。 而,所有人同样也看得出来,这粱煜一手养大的小狼崽子,如今已是露出了凶狠的爪牙,随时准备反咬他一口。 阿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她自然是感受到了粱煜忿恨的目光。 可她却不急不缓地端起酒盏,而后看向粱煜,举杯敬他。 粱煜并未动。 阿萱却是一饮而尽。 王爷,这一杯下肚,从此你我十年恩情,一刀两断。 第128章 身不由己 一场闹剧之后,宴席还是得继续。 有舞姬上殿献舞,妖娆的腰肢扭动,也不知是迷了什么人的眼。 众大臣推杯换盏,这殿内的气氛也渐渐高涨起来。 粱煜的视线也终于不在阿萱的身上停留,只是那面前的酒一杯接着一杯的往肚子里灌,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没人知道他如此借酒浇愁,是为了紫瑜郡主,还是为了阿萱。 而另一边的紫瑜郡主已然是喝多了,面纱下的脸泛着红,目光呆滞地盯着面前的桌案。 相比之下,阿萱却是份外惬意。 不紧不慢地饮酒,吃菜,欣赏着舞姬们妖娆的姿态。 却是想着,这群人跳的,不如哥舒阿依。 就在这时,殿上,德贵妃小声地‘嘶’了一声。 声音虽不大,可一旁的皇上却是听得分明。 当即便关心道,“怎么了?” 德贵妃滑过两次胎。 可之前那两次,月份不大,是以皇上并没有多大的感觉。 而眼下,德贵妃那高高隆起的小腹,让皇上清楚地知道,他的孩子就在里面。 甚至,他还亲手感受过孩子在德贵妃腹中闹腾的动静。 以至于,如今的皇上对于德贵妃腹中的这个孩子,尤为重视。 眼下德贵妃只轻柔的一声,便让他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 皇上一紧张,旁人自然也都跟着紧张。 连着那群舞姬都被皇上的贴身太监屏退了。 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秀眉微蹙的德贵妃身上。 只见德贵妃眉心微拧,冲着皇上道,“臣妾忽觉腹中不适,也不知是不是吃坏了什么东西……” 腹中不适! 这四个字足以让皇上慌了神。 当即喝道,“宣御医!” 话音刚落,便听皇后劝道,“皇上这是急糊涂了,萱副将就在此,何必舍近求远?” 御医来得再快,也没有就在殿内的阿萱快。 闻言,皇上忙道,“是是是,朕糊涂了,萱副将,你快来看看!” 阿萱早在德贵妃说腹中不适时便已经走了过来,当下便是给德贵妃搭了脉。 “如何?”皇上关切问道。 阿萱却没理会,目光落在了德贵妃面前桌案的糕点上。 她拿起一块,咬下一口,酸酸甜甜的味道顿时弥漫开来。 “这是山楂做的?”阿萱问。 一旁的太监总管点了点头,“贵妃娘娘最近吐得厉害,也没什么胃口,唯有这山楂糕方能吃上两块。” “往后莫要再给贵妃吃了。”阿萱淡淡道,而后看向一脸虚弱的德贵妃。 “我送贵妃回去休息吧?” 德贵妃知道,阿萱这是有话要与她说,当即点了点头,却是看向皇上,“皇上,臣妾与阿萱许久未见,还请皇上允我们回去说会儿话。” 阿萱今日在殿上也算是替皇上解了围,如今又是要去保他的孩子的,他怎会不允? 当即点头,“也好,来人,送贵妃回宫。” “是。” 有宫人上前来,左右搀扶着德贵妃起身,那一副劳师动众的样子,可见皇上如今是有多在意德贵妃的。 不知为何,阿萱下意识地看向了一旁的皇后。 后者的目光一直落在德贵妃身上,神色瞧不出喜怒,便是连眼神都是淡淡的样子。 似乎是察觉到了有人在看她,便转眸朝着阿萱看了过来,而后微微点头,“有劳萱副将了。” 阿萱回以一礼,这才跟着德贵妃离去。 德贵妃坐上了轿辇,阿萱便跟在轿辇后头。 今夜月色明朗。 霜白的月光铺撒下来,令得这白日里花繁叶茂,金碧辉煌的皇宫透出了一股森冷之气。 她看着前头坐在轿辇上的德贵妃,看着那几个抬着轿辇的内侍,看着不时关切着德贵妃的莺儿,忽然觉得,他们所走的,是一条黄泉路。 终于,抵达了德贵妃的寝宫。 莺儿扶着德贵妃躺在了软榻上。 偌大的寝卧内,昏黄的烛火跳动,也映照出了德贵妃那微微发白的脸。 阿萱蹲在了软榻边,低声道,“我现在为贵妃娘娘按揉穴位,莺儿,你过来看,日后每日都可这样为贵妃娘娘按按。” 她一边说着,一边揉捏起来。 莺儿站在一旁,瞧得份外仔细。 无人说话,室内一片静逸。 便是三人的呼吸声,都很是清晰。 忽然间,德贵妃的肚子一跳。 是她腹中的孩子用力踹了一下她的肚皮。 三人皆是一愣,随即却都笑了开来。 阿萱的笑,甚是柔和。 说实话,她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生命。 藏于一个人身体中的另一个生命。 原来,孩子在母体中,还会这样动啊…… “你可是恼我了?”德贵妃忽然开了口,语气竟是染着几分委屈的。 她的自称不是本宫,而是我。 这便是将阿萱当成了亲姐妹才会如此。 阿萱这才抬眸看向德贵妃。 见她先前还苍白的脸这会儿多了几分血气,不禁微叹了一声,称呼上也没了尊卑之分,“我嘱咐过你,子嗣之事急不得。” “我四妹妹死了。”德贵妃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却还是有些颤抖,“入宫封妃的第三日便突染重疾,没熬过两日就去了。我爹却将此事怀疑到了我的头上,若我不做些什么,我是活不下来的。” 她也不想这么快要孩子,她也想等养好了身子再说。 可,这孩子已经成了她的保命符。 她必须得要! 阿萱明白德贵妃的处境,身在深宫,有太多的事情是身不由己的了。 沉了一口气,她便细细嘱咐起来,“那山楂糕日后莫要再吃了,会让孩子不舒服,想要早早出来。你食欲不济,我一会儿开个方子给你,你让莺儿去抓了来,日日泡茶喝。还有,平日莫要去摸自己的肚子,你底子太差,很多别的妇人能做的事儿,你都做不得,记住了,定要小心些。” 话音未落,德贵妃却已是抓住了阿萱的手,落了泪。 “阿萱,你终于回来了……” 她回来,那这个孩子就能保住了。 这几个月来,德贵妃担惊受怕,为了保住这个孩子,她都快算是殚精竭虑了。 而如今,阿萱回来,她这颗悬着的心也总算是能放下来了。 眼见着德贵妃哭得越发厉害,阿萱赶忙柔声安抚。 却在这时,有小宫女进来禀报,“娘娘,王爷来了。” 第129章 是你选错了 粱煜来了。 来找谁的,显而易见。 德贵妃抹去了脸上的泪,刻意沉了声,“本宫知道了,下去吧。” “是。”小宫女退了出去。 便听莺儿道,“王爷定是来找阿萱姑娘的。” 德贵妃却是冷哼了一声,“他今日在殿上那般护着紫瑜,如今来又来找阿萱是做什么?”说着,德贵妃看了眼阿萱。 见后者神色没有半点动容,不由得叹了口气,“你也是,这军功是随随便便就得来的吗?拿军功去拉紫瑜郡主下水,她配吗?还好皇上最后开了口,若不然,我都要被气死了。” 眼见着德贵妃是真的有些气恼的,阿萱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来,“我这军功得来的,确实还蛮容易的。” 相对而言。 德贵妃对着阿萱甚是无奈,最终也只能是叹息了声,“那眼下是怎么样?他就在外头,你见不见?” “见啊。”阿萱挑眉,“他若要找我,那总归是要见的。” 可见了又如何? 又能改变什么呢? 阿萱见到粱煜时,他正立于一棵梧桐树下。 月光透过十月的梧桐叶,落在粱煜的身上,斑驳的树影似是将他撕成了碎片。 阿萱没有说话。 她就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她与他之间,已是那么遥不可及。 “今夜的月色,甚是好看。”粱煜忽然开了口,清冷的声音,为这夜色多添了几分凉意。 显然,他知道她来了。 阿萱这才上前,声音淡淡,“王爷深夜入宫,也不怕惹了人闲话。” 闻言,粱煜冷笑了一声,而后转过身来看着她。 那双眸子,如深渊凝视,“所以,阿萱可以走了吗?” 他是来接她的。 阿萱挑眉,点头。 二人便一前一后地走出了德贵妃的寝宫。 一路无话。 直到行至了御花园,粱煜才又开了口,“阿萱觉得,本王可笑吗?” 话音落下,他的脚步也跟着停下。 转过身,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眸中隐着令人看不清的情绪。 “都是假的?”他又问。 这几日来,她对他的顺从,讨好,依赖,全都是假的? “可以是真的。”阿萱缓缓开口,丝毫不惧他隐忍的暴戾。 可以是真的,就说明,那一切都是假的。 阴鸷的笑容,在他的脸上缓缓浮起,“阿萱是将本王当成了傻子?” 阿萱看着他,没有应声。 而粱煜的声音却越发阴森,“紫瑜说你在利用本王,本王还不愿相信,呵,阿萱,你自幼就跟着本王,理应知道,本王最憎恶什么!” “王爷最憎被人欺骗。”阿萱还是那样平静地看着他,嘴角甚至还勾起了一抹淡然的微笑,“阿萱是王爷一手养大的,好巧,这一方面也随了王爷。” 他最憎被人欺骗戏耍,她又何尝不是? 粱煜双眸一沉,“本王何曾骗过你?” “是啊,王爷未曾骗过我。”阿萱嗤笑了一声,“因为王爷,从未答应过我什么。是我一厢情愿的以为,只要我对王爷好,王爷便也会一心一意地对我好。” 可惜啊,只是一厢情愿罢了。 “是你先利用了本王!”粱煜的怒意,越来越浓,他一把捏住了阿萱的下巴,恨不得生生将其捏碎,“是你,戏弄了本王!” 对着那双几乎能射出火来的眸子,阿萱依旧只是勾了勾唇,“可我警告过你的,粱煜。” “我说过,如果你对我的好是要分给别人的,那我就不要了。” “我说过,倘若你敢用军功去保护她,我必然也要用军功换我的自由!” “是你先做了选择,是你先选了别人,是你先不要我的!” “是你选错了,怎么眼下,又反倒来怪我了呢?” 话音落下,她嘴角的笑容却越来越浓。 浓的,好似是伤口处那一团抹不开的血迹,遮掩住了正流着血的伤,上不了药,止不了血,一直这样痛着,好不了,也死不掉。 “本王不过是试探你。”粱煜眉尾微挑,声音冷得发寒,“皇上绝不会让本王有机会与公孙羽联合,他不可能毁了紫瑜的婚约!阿萱,是你对本王不忠,没有经受住这个考验。” “试探?考验?”阿萱冷笑了开来,“呵呵呵……那么现在这个结果,王爷可满意了?” 她看着他,眼里没有任何的情绪。 没有爱,也没有恨。 就是那样淡然的模样,却更让他心慌。 阿萱还在笑,“是啊,我对王爷不够衷心,没有经受住王爷的考验跟试探,我不配在王爷手下做事。更不配与王爷并肩而立。” 我只配站在你的对面,看着你与别人举案齐眉,等着有朝一日,一箭射穿你的身体,让你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凉风四起。 吹得这御花园内的枝叶沙沙作响。 粱煜忽然松开了阿萱,满腔的怒意凝聚,最终,周身迸发出强劲的内力,竟是将四周的植被袭了个满地狼藉。 “好。”他再次开口,清冷的声音不喜不怒,“本王成全你。”说罢,他便转身离去。 月色下,那道挺拔的身形染着孤寂,终究还是与她渐行渐远。 看着那道背影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阿萱终于还是长舒了一口气。 她不得不承认,跟粱煜撕破脸,一点都不容易。 她与他共同生活了十年,彼此的身影都交换在对方的呼吸间,要将他从自己的世界彻底抹去,真的不容易。 可,是他先不要她的。 是他先将她舍弃在了那漫天的黄沙之中。 所以,再不容易,她也得做! 调整好情绪,阿萱这才抬步往前走。 可没走几步,便见到了一抹明黄色的身影。 “朕方才见镇远王气冲冲地走了。”皇上缓步而来。 见阿萱要行礼,便抬了抬手,示意她免了。 走近了,他才见阿萱的脸色也不大好,于是,冷声一笑,“怎么?吵架了?” 阿萱垂首,“恐怕,这副将微臣是做不得了。” 她与粱煜已是闹成了那样,哪里还能共事。 皇上若有所思般点了点头,“那,金羽卫统领一职,你可有兴趣?” 第130章 弱点 皇上会突然提起此事,阿萱一点都不意外。 她的本事,早在那日武状元殿试之时,皇上就已经看出来了。 彼时皇上忌惮她是粱煜的人,所以才不给她机会。 但如今,她在大殿之上当众与粱煜作对,甚至连军功都用来同粱煜撕破脸,皇上自然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她是粱煜养大的,算得上是这世上最了解粱煜的人。 由她来统领金羽卫,制衡粱煜,不是最好的选择吗? 阿萱拱手行了一礼,“微臣但凭皇上吩咐,可……金羽卫统领一职,恐还得皇上彻底信任微臣之后,微臣才敢领受。” 闻言,皇上不由得一笑,“你如何肯定,朕眼下不信任你?” “因为皇上只是觉得微臣合适而已。” 话音落下,皇上看着阿萱的眼神,不由得深沉起来。 一时无话,半晌,他才叹息般地开了口,“不愧是粱煜一手教养出来的啊!” 这眼力,敏锐得不像话。 的确,他只是觉得她合适而已。 可信任,并不完全。 他并不能肯定,今日殿上所发生的事,不是她与粱煜刻意地做戏。 所以,他尚有怀疑,他打算着,若是阿萱一口应下了此事,那金羽卫统领一职就暂且由她当着,但实权,还是在他手里。 却没想到,她居然拒绝了。 她并不想要金羽卫统领一职,她想要的,是帝王的信任。 可。 身为帝王,又怎会轻易信任什么人。 皇上将金羽卫统领的令牌递给了阿萱,“裕安城知府贪污受贿,买卖官员,可金羽卫查了许久都未曾找到任何证据,这件事,你若是能办成,朕便信你。” 回府的马车上,阿萱看着手中的令牌,心思微沉。 她不相信一个小小的裕安城知府就能换来皇上的信任。 所以,皇上那句话的深一层意思,是要她将买卖官员这事儿牵扯到的所有人都连根拔起。 一个小小的知府,能有多大的权力? 他背后的那位,才是关键。 连金羽卫都未能查到任何证据,显然那人的地位不会太低。 这事儿,不好弄。 可若是好弄,这令牌又岂会到了她手里? 下马车时,萋萋就在府外等着。 她扶着阿萱下了马车,忙不迭地说道,“姑娘,王爷走了。” 事实上,王爷也没来。 只是今日镇远王府的下人送来了王爷的换洗衣物,都还未来得及放下,就又拿走了。 “许是我这儿太简陋,他住不惯吧!”阿萱不想让萋萋担心,自然不会告诉她自己与粱煜撕破了脸的事儿。 倘若闹成如今这幅样子,粱煜还要死乞白赖的住在这儿,她才真是会翻白眼呢! 萋萋点了点头,却又道,“镇远王府的人说王爷给姑娘留了话。” 阿萱眉尾一挑,“什么话?” 他还有什么屁话,是在御花园里没与她说明白的? “王爷祝姑娘扶摇直上,平步青云。” 闻言,阿萱的脚步猛然一顿。 他猜到了。 今日她与他当众闹了不愉快,他猜到皇上定会借机拉拢她。 他向来料事如神。 唯有在她这儿,料不准。 可其实,哪有那么难呢? 是他不想罢了。 “姑娘?”萋萋低唤了一声,阿萱这才回了神来,与萋萋一并往回走,“你看这个。” 她将金羽卫统领的牌子递给了萋萋看。 萋萋不认得字,可这令牌掂在手里的份量不轻,一看就是不得了的东西。 她惊讶地看着阿萱,“姑娘,这……比当初紫瑜郡主送的那只金狗,份量都要重呢!” “……” 阿萱一把将令牌拿了回来,“这是金羽卫的令牌!你家姑娘我如今可是堂堂金羽卫统领了好吧!” 拿这跟那只金狗比? 可真行! 萋萋顿时一副惊喜的样子,“怪不得王爷会祝姑娘平步青云呢!姑娘真厉害!” 她说着,竟是往一旁退了两步,行礼,“奴婢见过统领大人。” 这举动,倒是将阿萱给逗笑了。 却道,“话说,当初紫瑜郡主送的那只金狗,如今在何处?” “在库房呢!”萋萋说着,上前来,小声道,“奴婢当初离开镇远王府的时候,特意去王府库房里头,将姑娘及笄礼那日收到的贺礼都带来了!” 若不然,这府邸落成,哪儿哪儿都要花银子,她一个小丫鬟哪能扛得住啊! 阿萱不由得拍了拍萋萋的小脑袋,“看不出来啊,我家萋萋还是个小机灵鬼呢!” 得了夸赞,萋萋也笑得开心,却是问道,“只是,姑娘不是不喜欢那金狗吗?怎么如今又突然问起了?” 闻言,阿萱冷声一笑,眼底浮起一丝嘲弄,“郡主大婚在即,我自然是要回礼呀!” 萋萋若有所思般点了点头,却并不知阿萱的深意。 不知便不知吧! 阿萱宠溺地看着萋萋,你就只管在这府里欢欢喜喜地做小管家。 外头的风雨厮杀,她去。 洗漱过后,阿萱便准备躺下休息了。 可,萋萋却从一旁的梳妆台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布包。 “姑娘,这是奴婢从您的行装里找出来的。”萋萋将布包打开,是断成了两截的桃木簪。 只一眼,阿萱的眸色便沉了下来。 “这桃木簪,瞧着不像是王爷送的那根呀?而且还断了,要不要扔了?”萋萋原本瞧见了就想扔了,但觉得,还是得问过阿萱比较好。 阿萱看着那断成了两截的桃木簪,心思万千。 是啊,那不是粱煜送的那根,那只是她在街边小摊上买的,不值钱。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要买下这根桃木簪。 更不知道,为何一路带回了京城。 不过就是一根摔成了两半的桃木簪而已。 “扔了吧。”她低低说着,转身就钻进了被窝里。 萋萋并未瞧出阿萱的异样,应了声是,转身吹灭了桌上的灯烛。 昏黄的光亮褪去,伴着那扇房门被合上的声音,屋内陷入一片黑暗与寂静。 阿萱想,她这个人啊,最大的弱点大概就是念旧吧! 既然知道这是弱点,那,可得改了才行。 这一夜,阿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十二岁的少年从天而降,救她于深渊,却又反手将她推入更深的地狱。 所以啊,粱煜,我其实宁愿从未遇见过你。 第131章 还给本王 翌日,阿萱醒来时,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 她随手抹过,并未在意。 起床洗漱过后,便策马去了校场接阿炎。 昨日回京,大军不得入城,自然是回了校场,而阿炎当时正与赵哲在一块儿,就由赵哲带着去了。 阿萱想着,粱煜一早得进宫上朝,应当是不会在军中的,所以她一早就去,是碰不到他的。 可谁知,粱煜竟没去上朝。 校场上,众人围成了一个圈,看着粱煜与赵哲比试。 有人见到了阿萱,忙是迎上前来,道,“萱副将来了!那您快看看,王爷今日可是杀疯了!军中三位副将都被王爷打得进了军医的营帐,这会儿只有赵哲副将还能撑着呢!” 那人说起来,眉飞色舞的。 在他看来,王爷是强者。 而慕强,是本性。 阿萱原本想说,她并不想知道粱煜有多厉害,她只是来接阿炎的。 可那人说完这话便冲着人群大喝了一声,“萱副将来了!王爷可要与萱副将也比比?” 闻言,围观的众人纷纷转头看了过来,见到阿萱,顿时一个两个都看好戏般地起了哄。 “哇!萱副将这是来帮王爷的,还是来给副将们报仇的?” “萱副将的武艺是王爷一手教出来的,定是青出于蓝!” “萱副将,可不能给副将们丢脸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兴致高昂。 昨夜殿上之事,他们都还未能听说,可赵哲却是亲眼见到的。 当下便冲着众人喝道,“行了行了,我来对付王爷就够了!不劳烦萱副将!” “得了吧!赵副将您嘴角的血都还没擦干净呢!”有人回怼,当下众人大笑。 赵哲被气了个脸通红,而粱煜却站在那,眸色冷厉。 他一只手被捆在了腰间,显然是让赵哲的。 阿萱想,他肯定也没用内力。 可饶是如此,军中这几名副将还是被打了个头破血流。 啧,怎么说呢? 难怪赵哲会脸红。 众人见阿萱站着不动,忙又来起哄,“萱副将可是凭一己之力杀出一条血路,斩杀突厥大将的!她的身手必然不会在王爷之下!” “是啊!那日边城城墙之上,我是亲眼看着萱副将踩着突厥人的肩膀,跃下城墙,杀出一条血路的!萱副将真是女中豪杰!” 阿萱是如何勇猛的,军中都已经传遍的。 所以,大家都以为,只有阿萱能打得过粱煜。 而眼下,粱煜在应对了几名副将之后,却是连汗都没有一滴。 甚至,连呼吸都没有乱。 阿萱摆了摆手,“我如今已不是副将,今日来,也只是来接阿炎的。” 一句话,便让原本热闹的校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相互看着,似乎还未理解阿萱的话。 什么叫做,她已经不是副将了? 她可是粱煜的人,她不做副将,是要做什么? “萱副将这是升做将军了?”有人反应快,问道。 随即众人点头,“萱副将立了大功,的确是能做将军了!” “恭喜萱副将!” 众人纷纷贺喜。 可阿萱却是摇头,“没有,我承皇命,日后便是金羽卫的统领。” 金羽卫统领? 那不是等于是跟他们王爷对着干? 方才还对着阿萱满脸欢喜的众人,此刻的脸色都拉了下来。 王爷一手养大的人,立了军功就要变成了皇上的人,这不就是叛徒吗? 众人面色讪讪,看着阿萱的眼神也染上了轻蔑。 就差没有骂出来了。 阿萱撇了撇嘴,无妨,她并不在乎旁人的看法。 转身就想去找阿炎。 却听身后传来粱煜清冷的声音,“怎么,萱统领不敢?” 激将法。 恩,粱煜果然是了解她。 若是从前的她,这会儿必定已是一掌打过去了。 可惜,那是从前的她。 而眼下,她只是回眸,看着粱煜微微一笑,“是啊,王爷的身手远在我之上,我岂敢与王爷较量。”说罢,便又转身离去。 身后,却袭来一阵凌厉的风声。 阿萱侧身躲过,不料粱煜又是一掌袭来,落在了她的肩上。 没有内力,但粱煜的手劲也足够大。 阿萱被打得后退了两三步,方才堪堪停下。 捆住粱煜左手的绳子不知何时已经被挣断,此刻,粱煜就站在她面前,轻轻揉着自己的手腕。 “阿萱姑娘的反应,似乎有些慢了。” 阿萱知道,今日不与粱煜打一架,这校场怕是出不去了。 于是,活动了两下肩膀跟脖子,而后对着粱煜起了势。 围观众人纷纷后退,给二人让出了足够大的空间。 粱煜那双阴冷的眸子染着轻蔑,邪睨着阿萱。 阿萱眉心一沉,而后朝着粱煜冲了过去。 她的武艺,都是粱煜教的。 但粱煜也有还没来得及教她的。 所以,饶是粱煜不用内力,她也不是粱煜的对手。 终于,十几招之后,阿萱被摔在了地上。 算不上狼狈,但,总归是输了。 “王爷果然厉害,我心服口服。”她并不打算在这儿与粱煜有过多的纠缠,今日是她去金羽卫任职的第一天,她还有很多事要做。 可,一把长剑忽然就扔在了她的面前,粱煜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黑沉的眸子染着几分戾气,音色寒凉,“再来。” “王爷……”赵哲在一旁忍不住开了口,“刀剑无眼。” “怎么,赵副将是担心萱统领伤了本王,还是担心本王伤了萱统领?”粱煜眼角瞥向赵哲,戾气深重。 赵哲忙是低下头,“属下不敢。” 粱煜便不再理他,而是看向阿萱。 此时,阿萱已然是站起,却并未拾起那把剑。 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王爷已经赢了,便是拿剑,我也赢不了王爷。” “既然知道赢不了,你又在挣扎什么呢?” 闻言,阿萱拍着尘土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知道,粱煜所说的,是她成为金羽卫统领一事。 可,挣扎? 呵,那不过是她往上爬的一步而已,怎么就成了挣扎? 于是,勾唇冲着粱煜一笑,“王爷既然觉得我赢不了,又为何要为难我?莫非,王爷对我也是有所忌惮的?” 这一番话,只惹来粱煜嘲讽般的一笑。 而后伸手,接过一名士兵递来的长剑,寒意森森。 “本王只是觉得,你拿了本王的,总该还回来。”比如,她那一身的武艺。 闻言,阿萱的脸色骤然一僵…… 第132章 最后一次 面对粱煜那一身凛冽的杀意,阿萱终于还是将长剑握在了手里。 若,粱煜是来真的,那她总得保住她这条性命才行。 凌厉的剑气袭来。 阿萱也挥剑刺了出去。 粱煜的剑招极快,凌厉狠绝。 阿萱的剑招自然随了他,他虽比她多练了几年,可那三个月在孤城,她就是靠着一把剑才在千军万马之中活下来的。 一时间,二人竟是打了个旗鼓相当。 双剑相撞,无数次迸射出火花。 围观的将士们退了又退,却依旧被那两道凌厉的剑气所震慑。 却见,粱煜的长剑忽然挑开了阿萱的进攻,而后剑锋一转,便是直直朝着阿萱的心口刺去。 千钧一发之际,阿萱手腕急转,也将长剑袭向了粱煜。 这是同归于尽的招式。 阿萱半点都没留情。 可,粱煜却在关键时刻,将剑锋挑至一旁。 他的剑,只划破了她的衣衫,未曾伤她半寸。 他的力道跟角度,向来都控制得极其精准。 “嗒,嗒。” 是血落地上的声音。 阿萱的剑,刺穿了粱煜的胸口,鲜血顺着剑刃一滴一滴地往下落。 这一刻,阿萱的脑海一片空白。 她不明白,粱煜为何要在关键时刻收手。 他分明杀气肆虐,嗜血而凌厉。 他分明是逼她出了杀招! 可,为什么…… 粱煜身形挺直,并没有因为受了伤而有半点颓然之势。 他垂眸,看了眼那把刺入他身体的剑,神色淡淡,不喜不怒。 只是,那双一贯幽深的眸子在看向阿萱的时候,竟是隐着几分苦涩。 “原来你一直觉得本王会害你。” 清冷的声音,如同掠过这校场上的秋风。 萧萧瑟瑟, 他一手养大了她啊! 她却觉得,他真的会杀了她。 双指夹住剑刃,不过微微一用力,那把长剑便断成了两截。 粱煜看着阿萱,眸色越来越凉。 “这是最后一次。”他说罢,拂袖而去。 赵哲立刻跟了过去,军医也凑了上去,所有人都在关心着粱煜。 而阿萱,却是愣在原地,手中还持着那把断了长剑。 “哎,散了吧!今日这场戏叫什么你们知道吗?这叫农夫与蛇。” 四周有士兵对着阿萱啐了一口。 “呸!忘恩负义。” “这成语我会!以怨报德是不是?” “我也知道一个,恩将仇报!” 几人勾肩搭背,骂骂咧咧地就走了。 先前还将阿萱视为英雄的众人,如今,只将她当成了眼中钉! 阿萱却并不在意外人的评价。 一双眸子,只落在了地上那一滩血迹之上。 粱煜方才说这是最后一次。 他没说明白这是最后一次什么。 她却听懂了。 这是他最后一次对她手下留情。 她方才那一剑,刺穿了他的身体,也刺穿了他对她最后一丝的挂念。 下一次交锋,不是他死,就是她亡! 深吸了一口气,阿萱丢了剑,这才去找阿炎。 阿炎正在赵哲的营帐里休息。 许是嗅到了阿萱的气息,不等阿萱靠近营帐,它便冲了出来,围着阿萱打转。 还哼哼唧唧的,似乎是在控诉着阿萱没有及时来接它。 “行了行了,这不是来了!”阿萱拍了拍阿炎的头,却是一直心事重重。 连逐风何时站在了她身后,她都没有发现。 “有药吗?”逐风的声音有些冷,染着些许怒意。 阿萱知道,自己方才那一剑刺得深,但粱煜在最后微微动了身形躲避,所以,她应该是没有刺中他要害的。 只是,那伤确实重,军医的药未必有效果。 阿萱从怀里拿出了一瓶金疮药。 这原本,是留给那群金羽卫的。 她想着,今日自己第一天当差,难免会有人不服气,她打算好教训他们一顿,所以随身带了伤药。 没想到眼下,竟是用在了粱煜的身上。 逐风接过,看了眼药瓶,这才又看向阿萱,“好自为之。” 冷冷丢下这四个字,逐风便转身离开。 而不远处,有士兵经过,便又冷嘲热讽了起来。 “哟,萱统领还没走?我们这校场,怕是容不下您这号大人物。” “住口!不可对萱统领不敬,你信不信她一会儿一剑就刺穿了你!” “我从前竟还觉得她不错!呸,真是晦气!” 那几人说罢,纷纷对着阿萱的方向呸了一声,眼神充满着轻蔑与不屑。 感受到那几人的敌意,阿炎当即露出了獠牙,发出不悦的低吼。 那几人见到阿炎如此凶恶,纷纷低骂着离去。 阿萱蹲下了身子,轻揉阿炎的脑袋,“没事的。让他们说去,我没事。” 她才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 从孤城的城墙上落下来的人,只有她一个。 被砍掉了脑袋的人,也只有她一个。 他们,当然不理解她。 可他们之中的一些人会在孤城的城墙上对她拔剑。 所以,忘恩负义? 呵,她只觉得这几个词无比可笑。 那,就当她是负了吧! 此生,她可以负任何人,但唯独不会负她自己。 “走吧!”她起身,招呼着阿炎一并离去。 目空一切,脚步轻快。 而另一边,军医颤着手为粱煜上药,“还好剑锋偏了,未曾伤及心脉。”说这话,军医也是心有余悸。 倘若那剑再往左偏半寸,王爷今日恐怕就得交代在这儿了。 粱煜全程都斜靠在椅背上。 精壮的身躯好似没有因着这伤而有半点不堪。 唯有一双眸子冷得厉害。 “爷,阿萱走了。” 逐风低声禀报。 粱煜淡淡应了一声,脸色并没有多大的变化。 逐风眉心微拧,思虑了一下,方才又道,“爷之前的招式太过凌厉,阿萱在战场上厮杀惯了,应该只是本能的反应。” 闻言,粱煜这才抬眸看向逐风。 “若是你呢?”他问。 却并不需要答案。 因为谁都知道,今日如若是逐风与他交手。 哪怕,他的长剑刺穿了逐风的心脏,逐风都不会伤他一下。 这,就是区别。 逐风对他,是死忠。 而阿萱…… 罢了,他说过,这是最后一次。 倘若再有下次,他不介意将她张牙舞爪的獠牙,全都拔去! 第133章 任职 金羽卫的府衙,也在城西。 离阿萱的府邸并不远。 因着在校场耽误了时辰,阿萱来时,时候已是不早了。 她带着阿炎大步走进,院里,一众金羽卫正在练功。 阿萱的到来,并没有引起他们的在意。 相反,他们好似是在刻意忽略她。 阿萱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 她金羽卫统领的位置,好歹是皇上亲自给的,他们便是不服也不能明着来。 所以,把她当成透明人,一副不将她放在眼里的架势,是给她的下马威。 斩杀突厥两员大将又如何? 立下赫赫战功又如何? 他们金羽卫可不认这些! 阿萱的视线,在众人间扫了一眼。 倒是见到了熟人。 当日,与她一起竞争武状元,差点被她一枪刺穿了心口的刘昌。 刘昌正从堂屋内出来,见到阿萱,眼神不由得一亮,“阿萱姑娘!” 他唤了一声,便是快步而来,与周围那群‘瞎子’的反应截然不同,显得极为热情。 “不对,如今该唤作萱统领了!”刘昌打趣道。 当初武状元殿试,刘昌一开始也是瞧不起阿萱的,可后来是实打实地被阿萱的实力所折服。 是以,阿萱来做他们这帮老爷们的统领,他是心服口服的。 面对刘昌的热情,阿萱回以一笑。 就听刘昌问道,“我一早便听闻萱统领今日会来任职,在这儿可是等了好一会儿了!萱统领怎么这么晚才来!” 刘昌是打趣。 旁人听了,却开始冷嘲热讽起来。 “那自然是不在意这职位呗!” “说不准是看不起咱们呢!” “第一天任职,就是这般懒懒散散的模样,呵,居然还敢做我们的统领!”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功也不练了,纷纷抱胸站在那,一脸轻蔑地看着阿萱。 说实话,阿萱心情不大好。 在粱煜那,她有一股子气被憋在了胸口,说不出,散不去,是以这一路走来,情绪都不太高。 更何况,她在校场听了太多嘲讽了,眼下来了金羽卫,居然还要听? 嘴角的笑,逐渐变冷。 阿萱看向说话的那三人,淡淡开口,“自今日起,你们三个便不是金羽卫了,滚吧。” 话音落下,众人都变了脸色。 “你有什么资格赶我们走?” “就是!我们是皇上亲招的金羽卫!” 几人不服。 阿萱却只淡淡瞥了他们一眼,“我是皇上亲封的金羽卫统领,我有权利决定金羽卫的去留。” 官大一级压死人。 阿萱就是死死压住了他们。 那三人死死瞪着阿萱,却是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没错,金羽卫统领有权利决定他们的去留! 刘昌忙是来打圆场,“萱统领莫要生气,这帮大老爷们就是说话没个把门的,心直口快了些,并无恶意。” 阿萱看了刘昌一眼。 想着,今日她第一天上任,总归是要给些面子给他的。 于是,微微点了点头,却是行至了堂屋前,而后转身,看着院子里的众人。 “我知道,你们不服我。可我领受皇命,自今日起,就是你们的头,你们服也得服,不服,也得服。若有真不想在我手下做事者,现在就可以走。不过,踏出这扇门,日后就休想再踏进来一步。” 她的声音不大,甚至有些娇滴滴的。 可气势远在他人之上。 那一众金羽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终于,还是有人开了口,“你说要我们服你,那你总归是要做些事来让我们服气才对!” “是啊!单凭一句话就要我们服气吗?” 一时间,众人纷纷附和。 气得阿炎怒骂了一声,“汪!” 浑厚响亮的声音,令众人住了嘴。 阿萱挑眉轻笑,“我没有义务向你们展示什么,我说了,不服的,现在就可以走。” 她今日才跟粱煜打了一架,累了。 实在是不想再应付这帮子臭男人。 爱待待,不爱待就滚。 哪那么多屁话。 阿萱说着,就回了堂屋里。 只听身后传来刘昌低声的呵斥。 “你们一个两个都昏了头了?那可是殿试的武状元,是赢了我的人,还需要做什么让你们服?啊?来!要不你们来打我!你们能打过我再去找她!一帮子兔崽子,长本事了!” 好似有人辩解,“我们就是看不惯她那目中无人的样。” 刘昌呸了一声,“你们就是看她是个女的,觉得好欺负!我可告诉你们,当日武状元殿试,我跟马遥二人联手都弄不过她,你们若是敢找她麻烦,哪日被她跟砍突厥人似得砍了脑袋,可别怪我今日没提醒过你们!混账东西,练功去!” 刘昌低喝了一声,好似还踹了谁的屁股。 而后,进了堂屋来。 笑得豪迈敦厚。 “萱统领见笑了,是我平日管教不严,您莫要生气。” 阿萱正翻看着一本案册,抬眸看了刘昌一眼,这才道,“坐。” 刘昌便在阿萱的身侧坐下,扫了眼阿萱手中的案册,道,“这是裕安城知府的那件案子,册上记录的是他这些年来买卖的官员,只是,这手笔详细,手续齐全,可谓半点纰漏都没有,我等查了一个多月都没找出一点证据来。” “一个从四品的知府,居然能买卖一个正四品的盐官?”阿萱看着册子,眉尾轻挑。 刘昌叹息一声,“我也猜到,这裕安城知府的背后必定有人,只可惜,对方做得滴水不漏,是真的连根毛都查不到!” 话音落下,刘昌发现阿萱正一脸无语的看着他。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说错了话,忙赔笑道,“统领恕罪,我这平时跟那帮大老爷们说的多了,嘴也没把门的了……” 阿萱无奈摇头。 “我不信这世上有不透风的墙。你准备一下,我们今晚就动身去裕安城。” “是!”刘昌应了声。 却是想到了什么,凑近了些,冲着阿萱问道,“萱统领今日,是从校场来的?” 阿萱挑眉看她,“怎么?” “您伤了镇远王?” 闻言,阿萱不禁歪了歪脑袋,眼底却勾起了几抹笑意。 “刘昌,你这手伸得够长的啊!” 她从校场出来才多久,刘昌居然已经知道了此事。 这说明,校场内,甚至是粱煜身边,有金羽卫的人! 第134章 押解上京 刘昌嘿嘿一笑,“金羽卫办事,也总得有些门路不是?” 好歹,金羽卫也是皇上设下的,没点本事可怎么行? 别说是区区一个校场,这京内的高官府邸,哪个没有他们的人? “这么有门路,却连一点线索都找不到?”阿萱表示怀疑。 刘昌却是叹了一声,“金羽卫的手,暂时还未伸出京城。” 毕竟,金羽卫建成也不过近两年的事儿,所办的案件大多也都在京城。 这还是第一次办京城以外的大案子。 刘昌的话,让阿萱有了更深一层的思索。 她想,皇上让她来接手这件案子的最终目的,大约就是想借此机会让金羽卫的势力能够延伸至京外,乃至整个大棠! 他是要在朝堂之外,再设立一套规矩,好随时惩治那些有狼子野心之人。 金羽卫,就是他的规矩! 刘昌下达了阿萱的命令,金羽卫整装,挑选十余名精锐,连夜赶往裕安城。 裕安城离京城并不远,次日清晨,金羽卫便到了。 阿萱领着人闯入裕安城知府的府衙,将还在睡梦中的裕安城知府给提溜了起来。 裕安城知府名唤姜炳,见到这一群金羽卫,竟也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反倒是冲着阿萱笑,“哟,这金羽卫统领之职怎么成了女子?是你们这帮老爷们实在没本事了吗?哈哈哈……” 他这一番话,连同府衙内的其他下人也都跟着笑。 金羽卫一众人脸色都难看得紧,刘昌也是怒喝道,“姜炳,这位可是皇上亲封的金羽卫统领,由不得你胡言!” 皇上亲封这四个字,还是有些威力的。 姜炳开始打量起阿萱来。 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得,一脸诧异,“莫非,这位就是镇远王身边的那位姑娘?此次与突厥之战中,立下赫赫军功的那位?” 阿萱没有应他,就这么冷漠地看着他。 她忽然想起,自己上一世是见过这位知府大人的。 她与粱煜再次前往边城抵御突厥的时候,这位知府大人正巧进京述职,遇到了他们的队伍时,还特意停下与粱煜行了礼。 可这一世,皇上分明已经知道了姜炳的罪行,那说明上一世的这个时候,皇上也已经知道了。 可这姜炳居然还能回京述职,说明这姜炳非但滴水不漏,甚至很有可能是将罪行推给了别人。 眼见着阿萱不说话,姜炳倒是很夸张地行了礼,“微臣有眼无珠,竟不认得姑娘,实在罪过!” “姜炳。”阿萱勾起一抹冷笑,“我乃皇上亲封的金羽卫统领,从二品。你一个从四品,见到我却只一口一个姑娘地唤着。你这是对皇上不敬。” 闻言,姜炳一惊,忙不迭地道,“微臣不敢,微臣只是……” “明白。”阿萱打断了姜炳的话,“你不敢对皇上不敬,所以你不敬的人,是我,对吗?” 话音落下,阿萱的笑染着寒意。 姜炳顿时瞪大了眼,显然已经猜到阿萱要做什么。 “你,我乃朝廷命官,你敢!” “啪!” 响亮的巴掌声,代替了阿萱的回答,落在姜炳的脸上。 姜炳被打得头都歪到了一边,就听阿萱道,“好巧啊,本统领也是朝廷命官。” 说罢,阿萱转眸看向刘昌,“姜炳以下犯上,押回京中受审,这府衙上下,统统关起来,慢慢审问。” “是!” 刘昌大声应道。 不得不说,金羽卫押人的动作还是很快的。 没多久,姜炳已经坐在了囚车上。 “你,你这无缘无故囚我,我定要上殿前,告御状!” 阿萱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呱噪。” 刘昌很识相,当即脱下了自己的臭袜子塞进了姜炳的嘴里。 姜炳被恶心得直干呕,阿萱也看得直皱眉,对着刘昌好一通鄙视,“你可真恶心。” 刘昌嘿嘿一笑,“我回去就洗脚。” 阿萱摇了摇头,“你跟其他人都留在这儿,把这府邸从上到下都搜一遍,拿出你们金羽卫的手段,好好审问审问底下的人。” 说着,阿萱又看着姜炳,勾唇一笑,“我倒不信这府衙里所有人都跟知府大人一样嘴硬。” 姜炳的脸色难看至极。 刘昌应了声,却道,“那我派两个人跟统领回去。” “不用了。我一个人押他回京。” 刘昌大惊,“一个人?危险了点吧?” 阿萱却是看着姜炳笑,“此去京城不远,咱们慢慢走,天黑前也应该到了。更何况,就算有危险,也不会是我有危险。” 这是暗示姜炳,会有人来杀他。 阿萱将姜炳押解上京之事,必定会很快传入京城。 如若她是姜炳身后的那个人,那必定会在想,为何金羽卫查了那么久都没有任何行动,她一出手却能直接将人押回京城了? 莫非,是动用了什么手段,从姜炳口中套出了什么? 为自保,对方必定会出手,杀人灭口! 果然,姜炳听懂了阿萱的暗示,一张脸顿时沾了水色。 阿萱便冲着姜炳挑眉,“怎么样,若不然你现在就全交代了?” 姜炳说不出话,只冲着阿萱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 阿萱点头,“行,你头铁,那咱们就慢慢赶路,给大家多一点时间。” 最重要的是,给那幕后之人多一点时间,好安排人来暗杀姜炳。 姜炳被气得连连翻着白眼。 但,阿萱总觉得,他是被刘昌的袜子给熏的。 阿萱就这么一个人带着刘昌上了路。 与此同时,京城。 粱煜靠在软榻上,正休养着。 就听逐风前来禀报,“爷,阿萱一个人押着裕安城知府回京了。” 语气虽然淡淡,可听得出来,逐风是有些担心的。 粱煜却是连眼神都没有任何波动,“恩。” 见粱煜没有任何反应,逐风却莫名有些心急,“太傅那边,已是派了人……” 话音未落,粱煜眸子微抬,看向逐风,“你想去救她?” 逐风垂眸,“太傅派去的,都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属下是担心,阿萱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粱煜打断了逐风的话,似是提醒一般,“她已经不是我镇远王府的人了。” 能不能应付得过来,不是他们该担心的。 第135章 我走了 阿萱果然是行得极慢。 本该天黑前就到京城的,偏是天黑了都还在半路。 阿萱咬了一口干粮,坐在路边的树下,对着囚车上的姜炳笑道,“月黑风高杀人夜,不过你别担心,我好歹是上过战场的,我能自保。” 姜炳嘴里的臭袜子早就拿掉了,这会儿听到阿萱的‘恐吓’也只是冷哼了一声,“若我死了,你们这辈子都休想拿到罪证!” 阿萱耸了耸肩,“知府大人这话说的,好似你不死,我就能拿到你的罪证似的!金羽卫查了你这么久都没查到任何线索,我若还指望在你这儿找什么罪证,那我可就太不聪明了,是不是?” 一番话,说得姜炳无言以对。 却问道,“那你抓我来做什么?” 闻言,阿萱笑出了声,“怎么?走了快一天的路了,还没想明白?当然是拿你当诱饵啊!只要对方派了人来,我就留下一个活口来,那活口,必定比你的嘴松些,到时候我再顺藤摸瓜,这件事儿不就这么解决了吗?” 姜炳没想到,阿萱竟然会将此事说得这么简单。 这可是要他的命啊! 当即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而就在这时,月色下,一股凌厉的杀气袭来。 阿萱又啃了一口干粮,这才道,“来了。” 闻言,姜炳大惊。 却见一群黑衣人冲破了夜色,朝着这边袭来。 阿萱立刻拔剑上前,与那群黑衣人缠斗起来。 却是很明显的,那群黑衣人的目标是姜炳而不是阿萱。 有好几次,黑衣人的长剑都快要到姜炳的脖子前面了,却被阿萱给挡了开去。 一番缠斗,黑衣人都被阿萱打跑了,而姜炳也受了伤。 只是被划破了手臂,并未伤及要害,可姜炳却是好一阵的痛哭嚎叫。 阿萱眉心微拧,却是连看都没看姜炳一眼。 视线,落在更深的夜色中。 方才的那群黑衣人,是刘昌跟其他的金羽卫们。 她其实并不确定姜炳背后的人到底会不会出手,所以,在离开裕安城之前,她就让刘昌在今夜扮作杀手前来刺杀姜炳。 她要破了姜炳与幕后之人的信任,她要让姜炳为求自保,将一切都和盘托出! 可…… 方才她感受到的那股凌厉的杀气,分明不是刘昌他们的! 那股杀气,在袭来的半途中,突然就消散了。 一阵风过,一丝淡淡的血腥气没入阿萱的鼻腔。 她眸色一沉,只身没入黑夜之中。 惹得囚车内的姜炳大声呼喊着,“喂!你去哪儿!你给我回来!” 可,阿萱却只当没有听到,顺着血腥味传来的方向飞速狂奔。 终于,在那苍白的月色之下。 她看到一名蒙面的男子立于血泊之中。 四周,倒着一片黑衣刺客。 这些人,才是姜炳的幕后之人派来的! 只看他们相同的装扮跟同样的武器,阿萱便知道这群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方才那凌厉的杀气,就是来自于他们! 可,他们却连她的面都没见到,就已经被人杀了! 被,眼前这个蒙着脸的男子杀了! 察觉到阿萱的出现。 那蒙面男子缓缓转过了头来,月色之下,那一双眸子份外清冷深幽,看着她的眼神不带半点温度。 一句话都没有说,男子收起长剑,便是飞身而去,只余满地的尸首,以及…… 隐藏于血腥气之下的,那一丝不易被察觉的,月麟香。 回到囚车旁,阿萱一脸心事重重。 一旁的姜炳却还在喋喋不休。 “你上哪儿了!你怎么能将我一个人留在这儿,我告诉你,倘若我死在这儿,你也难辞其咎!” 话音落下,阿萱却猛地看向他。 双眸染着几分怒意,惹得姜炳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怎,怎么了?我说错了?我可是朝廷命官,我若是死……” 姜炳没敢再说下去,因为阿萱的长剑,已是抵在了他的喉头。 “你也知道,你是朝廷命官?”阿萱眉尾轻挑,“身为朝廷命官,却贪污行贿,买卖官员,你对得起朝廷还是对得起百姓?” 被那把剑抵着,姜炳没敢再说什么,可是很显然,他一脸不服气。 阿萱收起了长剑,冷声道,“等入了京,我便将你丢进刑部大牢,到时候,你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 说罢,她便翻身上马,带着囚车一路回京。 速度比之前快了不少。 惹得姜炳在车内一个劲地喊着,“是你带我上京的,你怎么可以不管我?我,我要见皇上!” 阿萱却是理都没理他。 一路驾着马车进京,天不亮就已经将姜炳扔进了金羽卫的府衙。 “绑起来,等天亮了就扔刑部去!”阿萱下了令,随即便离开了。 而此时,镇远王府内。 粱煜正坐在桌案前,借着桌上那昏黄的烛火,处理着胸前的伤。 有人推门而入。 从他手上接过了伤药,而后替他处理起了伤口。 粱煜冷着眸子,看着在他胸前忙活的那一双小手,一句话都没有说。 阿萱却是忍不住抬眸查看了一下粱煜的脸色。 只见他唇色都泛着白,显然是失血过多导致。 她那一剑,虽然没有伤及粱煜的要害,可总归是不算轻的。 她就知道他的伤会裂开,也知道他定然不会让人旁人知道他去帮了她,定会自个儿处理伤势。 所以她才匆匆赶了回来,替他处理伤口。 只是,他们分明是已经闹僵了。 她不知道,眼下这样,你帮我,我帮你的,到底算什么。 她替他上药,包扎。 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嘱咐道,“爷最近,还是莫要与人动武的好。” 粱煜冰冷的眸子微微有了一丝闪动,看着她娇小的侧脸,好一会儿,才从喉间发出沉闷的一声,“恩。” 阿萱从怀里取出一瓶药,“是补血益气的丸子,爷每日吃上两粒就行。” 外头的天色,已是微微发亮。 粱煜看着药瓶,依旧只是淡淡地‘恩’了一声。 “我走了。”阿萱说罢,便是转身离去。 那扇房门开了又关,寂静的屋内,除了那快要燃尽的烛火,以及桌上的那瓶药之外,好似再无什么可以证明,方才有人来过…… 第136章 罪证 回到金羽卫时,姜炳还在。 阿萱看着院里站着的那群金羽卫,不由地皱了眉,“怎么?这是要我亲自动手的意思?” 若真是连她的命令都不服从的话,留下他们似乎也没什么意思。 却听其中一人道,“回禀统领,不是我等不奉命,只是这姜炳,一提要去刑部,就跟死了亲娘似的,挣扎得厉害!” 闻言,阿萱不由的挑了眉。 姜炳不是什么习武之人。 他挣扎起来,这帮金羽卫自然也不会放在眼里。 可,刑部并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更不会无端用刑。 莫说是粱煜的私牢,哪怕比起是金羽卫的牢房,这刑部的大牢绝对算得上是‘天字一号房’。 所以,姜炳的猛烈挣扎就显得极为可疑。 而此时,姜炳被五花大绑着,蹲在角落。 阿萱轻笑着上前,蹲在了他的面前,“害怕去刑部?” 姜炳瞪了阿萱一眼,“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阿萱挑眉,点了点头,“行,备车,咱们现在就去刑部!放心,你是朝廷命官,他们不敢拿你怎么样的!” 阿萱说着便是站起了身来。 可姜炳却显得格外激动,“你,你把我抓来的,你就该负责到底!” “把你交给刑部,我就算负责到底了。”阿萱说着,已是有两名金羽卫上前架起姜炳。 姜炳却像是被鬼附了身一般,哪怕手脚都被捆着,整个人却都是剧烈的扭动着。 “我不去刑部!你带我去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做你的春秋大梦!你一个小小的地方官,也配给皇上添堵?” “我不去刑部!我就不去刑部!” 姜炳挣扎间,竟是摔在了地上。 饶是如此,他都还在地上不断扭动。 看着他这副模样,阿萱便越发笃定了。 “当今刑部尚书乃是洪元杰,你如此害怕去刑部,就是怕落到他手里,是吧?” 闻言,趴在地上的姜炳没有说话。 阿萱却继续着她的猜测。 “咱们来时遇到了刺客,分明就是想要取你狗命的,你如今怕去刑部,就是害怕自己会死在刑部。” “洪元杰,是仲太傅的表亲……” 所以,姜炳背后的人,应该就是仲太傅! 眼见着阿萱猜到了七七八八,姜炳却忙是给自己撇清干系,“我,我什么都没说!” 阿萱却只冷笑一声,邪睨着看他,像是看着一条蛀虫。 “你可以不说,刘昌还在裕安城,他审人的手段在金羽卫都是数一数二的,只希望,你府邸上下那一百多号人,都跟你一样嘴硬。” 闻言,姜炳却是冷笑,“你以为,他们能知道些什么?” 他所做的事,又岂会闹得人尽皆知? 那帮人,自然是什么都不会知道的! 阿萱却也跟着冷笑了一声。 “他们多多少少会知道你在何处有别苑,在哪家藏着相好之类的吧?” 一句话,便是让姜炳浑身一颤。 而看到他的反应,阿萱便知道自己猜得七七八八了。 贪了那么多钱,怎么可能一点线索都没有? 就算姜炳真的能做到滴水不漏,不留半点线索。 那,他要如何自保呢? 像这样的下线,上面随时都能换一个人,随时都能断尾求生。 她若是姜炳,她必然是要留下些东西,在关键时刻用来自保! 所以,不可能没有任何线索。 唯一的可能,是金羽卫一直找错了方向! 姜炳极有可能在别处有宅子,又或是有什么相好。 他自保的东西,定是在那! 眼见着姜炳不说话,阿萱却是轻轻踹了他一脚,“喂,你现在说,算你坦白交代,若是说得晚了,就都成了罪证了。” 坦白交代,或许能保上一命。 若是成了罪证,恐怕得满门抄斩! 眼见着姜炳还是不说话,阿萱却让两名金羽卫将他带进了屋去。 她不怕他不交代。 果然,两个时辰之后,金羽卫将一叠厚厚的证词交到了阿萱的手里,而阿萱也即刻进了宫。 只是,在御书房外,她遇到了仲太傅。 皇上亲自将仲太傅送出了御书房,态度恭敬。 而仲太傅也是连连谢恩,眼角好似还泛着泪,但,在转身之际,瞥了阿萱一眼,那双眼底分明染着狡黠。 老狐狸! 阿萱忍不住暗骂了一声。 待仲太傅走远,才与皇上一并回了御书房。 “如何?” 皇上问。 阿萱将一叠证词放在了皇上的桌案上,却道,“不过,看来是不太需要了。” 皇上瞥了阿萱一眼,而后冷哼了一声,“恩,方才仲太傅来,老泪纵横,说愧对朕。” 阿萱撇了撇嘴,“所以,仲太傅将这罪名,推到了谁的身上?” “洪元杰。”皇上淡淡道。 阿萱忍不住轻笑,“刑部尚书啊!恩,的确是最好的人选。” 官大了,不值得,官小了,又说不过去。 果然只有这位刑部尚书最合适了。 皇上长叹了一声,“早知如此,朕就不该将紫瑜赐婚给仲恩。” 他也是没料到,仲太傅已经走到了这个位置上,居然还如此贪心。 怨不得国库如此空虚,怕是有一半都被仲太傅给贪去了! 闻言,阿萱却是不赞同,“属下倒是觉得,紫瑜郡主与仲恩的婚事,该尽快成了才好。” 皇上不解,“为何?” “因为皇上需要更多的罪证,才能拉仲太傅下马。” 而紫瑜郡主,正好可以打入仲家内部。 不过,阿萱并不认为,紫瑜郡主会帮皇上,她单纯只是想让紫瑜郡主尽快嫁给仲恩而已。 但,皇上能如此认为就行。 “紫瑜嫁给仲恩,仲太傅必定认为朕不会再动他……” 毕竟,他宠紫瑜可已是天下尽知的事。 阿萱点头,“所以,仲太傅也会为此放下戒备。只要皇上收集到了足够的罪证,那,要扳倒这只老狐狸,也只是时间问题。” 皇上点了点头,却是瞥了阿萱一眼,“那,你的婚事又如何了?” 阿萱微愣,“我的婚事?” 这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谈起她的婚事来了? 却见皇上打量了她一眼,道,“公孙羽明日回京。” 第137章 戴罪之人 阿萱与公孙羽,算是有婚约的。 毕竟当初,那婚书是粱煜亲手写的,是皇上过目后送去给公孙羽的。 如今若是想要反悔,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他明日回京,那她明日就去找他谈谈。 眼见着阿萱不说话,皇上忍不住问道,“萱统领可是想嫁人了?” 阿萱一愣,随即摇头,“年纪还小呢,不急。” 闻言,皇上却是笑了笑,“年纪小,本事却不小,这裕安城之事,只花了两日就办成了。” “属下还将刘昌留在了裕安城,准备过些时日再将人召回来。”阿萱说罢,与皇上四目相对。 皇上似乎有些意外阿萱居然能知道他真正的心思。 将刘昌留在裕安城,等于是在裕安城培养了属于金羽卫的势力。 也是金羽卫势力向外蔓延的第一步。 看着阿萱那双精明的眸子,皇上终于是点了点头,“金羽卫交到你手里,朕放心。” 前提是,她与粱煜,亦或是公孙羽,没有半点关系。 阿萱自然是明白的。 翌日。 公孙羽班师回朝,皇上大喜,设宴接风洗尘。 宴上,皇上很是欢喜。 突厥陈国两大边患是一直都是皇上的心事,而如今,两处皆是大胜而归,还带回了不少战利品充盈国库。 皇上怎能不喜? 相比之下,粱煜就显得寡淡许多。 时不时饮上一杯,给人一股子置身事外的意思。 而紫瑜郡主却是坐到了公孙羽的身旁。 好似是又找到了靠山一般,看着公孙羽,目光灼灼。 大约是觉得,公孙羽如今是她唯一能不嫁给仲恩的希望了吧…… 如若,公孙羽也能同粱煜一样,用军功换她的自由,她就不信,仅凭阿萱一人,还能阻止不成! 思及此,紫瑜郡主便是勾唇轻笑,而后举起酒盏,对着公孙羽说道,“阿兄大胜陈国,今日班师回朝,紫瑜敬阿兄一杯!” 紫瑜郡主说着,便是举起了酒盏来。 她今日的面巾,倒是厚实,是以这会儿将面巾取下饮酒,那半张脸的伤疤顷刻间便引起了公孙羽的注意。 酒盏还未碰到唇,紫瑜郡主的手腕已是被公孙羽捏住了。 “你的脸?”公孙羽双眸骤然一沉,隐隐染着怒意。 他离开凌城时,紫瑜的脸都还是好好的,怎么一个多月不见,就成了这幅模样了? 紫瑜郡主早就料到了公孙羽会有这样的反应,眼底隐下几分笑意,只做出一副可怜无辜的模样,“是,是被狗咬的,是,是意外……” 话虽如此,视线却是看向阿萱这边。 于是乎,傻子都知道这伤与阿萱脱不了干系了。 公孙羽顺着紫瑜的视线看向阿萱。 却见后者正自顾自吃得开怀。 但,满大殿的人都看向她,她也不能装作若无其事。 便是冲着公孙羽一笑,“恩,郡主所言不假,我能证明,是意外。” 紫瑜郡主只觉得阿萱的脸皮厚得可以。 当下便是拉着公孙羽的衣袖,道,“阿兄莫要生气,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如今再责备谁都无济于事,还是说点高兴的吧!此次阿兄立下赫赫战功,皇上肯定会给阿兄好多赏赐呢!阿兄不如告诉皇上,你想要什么?” 虽是毁了半张脸,可紫瑜郡主那单纯无害的模样早已深入人心。 这会儿提起此事,竟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妥。 毕竟,当初她的脸被狗咬后,粱煜已经杀了一只狗给她‘报仇’了,至于是不是伤了她的那只,她没有证据,说的也算不得数。 更重要的是,她不想因着一只狗而与粱煜产生嫌隙。 所以,这件事点到即止就好。 只要让公孙羽心里清楚,害她成为如今这幅模样的人是阿萱就好! 自幼,公孙羽便是最疼她的那一个。 她不信,公孙羽会对此事无动于衷! 而此时,她提起了公孙羽的军功。 惹得众人都不由得想起几日前,粱煜就在这大殿上,说要用军功换紫瑜郡主的婚约无效。 一时间,众人也都纷纷在心中猜测起来,这公孙羽会不会也来这么一出。 殿上,皇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道,“是啊,公孙将军抵御陈国一年之久,如今大胜而回,朕自是要好好赏一番。你想要什么,尽管说。” 闻言,公孙羽当即上前,跪于大殿之上。 气宇轩昂,与那日的粱煜如出一辙。 仲太傅的脸色已然是极其难看。 倘若,连公孙羽都要用军功换取婚约无效,那岂不是说明,他仲家根本就不配迎娶紫瑜郡主? 这让他的老脸往哪儿放?! 可,就在所有人都担心公孙羽会重蹈粱煜覆辙之时,他却对着皇上拱手行礼,道,“微臣只想向皇上讨一门亲事!” 讨一门亲事? 满殿众人又开始窃窃私语。 只想着,莫非公孙羽是想要迎娶紫瑜郡主? 毕竟只是义兄妹,没有血缘之亲,想娶也不是不可以。 可…… 这不就等于是要皇上毁了紫瑜郡主与仲家的婚约吗? 就连紫瑜郡主自己都有些意外。 她其实一直都觉得,公孙羽是喜欢她的。 因为公孙羽对她的好,早已超出了兄妹的情意。 可,嫁给他…… 似乎也不是不行,虽然在她心里,公孙羽比不上粱煜,但比之仲恩也不知是好了多少。 至少,公孙羽很疼她。 恩……也不是不可以。 如此想着,紫瑜郡主的脸上已是染着几分羞怯。 而其余众人皆是蹙眉,只等着皇上如何回应。 可,还不等皇上开口,公孙羽便又道。 “微臣,心仪萱统领已久,还望皇上成全!” 一句话,惊得满殿哗然。 紫瑜郡主更是瞪大了双眼,直直地看着公孙羽,好似是不信他的话一般。 他居然,提都没提她! 心仪那贱人已久? 何时的事? 在凌城那会儿? 那…… 那玉簪! 紫瑜郡主猛然想到了什么,便是立刻瞪向阿萱。 她怎么都没想到,那玉簪竟然真是公孙羽给了那贱婢的! 却在这时,一直不曾开口的粱煜突然冷笑了一声。 他把玩着手中的酒盏,一双眸子透着寒意森森,染着几分嘲弄般的轻笑,看向公孙羽,“戴罪之人,也敢当殿求娶。” 第138章 注定是仇人 一句‘戴罪之人’,足以令众人震惊。 公孙羽大败陈国,理应是大棠的功臣,怎么就突然成了戴罪之人? 戴的什么罪? 公孙羽眉心微拧,脸色很是微妙。 而殿上,皇上也不由的问道,“镇远王这是何意?” 粱煜放下酒盏,冲着皇上拱手算作行礼,却是连身子都未起,道,“公孙羽奉命镇守边境,却擅离职守月余,论罪,当诛。” 声音清清淡淡,却在这大殿之上掀起无上波澜。 一旁的紫瑜郡主更是忍不住惊呼了一声,“煜哥哥!” 她显然是没想到,粱煜居然会用这事儿来对付公孙羽。 守将擅离职守,哪里是一个‘诛’字就能了结的? 如若皇上发难,公孙羽怕是得丢了禹王留给他的兵权! 只见,皇上忽然拍案而起,“你们两个,随朕来!” 说罢,皇上长袖一挥,便是转身离去。 公孙羽与粱煜相互看了一眼,这才纷纷起身跟上。 待人一走,殿内瞬间哗然起来。 不少大臣都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而,紫瑜郡主的视线却一直恶狠狠地瞪着阿萱。 就好似揭露公孙羽擅离职守的人是她似的! 莫名其妙,她可是连屁都没放一个,多无辜? 不理会紫瑜郡主无端的怒意,阿萱自顾自吃了个饱,而后起身,率先离去。 是夜,月色明朗。 阿萱正坐在屋顶之上伴着清风赏明月,却见一人飞身而来,落在她身边。 “小萱萱怎么坐在这儿?天凉了,要不咱们回房?” 爽朗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 阿萱翻了个白眼,想着若不是公孙羽这人长得还行的话,单凭这张嘴就能挨不少打。 “皇上没罚你?”阿萱问。 公孙羽挑眉一笑,“我立下那么大的军功,擅离职守两个月而已,皇上哪里舍得罚我!” 闻言,阿萱一声冷笑。 擅离职守这罪名,可不小。 虽说那会儿陈国已经败了,可若是日后的将士都学着公孙羽的样子擅离职守,军纪何在,国法何在? 这也是为何皇上会将粱煜和公孙羽叫走的原因。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这事儿可不好糊弄。 听得阿萱冷笑,公孙羽自然知晓她是知道其中利害的。 便是叹息了一声,道,“唉!只怪我御下不严,手下竟出了叛徒,不过,也好,就当清理门户了。” 说话间,公孙羽抬手轻揉阿萱的脑袋,“只是你我的婚事,怕是得缓上一缓了。” “再敢摸我的头,小心你的狗爪子。”阿萱一记冷眼邪睨了过去,透着凌厉。 公孙羽悻悻收回手,“小萱萱真是凶。” “你少来。”阿萱瞪了公孙羽一眼,而后伸手,一根玉簪子递到了公孙羽的面前。 见状,公孙羽眉心不由得一拧,“小萱萱这是什么意思?” “我听紫瑜郡主说了这簪子的来历,太贵重了,我受不起。还你。” 她又将簪子往公孙羽的面前送了送。 可公孙羽没有接。 只露出一脸受伤的神色,道,“小萱萱这是要与我退亲?” “本来也没结!”阿萱有些恼,便将玉簪子直接塞进了公孙羽的怀里。 公孙羽一把按住她的手,这使得阿萱的手整个都贴在了他的胸口上。 隔着衣衫,她能感受到他的炙热。 “这簪子,我从不轻易送人,小萱萱当真是要这般伤我的心吗?” 月色之下,那张温润俊俏的脸上,透着令人心疼的哀愁。 但…… 阿萱却是嗤之以鼻。 一把抽回手,不忘了拍打一下手背上的余温。 她瞪了他一眼,冷哼道,“紫瑜郡主的脸,是我毁的。公孙将军身为紫瑜郡主的义兄,一贯对她便是极其疼爱,我可不信你半点报仇的心思都没有。” “报仇?”公孙羽摇头苦笑,“是啊,看到她被毁了容,我的确恼怒。可,她在京城,有皇帝老儿跟粱煜那狗贼护着,都能被你伤成这副模样,我又有何脸面,向你报仇?难不成,也毁了你的脸?啧,我可舍不得。” “……”阿萱一时无语。 这公孙羽,对于皇上跟粱煜的称呼,还真是蛮别致的。 叹息摇头,阿萱冲着公孙羽勾唇一笑,“我呢,不是什么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公孙将军大可不必在我这儿浪费时间,因为,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信。” “为何不信?”公孙羽一脸真诚,“我对小萱萱是一见钟情,一片真心……” “可以了,再说就恶心了。”阿萱打断了公孙羽,“你是紫瑜郡主的义兄,所以我们只能是争锋相对的关系,往后也别再喊我什么‘小萱萱’,否则,你那狗头我都给你拧下来。” 她说罢,便是一跃而下,踏着满地月色,大步而去。 注定成为仇人的人,何必非要装得亲近呢? 他是紫瑜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那,便不可能成为她亲近的人。 看着阿萱那娇小的背影,公孙羽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胸前的玉簪子被他重新拿在了手里,那上面还沾着些许温度。 属于她的温度。 好一会儿,那张阴沉的脸复又沾染上了笑意。 看着阿萱身影消失的方向,公孙羽不由地叹息了一声。 “唉!小萱萱怎么能不信我呢?可真是伤我的心。”说罢,他将那玉簪子收入怀中,无比郑重。 公孙羽擅离职守之事,到底是没起多大的波澜。 毕竟,如今在兵权之事上,皇上权衡得很好,没有必要徒添波澜。 反正那日,是君臣三人关起门来说话,旁人也不清楚事实究竟是如何,倒也没人追究。 一个月后,紫瑜郡主大婚。 十里红妆,从皇宫到仲府,绫罗绸缎染红了一路。 皇上到底还是心疼紫瑜郡主的,让她在宫中出嫁,给了公主才有的礼数。 十八抬的大轿,富丽堂皇。 好似皇上心知这婚事委屈了紫瑜,所以在牌面上,给予了力所能及的补偿。 当真是风风光光。 阿萱坐在路边的茶楼雅座内,冷眼看着那顶十八抬的大轿从自己眼前行过,眸色微冷,嘴角勾起一抹奸邪的笑。 她这个人,如此小心眼。 紫瑜郡主毁了她的及笄宴,她怎么可能允她风光出嫁? 第139章 闹婚礼 所以,当阿炎领着十几条流浪狗冲进迎亲的队伍时。 阿萱只是端起了面前的茶盏,笑得格外欢喜。 那十几条狗,就这么在迎亲的队伍里横冲直撞。 一边跑,一边‘汪汪汪’的叫着。 声音几乎盖过了喧闹的锣鼓。 “哪里来的野狗!”有人怒喝,招呼了人就来赶。 可,这些可是流浪狗啊! 是在这大街小巷之中混迹多年,在各种大爷大娘的棍棒底下讨生活。 其反应有多敏锐,身形有多敏捷,都是不需要旁人去形容的了。 就凭那几下喝骂,挥赶,哪里就能赶走的? 一时间,原本还艳羡着紫瑜郡主的百姓们都纷纷露出了看好戏的脸色。 眼看着,那一群狗就要冲着紫瑜郡主那十八抬的轿子冲去。 轿子里的紫瑜郡主早已是变了脸色。 她最怕狗了! 当初在镇远王府差点被四条猎狗扑倒,后来在凌城又被那畜生伤了脸,如今的她,一听到狗叫声,便是浑身不自在。 而这会儿,狗叫声越来越近,紫瑜郡主的身体已是忍不住颤抖起来。 脑海中,已然是脑补出了被那群狗撕咬的画面。 “救我!”突然,紫瑜郡主大声呼喊了起来,声音无比尖锐。 “快点拦住它们!别让它们过来!快救我!” 那声音,就跟是疯了一样。 全然没有一个大家闺秀该有的端正贤淑。 离得近的百姓听到了轿子里发出这样的声音,都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不是说,紫瑜郡主最是温柔吗?怎么跟个泼妇一样?” “这声音,比我家那婆娘还不如!” 甚至,透过那偶尔掀起的帘子,众人都可以看见早已失了态的紫瑜郡主。 谁都不知道,只是几只狗而已,怎么就能把堂堂郡主吓成了这样。 可阿萱却知道,这种心理阴影,才是最致命的。 紫瑜郡主对于狗的惧怕,就像她害怕蛇。 只需要一点点,就足以让人崩溃。 阿萱倚在窗口,就等着阿炎带着它的弟兄们扑向那排场甚大的花轿。 等着看紫瑜郡主在众目睽睽之下从花轿上跌落,狼狈不堪,丑态尽出。 啧,光是想想,她就觉得心里无比舒畅。 却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如同一把长剑,划破了喧闹。 “阿炎。” 就是这么淡淡的一声唤。 压根就不需要再多的威胁。 阿炎就怂了! 停在原地,尾巴瞬间耷拉了下来,转过身,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很没用的哼哼起来。 其余的流浪狗们见自己的‘老大’都这样怂兮兮的,便也一个两个都停了下来,不再叫唤,全都看着阿炎,等待着下一步的指示。 可,阿炎哪里还敢有什么指示。 那边粱煜只是用鼻子哼了一声,“过来。” 它就屁颠屁颠过去了。 半点犹豫都没有。 看得二楼雅间内的阿萱当真是咬牙切齿。 没用的东西! 阿萱恶狠狠地瞪着阿炎,却忽然察觉到一道锐利的目光。 于是,抬眸,看向了粱煜。 四目相对,他那一双眸子清清冷冷,不染半点温度,却是透着几分警告的意思。 警告她今日莫要再作妖,别毁了紫瑜郡主的婚礼? 呵。 可惜了,她天生反骨,他越是不让,她便越是要做! 迎亲路上的闹剧,因着粱煜的出现而平息下来。 原本带头捣乱队伍的阿炎,如今却成了领队的护卫,走在队伍的最前头,保驾护航。 阿萱瞧着,突然就觉得,狗腿子这个称呼,挺贴切的。 紫瑜郡主坐在轿内,终于平静下来,开始整理自己的仪容。 她当然知道,方才那群狗是怎么回事。 不用想也知道,定是阿萱那贱人做的。 非但设计让她嫁给了自己这辈子都不愿意嫁的人,更是让她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出了丑! 这原本,是她对这场婚事唯一满意之处! 十里红妆,声势浩大,是证明她的地位,她的无上荣耀! 可,全都毁在了那个贱婢的手里! 藏于袖下的双手,死死紧握成拳。 那贱婢,果然从一生下来就是与她作对的! 如今想来,当年还是自己太过心慈手软了! 她早就应该杀了她! 而如今,只是杀了她,似乎已经难平她心头之恨。 不过就是粱煜从小养到大的一条狗罢了! 有什么资格跑到她面前来嚣张?! 她不会让她好过的! 绝不! 有了粱煜在前头开路,迎亲的队伍总算是安安稳稳地到达了仲家。 当朝镇远王亲自送亲,紫瑜郡主方才丢掉的那点脸面似乎又都找回来了。 仲恩满脸堆笑,意气风发。 恭恭敬敬地接了紫瑜郡主下轿。 紫瑜郡主饶是心中有千百万个不情愿,可如今大庭广众之下,她也不好做出什么事来。 如今,下仲恩的面子,等于是下她自己的面子,何必呢? 婚礼就这么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紫瑜郡主身为曾经的大棠第一美人儿,如今面色遮面,只露出那一双灵动的眸子,顾盼生辉。 在场谁不夸张仲恩是好福气? 竟娶了大棠第一美人儿,独得圣宠,被镇远王跟公孙将军齐齐捧在手心上的紫瑜郡主! 只要仲恩好好对待这位娇娇儿,往后的仕途还不是平步青云? 这可是多少人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事儿啊! 三拜,礼成。 众人纷纷道贺。 可还不待将新娘子送入洞房,便听一阵娇笑声响起。 “今个儿可真是热闹!”阿萱大步走进礼堂,虽是笑,可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姑奶奶就是来找茬’的架势。 紫瑜郡主的眸子瞬间冷冽了起来,这贱婢又想耍什么花样? 阿萱看着紫瑜郡主,缓步上前,“今日是郡主的大喜之日,我特来……” 话音未落,一个高大的声音却挡在了阿萱的面前。 粱煜脸色微冷,幽深的眸子染着寒意。 “回去。” 第140章 养不熟 看着粱煜这急着护心上人的模样,阿萱的脸上也不自觉地染上了寒意。 她眉尾轻挑,语气透着几分嘲弄,“王爷这是做什么?我可是专程来送贺礼的。怎么?不欢迎?” 仲家的人并不想生事端,当即出来打圆场。 “好好好,欢迎欢迎,贺礼签收在那边,萱统领还请随我来。” “不必。”阿萱看都没看那人一眼,只拎起一个小包袱,呈到紫瑜郡主的面前,“当日我及笄宴,郡主特意送了贺礼。今日郡主大婚,我自当回礼。郡主要不要看看,喜不喜欢?” 说罢,不等郡主开口,她便自顾自地将包袱扯下。 金光闪闪。 是一只活灵活现的金狗。 可,并非是当初紫瑜郡主送给阿萱的那只憨态可掬的小狗。 而是一只正张着血盆大口,冲着紫瑜郡主露出獠牙的恶犬! 阿萱特意让人将之前那只金狗融了,又照着阿炎的样子打造出了这只金狗,就是让紫瑜郡主永远都记得她被阿炎咬破了脸的噩梦! 她不是最喜欢挑起别人的心理阴影吗? 她不是最会拿蛇来吓唬她吗? 那如今,阿萱这一招,怎么看都是以牙还牙而已。 紫瑜郡主果然脸色发白。 当初被阿炎扑倒时的场景,仿佛历历在目。 脸颊上的伤口,好似也因着回忆而开始隐隐作痛。 眼看着紫瑜郡主的呼吸都开始急促起来,阿萱便是露出了一抹心满意足的笑容。 就是这个样子。 被从前的恐惧包裹住的感觉,就是这个样子。 她真想问问紫瑜郡主。 怎么样? 害怕吗? 可,不等她开口,粱煜已是上前将那金狗拿了过去,扔给了一旁仲家的管家,而后拉过阿萱的手腕便往外走。 他的手劲极大,阿萱被他拽得手腕生疼,却又挣不脱。 直到被他拖去了无人的地方,他才松了手。 “痛死了!”阿萱揉着自己的手腕,眉心微拧。 手腕上发白的手指印根根分明。 粱煜却是阴沉着脸,眸间染着几分嘲讽,“怎么,萱统领也怕疼?” “怕啊!怎么不怕?”阿萱歪着脑袋看他,“我可没那么好的命,有这么多人无条件地疼着护着。” “哦?你没有?”粱煜冷哼一声,眸色渐冷。 他忽然发现,眼前这个还真是头养不熟的狼。 他这十年,倒不如是养了阿炎! 许是粱煜的这一声冷哼多少透着几分自嘲,阿萱莫名也有些心虚。 是,她承认粱煜之前待她极好。 甚至一个月前被她重伤后竟然还连夜赶来替她挡去了那群杀手。 不感动吗? 怎么可能呢? 她的心是肉长的,不是石头做的。 他对她的好,她都记得。 只是,孤城的黄沙太大了,大到模糊了他对她的那些好,唯记得那把悬着血玉的长剑,高高扬起…… 若是可以,她自然也很想拽着前世的粱煜问问清楚,为什么要抛下她,为什么就非得抛下她? 可,眼前的人不是前世的人。 一切都还没有发生,他也给不了她任何答案。 所以,她在这儿独自伤感,没有任何意义。 深吸一口气,阿萱冲着粱煜勾唇一笑,“王爷拽我出来,应该不是为了关心此事吧?” 果然,粱煜也沉了一口气,眉心微拧,“紫瑜已经如你所愿,嫁给仲恩,你还想做什么?” 阿萱耸了耸肩,“我想做的,都已经做了。王爷放心,我不过是小惩大诫而已,不会毁了紫瑜郡主的婚礼的。” 粱煜脸色阴沉得厉害,“既然想做的都已经做了,那萱统领可以走了。” “下逐客令?”阿萱挑眉,“这儿可是仲家,主人家都没发话,王爷有什么资格在这儿下逐客令?” 她原本的确是打算送了礼就走的。 可,粱煜如此护着紫瑜郡主的样子,实在叫人心烦。 所有,她不介意再留一会儿,给他们添添堵。 正想着,忽然一道声音传来,“小萱萱!” “……” 阿萱眉心微拧,回眸看着正一脸轻笑着走来的公孙羽,微微握了拳。 她是不是警告过他不许这样喊她? 可,公孙羽却只当没有看到阿萱那一脸的怒意似的,上前,一把就抱住了阿萱的双肩,“你终于来了,我可等了你好久了!” 那亲昵的样子,好似他们早就约好了一般。 阿萱一脸冷漠,可公孙羽却自来熟得很,笑道,“那边,娘家人那桌,我可给你留了位置的。” “什么娘家人?”阿萱反驳,她可不是那紫瑜郡主的什么娘家人,想想就恶心。 可,公孙羽却是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怎么?你是我未来的娘子,是紫瑜未来的大嫂,理应坐在娘家人那桌啊!” “?” 阿萱怀疑,公孙羽这人脑子不好使。 她上回与他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她连那玉簪子都还给他了! “走吧!快开席了!”公孙羽说着,便是牵起阿萱的手往大厅而去。 阿萱本能地想要甩开。 可,不知为何。 在感受到身后那股灼热的视线之后,她竟犹豫了。 她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公孙羽拉着坐下。 旁人都有些看不明白了。 这萱统领瞧着,分明是与紫瑜郡主不对付,可那公孙将军却好似,很宠着那萱统领啊! 瞧瞧,那端茶倒水的狗腿模样,简直是将萱统领当成了宝啊! 众人的视线纷纷往这儿看。 很快,便又发生了一件让他们越发看不懂的事儿。 粱煜也坐下了。 就坐在阿萱的身边。 那一个大圆桌,空位还有七八个。 可粱煜偏偏哪儿都没坐,就坐在了阿萱的身边。 以至于,公孙羽都有些不大高兴了。 “王爷,那儿还有座。”公孙羽嘴角含笑,眼眸微冷,好心提醒。 粱煜却是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酒,声音淡淡,“怎么,这儿本王坐不得?” 娘家人这桌,粱煜自然是能坐的。 公孙羽冷眼看着粱煜,而后冷声一笑,冲着阿萱殷切道,“小萱萱,咱们换一桌。” 说罢,便是拉着阿萱起身。 可阿萱的另一只手腕却被粱煜给拉住了。 只见,他抬眸看向公孙羽,眼底分明染着浓烈的煞气。 “要换你换,她就坐这儿,哪儿都不去。” 第141章 什么身份 那日宫宴,粱煜当众指出公孙羽擅离职守,虽然之后此事没了下文,但镇远王与公孙将军不和之事,已是闹得人尽皆知。 而这会儿,在紫瑜郡主的婚宴之上,镇远王与公孙将军又因一名女子起了争执。 众人的目光都不由得打量起三人来。 粱煜生得俊朗,眉目间自成一股英气,饶是向来冷着一张脸,跟谁都欠了他几百两银子似的,也难抵多少女子将他看作梦中情郎。 而那公孙将军,五官不如粱煜凌厉,却是温润有加,很是秀气,回京之日骑于高头骏马之上,淡笑苍生的模样也讨了不少女子的欢心。 再看那萱统领…… 一双秀眉英气勃发,双眸晶莹,琼鼻朱唇,竟也是个难得的美人儿! 哪怕未施粉黛,也叫人惊艳,这若是稍作打扮…… 啧啧啧,怕是会盖过大棠第一美人的风头去。 只是这萱统领的美,平日里都被那一身的戾气给掩盖了去,旁人见她,惊怕都来不及,哪里敢这样细细打量她。 恩,怪不得镇远王跟公孙将军都会为萱统领起争执。 众人心中都开始泛起看好戏的心思,纷纷猜测着今日萱统领究竟是会跟谁走。 却见阿萱一双秀眉紧拧,不悦地瞥了一眼粱煜,又瞥了一眼公孙羽,这才开口,“放手!” 染着怒意的声音落下,却并未激起半点水花。 粱煜跟公孙羽依旧一人抓着阿萱的一只手腕,看着对方,没有半点要相让的意思。 更是无视了阿萱的不悦。 公孙羽微眯双眸,“镇远王这是何意?” 粱煜冷眸孤傲,“公孙将军不觉唐突吗?” “唐突?”公孙羽眉尾轻挑,“我与小萱萱的亲事,可是镇远王亲笔写下的婚书。镇远王莫不是年岁大,忘了不成?” 粱煜比阿萱大了八岁,比起公孙羽来,也大了足足五岁。 粱煜冷哼,“本王既然虚长公孙将军几岁,那便教你些规矩。一门婚事须得三书六礼,只一封婚书罢了,都不在这三书之列,不可作数。” 最后那四个字一出口,便是气得公孙羽咬了咬牙。 “王爷这是要悔婚?” 粱煜嗤之一笑,“是又如何?” 不料,公孙羽竟也笑出了声,“那我倒是要问上一句,镇远王凭什么身份悔婚?” 话音落下,满场俱静。 所有人都在等着粱煜的答案。 是啊,凭什么身份呢? 谁都知道,粱煜养了阿萱十年。 可这十年,他们到底算什么? 是父女,还是兄妹? 然而,没有等来粱煜的回答,那张圆桌便被阿萱一脚给踹翻了。 满座佳肴摔了一地。 “放手!” 阿萱再次开口,怒意更甚。 粱煜跟公孙羽这才松了手。 阿萱猛然起身。 锐利的眼眸扫过公孙羽,又看向粱煜。 满腔怒意,却偏偏一句都说不出来。 这二人,今日定都是吃错了药才来的! 却在这时,一个丫鬟竟是慌慌张张地从后院奔了来,“不,不好了!仲大少爷死了!” 什么?! 仲恩不是送了紫瑜郡主回新房吗? 怎么就死了?! 仲太傅一把抓过那丫鬟,“今日乃我仲府大喜之日,你再胡言乱语,休怪老夫不客气!” 丫鬟红着双眼,急切道,“是真的!仲大少爷中了毒,郡主都被吓坏了!” 闻言,众人这才察觉到真出了事,纷纷跑向后院。 阿萱赶到时,公孙羽跟粱煜都已经在新房里了。 紫瑜郡主正缩在粱煜的怀里,嘤嘤嘤地哭着,果真像是被吓坏了。 而公孙羽正蹲在仲恩的尸体旁查看。 仲太傅随后赶来,在看到仲恩果然倒在地上七窍流血之时,便是大喊了一声,“恩儿!” 当下就要冲进屋去,却被阿萱抬手拦住了。 “此乃命案现场,还请仲太傅莫要踏入,以免毁了证据。” 说罢,阿萱又看向屋内的三人,眼眸微冷,“金羽卫查案,闲杂人等速离。” 闻言,粱煜的眸子便是看向阿萱,分外幽深。 闲杂人等? 金羽卫的效率很快,不多久便已是将后院团团围住。 刘昌前几日刚刚回京,今日恰好能帮上忙了。 看了仲恩的尸体一眼,刘昌这才道,“统领,查过了,是仲恩的那杯合卺酒里有毒。唉!可怜了郡主,这才刚刚成婚就……” 刘昌的话还没说完便察觉到了阿萱嗜血般的眼神。 好似他再多说一句,她就能把他的头拧下来似的。 只得讪讪闭了嘴。 就听阿萱冷漠下令,“除却在这院子里伺候的下人之外,镇远王跟公孙将军乃是最先赶到的,你差两个人去问问话。” 闻言,刘昌一愣,“问话?问谁?” 阿萱回以一个看白痴一样的眼神,“要不问我?” 刘昌忙是赔笑,“属下不是那意思,只是您也知道,先前金羽卫得罪了王爷之后就对金羽卫下手了……” 若不是皇上力保,金羽卫可就差点解散了! “出息。”阿萱翻了个白眼,“万事我抗。” 得了阿萱这句话,刘昌这才点头应声,差了人去找粱煜跟公孙羽问话。 至于紫瑜郡主,那自然是由阿萱亲自审问。 新房隔壁的屋内,紫瑜郡主还是一副涕泪涟涟的样子。 见阿萱进来,紫瑜郡主也没有收起自己的眼泪。 阿萱坐在了紫瑜郡主的面前,看着紫瑜郡主那一副柔弱可怜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 “这儿就你我二人,不必装了。” 闻言,紫瑜郡主抽泣了两声,这才看着阿萱,柔声说着,“我不知道阿萱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 “仲恩死了,你不是最开心的那个吗?” 话音刚落,紫瑜郡主便是冲着阿萱一笑。 果然,在阿萱面前,她早已懒得做戏。 “是又如何?”紫瑜郡主笑意浅浅,一边抹着眼角未干的泪痕,一边道,“难不成阿萱妹妹想说,人是我杀的?” 阿萱对着紫瑜郡主一声嗤笑,“是啊,人就是你杀的。” 面对阿萱的指控,紫瑜郡主并不慌乱,眸间依旧笑意盈盈,“怎么?你有证据?” 第142章 证据 紫瑜郡主的笑,很是挑衅。 阿萱自然是耸了耸肩,“我若有证据,郡主可不是坐在这儿了。” “是啊,你没证据就说我杀人,若是被煜哥哥知道了,还不知会与你闹成什么样子。” 紫瑜郡主双手撑着脸颊,手肘抵在了桌面上,就这么轻笑着看着阿萱,“你为了让我嫁给仲恩,费尽了心思,甚至还与煜哥哥撕破了脸,如今仲恩死了,你定然是气坏了。可是怎么办呢?人的确不是我杀的呀!” 阿萱挑眉,“哦?可是屋内就你们二人,不是你,又会是谁?” 紫瑜郡主冷声一笑,“这就要萱统领去查了。” “仲恩送完你之后,理应去前头招呼宾客,那合卺酒,照规矩是要洞房花烛夜才饮的,他为何这么心急,送你入了洞房便要饮酒?” “他说渴了,屋里没水,便饮了酒。” 这样的回答,简直可笑。 说出去谁能信? 可,当时屋里只有仲恩与紫瑜郡主在,所以紫瑜郡主说什么,就是什么。 哪怕不信,只要她一口咬定,也由不得旁人不信。 阿萱一双眸子阴冷,染着嘲弄般的冷笑,“合卺酒里的,乃是剧毒,见血封喉,哪怕当时我就在仲恩身旁也救不了他。” 紫瑜郡主并不在意,一脸无所谓的模样。 却听阿萱接着冷笑道,“可奇怪就奇怪在,只有仲恩喝下的那一杯合卺酒里有毒,旁边的那一整壶酒,都没有。就好似,是有什么人替仲恩倒了酒,而后趁机将毒下在了那杯酒里。” 阿萱话音刚落,紫瑜郡主便是拍起手来,“不愧是金羽卫统领!那,是什么人下的毒呢?” 语气,嚣张至极。 她就是仗着阿萱没有任何证据,方才会是这般态度。 那,证据呢? 紫瑜郡主给仲恩下毒,身上总该会留下些证据来才对。 比如,毒在下进杯子之前是装在哪儿的? 在进这屋审讯之前,她已经让人检查过紫瑜郡主的双手,毒并非是藏在紫瑜郡主的指甲之中。 那,就应该是有别的什么东西,装了毒。 可,金羽卫搜遍了整个房间都没有搜到任何可疑之物。 看着紫瑜郡主如此得意的模样,阿萱想,她大约是猜到个大概了。 走出屋子,刘昌已是在外等候。 见到阿萱,便是一脸为难,道,“统领,公孙将军什么都不肯说,只说若想知道什么,就让您自个儿去问他。” “恩。”阿萱冷着眉眼。 正好,她也的确是要亲自问问公孙羽。 却见刘昌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惹得阿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干嘛?” 刘昌扯出一抹苦笑,“镇远王也是这样说的。” 哦,这两人倒是很有默契嘛! 阿萱眉心微拧,而后转身,去了公孙羽所在的屋子。 见到阿萱,公孙羽瞬间堆满笑容,“小萱萱这是先来看我了?” 语气竟是有种莫名的得意。 他说着,便要迎上前来。 却不料阿萱忽然就拔出了匕首,朝着公孙羽袭去。 公孙羽猛然一惊,立即闪身躲避,“小萱萱这是做什么?!” 阿萱手下未停,招招狠厉,“你联手郡主,毒害仲太傅之子,该杀!” 公孙羽手无寸铁,唯有躲闪,“小萱萱何出此言,我分明与你在一起,如何能够与紫瑜联手,毒害仲太傅之子呢?” 话音刚落,阿萱的匕首便已是刺向他的喉头,公孙羽显然躲避不及,关键时刻,阿萱的匕首忽然转了方向,只割下了公孙羽的一缕发丝。 她的匕首是哥舒阿依送的,染着剧毒,哪怕只是破点皮,都能叫人毒发身亡。 而看着落在地上的头发,公孙羽眉心微拧,却出露出几分委屈的模样,“小萱萱如此冤枉我,可真叫我伤心。” “你拽着我,还故意跟粱煜起冲突,就是为了分散大家的注意力。”阿萱收起匕首,冷漠地看着公孙羽,“你在众人都未到之前就赶到了新房,是为了毁灭证据。” “那可是我的妹婿。”公孙羽一脸无辜,“我怎么能忍心让我的妹妹守寡呢?” “真恶心。”阿萱看着公孙羽,毫不遮掩地露出厌恶的神情,“你跟你那个妹妹一样恶心。” 闻言,公孙羽那双晶亮的眸子竟闪过几分黯然之色。 阿萱看着公孙羽,万分冷漠,“我没料到你们竟斗胆对仲恩下手,我也没有第一时间想到你极有可能毁灭了证据,所以,我认栽了。” 她方才进来就与公孙羽缠斗,其实目的只是想借着动手的功夫搜身。 可,公孙羽身上并没有任何药瓶之类的东西。 事实上,今日仲府的人这么多,公孙羽可以轻易地将证据转移给他人。 甚至此刻,她所需要的证据已然不在府中。 似乎是知道阿萱已然没了办法,公孙羽也不再执着于说没有,而是苦笑了一声,“她的脸都已经成了那副样子,为何你就是不肯放过她?” “因为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阿萱勾唇一笑,“公孙将军不会没有听过这个道理吧?你是她的义兄,你帮她,我不怪你,但烦请公孙将军日后见着我,莫要装着多亲昵的模样,没的叫人恶心。” 阿萱说罢,便要转身离去。 身后,却是传来公孙羽的声音,“粱煜比我先到新房中,你为何不怀疑他?” 闻言,阿萱脚步一顿,只听公孙羽的声音染着几分自嘲的轻笑,“还是说,根本就是萱统领先入为主地认为,人就是我杀的?” 阿萱没有应声,大步出了屋去。 可,她也想不明白,为何她没有怀疑粱煜。 明明当时,将紫瑜郡主护在怀里的是粱煜。 若紫瑜郡主当时身上真有什么罪证,也是交到粱煜手里比较快。 这样想着,阿萱推开了粱煜所在房间的门。 屋内,粱煜真倚靠在椅背上,手中端着一盏茶,神色淡淡,不喜不怒。 见阿萱进来,粱煜便是抬起眼皮来瞥了她一眼,口中一声嗤笑,“怎么,萱统领可找到什么证据了?” 第143章 胜负未定 阿萱就站在门口,没有打算进去的意思。 只对着粱煜一拱手,“王爷可以走了。” 闻言,粱煜却是露出几分疑惑的神色,“怎么?萱统领有眉目了?” “没有。”阿萱如实回答,“只是觉得,若你们真心要护紫瑜郡主,那我问再多也是徒劳。” 公孙羽,粱煜,甚至是皇上都是紫瑜郡主坚强的后盾。 别说她如今无凭无据的。 便是有,又能如何? 皇上连自己的孩子被害死了两个都没说什么。 又岂会在乎别人的儿子。 粱煜站起身,缓步朝着阿萱走了过来。 “你的意思是,本王伙同紫瑜,毒害仲太傅之子?” 声音淡淡,却莫名染着威压。 阿萱垂眸,看着那双已经近在自己眼前的长靴,心中却没有半点波澜。 下毒这种事,在粱煜看来实在低级。 他绝不会做。 “下官没有那个意思。”阿萱淡淡开口,“下官只是说,事关紫瑜郡主,您不会坐视不理。” 所以,倘若紫瑜郡主真将什么东西交给了粱煜,粱煜绝不会拿出来。 而阿萱所说的这句话,粱煜无法反驳。 可看着阿萱这样淡漠的样子,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的样子,他心底便莫名烦躁。 抬步离去,鼻尖却是不自觉地发出一声冷哼,“紫瑜什么都没交给本王。” 阿萱略有诧异的抬眸看向粱煜。 只见他大步而去,背脊挺直,步履生风。 他是在跟她解释? 可,粱煜做事,何曾给过旁人什么解释? 眉心微拧,阿萱微微摇了摇头。 罢了,不去想他了。 他说没有,那便是没有。 就在这时,刘昌急匆匆地跑了来,“统领,找到凶手了!” “?” 阿萱很是疑惑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方才弟兄们在府中盘查,忽然见一人鬼鬼祟祟,形迹可疑,便悄悄跟了上去,结果发现,他正在欲往水井里扔东西!” 刘昌说着,便将一个精致的小瓷瓶递到了阿萱面前,“这里头装着的毒,与仲恩所中的,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对方不但毒害了仲恩,还欲下毒,毒害整个太傅府! “是什么人?”阿萱问。 刘昌眉心紧拧,这才道,“是太傅的远房表亲,前任刑部尚书洪元杰的妹妹。” 作案动机也有了。 仲太傅之前将贪污受贿,买卖官员的所有罪责都推到了洪元杰的身上,如今,洪元杰的妹妹就是来报仇的。 不远处的屋子里,紫瑜郡主在旁人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一副伤心欲绝,低头拭泪的模样。 可眼角却在瞥见阿萱时,对着阿萱露出了一个得意又嘲弄的笑意。 似乎在说,这一局,她又赢了。 是啊,她赢了。 阿萱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哪怕,她心里清楚得紧,给仲恩下毒的人就是紫瑜郡主,但如今,人证物证俱在,甚至连洪元杰的妹妹都对下毒之事供认不讳。 而紫瑜郡主,在旁人眼里也不过是个刚成亲就被害死了夫君的可怜女人罢了! 御书房里,皇上将阿萱呈上来的口供拍在了桌案上。 “这恶妇还真是狠毒,竟然还想毒害仲府的所有人,那日婚宴,我朝文武百官俱在,若真被她得逞,我大棠江山都得毁在她的手里!” 阿萱看了皇上一眼,这才淡淡道,“虽然人证物证俱在,可此事尚有两个疑点。一,为何她不先在水井中下毒,而是先毒害了仲恩,惹来众人的警惕之后再下毒?二,为何两杯合卺酒,只有仲恩那杯有毒?” 闻言,皇上这才看向阿萱,只见她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仿佛提出这两个疑点的人并不是她一般。 于是,微叹了一声,“朕明白你的意思,但如今凶手已经伏法,关于这两点,你不如去问问她?” “属下方才进宫之前,凶手便已经服毒自尽了。”阿萱仍旧是那副淡漠的样子。 皇上点了点头,“也好,这也算是给仲太傅一个交代了。” 说着,皇上的眼角不自觉地瞥向阿萱。 可阿萱还是那淡淡的模样,并没有想继续说什么的意思。 于是,皇上又道,“萱统领辛苦的,仲太傅被毒害这事儿如此之快就找到了凶手,金羽卫上下,统统有赏。” “多谢皇上。”阿萱拱手行礼。 皇上见她这一副冷漠的样子,不由地挥手,“行了,你退下吧!” “是。”阿萱这才退出了御书房。 关于那两个疑点的事儿,她也没再提及。 一国之君,若是连这两点都想不明白,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但她早就猜到皇上不会深究此事。 他们都是紫瑜郡主的保护伞,怎么可能会让这件事牵扯到紫瑜郡主去呢? 可…… 阿萱却不会让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仲家,上午还是喜庆的婚宴,下午便是一片白衣素缟。 阿萱来时,仲太傅坐在一旁,脸色难看,不过仅仅几个时辰而已,他却像是老了十几岁一般。 白发人送黑发人,最是悲恸之事。 更何况,仲恩是他最中意的儿子。 而紫瑜郡主也跪在一旁,嘤嘤嘤的哭声没有断过。 阿萱上前行了礼,上了香,这才看向紫瑜郡主,却见她趁着低头拭泪的功夫,对着阿萱一笑。 阿萱没理她,而是行至了仲太傅的面前,拱手道,“凶手在狱中自尽了,仲太傅节哀。” 仲太傅看都没看阿萱一眼,一双眸子混沌无光。 但,眼底却是隐着仇恨的。 阿萱便也没再说什么。 只从怀里取出了一封书信,递到仲太傅面前,“太傅,节哀。” 她又说了一遍。 这才惹得仲太傅回过神。 看着面前的书信,满脸疑惑,但还是接了过去。 “这是?” “太傅一看便知。” 阿萱说罢,对着太傅行了礼,方才转身离去。 而离去前,她看到紫瑜郡主正死死地盯着她,那一双眸子分明染着怒意,似乎是在问她又耍了什么花样。 而,阿萱只是冲着紫瑜郡主微微一笑,笑意便如同她方才冲着阿萱笑时一样。 赢? 呵。 是胜负未定。 第144章 想家了 没有人知道,阿萱给仲太傅的书信中到底写了什么。 只知道,仲太傅在灵堂之上打开看过之后,便将这封信当众扔进了燃着纸钱的火炉里。 不乏有仲家的其余人问仲太傅信上究竟写了什么。 可仲太傅只是摇头摆手,始终一句话都没说。 酒馆里,阿萱带着刘昌等人在饮酒。 隔壁桌恰好在议论此事。 “听闻,紫瑜郡主在仲恩的灵堂之上几次哭晕了过去,惹得仲太傅甚是怜惜。” “唉,堂堂郡主,金枝玉叶,前脚刚嫁入仲家,后脚就成了寡妇,真是可怜啊!” 很显然,如今的紫瑜郡主在大棠百姓心中就是个无辜可怜的弱女子。 对此,阿萱除了嗤之以鼻,就只能多喝两碗酒助兴了。 “哎呦,我不行了!”刘昌摆了摆手,摇头晃脑,“喝不动了,我,我要回去了!” 同桌的两名金羽卫也是纷纷起身,“属,属下也不行了……” 只是,两人刚刚站起便摔在了地上,显然是醉得不轻。 相比之下,阿萱却是面不改色。 甚至有些嫌弃地看着他们,“你们这种酒量,在军中就只有挨欺负的份。” 刘昌连连点头,表示自己就是个废物,顺道劝着,“统领,时候不早了您也早些归家吧!嗝,属,属下就带他们先走了!” 刘昌一边打着酒嗝一边行礼,阿萱只得摆了摆手,放他们走了。 可刘昌他们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人坐在了刘昌的位置上,对着阿萱傻笑。 “小萱萱……” 话音未落,一双筷子便是直直地朝着公孙羽的双眸袭去。 公孙羽忙是躲了过去,一把抓住筷子,满脸后怕,“小萱萱,你这是谋杀亲夫!” “滚!”阿萱没好气地应了一声。 若是可以,她是半句话都不想跟他说的。 可,公孙羽却显得极其无辜。 “怎么了?还在生气?”放下筷子,公孙羽眉心微拧,好看的五官凑到了阿萱面前,无辜的大眼睛对着阿萱眨巴了两下,“若不然,你打我两下消消气?” 阿萱一把将手中的酒盏摔在了桌上,看向公孙羽,甚是不悦,“我说,你是不是有病?我有没有跟你说过让你离我远一点?怎么?我上辈子是欠了你们兄妹二人的是不是,非得来我跟前找晦气?!” 许是阿萱的语气太恶劣了。 公孙羽面色一僵。 当着酒馆这么多人的面,显然也是有些尴尬。 他讪讪地坐了回去,低声道,“我只是以为事情真相大白,你就不生气了……” “真相大白?”阿萱扯着嘴角一笑,“怎么?公孙将军不会真以为您那位义妹是朵纯情无辜小白莲吧?” 真是懒得与他废话! 阿萱倒了杯酒,自顾自饮着。 公孙羽坐在一旁,就这么看着。 好一会儿方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并没有参与此事。” 阿萱翻了个白眼,“关我屁事。” “怎么不关你的事?”公孙羽有些急了,“咱们是有婚约的,我没做过那些违法之事,就代表你未来夫君是清清白白的!” 未来夫君? 阿萱人忍不住一笑,转头看向公孙羽,“粱煜不是悔婚了吗?” 公孙羽便又凑了上来,“小萱萱,这婚事是咱们俩的,他说了不算!” “他说了不算,那谁说了算?”阿萱反问。 公孙羽好似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眸间染上了几分笑意,“那,为何是他说了算?他是你的谁?” 他是她的谁? 关于这个问题,阿萱还真没想过。 重生一回,她问过粱煜好多次,她在他心里算什么。 却从没想过,如今的粱煜对于自己而言,又算什么。 是因为他好歹养了她十年的原因吗? 为什么她会觉得,粱煜在自己的婚事上是说得上话的呢? 可,他算什么? 他是她的谁? 上一世,她倒是可以很坦然地说,他是她满心满眼爱着的人。 可这一世…… 他算什么呢? 公孙羽何时走的,阿萱也不知道了。 只知道,等自己回过神来时,是酒馆的小二一脸为难地看着她,“萱统领,很晚了,小店该打烊了。” 阿萱微愣,这才惊觉外头的天色竟已是漆黑一片。 于是,慌忙付了银子,离开了酒馆。 如今已是十一月末,夜风吹来有些冻人,却是让阿萱满脸的酒气消散了不少。 烈酒暖身,她也并不觉得冷。 只是想着,她先前不该嘲笑刘昌他们的。 毕竟,她眼下也是醉得不轻。 否则,她分明是要回家的,怎么走着走着,就走到了镇远王府外呢? 她明明……最讨厌这里了! “阿萱姑娘?” 门口的侍卫认出了阿萱,不由得轻唤了一声。 “阿萱姑娘这么晚了怎么会在这儿?可是有什么要紧事找王爷?属下这就去通传!” 侍卫的话,让阿萱有些懵。 这儿,是她从前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可如今,要正大光明地从这个大门进去,须得有要事,还得要通传。 她与粱煜,与这镇远王府的关系,竟已是这般疏远了。 恩,挺好的。 本来就该这样。 是她自己醉糊涂了而已。 深吸一口气,阿萱对着那侍卫摆了摆手,“没有,我路过。”说罢,便是转身离去。 夜色渐浓。 管家却端着一杯热茶敲开了粱煜的房门。 “王爷,喝茶。” 粱煜抬眸看了管家一眼。 这是王府的老人了,做事一向有分寸,从不会无缘无故大半夜的来送什么茶。 于是,放下了手中的兵书,问,“何事?” 管家看着粱煜,微微叹了口气,便道,“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方才听换班的侍卫说,阿萱姑娘来过。” 闻言,粱煜的眸子微微一暗。 就听管家接着道,“阿萱姑娘说,是路过。” 可萱府与这儿一东一西,如何路过? 管家也是看着阿萱跟在粱煜身边长大的,如今二人闹成这样,他实在不忍心。 见粱煜一直不说话,他便忍不住问,“王爷,您说,阿萱姑娘是不是想家了?” 想,这个家了。 第145章 葬身之地 管家越说越来劲,“王爷,您说阿萱姑娘可是放不下面子来?要不,王爷去将她接回来?” “黎叔。”粱煜接过管家黎叔手中的热茶,终于是开了口,“她差点杀了本王。” 声音淡淡,却是在提醒。 可,提醒的是管家,还是他自己,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管家明白粱煜的意思,便也只能无奈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他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我是看着你们两个长大的,阿萱那丫头闹是闹了些,却从未有过什么坏心思。怎么就闹成这样了呢?” 粱煜看着杯中那慢慢飘动的茶叶,也是想不明白。 是啊,怎么就闹成这样了呢? 翌日。 紫瑜郡主失踪了。 还未下朝,仲府的下人便在宫外急匆匆地禀报此事。 皇上震怒,勒令金羽卫即刻查清郡主的下落。 可,金羽卫的副统领刘昌竟也急匆匆地进了宫。 御书房内,刘昌一脸慌张,“皇上,萱统领失踪了!” 粱煜的神色骤然冷冽下来。 就听公孙羽问道,“怎么回事?” 刘昌却只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来,“方才萱统领的丫鬟萋萋来找属下,说今早便未见萱统领起身,进屋查看之时,只在床上发现这一封书信。” 刘昌将书信呈上。 皇上打开一看,脸色顿时难看至极。 “简直胆大包天!” 他将书信拍在了桌案上。 公孙羽便立即接过,看后也是面色凝重。 而后,便将信递给了粱煜。 粱煜阴冷着一张脸。 看了一眼信上的内容,却并没有半点讶异之色。 他早就猜到了。 紫瑜郡主与阿萱同时失踪,对方的目标,只可能是他跟公孙羽。 信上说了,今日午时,让他跟公孙羽前往京外五里的报恩寺,否则就会杀了阿萱跟紫瑜。 “那报恩寺属下知道在何处,早就没了香火,是个破庙。” 刘昌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能把本事那样大的萱统领都给掳走了。 公孙羽眉心紧拧,“定在午时,对方应该是不想给我们太多的时间准备。” 皇上也表示了担忧,“能同时在太傅府掳走紫瑜,又掳走萱统领,对方的实力不容小觑。你们二人有何打算?” 粱煜慢条斯理地将信纸叠好,上前放在了皇上的书桌上,声音淡淡,“此时出发,应该来得及。” “此时就出发?”皇上有些不放心,“不需要准备准备?若不然,金羽卫也跟着?” “不必。”粱煜冷声回应,“对方在暗,我们在明,做再多的准备都是徒劳。” 如今最重要的,应该是立刻赶到那间破庙才对。 “不行!金羽卫必须去!”刘昌提出异议,“统领被抓,我们金羽卫怎么能够坐视不理?” 粱煜幽深的眸子淡淡瞥了刘昌一眼,“随意。” 刘昌这才松了口气。 可见皇上还是一副神色担忧的样子,便是忍不住劝道,“皇上莫要担心,郡主是与我们统领一并被抓的,有统领在,郡主定然是安全的。” 话音落下,这御书房内的其余三个人却都纷纷看向他,像看一个傻子。 紫瑜与阿萱在一起,怎么可能是安全的呢? 他们一个比一个清楚。 紫瑜与阿萱在一起才是最危险的! 而此时,京外五里的报恩寺内,阿萱缓缓睁开眼,还未待看清楚眼前的一切,便觉得太阳穴一阵胀痛传来,迫得她又不得不闭上了眼。 可饶是如此,她还是察觉到了周围的变化。 这里显然不是她的房间,鼻尖传来的木头腐朽的气息证明,她眼下是在一间破屋子里。 刚才一睁眼,她似乎还看到了佛像,那这儿就应该是间破庙。 昨夜她虽喝多了酒,可也没到会宿醉的程度,所以此时太阳穴的胀痛应该是吸入了大量迷药的缘故。 应该是有什么人,趁着她熟睡,往她的屋子里下了迷药。 她那府邸,拢共没有多少人,会被人轻易闯入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 她不知道自己被迷晕了多久,但京城附近的破庙她倒是知道一间的。 报恩寺。 传闻当年有一书生进京赶考,曾在这寺中休憩,得了寺庙主持的吉言。 他一心以为自己有佛运加身,必然能高中,结果名落孙山。 一气之下,竟是趁夜带着刀来将报恩寺上下五十多位僧人砍死了,还在寺庙内各处都埋了火油,要将这报恩寺彻底毁了。 好在一个小和尚机灵,逃了出去,喊了人来才将那书生给抓了。 但,从此之后,这报恩寺便没了香火,而这寺内的火油也从未被人找到。 阿萱深吸了一口气。 待适应了太阳穴的胀痛,她才又缓缓睁开了眼。 果然是间破庙。 阳光透过破败的屋顶照进来,斑驳不堪,满地狼藉。 阿萱的手脚都被手指粗细的麻绳捆着,难以动弹。 脚边的地砖染着一片深色,也不知是不是当年那些僧人的鲜血。 不远处,阿萱还看到了一个人。 哪怕此刻,那人是背对着自己而躺的,她也能认得出来,那是紫瑜郡主。 眉心微拧,她倒是有些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人会绑了她的同时,又绑了紫瑜郡主。 正想着,紫瑜郡主也悠然转醒。 许是脑袋的疼痛,让她发出一声轻咛,“唔,好痛啊……” 随即,紫瑜郡主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大惊失色,“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儿?来人!来人啊!” “闭嘴。”阿萱冷漠地打断了她的呱噪。 紫瑜郡主这才察觉到还有一人,忙是翻身看了过来,见到阿萱,眼眸顿时被恨意沾染。 “是你?贱人!你把我捆来这里做什么?” “你那两个眼珠子是用来出气的?”阿萱有些恼,若不是被捆了手脚,眼下倒是杀了紫瑜郡主的最好时机。 闻言,紫瑜郡主这才看见阿萱也是被捆住了的。 当下便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打量起四周来,越看越觉得害怕。 “这……这里是什么地方?” 阿萱没理她。 可破庙的门却被人推开,一名蒙着脸的大汉走了进来,冷声嗤笑,“这儿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第146章 一定很疼吧 紫瑜郡主被吓坏了,满脸惊恐,“你,你要做什么!” 那人却只淡淡扫了紫瑜郡主一眼,而后看向阿萱。 “我已经留下了书信,镇远王与公孙将军都会前来,萱统领不如猜一猜,他们是会救你,还是救郡主。” 这种事,哪里还需要猜。 答案不是众所皆知的吗? 在她跟紫瑜郡主之间,粱煜永远都会选择后者。 而公孙羽是紫瑜郡主的义兄,他自然也不会选她。 心中掠过几分苦涩。 阿萱看着那蒙面男子,却是微微一声嗤笑,“你不觉得你太贪心了些吗?” 妄图在今日,将大棠的镇远王跟禹王义子一并诛杀。 蒙面男子却是一笑,“两个一起死是最好,若是只死一个,我也是赚了的。” 大棠在经历过那一场内乱之后,如今的朝堂好不容易维持住了难得的平衡。 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都在相互制约着。 如若,今日粱煜又或是公孙羽有一个交代在这儿,大棠这好不容易维持下来的平衡,必乱! 阿萱忽然想起半年多前,紫瑜郡主给粱煜送吃的,却被她丢了喂狗。 后来,那些狗都死了。 那时便有人想要加害粱煜,而粱煜必然也是从那时起就开始在查了,可,竟然到今日都没有结果。 所以,眼前这人的身份,就让阿萱越发好奇了。 “你是什么人?”阿萱问。 那蒙面男子瞥了阿萱一眼,没有回答,只是轻哼了一声,染着轻蔑。 那破败的木门再次被关上。 一旁,紫瑜郡主也不由的冷哼了一声,“真是愚蠢,你问他是谁他能回答你吗?他若是能回答,又何必蒙面?” 阿萱对着紫瑜郡主翻了个白眼。 “少说些话,容易暴露你的无知。” “你!”紫瑜郡主气极,却是冷笑,“怎么?难道我说错了吗?” 阿萱亦是冷声一笑,却没有理会紫瑜郡主。 她自然知道,她那样问对方是不会回答的。 她要的只是对方的态度。 若是一般人,听到她这样问,大约是跟紫瑜郡主一样,因为她问了愚蠢的问题而对她鄙视居多。 那但男子对她的态度却是轻蔑。 好似是因为她不配知晓他的身份。 想她好歹也是皇上亲封的金羽卫统领。 连她都不配知晓其身份的人,又能有几个呢? 依稀记得,当年除却如今已是皇上的五皇子在那场夺嫡之争中活了下来之外,还有一位七皇子还活着。 因着七皇子的生母被牵连进夺嫡之争中,所以七皇子最后也被贬为庶人,交由一户寻常的农家收养了。 彼时,七皇子还是个孩子,不足为惧,而如今,七皇子已经长大,与方才那个男子,倒是年纪相仿。 所以,若是她没有猜错的话,那人就是当年的七皇子! 因着自幼长于农家,才会生得这般五大三粗的。 看着阿萱的脸色,紫瑜郡主好似是猜到了什么,眉心微拧,“你知道他是谁了?” 阿萱翻了个白眼,没理她。 如此,紫瑜郡主便越发确定了。 于是,撇了撇嘴,“其实我不得不承认,你有时候还是挺聪明的,若不然,我也不能在你手里栽了这么多回,可,再聪明又能如何?一会儿煜哥哥跟我阿兄来了,定也是先救我。” 说话间,她忽然抬眸,看向了屋顶。 只见,她的正上方,悬着一块钉满了竹钉的木板子。 那些竹钉,足有手腕粗细,若是这样砸下来,怕是脑子都会被砸穿。 不单她头顶有,阿萱的上方也有一块相同的板子。 而她们两个手脚被捆,连着一旁的柱子,活动的范围极其有限。 这若是落下来…… 紫瑜郡主突然笑出了声,她看着阿萱,内心的喜悦简直无法抑制,“我真是迫不及待看你被钉穿了身子的样子了!那一定会很疼吧!怎么办啊?哈哈哈哈……” 饶是同样被人绑架的境地,紫瑜郡主便是那般有底气自己能活。 因为,她的身后有皇上,有公孙羽,有粱煜。 是他们,撑着她的底气。 阿萱也忍不住抬头,看着屋顶的钉板。 是啊,肯定很疼吧? 会比脑袋被生生砍下来,还疼吗? 就在这时,阿萱隐约听到了一阵马蹄声。 她几乎是在听到的一瞬间便认出来了,是暗影。 不愧是大棠第一的宝马良驹,总是能够第一时间赶到…… 破庙的门,再次被打开。 方才那名蒙面人再次走了进来,那双自负的眸子瞥了阿萱一眼,又看向紫瑜郡主,这才道,“你们的男人来救你们了。” 说罢,冷声一哼,却是走向了佛前。 而他的手里,还持着一把弓。 透过大开的庙门,阿萱看到粱煜被一群黑衣人给挡住了。 似是准备动手,却听庙内的蒙面人大声一喝,“粱煜,你若再敢往前一步,我便杀了她们,” 蒙面人已是拉弓搭箭。 粱煜果然不敢再往前。 只是看向庙内的眼眸份外阴寒。 “你是什么人?” 竟是与阿萱相同的问题。 蒙面人不禁一声冷哼,“你不必理会我是什么人,你只需要知道,今日这两个女人,你只能救一个。” 闻言,粱煜眉心微拧,“你的目标是我,与她们何干?放了她们,我任由你处置。” 蒙面人好似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镇远王,眼下你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 说罢,便是冲着粱煜面前的那群黑衣人使了眼色。 那群黑衣人会意,当即便拿出一根鞭子。 只听蒙面人道,“只要镇远王能受了这一百鞭,我便允你救一人,如何?” “本将军听你放屁!” 一道清亮的喝骂传来。 公孙羽一跃下马,看着那群黑衣人冷笑,“我与镇远王联手,只怕就凭你们几个,拦不住吧?” 蒙面人亦是冷笑,“所以,我早已再次设下机关,只要你们敢妄动,她们二人头顶的机关便会将她们扎成筛子!” 闻言,紫瑜郡主顿时变了脸色。 而阿萱却是忍不住低笑出声,“原来,这东西是要一并落下的啊!” 所以,要疼的话,也不会是她一个人疼呢! 第147章 往事 紫瑜郡主的脸色已是面如死灰。 当下也不理会阿萱的嗤笑,而是冲着庙外哭喊起来,“煜哥哥,阿兄,我害怕……” “紫瑜莫怕!阿兄一定会救你的!”公孙羽冲着紫瑜郡主喊着,而后看向那蒙面人,“一百鞭子就一个人是吧?来吧!” 他倒是爽快,说话间甚至还脱去了外衣。 谁知,那蒙面人嗤之一笑,“公孙将军是觉得,我掳来这两个女人,是为了好玩?” 一人一百鞭子就能救走一个女人,两个人正好把这两个女人救走? 他废了那么多的心思,只是为了打这两个男人一百鞭? 公孙羽甚是不悦,“那你们到底是想怎么样?打不打?” “打,但不是打你。”蒙面男子的目光死死盯着粱煜,“他,一百鞭。” 闻言,公孙羽下意识地看向粱煜,有些不明白,为何那蒙面人非要打粱煜。 有仇? 而粱煜,好似想到了什么。 嘴角,掠起一抹阴鸷的笑。 “七年前,五皇子登基为帝,下令鞭笞谋反者百鞭,以示惩戒。” 粱煜的话显然也令公孙羽想到了什么,“是因为叛军害死了义父,皇上才会怒下此令。” 那时,他忙着义父的丧葬,忙着照顾紫瑜,并未理会此事。 只听闻,行刑之人,是粱煜。 而想起了那件事的,不单单只有公孙羽。 那蒙面人双目充了血,“我母妃是无辜的!是你们非说她是叛贼!一百鞭,你们让她一个弱女子活活受了一百鞭!” “母妃?”粱煜微微眯起双眸,“你是七皇子?” 眼见着身份已经被揭穿。 蒙面人索性扯去了面巾。 正是当初被送养的七皇子! 许是常年在外劳作的缘故,七皇子的面相瞧着要比实际年龄老了两岁。 却是越发与皇上相像了。 粱煜眸色微凉,“我劝过皇上,斩草要除根,如今看来,皇上的确是过于仁慈了。” “仁慈?你可曾见过我母妃的尸首?”七皇子额间青筋暴起,“她那样瘦弱的人,浑身没有一块好的皮肉,她明明都已经死了,可你们还是一直在打她!” “她死有余辜!”粱煜的声音,比之他的脸色更加冷漠,“当年若非她企图下毒谋害皇上跟本王,禹王便不会死。” “你胡说!”七皇子根本不信,“她在宫中并不受宠,从来都只带着我安安分分呆在宫中,她为何要给你们下毒!” “自然是为了你!”粱煜毫不留情地揭穿了当年的真相,“当年活着的皇子就只有你跟皇上,若是皇上死了,这龙椅自然就落在了你的身上。你母妃一开始的确不曾贪心,可后来,听得多了,她便动了心。” “你胡说!”七皇子还是不肯相信,也不想再听粱煜废话,“总之今日,你若不受这一百鞭,这两个女人都得死!” 七皇子说着,手中的弓箭便是对准了悬着两根木板的绳子。 只要他一放箭,绳子必断,两块钉板也会从天而降,狠狠砸在阿萱跟紫瑜郡主的身上。 而纵使粱煜跟公孙羽武艺再高强,外头还有那么多黑衣人挡着,他们根本赶不及救人。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个女人被钉板砸穿了身子,血肉模糊。 就如同,当年他母妃一样! “煜哥哥!” 紫瑜郡主突然唤了起来,一脸担忧,“我没关系的,你不要听他的!” 阿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瞧瞧,多温柔,多善良啊! 宁可自己被钉得血肉模糊,也不愿粱煜挨鞭子。 可,她分明就是知道粱煜不会对她坐视不理,方才故意做出这幅样子来的。 粱煜没有说话,只是眉心微微拧着,显然也是担忧的。 却听阿萱突然开了口,“既然郡主都说了没关系,那王爷一会儿挨完鞭子记得救我。” 她怕死,也怕疼,她不想被那钉板贯穿身体。 “……” 粱煜脸色又沉了几分。 这丫头,非得在这种时候闹起来? 紫瑜郡主也是没想到阿萱居然会这么说,竟是有些急了,“你,你怎么忍心让煜哥哥挨鞭子!” “我倒是不忍心。”阿萱撇了撇嘴,却是转头看向七皇子,“能不能换换,你把粱煜捆我这儿来,我去挨鞭子!” “……” 别说是那七皇子,饶是紫瑜郡主都无语了。 她可以肯定,若真是将两人换换,阿萱才不会甘愿去挨什么鞭子! “少废话!”七皇子厉声喝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在拖延时间!” 想等着朝廷派人来救是吧? 他可不会给她们机会! 当下,便又冲着粱煜喝道,“我数到三,你若不做决定,我就下手了。” “一!” “二!” 七皇子数得极快。 但‘三’字未出口,粱煜已是将外衣扔在了一旁,“来!” 见状,七皇子顿时面露狰狞地笑意,冲着自己的手下使了眼色。 当下便有两名黑衣人手持长鞭上前,一左一右,立于粱煜身边。 “啪!” 一鞭子挥下,粱煜的衣衫顿时被划开了一条染血的口子。 那两名行刑的黑衣人显然是受过训练的,挥舞鞭子的动作强劲有力,速度极快。 不过眨眼间,粱煜的身上已是多出了十几条鞭痕。 但,他一声都不吭。 就这么直挺挺地站在原地,哪怕痛得额上青筋梗起,他的身形也没有半点动摇。 就连公孙羽都忍不住别开了眼去,好似不忍再看。 紫瑜郡主更是落下了泪来,“煜哥哥……呜呜,你们别打了!煜哥哥……” 瞧着,倒是有几分真心的。 七皇子看着粱煜身上越来越多的伤痕,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狰狞。 “母妃!你可看到了!孩儿给您报仇了!” 话音未落,一把匕首却已经抵在了七皇子的脖子上。 “看到了。”阴冷的声音,自七皇子的耳边响起。 差点让七皇子以为,真是自己母妃的声音从地府传来了。 可很快,他便发现,那声音并不是他母妃的,而是刚刚还被捆着的阿萱! 但此刻,阿萱不知何时挣开了身上的绳索,将匕首死死抵着他的脖子,嘴角勾着阴鸷的冷笑,“你母妃在天之灵,非但看到了你给她报仇,马上还能看着你去陪他。” 第148章 杀他的最好时机 “你,怎么会!”七皇子大惊失色。 阿萱却是冷声一笑,“怎么?你是没想到有人睡觉还会把匕首揣身上?” 她方才的确是故意拖延时间,可,为的根本不是等什么救兵,而是手脚被捆,行动受限,她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拿到那把藏与裤腿之中的匕首,确实需要时间。 救兵? 那种东西,她上一世等了三个月都没有等到,这一世又怎会再那般天真地指望着别人! 她不似紫瑜郡主那般有那么多人护着,她能倚靠的人,只有她自己。 外头的鞭笞声,戛然而止。 粱煜饶是满身伤痕,也是一副淡然的模样。 拾起地上的外衣,披在身上,冷漠的双眸含着几许嗤笑,“七皇子难道不曾打听清楚,这位萱统领是何许人吗?” 那可是他一手教养出来的,岂是寻常那些弱女子能比的。 七皇子脸色难看得紧,他也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还有这样的身手! 他自然是打听过她的本事的,可他明明都捆住了她的手脚了! 怪只怪,他没有将这女人搜一遍身,大意了! 而此时,阿萱的视线却是对上了粱煜的眸子。 她的眼里,藏着笑意淡淡。 可粱煜的脸色,却是渐渐凝重起来。 他显然是从阿萱的笑意里看出了什么,当即紧咬着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恶狠狠的两个字,“你敢!” 阿萱笑意更浓,双唇微启,并未发出任何声音,但那口型分明就是,“我敢!” 见状,粱煜即刻冲进了破庙内,而阿萱也将手中的匕首扔了出去。 朝着那根,捆着那钉板的绳子! 被那些竹钉扎穿了身子,一定会很疼吧! 阿萱脸上的笑意,越发张扬。 她亲眼看着匕首割断那根麻绳,稳稳扎在了门板上。 亲眼看着紫瑜郡主头顶的钉板猛然落下。 亲眼看着紫瑜郡主被吓得惊恐尖叫,花容失色。 却,未能看到那竹钉扎穿紫瑜郡主的身子。 粱煜在关键时刻飞身而来,抓住了掉落的麻绳。 公孙羽也紧随其后,赶到紫瑜郡主的身边,替她解开身上的绳子。 看着那两个人,为了紫瑜郡主拼尽全力的样子,阿萱不由得嗤之以鼻。 啧,就差那一点点了,真是没意思! 于是,她转头看向七皇子,“你不是说,今日弄死他们其中一个也是赚了吗?” 说着,阿萱的下巴朝着粱煜微微一抬,“如此好的时机,你还不动手?” 粱煜眼下抓着绳索,根本无法躲避,否则,公孙羽跟紫瑜郡主都得死! 谁都没想到阿萱会突然说这话。 那边替紫瑜郡主解着绳子的公孙羽都惊得冲着阿萱唤道,“小萱萱!你是疯了不成!” 甚至于,七皇子都诧异地看着阿萱,似是没弄清楚,这女人究竟是真心的,还是故意在诱导他什么。 “不敢?”阿萱眉尾轻挑,“那我来!” 说罢,竟是从七皇子的手中将弓箭夺了过来,拉弓搭箭一气呵成。 她微微侧着头,闭上了左眼,而后瞄准了粱煜的眉心。 “小萱萱!你别疯!”公孙羽急坏了,手下的动作都乱了。 可阿萱却已是将长箭射出。 伴随着那凌厉的破风之声,长箭直直地朝着粱煜而去。 “煜哥哥!”紫瑜郡主大惊,脸色都变了。 可相比之下,粱煜却仍是那一副面不改色的样子。 那双幽深的眸子凝视着阿萱,非但没有半点惊慌之色,反倒染着几分淡淡的笑意。 只见,那长箭自粱煜的耳畔划过,断了他一缕青丝,穿过其身后的窗子,而后,一声闷哼传来,伴着鲜血溅染了破碎的窗户纸。 那边,公孙羽终于解开了绳子,扶着被吓得腿软的紫瑜郡主去了一旁。 粱煜也得以松手。 两块钉板砸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巨响,掀起满地尘埃。 粱煜看着七皇子,嘴角勾起轻蔑,“本王早就提醒过你,小心这位萱统领。” 阿萱是真的想要杀了紫瑜的。 却不会真的想要杀了他。 至少,眼下不会。 他曾在重伤之时,还连夜替她除去了太傅派去的刺客,她不至于狼心狗肺到以怨报德的程度。 而他也早就察觉到,自他冲入这破庙之后,窗外那个鬼祟的身影。 七皇子的脸色如同沾湿了水。 只听粱煜冷笑道,“若本王没有猜错,门外中了箭的那位,便是你的智囊吧?” 话音刚落,门外便响起了一声轻咳,“咳,咳咳……” 只见,一名被长剑贯穿了肩胛的老者在几名黑衣人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七皇子立即迎了过去,“先生!” 那老者抬手,示意自己暂时并无大碍,而后看向粱煜,“七年不见,镇远王倒是越发耳聪目明了。” 粱煜冷眼看着那老者,冷声一笑,“刘大人还是一贯的眼盲心瞎。” 闻言,公孙羽也立刻行至粱煜的身边,眸色凌厉,甚至隐隐染着怒意,“你是前朝宰相,刘翁?” 当年,便是这刘翁怂恿了七皇子的母妃下毒,害死了禹王! 当年刘翁势力极大,被他逃脱后一直搜寻不到他的踪迹。 没想到,七年之后,这刘翁又卷土重来,怂恿起了七皇子! 阿萱亦是缓步走了过去,“如此说来,先前在镇远王府放毒蛇,而后又在紫瑜郡主送来王府的食盒中下毒的,都是你?” 怪不得粱煜找了许久的凶手都没有找到。 没想到竟然会是前朝的宰相大人作为! 刘翁听着自己的‘光荣事迹’,笑得开怀,“哈哈哈,没错,都是老夫做的。” 但终究是受了伤,刘翁的笑扯动了伤口,当即又倒抽了一口凉气。 “先生!”七皇子看上去很是担忧,“先生先下去治伤,这里有我。” 刘翁却是摆手,“不必,难得他们四人自己站在了一起,我也是想亲眼看看,禹王那老东西在意的人,是怎么个死法!” 话音落下,刘翁便是冲着一旁的黑衣人示意。 那黑衣人当即明白了什么,立刻冲到一旁,按下了一处机关。 四人脚下的地板忽然往下一落,等众人反应过来时,已是落入了一间密室之中…… 第149章 她也有人疼 石板瞬间合上,密室内随之一片漆黑。 “啊!”紫瑜郡主惊呼出声,“煜哥哥,阿兄!你们在哪儿!” 公孙羽就在紫瑜郡主的身边,一把抱住她的肩膀,“别怕,阿兄在。” 紫瑜郡主忙不迭地钻进了公孙羽的怀里。 却是柔声问着,“煜哥哥……你在哪儿?” “在这。”粱煜淡淡应了声,倒也离得紫瑜郡主不远。 紫瑜郡主这才放了心,忍不住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啊?煜哥哥内力深厚,可以打穿了石板出去吗?” 她觉得,方才她们脚下的石板并不算太厚,以粱煜跟公孙羽的能力,完全能够闯出去。 黑暗中,却只有阿萱的声音传来,“你们闻到什么味道没有?” 闻言,几人都下意识的深吸气。 很快,粱煜便闻出来了,“是火油。” 公孙羽眉心紧蹙,“难道传闻是真的?” 那个书生当真是在这破庙之内埋了火油? 若真是如此,他们便不能硬闯了。 那些火油被埋在这儿也不知有没有什么变数,倘若他们硬闯,不慎激发了火油,只怕是会连同这报恩寺一起灰飞烟灭! 好一阵沉默之后,阿萱却突然开口,“这里有声音。” 闻言,粱煜循着阿萱的声音摸索了过去。 没走几步,便恰好摸到了阿萱的脸颊。 柔嫩的手感传来,却让他如被闪电击中了一般,迅速收回了手。 下一秒,阿萱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将他往自己身边来,“这里,有声音。” 粱煜这才发现,原来阿萱正紧贴着一块石壁,而石壁后面,依稀可以听见潺潺的流水声。 这声音,正常人若非是紧贴着石壁,根本不足以听见。 可,阿萱在落入这间密室之后,便忙隐隐约约听见了。 她曾经失明过一段时日,所以她能迅速地适应黑暗,也能迅速地在黑暗中寻找到哪怕一丝半点的声音。 黑暗中,紫瑜郡主忍不住问道,“什么声音?” “水声。”粱煜冷声回答,“若本王没有记错,这报恩寺的后面有一条溪流,应该就是那个声音。” 闻言,公孙羽也带着紫瑜郡主摸索了过来,在亲耳听到那水声之后,便道,“报恩寺后面的溪流并不大,若此处都能听到声音,就证明这块石板很薄,极有可能是这间密室的出口!” “也有可能是对方的计谋。”阿萱补充道。 倘若这石板连着机关,打开的同时便触发了四周的火油,那才真叫死得一个惨。 紫瑜郡主有些慌了,连声音都在颤抖起来,“那,那怎么办啊?难道咱们真的要被困死在这儿吗?” 却在这时,阿萱的鼻尖又闻到了什么。 她猛地嗅了嗅。 “是火药。应该是七皇子他们点的!” 火药燃烧后的味道极为刺鼻,可七皇子他们在外头点,这味道也不足以被密室里的她们闻到! 眼下阿萱能闻到,就证明这火药离他们已经很近很近了! 近到,随时都会引爆这里的火油! 粱煜当机立断,“管不得那么多了!” 话音落下,他猛地一把将阿萱拉入怀中,而后另一只手凝起内力,对着那石壁便是奋力一击。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石壁瞬间炸裂开来。 伴随着一道亮光照射进密室。 紫瑜郡主欣喜大喊,“这儿真是出口!” 可不等她把话说完,公孙羽便已是牵着她奋力往前跑。 三步之后,身后突然传来‘轰隆’的声响,是远处的火油轰然爆炸。 而后牵动着附近的火油,接连的爆炸声,离得她们越来越近。 紫瑜郡主也慌了,脚下顿时没了分寸,一个不留神就被绊倒在地。 “啊!”她一声惊呼。 爆炸声已然袭至她身后。 千钧一发之际,粱煜松开了阿萱的手,回身护到了紫瑜郡主的身后。 伴随着爆炸的巨响,碎石乱飞。 阿萱已经极力跑远了,却还是有几颗几颗碎石差点砸到了她。 等身后没了动静,她才转身看去。 只见,粱煜与公孙羽一左一右地将紫瑜郡主护在怀里,二人的身上都被碎石砸得乱七八糟。 那公孙羽的额头之上,甚至还流了血。 可,被他们护着的紫瑜郡主,却是毫发无伤。 阿萱不明白。 当年的禹王究竟是做了什么事,才会让这两个大棠兵权最重,权力最盛的男人不惜以性命去保护她! 阿萱也承认。 有那么一瞬间,她是真的嫉妒紫瑜郡主。 那种被所有人都护着的感觉,只怕是她此生都不能体会到的吧…… 就在这时,一道呼声自远处响起,“统领!” 是刘昌跟金羽卫。 而刘昌的马背上竟还有一人。 阿萱定睛一看,竟是萋萋! 那丫头怎么来了? 她正想着,便见刘昌已经骑马到了她面前。 而后翻身下马,也将马背上的萋萋给扶了下来。 熟料,萋萋连站都还没有站稳,便立刻跌跌撞撞地冲到了阿萱面前来。 什么都没说,只一把抱住了她。 小小的身体,颤抖得厉害。 阿萱从未见过萋萋这副模样,一时间竟也有些不知所措。 就听刘昌道,“我等方才听到了爆炸声,萋萋姑娘便以为萱统领是出了什么意外……” 闻言,阿萱终于恍然。 方才的爆炸声,的确是太过恐怖了。 于是,轻轻拍了拍萋萋的背,“别担心,我没事。” 只是这短短的六个字,却如同按下了一个开关。 萋萋瞬间嚎啕大哭起来,死死抱着阿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姑娘!你吓死我了!哇……” 哭声悲恸。 连着阿萱都不由得红了眼。 而后紧紧回抱住了萋萋。 她想,方才若是萋萋在场,应该也会第一时间挡在她的身后,以血肉之躯,替她阻挡碎石吧? 思及此,阿萱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粱煜的身上。 此时的粱煜也正看着她。 四目相对,他的眸色幽深,不知隐着多少情绪,可阿萱却好似是释然了什么。 她也一点都不羡慕紫瑜郡主了。 因为,她也是有人疼的。 第150章 未来阿嫂 阿萱安抚了萋萋好一会儿,这小丫头的情绪才算是平稳了下来。 而一旁,粱煜等人也走了过来,看向刘昌,“你们方才赶来的时候,可有见到什么人?” 刘昌摇了摇头,“并未瞧见什么可疑之人。” 闻言,阿萱眉心微拧,“那老头受了伤,他们走不远,刘昌,即刻带人在附近搜索。” “是!”刘昌领命,当即喝令金羽卫搜寻起来。 而阿萱却是下意识地看向粱煜。 他先前受了那么多鞭子,加上又替紫瑜郡主挡了那么多碎石,眼下外衣都已经被鲜血染污糟了不少。 若是从前,她定会心急如焚,扯着他去治伤。 可如今,她却强迫自己移开了目光。 不去看,就能让自己不那么在意。 只是,她让自己不去关心粱煜,紫瑜郡主却不能放过这个表现的好机会。 当下便是冲到了粱煜面前来,“煜哥哥!你的伤好严重,我们赶紧回去吧!我带你去治伤!” “呵。”阿萱冷笑了一声,着实是没忍住。 粱煜身为堂堂镇远王,大大小小的仗不知打过多少,府里什么伤药没有,需要别人带他去治伤? 许是她轻蔑的态度过于明显,紫瑜郡主眉心紧拧,冲着阿萱怒道,“贱婢,你方才是想杀了我?我定要禀明皇上,让他严惩你!” 她说的,是阿萱用匕首割断了绳子,害她差点被砸死的事儿。 阿萱对着她翻了个白眼,“下官所做一切,不过就是为了引出幕后主使而已。” “你胡说!”紫瑜郡主厉声喝道,“若不是煜哥哥及时冲进来,我已经被你害死了!” 阿萱却是笑出了声,“郡主误会了,我是早就知道镇远王会扑进来救你,才会斗胆割了那绳子。” 紫瑜郡主气得冷哼,“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信你?” “爱信不信!”阿萱耸了耸肩,随后想到了什么似的,看着紫瑜郡主,眉尾微挑,神情很是嚣张,“倒是郡主一口咬定我要害你……怎么,你有证据?” 就像当初在太傅府,紫瑜郡主问她时一样。 明明知道对方的意图,可证据呢? “你不必嚣张。”紫瑜郡主冷哼了一声,“煜哥哥……” 话一出口,紫瑜郡主便是想到了当初回京途中,粱煜给她的那个巴掌。 她知道,在自己跟阿萱之间,粱煜未必会选她。 而此时,粱煜的眸色也是微微一沉。 所以,紫瑜郡主立刻话锋一转,道,“我阿兄能给我证明。” 在她看来,公孙羽是会无条件站在她这边的。 可谁知,公孙羽却是勾唇一笑,“我方才还以为小萱萱是真想杀了王爷呢!如今看来,我倒是看不清小萱萱的意思的。” 言下之意,阿萱是真的要杀紫瑜还是故意做戏,他也没有答案。 紫瑜郡主俨然没想到公孙羽竟会是这样的回答,当下便是不乐意了,一跺脚,冲着公孙羽怒气冲冲地唤道,“阿兄!你怎么能够胳膊肘往外拐?!” 公孙羽嬉皮笑脸地走到了阿萱的身边,“我是往你未来阿嫂那儿拐,算不得外。” 未来阿嫂? 一句话,说得其余几人的脸色一个赛过一个的难看。 萋萋更是忍不住拽了拽阿萱的衣角,“姑娘,公孙将军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不等阿萱回答,公孙羽便是伸手敲了敲萋萋的脑袋,“小丫头,再过段时日,你就得喊我老爷咯!” “……”萋萋捂着脑袋,看着眼前这面容俊秀的翩翩公子,却一派浪荡子弟的做派,一时有些看不明白了。 阿萱一把将萋萋拉到了自己身后,安抚着,“别理他,他就是个神经病。” 闻言,萋萋连连点头。 恩,她看也像! 公孙羽却是勾着唇,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小萱萱,你迟早是要嫁给我的。”说着,便是俯身在阿萱耳畔道,“你看,连粱煜如今都不反对了。” 阿萱看了粱煜一眼,后者的脸色很不好看。 却也不知是因为那满身的伤,还是因为公孙羽。 阿萱眉心微拧,将心底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抛诸脑后,转眸看着公孙羽,“你就这么想娶我?” 公孙羽眉尾轻挑,“是啊,一见钟情。” 阿萱冷声一笑,自然不会相信他的鬼话,却是伸手抚上了他的脸颊。 这突然的举动,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公孙羽诧异地看着阿萱,眸间隐着几分欣喜。 阿萱踮起脚,缓缓靠近他的耳边,以只有两个人方才能听到的声音道,“你杀了你义妹,我就嫁给你。” 可,公孙羽怎么可能会杀了紫瑜郡主。 所以,她这辈子都不会嫁给公孙羽。 公孙羽眸间的欣喜瞬间褪去,唯有一丝阴沉一闪而过。 他轻笑着看着阿萱,“小萱萱真调皮。” 阿萱回以一笑。 旁人却不知二人发生了什么,刚才那个角度,都以为阿萱是踮起脚尖轻吻了公孙羽的脸颊。 是以,紫瑜郡主气得大骂,“贱人,你,你要不要脸!” 阿萱瞥了她一眼,“我不要,给你了,正好你的脸也毁容了。” 一下就刺到了紫瑜郡主的痛处。 若是此刻没有旁人,紫瑜郡主定是会冲上来甩阿萱的耳光。 但所有人都在,紫瑜郡主只能做出一副被阿萱欺负了的模样,一把拽住了粱煜的手臂,嘤嘤哭着,“煜哥哥,你看那贱婢……” “她不是贱婢。”粱煜声音透着几分冷漠。 脸色铁青,阴沉的眸子看了阿萱一眼,但终究还是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气氛一时有些怪异。 阿萱撇了撇嘴,转眸看向早已被炸成废墟的寺庙,这才道,“我去找我的匕首。” 那可是哥舒阿依给她的,可不能就这么丢了。 闻言,萋萋也跟了上来,“我也去。” 阿萱却拒绝了,“那里乱石太多,容易摔跤,你就在这儿等我,我很快的!” 她大约知道匕首的位置,找起来并不难。 果然,没多久她便找到了那把一半都被埋在乱石下的匕首,正要俯身去捡,便觉四周忽然袭来瘆人的杀气…… 第151章 她的萋萋 破风声,自四面八方而来。 无数箭雨,漫天落下。 阿萱立刻将匕首从乱石下抽出,一边飞身躲避,一边用匕首挥挡。 纷乱之下,她的目光却落在了远处粱煜等人的位置上。 只见粱煜与公孙羽一左一右,挥挡着箭雨,也将萋萋跟紫瑜郡主一起保护了起来。 如此,阿萱才算是稍稍放了心。 一波箭雨停下。 阿萱立刻找准时机朝着粱煜那边冲了过去。 粱煜身上有伤,若再这般大动作,怕是会撑不住。 到时候,仅凭公孙羽一人,根本挡不住那么多的箭矢。 可阿萱才刚冲到半路,第二波箭雨便又来袭。 饶是她身形灵巧,却依旧被箭射中了左臂。 “姑娘!” 萋萋惊得大喊,一副想要冲过来救她的样子,惊得阿萱厉声喝道,“别乱动!” 萋萋只能神色焦灼地站在原地,一双眼紧紧盯着阿萱,生怕她会有什么意外。 左臂的伤,让阿萱的行动受到了些许限制。 但好在第二波箭雨也终于过去。 阿萱抓紧时间朝着众人跑去。 萋萋也激动地大喊,“姑娘!小心啊!” 但,还不等阿萱跑到,第三波箭雨便突然袭来。 阿萱被迫退了两步。 闪身躲避着箭雨,眼角却瞥见原本被粱煜护在身后的萋萋突然被人推了出来! “不要!” 阿萱厉声惊呼,粱煜也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异样,猛然转身将萋萋给拉了回来。 可,一切都已经晚了…… 几只长箭贯穿了萋萋娇小的身躯,便是连粱煜也跟着挨了一箭。 看着那殷红的鲜血慢慢侵占萋萋的身子,阿萱所有的理智都在瞬间崩塌,躲避的动作也跟着猛然顿住。 却不料,一把弩箭从身后袭来。 凌厉的破风之声令阿萱根本来不及思考。 只听‘噗’地一声。 是弩箭贯穿了她的右腿。 阿萱一个踉跄扑摔在了地上。 可她的眸子,却是死死地盯着萋萋。 那边,萋萋虽然仍是被粱煜护着,却也已经倒在了地上。 她依旧努力地朝着阿萱伸出手。 “姑,姑娘……” 阿萱知道,萋萋是想来救她。 那个傻丫头,都已经连抬手的力气都快没有了,却还是想要来救她! 她奋力撑起身子,想要朝着萋萋而去。 耳边传来粱煜的怒吼,“别动!” 可,她怎么能不动 她的萋萋在等她啊! “噗!”又是一箭,贯穿了阿萱的肩胛。 弩箭的威力极大,阿萱也被那股力量给带得再次摔在了地上。 抬眸,看向萋萋。 就见那丫头已是哭得泪流满面,眼泪顺着脸颊流下,与她嘴角的鲜血混在了一起,沾湿了那件已是被染红的衣衫。 她哭着冲阿萱摇头。 她让阿萱听粱煜的,不要再乱动。 可阿萱却再次撑起了身子朝着萋萋走去。 那是这世上,唯一疼她的人啊! 她怎么可以不去她的身边呢? “噗!” 又一箭。 直接贯穿了阿萱的胸口。 而随着这一箭,阿萱所有的力气都好似被瞬间抽干了一般。 她重重倒地,却是没了爬起来的力气。 她看着萋萋在无力地靠在粱煜的身上,双唇开合,好似是要说些什么,可她却再也听不到了。 阿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似乎是坠入了冰窖之中,寒意森森,冷得她不停的颤抖。 然后,有一个看不清脸的女孩子拿着火把靠近她,给她取暖,告诉她要好好活下去。 再然后,女孩消失了。 火把落在地上,无尽的寒意再次将她吞噬…… 阿萱猛然睁开了眼。 眼前是她熟悉的水蓝色的床幔。 她有些懵。 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这是哪儿,只知道,这里她很熟悉。 “姑娘!您终于醒了!” 有丫鬟端着药进了屋,见到阿萱醒来,顿时满脸欣喜。 “奴婢这就去通知王爷!”说罢,她匆匆将药放下,便又匆匆出去了。 看着那丫鬟,阿萱却只觉得无比陌生。 她并没有见过那个丫鬟,她的丫鬟,应该是个还未及笄的小丫头。 对! 就是个小丫头! 好似是叫……萋萋? 萋萋! 脑袋忽然传来一阵猛烈的疼痛,无数的记忆犹如走马观花似得冲入了阿萱的脑海之中。 有萋萋伺候她洗漱,一口一个姑娘地唤着。 有她大胜归家,萋萋踮着脚在门外等候的样子。 有萋萋一脸得意,说将她的及笄礼都从王府库房里搬来了的样子。 而最后,记忆停格在了报恩寺那片废墟外,萋萋被人推出来,身中数箭 是啊,她的萋萋原本好好啊! 她的萋萋,是被人从粱煜跟公孙羽的保护下,推出来的啊! 痛意消散,阿萱睁开眼,双眸却充了血。 粱煜来时,就见阿萱那如同野兽一般低垂着头颅的样子。 眉心不由地微微拧起。 他上前,似乎是想要关心她。 可阿萱却先一步开了口,“萋萋呢?” 她抬眸看他,血色的眼里染着浓烈的期盼。 他当然知道阿萱想要听什么。 但…… “你昏迷了一个月,萋萋……已经入土为安了。” 阿萱瞬间便呆愣了。 她死死盯着粱煜,良久,方才凄然一笑,“入土为安?紫瑜郡主都没死,我的萋萋怎么可能入土能安?” 上一世,紫瑜郡主冤枉她下毒,是萋萋站出来顶罪,被斩首于前街! 而这一世,将萋萋推出来送死的人,还是紫瑜郡主! 怪她! 是她错过了好几次杀紫瑜郡主的机会。 是她让紫瑜郡主活到了今日! 是她间接害死了萋萋! 阿萱翻身下床,机械般的穿衣。 既然是她的错,那,就让她去弥补吧! 粱煜一把拉过她,“你身子还未康复。” “放手!” “无相说你须得卧床两个月……” “我让你放手!” 阿萱一把退开了粱煜。 可,没有推动,反而是被粱煜紧紧搂入怀中。 “阿萱,听话……” “放手!我要去杀了她!我要杀了她!” “听话,阿萱,听话……” “你放开我!都怪你!若不是你护着她,我早就砍了她的脑袋了!都怪你!是你害了萋萋!你把萋萋还给我!混蛋!把萋萋还给我!” 厉声的喝骂,到最后却成了撕心裂肺的哭喊。 阿萱想,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再为了谁,哭成这幅模样了…… 第152章 不必找人看着我 似是发泄出了心中所有的怒意,所以哭过之后的阿萱,安静得出奇。 饭照吃,觉照睡。 只是,那张淡漠的脸上,没有了任何的情绪。 犹如行尸走肉。 粱煜每日都来看她。 可,她却将他当成了透明的一般。 不论他与她说什么,她都没有任何回应。 就这么过了三日,阿萱回了自己的府邸。 许久不曾回来,这儿竟是显得有些陌生。 一名年约四十的长者迎了上来,对着阿萱行了礼,道,“统领,您回来啦!” 阿萱并不认得他,冷漠的眸中没有任何情绪,只是问道,“你是谁?” “小的是王爷派来的,往后便是您府里的管家。”话说到这儿,似是怕阿萱误会什么,忙又道,“日后只听您一人差遣。” 阿萱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声音微冷,“府里还多了什么人?” “王爷差了两对侍卫,负责府里安全。” “把人都叫来。” 管家应了声是,没多久便将那些侍卫都召集了起来。 阿萱扫了一眼众人,各个身形魁梧,可见的确是守护宅院的好手。 “跟我来。”她淡淡开口,而后转身便往府外走。 两队侍卫连同管家都一并跟了上去。 阿萱倒也没带他们去别处,而是带着他们去了镇远王府。 恰逢粱煜早朝回来,看到阿萱将自己送去的人又都送了回来,眸色不由得一沉。 就听阿萱道,“我知道我如今杀不了她,所以我也没想去杀她,你不必找那么多人看着我。” 粱煜一听便知道,阿萱是误会了。 眉心微拧,连着声音都低沉下来,“本王只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 七皇子等人都还没有被抓到,也不知何时会再来,他知道阿萱不愿意留在他这儿,这才会派人去了她府上。 阿萱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只是淡淡应了一声,“王爷有心了,我不需要。” 说罢,便是转身离去,可粱煜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萋萋已经死了!” 他想告诉阿萱,人死不能复生,可活着的人还是得好好的活下去。 “是啊,萋萋已经死了。”淡漠的声音传来,透着无尽的寒意与疏离。 阿萱垂眸,将抓着自己的那只手一点一点的从自己的手臂上剥离,“多谢王爷提醒。” 手心传来一阵凉意。 粱煜看着自己落了空的手掌,下意识地紧紧握拳。 可,他依旧没有抓住阿萱。 那抹小小的身影,终于还是越走越远…… 阿萱再次回了府,却忽然发现,府里冷清了不少。 若是从前,她回来时,萋萋必然是第一个迎上来,与她说着今日府里的事儿。 阿萱每次都听得津津有味,哪怕是很细小的事儿,但只要是从萋萋口中说出来的,她便觉得有趣。 至少,萋萋能让她感觉到这座府邸,是她的家。 可如今…… 她站在前院,视线从左扫到右,终究还是没有勇气再往里走。 转身,她去了金羽卫。 众人都在院内练着身手,见到阿萱进来,一个两个却都突然停了下来。 阿萱冷眼扫过他们,“怎么了?我脸上有字?” “呀!统领回来了!”一道嘹亮的声音自堂屋里响起。 是刘昌。 只见他快步迎了出来,热情如初。 可,阿萱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他空荡的左手边衣袖,没说话,只以眼神问他。 刘昌动了动自己的左肩,甚是无所谓的态度,“哦,那日属下奉命搜查报恩寺附近的可疑之人,结果糟了埋伏,兄弟们死的死,伤的伤……”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却又露出明媚的笑意,“不过,属下倒是还好,只是没了左手而已,右手还能使剑,就是长枪耍起来没以前那般利索,不过无妨,多练练就是了!” 他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说得那般云淡风轻。 可,他没的不是一根手指,而是一整条手臂啊! 阿萱也不知道,她昏迷不醒的这段时日,刘昌是如何带着金羽卫熬过来的。 脸色微动。 刘昌似是看出了阿萱的想法,正色道,“统领无恙就好,我们都等着统领带我们报仇呢!” 话音落下,其余金羽卫也都纷纷附和起来。 “是啊!我们死了十余个兄弟!太憋屈了!” “偏是到如今都找不到对方的踪迹!金羽卫办案,还真是从未这般窝囊过!” “统领!你一定要带咱们一雪前耻才行!” 众人越说越激动,所有人的心里都憋着一股气。 阿萱也是。 萋萋的死,她怪自己,怪粱煜,可最应该怪的,是紫瑜郡主还有刘翁那个老不死的狗贼! “对了统领。”刘昌忽然想到了什么,从怀里取出了一枚玉佩,“这是属下那日在林中捡到的,想着可能是七皇子的东西,原本是想让阿炎闻上一闻,帮着找人,可,那家伙是一句都不听我的啊!” 他为了跟阿炎搞好关系,甚至将他带来了金羽卫,好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可谁知阿炎只管自己吃饱喝足,活是一点都不干,跟个大爷似的! 阿萱接过那玉佩,却发现这并不是七皇子的。 而是刘翁的。 那日,她曾瞥过一眼。 “阿炎呢?” 阿萱问。 刘昌脑袋往后微微一转,“在后院睡觉呢!” 这只懒狗! 阿萱当即朝着后院行去,喝道,“阿炎!” 原本还睡得惬意的阿炎听到了阿萱的声音,两只耳朵瞬间竖起,在确定那就是阿萱之后,便是朝着阿萱飞奔而来。 吐着舌头,疯狂围着阿萱转圈圈。 热情的样子,倒是让阿萱淡漠的脸上有了些许松动。 “别闹!坐好!”阿萱低喝了一声,阿炎很是听话,乖乖坐好。 阿萱便将玉佩送到阿炎的面前,“闻。” 阿炎伸着鼻子上前,嗅了两下,而后又坐正了。 这证明,阿炎已经将玉佩上的气味闻清楚了。 于是,阿萱再次下令,“找!” “汪!”阿炎叫唤了一声,当下就跑了出去。 见状,阿萱与刘昌立刻跟了上去。 只见,阿炎出了金羽卫的大门,便左右嗅嗅,而后径自往右边行去。 一路走,一路闻,最终,阿炎停在了一座府邸前。 刘昌顿时皱了眉,“这……不会吧?” 而阿萱的眼眸,却是冷了下来。 太傅府! 前朝宰相刘翁,竟然会出现在太傅府! 这岂不是证明,仲太傅与刘翁有勾结? 呵,也好。 紫瑜郡主而也在这儿,他们若是一伙的,倒省了她不少事儿了! 第153章 野心 “这傻狗,肯定弄错了。”阿萱拍了阿炎的脑袋一下,这才冲着刘昌道,“七皇子他们与禹王有仇,怎么可能会在太傅府。” 闻言,刘昌点了点头,“紫瑜郡主如今也算是太傅府的人,太傅不可能不帮着自己人,反而帮着七皇子他们。” “恩,走吧,再去别处找找。”阿萱说罢,带着阿炎转身离去,刘昌便也只能跟着走了。 翌日。 阿萱去了相国寺。 相国寺香火鼎盛,门口有个小沙弥正在清扫。 正是当初去请阿萱救治无相的那位。 见到阿萱,小沙弥顿时面露笑意,放下扫帚走了过来,“阿弥陀佛,施主可是来找主持的?” “恩。”阿萱点了点头。 小沙弥并不在意阿萱的冷淡,径自引着阿萱往里走。 禅房内,无相正在打坐。 小沙弥对着阿萱行了一个佛礼后便离去,阿萱微微欠身算作回礼,这才进了屋。 檀香袅袅,倒是让人心神宁静。 她看到无相的对面有一块蒲团,便一声不响地坐了上去。 学着无相的样子,闭上了眼。 也不知过了多久。 只听无相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阿萱这才睁开眼,双手合十,对着无相行了礼。 无相似乎有些意外阿萱的态度,但眉宇间很是柔和,“施主身子大好了?” 阿萱点了点头,“多谢师父相救。” 她知道,自己那日的伤很是严重。 弩箭穿透她的胸膛,若非无相出手,她不可能活。 无相面染轻笑,“你既唤贫僧一声师父,那贫僧自然要保你无恙。” “就像上一世一样吗?”阿萱看着无相,眼神微微闪动,“为了能让我重生一世,师父定是遭了不少罪吧!” 无相还是轻柔地笑着,“前世之事,贫僧不太记得了。” 他原以为自己可以很快就想起来,可,至今都还是很模糊。 阿萱点了点头,她并不是来过问前世的。 只问道,“那,我能改变什么呢?” 无相看着她,并没有回答。 她却缓缓道来,“愉贵人,哥舒瀚,哥舒凛,还有萋萋……那些前世死了的人,这一世都还是死了。哥舒阿依也回到了突厥,德贵妃的第二个孩子依旧没有保住,哪怕过程不同,可所有的结局都好似还是一样的。那么,师父,若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我为何要重走这一遭?” 她的确是想不明白的。 她有那么多次杀了紫瑜郡主的机会,可几乎每一次都会被阻止。 这就是命吗? 她就真的改变不了吗? 可,她重生回来,不是为了抛下仇恨逍遥快活的! 她是来报仇的! 前世的仇,连着今生的仇! 她一定要亲手砍下紫瑜郡主的脑袋来,但,她得明白,她究竟该怎么做! 究竟如何,才能有胜算! “阿弥陀佛。”无相缓缓起身,去了一旁的香炉前拨弄了一会儿,这才接着开口,声音缓缓,缥缈非常。 “一切皆有定数,但,人定胜天。” “既然贫僧能让施主重走了这一遭,那施主定也可以改变最后的结局。” “世间万物,真真假假,有真有假,真亦是假,假亦是真。施主唯有静下心来,拨开迷雾,方能寻到真正的出路。” 阿萱的视线,看向香炉上的那一缕白烟。 拨开迷雾,才能寻到真正的出路? 人,定胜天? 阿萱在相国寺待了两日,方才回去。 她避开刘昌,又让阿炎闻了一遍玉佩,终于确定刘翁就在太傅府。 是夜。 阿萱穿着一身夜行衣,避过太傅府巡视的侍卫,潜入了太傅府中。 紫瑜郡主的院子,在太傅府的东边。 而刘翁与禹王有仇,所以他在太傅府的事儿必然不能让紫瑜郡主知道。 那,刘翁的住处,应该是在太傅府的西边。 太傅府西边拢共有三个院子,除却太傅家中二房跟三房所住的院子之外,还有一处空置的院落。 许是位置过于偏僻,平日里鲜少有人经过。 正是刘翁躲藏的好去处! 阿萱早就摸清了太傅府的格局与护院部署,是以,一路行来并未遇到什么阻碍。 直到,行至那空置的院落外。 借着月色,她看到仲太傅正在与什么说着话。 “刘老的身子如何了?” “伤虽然已经痊愈,但先生到底年岁大了,伤了根本,恐怕……” 听声音,应该是七皇子! 仲太傅当真是胆大包天,居然连七皇子都敢藏匿于府中! 阿萱眉心微拧,就听仲太傅道,“微臣手底下的人近日寻到了一根千年的人参,过些时日就给刘老送来。” “如此,在下就替先生谢过仲大人了。”七皇子对着仲太傅行了礼。 仲太傅忙不迭地俯身回了礼,“七皇子客气了,刘老既然是七皇子的先生,那微臣定当竭尽全力相助。” 仲太傅对七皇子一口一个‘微臣’的自称,又行了君臣之礼,好似是将七皇子看作了未来储君似的。 但,经过上一次的接触,阿萱觉得这个七皇子并不是什么聪明人。 仲太傅怎么可能甘心给这样的人做臣子? 忽然,一个大胆的想法在阿萱的脑海中冒了出来。 只怕仲太傅藏着一颗极大的野心! 那边,仲太傅与七皇子还在聊着什么。 院子里又走出来一名劲装男子,月色之下,依稀可以瞧见其眉眼凌厉。 这是常年习武之人方才能拥有的眼神。 这个人,不简单。 阿萱正想着,就听那男子突然朝着阿萱这边看了过来,厉声一喝,“什么人!” 闻言,仲太傅与七皇子皆是一惊,也都纷纷朝着阿萱的方向看了过来。 阿萱躲藏在树后,此处树荫浓郁,她一身夜行衣藏在此处,只要不刻意发出声响,哪怕是有人从树下经过都未必能发现她。 可那男子居然离得那样远就发现了! 可见,其武艺高强。 若是打起来…… 阿萱觉得自己一个人在这仲太傅府中,未必能有胜算。 于是,深吸了一口气,索性从树荫之下走了出来。 神色淡淡,眼神清冷,“仲大人,是我。” 第154章 我要她不仅仅是死 七皇子几乎一样就认出了阿萱,当即便是冲着那劲装男子喝道,“快,抓住她!” 可,仲太傅却是一抬手,“慢!” 劲装男子没有动。 而仲太傅则缓步走上前来,“萱统领这么晚了来找本官,是有何要事吗?” 阿萱看了七皇子一眼,这才看向仲太傅道,“实不相瞒,我不是来找仲大人的,我是来求见刘大人的。” 仲太傅的脸色明显一僵。 他其实能猜测到阿萱此行的目的。 可,他没料到阿萱竟然真的知道刘翁在此! 要知道,皇上下令彻查,镇远王与公孙将军联手,再加上一个金羽卫,京城内外都快要掘地三尺了,可整整一个月过去,都没有人怀疑过刘翁在他府里。 没想到,这位萱统领醒来才不过几日,居然就找到了! 七皇子走上前来,冲着仲太傅道,“太傅,这女人不简单,不可大意!” 他可是在这个女人手里吃过亏的。 仲太傅倒是客气应了声,“七皇子不必担心,微臣心中有数。”说罢,这才看向阿萱,蹙眉问道,“不知萱统领找刘大人所为何事?” “自然是有要紧事。”阿萱淡漠的眸子看了七皇子一眼,这才冲着仲太傅道,“我的医术仲大人应该是明白的,我可以治好刘大人。” 不管仲太傅的野心究竟有多大,此时此刻他还是需要刘翁的,若不然也不会将什么千年人参都贡献出来。 听了阿萱的话,仲太傅神色微动。 可七皇子却是不肯,“你这女人差点害死先生,还说什么医治!” “殿下。”仲太傅适时开口,打断了七皇子,“萱统领的医术,的确过于常人,若想刘大人康复,只能找她。” “可她……”七皇子还想说什么,便听仲太傅道,“有乔大人在,不会有事的。” 太傅口中的乔大人应该就是身旁这位一身劲装的男子。 七皇子看了那人一眼,终于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于是,仲太傅便领着阿萱进了刘翁的屋子,而那位乔大人便跟在阿萱的身后。 屋内,昏黄的烛光照应着一位身披宽大斗篷的老者,比起一个月前,刘翁真是苍老了不少。 可见那一箭,的确是要了刘翁半条命了。 见到阿萱,刘翁也很是惊讶,仲太傅便上前,凑近刘翁的耳边,小声说了什么。 刘翁这才点了点头,“没想到,萱统领居然还有这样的本事,也好,那就给我这老不死的瞧瞧吧!” 说着,刘翁便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阿萱上前,在刘翁的身旁坐下,搭上他的脉搏。 好一会儿,才道,“刘大人是伤了根本,虽然仲太傅一直都用上乘的药替刘大人滋补,但所谓虚不受补,您的身体根本就吸收不了,那些药用了也是白用。” 说罢,起身,行至不远处的书桌前,拿过纸笔,刷刷写下一副药方,“照着这个方子去抓药,两碗水熬成一碗就行,随餐服用,三日后再吃回大补的药材,刘大人的身体必定能如从前一般康健。” 一旁的乔大人接过了药方,仔细看了看,方才冲着刘翁点了点头。 这方子并没有异常,反而有几味药用得很独到。 阿萱没想到这位乔大人居然也是懂医的,免不得多看了他两眼。 却听刘翁道,“听闻,萱统领想见我,也不知所为何事?” “自然是为了报仇。”阿萱的话一出口,便让屋内三人都警惕了起来。 刘翁冷冷笑着,“听闻,金羽卫死了不少人,还有一个丫鬟也死了,萱统领是为了给他们报仇才来的?” “是。”阿萱淡漠开口,“不过,金羽卫那帮人自我上任起便对我横鼻子竖眼睛的,他们是死是活与我无关。我只是为了我的丫鬟而来。” 金羽卫大多数人不服阿萱的事儿,仲太傅也是听说过的。 面对刘翁询问的眼神,他微微点了点头。 就听刘翁接着问道,“那,萱统领今日是准备如何找老夫报仇?” “找你报仇?”阿萱摇头,“我若要找你报仇,又何必先医治你这么麻烦?我是来找你谈合作的。” 刘翁终于露出了不解的神色,“还请恕老夫年岁大了,脑子转不过弯来,萱统领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那日你们乱箭齐发,我的丫鬟原本在粱煜跟公孙羽的保护圈中,毫发无损。她原本不用死的,她是被人推出来的。” 说起这事,阿萱便忍不住回想起那日萋萋中箭的场景。 以至于,眼眶不自觉便泛了红,声音都开始染着一丝丝悲恸的颤抖。 如此浓烈的情绪,由不得其余三人不信。 刘翁已是明白了阿萱的意思,“所以,你要报仇的人,是郡主?” “没错!”阿萱紧咬牙根,恨意浓烈,“不瞒刘大人,我与紫瑜郡主积怨已久,她的脸便是我毁的,之前她跟随粱煜去了边关,我有好几次都差点杀了她,可,全被粱煜给拦下了!” 看着阿萱如此恼怒的样子,刘翁的眼里却是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 微微点头,道,“听闻当年,禹王对粱煜有恩,所以粱煜才会一直护着郡主。” “何止是粱煜。”阿萱冷哼,“还有皇上,还有公孙羽!这大棠权势最盛的三个男人,全都把她当成了心肝宝贝似的护着,仅凭我一人之力,根本杀不了她。” “所以,我才要来找你们。刘大人跟禹王有仇,想要杀禹王之女。而仲太傅之子又是死在紫瑜郡主的手中,我想,我们三个有一个共同的目标。” 当初,阿萱给仲太傅的那封书信就是告诉了他仲恩中毒惨死的几大疑点。 所以,凶手是紫瑜郡主这事,仲太傅也是心中有数的。 刘翁轻笑点头,“没错,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但,若是要杀郡主,我今夜便能得手。可……萱统领又能给我什么?” 阿萱冷哼一声,“若我如今只是想杀了紫瑜郡主,那我只找仲太傅合作就好,何必来劳烦刘大人您呢?” 听出了阿萱的言下之意,刘翁那混浊的眸子微微一闪,“哦?那你究竟想要郡主如何?” “我要她跌落泥潭,从万千宠爱,沦为千古罪人!我要她哪怕是死了,也要受世人唾骂!我要让她一个人,毁了禹王用死博来的名声!” 第155章 真亦假来假亦真 禹王用死博来的名声。 这几个字,如同是一记重锤,狠狠敲在了刘翁的心上。 在他看来,禹王是他一生的劲敌! 成王败寇。 如若不是禹王,如今稳坐皇位的是七皇子,受百姓爱戴的,是他刘翁! 那已经许久不曾有过激情的心,这会儿却突然狂跳了起来。 刘翁死死盯着阿萱,“你接着说。” 阿萱勾起唇角,露出几分轻蔑,“禹王助皇上登基,皇上才会一直护着紫瑜郡主,倘若,紫瑜郡主谋反,他还会护着她吗?” “紫瑜郡主一旦谋反,公孙羽必然被牵连其中。” “若要镇压公孙羽,大棠之内唯有粱煜能做到。可,粱煜受禹王之恩,镇压公孙羽等于推紫瑜郡主去送死。” 上一世,粱煜在歼灭突厥与阿萱之间,选择了前者。 所以这一世,阿萱倒是很想知道,在紫瑜郡主与国家大义面前,粱煜又会如何选择? 刘翁的眼里,露出了精光。 若大棠的江山最终毁在禹王之女手中,恐怕禹王泉下有知,也得跳起来! 而如今大棠看似稳固的三方势力一旦瓦解,他又何愁不能趁虚而入,将原本便属于他的位置,拿回来! “可……”一直不曾说话的仲太傅忽然开了口,“紫瑜郡主又要如何谋反?” 且不说,紫瑜郡主毫无谋反的理由,哪怕是给她寻上一个,那个蠢女人哪里又会有那样大的本事去谋反呢? 阿萱看着仲太傅,“太傅向来聪慧,怎么这会儿却想不明白了?紫瑜郡主到底有没有谋反,没人会在乎。” 只要,证据确凿。 只要,皇上相信。 那,紫瑜郡主谋反的罪名,就是板上钉钉! 这便是无相所说的,真亦假来假亦真。 太傅也终于明白了阿萱的意思,眼眸中也有了算计。 却在这时,门外传来通传,“老爷,不好了,镇远王带了人来,就在前院!” 闻言,屋内几人脸色皆是一变。 粱煜好端端的,怎会突然带了人来? 阿萱眉心微拧,似乎也只有一种可能了。 “应该是来找我的。”阿萱说着,看向仲太傅,“还请太傅让人将我押着去前院。” 仲太傅点了点头,当即让人押着阿萱,与她一并去了前院。 前院里,粱煜果然在。 只是也没带什么人,就带了一个刘昌而已。 阿萱就知道,一定是刘昌发现她不在府中,这才去找了粱煜。 那日,阿炎领路来了太傅府外,刘昌虽然也觉得阿炎是搞错了,可身为金羽卫的疑心让他一直惦记着此事。 所以,她入夜都不在府中,刘昌所能想到的定是她来太傅府求证七皇子等人到底在不在这儿。 倒也是被他给猜中了。 看着阿萱被人押上来,粱煜幽深的眸子微微一沉,这才看向仲太傅,“太傅大人这是何意?” 太傅老谋深算,面对粱煜的质问气定神闲。 往那上首一坐,冷声一笑,“是本官该问问王爷与萱统领是什么意思。” 阿萱也是好演技,一把甩开了押着她的护院,这才冷哼一声,“上茅房,走错路了而已。” 刘昌差点没惊掉下巴。 这理由也未免太随意了吧! 可,粱煜的脸色却是沉了沉。 只觉得阿萱这回答,倒是附和她一贯的性子。 仲太傅那边也是冷哼一声,“萱统领深夜入我太傅府,意图行刺郡主,本官明日一早便将萱统领押进宫交由皇上处置,王爷不必忧心此事。” 粱煜倒也不怕仲太傅的威胁,只淡淡道,“此事想来是误会。” “误会?”仲太傅冷声一笑,“所以,王爷觉得萱统领穿成这副模样,真是来我府上找茅房的?” “当然不是。”粱煜一双眸子清冷得很,高高在上地斜睨着仲太傅,“萱统领是奉我之命,来此寻找七皇子的下落。除你之外,城中其余官员的府邸也都一一查过了。” 粱煜说起谎来也不眨眼,刘昌慌忙应和道,“是啊,别的府邸,我们也都暗中查过了!” 仲太傅都快被气笑了,“好好好,既然王爷有此一说,本官也不好再说什么,今日,人你可以带走,但明日朝堂之上,本官还是要禀明皇上的。” “随你。”粱煜轻哼了一声,便是转身离去。 他并不在乎仲太傅明日会跟皇上说什么。 他只是来带阿萱走的。 阿萱便也跟着粱煜离去。 直到身后太傅府的大门被重重地关上,刘昌才长舒了一口气,“呼,吓死我了。统领你也真是的,这太傅府就是个龙潭虎穴,你怎么能一个人来呢!若不是我今日恰好去找你喝酒,发现你不在后就及时去请了王爷,你现在怕是要被太傅给暗暗害死了!” 刘昌说起来还是一副后怕的模样,阿萱却是一脸淡然,“太傅为什么要害死我?” 刘昌一愣,“那,那七皇子他们,不就是在太傅府吗?” 阿萱摇头,“不在。” 刘昌有些吃惊,“真不在?” “恩,都找遍了,不在。” “那阿炎就是真的搞错了!”刘昌叹了一口气,却又道,“但这不表示,统领你能一个人行动!倘若是在呢?那群人那么危险,你一个人怎么应付?” 刘昌的关心,让阿萱想起了萋萋。 心中涌起一股酸涩的暖意,她看着刘昌,神色却是冷了几分,“我做事,需要同你交代?” 闻言,刘昌愣住了。 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挠了挠头,嘿嘿笑了两声,“是,是不需要。” 看着刘昌那尴尬的样子,阿萱其实于心不忍。 但…… 萋萋的事,让她有些后怕。 她不想再与谁有那样亲近的关系了。 更不想再体验那种失去的滋味。 转过头,不敢看刘昌的眼睛,却是看见了粱煜。 见他眸色幽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阿萱的态度便越发生冷,“王爷放心,我不是来刺杀郡主的,纵然我胆子再大,也还没有要在太傅府行凶的本事。” 粱煜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你非要这般与本王说话?” 他今日,是来救她的! “那不然?”阿萱眉尾微挑,“王爷想要我好好说话?行,把紫瑜郡主的脑袋送我府上,你要我怎样,我就怎样。” 第156章 你有什么资格 粱煜知道,经过萋萋那件事之后,阿萱对紫瑜的恨意已是到达了顶峰。 若,她一直像刚醒来那日一样,一心只想去杀了紫瑜郡主,他倒不担心什么。 倒是如今,她分明恨毒了紫瑜,却又冷静得出奇,反而让他心有不安。 禹王夫妇对他有大恩,他答应过禹王要保紫瑜郡主一世无忧。 他不希望,恩人之女最终却死在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手里。 深吸一口气,那幽冷的声音才再次传来,“紫瑜说,当时情况紧急,她很害怕,才会不小心……” “住口。”阿萱冷声打断了粱煜,“她说的屁话,你信就好,不必说给我听,我嫌恶心。” 说罢,阿萱便要转身离去。 可,刚走出两步,便又回过了身来看向粱煜。 “对了王爷,你我早已恩断义绝,往后我便是被挫骨扬灰,也还请王爷莫要来救我。”她说着,竟是拱手躬身,对着粱煜行了个大礼,“阿萱在此,先谢过了。” 她行过礼,连看都没再看粱煜一眼,大步离去。 阿萱想,她终于可以不爱他了。 而她的身后,粱煜那双阴冷的眸子却死死盯着那决然离去的背影,心口好似是被什么东西塞住了一般,窒息,疼痛。 “恩断义绝?” 染着嗤笑的声音响起,给这寂静的夜色无端平添了不少寒意。 阿萱的脚步骤然顿住,身后只有他那如睚眦般凌然的怒意袭来,伴着那道寒意森森的声音。 “养恩更比生恩大,你有什么资格跟本王提恩断义绝?” 感受到粱煜带着那滔天的怒意缓缓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阿萱终于还是转过身,看向粱煜。 四目相对,粱煜的眸中尽是寒厉之气,而阿萱却还是那一副淡漠的模样。 “所以,王爷是想让我学着哪吒削肉还母剔骨还父?” 粱煜勾起唇角,冷哼一声,“这些东西,只管还你亲生父母去,本王予你的恩,你这一世都还不清!你这一世都是本王的,恩断义绝?呵,做梦。” 最后那两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 那张俊朗的面孔,透着阴鸷,似是要将她剥皮拆骨了一般。 阿萱就这么看着粱煜,她知道,自己是彻底惹恼了他了。 却,没再说一句话,转身离去。 刘昌一直站在旁边,生怕二人打起来,此刻见阿萱扭头就走,也是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而后慌慌张张地朝着粱煜拱手行礼,可那动作因着没了左臂而显得尤为怪异。 他自己也觉得难看,索性就甩了手,匆匆跟上了阿萱的脚步。 “统领,统领,属下安排的马车就在前头。” 刘昌屁颠屁颠地跟在阿萱身后。 唤了阿萱好几声,才让阿萱停下脚步来。 转过身,却一眼就看到了那因着小跑起来而晃荡的左衣袖,心口不禁又‘咯噔’了一下。 察觉到阿萱的眼神,刘昌慌忙将自己的衣袖一把捏住,“嘿,刚还栓在腰带里的,也不知怎的就跑出来了!” “刘昌。”阿萱突然打断了刘昌的话,那一副严肃的样子,让刘昌有些紧张。 “统领有何吩咐?” “之前金羽卫差点被解散,是谁干的?” 刘昌微愣,“是,是王爷啊……” “哦,你还知道是他啊!”阿萱瞪了刘昌一眼,“那你今日还屁颠屁颠去找他?出息呢?” 刘昌也是无奈一笑,“金羽卫受了重创,我又成了这副模样,怕不请王爷来,太傅不放人啊!” “你什么模样?”阿萱挑眉,转身继续往前走,“不是说,还能耍剑?明日早些到,我试试你的剑法,顺便教你右手抢。” “当真?!”刘昌瞬间来了精神。 阿萱的枪法,他是见识过的,若能得阿萱指点,他这武艺还不得更上一层楼? 阿萱淡淡瞥了他一眼,没应声,却是上了刘昌给准备的马车。 她不愿与刘昌过多亲近,也不愿让刘昌寒了心。 她知道这尺度不太好把握。 但,力所能及吧! 翌日,清晨的微光笼罩在萱府之上。 睡梦中,阿萱却感到了一股奇怪的感觉。 猛然睁开眼,竟发现自己的屋内多了两个人。 一男一女。 男的面容清秀俊朗,朝气蓬勃。 女的身穿红色衣裙,容貌艳丽。 是红微跟沐云。 红微冲着阿萱一笑,神色倒是有些小傲娇,“你这府邸,未免太寒酸了些。” 而沐云见到刚刚起床的阿萱,一张脸直接如同滴了血般。 阿萱看了这姐弟二人一眼,起身下床,淡定穿衣,“暂住欢迎,久留不送。” 闻言,红微可就不乐意了。 脸上染着妖媚的笑,行至阿萱身边,搔首弄姿,“妹妹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可是听妹妹的,将沐云寨都给遣散了!如今我们姐弟二人无家可归,无处可去,只等妹妹收留呢!” “……”阿萱看着红微即将缠到自己腰上的大腿,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知道我不是男的哦?” 红微冲着阿萱眨了眨眼,这才道,“明白!” 说罢,往后退了两步,便指挥着少年道,“沐云,你来!” 少年大惊,一双眼透着慌张,看看阿萱又看看红微,简直手足无措。 红微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可真是没用!见到喜欢的人,连个屁都放不出来!” “阿姐!”沐云恼羞成怒,气呼呼地出了屋去。 红微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没出息的样子,不必理他,总之呢,我这回来就没打算走,你呢愿意也得收留,不愿意也得收留,总归日后啊,我们姐弟二人的性命,就都是你的了。” 阿萱让她阿爹没有痛苦地走完了最后的日子,对她有恩,她说过定会报答她的。 她红微,一向是一言九鼎。 “哦。”阿萱淡漠应了一声,“我不需要。” 自顾自梳洗后,阿萱便出了房间,这期间,红微一直在跟她解释着她这府邸到底有多少的安全隐患。 可关于这一点,阿萱怎会不知呢? 就她府里的那几个护院,若真有强者硬闯,怕是都不够对方热身的。 正想着,就见一名家丁急匆匆地跑了来,“统领,不好了,府外忽然来了一大队人马,气势汹汹的,也不知是要做什么!” 第157章 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 听到这话,正坐在院子里的沐云都不由得站了起来。 红微更是抱胸笑道,“瞧瞧,人家这是欺你府上无人,都找上门来了!” 阿萱有些无奈地看了红微一眼,这才冲着家丁道,“走,去看看。” 一行人就这么来到了府外,果然瞧见一大队人马齐刷刷地站在外头。 粗略一数,约莫有百人。 这些人,阿萱倒是认得的。 前几日被她领回去还给粱煜的那两队人,也在其中。 所以,这一百来号人,也是粱煜安排的。 见阿萱走了出来,为首的侍卫立刻上前行礼,道,“启禀统领,我等奉皇上之命,前来护卫统领安危。” 皇上? 这些明明是粱煜的人,怎么就扯到了皇上? 阿萱还在疑惑,那人却拿出了皇上的手谕。 上头,倒的确是皇上的笔迹。 “统领!” 不远处一声呼喝,是刘昌。 只见他匆匆跑来,看了那百来号人一眼,这才行至阿萱身旁,附耳道,“今日朝堂之上,太傅并未提及昨夜之事,倒是镇远王说起,还请皇上派人来保护统领安危。” 原来如此,那她就明白了。 皇上定也以为她去太傅府是为了杀紫瑜郡主,所以,行保护之名,做监视之事。 这百来号人,的确是粱煜的人。 可粱煜知道他的人她不会要,所以才会利用了皇上。 有皇上的手谕在前,她没有任何能拒绝的借口。 阿萱将手谕交还给那名侍卫,而后侧身让开了路,“请。” 那侍卫对着阿萱行了个礼,这才一声令下,百余名侍卫井然有序地鱼贯入府。 阿萱就站在一旁这么看着,有一种自己的地盘被人肆意侵略了的感觉。 怎么说呢? 很不爽,很憋屈。 于是,她转头看向红微,“你方才说,要在我这儿住多久?” 红微秀气的眉尾一挑,对着阿萱轻笑,媚眼如丝,“人家是打算赖着妹妹一辈子的呢!” “我这不养闲人。” “啧!”红微用肩膀撞了一下阿萱,“妹妹这话说的,人家听你差遣就是!” “很好,那就先在我的院子外头设一个八卦阵。”阿萱下了令,红微笑得百媚千姿,“这八卦阵可不是那么好设的,要些时间,妹妹可别心急才好。” “恩。”阿萱淡淡应着,一双冷眼看着那百来号人。 以为派上这百来号人就真能监视她了? 呵,做梦! 不得不说,粱煜选人还真是用心了。 这些人,通通都是人高马大,身材健硕,且个个训练有素,进了府之后,很快就分工完毕。 为首的侍卫名唤余子清,不消片刻便将排值的表送了来,“还请统领过目。” 阿萱接过,粗粗扫了一眼。 这才道,“所以,我的行踪你是会报告给皇上,还是报告给粱煜?” 余子清没想到阿萱居然会问得这样直接,当下一愣,却还是如实回答,“王爷说,若发现萱统领不在府中,须得第一时间禀报。” 阿萱冷哼了一声。 看来,粱煜也知道这些人根本不可能看得住她。 他想要的,是第一时间知道她是否在府中而已。 至于去了何处,他还得自己去猜。 将排值表交回给余子清,阿萱才又接着道,“那你现在就可以去跟他说,我这院子外头不日便会设下八卦阵,你们根本进不来,我在不在府中,你们压根也不会知道。” 红微站在阿萱身旁,一脸得意,“对,你告诉你们王爷,就说这八卦阵是出自我红微之手。” 余子清眉心微拧,道,“统领这话,属下定会如实带到。但,属下等人的编制都已划入萱府,还望统领莫要将我等当成外人。” 很显然,阿萱一副将他当成奸细的模样,让他不舒服了。 阿萱冷哼了一声,“既如此,那日后,你们便听他的命令行事吧!” 阿萱说着,指向了一旁的沐云。 沐云好似有些不敢相信,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余子清也一脸不服气,“统领这安排,会否太儿戏了?” 那么多人,都交给这样一个嘴上无毛的小子? 阿萱便是看向沐云,“沐云,他看不起你。” 沐云立刻明白了阿萱的意思,当下身形一动,便是朝着余子清袭去。 余子清立刻出手抵挡,可不过三招,便已落入了下风。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沐云胜,余子清也服了,“少侠好身手,在下服了。” “服了就好,带沐云去熟悉一下。”阿萱淡淡下令。 余子清应了声,便跟沐云一块儿走了,红微也开始着手设下八卦阵的事宜。 看着红微那妖娆的背影,刘昌下意识咽了咽口水,“统领,这位红微姑娘,是何许人?” “是个挺厉害的女人,你别惹她,若不然,骨头都能给你拆了。” 阿萱淡淡警告,刘昌顿时心生敬意,什么花花心思都没有了。 能被萱统领称为厉害的女人,那定是顶厉害的。 红微除了给阿萱院外设八卦阵之外,还担起了管家的职责。 不消一日的功夫,府里不管是丫鬟还是小厮,甚至是厨子跟老妈子都多了不少。 她这清冷的府邸,倒也变得热闹了起来。 是夜,一行人围坐于桌前,饮酒吃肉,算是给红微跟沐云接风洗尘。 红微这女人还挺能喝,能喝到阿萱都觉得是遇到了劲敌,但还是她小胜一筹。 看着红微被沐云扶着离去,阿萱颇为得意。 可刚一站起身,便又跌坐回了座位上。 显然,她也不大行了。 却是忽然间,她整个人都飘了起来,等她回过神来,竟发现自己是被人抱着的。 而抱她的人,是粱煜。 醉意熏天,阿萱一巴掌就拍在了粱煜的脑门上,“谁许你进我府的?通传了没有?怎么?不把我堂堂金羽卫统领放在眼里?” 粱煜一时吃痛闭了下眼,额头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 声音冷冷,却是透着几分无奈与宠溺,“通传过了。” “通传过了?”阿萱满脸疑惑。 粱煜却很是肯定地点了点头,“恩。” “你放屁!”阿萱咒骂一声,醉醺醺的眸子死死盯着粱煜,“若是通传了,我怎么可能会让你进府?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怎么可能,会让你进府?” 第158章 宠我? 她说,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 粱煜的眸子,瞬间阴冷下来,可嘴角却勾起一抹笑意。 “那萱统领可就得失望了。” “本王偏是要缠着你,生生世世。” 阿萱差点从粱煜的怀里跳起来。 “你是鬼吗?你缠着我做什么?你去缠着你的紫瑜郡主啊!你不是最疼她了吗?滚滚滚!看着你就烦!” 头疼欲裂。 阿萱干脆闭上了眼,只期望着再睁开眼的时候,眼前这张恼人的脸就能彻底消失了。 但,阿萱失望了。 直到粱煜将她放在了床上,甚至还打了水来给她洗脸,阿萱才终于爆发。 她一把将粱煜推开了去。 那放在床边的脸盆也被她一下掀翻在地。 “滚。”阿萱推着粱煜往外走,哪怕醉得脚步虚浮,几次踉跄,她也拼了命似的将粱煜往外推。 但,还是被粱煜搂进了怀里。 “站都站不稳,哪来那么大脾气。”粱煜冷着一张脸,看着怀里醉醺醺的小人儿,眼里却是宠溺。 阿萱有些后悔喝那么多酒了,她无力挣脱他的怀抱,最终也只能用头顶抵着他的胸口,好让他们的距离没办法再进一步亲昵。 “你,嗝……你是不是有病?”阿萱打了个酒嗝,脑袋晕沉得厉害。 粱煜却伸手挑起她的下巴。 以至于她唯一有效的抵抗都没了用,整个人都与他贴在了一起。 粱煜就这么垂眸看着她,“是,本王着了你的道,病得不清。” 阿萱却只觉得好笑,醉醺醺地看着粱煜,“我的道?我的什么道?堂堂镇远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么可能着了我的道?我算什么?我不过就是一个,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想要利用的时候就对我好,利用完了就一把甩开的……嗝……我想想啊……” 混沌的脑子,一时想不到适合形容的词。 阿萱皱起眉头,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想到了什么。 “哦,对!哈哈!我不过就是,你养的一条狗罢了!你高兴的时候,就给我块骨头,你不高兴了,随时都能把我的命拿去,哄你心上人开心,是不是呀?” 粱煜周身都散发着寒意。 那双阴冷的眸子更是染上了危险。 “若不是瞧你醉得厉害,本王定不放过你。” 她说的这些醉话,每一句都足以触怒他! 可,喝醉了酒的阿萱,怎么可能会把他的怒放在眼里? 她伸出自己的食指,一下又一下地点着他的胸口。 “我哪句话说错了?如果我不是你的狗,你为什么每次都不选我?你为什么每一次都在帮着那个女人?” 她说着,便将自己的食指,放到粱煜的眼前晃荡,“你哪怕,只有一次是选我的?一次就可以,有吗?” “没有啊!你不选我啊!你连那把我要了好久的剑,你都没有给我!可是你给她了,好痛啊!你那把剑,那么锋利,一下就把我的脑袋给砍下来了,你知不知道,好痛啊!” “突厥比我重要,百姓比我重要,大棠比我重要,那个女人也比我重要!所有所有的一切,在你心里,全都比我重要!” “所以,我理所当然就成了被抛弃的那个,是不是啊?” “那你干嘛要救我啊!你就让我死在蛇窟里好啦!我死在那,我还那么小,我还什么都不懂,我至少,我至少不会记得我死得有多痛啊!” “若我那会儿就死了,说不定,我都已经投胎转世了呢!转到一户普通的农家,有爹娘疼,有哥哥姐姐宠,至少,不会在你跟前,像条狗一样……” “住口!” 粱煜冷声打断了阿萱的话。 他不喜欢从她嘴里,听到这句话。 他何曾将她当成什么狗? 若是一心只将她当成狗,那他如今满心满眼都是她,又算什么? 公狗? 他是想训斥她的。 可看着她脸上那不断落下的泪水,心中便又有了不忍。 伸手,替她擦着眼泪,努力让自己的怒气听上去平和,“什么被砍了脑袋,尽说胡话,本王何曾欺负过你?倒是你几次都差点要了本王的命。若是旁人,本王早就将她剥皮拆骨了!小没良心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阿萱歪着脑袋看他,只是,看不太清了。 她问他,“你是说,你很宠我咯?” 他抬手将她额前凌乱的碎发撩至耳后,声音淡淡,极尽温柔。 “当然。” “呵。” 阿萱却是冷声一笑,迷茫的双眼看着眼前越来越模糊的虚影。 她问,“那,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为什么让她去孤城? 为什么眼睁睁看着她苦苦坚守也不来救她? 为什么明知她最讨厌那个女人,却还是选择让她去结果她的性命? 为什么,哪怕是死,也不让她留有最后一丝半点的尊严? 粱煜,这就是你所说的宠吗? 你的宠,好恶心啊! 头痛欲裂,阿萱忽然想要去睡觉。 可,粱煜的怀抱那样紧,连一个转身的机会都不给她。 她便只能再次挣扎起来。 “你放开我,我要睡觉。我不要你了粱煜,你走吧,记住,这一世,是我不要你。” 她最终都没能挣脱开粱煜的怀抱。 只是迷迷糊糊间,好似听到他说,“你不可以不要我,你这一世,只能要我。” 翌日。 阿萱起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脑袋依旧晕沉沉的。 宿醉的感觉,让她浑身都觉得难受。 只好在,红微命人准备了解酒汤,她喝下一碗之后,方才觉得舒服了些。 “对了,妹妹昨夜是怎么回来的?”红微问道,“沐云说,他回去找你,你不在。” 阿萱微愣。 她昨晚是怎么回来的? 脑海中依稀浮现了几个场景,阿萱顿时面色铁青。 “统领。”屋外,有家丁小声唤着,“镇远王差人送了东西来,还请您过目。” 粱煜送了东西? 什么东西? 阿萱一脸狐疑地走到外头,只见家丁手中捧着一个长长的木盒子。 好奇打开。 那木盒子里,竟是安安静静地躺着一把长剑。 是那把悬着血玉的剑。 第159章 廉价的情义 阿萱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屋内,看着面前的长剑,好久好久…… 她记得,昨夜自己发酒疯时曾说起过这把剑。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上一世,自己讨要了几十次都没讨来的东西,如今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得到了? 那,她的上辈子,又算什么呢? 红微推门而入。 阿萱发现,她不喜欢敲门,毫无规矩。 见阿萱还对着那把剑发呆,红微忍不住一笑,“哟,还看呢?” 说着,索性坐在了桌上,红色微透的纱裙下,她白嫩的大腿晃啊晃,“啧,瞧着的确不错。” 红微说着,径自将长剑拿起。 阿萱都来不及阻止,她就已经将长剑在手里转了两个圈,“还挺有份量的,不过,玉石易碎,谁会在剑上悬一块玉佩啊?” 耍两下不就得碎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起那血玉在手中把玩。 却是忽然间,她赫然瞧见了什么,“哎?这玉上有字!” 红微说着,便将那血玉递到了阿萱面前,“你看,这上面是不是刻着一个‘萱’字?” 血玉上所刻的字,并不明显。 小小的一个,若不细看,很难发觉。 上一世,这把剑一直挂在粱煜的书房墙上,她自然也不曾细细看过。 可,这血玉上,怎么会有她的名字呢? 粱煜一直那样珍视着这把剑,是因为,她? 可他为何又将这剑给了紫瑜郡主? 说不通啊! 若他心里一直有她,怎么可能会把她丢在孤城,不管不顾啊! 他可是粱煜啊! 是大棠的镇远王啊! 他要做什么,谁能阻止得了他? 他若是没有做一件事,那只能是有一个原因。 他不想。 所以,血玉上刻着她的名字,又能代表什么呢? 不过是虚假又廉价的情义罢了。 一个字而已,莫非还想让她回心转意不成? 可笑! 阿萱接过那血玉,手下正欲用力,却是被红微一把抢了过去,“你疯了?” 红微宝贝着那血玉,“这一看就是价值不菲,你捏碎了它可就一文不值了!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银子过不去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长剑放回了木盒子里,“如今我是管家,这府里的东西,是去是留,我说了算!哼!” 傲娇的一声哼,红微抱起木盒子,便一步一扭地离开了。 又过了几日,宫里来了人,只说德贵妃有请。 阿萱想着,定是德贵妃请她进宫去安胎的。 可,她没想到,再次见到德贵妃,她竟会虚弱成这幅模样。 软榻上,德贵妃脸色苍白,气息虚弱,以至于那高高隆起的小腹,显得那般违和突兀。 阿萱甚至忘记了行礼,上前便搭住了德贵妃的脉,眉心拧成了一个结,“这才多久没见,贵妃娘娘怎会弄成这般模样?” 莺儿站在一旁抹着泪,“阿萱姑娘有所不知,您昏迷那段时日,有人在我们娘娘的吃食中下了药,还好娘娘那日身子不适,吐出了许多,可,还是伤了身子。娘娘心中害怕,从那之后也不怎么吃东西了,就,就一点点的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看着德贵妃的样子,阿萱不由的想起了那些未曾改变前世命运的人,想到了萋萋。 心中又是愤怒,又是难过。 深吸了一口气,她才道,“去,给贵妃娘娘熬碗粥来,若是用鸡汤熬的最好。” “是!”莺儿应声离去。 阿萱则是拿出了银针,开始给贵妃娘娘针灸。 几针下去,贵妃娘娘原本虚弱的脸色便渐渐泛出了几分红晕。 整个人瞧着,也没之前那般虚弱得不成样子了。 她看着阿萱,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掉眼泪,好似有万般委屈。 阿萱眉心紧拧,替她拭泪,道,“为何不早些让人来喊我?” “我知你,遇了事,不想烦你……”短短的一句话,德贵妃说来却好似用尽了所有力气。 阿萱心口有些酸涩。 德贵妃平日,是最在意自己腹中这个孩子的。 可这回,居然连孩子都放在了第二位。 连德贵妃都知道心疼她,可粱煜,呵! “放心,我来了。”阿萱柔声安抚着,“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德贵妃腹中的孩子,她定要尽全力护着! 有了阿萱这句话,德贵妃好似就放下了心来。 不多久,莺儿也端着鸡汤熬的粥来了。 阿萱接过,一勺一勺地喂给德贵妃吃,“自今日起,我会每日都进宫来,陪你一起吃饭,所以,不必担忧饭菜里被人下了什么药,我的鼻子灵得很,不管是什么,我都能闻出来。” 温热的粥入口,瞬间刺激了德贵妃的味蕾。 一股暖意,自口中直冲眼眶。 德贵妃的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连连点头,“好。” 一碗粥,很快就见了底。 德贵妃如今身子很是虚弱,也不能一下吃得太多。 喝完一碗粥,便沉沉睡去了。 莺儿感激不已,跟着阿萱走出屋子后,才迫不及待地对着阿萱跪了下来,“多谢姑娘,若没有姑娘,我家娘娘真是要活不下去了!” 阿萱连忙将人扶起,“不必如此,只要你好好照顾你家娘娘就好!” “姑娘放心,我一定尽心竭力,只是,只是深宫险恶,我,我……” 莺儿哭得甚是无助。 阿萱也知道,很多事不是她一个小宫女能做得了的。 但,无相不是跟她说人定胜天吗? 那她就要试试,自己到底能不能战胜那该死的命运! 出宫的路上,阿萱见到了紫瑜郡主。 怒意横生,她却是强忍着,让自己当做没有看见她,大步离去。 可,紫瑜郡主却是唤住了她,“萱统领好大的官微,见到本郡主跟皇后娘娘,竟不行礼?” 皇后也在? 若只是紫瑜郡主,她这会儿便当她放屁,可皇后也在,她就不得不停下来了。 于是,转身看向紫瑜郡主那边,拱手行了礼。 皇后坐在一片花丛后,此时方才站起来,冲着阿萱一笑,“萱统领,这么巧,过来一起坐坐。” 阿萱不太乐意。 紫瑜郡主显然是瞧出了她的心思,冷笑道,“皇后娘娘,萱统领府上刚死了人,怕是没那个心情跟我们坐坐。” 第160章 短命鬼 一句话,成功让阿萱的拳头紧紧握了起来。 哪怕,明知道紫瑜郡主这是故意激怒她,她也还是着了道。 锐利的眸子迸射出寒意冷冽。 阿萱拱手应道,“那微臣,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罢,她便走上前,也不等皇后发话便坐在了皇后的身边。 紫瑜郡主的眸中,瞬间露出几分恶毒。 看了皇后一眼,却也没说什么,径自落座。 眼下,已是十二月。 只今日暖阳当空,是以坐在这御花园中倒也不觉得冷。 四周,红色的长寿花开得正艳。 有宫女上前来给阿萱倒了一杯热茶,就听皇后道,“听闻萱统领前些时日伤重卧床,如今可大好了?” 倒是关切的语气。 阿萱点头,“多谢皇后娘娘关心。” “萱统领才伤愈,便被召进了宫,当真是辛苦了。对了,贵妃妹妹的身子如何?” 皇后淡淡然问道,叫人分不清她到底是关心,还是试探。 阿萱便如实道,“微臣答应了贵妃娘娘,会日日进宫陪她用膳,相信,贵妃娘娘的身子也会一日好过一日的。” 闻言,一旁的紫瑜郡主却是笑出了声来,“日日进宫?你当你是个什么东西,这后宫也是你想进就能进的?” 阿萱看着她,冷声一笑,自顾自拿起面前的茶盏来,悠哉道,“皇后娘娘还没说话,郡主倒是积极。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这后宫之主呢!” 说着,饮了一口茶,不去看紫瑜郡主那铁青的脸色。 倒是皇后神色泰然地打着圆场,“郡主自幼便在宫里长大,这后宫就是她的家。至于萱统领,是为了皇上的血脉,自然是能来的。” 闻言,阿萱神色淡淡,可紫瑜郡主却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也不知道,究竟是在得意什么。 看着阿萱自顾自吃着喝着,紫瑜郡主心中便有气。 当着皇后的面,她便问道,“我听说,前几日萱统领曾夜闯太傅府,想取我性命?” 阿萱拿过一块糕点,咬了一口,抬眸看着紫瑜郡主,眸色冷冽。 紫瑜郡主笑得挑衅,“我理解萱统领与那丫鬟感情好,可,当时情况紧急,我真是不小心的,要怪,也只能怪你那丫鬟是个短命鬼,命该如此。” 一番话落下,四周寂静。 皇后举着茶盏,轻轻抿着,一双眸子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阿萱。 若是从前,阿萱肯定是忍不了的,手中的杯盏肯定已经招呼到紫瑜郡主的头上了。 可,这儿是皇宫,旁边是皇后。 她若真那么做了,最后吃亏的,只会是她。 所以,阿萱没有动。 只是一下又一下地咀嚼着嘴里的糕点,仿若是在咀嚼着紫瑜郡主的肉。 紫瑜郡主也没想到阿萱居然没有动怒,一时有些不悦,眉头也跟着一拧。 却又是想到了什么,对着皇后娘娘道,“娘娘,我听闻御花园的池中多了几条锦鲤,要不我们一起去瞧瞧吧!” “好啊。”皇后柔声应道,看向阿萱,“萱统领也一起吧!” 阿萱眉尾一挑,“好。” 她倒要看看,紫瑜郡主今日到底是想耍什么花样。 不多久,几人便到了湖边。 今年算是暖冬,池水并未结冰。 几条肥硕的锦鲤在池中游来游去。 忽然,听得紫瑜郡主一声惊呼,“哎呀!皇后娘娘,您的帕子掉了!” 皇后娘娘倒是一脸淡定,“只是块帕子而已,掉了就掉了。” “这怎么行!”紫瑜郡主一脸紧张的样子,“这可是皇上送您的,是皇上的一番心意,怎么能不要了?” 说着,紫瑜郡主便是话锋一转,看向了阿萱,“只是这冬日池水冰冷刺骨,恐怕娘娘身边的宫女太监都受不住,萱统领习武之人,身子强健,劳烦萱统领去捡一下。” 谁都看得出来,紫瑜郡主这是刻意刁难。 可她若是不捡,又显得她架子大,不将皇后放在眼里。 众人都猜测着阿萱的反应,却不想,阿萱竟是爽快应下了,“好啊。” 她说着,上前靠近了皇后与紫瑜郡主,“帕子掉哪儿了?” “就在那。”紫瑜郡主指着池塘中,正被几条锦鲤争夺的帕子,冷声笑道,“萱统领该不会是不想去,才装瞎当看不见吧?” “哦,在那儿啊!”阿萱应了声,“行,待我脱下外衣。” 说话间,便是作势脱衣。 谁知,阿萱却借着脱衣服的动作,一把将紫瑜郡主推入了池中。 只听‘噗通’一声,阿萱一脸诧异,“哎?我不是说了我会捡?郡主何必自告奋勇呢?娘娘这块帕子,当真如此重要吗?” 她看着皇后娘娘,问得一脸无辜。 好似,她真不知道紫瑜郡主是为何会落下水似的! 皇后也是震惊不已。 却见,池中,紫瑜郡主扑腾得厉害,一颗脑袋上上下下的,好似是想求救,可一张嘴,混浊的池水便没入她的口鼻,呛得她又沉了下去。 见状,皇后急得大喊,“郡主不会游水!快!快来人!” “什么?郡主不会游水?那她为何要去捡皇后娘娘的帕子呀!”阿萱亦是惊呼。 那明知故问的样子,当真是可恨。 皇后眉心紧拧,却又不能说什么。 毕竟,她并没有看到阿萱是如何推了紫瑜郡主的。 只道,“郡主金枝玉叶,若是因此落下病根,只怕皇上会怪罪。” 阿萱看了眼池中。 只见,几名会水的侍卫正冲着紫瑜郡主游去。 于是,对着皇后娘娘道,“娘娘言之有理,我这就去救郡主。” 说罢,不等皇后反应,便一跃入了池中。 皇后娘娘紧紧盯着池里看,却始终没有见到阿萱浮出水面来。 她去了何处? 不等皇后细想,只听一旁的宫女惊呼道,“郡主沉下去了!” 果然。 方才还在不断沉浮的郡主,突然就沉了下去,再没浮起来。 皇后惊得冲着那些侍卫连声呼喊,“快!快去水下找找郡主!快呀!” 那群侍卫们一个接着一个地潜入水中。 可,没有一个人能找到紫瑜郡主。 也没有一个人见到阿萱。 而此时此刻,池底,阿萱正死死掐着紫瑜郡主的脖子,面目狰狞。 第161章 一遍一遍鬼门关 紫瑜郡主本就呛了几口水,眼下被阿萱这样掐着脖子死死按在池底,窒息的感觉让她不由得瞪大了眼,死死盯着阿萱。 而阿萱那满头青丝随着池水的晃动张扬开来,伴着那嗜血般的笑意,当真像极了地府的恶鬼。 她死死掐着紫瑜郡主的脖子,是为了不让她呛更多的水进去,是为了让她能够尽可能长的感受着这濒死的感觉。 短命鬼? 活该? 她今日就要让紫瑜郡主后悔自己不是短命鬼! 紫瑜郡主奋力挣扎,可她哪里敌得过阿萱的力道,不消一会儿,她的手便渐渐没了气力。 眼看着紫瑜郡主即将晕厥过去,阿萱便猛地一拉,带着紫瑜郡主游向水面。 池边,侍卫们还在搜寻,皇后还在焦急地等着。 突然就见到阿萱带着紫瑜郡主浮出了水面。 皇后心下一喜,忙是招呼人上去接。 而紫瑜郡主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不由地大口呼吸,却又呛了水,剧烈地咳嗽起来。 却听身旁,阿萱惊呼起来,“郡主别慌,别挣扎,我一定会救你的!” 紫瑜郡主闻言一愣。 她,没有挣扎啊! 可,靠近她们的侍卫忽然就被踢飞了出去。 阿萱背对着皇后,死死盯着紫瑜郡主,嘴角露出恐怖的笑,大喊,“郡主!别挣扎啊!” 话音刚落,阿萱便突然没入了水中。 跟方才那个被踢的侍卫一模一样。 紧接着,紫瑜郡主也再次沉了下去。 阿萱再次掐住了紫瑜郡主的脖子,将她往池底按。 池水,早已被紫瑜郡主挣扎得混沌不堪。 哪怕是离二人最近的侍卫,也看不清她们到底是什么情况。 冰冷的水灌入紫瑜郡主的口鼻,阿萱着实让她喝了好几口,才加重了手中的力道,断了紫瑜郡主的呼吸。 濒死的感觉再次传来,无助与恐惧萦绕在紫瑜郡主的心头。 她双手拼了命的挣扎着,企图能抓到什么,可,除了阿萱的手臂,她什么都抓不到。 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死的时候,她再一次被阿萱拽出了水面。 但,阿萱接下来的话,让她浑身都忍不住战栗起来。 “郡主,你挣扎得如此厉害,我没办法救……” 这一次,阿萱甚至不等话说完,便再次拽着紫瑜郡主下了水。 她感受到了自己手中,那躯体的颤抖。 害怕吗? 她的萋萋临死前,一定也是如此害怕。 而她,就要带着她一遍一遍走鬼门关,一遍又一遍地感受这种恐惧! 如此又反复了几次,阿萱才终于大发慈悲,放了人。 侍卫们终于得以靠近,而紫瑜郡主也早已挣扎得没了力气,任由侍卫们扶着她往岸边游去。 皇后的寝宫里,皇上大发雷霆。 紫瑜郡主还躺在床上昏睡不醒,而阿萱则是抱着一杯姜茶,身上披着厚重的被褥,坐在火炉旁,静静地看着皇上发脾气。 “你们这群不中用的东西!怎么能让郡主掉进了水?”皇上怒喝着跪在面前的宫女们。 宫女们瑟瑟发抖,“奴,奴婢也没想到郡主会突然落水。” “是啊。”阿萱喝了一口姜茶,搭腔,“当时郡主让微臣去捡帕子,可微臣都还未来得及脱衣,郡主就跳下去了,好在皇后娘娘也在,若不然,微臣真怕郡主会冤枉是微臣推她的。” 阿萱说完,又喝了一口姜茶。 暖意袭遍全身。 恩,舒服呀! 皇上气得面色铁青,转眸看向皇后,似是询问。 皇后无奈,只能微微点了点头。 当时的情况,不是阿萱推的,就只能是紫瑜郡主自己跳下去的。 虽然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可没人看见阿萱出手,她又怎能乱说? 就在这时,公孙羽跟粱煜也双双赶到。 宫里人只说紫瑜郡主落水,并没有人告诉他们阿萱也跳入了池中,是以这会儿见到阿萱,公孙羽跟粱煜的脸色都很微妙。 甚至,粱煜俨然已经猜到了什么,看着阿萱的眼神染着询问。 可,阿萱只是抱着姜茶又喝了一口,眉尾微微一挑,像是什么都说了,又像是什么都没说。 皇上依旧在震怒之下,“就算郡主是自己落水的,可她挣扎了这么久,你们怎么没去救她!” “属下等听到动静就下水了!”跪在一旁的侍卫连忙应道,“可,我等下水后没多久,郡主便沉入了池中,后来还是萱统领将人救出水面的,可郡主受了刺激,拼命挣扎,我等根本靠近不了,就连宣统领都被郡主几次踹入水中……” 恩,没错。 这就是阿萱让众人看到的事实。 眼见不一定为真,但,人都比较相信自己的眼睛。 哪怕是皇后,也不觉得这侍卫有什么地方说错了。 其余几个侍卫更是连连点头。 皇上忍不住看向阿萱,就见后者一脸严肃地看着他,眸间竟然还透出几分无辜的神色。 哪怕所有人都说阿萱是去救人的。 可皇上不信。 一个深夜会去太傅府行刺紫瑜郡主的人,今日怎么可能回去救她! 但,他又没有任何证据。 更何况,听人说完整件事,稍微有脑子的人就知道,原本是紫瑜想要为难阿萱的。 眼下这模样,只能算是自食其果罢了。 正说着,一名御医从里屋走了出来,对着皇上行了礼,道,“启禀皇上,郡主已经醒了,只是哭着说……说……”御医说着,下意识地看了眼阿萱。 皇上厉喝,“郡主说什么了?” “郡主说,是萱统领将她害成这幅模样的。” “哎呀!”阿萱叹息了一声,“也好在是有皇后还有那么多人给我作证,若不然,郡主这九死一生的冤枉我,我还真是有十张嘴都说不清了!” 她说罢,便是站起身来,身上被褥落了地,衣裳虽不再滴水,却还是湿的。 粱煜的眉头不自觉地一拧。 就见阿萱对着皇上一拱手,道,“时候不早了,微臣还得陪贵妃娘娘去用晚膳,就先告辞了。”说罢,阿萱也不等皇上说什么,便是转身大步离去。 可,还未走出多远,身上便多了一件雪狐斗篷。 是粱煜的。 第162章 他的用心 阿萱下意识便想脱下来。 却听粱煜淡淡开口,“贵妃身体羸弱,你若病了,要如何与她一同用膳?” 闻言,阿萱的手方才顿住。 却是抬眸看向粱煜,眼底染着几分嘲讽,“多谢王爷的好意,快回去吧,一会儿郡主醒了,怕是会第一个找王爷。” 粱煜那双幽深的眸子紧紧盯着阿萱,似乎是想在她的脸上搜寻到什么,“公孙羽也在,想必不需要本王太担心。” “哦。”阿萱淡淡应着,对上粱煜的目光,眸色甚是平静,“人是我推的,我不但推了她,还在水里拉着她不让她起来。没什么别的原因,就是单纯想折腾她而已。行了,王爷想知道的真相都在这儿了,告辞。” 说罢她便要转身离去,不愿与他有过多交谈。 可,粱煜却不声不响地跟在她身后。 倒也没有多大的动静。 只是,阿萱的心先乱了。 她停了脚步,回头看着他,满脸不悦,“王爷还想做什么?” 粱煜微微耸了耸肩,“不想做什么。” “那你跟着我?” “本王只是恰好与萱统领一路罢了。” 阿萱眉尾微挑,“一路?这是去德贵妃寝宫的路。”他一个外姓王爷,莫非还要去妃嫔的寝宫不成? 可,粱煜却是应得一本正经,“本王就是要去参见贵妃娘娘。” “你找德贵妃做什么?” “本王要做什么,何须同萱统领交代?”粱煜说着,竟是自顾自往前行去,将阿萱甩在了后头。 看着那人得意的步伐,阿萱的眉头却是拧成了一个结。 但,终究还是得跟上去。 莺儿早早地就在外头候着了。 让阿萱奇怪的是,莺儿见到粱煜并没有任何意外的神色,很是规矩地行了礼,而后才朝着阿萱迎了过来,“阿萱姑娘可冷?屋内已经备下了火炉,姑娘快进屋吧!” 说话间,见阿萱的衣衫还湿着,便忍不住抱怨,“那些人也真是的,怎么就不知道拿件干净了衣衫给姑娘换上?我家娘娘有几件未孕时的新衣,我这就去给姑娘拿来。” 莺儿说着就要走,却是被阿萱拉住了,“王爷是怎么回事?” 莺儿一愣,看了眼已经进屋的粱煜,这才道,“这段时日,多亏了王爷时不时地来为我家娘娘安胎,若不然,我家娘娘可撑不到阿萱姑娘来!” 这话,说得阿萱更懵了,“粱煜会安胎?” 他凭什么? 他懂医术? 却见莺儿连连点头,“王爷内力深厚,每次给我家娘娘过一点点,我家娘娘就能舒服许多呢!” 原来如此! 阿萱倒是没想到,粱煜竟然还有这本事。 她跟着莺儿去了另一间屋子,换了身干净的衣衫,等见到德贵妃的时候,贵妃已是由几名宫女搀扶着,从软榻上起来了。 瞧着仍是很虚弱,可也不知是不是粱煜过了内力的缘故,她的精神倒是好了不少。 见到阿萱,德贵妃也甚是关心,“我听人说你落了水,可还好?” “好着呢!这不是来陪你用膳了?”阿萱说着,也上前搀扶着德贵妃坐下,道,“你身子虚,暂时还是只能喝粥,旁的只能少吃些。” 说话间,莺儿已是命人将晚膳端了上来。 就听德贵妃道,“王爷不如也在此用膳吧!” 阿萱脸色微僵,只想说德贵妃倒也不必这么客气。 “也好。”粱煜应得极为爽快,就跟在外头没得吃似的。 三人就这么在桌前坐了下来。 气氛莫名诡异。 不过德贵妃的胃口很好,不多一会儿便喝下了一大碗粥。 粱煜突然开了口,“贵妃的寝宫有一处厨房,命人好好清扫一番,明日就开始用起来吧。” 言下之意,是从今以后德贵妃的吃食都不从御膳房出了。 这话一出口,屋内几人皆是一愣。 只听粱煜接着道,“本王会亲自挑选几名手艺不错的厨子来,贵妃娘娘大可放心。” 阿萱冷声一哼,“我会每日来陪娘娘用膳,王爷这是多此一举。” “本王倒是不知道,萱统领那般有空。”粱煜眸色淡淡,斜睨了阿萱一眼,“金羽卫如今是这般不中用吗?” 不中用,所以才会有空? 阿萱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却是冲着粱煜冷声一笑,“王爷这手都伸到皇上后宫里来了,皇上若是知晓,怕是会不高兴吧。” “本王替他守着子嗣,他高兴都来不及。” “……” 在阿萱看来,粱煜过于独断了。 她来陪德贵妃用膳,不仅仅是让她吃得安全,更是为了让她能够安心。 如今德贵妃的肚子已是有七个多月了,只有安下心来,养好身子,才有可能安全度过两个月后的生产。 于是,她不理会粱煜,只冲着德贵妃道,“不必理他,我还是每日都会进宫来陪你的。” 可,德贵妃却是面染忧色,“若,王爷能够保我安全无忧的话,阿萱你不必日日进宫陪我。” 阿萱的眉心微微一拧,她看了粱煜一眼,这才冲着德贵妃道,“你不必怕他的。” 却见德贵妃微微摇头,“不是,是我觉得王爷的顾虑也是有道理的。你这才进宫一日就遇上了这事儿,也不知旁人是有意还是无意。倘若日日都进宫陪我,也不知之后还会出什么事。” 因为身在深宫多年,所以德贵妃能一眼就看明白粱煜的心思。 而阿萱,这会儿才明白。 所以,粱煜说会往德贵妃这儿安排人,是为了她? 心口一滞,阿萱陷入了沉默。 倒是粱煜淡淡问道,“时候不早了,本王的马车就在宫外,可要送萱统领一程?” 德贵妃早就有心撮合二人,当下不等阿萱开口便应道,“也好,劳烦王爷帮我送送萱统领。” 如此,这算是她的好意,阿萱不好拒绝。 一旁,莺儿也将阿萱之前披的雪狐斗篷拿了来,“阿萱姑娘,外头冷。” 看着莺儿手中的雪狐斗篷,阿萱方才还微乱的心脏,却渐渐平静了下来。 她将斗篷接过,而后递给粱煜,“这雪狐的斗篷如此名贵,还请王爷收好。” 说罢,不等粱煜开口,便是转身大步离去。 雪狐斗篷,整个大棠也仅此一件,上一世,紫瑜郡主便是披着它出现在孤城…… 第163章 走着瞧 “站住!” 身后,传来粱煜冷厉的低喝。 阿萱顿住了脚步,却迟迟没有转回身来。 粱煜就站在阿萱的身后,看着眼前这身形娇小,脾气却大过了天的女人,语气冷得厉害,“又发什么脾气?” 在他看来,阿萱的脾气有些莫名其妙。 阿萱深吸了一口气。 其实,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是怪她记性不好,没能第一时间就认出那件雪狐的斗篷。 还是怪她记性太好,至今都还记得上一世,紫瑜郡主砍下她的脑袋时穿的是什么。 但,恨意汹涌。 她控制不住,也不可能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不理会粱煜,继续往前走。 可还未走两步,便见一名太监急匆匆地跑了来,“萱统领,皇上,皇后,还有公孙将军都中了毒,还请萱统领速去救治!” 闻言,阿萱与粱煜双双一惊,那三人之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中了毒了? 只是二人并没有细问,而是立即跟着那太监去了皇后的寝宫。 而此时,皇后的寝宫里,御医院的御医几乎都到了。 可一个个的皆是愁眉不展,哪怕是御医院资历最老,医术最好的薛御医也是束手无策。 见到阿萱,薛御医激动地迎上前来,声音颤抖,“还,还请萱统领快去瞧瞧吧!” 阿萱当即上前,先给皇上搭了脉,就听薛御医在一旁道,“皇上的脉象,根本看不出异样,可口吐黑血,连眼下跟双唇都已是乌青一片,分明是中毒之象。” 但,脉象却如同正常人一般,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况,以至于这会儿也不知该如何下手。 一旁,粱煜冷声问道,“皇上皇后还有公孙将军怎会同时中了毒?” 一名宫女立刻跪了下来,“皇上同皇后娘娘,还有公孙将军用完晚膳不久,便,便齐齐毒发。” 晚膳? “都吃了什么?”阿萱问。 宫女接连说了一串的菜色,最后好似想到了什么,道,“对了,用完晚膳后,皇后娘娘说紫瑜郡主从宫外买了些零嘴儿孝敬她,便拿出来让皇上跟公孙将军都尝了些!” 这事儿居然又扯上了紫瑜郡主。 阿萱眉尾微挑,忽然就来了兴致。 “什么零嘴儿,拿来我瞧瞧。” “是!”宫女立刻起身,去了屋外,不多久便拿来了一包零嘴儿。 是胡麻饼。 这种小饼,街上常有卖,并不稀奇。 但因其制作简单,食材朴实,所以宫里倒也的确是不常见的。 阿萱拿过一块,放在鼻下好好闻了闻,这才道,“是离元散。” 听了阿萱的话,一旁的薛御医大惊,“什么?是离元散!” 粱煜眉心微拧,“离元散是何物?” 只听薛御医恭敬道,“王爷有所不知,这离元散乃是前朝的一味药,是用来治疗失心疯等症,可若不能掌握好剂量,非但不能治疗病症,还会让服药者身中剧毒,症状,症状就如同皇上眼下一样!” 薛御医说着,面露懊恼之色。 “是以,这离元散早在前朝就被禁用了,那时,微臣也才刚刚入职御医院。却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这离元散居然又重现,微臣早该想到的!” 阿萱拍了拍薛御医的肩膀,“眼下不是自责的时候,这离元散既然是前朝之物,那不知薛御医可知解药的制法?” 薛御医忙是点头,“御医院的藏书库中有记载,微臣这就去制解药!” 说罢,薛御医便是匆匆行礼离开了。 而阿萱则是微微歪了脑袋,看向粱煜,“郡主所送的胡麻饼上,居然有前朝的毒物,哇,这事儿就很有趣了,是不是啊王爷?” 粱煜知道阿萱想说什么。 却没应她,只转身冲着门外的护卫道,“派人去将宫外卖胡麻饼的铺子都封了,将店家都控制起来。” 说罢,又看向那宫女,“郡主进宫后将这东西交给过哪些人,全都抓起来,严加审问。” “是!” 侍卫们应声,当即上前将那瑟瑟发抖的宫女给带了下去。 阿萱冷声一笑,“卖这东西的铺子,在京城少说也有五六家,这还不算路边的小摊,王爷为了给郡主脱罪,还真是劳师动众啊!” 粱煜这才看向阿萱,幽深的眸色淡淡,“紫瑜没有任何理由毒害皇后。” 今日,若非紫瑜郡主落水,皇上未必能吃到这胡麻饼,公孙羽就更加吃不到了。 所以,下毒之人想要对付的是皇后。 可,紫瑜在宫中一贯与皇后要好,又怎么可能毒害皇后呢? “是吗?”阿萱挑眉,满脸不屑,“那,她之前害死了德贵妃的两个孩子,是有理由的吗?” 理由? 阿萱觉得,这就是个笑话。 虽然她知道,这一次紫瑜郡主一定是被冤枉的。 可,粱煜那样护着紫瑜郡主的样子,叫人很是不爽。 面对阿萱的质问,粱煜眸色微沉,却听阿萱冷哼一声,道,“王爷一贯疼爱郡主,但如今,事关我大棠安危,郡主企图谋害皇上一事,我金羽卫定会彻查到底,王爷就不必插手了。” 闻言,粱煜整个人都冷厉了起来。 她说,郡主企图谋害皇上。 她直接将这件事,上升到了谋害皇上的高度。 她分明就是打算至紫瑜郡主于死地! 更何况,她与紫瑜之间有着深仇,哪怕真的查出来不是紫瑜所为,粱煜也无法肯定她会不会秉公办案。 于是,唇角微勾,缓缓开口,声音透着几分寒意,“萱统领与紫瑜郡主积怨已久,这事儿交由你负责,本王实在是不放心。” 阿萱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王爷放不放心,那是王爷的事。可金羽卫乃是皇上钦点,王爷的手再长,也伸不到我这儿来。” “是么?”粱煜冷声一笑,抬手,便是轻抚过阿萱的脸颊,甚至还将她额前的发丝,撩到了耳后,“萱统领跟了本王那么久,该不会不知这大棠上下,还没有本王手伸不到的地方吧?” 无非,看他想不想伸而已。 “哦。”阿萱淡淡应声,对上粱煜阴冷的眸子,没有半分退却,“那,咱们走着瞧。” 第164章 究竟是谁 翌日。 御书房内,皇上披着厚实的斗篷,坐在桌案前,虽然身上的毒已解,可瞧着却甚是虚弱。 一双眸子扫了眼粱煜,又扫了眼阿萱,这才问道,“查得如何?” 阿萱没应声。 粱煜见她不说,方才开口应道,“京内几家卖胡麻饼的铺子都已经查过,并无可疑,紫瑜进宫后便将胡麻饼交给了皇后娘娘宫里的人,也都查问过了,并无可疑之处。” 也就是说,什么都没查到。 皇上沉了一口气,看向阿萱,“你呢,查到些什么?” 阿萱一脸淡定地从怀中取出一包毒药,“这是在太傅府郡主的院中找到的。” 阿萱上前,将毒药放在了桌案上。 皇上当即皱了眉,“这是?” “离元散。”阿萱淡淡应着。 虽然这毒是太傅给她的,但她这会儿扯起慌来,半点也没有心虚。 毒药在郡主的住处被发现,不就等于人赃并获? 却听粱煜冷哼了一声,“如此说来,紫瑜还真是愚钝,那么重要的东西,能被萱统领轻易找到。” 阿萱眼角瞥了粱煜一眼,“郡主应该是没有想到会在宫里出意外吧?说不定,她是准备等离宫后再处理也不一定呢!” “不会是紫瑜。”皇上突然开了口,“那丫头的性子我知道,小打小闹是有,害人性命之事,绝不会做!再查!” 阿萱冷眼看着皇上,“如今毒药就在紫瑜郡主的屋内被查到,皇上居然还如此相信郡主,可见皇上对郡主还是十分信任的。可……知人知面不知心,皇上就这般肯定此事与紫瑜郡主没有干系?” 一句‘知人知面不知心’成功让皇上的面上露出了几分犹豫之色。 阿萱当然知道,仅凭一份毒药就想定了紫瑜郡主的罪当然不可能,但,她要让皇上对紫瑜郡主起疑心。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破土而出就只是迟早的事。 “微臣倒是以为,此事应当与刘翁、七皇子有关。”粱煜淡淡开口,打断了皇上的深思,“据薛御医所言,离元散乃是前朝之物,紫瑜屋中的毒,也极有可能是刘翁等人所放。” 很显然,比起紫瑜郡主下毒这事儿,皇上更相信此事是刘翁等人所为。 只见他重重点了点头,“这些人,当真是如此神通广大,连你们两个都找不到他们的踪迹?” 阿萱没说话,只是眨了眨眼,微微垂眸。 却听粱煜道,“原本的确是没有任何线索,但如今,微臣想着,既然是能在太傅府栽赃陷害,那,人会不会就躲在太傅府中?” “你们掘地三尺都未能将人找出来,此事确有可能!”皇上给予了肯定,“去查!” 粱煜摇头,“查不了。” 闻言,皇上眉头拧成了一个结,“如何查不了?” “金羽卫把守住了太傅府各个出口,微臣的人进不去。”粱煜如实回答。 皇上愣了一会儿,随后才是笑出了声来。 却因着虚弱而呛了一口气,连连咳嗽了好几声,“咳咳咳,还真有你吃瘪的时候,好,金羽卫有赏!” 皇上毫不避讳自己要牵制粱煜的心,惹得粱煜眸色微暗,有些不悦,也有些无奈。 阿萱拱手行礼谢恩,眼角瞥了粱煜一眼,“王爷抓去的人,我也一个没问着啊!” “今日午时放人,萱统领想问什么,尽管问。” 阿萱眉尾轻挑,“哦,我的人午时一刻撤离太傅府。” 闻言,粱煜只是淡淡看了阿萱一眼。 而皇上却是嘴角藏着笑,“事关重大,三日之内务必要给朕一个答复。” 二人齐齐应声,“微臣遵旨。” 午时一刻,阿萱按照约定撤了金羽卫的人。 粱煜即刻带着人马进了太傅府搜查。 可,几乎是将太傅府的每个角落都搜遍了,却还是没能找到刘翁等人。 是夜。 京郊一间普通的民屋内,油灯昏暗的光线照应在刘翁苍老的脸颊上,忽明忽暗,显得那张布满沟壑的老脸越发阴森可怖。 “这次多亏了萱统领。”刘翁亲自给阿萱倒了一杯茶。 简朴的瓷器里飘来的却是上好龙井的味道。 阿萱冷声一笑,接过饮了一口,这才道,“好说,不过,既然如今大家是合作的关系,那下次诸位行动之前,可否提前告知一下?” 这帮人突然就行动,弄得她一点准备都没有,很是难做。 可刘翁却道,“此次皇上等人中毒,与我无关。” 闻言,阿萱微愣,“不是你们做的?那离元散……” “离元散的确是我让仲太傅交给萱统领的,想的只是借此机会拉那位郡主下水而已,可,在此之前,这件事我等一无所知。” 刘翁说得很是坦然。 他没理由骗她。 可,不是他们,那又会是谁呢? “难道,毒真是紫瑜郡主下的?” 她跟皇后有血海深仇? 就听一旁依旧身穿一袭劲装的乔大人道,“我看未必,紫瑜郡主还是个小丫头,如何能得到前朝的毒?” 的确,紫瑜郡主比起阿萱来,也不过就大了一岁的样子。 阿萱会知道离元散是无相给她的医书上有记载。 紫瑜郡主又怎会知道? 阿萱眉头紧锁,“那会是谁?” 是谁会想要皇后跟紫瑜郡主两个人的性命? 却见,刘翁眸间闪过一抹精光,嘴角更是勾起一抹狡黠,“依我看,你们这位皇后是个人物。” 阿萱眉心微拧,“刘老何出此言?” 刘翁勾起唇角一笑,“老夫听闻,你们这位皇后出身贫寒,父母早逝,无兄弟姊妹,却与当今皇上同生共死过,所以情谊深厚。但,她能稳坐皇后之位,绝不是只靠情谊二字就可以的。” “萱统领医术了得,此次又偏是这么巧萱统领就在宫中。选的毒又是前朝之物,恰好可以嫁祸给尚未被找到的老夫……”刘翁说到这儿,对着阿萱一笑,“萱统领,可要多多留意这位皇后啊!” 阿萱一直知道皇后并非善类。 但上一世,皇后并未惹过她,所以这一世,她也并未将皇后放在眼里。 可若是这次的事,当真是皇后自导自演,那她的确该多多留意了。 却在这时,屋外忽然进来一人,神色紧张,“不好了,镇远王忽然带人搜查民屋,马上就要到这儿了!” 第165章 敌意 屋内几人皆是一惊。 乔大人冷哼了一声,“这粱煜,有点东西。” 京城如今出入皆有人查验,所以粱煜断定了他们还在城中。 可京郊四处,民屋更是多到数不胜数,他却能准确地找到他们的方向! 不愧是粱煜。 阿萱忍不住冲这位乔大人翻了个白眼,“我觉得,现在不是夸他的时候,乔大人觉得呢?” 闻言,乔大人冷声一笑,站起身来,“我去引开他。” “怕是引不开。”阿萱如实道。 乔大人不解,“萱统领以为,我打不过粱煜。” 阿萱摇头,“且不说打不打得过,你出去,只会让粱煜更加确信他的判断。” 他去引开粱煜,无疑就是此地无银。 刘翁微微点头,肯定了阿萱的猜测,却道,“那,萱统领觉得应当如何。” 阿萱缓缓站起身来,“我去。” 刘翁也站起身来,对着阿萱一拱手,“那就有劳萱统领了。” 阿萱微微点头,“应该的。”说罢,便是转身离去。 只要能将粱煜引开,她相信以刘翁等人的能力,足以能够逃过其他人的搜查。 而此时,粱煜就在附近,锐利的眼眸滑过夜色,很快就捕捉到了一抹鬼祟的身影。 “你们继续搜。”他冷声下令,而后追了上去。 黑夜中,阿萱一身夜行衣,身形灵巧,不断穿梭于小巷之中,企图利用这四通八达的巷子甩掉身后的人。 可,粱煜还是很快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是你?” 粱煜微眯双眸,一眼就认出了阿萱。 他对她太熟悉了。 熟悉到,哪怕此刻阿萱蒙着半张脸,他也一样就认出来了。 阿萱却是觉得有些挫败,抬手扯下面巾,撇嘴,“没意思,这么快就被你追上了。” 要知道,她方才是尽了全力的。 她知道粱煜的本事,若故意放水,恐怕很快就被他察觉。 却没想到,还是这样快就被追上。 她与粱煜之间实力的差距,还真不是一星半点。 看着阿萱,粱煜眉心微拧,“你怎么在这儿?” “听闻王爷半夜来抓人,我就来看看咯!”她说得轻巧,粱煜却不可能信。 语气沉了几分,又问,“为何在此?” 阿萱冲着粱煜翻了个白眼,“怕你先找到人,我没面子。” 这个理由倒是比刚才那个可信。 毕竟,她这段时日一直仗着金羽卫来跟他对着干。 粱煜略有无奈的一声叹息,“事关杀害萋萋的凶手,你竟也这般不着调?” 阿萱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双眉高高扬起,“啊?杀害萋萋的凶手如今不是还躺在宫里吗?” 看着她眸中瞬间被点起的怒火,粱煜眸色微深,只好转移话题,道,“那,萱统领眼下可要随本王一起去抓人?” 如此,若是抓到了,她也不算是输给了他。 阿萱撇了撇嘴,“那我要叫金羽卫来。” 粱煜以为,阿萱的意思是有金羽卫在,找到了人才算是她的。 于是,点头允了。 可,阿萱想的却是,叫金羽卫这点功夫,可以为刘翁他们再拖延一点时间。 而当金羽卫赶到,刘翁他们早已不见踪影。 粱煜的人从阿萱刚刚所在的民屋出来,冲着粱煜拱手道,“启禀王爷,这屋子里空无一人,但桌上的油灯还温烫着,想必是刚走不久。” 闻言,粱煜眸色一沉,下意识地看向阿萱。 却见阿萱一脸戒备,“做什么?王爷找不到人,该不会是想怪我吧?” 虽然,的确是她的锅。 粱煜想到了眸中可能性。 但,他很快就否决了。 不管怎么说,那些人都是杀害萋萋的凶手,阿萱再如何糊涂都不至于同那些人勾结。 于是,对着自己手下的人吩咐道,“继续搜,他们跑不远。逐风,你亲自带队。” “是!”逐风应了声,带着一群人便匆匆离去。 阿萱眉尾微挑,看向刘昌,“时候不早了,辛苦兄弟们白跑一趟,咱们都回去休息吧!” 刘昌一愣,“这,统领,咱们不查了?” 他觉得粱煜说得对,那群人跑不远,只要继续搜查,定能找到! 阿萱叹息了一声,“王爷已是这般大张旗鼓地找人,若我们金羽卫也如此,城中百姓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光是今夜,就已经让多少百姓人心惶惶? 更何况,刘翁等人之前躲匿在太傅府中,没有露出任何破绽来,如今嘛……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恐怕刘翁等人已经回去太傅府了。 刘昌觉得,自家统领还真是个为百姓着想的好官。 于是点了点头,“统领说的是,那弟兄们就先回去了!” 说罢,刘昌便带着金羽卫齐齐离去。 阿萱看了粱煜一眼,也是转身要走。 却听粱煜道,“本王送你。” 阿萱撇了撇嘴,想着这儿与她的府邸却是有些路程,便点了点头。 粱煜唤来了马车。 阿萱坐在马车的左边,粱煜坐在马车的右边,晃动的车帘之下,粱煜的双眸一直盯着阿萱。 阿萱却不看他,只觉得马车内的气氛有些尴尬,而粱煜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似是要将她的脸烧出两个洞来似的。 是自何时起,与他坐在一辆马车里都会觉得不舒服了? 明明,这是他们从前的日常。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到了萱府外。 “多谢王爷相送。”阿萱柔声道过谢,这才下了马车。 可谁知,脚都还未踩地,便见一个人影蹿了上来,“姐姐,你怎么才回来?” 沐云看着阿萱,满脸担忧,“这么晚了,你去哪儿了?” 阿萱微愣,她倒是没料到沐云竟然会一直在门口等她。 便道,“我有事出去了一趟。” “姐姐日后离府,定要与我说一声才好。”沐云一张白嫩的小脸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担忧而急得通红。 目光不自觉地看向车内,只一眼便看见了粱煜。 而粱煜也正看着他,微眯双眸,幽深的眸底瞧不出任何情绪。 但,方才沐云看向他时那一闪而过的敌意,他可是看得清楚分明。 于是,缓缓开口,阴冷的声音染着不悦,“这人,住你府里?” 第166章 冲动的少年 粱煜自然是认得沐云的,当初去沐云寨救人,他跟沐云交过手。 而且,红微跟沐云前来投奔了阿萱的事儿,他也是知道的。 眼下这般问,无非是当着沐云的面,做出一副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的架势。 是刻意激怒沐云。 果然,不等阿萱开口,沐云便急着回答,“是,我与姐姐一起住,负责姐姐的安危。” 沐云到底还是年轻,他觉得他这样说,已是很厉害了。 毕竟,姐姐的安危都要靠他。 可粱煜却是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哦了一声,“原是你新请的护院啊。” 轻飘飘的声音,淡淡然的语气。 倒也没有什么染上任何的嘲讽之意。 可,就是叫人听着不舒服。 沐云原本就红透的脸,这会儿憋得更红了。 阿萱不由地回头瞪了粱煜一眼,也不知他跟一个孩子置什么气。 拍了拍沐云的肩膀,说了声,“别理他。”这才往府里走。 沐云气鼓鼓地瞪了粱煜一眼,也跟着阿萱回了府。 但,他并没有安心入睡。 想到粱煜说他是护院时那轻飘飘的语气,少年心底的怒意便是越来越盛。 翌日。 阿萱正吃着早饭,便听到了红微的抱怨。 “这臭小子,这一大早的就不见人,也不知跑哪儿去了!”红微骂骂咧咧地进了阿萱的屋子来,面上愤愤。 阿萱啃着馒头,冲着红微眨巴了两下眼,“怎么了?” “还不是沐云那小子!”红微拿过桌上一个馒头,恶狠狠咬了一口,“等他回来,看我不把他皮扒了!” 红微这人,一贯是妖娆的,阿萱还从未见她这样发过脾气,忍不住问道,“沐云都这么大的小伙子了,就算出个门,你也不必如此吧?” 红微瞥了阿萱一眼,“沐云这小子,性子过于冲动,这一出去指不定会闹出什么祸来,到时还请萱统领多多担待。” “……” 过于冲动? 不知为何,阿萱忽然就想到了昨晚粱煜的挑衅,眉心不自觉地微微拧起。 就在这时,门外有家丁前来禀报,“统领,方才镇远王府来了人传话,只说让统领去领人。” 红微一脸不解,“领人?领什么人?” 阿萱却是长叹了一口气,甚是无奈地看着她,“你说呢?” 红微愣了愣,随即才反应过来,“这小子去镇远王府闹事了?” 死小子,真是胆子比天还大,当初他们姐弟二人是如何折在粱煜手里的,他都忘了不成? 居然敢去老虎头上拔毛! 阿萱站起身来,“走吧,领人去!” 而此时,镇远王府里,沐云正被五花大绑地吊在树上,身上倒是没什么伤,只是少年的额上鼓了个打包,看着着实可怜。 阿萱来时,沐云还被吊着,而粱煜则在院子里搭起了挡风的棚子,燃起火炉,沏着热茶,好不惬意。 见到阿萱,沐云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似是羞愧,匆匆转到了一旁,不敢去看阿萱。 而阿萱则是走到了粱煜的面前坐下,接过粱煜递来的茶,饮了一口,“恩,还是王爷府里的茶好喝。” 她已经很久没有拍过粱煜的马屁了。 今天全是为了沐云。 粱煜神色淡淡,“若是喜欢,一会儿本王让人送些去你府里。” “那我就先谢过王爷了。”阿萱顺着粱煜的说,却见粱煜忽然放了几个小瓷瓶在桌上, 阿萱直觉这些东西跟沐云有关。 “这些是?” 粱煜一一介绍,“失心散,断肠丹,鹤顶红……” 好家伙,全是见血封喉的剧毒。 阿萱下意识地看向沐云,她也没想到,昨夜粱煜的挑衅竟会让他起了杀心! 她一直觉得,沐云是个开朗的少年,如暖阳,如和煦的春风。 却原来,他竟是一把毒刃! 以粱煜的性子,若有人胆敢害他,必然是早就将其大卸八块了。 可粱煜非但没有杀了沐云,甚至都没怎么伤他,显然是有别的目的。 阿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开口,“王爷要如何才能放了沐云?” 粱煜抬眸看向阿萱,身子往椅背上一靠,一派闲散悠闲的模样,“本王问你三个问题,回答完,便可带他离去。” 阿萱皱了眉。 三个问题? 这么简单? 她怎么总觉得事有蹊跷? 但,眼下却是不能不应,“王爷请问。” 那双锐利的眸子直直地盯着她,似是要将她看穿一般,“昨夜刘翁等人逃脱,可与你有关?” 阿萱静静地回看着粱煜,并没有过多的动作。 是担心粱煜会从她细小的动作里,瞧出了什么破绽。 “与我无关。” 声音平静,眼眸直视着粱煜,没有半点心虚的意思。 粱煜点了点头,没有说信,也没有说不信。 随即便问了第二个问题,“你想杀本王?” 阿萱的眸子微微一颤。 心口也跟着一拧,却道,“想过,但杀不了,也下不去手。” 先前差点杀了粱煜,是意外。 若真让她怀着杀他的心动手,她未必能做得到。 粱煜于她而言,太特殊了。 她不是什么狼心狗肺。 她忘不了这十年。 但…… 她是想杀了他! 这个回答她其实可以像第一个一样撒谎的。 可,她却给了最诚实的答案。 粱煜的嘴角,几不可查的微微勾起。 清冷的声音如同面前的这杯龙井,“最后一个问题,可记得后日是什么日子?” 后日,是皇上勒令他们务必抓到刘翁等人的期限。 阿萱看着粱煜那双幽深的眸子,想糊弄过去,但…… “记得。” 那个日子,曾是她铭记于心的,她怎么可能不记得。 很显然,阿萱的回答令得粱煜很是满意。 嘴角的笑意越发张扬,粱煜抬手,纤长的手指微微一动,那吊着沐云的绳子便断了。 “本王就当他是年轻无知,但还请萱统领好好管教你手底下的人,本王不希望有下一次。” 这是警告。 若再有下次,他不会给她来领人的机会。 阿萱起身,对着粱煜拱手行礼,“多谢王爷。”说罢,这才上前解开了沐云身上的绳索,扶着他离去。 身后,却是传来粱煜那淡漠的声音,“后日,阿萱可别忘了才好。” 第167章 离我远些 阿萱脚步微顿。 她知道粱煜这句话究竟是何含义,但,她没有回应,只领着沐云离去。 一路无话。 沐云跟在阿萱的身后,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时不时地偷偷看一眼阿萱,似是想说什么,却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直到,二人回到了萱府。 红微见到二人,立即冲了过来。 对着沐云便是劈头盖脸的一顿打,没有技巧,全是感情,打得沐云抱头鼠窜,连声求饶。 “阿姐,我错了阿姐!我再也不敢了!” 阿萱就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并未阻止。 红微打累了,方才罢手,却是对着沐云使了个眼色。 沐云会意,这才行至阿萱身边,一张脸憋得通红,“姐姐,对不起,我,我只是……” 只是不想看她被欺负。 但,后半句话没能说出口,便被阿萱打断了。 “你若想弄死粱煜,就得有十足的把握,否则,别动那心思。事情败露,你牵连的不止你阿姐,还有我萱府上下的性命。” 沐云今日已经不是冲动,而是莽撞了。 若非粱煜手下留情,沐云今日兴许连一具全尸都留不下来。 而沐云也听出了阿萱的言下之意,眉心紧锁,点了点头,“姐姐放心,我日后断不会再这般胡乱行事。” 看着少年那真诚的模样,阿萱也实在不忍心过多责备。 谁不是从年少无知走过来的呢? 叹息了一声,她这才道,“回去休息吧!” 说着便要走。 可沐云却还是跟了上来,“姐姐,我……” 欲言又止。 阿萱回眸看他,“有什么想说的就说。” 沐云看着阿萱,嘴角扯动了两下,这才问道,“方才粱煜让姐姐不要忘记了后日,是什么意思?” 阿萱长叹了一口气,“没事,与你无关。” 但,沐云却是急了,“他可是以我的性命威胁了姐姐什么?姐姐不必顾虑的,我,我可以保护好我自己的!” 阿萱却还是那淡淡的一句,“没事。” 说罢,大步离去,再不理会身后的姐弟二人。 又过了两日。 阿萱进宫复命。 其实,也没啥好复的。 刘翁自那日之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听闻粱煜的人找了整整一夜都没能找到人。 所以,今日进宫,顶多是被皇上训斥一通罢了。 皇后的寝宫里,皇上正与皇后并肩坐于桌前。 桌上摆满了佳肴。 紫瑜郡主坐在一旁,穿得严严实实的,面色还透着几分虚弱。 见阿萱进来,紫瑜郡主下意识地往后一缩。 那日水下的情景再次浮现在她的脑海中,那濒死的恐惧袭来,惹得她浑身发颤。 公孙羽坐在紫瑜郡主的身旁,自然发现了她的异样,当下眸色微沉,却是什么都没说。 阿萱淡淡扫了紫瑜郡主一眼,眸间染上了几分嘲讽,这才对着皇上行了礼,“微臣见过皇上。” 皇上点头,“来得正好,坐。” 阿萱道了谢,上前落座。 不多久,粱煜也来了。 行礼,落座,倒是正巧坐在了阿萱的身旁。 皇上的目光扫了一眼众人,这才好似感慨般叹道,“哎呀,我等已是许久不曾这样聚过了,今日借着镇远王生辰,咱们好好聚聚!来!朕先提一杯!” 皇上说着,便是举起了酒盏来。 众人也都纷纷举杯。 却是听皇后劝道,“皇上体内的毒才解不久,还是少饮些酒的好。” 闻言,皇上点了点头,“让皇后担心了,是朕的不是。”说着,终于是想到了什么,皇上看向阿萱,“可查到了什么了?” 阿萱摇了摇头,“金羽卫京城内外搜了几遍都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本宫听闻前几日王爷差点抓到了人?”皇后忽然问道,眼神却在阿萱的身上停留了片刻。 粱煜微微点头,“找到了刘翁等人藏匿的民屋,但还是晚了一步。” 皇后叹息了一声,“这些人筹谋多年,王爷能这么快就找到对方藏匿之处,已是不易。” 皇上显出几分气闷来,“难不成,就这么让他们躲在暗处,时不时地刺朕一刀?” 这次中毒虽解,难保下一回还能解! 皇后便又劝道,“皇上不必担心,这些人能露一次破绽,必会再露第二次,相信下一次,王爷跟萱统领绝不会再让他们跑了的。” “是啊皇上。”一直不曾开口的紫瑜郡主也终于出了声,“煜哥哥这样厉害,一定会很快找到他们的!在此之前,我们就小心行事,我,我以后再也不乱拿东西给皇后娘娘了……” 她说着,便是露出几分委屈的神色,似是自责。 这是她的一贯套路。 只要她先怪自己,别人就不舍得怪她了。 果然,皇上叹了口气,“你也是一片好心,怪不得你。就算你没送东西进宫,那些人也会想法子在别处下毒。” “是啊,郡主不必内疚,此次之事,与你无关。”皇后也柔声劝着。 紫瑜郡主低垂着头,落了几滴泪,可心里却是高兴得很呢! 阿萱自然是见不得她高兴的。 冷声一笑,“郡主的身子,可大好了?” 闻言,紫瑜郡主的脸色瞬间一僵,这贱人,害得她差点见了阎王,此刻居然还敢提此事! 眸色微冷,紫瑜郡主抬起头来,面上却是一副软弱之色,“好很多了,只是今日尚饮不了酒,不能陪煜哥哥畅饮了。” “你身子要紧。”粱煜缓缓开口,是一贯的淡然。 阿萱却是笑意盈盈,“所以嘛,下回帕子掉了就掉了,郡主可别再冒这样的险,为了一块帕子丢了小命可不值得,是吧?” 紫瑜郡主连连点头,“是啊,只不过,倘若下回我再落水,还请萱统领离我远一些,否则,我怕我会永远沉在水底起不来了。” 言下之意,是说阿萱害她。 虽然之前那么多人替阿萱作证,却也难敌紫瑜郡主一而再,再而三地说起。 更何况今日紫瑜郡主见到阿萱时那下意识害怕的样子是公孙羽亲眼所见的。 所以,公孙羽的心底俨然已经确定,就是阿萱害了紫瑜。 只是,他什么都没说。 拿过面前的酒盏,微微抿了一口。 眸色却是阴沉得厉害。 第168章 看雪 皇上倒是不能肯定人是不是阿萱推的,可很显然,他也是相信紫瑜郡主多一点。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阿萱看着紫瑜郡主,嘴角的笑意越发冷冽,正欲开口怼上两句,却听身旁那清冷的声音缓缓传来,“本王早就告诫过你,离她远些,是你自己不曾听劝。” 粱煜一边说着,一边饮酒,幽深的眸子瞥了紫瑜郡主一眼,淡漠得没有任何温度,“也不知何时能长记性。” 明明不是阿萱的对手,明明在阿萱手中不知吃了多少亏,偏还是要想方设法地招惹她。 话音落下,几乎所有人都是一愣。 紫瑜郡主更是瞬间红了眼圈,满是委屈,偏又不敢跟粱煜顶嘴,只能默默流着泪。 阿萱撇了撇嘴,既然有人替她怼了,那她乐得清闲。 自顾自地吃着菜,丝毫不在意紫瑜郡主那抹仇恨的目光。 皇后又开始调和起气氛来,“好了好了,紫瑜那日落水,受了不少惊吓,这会儿心有怨气也是正常的,不过,到底还是萱统领救了紫瑜的性命,紫瑜,日后可不能再这般胡言了。” 皇后说着,便是从紫瑜郡主使了个眼色。 紫瑜微微一愣,随后便乖巧地点了点头,“紫瑜知道了。” 竟这般听话! 阿萱眼底泛起一丝惊讶,忽然就想到了那日刘翁所说的话,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了皇后的身上。 说实话,因着哥舒阿依的缘故,阿萱对皇后的印象很不好。 而如今,她或许应该听刘翁的,重新审视这位皇后了。 一场家宴,因着皇后不时从中调和气氛,倒也算是‘温馨’。 离宫之时,粱煜似是想要跟阿萱说些什么。 可公孙羽却是先一步上前来,“小萱萱,我送你。” “阿兄!”紫瑜郡主跟在公孙羽的身后,瞧着不大高兴,“你送我回太傅府!” 公孙羽回眸看了紫瑜郡主一眼,态度甚是敷衍,“让粱煜送你!” 说罢,便是冲着阿萱挑眉,“好不好嘛小萱萱,就当是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阿萱下意识地看了粱煜一眼。 只见他阴冷着一张脸,眸间透着几分警告。 阿萱一贯不喜欢粱煜用这样的眼神看她,他不想让她坐公孙羽的马车,她就偏要坐。 于是冲着公孙羽点头,“好啊!” 话音刚落,粱煜的脸色果然又沉了几分。 但阿萱却好似未曾瞧见一般,俯身便钻进了将军府的马车里。 马车一路摇晃。 去的却不是萱府。 阿萱掀开车帘往外瞧了瞧,这才道,“哟,我倒是不知我京外还有府邸?” 说是送她回去,却将她往荒郊野外带。 公孙羽坐在阿萱的对面,唇角微微勾起一抹淡笑,“小萱萱不觉得回府之前,欣赏一下风景也不错。” “是不错。”阿萱点了点头,“不过,这寒冬腊月,草木枯竭的,也不知有何风景可看?” 公孙羽没说话,只是眉尾微挑,一副‘你等着看’的意思。 阿萱却没心思与他转圈子,放下了车帘,淡淡道,“你是为了你义妹才将我带来此处吧?有话,你不妨直说。” 公孙羽面上的笑意渐渐收敛,难得地露出了正经之色,“紫瑜究竟为何会落水?” 看,果然是为了他的好义妹来的。 阿萱眉尾微挑,“我推下去的。” 哪怕早有所料,公孙羽的眉头还是不自觉地微微一拧,复又问道,“你也并非真心救她。” “是啊。”阿萱回答得格外倘若,“我非但不是真心救她,还一遍又一遍地将她拽入水底,一直等她快昏死过去才将她拉起来的。” 她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以至于公孙羽的脸色也越发难看。 紫瑜郡主是公孙羽看着长大的。 可以说,粱煜与阿萱的情意有多深,公孙羽对紫瑜郡主的情意便有多深。 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毕竟,还有禹王那一层关系。 听到紫瑜郡主被那样对待,公孙羽不可能不心痛。 但…… 公孙羽看着阿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又问,“你为何推她?” 阿萱眸色微凛。 她看着公孙羽,态度没了之前的嚣张,“皇后的帕子掉进了水里,她说宫女们怕冷,让我去捡。” 闻言,公孙羽露出一抹讶异之色,显然是没想到还有这一层,随即便是摇头轻笑,“怨不得。” 看着他的笑,阿萱却是皱了眉,“怎么?不打算找我算账了?” “既是她先挑起,那便是她活该。”公孙羽轻叹了一声,“怪不得方才粱煜说早就劝她离你远些,这丫头,看来我不在京中这些年,她是真被惯坏了。” 明知道,因为萋萋那件事,阿萱对她仇怨颇深,她竟然还想着捉弄人。 岂不就是她活该? 阿萱看着公孙羽,好一会儿,方才轻哼了一声,转头看向了车窗外。 公孙羽却是笑意盈盈,“怎么了?小萱萱生我气了?紫瑜是我义妹,身为兄长,我总得过问一二。” “恩,我理解。”阿萱淡淡应着,随后嗤笑了一声,“你可知,倘若你方才不问第三个问题,我从此不会与你多说半句话。” 第三个问题,是原因。 至少,公孙羽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害人。 听了阿萱这句话,公孙羽着实松了一口气,“幸好幸好。” 看着公孙羽那夸张的样子,阿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怎么?如今真相也知道了,还不送我回去?” “说好了看风景的,这么早回去做什么?”公孙羽煞有介事。 阿萱却是觉得头痛,“你倒是告诉我,外头这光秃秃的,有啥好看的。” 公孙羽却是凑了上来,精巧的五官一下子就放大在了阿萱的面前。 他俯身,指着阿萱这边的车窗外,道,“咱们去那个山头。” 许是离得过于近了,阿萱竟是莫名有些紧张,身子不自觉地往后靠,“去那山头做什么?” “看雪。”公孙羽转过头来,看着阿萱,眸间笑意盈盈,“我义父曾说,若与心爱之人看得初雪,这一世必能白头偕老。” 他的笑,莹亮如星,琥珀色的眸子里,全是她。 第169章 孽缘 心爱之人。 这四个字的份量,太重了。 阿萱几乎是本能的抗拒,转开了头去,“你要不要先回去坐好?” 公孙羽倒也没有纠缠,回到位置上,坐正了身子。 阿萱这才微微松了口气,看着外头的天色,忍不住问道,“你怎知道今日有雪?” “义父会卜算天气,当年借此得了不少胜仗。我跟随义父多年,自然学得一二。” 说起自己的义父来,公孙羽连笑容里都透着几分自豪。 阿萱微微点了点头。 虽然她不太喜欢这位从未见过的禹王,但不管是从公孙羽还是粱煜的态度上来看,这位禹王的确是个有本事的。 一炷香之后,马车终于抵达了山顶。 不得不说,公孙羽选得这个位置真是极佳。 四周并无树木遮挡,光秃秃的山头,算不上太高,却能将整个京城都纳入眼底。 只是今日虽然无风,却凉意刺骨,以至于阿萱都不由自主地来回摩擦了一下自己的双臂。 下一瞬,一件厚实的斗篷却披在了她的肩上。 身子一下就暖了。 阿萱略有赞许地看向公孙羽,“没想到公孙将军还挺细心。” 这件斗篷一看就是女式的,显然是为了她而准备。 得了表扬的公孙羽便越发得意起来,“约小萱萱看雪,怎么能把小萱萱冻着?” 闻言,阿萱忍不住轻笑起来。 也不知从何时起,对于公孙羽的那一声‘小萱萱’,她已是没有如从前那般抵触。 好似,听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她抬眸看了眼天色,“我看这天没有半点要落雪的意思,公孙将军会不会算错了?” 公孙羽也抬起头来,看着那苍凉的天,微微皱了眉,“倘若真是算错了,那便是老天爷在告诉我,小萱萱非我良缘。” 还能这样? 阿萱挑眉看他,“那若是下了呢?” 闻言,公孙羽垂眸看来,嘴角笑意轻柔,眸光温煦如风,“若是下了,此生公孙羽非你不娶。” 许是他的神情太过真挚,阿萱莫名有些慌了。 “公孙将军不觉得这样太儿戏了吗?你我说起来也并不太熟悉。” 公孙羽自见她的第一面起,便叫她娘子,一直说着什么娶她的话,让她觉得,他并不是那么真诚的。 事实上,阿萱一直觉得公孙羽不过就是将这门亲事当成了一个玩笑。 当成,一件可以与粱煜作对的事儿来做。 但眼下,她忽然意识到,公孙羽是认真的。 可,她除了知道他是大名鼎鼎的公孙将军,战功赫赫,是紫瑜郡主的义兄,禹王的义子之外,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她也相信,公孙羽除了知道她是粱煜养大的,不好惹之外,也对她一无所知。 两个并不熟悉的人,又怎么能在一起呢? 公孙羽却并不这样认为,他望向远处的京城,目光变得深邃,“你可知,我第一次见你是在何时?” 阿萱眉尾微挑,“难道不是在凌城?” “是在蛇窟外。” 公孙羽的回答,完全超出了阿萱的预料。 她茫然地看着公孙羽英气的侧脸,脑海中拼命地搜索,却失踪没有搜寻到蛇窟外有关公孙羽的记忆。 自然是不会有的。 她连自己是如何落下蛇窟的都不记得了。 脑海中,除了那些蛇爬过身体时的感觉之外,便只记得粱煜对她说,“别怕。” 其余的,半点印象都没有。 公孙羽深吸了一口气,方道,“那日,我路经蛇窟见到了你,你当时哭得凄惨,一张小脸全是眼泪跟鼻涕,好不可怜。但,我急着去找紫瑜,所以我想,等我接到了紫瑜便回来救你。” 可,等他回去找她时,她已是被粱煜救了。 后来,她就成了粱煜的小跟班。 粱煜上哪儿都带着她,他自然也见过了她几次。 只是,也不知是不是在蛇窟被吓坏了的缘故,那时她只认粱煜一人,若是见不到粱煜,便会咬着唇默默地掉眼泪,委屈又可怜的模样,实在叫人心疼。 那时他便想,那日若是先去救她就好了。 先救了她,这个小跟班就是他的了。 后来,粱煜将她宠成了无法无天的模样,让她褪去了胆怯,成了如今这张扬不羁的性子。 也是远远见过几面的,只是那会儿她根本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除了粱煜。 所以,远在边关的他收到粱煜寄来的婚书时,内心实在是窃喜。 他想着,原来粱煜这么些年,都是在给他养媳妇儿! 既如此,那他可不得好好把握? 当年蛇窟外,他没能第一个去救她,那至少如今,他不能再步人后。 他,不想再让任何人抢走她了。 阿萱并不知道公孙羽心中是如何想的,也不知道,她与公孙羽之间,竟然还有这样一段‘孽缘’。 只是,脑海中不禁想到了一种可能。 如若,当初是公孙羽救了她,那她是不是就不会遇到粱煜,也不会喜欢上他,上一世就不会落得那般凄惨的境地。 可,一切也都只是如果而已。 那日蛇窟外,公孙羽虽然是第一个发现了她的,可,终究是没有救她。 阿萱长叹了一声,“兴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哪怕再回到当初,她想,公孙羽也是会选择先去找他的义妹的吧。 鼻尖忽然一点冰凉。 阿萱诧异抬眸,就见漫天飞雪洋洋洒洒,翩然而落。 “是啊,是天意。”公孙羽也抬起了头来,看着那一片有一片的银白落下,心中却是狂喜不已。 “小萱萱,你看,这就是天意!” 是天意让他娶她! 所以,他公孙羽这辈子都认定了她! 阿萱伸出了手,看着那如鹅毛般的雪花落在自己的手心,渐渐化为一滴水珠,思绪却飞到了上一世。 那时,粱煜与她并肩立于城墙之上,看着塞外的飞雪漫天。 他说,“阿萱,这是初雪。” 她不知道,那时的粱煜是不是也想与她说一声‘若与心爱之人看得初雪,这一世必能白头偕老’。 她只知道,那场雪之后,她在孤城苦苦等了他三个月。 第170章 习惯 雪,越下越大。 阿萱却还是保持着伸手的姿势。 温热的掌心不知何时已经被那一片片的雪花染得冰凉。 公孙羽拿出帕子来,替阿萱擦干了手,眉心微拧,“糟了糟了,算错了。” 阿萱不解地看着他,“怎么错了?不是如你所说的下了雪吗?” “没算到会下这么大!”公孙羽如实道。 阿萱微愣,这才发现原本空无一物的山头如今早已被白雪覆盖。 便是连远处的京城,好似都已经蒙上了白纱。 确实有够大的。 倘若这样下上一夜,明日怕是都出不了门了。 “小萱萱,咱们得赶紧下山了!”雪这样大,只怕一会儿就得封山了。 阿萱点了点头,忙与公孙羽一起上了马车。 下山的路有些滑,车夫驾驶得小心翼翼。 以至于到达山下之时,天色已是有些暗了。 而那漫天的鹅毛大雪却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放眼望去,依稀还能瞧见来时的路,车夫加快了速度,只想着天黑之前能回城中。 结果却还是失败了。 大雪覆盖了原本道路,加上天色暗得如此之快,车夫在差点翻了两次车之后,再也不敢往前一步了。 “将军,雪太大了,看来今晚只能在外头将就一宿了!” 公孙羽眉心紧拧,“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还好,将军府的马车下都有暗格。 储藏着被褥等物,马车也大,足够三人坐着勉强过上一晚。 半开的车帘外,莹莹白雪仍在飘着。 微风透着凉意拂过脸颊,莫名就让阿萱想到了粱煜。 他此刻的脸,定也如这寒风一般冷。 毕竟,他前几日就在提醒她,可她却跟着公孙羽走了。 从前,他每一年的生辰都是她陪着的。 哪怕是在宫里吃过了皇上的宴席,回到镇远王府,他们两人都还会再单独吃上一顿。 这似乎,已是成了惯例。 唯独今年例外。 其实,她也是不习惯的。 想到粱煜这会儿一个人坐在屋里,面对着满桌佳肴,等着她,她的心便不那么好受。 可,总是要习惯的,不是吗? 就像,她习惯了公孙羽对她的昵称一般,他也会习惯往后的生活里都没有她的日子。 翌日。 清早,雪终于停了。 三人在马车里坐了一夜,自是浑身不舒服。 便是齐齐下了马车,舒活筋骨。 阿萱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这蜷缩了一夜的身子终于算是舒展开了。 却是突然,一个硕大的雪球砸在了阿萱的背上。 阿萱回头,就见公孙羽手中还掂着两个,冲着阿萱挑眉,“过两招?” “我能怕你?”阿萱说罢,便是朝着公孙羽飞身而去。 公孙羽迅速后撤,手中的雪球却再次朝着阿萱袭来。 阿萱侧身躲过,却是凭着一招借力打力,将雪球扔了回去。 硕大的雪球直挺挺地砸在公孙羽的脸上,糊了公孙羽一脸,那狼狈的样子,惹得阿萱哈哈大笑。 有那么一瞬间,公孙羽觉得,世间最美好的时刻,也莫过于此了。 因着这一场雪仗,二人也不坐马车了。 一路嬉笑打闹着往回走,银铃般的笑声传了好远,自然也传到了粱煜的耳朵里。 此时的他,骑坐在暗影之上,阴冷的眸光望向远处一路打闹而来的二人,那握着缰绳的手都不自觉地发出‘咔咔’的声响。 许是他阴戾的气场太过强大,阿萱忽然就感受到了一股冷冽的寒意,浑身一僵,抬眸看去,便见到了粱煜。 四目相对,他眼里的怒意简直能将人当场焚化。 阿萱咬了咬唇,竟是已是不知该说什么。 倒是公孙羽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上前同粱煜打起了招呼,“王爷怎么这么早就在这儿了?” 粱煜淡淡瞥了他一眼,没理他。 只冲着阿萱开口,“过来。” 清冷的声音,不染半分情绪。 可阿萱知道,他此刻正是怒意鼎盛。 一个不顺心,便能爆发。 她没理由自找不痛快,于是走上了前去。 粱煜二话不说,伸手便将她提起。 等阿萱反应过来之时,人已是在他的马背上。 身上公孙羽给她披的斗篷被一把扯去,随后一件虎皮斗篷却将她紧紧包裹了起来。 很薄,却比公孙羽那件暖和了许多。 阿萱认得这虎皮,是粱煜丧了半条命才得来的白虎皮。 只是,他之前不是说要将这白虎皮制成毯子给她做嫁妆? 如今怎么成了斗篷了? 像是知晓阿萱心中所想一般,粱煜冷声开口,“这白虎斗篷,整个大棠也仅此一件。” 上回她似是讨厌他的雪狐斗篷,所以,他回去便叫人将那白虎皮制成了这件白虎斗篷。 原本是打算昨夜给她做礼物的。 说来也可笑。 明明是他的生辰,他却给她准备礼物。 更可笑的是,她并未赴约,反而与别的男子在这荒郊野外说说笑笑,打打闹闹! 不知何故,粱煜越想越觉得自己有种被戴了绿帽子的感觉。 周身的气压便又无端端地冷了几分。 公孙羽俯身拾起地上的斗篷,无奈叹息了一声,“那小萱萱,咱们下次再较量过?” 阿萱想到他方才被雪球砸了满脸的样子,不由地勾唇一笑,“好啊。” 话音未落,暗影却突然调转方向,疾驰而去,将那未落的话音都扬散在了寒风里。 一路疾驰,是朝着镇远王府而去。 暗影在王府前停下,粱煜率先下了马,而后冲着阿萱伸出手。 神色冷淡,却有一副叫人不容拒绝的威仪。 阿萱眉心微拧,不太喜欢粱煜这样的态度,但,昨日是他生辰,看在自己的确是失了约的份上,阿萱还是顺着粱煜的意思,伸出了手。 刚一进王府,便见王府的管家带着一群丫鬟守在一旁。 一碗温烫的姜茶递了上来,“姑娘快喝点姜茶暖暖身子。” “芳华院内已经备下了热水,姑娘好好泡泡,祛祛寒。” “……”阿萱看了几人一眼,“其实不用……” 这些东西,她府里也有。 可,话未说完,阿萱便察觉到自己右后方有一道瘆人的视线。 伴随着那染着愠怒的冷笑声,“那阿萱需要什么?” 第171章 意外 阿萱眉头紧紧皱起,正欲回头同粱煜好好讲讲道理,却听管家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送姑娘回屋?” 管家黎叔是王府的老人了,从前阿萱在这个王府里,除了听粱煜的话之外,只有黎叔偶尔说几句她会听。 是以眼下,黎叔拼命对阿萱使眼色,阿萱便只好将自己的怒意给压了下来。 跟着丫鬟们回去了芳华院。 院子里,一切都没变。 显然也是日日有人清扫的,很是整洁。 阿萱喝了姜茶,又在浴桶里泡了一会儿,出了一身汗,带走了体内的寒气,这才算是舒服了不少。 待她换好衣裳,走出房间时,却见黎叔正在等她。 “黎叔?”阿萱迎上前去,看了眼黎叔手中的白虎斗篷,眸色微微一沉。 她方才已是让丫鬟将这斗篷还给粱煜了。 黎叔却是叹了口气,“这白虎斗篷,是王爷命了巧匠专门为姑娘赶制的,姑娘还是收下吧!” 阿萱垂眸,却没有动。 黎叔忍不住摇头,“黎叔年纪大了,不知道姑娘与王爷之间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昨夜王爷在府中等了姑娘许久,后听闻姑娘一直不曾回府,便又连夜带了人去找。王爷昨个儿未曾用晚膳,也一夜未眠,能叫他如此担心的,这世上怕也只有姑娘了。” 阿萱并不知道原来粱煜找了她一夜。 只是,黎叔的话说得不对。 能让他这样关心的,除了她之外,还有一个紫瑜郡主。 见阿萱依旧不为所动,黎叔直接将那白虎斗篷塞进了阿萱的怀里,“萱儿,听话。” 萱儿这个称呼,也只有黎叔这样叫她。 虽然叫得少,却莫名有股亲切感。 阿萱鼻尖一热,看着黎叔不知何时斑白的两鬓,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黎叔像是松了口气一般,“哎,这就好!王爷就在隔壁。” 阿萱转过头,看了眼那隔开了两个院子的院墙,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朝着粱煜的院子而去。 粱煜正在用早膳。 奔走了一夜,他其实早就饿了。 见阿萱走来,他只淡淡瞥了一眼,并未说话。 可在看到阿萱依旧披着那件白虎斗篷时,眼神分明柔和了不少。 桌上还摆放着一副碗筷。 阿萱便也没打招呼就上前落座,自顾自吃了起来。 公孙羽的马车里没有干粮,她昨夜也没吃,现在也是饿得紧。 看她狼吞虎咽的,粱煜的鼻尖发出一声冷哼,“怎么,公孙将军带萱统领出去潇洒了一晚,没给吃的?” 话虽透着嘲讽,但叠地整整齐齐的帕子却是递了过来给阿萱擦嘴。 阿萱接过,擦了擦嘴角,这才道,“他昨日是带我去看雪的,熟料雪太大,天色又黑,这才被迫在外待了一晚上。” 她想告诉粱煜,她不是有心失约。 所以,别一直这样阴阳怪气的! 果然,粱煜心情好了些。 只嗤笑了一声,“半桶水的功夫,也敢学禹王卜算天气。” 阿萱莫名有些不爽,便道,“地儿倒是选得不错,看得远,确实是个赏雪的好地方。” 粱煜却是嗤之以鼻,“赏雪最好的景儿是在相国寺,你若喜欢,本王过两日便带你去。” “不用了。”阿萱吃完了碗里的食物,擦了擦嘴,这才道,“哪能天天看景,正事儿都还没忙完呢!” 阿萱口中的正事儿,自然是抓捕刘翁等人。 但,她这会儿只是个推脱的说辞,毕竟,上一世与粱煜一同看雪景的记忆太过深刻,如今,是半点都不想与他一起去看了。 却不料,粱煜淡淡一笑,神色变得高深莫测起来,“正事儿,一会儿就能办完了。” 闻言,阿萱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已是隐隐升起几分不祥的预感。 正想找个借口离去,却见逐风从屋外匆匆而来,“爷,人抓到了!” 粱煜闻言,缓缓起身,垂眸看向阿萱,“萱统领可要与本王同去?” 阿萱看了粱煜一眼,这才点了点头。 被抓到的,果然是刘翁。 此时的他被五花大绑,身上多了几道伤痕,没了先前那老狐狸的气派,瞧着很是落魄。 他看了粱煜一眼,又看了阿萱一眼,什么都没说。 阿萱却是忍不住问,“是在何处被抓到的?” “太傅府。”粱煜淡淡应着。 阿萱却是眉头一紧,“如此说来,太傅也……” “是太傅发现有贼人藏匿于他府中,差人来告知本王。” 所以,太傅在这件事中,全身而退了! 可,为什么? 他不是还指望着刘翁掀翻了这大棠的天下好让他趁虚而入? 为何要出卖了刘翁? 想到这儿,阿萱看了眼刘翁身后同样被五花大绑的几个人。 “七皇子不在。”阿萱沉声道。 非但七皇子不在,就连那位武艺高强的乔大人也不在。 事实上,这群人除了刘翁之外,都是些小囖囖而已。 瞧着,倒像是刘翁故意被抓到的一般! 就听一旁的逐风道,“抓捕之时,七皇子被一名武艺高强之人救走了。” 粱煜倒是神色淡淡,“无妨,七皇子无非是枚棋子。” 这刘翁才是重中之重! “来人,押去刑部。”粱煜一声令下,众人应声,这才将刘翁等人押往刑部大牢。 阿萱看着刘翁的背影,眉心微拧。 耳边却是响起了粱煜那清冷的声音,“萱统领瞧着,不大高兴?” 阿萱这才缓和了一下脸色,看了粱煜一眼,“人是你抓的,我高兴什么?” 闻言,粱煜浅浅一笑,“算你的。” 阿萱眉心微拧,“什么意思?” “太傅先去了金羽卫找你,没找到才来了本王这儿。” 所以,他就当是替阿萱办事了。 这笔功劳,是她的。 阿萱冷声一哼,“抓人的不是金羽卫,王爷不必如此。” 她在意的压根也不是什么功劳,她不明白,刘翁跟太傅二人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看来,她得找时间去刑部大牢问问清楚。 “对了。”一旁,粱煜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本王的礼物呢?” 阿萱微愣,“什么礼物?” 话才出口,粱煜的脸色便是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 第172章 无赖 昨个儿是粱煜的生辰。 他讨要的,还能是什么礼物? 阿萱自然是知道的,只不过装傻罢了。 往年,粱煜的生辰她都会送他东西。 小时候是她珍藏了许久的糖丸子,后来是自己最喜欢的布娃娃,再大些,就是匕首之类的利器。 细细想来,那些都是她喜欢的。 而粱煜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她却从未问过。 是以,今年他的生辰,她并没有准备什么特殊的礼物。 倒是自己亲手做了一件的,可还未做完便被她给收了起来。 她觉得,以如今她与粱煜的关系来看,送什么都不合适。 粱煜阴沉着脸,冷哼了一声。 却是从怀里取出了一把木头做的匕首,“你这刀工,比本王还差。” 阿萱瞬间瞪大了眼睛,伸手便想将那木头做的匕首抢回来,却是扑了个空。 眼看着粱煜眸间带着一丝小得意的样子,阿萱的脸色难看至极,“还我!” 粱煜把玩着那把小匕首,“阿萱承认这是你的了?” 阿萱沉着脸,“你卑鄙,偷我东西。” 粱煜眉尾微挑,“这是红微亲手交给本王的,可不是本王偷的。” 他昨夜去她府上找人,却听她未曾回府,也无人知晓她去了何处。 红微便将这刻了一半的匕首拿了出来,只说这是阿萱最近一段时日最在意的物件儿,也不知是不是个线索。 粱煜自然是大大方方接了过来,心中也笃定这东西就是刻给他的。 但阿萱却是不承认,“这不是给你的,还我!” 粱煜双眸微微一眯,透着几分危险的意思,“不是给本王的,那是给谁的?” “给公孙羽的!”信口胡诌,反正就是不能承认是给他的! 粱煜周身的气场在听到‘公孙羽’这三个字时,明显阴冷了不少。 看着阿萱那张因着生气而微红的小脸,好一会儿他才勾唇冷声一笑,“这个贺礼,本王很喜欢。” 说罢,便是将那匕首重新放回了怀里。 阿萱眉头皱得更紧了,“王爷这般,同无赖有什么区别?” “有啊。”粱煜应得坦荡,“无赖打不过本王。” 她也打不过。 所以,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耍无赖。 终于,阿萱只能气呼呼地拂袖而去。 去的倒也不是别的什么地方,而是刑部大牢。 几乎是刘翁前脚刚到,她后脚就跟来了。 刘翁这种重罪的犯人,自然是有特殊关照的牢房。 是在刑部大牢的最深处,阴暗,潮湿,恶臭。 四周只有他一人,与别的犯人分开关押。 阿萱见到刘翁时,刘翁正坐在潮湿的地面上,对着阿萱淡淡招呼道,“萱统领来啦!” 牢房外的墙壁上插着一个火把,倒是能照见他此刻的表情。 哪怕四周的环境如此恶劣,他却还是一副淡淡的笑意悬在脸上,仿佛被关进大牢并非是什么大事。 以至于,阿萱忍不住问他,“刘大人可知道,你这一进来就不可能再走出去了。” 要出去也只能被人抬出去。 刘翁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子,“成大事者,怎可在意这点小事。” 生死都是小事? 阿萱忍不住打量起了刘翁来。 好一会儿方才问道,“刘大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刘翁看着阿萱,笑得高深莫测,“萱统领猜不到?” 阿萱摇了摇头。 能让刘翁将性命都豁出去的,定然不会是小事。 难道七皇子这就要谋反了? 可,凭什么呢? 如今粱煜与公孙羽两员大将都在京内,想要起兵谋反根本就是死路一条! 眼见着阿萱猜不到,刘翁却是笑得更为得意,“好好好,若是连萱统领都猜不到,那旁人必定更加不知老夫的用意。” 阿萱眉心微拧,“愿闻其详。” 刘翁又捋了一把胡子,甚是得意,“先前皇上中了离元散之后,我等行踪已然暴露,镇远王虽说没有再去太傅府搜查,可很显然,他对太傅府尚有戒心。再次搜查,不过是早晚的事。”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老夫以己身为诱饵,一来能够让京城的搜查与防守都松懈下来,好方便我们的人行事,二来可以摘除仲太傅的嫌疑,免得我等被一网打尽,三来,也可以趁此机会将我等谋逆之事与紫瑜郡主牵扯起来。” 阿萱不解,“如何牵扯?” “仲太傅会禀明你们皇上,说他并不知道我等是如何会藏匿在他府中的,也会在言语间透露,此事与紫瑜郡主有关。” 只是透露,那便是让皇上自个儿起疑心。 倒是与她之前的招数差不多。 “然后呢?”阿萱又问。 “然后?”刘翁大约是觉得阿萱这个问题十分与愚蠢,不由得大笑起来,“然后,自然是仲太傅设计紫瑜郡主谋反,大棠内乱,七皇子揭竿而起,与仲太傅里应外合!而禹王!会因生下一个乱了这天下的孽种而被世人唾弃!” 而这一切,只需要牺牲他一个! 说这些话的时候,刘翁的眼里闪着光,好似已然看到了世人唾骂禹王的模样。 阿萱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刘翁却因着阿萱的眼神而渐渐冷静了下来。 因为,她的眼里带着怜悯。 “你为什么这样看着老夫?老夫穷尽一生,都是为了胜利的那一日!”所以,就算牺牲了又如何? 他一点都不可怜,为什么要这样看着他! 阿萱微叹了一声,这才问道,“所以,刘大人穷尽一生,究竟是为了送七皇子登基,还是为了世人唾骂禹王?” 刘翁原本晶亮的眸子微微眯起,没有回答。 阿萱便接着道,“倘若是你为了世人能够唾骂禹王,那,或许还有希望。可,若是为了七皇子登基,只怕,你在九泉之下都看不到了。” 刘翁眸色微凉,“怎么?老夫的计划有何破绽?” “没有,天衣无缝。”阿萱给予了肯定,“先让大棠内乱,而后再揭竿而起,里应外合,大棠必定会翻了天!” “可,刘大人,你就这般信得过仲太傅吗?” 第173章 勾结 阿萱一句话,便让刘翁愣住了。 他静静地看着阿萱,双眸透着几分笃定,“他曾是我门下。” “所以呢?”阿萱反问。 刘翁皱了皱眉,“当年他投奔我时,只是个穷书生,是我一手将他栽培起来!当初五皇子之乱,也是我废了心机保他!” 阿萱点了点头,“恩,所以呢?” 所以,仲太傅不会背叛他! 刘翁死死盯着阿萱,可心中呐喊着的那句话,却是怎么都说不出来。 阿萱却是叹息了一声,“今非昔比,当年的仲太傅或许只是个受您恩惠的穷书生,但,如今的仲太傅可是能顶大棠朝堂半边天的人物,刘大人是如何觉得,他会听您的?” “除去已经死了的仲恩,仲太傅膝下还有三个儿子,您为何会觉得,他会帮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七皇子打天下?” “当初,您与禹王之间的争斗是如何会输的。我那会儿还小,不知道。但如今我却可以肯定,您输在了太过自负,太过想当然!” “就是您还活着,仲太傅最后也未必会听您的,更何况,您死了?” “这大棠的天下,兴许会乱,但您放心,皇位,绝不会是七皇子的!” “您穷尽一生的算计,只是替他人做嫁衣。” “简直愚蠢!你这样的人,居然还是前朝宰相!呵,真是可笑!” 阿萱说到最后,言语间已然充斥着轻蔑。 刘翁不由自主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死死瞪着阿萱,“你,你信口雌黄!胡言乱语!” “我是不是信口雌黄,刘大人您心里最清楚不过了。”阿萱冷眼看着他,锐利的双眸透着嗜血的杀意。 刘翁愣住了。 他不解为何阿萱会突然对他起了杀意。 可,她的眼神太吓人了! 刘翁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 见状,阿萱却是忍不住一声冷笑,“呵,你放心,我不会杀你。让你死那么痛快,是便宜你了。你就好好的待在这间永不见天日的牢房里,孤独地死去吧!” “你,你……”刘翁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是因着知道自己费尽毕生心血的计划最终成了空谈,也因为口口声声说要与他合作的阿萱突然涌起的仇恨。 他,似乎是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事了。 他怎么可以忘了呢? 是他下令放箭,害死了她的萋萋啊! “来人!”阿萱一声令下,当即便有几名狱卒过来,“大人,有何吩咐。” “自今日起,一日三餐好好伺候刘大人,每日加强巡视,不许刘大人自尽,否则,他一死,你们也都跟着他陪葬!” 阴冷的声音回荡在这阴暗的牢房内,只让狱卒们吓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当即连连应着是。 阿萱打量了刘翁一眼,这才挑眉一笑,“对了,扯去罪人的腰带,免得他趁你们不备,吊死在这儿!” 闻言,狱卒们忙是进了牢房内,也不管刘翁如何挣扎,三下五除二便扯去了他的腰带。 以至于,裤子就这么落了地。 一双瘦弱的双腿就这么被众人瞧见了。 阿萱冷眼看着,“这裤子穿不上,就拿出来,别回头绊倒了刘大人。” “是!”狱卒听令,又抢过刘翁的裤子。 哪怕当年输给了禹王,刘翁都未曾受过这等耻辱,当下只气得浑身颤抖。 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狱卒从劳烦内出来,牢门再次被厚重的锁链锁上。 阿萱打量了一眼这牢房的环境,神色冷冽,“阴冷,潮湿,恶臭,没有尊严,刘大人就安心在此过下半辈子吧!” 这就是他害死萋萋的代价! 转身,大步离去。 不多久,身后便传来刘翁撕心裂肺的怒吼声。 可,有什么用呢? 一步错,满盘皆输。 他不该信仲太傅,更不该杀了她的萋萋! 他落到今日这步田地,是他活该! 走出刑部大牢,阿萱望着天,好一会儿方才深吸了一口气。 冰冷的空气钻入肺里,让她整个人都冷静了不少。 刘昌不知何时出现在刑部大牢外,见到阿萱便立即迎了过来,“统领,皇上召您进宫。” “走吧。”阿萱应了声,便与刘昌一并往宫里而去。 路上,刘昌忍不住问,“统领方才去见过刘翁了?” “恩。”阿萱淡淡应声,而后瞥了他一眼,“明知故问?” 刘昌挠了挠头,嘿嘿一笑,这才道,“统领跟刘翁说了什么?” 阿萱冷笑了一声,“我让他在牢里吃好喝好,安安心心过下半辈子。怎么,你怀疑我与刘翁勾结?” “当然不是!”刘昌急忙否认,却道,“这刘翁突然出现在仲太傅府里,如今仲太傅正在宫中与皇上说明此事,不过,我听人说,仲太傅好像是说,刘翁是与紫瑜郡主有勾结。” 阿萱并不意外,只问道,“那你可知皇上要我进宫是为了何事?” “应该也是为了这事儿。”刘昌应道。 阿萱便没再问。 但心中已然想到了盘算。 阿萱来到御书房时,皇上正将桌上的砚台狠狠砸在了地上,“你休要胡言!” 漆黑的墨汁溅了仲太傅一脸,也溅了粱煜一身。 仲太傅慌忙跪下,“微臣所言,句句属实!” “你!”皇上气得指着仲太傅,眼角却是瞥见了阿萱,便招呼着阿萱道,“萱统领来得正好,这老东西说刘翁是与郡主勾结,你说可笑不可笑!” 阿萱这才进了御书房,对着皇上行了礼,就听皇上道,“那刘翁先前可是要杀了你,杀了紫瑜的!他最恨的就是禹王,他怎么可能与禹王之女有勾结!” 阿萱看了眼皇上,又看了眼仲太傅,没说话。 她的沉默却是让皇上疑惑,“你怎么不说话?” 阿萱拱手,“怕说了皇上不爱听的。” 皇上一下就明白了,“连你也觉得紫瑜与刘翁勾结?” “微臣只是疑惑,太傅府守备森严,不似微臣的府邸那般松懈,那当初郡主又是如何被掳走的?” 要在太傅府掳走一个人可不容易。 可若是紫瑜郡主与之勾结,这一切就说得通了。 皇上眸色一凛。 却听粱煜道,“那兴许,与刘翁勾结的并非紫瑜,而是仲太傅呢?” 第174章 历练 仲太傅显然早就料到粱煜会有此一问,当下便是冷哼了一声,“哼,那老夫还真是会自寻死路!” 一句话,便将皇上心里所有的疑虑都打消了。 是啊,倘若仲太傅与刘翁勾结,如今出卖刘翁,刘翁必定会将他供出来。 那,他岂不就是自寻死路? 这世上怎会有人傻成这样? 便是有,也绝不会是当朝堂堂太傅! “行了!此事朕心中自有定夺!”皇上一摆手,看了仲太傅一眼,满是不耐烦,“太傅今次劳苦功高,朕定有重赏,且先回去吧!” “是,微臣告退。”太傅行过礼退下,自始至终都没有与阿萱有过眼神交流。 待太傅一走,皇上却又忍不住喝骂道,“朕看那老东西就是糊涂了!紫瑜乃是禹王亲女,朕这天下有禹王一半的功劳!她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怎会去与刘翁勾结!” 阿萱才回眸,没做声。 心中却是知晓皇上心底对紫瑜郡主并不是那么信任的。 否则,他不会再三强调着不可能。 也不知是在说服别人,还是在说服他自己。 相比之下,粱煜沉稳了许多,道,“刘翁是如何会潜入太傅府的,此事须得细查,哪怕紫瑜当真牵连其中,必然也是受了什么人指使,当务之急,是追捕七皇子。” 皇上点了点头,“此事,就劳烦镇远王去做了。” 七皇子如今不知逃到了何处,说不定已经出城。 以金羽卫如今的实力,根本无法做到去城外追捕。 粱煜拱手应声,“微臣定当竭力。”说罢,侧眸看向阿萱。 却见后者眼观鼻,鼻观心,脸上好似还染着几分被抢了那柄木匕首之后的不悦。 莫名的,他心情倒是不错。 粱煜行礼告退之后,偌大的书房内,便只剩下了阿萱与皇上。 皇上叹息了一声,方才坐了下来,“朕听闻,你去见过刘翁了?” 阿萱身为金羽卫统领,去了刑部不会没人知道。 于是点头应声,“是。” “他同你说了什么?” 阿萱摇头,“什么都没说。” 刘翁与她说的那些,她自然不会告诉皇上。 而且,她也确定就算皇上派了旁人去审问刘翁,也绝对问不出半个字。 刘翁那样自负又高傲的人,如今已然落魄至此,又怎会再让其他人知道他穷尽一生的算计落了空。 他是宁死都不会说的。 皇上并未起疑,只道,“刘翁从前便是不可一世,如今被擒,心中定是不服。仲太傅从前是刘翁门下,呵,到头来被自己的门人出卖,刘翁只怕是会气死在牢中。” 想到刘翁会被气死的可能,皇上倒是心情愉悦。 笑了一会儿,方才高深莫测道:“你可知,朕的七弟会逃往何处?” 阿萱眉心微拧,“皇上如此问,莫非是知道?” 闻言,皇上冷声一笑,“当年,七弟是朕亲手送出去的,底下的大臣纷纷劝阻,暗示朕不可留情,但,朕还是心软了。” 当年,他亲手将七弟交托给一对无法生育的农家夫妻手中,是希望这对夫妻能够待他如亲子,也希望农家的简朴生活能够让他忘却京中繁华,单纯善良地过其一生。 却没想到,终究还是改变不了他渴望权力的心。 也是。 有希望可以坐上这至高无上的位置,成为一国之君,又如何会甘愿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当年……他狠狠心就好了! 眸间闪过几分狠厉,皇上这才从过往的记忆中回过神来,冲着阿萱道,“你去个地方,找一对姓张的夫妻,将他们接入宫来。” “这对夫妻是?” “是七弟的养父母。” 皇上的话,令得阿萱心头一颤。 所以,如今皇上是想利用那对农家夫妻来威胁七皇子? 他方才感叹自己年轻时太过心软,如今只怕是要斩草除根了! 阿萱并不愿意牵连无辜,但眼下的事情显然不是她能做主的。 只得沉声应道,“微臣领旨,却不知是要去何处寻人?” “王家村。” 这三个字一出口,阿萱的心脏便好似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了一般! 王家村,乃是禹王妃当年躲避仇敌追杀的地方,听说当年紫瑜郡主便是在王家村被找到的。 而京城去往王家村有一条必经之路。 蛇窟,就在那条必经之路上。 所以当年,公孙羽跟粱煜才会先后发现了她。 如今让她去王家村,就等于她也要经过蛇窟…… 那个地方,充斥着她所有的恐惧。 光是想起,就让人浑身冒冷汗。 看着阿萱的样子,皇上显然是猜到了什么,道;“本王听闻当年镇远王是在蛇窟将你捡到,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惧怕蛇吗?” 阿萱眉心微拧,还未来得及开口应答,就听皇上道,“你是朕的金羽卫统领,执掌金羽卫上百人,若连一条小小的蛇都害怕,朕又如何放心地将金羽卫彻底交予你?” 阿萱明白皇上的意思。 蛇,是她的死穴。 一碰到那东西,她会浑身僵硬,连紫瑜郡主都能在她脸上甩耳光。 所以她必须克服! 否则,就只有任人鱼肉的份! 于是,拱手行礼,“微臣明白,还请皇上放心。” 闻言,皇上抬眸看了阿萱一眼,“你是粱煜一手教养出来的,跟随他披荆斩棘,冲锋陷阵,你连千军万马都不怕,区区几条蛇,自然也不会难倒你。朕,对你有信心。” 这番话,一方面是对阿萱的鼓舞,可另一方面,却是对阿萱的提醒。 皇上不止是让她去王家村找那对夫妻这么简单,其主要目的,恐怕是让她去蛇窟历练一趟。 否则,她永远都不会突破自己心底最深处的恐惧! 也永远不配全权掌控金羽卫! 阿萱心中泛起几分寒意,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应道,“多谢皇上。微臣告退。” 她说罢,便是转身离去。 可还未行至门口,身后便传来了皇上低沉的声音,“此事,不可被镇远王知晓。” 阿萱脚步微顿,道了声,“知道了。”方才踏出了御书房。 第175章 姓张的夫妻 离开皇宫,阿萱即刻召集了刘昌等几名金羽卫一并赶往王家村。 一路上,刘昌都在怀疑,“去王家村找姓张的夫妻?统领,您确定您没听错?” 姓氏宗祠,乃是普通百姓人家最在意的。 王家人住王家村,张家人住张家村,哪有姓张的住到王家村去的? 更何况还是七皇子的养父母,如此特殊的身份,更应该隐匿行踪,怎么可能跑到别的姓氏村落去那般明目张胆的。 阿萱瞥了刘昌一眼,这才应道,“没听错。” “这就奇了怪了!”刘昌表示怀疑,“难道皇上就不怕别人去找吗?” 一旁有金羽卫笑道,“所以七皇子才会被刘翁找到了呀!” “恩,有道理!”刘昌点头赞同。 可阿萱却觉得,这件事并没有那么简单。 又赶了一个时辰的路。 刘昌提醒道,“统领,前头路小心,听闻有个蛇窟在此。” 闻言,马背上的阿萱身子都不由得一僵。 只好在坐下的马也算训练有素,并未因她不自然的躯体动作而有什么惊扰。 阿萱的双手死死握着缰绳,心跳得奇快。 还未靠近蛇窟,她好似就已经闻到了弥漫在空气中的,专属于蛇才有的腥味儿。 被群蛇缠绕的画面充斥着脑海的每一个角落,只让阿萱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终于,蛇窟到了。 骏马未停,只从蛇窟旁匆匆而过。 可阿萱却还是忍不住往底下看了一眼。 只一眼,便叫她身子骨都冷了下来。 那里头的蛇,一条缠着一条,爬得到处都是,殷红的杏子吐出,好似随时都会碰到她身上一般。 “统领!统领!”刘昌在旁大声呼喊了阿萱几声。 阿萱却是好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啊?” 她坐下的马,何时停下了? “统领您没事吧?”刘昌面露担忧。 只见阿萱脸色苍白,一张脸如同从水里浸出来似的,满头冷汗。 阿萱看了眼刘昌,又看了眼其余的几名金羽卫,最后的目光落在早已经过的蛇窟。 她似乎看到了两条蛇从蛇窟里爬出来。 便是慌忙移开了目光,深吸了两口气,方才让自己的情绪尽量平和下来,“没,没事。” 刘昌递了水过来,“统领可是不舒服?要不我等歇会儿再走?” 阿萱接过,喝了一口。 冰凉的水入喉,倒是叫人镇定了不少。 于是,深吸了一口气,摇头,“不行,咱们天黑之前得赶到王家村。”说罢,便将水壶还给刘昌,而后率先驾马离去。 这一次,她眸中透着几分坚定。 她这个死穴,必须得填平了才行! 终于,一行人赶在天黑之前到了王家村。 站在村口便能瞧见村子里炊烟袅袅升起。 静逸的村庄里偶尔传来儿童的嬉闹声,还有妇女的喝骂声,倒是叫人觉得甚是安逸。 “这地方好!”刘昌忍不住笑道,“等我以后老了,就找这样的村子养老,娶个媳妇儿,生俩大胖小子!” 一旁有金羽卫笑道,“等你老了,还找什么媳妇儿?那叫找老伴儿!” “哈哈哈,对对对!” “我去你的!”刘昌喝骂着,一行人就这么嬉笑着进了村。 金羽卫是统一服饰的。 村里人一看他们的架势便知他们来头不小,一个两个都躲在门口看过来。 倒是有几个男娃子胆子大,跑到阿萱面前来,虎头虎脑的,“姐姐,你们是什么人?” 阿萱俯下身,拍了拍孩子的脑袋,微微轻笑,“我们是朝廷的人,来找人的。” “找什么人?我认识吗?我可以带你们去呀!” 小娃娃刚说完,便见一名妇人匆匆跑来,抱起他就走。 见状,刘昌当即喝道,“站住!” 那妇人哪里被人这样呼喝过,当即停了脚步,回过头来,看着刘昌那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直接吓得跪在了地上。 “军爷饶命,军爷饶命!小娃娃什么都不懂,他乱说话的,童言无忌,军爷饶命啊!” 看着夫人如此害怕的样子,金羽卫众人都觉得奇怪。 阿萱眉心微拧,这才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妇人,冷声问,“小娃娃什么都不懂,那你呢?” 妇人一愣,身子都开始哆嗦起来,“我,我一介妇人愚昧无知,更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你们家有谁是知道的?” 此话一出,妇人竟是吓得连连磕头,“女军爷饶命啊!我们乡下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见状,阿萱心中已然是有了判断。 就在这时,一名年过半百的老者匆匆而来,“军爷,军爷!草民乃是这个村的村长,您们有什么想问的,问我就是。” 那老者一边说着一边上前,倒是下意识的将那妇人护在了身后。 阿萱眉尾微挑,“怎么,那妇人是你儿媳妇儿?” 村长摇了摇头,却道,“我们村都姓王,各家各户远远近近的都连着亲。” 闻言,阿萱点了点头,以姓氏为名的村子大多都是这样的。 阿萱看了那妇人一眼,“你走吧。” 那妇人闻言,如蒙大赦,慌忙起身带着身旁的小娃娃走了。 村长却是战战兢兢的,“几位军爷不知是朝廷何处派来的?” 刘昌冷哼一声,直接从怀里掏出了令牌。 村长认得字,当即大惊,“金,金羽卫!” 而后便是慌张了起来,“不,不知道竟是金羽卫的大爷们,实在是小的有失远迎,该死,该死。” “我们来不是要你们死的。”阿萱眉头微蹙,视线扫了眼附近悄悄看着这边,一脸警惕的村民们。 村长连声附和,“是是是,那不知军爷们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我奉命来找一对姓张的夫妻,村长可认得?” 闻言,村长却是皱了眉,下意识地往后退,“王家村,没有姓张的夫妻。倒是有一对姓钱的,前些日子已经搬走了。” 见村长的反应,阿萱眉心皱得更紧,“没有就没有,你那么害怕做什么?” 村长简直快要哭出来了,“前,前几日也有人来找一对姓张的夫妻,王二家那口说了句不知道,就,就被当场割了喉咙。” 第176章 从前的记忆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 “怪不得一个个见了我们都跟见了鬼一样。”刘昌眉头紧蹙,看向村长,“可知是何人?有没有报官?” 村长连连摇头,“不知是何人,报了官,可官差来了也就看了眼王二的尸体,什么都没查到。” “王二家在何处?”阿萱问。 村长却很是戒备,“这,这王二家一家老小,孤儿寡母的,日子实在是苦……” 阿萱知道村长在担心什么,抬手打断了村长的话,“放心,我们不杀人。” “这……”村长犹豫再三,还是信了,“金羽卫是皇上的人,我们相信皇上!王三!你带军爷去你二哥家看看!” 村长对着人群里一名汉子招手。 那汉子面带犹豫,可是看了眼村长又看了眼金羽卫,终究还是不敢说什么。 阿萱便对着刘昌道,“你带人去问问情况。” “是!”刘昌立即带了人前去,而阿萱却是冲着村长道,“村中除了搬走的那对姓钱的夫妻,可还有什么外姓人?” 村长摇了摇头,“没有了。” “那劳烦您带我去这对钱姓夫妇的住处瞧瞧。” “好,好吧。” 不多久,阿萱便跟着村长来到了一间小土屋前。 就听村长道,“这对夫妻是十年前搬来的,带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小男娃,夫妻二人倒是勤劳肯干,平日里同村里人的关系都不错,只是前些日子说是那女子的娘家出了事,夫妻二人便匆匆走了。” 十年前,时间倒是对的上。 推开小土屋的房门,入目也是简朴至极的几样家具,却意外的干净整洁。 又或者说……空无一物。 阿萱看了一圈,眉心微拧,“这模样,不像是娘家有事匆匆回去的。” 倒像是举家搬迁了。 村长眉头紧蹙,“这我就不知道了,先前村口遇到,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阿萱心中已经有了判断,这姓钱的夫妻十有八九就是皇上口中的那对张姓夫妻。 至于为何在村民口中姓了钱,为的应该就是能够及时逃命。 毕竟,若是姓张,这对夫妻上回就该被杀了王二的人抓到了。 “不知村长能否描述出二人的长相?”阿萱问。 村长点了点头,“可以的。” 于是乎,阿萱叫来了金羽卫带着村长去画像。 而她自己则是在这间土屋附近转悠起来,想看看有没有别的什么线索。 但转了一圈都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发现。 视线反倒是被隔壁一间民屋的篱笆墙所吸引。 似曾相识的感觉袭来,甚是浓烈。 以至于阿萱情不自禁的便走了过去。 就在这时,篱笆院内跑出来一个小娃娃,一下就撞在了阿萱的腿上。 而后又坐摔在地。 阿萱忙蹲下身子将小娃娃扶了起来,拍了拍他屁股上的尘土,柔声问道,“怎么样,摔疼没有?” 小娃娃冲着阿萱眨巴着大眼睛,好似还不会说话,嘴里嘟嘟囔囔的,叫人听不懂在说什么。 倒是他家大人急匆匆地跑来了,一边给阿萱道歉,一边慌慌张张的将小娃娃往院子里拉,“军爷息怒,小孩子不懂事,军爷息怒!” 阿萱理解他们的恐惧。 便也只能无奈一声轻叹。 转头,看着已经被拉进院子里的小娃娃,摆了摆手。 小娃娃这下懂了,也扬起手冲着阿萱摆了摆。 可就是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动作,却让阿萱的脑海中猛然闪过了一个画面。 是幼时的她隔着这样的篱笆墙同什么人挥着手! 怎么会? 要知道,前世的自己可是从未想起过掉入蛇窟之前的记忆啊! 莫非,是这篱笆墙的缘故? 她认得这篱笆墙? 难道说,她本就是王家村的人,不知何故掉入了离村子不算太远的蛇窟里? “统领!”刘昌自远处而来,打断了阿萱的思绪,“统领,您怎么了?” 阿萱站起身,摇了摇头,“没事,只是觉得,这篱笆墙很眼熟。” 闻言,刘昌笑道,“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这篱笆墙在农家不是最常见了嘛!您看,那家也是篱笆做的院墙!” 阿萱顺着刘昌所指,果然又看到了一家。 是啊,这篱笆墙是农家最常见的了,她怎么能凭这一点点突如其来的记忆就确定自己从前是王家村的人呢? 深吸一口气,阿萱整理好情绪,这才问刘昌,“问过了吗?” “问过了,应该是剑伤,一剑毙命那种,拢共有三人,一开始似乎是想屠村的,后来听到一声哨响,那三人便走了。” 这就说明,来了王家村的并不止那三人。 “可能是七皇子那边的人。”阿萱看了眼不远处的小土屋,道,“住在这里的钱姓夫妻很有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人,眼下天色已晚,今晚咱们就住在这儿,顺道看看还有没有别的线索,明日再布贴找人。” “是!”刘昌应下了。 倒也没怀疑其他。。 可事实上阿萱要在这儿留宿一晚的目的并不是为了那对夫妻,而是想要看看,自己能不能在这个村子里找到更多的记忆。 所以,她在村子里逛了一圈又一圈,逛得村里人心惶惶的,方才无奈回了小土屋。 可记忆,除了那片篱笆强之外,就再无其他了。 是夜。 金羽卫们和衣躺在小土屋内,一帮大男人的呼噜声此起彼伏。 阿萱自然是睡不着的。 不仅仅因为这呼噜声,更因为之前那突然涌入脑海中的记忆。 上一世,她从未想过要找到自己的家人,因为上一世的她觉得,有粱煜陪着她一生一世就够了。 但这一世不一样,从前的记忆突然涌现,就证明她是有可能想起来自己的出处的! 说不定,她还能找到自己的亲生爹娘! 一想到自己此生还有可能与自己的亲生爹娘团聚,阿萱便觉得心中有一股暖流激荡着。 爹,娘…… 那是她两辈子都不曾拥有过的东西,这辈子,她会有可能得到吗? 正想着,屋外却传来一道凌厉的破风之声。 阿萱当即厉声一喝,“敌袭!” 第177章 无差别攻击 屋内的金羽卫听到声音,纷纷惊醒。 无数长箭射穿了小土屋,阿萱一把立起屋内的木桌抵挡。 一支箭矢射穿了木桌,锐利的箭头差点划破阿萱的脸颊。 看着那熟悉的箭矢,阿萱眉头一皱。 一旁的刘昌也认出来了,“统领,这些箭上的标志,与那日报恩寺外的一样!” 这就证明,眼下想要杀她的,就是七皇子! 那七皇子一直都不待见她,先前若非是刘翁要与她合作,七皇子断然是不肯的。 如今刘翁刚刚被擒,这七皇子就敢对她下手了! “统领!这儿有后门!”一名金羽卫唤道。 阿萱即刻下令后撤。 可还不等她撤至后门,便听到哀嚎声四起。 众人皆是一惊,这才发现那些箭矢并非只袭击了土屋。 而是无差别的攻击着王家村的每一户! “畜生!”阿萱忍不住咬牙低骂了一声,这才下令,“救人!” 金羽卫当即得令,奔向附近的人家,而阿萱则是随手拔起一根插在地上的箭矢,朝着黑夜中冲了过去。 王家村四周空旷,不似当初的报恩寺那般容易隐蔽,反倒是阿萱借着村子里各处的建筑,树木,十分轻松就找到了对方的位置并靠近。 手中的箭矢猛地扎进其中一名弓箭手的脖子,温热的鲜血四溅,开启了阿萱的屠杀时刻。 那些弓箭手,射术极佳,但近战的身手差了阿萱不止一星半点。 不多久,六七名弓弩手便已经死在了阿萱的手下。 其余人见状,连忙撤退。 但阿萱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们,乘胜追击。 却在这时,一道黑影从夜色中袭来,一身劲装,轻易便击退了阿萱的攻击。 是乔大人。 阿萱扔了手中的箭矢,看着乔大人冷声一笑,“别来无恙。” 乔大人微微点了点头,“没想到萱统领也在。” 闻言,阿萱却是嗤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今日七皇子是冲着我来的。” “萱统领多虑了,七皇子只是不想多生事端。” “事端?”阿萱回眸看了眼早已乱成了一锅粥的王家村,这才冷声问道,“那些什么都不懂的村民,会生什么事端?” 乔大人看了眼村子,面无表情,“七皇子日后登基,决不能让人知道他曾生活在这个穷乡僻壤。” 阿萱这才明白了。 当下便点了点头,“懂,越是自卑就越是在意。七皇子表面看着高高在上,目空一切,可实际却无比在意自己曾经的生活跟教养,不过,哪怕杀光这些村民,七皇子曾经流落民间的事,也不会没人知道。” “此事,毋须萱统领担忧。只期望萱统领今日莫要多管闲事。” “哦。”阿萱淡淡应了声,眸中却是迸射出一股阴冷的寒意,“若,我偏要管呢?” 闻言,乔大人也染了几分杀意,“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说罢,乔大人便是朝着阿萱袭来。 阿萱眸色一凛,当即拔出了自己的匕首,朝着乔大人冲了过去。 乔大人武艺高强,内力深厚。 而阿萱虽然跟粱煜学了多年的武,但内力却不及乔大人。 一番缠斗下来,阿萱被乔大人凝足了十成内力的一掌击飞了出去。 力道之大,若是撞在阿萱身后的树干上,只怕阿萱的脊骨都会被撞断! 阿萱只能紧缩起背后的肌肉,以期望能够缓解撞击的力度。 可,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未袭来。 她并没有撞到身后的树干上,反而被人顺势揽入了怀中。 淡淡的月麟香的气息将她包裹,一股凛然的杀意却弥散开来。 粱煜一双眸子深不见底,却如一把嗜血的利刃,死死盯着乔大人。 乔大人也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粱煜,微微一愣,方才道,“镇远王,许久不见。” 两人竟还是旧相识。 但,粱煜显然不想跟他叙旧。 双唇轻启,清冷的声音透着寒凉,“杀无赦。” 话音落下,逐风带着一群人从黑暗中厮杀了出来,几乎没用多少功夫,就将那群弓弩手全部诛杀。 至于乔大人。 “噗!” 一口黑血突然吐了出来。 乔大人瞪大了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是什么时候中了毒的? 下意识地看了眼自己手臂上一道细小的伤口,乔大人好似才想到了什么,猛然看向阿萱。 阿萱却是略有嫌弃的看了眼自己的匕首,撇了撇嘴,“哥舒阿依骗我,说什么见血封喉。” 没想到要这么久才毒发。 害得她一时大意,差点就折在这乔大人的手里了。 乔大人还想说什么,可一张嘴,源源不断的黑血便是汹涌出来,到最后,他也只能瞪大了双眼,心有不甘的看着阿萱,然后直挺挺地倒地。 阿萱这才收起匕首,抬眸看向粱煜,“王爷怎么来了?” 粱煜冷漠地瞥了阿萱一眼,并未说话,只是看向逐风,“去看看村民死伤如何。” “是!”逐风当即领命,带着人匆匆进了村。 粱煜这才又垂眸看向阿萱,眸心染着不悦,“来此处,为何不同本王说?” 阿萱瞥了瞥嘴,“我奉命而来,与王爷也说不着啊!” 再说了,皇上也交代了不许说啊! 想到这儿,阿萱眉尾一挑,“那,王爷是如何知道我在这儿的?你跟踪我?” 粱煜鼻尖发出轻蔑地一声冷哼,“本王是追查那姓乔的而来。”说着,目光上下打量了阿萱一眼,方才问道,“你是来寻七皇子养父母的?” 阿萱点了点头,“没找到,人逃走了。” “既然没找到,为何还留在这儿?” 闻言,阿萱有些犹豫。 关于自己想起了幼时记忆的事儿,她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粱煜。 可看着她这模样,粱煜显然猜到了她有所隐瞒,“与蛇窟有关?” 阿萱一愣,再次看向粱煜,眼里有犹豫,也有决绝。 “爷,我明日想下去蛇窟一趟。” 粱煜眸色微凝,“去找死?” “……”这人就不能给她点正能量? “我在村子里想到了一些我落入蛇窟之前的记忆,我想,再下去蛇窟一趟,兴许能想起我的出生。” 粱煜冷哼,“不许。” 第178章 再入蛇窟 阿萱看向粱煜,一脸真诚,“我没有在问王爷的意见。” 她是已经做了决定。 但,粱煜并不在意,“本王也不是在与你商量。” 当年的情景,他还历历在目。 她或许已经忘了当时的自己有多害怕,但,他记得。 他绝不会让她再经历一次! 阿萱知道粱煜是担心她。 这些年来,粱煜为了不让她想起当初在蛇窟的景象可谓费尽心机,所以这么多年来,除了被紫瑜郡主用蛇吓到过之后,阿萱并没有再害怕过。 单单从这一点而言,她其实是感激粱煜的。 但…… “那关乎我的过去。”阿萱尽量用平和的声音与粱煜对话,“说不定,我会想起我的爹娘,会想起我是哪里的人。” 粱煜依旧是冷着脸,“重要吗?” 那被遗忘的过去也不过就是四年而已,是她最懵懂,最无知的四年。 就是想起,又如何? 阿萱终于还是皱了眉,“当然重要,那是我爹娘!” “恩,将自己的孩子丢在蛇窟的爹娘。”阴冷的声音说着这世上最无情的话。 阿萱一愣,心口不由自主地一痛,“你,你说什么?我是被我爹娘扔掉的?” “蛇窟距离王家村足有半个时辰的路程,离别的村子更远。你当年还那么小,若不是你爹娘扔了你,难不成还是你自己爬去的?” 所以,被她爹娘扔掉,是粱煜的猜测。 阿萱深吸了一口气,“就算是他们把我扔掉的,我也想记起来,至少,我也能问问他们当初为什么不要我。” 粱煜眸色更沉了些,“这个答案对你就如此重要?” “是!”阿萱很是郑重地回答,“很重要。” 看着她一脸认真严肃的样子,粱煜忍不住想起她之前饮醉了酒,哭着问他为什么不要她。 所以,她当初会那样失控,是因为自幼被父母抛弃的关系? 那或许,去问清楚也是好的。 可…… 一想到当年蛇窟下瑟瑟发抖的小小身影,粱煜还是不忍心答应。 却听阿萱淡淡道,“我不能永远都害怕的。” 就算不是为了回忆起过去,她也必须去。 她的眼神,如此坚定。 粱煜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办法改变她的决定了。 哪怕此刻不准,明日不准,他都可以看着她。 但,他不可能永远将她囚禁起来。 就在这时,逐风来报,“爷,村民们伤亡不少。” 二人这才从对峙中回过神来。 先救治村民要紧。 七皇子的弓弩队阿萱跟粱煜都是见识过的。 连他们面对那样的攻击都不能全身而退,更何况是手无寸铁的村民们。 哪怕有房屋阻挡,可那薄薄的墙壁跟门板根本不可能阻挡住所有的箭矢。 金羽卫跟粱煜带来的人这会儿都在全力救治着伤者。 阿萱跟粱煜也加入了救治的行列。 好在,金羽卫训练有素,粱煜的人动作也快,将村里可用的药材都搜集了起来,秉承伤重者优先的原则竭尽全力救治。 终于,天亮之前,受伤的村民们几乎都脱离了危险。 但,也有几名村民被一箭穿心,当场丢了性命。 村子笼罩在一片悲伤的气氛之中。 村长也受了伤,坐在一旁,一夜间好像苍老了十岁。 粱煜看了村长一眼,淡淡道,“那些人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来,但本王会留下一队人马,以保安全。” 闻言,村长感激地看向粱煜,想要说什么,可激动与悲恸之下,颤抖的双唇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阿萱担心村长会晕过去,忙给他扎了针,这才道,“村子刚遭了难,一切都还得村长主持,您得撑住。” 村长连连点头,也终于是落下了两行热泪来。 情绪得到抒发,总归是件好事。 刘昌站在一旁,眉头紧蹙,“没想到这七皇子如此凶残,居然连屠村这种事都做得出来,这要是被他先找到了姓张那对夫妻,不得杀人灭口啊!” “所以,我们得比他更快一步找到他们。”阿萱眉心微拧。 就在这时,一名金羽卫匆匆赶来,“统领,得到消息,有人在霜田镇见到过张姓夫妻!” 闻言,阿萱当即下令,一行人除了粱煜留下的那一队人马之外,全都匆匆赶往霜田镇。 霜田镇离王家村足有一日多的路程。 等众人赶到的时候,已是黄昏。 暗影的速度总是最快的。 粱煜翻身下马,视线却不自觉地往后看去。 只见,身后浩浩荡荡的一队人马远远而来。 看着那群人,粱煜的眸色却是越来越沉。 直到众人都在粱煜的面前下了马,他方才开口问刘昌,“你们萱统领呢?” 刘昌并未在意,只道,“统领吩咐了我等先来,她还有别的事要做!” 听到这话,粱煜心中暗道不妙,当下便道,“此处交给你。”说罢,便是骑着暗影往回奔去。 这丫头! 之前经过蛇窟时,他还特意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面色如常,他才放心继续往前。 他想,眼下找到姓张那对夫妻要紧,阿萱应该会以大局为重。 哪怕是要下去蛇窟,也不会选在今日。 却没想到,她的淡定从容,心无旁骛,全是装出来的! 她是不想让他陪着,她要一个人下蛇窟! 可,她分明见到蛇就浑身僵硬,别说走路,连动都动不了,她到底要如何一个人从蛇窟里出来! 简直胡闹! 只要一想到阿萱一个人站在蛇窟里那无助的样子,粱煜便觉得心口难受得紧,不禁猛地挥舞起马鞭来,恨不得立刻能赶到阿萱的身边。 而此时,阿萱站在蛇窟外,一双眼看着底下那密麻麻的蛇,身子微微颤抖着。 前几日下过一场大雪,蛇窟里却没有半点积雪,那些蛇也不似要冬眠的样子。 事实上,站在蛇窟外,阿萱甚至能感受到一股暖意。 她想,大约蛇窟底下是有个温泉什么的吧。 借着那个温泉,蛇窟里的蛇异常活跃,相互交缠着。 只是这样看着,阿萱已经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豆大的冷汗从额上落下,她连嘴唇都在颤抖。 还未下去,她就似乎已经感受到那些蛇在她身上爬过的滋味了…… 她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她想逃离这个地方! 可,她也知道,若是逃了,她就彻底输了。 终于,她闭上了眼,深吸一口气,一跃而下…… 第179章 不喜欢他 嘶……嘶…… 耳边充斥着蛇吐杏子的声音。 那冰凉却极其有力的条形躯体,正缠在她的脚背上,腿上,腰上…… 阿萱却依旧是死死地闭着眼。 身子颤抖得厉害。 她知道自己眼下的处境一定很惨,可,她不敢睁开眼看。 “你去死吧!你死了我才有好日子过!” 耳边忽然响起一道稚嫩的声音。 阿萱微愣,终于猛地睁开眼,看向蛇窟之上。 那上面什么都没有,可阿萱的脑海中却浮现出了一个幼小的身影。 是个女娃娃。 那天,她掉下蛇窟之后,那个女娃娃就站在蛇窟上一直这样看着她…… 她是被那个女娃娃推下来的! 心口猛地一跳。 是啊,她想起来了。 是那个女娃娃说要带她去找娘,然后,然后就将她推下了这蛇窟! 原来当年她还那么小,就有人想要害死她了! 那个女娃娃是谁? 为什么要害她? 就在这时,脖颈间传来一丝凉意。 阿萱猛地从过去的回忆中清醒过来,这才发现一条两指粗细的蛇竟然已经缠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嘶…… 那条蛇似是挑衅般的冲着阿萱吐着杏子。 它的头高高扬起,就这么与阿萱对视。 这种东西,还真是又恐怖,又恶心! 阿萱全身僵硬如同一块木头一般,可脖颈间的力道却是越来越重。 若再被这样缠下去,她必定会窒息而亡。 可,她动不了啊! 她甚至,连自己的手在哪儿都感觉不到。 全身上下,仿佛都被那些蛇给霸占了一般! 那条蛇还在慢慢收紧着力道。 阿萱已经不能呼吸了,她知道自己若再没有动作,今日定会死在这儿! 可,怎么办,她动不了…… “你别怕!” “我来救你!” 脑海中传来少年清朗的声音。 阿萱知道,那是十二岁的粱煜。 那一年,十二岁的粱煜如同神仙一般从天而降,将她从这万蛇的深窟地狱拯救了出去。 一想到那少年从蛇窟外一跃而下的样子,阿萱的身体莫名有了知觉。 她知道,若是粱煜今日也在,必定会如同从前一样下来救她。 所以,她才会故意给了粱煜错觉,故意行在队伍的最后面,故意悄无声息地离开。 她不能永远都倚靠粱煜的。 她得自己冲过这一关。 阿萱啊! 你得自己冲过这一关才行啊! 阿萱再次闭上眼,努力感受着肢体的知觉。 而后,她猛地一把掐住了脖颈间那条蛇的脑袋,手起刀落。 蛇头就这么被砍下,脖颈间的力道也在瞬间松懈。 阿萱忙是将那蛇身给丢在了一旁,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空气中,布满了蛇的腥臭味。 时时刻刻都在刺激着她脑海中最深的恐惧。 而那蛇的尸首落在了蛇群中,好似是激起了群蛇的愤怒一般。 所有的蛇都开始朝着阿萱爬了过来。 阿萱的身体,依旧是颤抖得厉害。 可是她知道,她不能死在这儿,决不能! 粱煜赶到蛇窟时,天色早已黑了。 月色惨白,照在蛇窟四周,阴森刺骨。 而阿萱就坐在蛇窟旁,身上沾满了鲜血,整个人仿佛是一具被抽干了灵魂的尸体。 粱煜的心脏被什么东西狠狠敲击了一下。 再没有停留,翻身下马,一边脱下自己的外衣一边朝着阿萱奔去。 而后,将那满身是血,全身冰冷的她,紧紧包裹在了怀里。 突如其来的暖意,让阿萱从怔愣中回过神来。 那月麟香的气息,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 粱煜的怀抱,向来都是这样温暖又紧实。 哪怕当年他也只有十二岁。 阿萱的双手不禁缓缓抬起,回抱住了他。 她缩在他的怀里,低声道,“爷,我不怕了……” 当她将恐惧转化为了愤怒与杀意。 那些蛇,全都被她砍成了两半。 粱煜的眸光落在蛇窟之下。 月光照不进蛇窟,却能照见蛇窟壁上那些殷红的颜色。 空气中,充斥着血腥气。 他几乎不用想也知道阿萱做了什么。 可,他又无法想象,那样惧怕蛇的阿萱,惧怕到身体都会僵硬的阿萱,是如何做到的。 他只能轻揉着她的脑袋,沉声夸她,“做得好,阿萱,做得好……” 他身上的暖意,还有那月麟香的气息,都让她觉得无比安心。 以至于,她在他一声声的安抚中,就这么昏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阿萱看着熟悉的帷幔方才确定,这儿是她的府邸。 床边不远处点着火炉,屋内暖得紧。 她撑着身子坐起,那沾满了蛇血的衣衫早已不知去了何处。 身上也干净爽快,应该是有人替她擦洗过了。 想到了某种可能性,阿萱的眉头骤然一紧。 恰在这时,有人推门而入,是红微。 见到阿萱醒了,她也并不惊讶,妖娆的身姿扭动着靠近,“醒了?正好,快将这药喝了,还热着。” “这是什么药?”阿萱有些不解,她又没病。 “安神的。”红微瞥了阿萱一眼,“你睡着的时候一直在发梦魇,不是哭就是喊打喊杀的。赶紧把药喝了,我让人给你备了热水,你再好好泡泡澡。” 闻言,阿萱这才接过了药,一口饮下,却又忍不住问道,“是,粱煜送我回来的?” “恩。”红微一脸八卦的神色,“瞧他那模样,可是紧张你得很呢!” 阿萱白了红微一眼,又问,“那我身上的衣服是……” “他给你换的啊!” 闻言,阿萱的脸瞬间铁青了下来。 却见红微忍不住笑出了声,“哈哈哈,骗你的,是我给你换的!若他给你换的,我指定让他负责,少说也给你挣个王妃回来当当!” 阿萱这才松了口气,瞥了红微一眼,“要当你当,我可不当!” 说着,便是下了床。 “啧!”红微大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说你这人也别不识好歹,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那镇远王对你有意思。当初他为了你杀上沐云寨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 阿萱没有应声,只是拿过一旁的衣衫穿了起来。 红微却是不放弃,继续问道,“你当真对他没意思?” “恩,没意思。” “为什么,他那么帅,功夫又好。” “我不喜欢他。” 阿萱说着,便是出了门。 却不料,粱煜就站在门外…… 第180章 心不可控 看着那高大的背影,阿萱愣住了。 他怎么会在门外? 红微缓步行至阿萱的身后,一脸难色,“忘了跟你说,他一直守在这儿呢!” 所以,全听到了? 粱煜这才缓缓转过了身来。 他守了她一夜,脸上肉眼可见的疲惫。 可那双黑沉的眸子,却透着阴鸷。 他就这么死死地看着她,嘴角挂着一抹森冷的笑。 连着声音都是带着那寒气逼人的笑意,“不喜欢本王,所以是喜欢公孙羽?” 他一边说着,一边缓步靠近,笑意透着冷冽,“阿萱倒是说说,本王哪点不如他?” 她从前,口口声声说喜欢公孙羽,如今也不好否认。 只是要说公孙羽比起粱煜来到底好在了哪里,她也不知道。 这两个男人,除了性格不同之外,一切都太像了。 同样手握重兵,同样武艺高强。 同样将紫瑜郡主当成心头肉,又同样口口声声地说喜欢她。 事实上,若非要她在粱煜同公孙羽之间做选择,她的心总归会偏向粱煜多一些。 毕竟这十年来的宠溺与照顾,她不可能当做什么都发生过。 倘若,粱煜是真心待她好的,不是将她当成了一枚必要时须得丢弃的棋子,她此刻应该是扑进他的怀里才对。 只可惜…… 她太清楚扑进他怀里是个什么下场了。 所以眼下,哪怕粱煜的神情已经恐怖如斯,她却还是一副淡然的模样,嘴角勾起轻笑,“王爷很好,只是人心不可控罢了。” 人心,不可控? 粱煜,眉尾微挑,冷冷地看着她,“是人心不可控,还是你的心根本就是石头做的?” 捂不热吗? 他那样着紧她,恨不得日日夜夜都对着她。 可她,怎么就还是这样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呢? 从前那个时时都缠着自己,恨不得将所有最喜爱的东西都送给他的小丫头,怎么就不见了呢? 是他弄丢了吗? 没有啊! 他对她的宠溺,一如既往啊! 可,怎么就丢了呢? 眼看着二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紧张,红微忙是开了口,“今日是大年夜,如此欢喜的日子,二位就不要为此争执了吧?” 说着,红微对着粱煜微微一笑,“若不然,王爷今日在我们府上过年?” 闻言,阿萱忙是回头瞪了红微一眼。 却听粱煜冷声应道,“也好。” 有什么好的! 阿萱眉心微拧,“张姓夫妻还未找到,恐怕我没那个心思过年。” 闻言,粱煜嗤笑了一声,“萱统领的金羽卫本事得很,今早已经将那对夫妻带进宫了。” 这倒是阿萱没料到的。 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人了。 红微笑嘻嘻的,“既如此,王爷今晚可要早些来呀!” 言下之意,他眼下该回自己府去了。 粱煜的视线这才瞥向红微。 这女人心眼颇多,若是一心为阿萱所用,倒也不错。 他昨夜在此守了一晚,也的确该回去换身衣裳了。 又是,轻哼了一声,而后拂袖离去。 待粱煜一走,阿萱便质问起了红微来,“你无端端的喊他来咱们府过年做什么!” 红微却是半点不知错,“怎么了?你往年都是同他一起过的,若不叫他来陪你过,你能习惯?” “你!”阿萱简直快要被气死了,“那你猜猜,我为什么要搬出来自己住?” “行行行,你独立,你女强人!”红微甚是无奈的翻了个白眼,“那我若是不这样说,他能走吗?他方才的眼神,都恨不得啃你的骨头吸你的血了!” 这倒是实话。 若不是红微这样提议,她也不知粱煜接下来会做出怎样过激的行为来。 阿萱眉心微拧,而红微这是倚靠在了门框上,上下打量着阿萱,“我也真是弄不明白你,明明就是喜欢他,做什么不承认?” “谁喜欢他了?”阿萱几乎是下意识地否认。 可红微却一副‘你骗不了老娘’的模样,“你昨个儿梦魇,喊了十几声粱煜,二十几声爷,这粱煜跟爷,都是同一个人吧?” “……” 阿萱说不上话来了。 她完全不记得自己做完梦到了什么。 她想,就算是梦魇,也应该是与蛇窟有关吧! 只是没想到,她居然会喊粱煜的名字。 可细细一想,也没有什么想不到的。 毕竟,他曾是她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人。 深吸了一口气,阿萱将自己从过去的回忆中抽离了出来,看向红微,眉头紧拧,“那你说,今晚怎么过?” 以粱煜的脾气,绝不可能回去换身衣服就忘了这茬子事儿了。 所以哪怕这会儿他没有撕碎了她,晚些他该撕还是得撕的。 红微却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慌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说罢,还不忘冲着阿萱挑了挑眉头,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笑。 阿萱以为,红微是个有计谋的,这样表现应该是真想到了对付粱煜的办法。 可,直到所有人都围坐在了桌前,阿萱才知道,红微这个女人到底是有多不靠谱! “来啊,都别客气啊!”不靠谱的女人倒是很热情,一边招呼着,一边给人倒酒,“来,王爷,满上!公孙将军,您也满上!沐云,别愣着,给阿萱倒酒啊!倒满,对对对,哦,还有这位郡主是吧?你自便。” 阿萱看着面前被倒满的酒盏,放在桌下的双手差点将自己的骨头都给捏碎了,方才是忍住了当场爆锤红微一顿的冲动。 但红微并没有任何觉悟,还是那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这是咱们府第一回过年,来,今晚可得不醉不归啊!” 阿萱深吸了一口气,嘴角扯着一抹僵硬的笑,看向红微,“你,不打算给我解释一下?” 粱煜会来,她知道。 可公孙羽是怎么回事? 紫瑜郡主又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要请他们来府里过年?! “哦,公孙将军今早来看过你,你还没醒,我便让他今晚来一起过年了,至于郡主嘛……”红微冲着一旁的紫瑜郡主勾唇一笑,“单纯就是脸皮厚非得来吧!” 第181章 一个叔一个爹 红微这一番话,说得紫瑜郡主脸色难看至极,当下就要发难,却又听红微道,“哈哈,我开玩笑的,郡主能赏脸,真是荣幸。” 但到底谁荣幸了,她没说。 只是这样一来,哪怕明知道红微此刻说的话是如此虚伪,紫瑜郡主也一时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只道,“我只是跟着阿兄来的,一开始并不知道阿兄是来你这。” 可若是知道,她也是会来的。 毕竟,她阿兄跟煜哥哥都来了。 她也很想知道,阿萱这贱女人又想耍什么花样! 阿萱还是扯着那僵硬的嘴角,“那你怎么没提前跟我说呢?” “这有何可说的,人多热闹嘛!”红微说着,还不忘冲着阿萱抛了个媚眼。 阿萱深吸一口气,“热闹,你怎么不把大街上的人都叫来热闹热闹?” “那太多了,我觉得咱们这几个人正好。”红微一本正经,煞有介事。 气得阿萱只能连着好几次深呼吸,才没有当场爆血管。 倒是公孙羽笑出了声,“红微姑娘这话说得很对,我也觉得,就我们几个人正好。” 他说着,便是看向阿萱,晶亮的眸光闪动,“毕竟成亲后的每一年,都是你我相伴。” 他这一番话出口,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变。 紫瑜郡主眉头紧锁,她是真的没想到阿兄娶那贱女人的心思竟是如此之重。 可,那贱女人怎么能配得上她阿兄! 思及此,紫瑜郡主看向阿萱的眼神都不自觉的染着怒。 那贱女人想嫁给她阿兄? 呵,痴人说梦! 她才不会允! 粱煜端起了面前的酒盏,幽深的眸光扫过公孙羽,最后落在了阿萱的脸上。 他轻抿了一口杯中的酒,声音冷冷,“公孙将军想娶阿萱,除非本王死了。” 这一句话,算是将气氛推到了最冰点。 红微适时的活跃气氛,“哎呀,这大过年的说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吉利,王爷这可得自罚一杯啊!” 闻言,粱煜却只轻哼了一声。 却听公孙羽道,“这男欢女爱,你情我愿之事,不知王爷凭什么阻止?” 说话间,眸间一股戾气闪过。 公孙羽叱咤沙场多年,论气势,怎么可能输了粱煜。 先前粱煜便说过不允他与阿萱的婚事。 可,凭什么呢? 他是阿萱的什么人呢? 他有什么资格,有什么立场呢? 这些问题,他可都没有给出过答案。 粱煜也终于看向公孙羽,黑色的双瞳里充满着威胁,“公孙将军大可试试。” 言下之意,他并不需要任何的资格或立场。 但,他就是不允。 阿萱坐在一旁,看了看满座的佳肴,又看了看粱煜跟公孙羽。 这二人,随时一副要打起来的样子,哪里有半点过年的气氛。 都怪红微! 说什么人多热闹,这有什么可热闹的? 思及此,阿萱忍不住瞪向红微。 却见后者一边吃着菜,眼神却在粱煜与公孙羽之间疯狂来回,嘴角更是噙着一抹看好戏的笑。 阿萱忽然意识到,这或许才是红微将这二人都请来府里过年的原因! “够了!”一声厉喝,竟是坐在一旁,一直不发一言的沐云。 少年怒气冲冲,“你们争什么,有没有问过姐姐是怎么想的?她何时说要嫁给你们了?” 阿萱莫名有些感动,终于有人站在她的立场为她说上一句话了。 可红微看戏看到了自家弟弟头上,当然是第一个不愿意了。 当下便是冲着沐云低喝道,“住嘴,有你什么事儿?” 公孙羽冷哼,“她不嫁给我,莫非还能嫁给你?” 连粱煜都嘲讽了一句,“大人说话,小孩子莫要插嘴。” 只将沐云气得憋红了脸。 阿萱终于看不过眼,一拍桌,“这饭你们吃不吃?不吃赶紧走!” 饭桌上终于安静了。 众人一开始还各吃各的,相安无事。 直到,公孙羽往阿萱的碗里夹了一块肉。 阿萱微愣,抬眸看向公孙羽,只见后者笑得极其温柔,“你这几日瘦了不少,要多吃些才好。” 阿萱尴尬地回以一笑,点了点头。 却不料,碗里的肉被粱煜夹走了,“她不喜欢吃这些。” 红微再次露出了八卦的笑,哦吼,好戏又开始了。 公孙羽看了粱煜一眼,冷笑道,“王爷对阿萱有养育之恩,也算是阿萱的义父了,本将在此代阿萱谢过王爷。” 义父? 这称呼简直劲爆。 阿萱从未将粱煜当成过长辈,毕竟二人相差了八岁,说少不少,说多也不算太多呀! 红微已是瞪大了双眼,看着公孙羽的眼神染着几分敬佩。 明知道粱煜喜欢阿萱,却将二人架在了一个不可能的辈分上,这公孙羽简直勇猛。 粱煜周身的气场骤然凝结成霜,但,他怎会在公孙羽这儿吃亏呢? 当下冷声一笑,“本王比公孙将军也只虚长了两岁而已,所以眼下将军是以阿萱叔叔的身份来谢本王?” 红微捧着碗,嘴角笑意越来越浓。 真是刺激啊! 却听‘啪’地一声响。 是阿萱将碗重重砸在了桌子上。 众人皆是一愣,目光都落在了阿萱的身上。 就见她自己倒满了酒,而后举杯,看向公孙羽跟粱煜,“你们俩,一个叔,一个爹,好吧?我敬你们!” 说罢,便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但,这一杯酒,不管是公孙羽还是粱煜,都是喝不下去的。 粱煜的眸色落在阿萱的身上。 他知道她方才那一声‘爹’完全是气话。 可,他却也不禁开始想,八岁,真的是很大的差距吗? 回想初见,他已是少年,而她还是个软糯糯的小娃娃。 如今十年多的时间如白马过隙,他已是二十三岁,而她也已经十五了。 二十三同十五,很多吗? 思及此,粱煜的目光却落在了公孙羽的身上。 而后,心头一阵冷哼。 二十一同十五,能好到哪里去! “阿萱妹妹能嫁人吗?”紫瑜郡主突然开了口,声音软软的,显然是刻意扮出来的。 听到这话,红微有些不大高兴,妖娆的眉眼白了紫瑜郡主一眼,“郡主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阿萱怎么就不能嫁人了?” 甚至可以一下嫁两个,气死你! 却见紫瑜郡主柔声一笑,“阿萱妹妹如今可是金羽卫的统领,皇上哥哥哪里会轻易放她嫁人呀!” 闻言,几人的脸色都有些微妙。 第182章 养你一辈子 阿萱淡淡瞥了紫瑜郡主一眼,这才道,“是啊,金羽卫如今正是要发展的时候,年内,怕是嫁不了人咯。” 听得此话,粱煜跟公孙羽眉头皆是一紧。 紫瑜郡主面染嘲讽,“阿萱妹妹如今也已经不小,年……那不是要成老姑娘了?” “老姑娘怎么了?”红微这个‘老姑娘’第一个不高兴了,“老姑娘也比寡妇强。” 闻言,紫瑜郡主的脸色骤然一冷,红微倒是机灵,冲着紫瑜郡主一笑,“我可没有说郡主你哦,郡主不会生气了吧?” 当然生气,但,粱煜跟公孙羽都在,她如何能那般‘不懂事’,只能摇了摇头,“没有。” 红微早就料到紫瑜郡主会这样说,眉宇间染了几分得意,嗤笑道,“郡主果真是心胸宽阔,不拘小节呢!” 分明是夸人的话,可不知为何配上红微的语气,总归是多了几分嘲讽的意思。 偏偏,紫瑜郡主还不能因此而动怒,当下便只气得咬唇,看向公孙羽,一副自己受了委屈的样子。 但很显然,公孙羽的关注点不在这儿。 只见他煞有其事地想了想,“五年之后,我也不过二十六,还行,等得起。” 说罢,特意看了粱煜一眼。 心想着五年之后,有些人都二十八了,马上就是而立之年,俨然是个老头子了。 粱煜很明白公孙羽这个眼神是何意,但,他没做声。 却听阿萱道,“我也没说五年之后一定嫁人啊!说不定我一辈子都不嫁人呢!” 事实上,对于以后,阿萱并没有什么概念。 她重生一世,唯一的执念就是报仇。 公孙羽微愣,心道阿萱若是一辈子都不嫁人他可怎么办。 却不料,粱煜那清冷的声音悠悠然响起,“那本王养你一辈子。” 闻言,众人都看向粱煜,只见他神色淡淡,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好似那一辈子并不长,也好似养她本就是他该做的事儿一般。 公孙羽当即沉了眉,有些气闷地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真是可恶,又被这粱煜装到了! 红微满脸堆笑,“王爷要养我们家阿萱一辈子的话,可是要连我们姐弟也一块儿养着的哟!” “阿姐!”沐云有点气急败坏。 但粱煜却是应得爽快,“可以。” “哇!王爷不愧是王爷,我敬你一杯!”红微举杯,便是与粱煜畅饮起来。 而阿萱却是无奈轻叹。 她可不是那种要人养着的娇娇儿。 她不需要任何人养她一辈子。 举杯,也是一饮而尽。 只是比起红微跟粱煜来,她的心底莫名泛起几分苦涩。 紫瑜郡主静静地坐在一旁,视线从公孙羽的脸上,移到粱煜的脸上。 最后看向了阿萱。 她想不明白,明明从前被众星捧月的人是她,为何如今,阿兄跟煜哥哥都只喜欢那贱人了。 就连皇上都格外器重这贱女人。 她一双冷眸死死盯着阿萱,这贱人,早就该死了! 被她多活了这十年,已是她走运! 如今,居然还敢来跟她抢阿兄跟煜哥哥的宠爱,她决不允许! “啪!” 天空中忽然绽开了一朵艳丽的花。 “是宫里放烟花了!”红微说着,率先冲出了屋去,仰头看着那几乎近在咫尺的烟火,忍不住感叹,“真好看……我早听说,宫里每年过年都会放烟花,绚烂无比,如今总算是得见了。” 五彩缤纷,形状各异的烟花在夜空中竞相绽放。 阿萱也走了出去,站在红微的身旁,看着那绚丽的烟火嘴角,嘴角也终于浮起了一丝轻笑。 “是啊,真好看。” 往年,她在镇远王府里头,就喜欢站在墙头看,粱煜怕她冷,就会陪她一起,用那件雪狐的斗篷将两人都包裹起来。 他们那时候,那么好。 是啊! 他们那时候是那么好! 可他怎么说不要她,就不要她了呢? 一滴晶莹,从阿萱的脸颊滑过。 都说往事如烟,挥之即去。 可在她这儿,往事却如刀,只要一想起,就满目疮痍。 “啪!” 一道红紫色的亮光在夜空中闪过。 红微忍不住抱怨,“这多烟花怎么没开呀?” 转头看向阿萱,却见后者已是眉目紧缩,“出事了!” 粱煜与公孙羽已是冲了出去。 阿萱也即刻就往外走,只冲着红微唤道,“通知金羽卫进宫护驾!” 那道紫色根本不是烟花,而是禹王当年留下来的信号弹! 那信号弹储放的位置及其隐蔽,只有皇上一人知道,所以眼下定然是宫里出了大事! 三人快马扬鞭,直冲皇宫。 谁知在宫外就遇到了阻拦。 宫门外的侍卫上前行礼,“见过王爷,公孙将军,萱统领。” 阿萱眉头紧蹙,“既然知道是我们,还不赶紧让开!” “眼下宫里已宵禁,未等皇上旨意,属下恕难从命。” 那侍卫话音落下,公孙羽的剑已是抵在了那人的喉头,“让。” 那侍卫眉心紧拧,却还是不肯让开,“公孙将军带剑入宫,难道是要谋反不成?” 下一瞬,粱煜一掌袭去,侍卫被打飞了出去。 只见粱煜幽深的眸子瞥向那些侍卫,而后冷声下令,“敢阻拦者,杀无赦。” 被打飞出去的侍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知是不是死了。 其余的侍卫都知道这三位是大棠最不好惹的三人,当下也不敢再拦,慌忙开了宫门。 三人连马都未下,直冲进宫。 却见原本该是热闹的宫里,眼下却是一片静逸。 果然是出事了! “应该是在皇后寝宫。” 粱煜冷声道。 皇上与皇后的情意深厚,每年过年,皇上都是在皇后的寝宫过的。 未免打草惊蛇,三人下马,借着月色朝着皇后的寝宫而去。 远远的,便见皇后的寝宫外守着一大队侍卫。 阿萱眼尖,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一名侍卫是七皇子身边的一名手下,当下眉心微拧,“看来,七皇子的人已经将皇后的寝宫都给控制住了。” 但要杀进去,并不难,难的是杀进去的同时要保证皇上的安全。 就在这时,远远见一名侍卫冲向那侍卫统领,“不好了,镇远王,公孙将军还有萱统领已经进宫了!” 第183章 血流成河 侍卫统领闻言,当即下了什么命令。 粱煜眸心一凝,“时间紧迫,本王先进去救人。” 公孙羽点头,“好,那我跟阿萱在外头给你争取时间。” “恩。”粱煜应了声,便立刻借着夜色飞身入了皇后寝宫。 而阿萱跟公孙羽则是这么堂而皇之地出现在那对侍卫的面前。 侍卫们一见到二人,都不由得戒备起来,神色紧张。 那侍卫统领也是一惊,随即却装出一抹笑来,“公孙将军,萱统领,二位这么晚了,为何还在宫里?”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向阿萱跟公孙羽的身后。 见没有粱煜的身影,心口又不自觉地一跳。 就听公孙羽笑道,“本将军听闻今日皇后寝宫外守备有异,特来瞧瞧。” 说着,公孙羽扫了那些侍卫一眼,这才接着冷笑了一声,“看来,还真是有异,你们这么多人守在皇后寝宫外,怎么,是想要逼宫造反吗?” 那侍卫统领并未畏惧,反倒是看了眼公孙羽手中的长剑,冷笑,“我等乃是奉命保护皇上同皇后娘娘的安危,倒是公孙将军您,深夜带剑闯宫,意欲何为?” “奉命?”阿萱眉尾轻挑,“奉谁的命?七皇子?” 那侍卫统领顿时脸色一僵,却也不再多废话,厉喝了一声,“公孙将军若再不速速离去,就休怪我等将你拿下!” 公孙羽是半点都没将这群人放在眼里,长剑出鞘,眸间透着几分嘲讽,“就凭你们?” 话音落下,他已是持剑朝着那群侍卫杀了去。 阿萱也立刻跟上。 对方人多势众,她跟公孙羽仅两人,双拳难敌四手,所以,她不能留情。 好在,她跟公孙羽二人都是在杀伐场上练出来的猛将,这群侍卫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眼看着自己的人倒下的越来越多,那侍卫统领终于开始慌了。 他慢慢地往皇后寝宫里退去,想着只要挟持了皇上,自己就还有一线生机。 却不料,转身之际,一道高大的身形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抬眸一看,当场被吓得瘫软在地。 是粱煜! 不单单是粱煜,他的身后还跟着皇上跟皇后! 至于寝宫内,原本看押着皇上跟皇后的人,自然已是都死在粱煜的手中了。 粱煜就这么居高临下地斜睨着那侍卫统领,声音冷冷,“还不束手就擒?” 话音刚落,金羽卫也在此时杀来。 那侍卫统领终于知道今日事败,这才下了令,“都住手。” 闻言,那群侍卫也都纷纷停了手。 侍卫统领从地上爬起,一副挫败之色,“没想到,宰相大人筹划这么多年,竟还是落了空!” 他口中的宰相大人,自然是前朝宰相刘翁。 “筹划?”粱煜鼻尖发出不屑的声音,“只此而已?” “你懂什么!”那侍卫统领忽然冲着粱煜叫嚣,“宰相大人有勇有谋!他安排我等进了禁军,一步一步成为这禁军的统领,只待时机成熟,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那狗皇帝!等你们发现,七皇子都已经坐上了皇位!七皇子乃是皇室正统,尔等难不成还敢反了?” 只可惜,他们还没来得及杀狗皇帝,七皇子也还没来得及进宫,粱煜他们倒是先来了! 阿萱看着那侍卫统领,心中也不得不佩服刘翁。 这十年来,刘翁从来都没放弃过辅佐七皇子登基,虽然这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他不想输给禹王,但这份坚持,实在叫人敬佩。 如若,刘翁不是已经被擒,如若,七皇子不是那么心急,而是耐心等着里应外合那一日,说不定这大棠的天下还真就成了七皇子的囊中之物。 至于,七皇子为何如此心急…… 大约是与他那对养父母如今在皇上手里有关? 思及此,阿萱不由得看向皇上。 应该就是这样吧,否则,禹王留下的信号弹为何会在宫里放烟花的时候正好放了? 若是没有那信号弹,明日三人怕是要在上朝时才会发现江山已经易主! 看着皇上那一副淡然的神色,阿萱便知道,今日这一切,皆是在皇上的算计之中。 只是…… 阿萱的视线缓缓落在其中一名侍卫的身上。 那侍卫曾经见过她与刘翁等人会面,若是一会儿说出来,那她之前的所有心机都白费了。 正想着,却见那侍卫也突然抬眸看向阿萱。 四目相对,惹得阿萱心头猛然一慌。 却听皇上问道,“你们主子现在何处?若能交代他如今的藏身之处,朕可饶你不死!” 闻言,那侍卫统领却是笑出了声来,“多谢皇上,可我等既然追随宰相大人行事,就早已料到了会有一死!” 说罢,转头看向那群侍卫,而后高声喝道,“我等,绝不叛主!” “绝不叛主!” 侍卫们也是齐声高喝。 而后纷纷引颈自刎。 场面,可谓壮观。 而见过阿萱的那么侍卫到死也没有将阿萱供出来。 倒是让阿萱松了一口气。 好好的大年夜,宫里却是血流成河。 皇后默默地闭上了眼,双手合十于胸前,看着慈悲又可怜。 皇上自是怜悯地将她搂入怀中,柔声安抚。 却听粱煜道,“七皇子,可能已经进宫。” 公孙羽也赞同粱煜的猜测,“既然这些人没料到我们发现了宫里的情况,那七皇子必然也不知道。说不定已经偷偷进宫,正躲在某处,只等着消息再出来。” 皇上点了点头,“有道理,可朕方才听他们说,宫门已经被他们所控制……” 刘昌忙道,“皇上放心,宫门已由金羽卫掌控。没有皇上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闻言,皇上面上终于露出了几分得意。 恩,不愧是他的金羽卫。 于是,当即下令,“好!那就禁闭宫门,掘地三尺,也要将那贼子找出来!” “是!” 众人领命,纷纷离去。 可皇上却是唤住了阿萱。 “萱统领。”皇上看着阿萱,眼底染着阴冷的怀疑,“朕方才见你与其中一名侍卫对视良久,怎么,认识?” 第184章 假死 阿萱心头一跳,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与那侍卫的对视居然被皇上发觉了。 她压下内心的慌乱,行礼应道,“算不上认识,那日在报恩寺见过一面。” 报恩寺的事儿,皇上也是听说了的。 阿萱失去了一个丫鬟,听说为此悲痛了好一阵。 所以方才她看着那侍卫,只是因为有恨? 皇上不敢确定,但还是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见皇上这般回应,阿萱抬眸看了皇上一眼,这才道,“皇上若是不信,可以将微臣关押起来审问。” “将你关起来,谁替朕办事?”皇上眉心微拧,“今日金羽卫来得很及时,有你一份功劳,倘若能在天亮之前找到藏于宫中的贼人,朕另有重赏。” “是,微臣先谢过皇上。”阿萱这才行了礼,而后带着人匆匆离去。 皇宫说小不小,但说大也不算太大。 阿萱调集了金羽卫,粱煜跟公孙羽调集了禁军,开始分三路地毯式的搜查。 但,当阿萱搜查到德贵妃的寝宫时,却遇到了阻拦。 莺儿拦在了德贵妃的寝卧前,冲着阿萱摇头,“我们娘娘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明日再来吧!” 看着莺儿那难看的神色阿萱便猜到了。 七皇子就在屋里! 她用眼神问询莺儿可是出了事。 莺儿一脸难色地点了点头。 阿萱便故意提高了音量,“我等奉命搜查贼人,还请贵妃娘娘莫要为难。” “混账!”莺儿眉头紧锁,却也是说给屋里的人听的,“我们娘娘如今怀有身孕,若是出了事,你们能担当得起吗?” 阿萱便道,“如此,微臣恰好能为娘娘诊个脉,不如莺儿姑娘回去问问娘娘,究竟可否通融?只微臣一人进去就好。” 闻言,莺儿点了点头,“那好吧,你且在外等着!” 说着,莺儿就进了屋去。 阿萱回头看向刘昌,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七皇子就在这儿。 刘昌会意,也不发出任何声音,便是悄悄退了出去。 不多久,莺儿出了来,看向阿萱,“我们娘娘说了,只许你一人进去。” “好,多谢娘娘。”阿萱说着,方才跟着莺儿进了屋。 贵妃娘娘坐在床边,气色比起之前要好了不少。 昏暗的烛灯照在她那满是恐慌的脸上,好似下一秒她就会哭出来似的。 阿萱给了德贵妃一个放心的眼神,这才道,“出来吧。” 黑暗中,走出来一个人影。 正是七皇子。 “萱统领真是好手段。”七皇子冷冷地看着阿萱,眸间迸射出冷意,“我早就提醒过先生,不可信你,没想到最终都还是毁在你手里。” 很显然,七皇子将这一切的失败都归在了阿萱的头上。 阿萱却是神色淡然,“七皇子可是误会了什么?” “误会?”七皇子忍不住冷笑出声,“不如你告诉我,乔大人是怎么死的?” “乔大人是被粱煜打死的。” 那日,七皇子并不在场,乔大人死的时候,那群弓弩手跑得掉的也早就跑了,所以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七皇子不会知道。 果然,听阿萱这样说,七皇子的面上露出了几分怀疑之色。 阿萱便接着忽悠,“那日乔大人屠杀王家村时并不知道我也在,后来粱煜突然出现与乔大人打了起来,乔大人为了不暴露我,才会死在了粱煜的手里。” 话到最后,阿萱还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声,惹得七皇子眉心紧锁,“你说真的?” “当然!” “可那日我的人回来禀报,说你跟乔大人打了起来。” “那日金羽卫的人都在,我若不动手,岂不是要惹人怀疑?你可知,为了不暴露我,方才还有一名兄弟宁可引颈自刎都不愿说出我的身份来!” 听到这儿,七皇子已是半信半疑。 于是,阿萱决定放大招,“那日我去刑部大牢看望刘大人,刘大人亲口跟我说,此次计谋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他说你性格冲动,你看,果然!” 七皇子眉心紧拧,“我也不想冲动,可狗皇帝抓了我爹娘!我母妃已经死在他手中,难不成还得要我亲眼看着我爹娘也惨死在他手上吗?” 可见,七皇子并不觉得此次的行动有什么问题。 阿萱就顺着他道,“要怪就怪皇上太阴险了。可这次中了计,七皇子准备如何?” 闻言,七皇子看向一旁的德贵妃,“他挟持我爹娘,我就挟持他的孩子,我就不信他连自己唯一的子嗣都不在乎!” “他还真不在乎。”阿萱眉尾轻挑,“你以为,这是他第一个子嗣?你错了,德贵妃已经滑了两次胎,这是他的第三个孩子。而前两个,都是被紫瑜郡主弄死的,你觉得,皇上在意自己的子嗣吗?” 七皇子显然没想到还有这种事,当下便看向德贵妃求证。 就见德贵妃红着眼,点了点头,“七皇子,我已经滑胎两次,这可能是我唯一的孩子了,您今日能行事,定是个重情重义,孝顺至极的人,求求您,饶了我的孩子好不好?” 德贵妃楚楚可怜的样子,的确让七皇子难以下手。 他看向阿萱,“那眼下要怎么办?我若不用她做人质,我与我爹娘根本出不去。” “我有一计,可保七皇子安全出城,但,需得七皇子完全信我。” 报恩寺一事之后,七皇子一直信不过阿萱,只道,“说来听听。” “我可以施针令七皇子假死,假死状态之下,人无呼吸,无心跳,无痛觉,三个时辰之后,还需得我亲自施针唤醒七皇子,否则……” 余下的话,阿萱没说,但七皇子已是明白。 怪不得阿萱让他完全信任她,这是将自己的性命交托在她的手上啊! 七皇子犹豫了,阿萱却不给他时间细细思考,“七皇子,时间紧迫,还请尽快决定,若等人来就必死无疑了!” 闻言,七皇子茅塞顿开。 是啊,等人来他必死无疑,眼下相信阿萱,却有一线生机。 于是,一狠心,“好,我信你!” 第185章 早该死了 但七皇子也有顾虑,“只是我爹娘……” 阿萱安抚道,“只要七皇子一死,皇上必然不会再为难他们。” 闻言,七皇子还是怀疑,“当真?” “皇上若是半点怜悯之心都没有,您又如何能活到现在?” 阿萱的话,让七皇子陷入了沉默。 阿萱却道,“七皇子,没时间了。” “来吧!”七皇子也终于下定了决心。 于是,阿萱上前,取出银针便在七皇子的头顶扎了下去。 七针之后,七皇子果然如同死了一般,耳不能听,口不能言。 阿萱唤了他两声,见他没了反应,德贵妃方才大着胆子上前试探了七皇子的鼻息。 “真的没呼吸了!”德贵妃忍不住惊呼。 阿萱却问,“贵妃娘娘这儿可有匕首?” 莺儿摇头,“匕首没有,不,不过有一根很锋利的簪子,可以吗?” “拿来。” 莺儿忙是去一旁将发簪拿来,阿萱接过,看准了位置便往七皇子的胸口刺去。 德贵妃捂着嘴惊呼,生怕自己的声音太大会惹来外人。 看着阿萱那冷冽的样子,德贵妃忍不住问道,“你,你真杀了他?” “没有。”阿萱淡淡回应,“这伤看着厉害,却并未伤及心脉,若是一点伤都没有,皇上定会起疑。” 她还在忙碌着,德贵妃却是一把拉住了她,“阿萱,你跟我说,你到底在做什么?” 她问的不是现在,而是方才七皇子跟阿萱的那一番对话让她听出了端倪。 听他们的意思,阿萱与七皇子竟是一路的! 那,岂不是证明,阿萱也要谋反? 阿萱看向德贵妃,眉心紧拧,“说来话长,但我从未想过要谋反,你可信我?” 阿萱救了德贵妃几次,德贵妃对于阿萱自然是信任的。 当下便是点了点头,“好,我信你,那一会儿,就说是我情急之下刺的,若不然这发簪的伤说不过去。” 阿萱是有匕首的,她杀人,不会用发簪。 闻言,阿萱重重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皇上的声音,“七弟,你已无路可逃,还不束手就擒?” 话音未落,房门却是被打开了。 阿萱自屋内出来,看了眼皇上以及粱煜等人,方才是行了礼,“启禀皇上,七皇子已然伏诛。” 皇上一惊,“当真?” 阿萱点了点头,却并未再说其他。 皇上便是迫不及待的进了屋。 就见,德贵妃正坐在一旁的软榻上嘤嘤哭着,像是被吓坏了。 莺儿则是在一旁柔声安抚着。 而七皇子的‘尸首’就躺在地上,心口处受了伤,鲜血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衫,一旁还掉落着一根发簪。 见皇上进来,德贵妃便不住地哭泣道,“皇上,臣妾不是有心的,他要杀了臣妾,臣妾一时心急才,才……呜呜呜……” 果然,身为深宫里的女人,演技都是不错的。 皇上眉心微拧,上前将德贵妃搂在了怀里,“是朕不好,让爱妃受惊了。” 阿萱站在一旁解释着,“七皇子说,皇上挟持了他的爹娘,他便要挟持皇上的妻儿以作报复,还扬言要将贵妃娘娘肚子里的孩子剖出来,贵妃也是被吓坏了,方才会在慌乱中刺杀了七皇子。” 阿萱故意将事情说得危急又恐怖。 皇上便更加心疼德贵妃了,“杀得好,当年若不是朕心软,今日爱妃就不会受此惊吓,都是朕的不是。” 粱煜上前检查了‘尸体’,“七皇子已经断气。” 皇上冷哼,“哼!这混账东西,朕当然饶他一命,他却要恩将仇报,还不赶紧将人弄出去,免得吓到朕的爱妃!” “是!”有侍卫应声,当即上前要将七皇子抬出去。 可正要出门,又被皇上打断了,“慢!” 这一声‘慢’,只将德贵妃给吓到了。 她拿着帕子作势擦眼泪,眸子却忍不住看向阿萱,心想着难道皇上是发现了什么破绽? 却见阿萱淡定如斯,对着她微微摇了摇头。 示意她安心。 德贵妃这才放下心来。 而皇上已是行至了七皇子的身边,看着已经没了气息的七皇子,眸色微冷,而后伸出手,“剑来。” 当即就有侍卫拔出长剑交给皇上,而皇上也是一言不发,直接将手中的长剑朝着七皇子的腹部刺去。 “啊!”德贵妃终于还是被吓得惊呼。 皇上却是淡定如斯地拔出长剑,扔给了一旁的侍卫,这才回到德贵妃的身旁安抚着,“爱妃莫要怕,人是朕杀的,与爱妃无关。” 声音轻柔。 倒是叫人分不清楚,皇上到底是担心德贵妃会因杀了人而有心理阴影,还是担心七皇子并未死透。 德贵妃被皇上搂在怀里,身子不住地颤抖着。 而七皇子也终于是被抬走了。 粱煜淡淡道,“七皇子一死,以他为名的势力便会跟着土崩瓦解。” 皇上点头,“宫里定还有不少他的人,此事,就交由王爷去做了。” “微臣领命。”粱煜行了礼,眸光深深看了阿萱一眼,这才离去。 皇上便又对着阿萱道,“今日之事,萱统领功不可没,朕必有重赏。” “都是微臣应该做的。”阿萱说着,看了德贵妃一眼,道,“皇上,德贵妃今日受了惊吓,恐会影响腹中胎儿,还望皇上能允微臣为贵妃娘娘诊脉。” 一听会影响胎儿,皇上倒是有几分紧张,忙是让到了一旁,“好,你来。” 阿萱上前,为德贵妃诊脉。 果然不出她所料,德贵妃的确是受到了惊吓,胎气不稳。 阿萱便为德贵妃按压穴位稳定胎气,顺道又开了方子。 她冲着皇上道,“贵妃娘娘今日心神不宁,还需要人多陪伴才是。” 她的本意是想让皇上能留下来安抚一下德贵妃,可熟料,她话音刚落,便有一名小太监进了屋来,“皇上,皇后娘娘心口突然疼得厉害,想见皇上。” “朕马上去!”皇上想都没想便道,连脚步都已经往外走了。 却好似想到了什么,回头看了德贵妃一眼,道,“爱妃好好休息。”说罢,便是大步离去,半点没有停留。 阿萱当即皱了眉,脸色难看,反倒是德贵妃安抚她,“没事,我已经习惯了,你为我按揉了穴位,我眼下已是好多了。” 阿萱叹息了一声,“那一会儿让莺儿守着你,你好好睡会儿。” 德贵妃点了点头,阿萱这才告退。 只是,刚刚走出德贵妃的寝宫,便见到了粱煜。 他眸色微凉,负手而立。 显然是在等她。 第186章 跟踪 天还未亮,月色倒是清明。 霜白的月光落在粱煜的脸上,一股清冷之感,徒添几分高贵。 “王爷在等我?”阿萱上前,明知故问。 粱煜眸色微转,看了德贵妃的寝宫一眼,方道,“七皇子身上,只有一处伤口。” 阿萱几乎瞬间明白了粱煜的意思。 她说,德贵妃是在情急之下方才不小心刺中了七皇子。 可,情急之下,发簪挥舞,就算是不小心刺中了心口的位置,那别的地方也该有伤。 粱煜是检查过伤口的,那伤,说是情急之下所刺,倒不如说是对准了刺的。 见阿萱不说话,粱煜便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猜测,眉心微拧,“你有事瞒着本王?” 阿萱这才对上粱煜的眸子,眉心微拧,“既然是瞒着王爷的,王爷就别再问了。” 反正问了她也不会说。 粱煜看着阿萱,眸色凝重,“好,本王不问,但倘若有解决不了的事,务必记得还有本王。” 他知道,她早已脱离自己的掌控。 如今的她,有太多事是瞒着他的。 心中自是有些不舒服的,可,他愿意学着接受。 只要,她在遇到麻烦的时候能记得,他在她身后就好。 便是天塌下来,也有他顶着。 月色之下,粱煜的眼神甚是温柔。 她不由得想到了他今晚所说的那些话。 他说,他会养她一辈子。 他还说,务必记得还有他。 心中没有触动是假的。 可她更害怕他说的这些话与上一世一样,也是假的。 于是,勾唇一笑,敷衍应道,“我知道了,王爷快去忙吧!” 粱煜看着她,眸色越发深沉,好一会儿才叹了一声,“你是真的知道了才好。” 粱煜说完,便是转身离去。 毕竟,宫里尚有反贼余孽,须得尽快都找出来才行。 看着粱煜离去的背影,阿萱也是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其实,她今日完全可以真的杀了七皇子。 毕竟萋萋的死,他也逃不了干系。 可,她要让紫瑜郡主落入泥潭,成为过街老鼠,就必须要借助七皇子这颗棋子。 否则,哪怕是仲太傅,都无法全盘接手刘翁一手为七皇子创立的势力。 可今日,只要七皇子活,她就能取得七皇子的信任,从而让紫瑜郡主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黑夜中,阿萱那一双眸子迸射出阴冷的恨意,竟是比这寒冬的北风都要冷上几分。 七皇子那边,还有三个时辰可以等,阿萱并不着急。 她带着金羽卫帮着粱煜将宫里上下都搜查了一遍,包括先前拦住宫门的侍卫以及将七皇子暗送进宫的太监等人也都一并处置了。 等一切都办完,天已大亮。 还剩下一些收尾的工作,就交由粱煜的人去完成,金羽卫全都离宫休息。 路上,阿萱一脸疲惫,刘昌递来一壶水,叹道,“好好的一个年,没想到竟是以杀戮结束,又以杀戮开始。” 昨夜那满地的鲜血,让人颇为感慨。 阿萱接过水壶,喝了一口,这才道,“是啊,若不是皇上及时放了信号弹,今日这大棠还不知会如何呢!” “那七皇子也真是的,刘翁都已经被抓,他为何还是贼心不死!”说着,刘昌忍不住摇头,“人呐,就不能贪心,若是七皇子不曾贪心,如今说不定也是在王家村娶妻生子了。” 闻言,阿萱不由得一笑,“见过朗月星辰的人,又岂会满足于烛火?七皇子曾经在宫里锦衣玉食,让他去做一个农家百姓,他自是不会甘愿。” “唉……”刘昌叹息了一声,“这小小年纪,当真可怜。” 阿萱瞥了刘昌一眼,“若是被皇上知道你可怜七皇子,小心你的脑袋。” 刘昌闻言,当即做出一个闭嘴的动作。 却听阿萱问道,“你可知七皇子的尸首被丢在了何处?” “那样谋逆之人,死后定是不会入皇陵的,我估计,应该是丢到城外的乱葬岗去了吧!宫里若是有枉死病死的宫女太监,无家人认领的,也大多都丢到那儿去的。” 话说到这儿,刘昌又是好一通感慨,“出生时富贵有什么用,谁能料到死时是什么样子的呢!” 阿萱一笑,“好了,折腾了一夜,赶紧回去休息吧!” “好!那统领也早些回去休息!”刘昌对着阿萱行了礼,便策马离去。 阿萱也上了马,回府之后换了身衣衫,这才从后门而出,朝着京外而去。 七皇子假死的时间,是在丑时三刻,如今已经快辰时,如若不能在辰时三刻前施针将人救回来,七皇子就得永远都躺在那乱葬岗了。 她一身百姓的装扮在街上疾步而行。 却不料路边一间首饰铺里,一道目光牢牢锁住了她的身影。 去乱葬岗,要经过一片林子。 阿萱出了城就往林子里走。 身后,一道小小的身影紧随其后。 可没多久,阿萱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林中。 紫瑜郡主见跟丢了人,当下就有些急了,眉心紧锁。 却不料,转身之际,阿萱已是出现在她的身后。 她猛然一惊,随即却露出一副得意的神色来,“阿萱妹妹,你穿着这一身衣衫,是要去哪儿?” “关你什么事?”阿萱眉尾微挑,缓步靠近紫瑜郡主,“倒是郡主你,一个人跟着我来这林子,就不怕来得了,回不去?” 她的语气透着威胁。 紫瑜郡主不由得露出几分慌张的神色,“你,你想怎么样?” “你说呢?”阿萱一边说着,一边拔出了自己腰间的匕首,“我想杀你很久了,你今日自己送上门来,可不能怪我。” “你敢!”紫瑜郡主忙是后退,“我,我的丫鬟知道我跟着你来了,若我死了,我阿兄跟煜哥哥都不会放过你的!啊!” 紫瑜郡主一个不留神就被脚下的枯枝绊倒在地。 阿萱却是笑意冷冷,“是么?那就让他们一起来找我好了!”说罢,她的匕首就要刺去。 却在这时,一道身影出现,握住了她的手腕。 “胡闹。”粱煜声音冷冷,眉心紧拧。 第187章 七皇子的情况 阿萱并不觉得意外。 她早就猜到粱煜会跟着她。 至于紫瑜郡主……这拙劣的跟踪技巧,她又怎会一路都没有察觉呢? 她此刻也不是想要真的杀了紫瑜郡主,无非就是借着这一招将粱煜引出来罢了! 于是,收回了匕首,阿萱瞥了粱煜一眼,这才道,“王爷也在这儿啊,真巧,那就劳烦王爷将郡主送回去了。” 看她这幅样子,粱煜也猜到她是故意为之。 当下眸色更沉,却是见紫瑜郡主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一下就躲到了他的身后,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煜哥哥,她穿这一身衣衫,肯定是要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咱们回去禀报了皇上,让皇上来问她!” 闻言,阿萱的眸间迸射出几分戾气。 不料,粱煜却道,“萱统领正是奉了皇命去办事,你无端出现捣乱,居然还敢去跟皇上禀报?” 紫瑜郡主没有料到事情竟然会这样,不禁一愣,看了眼阿萱,又看了眼粱煜,这才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我,我不知道……我以为她……” “金羽卫做事,不需要同紫瑜郡主解释。”阿萱冷漠的声音打断了紫瑜郡主的话。 紫瑜郡主自知理亏,只好低下了头。 粱煜深深地看了阿萱一眼,这才冲着紫瑜郡主道,“本王送你回府。” 紫瑜郡主点了点头,跟在粱煜的身后离去。 直到二人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之内,阿萱才再次朝着乱葬岗出发。 被紫瑜郡主这一通搅和,阿萱赶到乱葬岗时,已然是辰时三刻。 只是,乱葬岗上尸骨成堆,她捂着口鼻在那股恶臭之中寻了好一会儿,却始终没有发现七皇子的身影。 怎么回事? 难不成,七皇子的尸首根本就没有送来乱葬岗? 阿萱心头不禁一慌。 没时间了,若再不为七皇子施针,他就真的成了一具死尸了! “萱统领。”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传来。 阿萱循声看去,是个面生的男子。 但,那男子唤了她一声之后便转身朝着林子里而去。 阿萱直觉告诉自己,这人定是知道七皇子的下落,当即便跟了上去。 不多久,阿萱便在林中瞧见了一间小草屋。 屋子不大,隐蔽在林中甚至很难被人发觉。 那人站在了小屋外,便对着阿萱行了礼,“有劳了。” 阿萱便没再犹豫,进了屋。 屋内摆放着简单的家具。 而墙边的那张木板床上,七皇子正躺在上头! 阿萱忙是上前,开始替七皇子施针。 眼下,已经过了辰时三刻。 七皇子身上还有两处伤。 胸口那处倒是不打紧,可腹部那处伤口却是深得很。 所以,人到底能不能救回来,阿萱心里也没底。 好在,一番施针过后,七皇子终于有了微弱的呼吸。 而身上的两处伤也开始不住地流血。 阿萱满是给七皇子止血包扎治伤,一番折腾下来,竟用了一个多时辰。 而七皇子也终于悠悠然转醒。 看着面前额上布满汗珠的阿萱,他竟有一瞬间的失神。 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用极其微弱的声音道了声,“多谢阿萱姑娘了。” 他赌对了,他还活着。 阿萱却是冷着脸解释,“你心口处的伤,是我刺的,并未伤及要害,只求皇上能信而已。要紧的是你腹部的伤,是皇上所刺,伤口很深,我方才虽然已经为你治伤,但,一个月之内,七皇子还是不要下床走动的好。” 闻言,七皇子点了点头,却是问道,“我爹娘呢?” “皇上暂时还未提及要如何处置他们,所以我也没有刻意提起。不过,有时候被人遗忘也是件好事。” 阿萱这一番话另有深意,七皇子倒也是明白的。 更何况,如今他自己的情况都很危险。 深吸一口气,七皇子方才问道,“宫里的人,都被清了?” 七皇子指的,是他的那些人。 阿萱点头,“粱煜的本事,七皇子应该能知道些。” 宫里的那些反贼,自然都被清了。 闻言,七皇子不再说话,一双眉头皱得紧紧的,神色悲恸。 没想到自己的一个决定,居然害了这么多人。 阿萱这才劝道,“七皇子如今要做的就是休养生息,切不可再莽撞行事。所有的一切,只等一个时机罢了。” 七皇子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听进去了阿萱的话。 他能听阿萱的劝,就证明如今他对阿萱是百分之百的信任的。 阿萱便也没再多打扰,只开了方子,交给屋外守着的那人,而后便回了府。 此时已是午时。 府里早已备下了午膳。 红微一见到阿萱,便开始絮絮叨叨。 “你怎么穿着这样一身,还浑身臭气熏天的,是去了乱葬岗不成?”红微只是想形容一下阿萱身上到底有多臭而已。 却不料,阿萱猛地顿住了脚步,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衣衫,这才问道,“这么明显?” 红微一愣,当即迎了上来,“真去了乱葬岗?你大年初一往那种地方跑做什么?不嫌晦气!你等着,我让人备热水给你洗洗,洗完才准上桌吃饭!” 要把晦气跟臭气一块洗掉才行! 阿萱无奈,只得摇头轻笑着应下。 独自回了房,准备将衣衫换下。 可,刚脱下一件外衣,鼻尖便闻到了一丝月麟香。 阿萱猛然转头,这才发现粱煜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她的屋子里! 当下大惊,“你怎么进来的?” 她院子外头的八卦阵红微早就设好了呀! 粱煜眸色轻转,“你何曾见过本王会在一件事上栽跟头?” 自之前在沐云寨被八卦阵所累之后,他回府后便看了许多有关八卦阵的书籍。 所以,阿萱院子外头的那个,他根本就没放在眼里。 阿萱眉心微拧,倒是忘了这人的学习能力有多强。 当下有些没好气地问,“王爷擅闯我府,是有什么事吗?” 擅闯这两个字,用得极其微妙。 粱煜却是自顾自的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清冷的双眸淡淡瞥了阿萱一眼。 “自然是来问问萱统领,七皇子的情况如何了?” 第188章 不会谋反 阿萱眸心微凝,神色染上了几分冷冽,却是淡淡道,“我不知道王爷在说什么。” “林中,小屋。” 短短四个字,就让阿萱心头猛然一颤。 他都看见了? 他明明送紫瑜郡主回去了,怎么还会看见? 粱煜显然知道阿萱想问什么,淡淡开口,“紫瑜是逐风送回去的。” 所以,他还是一路跟踪她去了乱葬岗,也亲眼瞧见她去了林中小屋。 阿萱看着粱煜,眸间染着愤怒,“所以呢?王爷可要去皇上跟前告发我?” 粱煜的眼里也染上了不悦,“你猜,本王为何要来此与你说这件事?” 她院子外的八卦阵,连逐风都进不来。 能进来的,就只有红微跟沐云。 而阿萱对那二人有恩,他们绝不会背叛她。 他来此说这事儿,就是为了保护她,可她却怀疑他会去跟皇上告密! 阿萱这才稍稍冷静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在粱煜的对面坐下,“王爷偷偷跟踪我,我总要问上一句。” 粱煜没有应声,幽深的眸子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阿萱。 阿萱叹了一声,这才道,“七皇子安好。” 安好。 好一个安好! 明明在宫里,在皇上面前死透了的人,如今却是安好! 手中的茶盏被捏得碎裂出了一条缝,茶水从杯中渗出,淋湿了桌面。 阿萱也知道,粱煜是生气了,当下也没说什么。 屋内,静逸得可怕。 好一会儿,粱煜方才开口问道,“萱统领到底是想要什么?” 不是问她想要做什么,而是问她,想要什么。 若是想要荣华富贵,如今已是金羽卫统领的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她才十五岁啊! 她还有大把光阴可以往上爬! 阿萱知道粱煜在担心什么,面对粱煜的责问,她咬了咬牙根方才开口,“我不会做谋反之事,还请王爷放心。” “是么。”粱煜淡淡一声,透着讥讽,“救下反贼之首,还不算行谋反之事?” “七皇子如今的势力早已大不如前,他没有能力再谋反。”阿萱喝下一杯水,方才接着道,“王爷就当我是可怜七皇子好了。” 可,粱煜压根不信。 “他可是杀害萋萋的罪魁祸首,你会可怜他?” “你少拿萋萋来说事!” 阿萱的语气,因着粱煜提及了萋萋而显出几分暴怒来。 她看着粱煜,周身透着杀气。 “你若真在意萋萋,那现在就去杀了紫瑜郡主,而不是在这里告诉我,谁才该死!” 粱煜眸色凝重,他知道阿萱对于紫瑜的恨意几乎是一种偏执。 但,他不希望她因此而行差踏错! 再欲开口,阿萱却抬手阻止了他。 “我做了什么,我心里有数。总归,我不会行谋逆之事,更不会成为大棠的千古罪人,王爷放心。” 看着她那一副毅然决然的神色,粱煜终究还是没再说什么。 红微推门而入,桌前就只剩下了阿萱一人。 她不由得皱了眉,上前就开始拽着阿萱脱衣裳,“这一身臭烘烘的,还不赶紧脱了!热水备好了,快去洗洗!” 阿萱却是反手握住了红微的手腕,眉心微拧,“前段时日皇上赏了不少,你看中了什么,只管去挑。想要多少就拿多少。” 红微听出了不对劲,身子一扭,媚眼打量着阿萱,“怎么?阿萱姑娘这是要赶我们姐弟走?” 阿萱微微叹息了一声,“不是赶你们走,是不想连累你们。” 她在粱煜面前,口口声声说着不会行谋逆之事。 但,七皇子的确是她救的。 倘若有朝一日事发,她不能保证七皇子亦或是仲太傅会不会将她给供出来。 与虎谋皮,本就是件极其危险的事。 若真有一日株连九族,红微姐弟跟着她,只会受到牵连。 却不料,红微根本不信,冷声一笑,“少糊弄我,我如今在这府里住得舒舒服服的,我才没那么傻,回去我那破寨子喝西北风去!” “我说了,我府里的东西你看上了什么都可以带走,便是将库房搬空了,我也不会说什么。” 这段时日,皇上赏赐了不少好东西。 那些金银珠宝,足够红微姐弟衣食无忧的过一辈子了。 可,红微依旧不听,那双媚眼甚至透出了几分嘲讽来,“妹妹。” 她这一声称呼,忍不住让阿萱想到了当初沐云寨外的初见,红微那一袭性感妖娆的长裙在风中摇曳。 而眼下,她依旧是那一副妖娆的神态,“我们姐弟二人呢这辈子都赖定了你了,你赶不走我的。” 阿萱双眉紧蹙,还想说什么,红微却不给她开口的机会,道,“这一世,你若是荣华富贵傍身,一朝万人之下,我们姐弟就跟着你吃香的喝辣的。但倘若你时运不济,下场凄惨,那便是阴曹地府,我们姐弟也陪你一起走。” 所以,别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话。 她们姐弟的命运,早已与她连在了一起。 阿萱的鼻尖莫名一阵酸涩。 一股暖流直冲头顶,眼眶就这么不自觉地红了。 她却特意别过了脸去,不让红微瞧见,吸了下鼻子方才道,“行,你们自己选的路,若真有下地狱的那日,可别怨我。” “切,地府的鬼见了我都得唤一声红微姐,怕什么?”红微说着,眉心便又拧起,一脸嫌弃,“快去洗澡,臭死人了!” 闻言,阿萱却一把抱住了红微,还在她的身上蹭啊蹭的。 惹得红微惊呼连连,破口大骂,“你做什么!臭死了!” 阿萱这才松开了红微,跑去洗澡。 身后,红微的喝骂却还在源源不断,“你这小无赖,弄我身上也一身味儿!” 最后,红微不得不也洗了个澡。 七皇子的祸乱平息之后,京内安定了好一阵日子。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宫里举办了花灯会,满朝文武都可携家中女眷进宫赴宴。 阿萱便带了红微进宫。 毕竟是进宫里,红微平日里那些露胳膊露腿的衣衫自然是不能穿了。 可饶是一袭正儿八经的衣裙也难掩她傲人的身姿与媚态。 以至于,一进宫,红微就成了那一群男人目光的追逐点。 红微跟在阿萱身边,一脸得意,“瞧瞧,姐姐的魅力如何?” 阿萱忍不住轻笑,“魅力之大,无人能及。” 却不料,一道冷哼声传来,“也不知是哪家的狐狸精。” 第189章 官家小姐 阿萱转眸看向,是一位官家小姐。 只是,那位官家小姐站在紫瑜郡主的身边,似乎是与紫瑜郡主交好。 方才那一声咒骂,大约也是为了讨好紫瑜郡主吧。 红微瞥了那人一眼,并未说话。 这若是在宫外,她铁定上前去撕了那官家小姐的嘴。 可,这儿是宫里。 她不想给阿萱惹麻烦。 熟料,阿萱是最不怕麻烦的主。 她冷声一笑,便是朝着那官家小姐走去,“这位是?” 那官家小姐并不理会阿萱,倒是旁人答了句,“这位乃是户部尚书家的千金。” 阿萱恍然大悟,“原来是卢姑娘。” “哼。”那卢姑娘依旧是轻蔑的一声哼,送了阿萱一个白眼,眼里满满的都是瞧不上。 阿萱便也没再与她废话。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落在了那卢姑娘的脸上,也让整个御花园里赏花灯的人们都看了过来。 没有人料到阿萱会动手,哪怕是紫瑜郡主都没有料到。 当下便道,“阿萱妹妹,你太过分了,你怎么能打人呢?” 阿萱却是拿出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卢尚书不会教女儿,我替他教了而已。” 卢尚书也在此时赶到,看到自己的爱女被打,当即心头一跳,正欲发难,却见阿萱冲着他微微一笑,而后缓步靠近,凑到了卢尚书的耳边,低声道,“户部尚书贪的那点东西,我金羽卫的书房里头足足记了两大本,过两日,金羽卫定上门找卢尚书好好聊聊。” 金羽卫从前办案,都是直接打上门的。 阿萱接手后,金羽卫‘温柔’了许多,却并不表示金羽卫不敢打上门了。 卢尚书听到这话,当即面色惨白。 只听自家女儿哭诉着,“爹,这贱人打我!” “啪!” 又是一个响亮的巴掌声,力道可比阿萱的要重多了。 卢姑娘直接被打得摔在了地上,脸颊红了一片。 “混账东西,当真是没有半分教养,还不快些同萱统领道歉!” 阿萱垂眸看着卢姑娘轻笑,那卢姑娘当众被亲爹打了脸,面上有难堪,有窘迫,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可看着自己亲爹那样子,还有阿萱的神情,她就知道今日自己是必须道歉的。 有丫鬟将她扶起,她捂着脸,轻声说了句,“对,对不起。” “什么?”阿萱将一边耳朵凑了上去,“卢姑娘方才咒骂我府里人时,可不是这样小声的。怎么?被卢大人打成哑巴了?” 卢姑娘觉得委屈,只得看向自己的亲爹,可庐卢尚书却只瞪了她一眼。 无奈,她只能加大了音量,“对不起,我不该口不择言。” 阿萱对她的音量满意了,却又皱了眉,“我想,卢姑娘该道歉的人不是我。” 闻言,那卢姑娘顿时大惊,“你,你想让本小姐跟一个丫鬟道歉?!” 阿萱冷笑着挑眉,“怎么,道不得?”说罢,又看向卢尚书。 卢尚书干脆将卢姑娘一把拉到了红微的面前,厉声喝道,“道歉!” “爹!”卢姑娘崩溃了,“你这么怕那个女人做什么!” “是你出言羞辱他人在先,你若不道歉,我今日就打死你!”说罢,卢尚书又要高高举起手臂。 卢姑娘被吓得连声说了三句对不起。 阿萱这才满意一笑,“行了,卢尚书也别生气,只我见卢姑娘今日精神欠佳,还是早些带回去休息吧。” 闻言,卢尚书面露难色。 今日,宫里许多大官都是带了自家未出阁的女儿进宫的,目的无非是想在皇上跟前露个面。 倘若有幸被皇上看中了,那自然就能入宫得宠了。 可眼下阿萱却让他将人带回去…… “怎么?卢尚书有难言之隐?”阿萱故作关切。 卢尚书忙摆摆手,“没,没有,小女身子不适,那下官就先告退了!”说罢,方才拉着自己那不争气的女儿狼狈离去。 待卢尚书一走,紫瑜郡主不由地厉喝,“阿萱妹妹,你如今真是好大的威风,这分子进宫赴宴的臣子,也是你一句话就能赶走的!” 闻言,红微立刻站到了阿萱身前来,“哎!郡主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卢尚书明明说了是他家女儿身子不适才走的,怎么就成了我们赶走的了?” 紫瑜郡主猛地瞪向红微,“这里也有你说话的分?” 话音方落,便听一道威严之声响起,“何事吵闹?” 众人循声看去,就见皇上与粱煜还有公孙羽一并而来。 而皇后跟德贵妃则是跟在三人的身后。 众人纷纷跪地行礼。 皇上一摆手,“都免礼。” 说罢,看向了阿萱与紫瑜郡主,眉心微拧,“你们二人又吵起来了?” 这两个人不和,好似已是大棠上下皆知的事儿了。 紫瑜郡主当下便是冲着皇上撒娇道,“哪有嘛!只是阿萱妹妹带来的丫鬟没有规矩,紫瑜说了她两句而已。” 闻言,皇上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红微的身上,眸心一股惊艳之色一闪而过。 却听阿萱道,“皇上,这位并不是微臣的丫鬟,而是微臣新认的姐姐,今日乃是第一次进宫。” 皇上点了点头,“既然是第一次进宫,那不懂规矩也是正常,回去好好教导就好。” “是。”阿萱应了声。 却听红微道,“对嘛!还是皇上大气,哪有想郡主这样,话都不让人说的?” 她说话,自带媚态,是个男人看了都喜欢。 更何况,还是被拍了马屁的皇上。 皇上忍不住轻笑,“不过,宫里还是有宫里的规矩,这位……” “红微。”阿萱提醒了名字。 皇上便接着道,“这位红姑娘往后还是要注意些的。” “往后?”红微挑眉看向皇上,“皇上的意思是,我以后也能进宫来玩儿?” 皇上何曾见过如此大胆的女子,旁的女子见到他,或是拘谨,或是羞涩,哪有像红微这样热情奔放的? 眸间笑意更浓,“是,红姑娘想来,说一声就好。” “多谢皇上!”红微扬眉轻笑,而后得意地瞥了紫瑜郡主一眼,气得紫瑜郡主的脸青一阵白一阵。 倒是皇后,神色淡然,半点没有吃醋的模样。 看着红微微笑道,“红微姑娘性子直爽,还真是讨人喜欢,往后可要多进宫来陪本宫聊聊天才好。” 她说得温婉大气,可阿萱却只感觉到了一股寒意。 她可没忘记当初哥舒阿依在宫里被皇后磋磨成什么样子的。 第190章 寡妇门前是非多 但显然,红微没有感受到。 又或是说,她那张扬的性子根本就没在怕的。 当下便是大方应着,“有皇后娘娘这番话,那我日后定是会常来的。” 这一番小插曲,算是过去了。 众人跟在皇上身后赏花灯。 御花园里的花灯都是请能工巧匠做的,比起宫外的自然是好看精致了不少,众人都看花了眼。 边走边聊。 也不知怎么的,话题就开始转到了男婚女嫁之上。 皇上看了粱煜一眼,“镇远王年岁也不小了,今日可有看中的姑娘家?” 今日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可不仅仅是为了皇上而来。 还有为了粱煜和公孙羽而来的。 毕竟,那二人都是大棠如今的顶梁柱,不管嫁给谁,往后的日子都是不差的。 粱煜却是看了阿萱一眼,而后摇头,“没有。” 皇上似是早有所料,便又看向公孙羽,“那,公孙将军可有中意的姑娘了?” 闻言,公孙羽对着皇上一笑,“末将倒是有,就怕皇上您不放人。” 皇上一下就听出来公孙羽所说的是什么人,下意识地看了阿萱一眼,却见后者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便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却不料,皇后忽然开了口,“红微姑娘瞧着也不小了,可有心上人?若是有,尽管说出来,本宫跟皇上为你做主。” 红微笑着应道,“多谢皇后娘娘好意,可是红微并无意中人,也从未想过要嫁人。” 闻言,皇上眉尾微微一挑,“哦?不嫁人?” “是呀!”红微伸手挽住了阿萱的胳膊,“红微就赖着妹妹一辈子了!” 一旁,紫瑜郡主暗暗翻了个白眼,却是冲着红微笑道,“红微姐姐不嫁人,可阿萱妹妹却是要嫁人的,你赖着人家,不好吧?” 红微不气也不恼,只瞥了紫瑜郡主一眼,道,“我赖着的是我家妹妹,又没赖着郡主,郡主急什么?” 说着,红微媚眼一转,起了坏心思,“倒是郡主您,一朝成了寡妇,也不知有没有二嫁的心思?” 话音落下,众人的脸色都变了变。 特别是紫瑜郡主,‘寡妇’二字直接让她脸色铁青下来。 却只有阿萱实在没忍住,掩嘴偷笑。 而红微却好似没事人一样,松开了阿萱,反而跑到了紫瑜郡主的身边,挽住了紫瑜郡主的手,“我跟你说啊紫瑜妹妹,姐姐我虚长你几岁,看过的自然比你多,那些一嫁到夫家就克死丈夫的女子,在别处可是不受待见的。” 一番话,说得紫瑜郡主怒意横生。 猛地将手抽了回来,“你在乱说什么呢!” ‘寡妇’还不够,竟还说她‘克夫’! 红微却没皮没脸地再次挽住了紫瑜郡主的手,很是亲昵的模样,“还好你是堂堂郡主,有皇上王爷,还有公孙将军庇佑,没人敢说什么。可,仲太傅家那么多人,你一个小寡妇,哪天夜里被敲了门也不知道,所以啊,还是赶紧另嫁一户人家才好!” 听闻这话,仲太傅第一个不乐意了。 “红微姑娘这是什么意思,当我太傅府是什么人?” 红微忙做出一副无辜的模样来,“哎,仲太傅您别生气,是我没有规矩乱说话。我没有说太傅府真有人半夜去敲郡主的房门,只不过嘛……寡妇门前是非多,这可是句老话了!” 其实,红微说的这一番话,足够让皇上给她定下个大罪了。 可,皇上之前亲口说了,红微不懂规矩正常,日后教导就好。 这会儿可还没教导呢! 更何况,她的话虽粗鄙,却都是实话。 寡妇门前是非多,这句老话不但皇上知道,便是路边的黄口小儿也知道。 哪怕太傅府里真没有人去敲郡主的房门,但若是哪天有人胡乱说了一句,从而一传十,十传百的,那太傅府的名声,还有郡主的名声,恐怕都得毁于一旦了。 眼看着所有人都因着自己的一番话而陷入了深思,红微很是满意。 她松开了紫瑜郡主,略有嫌弃地拍了拍自己的手,这才重新挽住阿萱,笑道,“那个花灯好看,我们去那!” 说罢,便是拉着阿萱往一旁走。 阿萱忍不住地上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什么做什么?”红微眉尾轻挑,腰肢却是扭得极为轻快。 阿萱回眸看了眼一脸怒色的紫瑜郡主,忍不住笑道,“你故意的?” “谁让她自找不痛快?”红微也跟着笑了出来,“你说,有谁愿意娶个新婚第一日就克死夫君的寡妇啊?” 是啊,谁愿意呢? 有皇上等人的庇护,朝中自然是有人愿意的。 毕竟,娶了紫瑜郡主可以少奋斗十年。 但,紫瑜郡主能看上吗? 当初仲恩这样堂堂的太傅长子她都瞧不上。 不知为何,阿萱的目光忍不住看向粱煜。 “若,粱煜肯娶她呢?” 当初粱煜可是在跪了一夜要求娶郡主的。 闻言,红微却是冷声一笑,“他愿意不是正好?往后可就没人缠着你了!不过呢……我觉得他不会。” “为何?你又不了解他。” “那你了解他吗?”红微反问,以至于阿萱微愣,竟一时说不上话来。 上一世,她自以为是了解粱煜的,但结局却给了她一个硕大且响亮的耳光。 而这一世…… 阿萱终究还是摇了摇头啊。 她不了解,这世上,无人了解粱煜。 红微便又笑道,“这不就得了,没人了解他,可,他对你的情,我却是看得分明。” 所以,她敢断定,粱煜不会娶紫瑜郡主。 说着,红微的眸子倒是落在了皇后的身上,而后眸间露出几分嘲弄般的冷笑,“我倒是觉得,皇后会接下这颗烫手山芋。” 阿萱一惊,“什么意思?” 红微收回了目光,拍了拍阿萱的肩膀,“这皇后,不简单的。” 皇后,不简单的。 同样的话,刘翁也曾说过。 阿萱忍不住看向皇后,只见众人都在因着红微方才那些话而满脸严肃,就连皇上也是一副深思的模样。 唯有皇后面染轻笑,瞧着甚是端庄。 第191章 抄家 花灯会过后,有没有哪家的小姐被皇上着了眼阿萱不知道,只知道,众人散去,唯有公孙羽跟粱煜被留了下来。 为的,大概就是红微的那句‘寡妇门前是非多’。 阿萱与红微出了宫门,等着排队而来的马车。 却见,紫瑜郡主出现在了二人的面前,看着二人,眸色中透着一股子忿恨,“今日之事,我不会罢休的。” 便是上了马车。 却不料,红微忽然大声喊了起来,“郡主别放在心上,纵然你是寡妇,也能有个好归宿的!” 这样大的声音,惹得旁人都看了过来。 先前当着皇上的面不敢笑的大臣小姐们,这会儿也都一个个掩嘴偷笑起来。 只气得紫瑜郡主冲着车夫喝道,“还不走!” 那马车几乎是落荒而逃。 阿萱不由的摇头。 这紫瑜郡主,惹什么人不好,非得去招惹红微。 如此,又过了两日。 倒是没听皇上提起过紫瑜郡主的婚事,可这一日阿萱从金羽卫回来,却意外瞧见红微在训斥府里的几个丫鬟。 那几个丫鬟都红着眼,像是哭过。 红微也是一副被气得不轻的模样。 阿萱不禁问道,“怎么了这是,你们做了什么惹我们红微姐姐生这样大的气?” 闻言,几个丫鬟却都低着头一言不发,却是忍不住抹泪。 阿萱眼尖,瞧见一个丫鬟的脸颊红肿着,像是被人甩了耳光。 当下便是看向红微,“怎么回事?” 她不认为红微会无缘无故的打人。 红微气得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那卢尚书家的千金,当真是个好本事的,那日在宫里吃了亏,今日就拿我们府上的丫鬟出气!” 话说到这儿,红微又冲着那几个丫鬟唤道,“你们也是,四五个人还打不过她们两个人?” 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阿萱眉心微拧,看向那被打的丫鬟,“所以,这是卢姑娘打的?” 那丫鬟咬着唇,委屈巴巴地点了点头。 阿萱便冲着另外几个丫鬟道,“带她下去找个大夫瞧瞧。” “是。”丫鬟们相互搀扶着走了。 阿萱这才看向红微,“你冲她们生什么气,那可是卢尚书家的千金,她们怎么敢还手?” 便是那日花灯会,红微一开始为了不给阿萱添麻烦,不也没怎么着吗? 红微越想越气,“不行,我得去打回来!”说着,就撩起袖子往外走。 却是被阿萱给拦下了,“行了,这事儿你不用管了。” 闻言,红微眉头一拧,“怎么?你有办法?” 阿萱却是淡淡一笑,眸间透出几分戾气,“卢尚书既然管不好子女,那往后也都不用管了。” 翌日,户部尚书贪污的罪证当朝呈上,皇上怒极,下令罢官抄家。 阿萱领着金羽卫冲进卢尚书府,里里外外全都翻了个遍。 而卢府上下,全都跪在了阿萱面前,一个两个,皆是瑟瑟发抖。 阿萱一眼就看到了跪在卢夫人身后的那位卢姑娘,于是,缓步上前,伸手勾住了她的下巴,迫使那卢姑娘抬头看她。 被泪水浸湿的眼里,有恐惧,有无助,也有愤怒。 阿萱却是微微轻笑,“卢姑娘如今可看清楚了,惹了我的人,会是什么代价?” 那位卢姑娘身子剧烈地颤抖着,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被一旁的妇人打断。 “萱,萱统领这是什么意思?” 阿萱瞧了那妇人一眼,而后又看向跪在不远处的卢尚书,“卢大人,您那些罪证在金羽卫放了许久,我原本也不想动的,可,你家这位千金却处处与我作对,甚至还打伤了我府里的人,所以,我只能将罪证呈上,还望卢大人能明白,我也是迫不得已。” 这下,所有人方才明白,他们卢府上下会一夜之间从云端跌落泥底是因为什么。 方才问阿萱的那位妇人已是朝着卢姑娘扑了过去,“都是你,都是因为你!” 卢姑娘失声惊叫,那妇人下手也狠,又是抓又是挠的,卢姑娘的脸上很快就被抓出了伤痕。 但,无一人上去帮她。 卢家上下,这会儿全都在恨她。 户部尚书被抄家问罪,男的流放,女的归入教坊司。 阿萱冷眼看着那一群男男女女被分批押送出京,眸色却是冷清至极。 前任金羽卫统领之所以暂时不动户部尚书,是因为户部尚书虽然贪财,但在管理户部之事上,是有他独有的手段与作风的。 这些年国库虽然空虚,但好歹户部尚书能在保证百姓不被赋税苛责的情况下每年都还能有千万两的税银入库。 再者,贪污行贿一事牵连甚广,想要一举铲除,实在是难。 更何况,户部尚书一职乃是肥缺,卢尚书一走,也不知有多少人要为此争破了头。 可如今嘛…… 她今日从户部尚书府里搜出来的东西就不止千万两了,足够国库顶上好一阵。 牵连的那些人,皇上说要动她就去动,说不动,那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至于户部尚书一职,皇上若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当什么皇上! 思及此,阿萱鼻尖发出一声冷哼,这才转身离去。 却不见,那被押送出京的队伍里,有一名女子回头看了过来,那双泪眼迸射出滔天的恨意。 御书房里,皇上看着阿萱呈上来的赃物清单,气得猛拍桌案,“朕还以为,他兢兢业业,为了朕的国库操碎了心,没想到,他是为他卢家的库房操碎了心!” 这搜出来的东西,比他宫里的都要贵重! 阿萱站在一旁,没有应声。 皇上眉心微拧,瞥了眼道,“金羽卫的书房里,可还有什么罪证?” 阿萱这才有了反应,瞧瞧看了皇上一眼,这才道,“皇上若是想要,微臣可以拿来,只是……为了龙体着想,还是暂时不拿的好。” 言下之意,那些东西拿上来,会把皇上给气死。 闻言,皇上冷哼一声,“所以,萱统领这是准备利用朕,等哪日再有人得罪了你,你再拿来让朕替你出气?” 第192章 算计 身为帝王,最憎恶的就是被人利用。 阿萱不会不明白,于是,慌忙行礼道,“此次微臣的确有泄私愤,但最主要的目的是借此呈上罪状,否则,只怕朝堂上下会闹得人心惶惶。” 而这一回,朝堂众人只会觉得怒骂卢大人是得罪了阿萱才会惨遭抄家流放,并非是皇上有心整顿朝廷。 当然,他们还是会有顾虑,所以这段时间内,至少会消停一阵。 杀鸡儆猴嘛! 闻言,皇上冷哼了一声,“别以为朕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你聪慧,有能力,也有魄力,朕将金羽卫交给你很放心,但,这并不表示你可以随意拿捏了朕,明白吗?” 知道皇上是动了怒,阿萱忙是恭敬应道,“微臣明白。” 见她态度和顺,国库里又多了那么多好东西,皇上的心情方才是稍稍松快了些。 他打量着阿萱,好一会儿方才道,“十五那晚,朕将镇远王同公孙将军都留在了宫里,你可知所为何事?” 皇上方才还夸她聪慧,若这会儿装糊涂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于是点头,道,“应该是为了紫瑜郡主的婚事。” “哼,还不是你干的好事!”皇上冷哼一声,阿萱当即心领神会,应道,“是,微臣回府后定会好好教导红微日后谨言慎行。” 闻言,皇上这才无奈一声轻叹,“不过,朕也觉得她的话有道理,紫瑜自从跟着你们去了趟边关,回来后的闲言闲语便不曾少过,若再不为她寻一门亲事,只怕往后的名声会越发差了。” 阿萱跟着点了点头,“那,皇上心里有合适的人选了吗?” “有啊,镇远王自幼便对紫瑜疼爱有加,公孙将军虽说是紫瑜的义兄,但毕竟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也是这桩婚事的最佳人选。” 话说到这儿,皇上便又看向阿萱,不肯放过她脸上细小的表情,“只这二人皆说非你不娶,朕如今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阿萱面无表情。 她早就料到了。 虽然并不知道那二人居然会恬不知耻的当着皇上的面说出非她不娶这种话,但皇上问起她这件事的时候,她就知道公孙羽跟粱煜二人并不肯。 “那皇上觉得应该如何?”阿萱问。 皇上微微凝眉,“你好似并不惊讶。” 她早就知道那二人会那样回答? 阿萱一脸正色,“当初王爷虽然跪在宫里求娶过郡主,但如今郡主的身份已是不同,微臣以为,这天底下的男人大约都是一样的吧。” 随意编了个理由。 皇上却是信了,“你的意思是,他们二人都是嫌弃紫瑜如今的身份?” 阿萱耸了耸肩,“禹王虽然对他们二人有恩,但……寡妇哎!” 阿萱特意加重了那个称呼的发音。 她倒也没有看不起寡妇的意思,可,粱煜跟公孙羽都尚未娶亲,若娶了紫瑜郡主回去,那必然是要做正室的,毕竟,若是个妾,紫瑜郡主自己都不会答应。 堂堂镇远王,堂堂公孙将军,头婚娶个寡妇回去做正室,岂不是会被人笑掉大牙? 皇上听出了阿萱的意思,冷哼一声,“所以,你觉得他们二人并非是非你不娶?” 阿萱觉得,这不是重点。 于是拱手应道,“是与不是,微臣也不清楚,但这二人皆非微臣之良人。他们非我不娶,我却不是非他们不嫁。” 闻言,皇上不由的一笑,“哦?那萱统领的良人是?” 阿萱撇了撇嘴道,“尚且不知在何处,兴许这会儿正搂着别人家的姑娘也说不定。” 皇上笑意更浓,“朕明白你的意思,那,关于紫瑜的婚事,你可有什么看法?” 问她看法? 阿萱问询般地看向皇上。 她与紫瑜郡主之间可是有深仇大恨的,皇上这会儿就紫瑜郡主的婚事来问她看法这件事,还真是得好好琢磨。 脑海中不由地响起花灯会那日皇后那抹温婉的笑。 想到刘翁跟红微都跟她说,皇后不简单。 莫名的,心头浮起一丝怪异的想法。 阿萱对上皇上的眼睛,终于试探问道,“若不然,让郡主进宫为妃?” “胡闹!”皇上猛地一拍桌案,似是怒极了。 阿萱忙是低了头,一言不发。 却听皇上道,“为何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说要让朕娶了紫瑜,朕从来都只是将紫瑜当成了自己的亲妹妹!” 一个两个的? 证明这事儿不是阿萱一人说起过。 那还有谁说? 谁还有那个胆子敢跟皇上说这样的话? 无疑就是皇后! 阿萱虽然不知道皇后究竟是个什么打算,但眼下皇上会问她无疑就是因为他自己也动了那个心思。 这会儿发怒,不过是在伪装罢了。 于是,阿萱拱手劝道,“郡主自幼得皇上宠爱,金枝玉叶,岂是一般的凡夫俗子能配得上的?既然如今公孙将军同镇远王都不肯,那就只有皇上去解郡主的燃眉之急了。” “以你的意思,朕是在帮她?” “这是自然,难道皇上想要眼睁睁看着郡主嫁入旁人家中,作天作地,最后落得个名声扫地的下场吗?进了宫,至少有皇上宠着,而郡主也不敢在皇上面前太过放肆,旁人,自然更不敢有任何闲言碎语了。” 更何况,倘若公孙羽或者是粱煜真的答应要娶紫瑜郡主了,皇上他能答应? 他就不怕公孙羽跟粱煜因着这门‘亲事’而强强联手? 所以,皇上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似乎是觉得阿萱的话有道理,皇上沉了眉,“皇后也是这样劝朕,但,就算朕有心,又该如何相助呢?” 不论是赐婚还是直接召进宫里,都不合适。 毕竟如今紫瑜郡主乃是太傅府的人。 他若那样做,反倒是落得个色域熏心的昏君头衔。 阿萱撇了撇嘴,“紫瑜郡主经常经过看望皇后,兴许有一日身子不适,就宿在皇后宫里了。皇上去见皇后,认错了人,生米煮成熟饭……” 就这点小伎俩,还要她教? “住口。”皇上略显微扬的声音打断了阿萱的话,“行了,你退下吧,朕自有分寸。” “微臣遵命。”阿萱说着,便是退出了御书房。 却不料在御书房外瞧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粱煜。 只见他一双眸子染着阴沉的讥讽,“萱统领可真是好算计。” 她竟然用这等龌龊的法子算计紫瑜! 第193章 混账东西 阿萱一脸平静,“怎么了?王爷舍不得?那就如同上次一样,跪上一夜,看看能不能将那寡妇娶回家啊!” 说罢,她便要离去,却是被粱煜一把拉住了手臂。 “你就非得这般同本王说话?”粱煜眸子微沉,“你明知本王不会娶她!” 他甚至在皇上跟前都说明白了,此生非阿萱不娶。 他就不信皇上方才没跟她说? “王爷要娶什么人,与我无关。”阿萱一副冷漠的样子,并未转身。 只是低头,将那擒着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我要害什么人,王爷也管不着。” 禁锢松开,阿萱便是大步离去,再不顾身后的人是什么神情。 其实阿萱也知道,自己出的那个计策的确是龌龊了些。 可那计策要对付的是紫瑜郡主,便又显得没那么龌龊了。 再者,主意虽然是她出的,要不要执行全看皇上。 而三日后,皇上执行了。 听闻,紫瑜郡主是在皇后的床榻上醒来的。 醒时衣不蔽体,而身旁,皇上睡得正香。 紫瑜郡主当即被吓得失声尖叫,皇上被惊醒,皇后也推门而入,皇上与皇后二人就还是互飙演技。 皇后说,紫瑜郡主进宫看她,天色太晚她就将人留在宫里睡下了。 皇上说自己来时屋内并未点灯,怕吵醒了皇后便也就这么睡下了。 皇后说她昨夜并未睡意,担心搅了郡主休息才去了别的屋里。 皇上说他并未碰郡主,所以未曾察觉枕边人并非皇后。 所以,皇上跟皇后,都是无辜的。 可,事情已经发生了,郡主跟皇上被人在一张床上发现,虽算不上是‘捉奸在床’,可这名声已是不大好了。 无奈,皇上只能将郡主留在了宫里,封了紫瑜郡主为宛妃。 红微说着从外头听来的闲话,笑得整个人都前俯后仰的,“我还听说,紫瑜郡主,哦不,宛妃娘娘哭得稀里哗啦的,只说自己不要嫁给皇上,更不要做什么妃子,还召了公孙将军进宫,请公孙将军为她做主!哈哈哈哈,这个没脑子的,她都跟皇上躺一张床上了,妃位都已经封了,还能让公孙将军怎么做主?” 只是听红微这样说,阿萱便好似已经看到了紫瑜郡主那无能狂怒的模样了。 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却是问道,“仲太傅那边是什么反应?” “那老狐狸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红微轻哼了一声,道,“他自诩自己也算是紫瑜郡主的半个爹,对此事表示很痛心,皇上为了安抚仲太傅,赏赐了不少东西,甚至还给了他儿子一个官儿做。啧,又是少奋斗年。” 阿萱冷声一笑,这才继续问道,“镇远王那边可有动静?” “没有,公孙将军府那边也没有。”红微撇了撇嘴,“那寡妇嫁给皇上是最好的选择了,他们俩能有个什么动静?” 闻言,阿萱没再说话,只低头拨弄着手中的杯盏,嘴角含笑,眸色却越发的冷。 没有动静就好。 所以如今,紫瑜郡主在宫里算是孤立无援的状态。 她不愿嫁给皇上,却没人替她说上一句话。 她恨意渐浓,那一怒之下做出谋反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儿也就不稀奇了。 “对了,宫里来了帖子,喊我明日进宫去赏玩。”红微忽然开口,打断了阿萱的思绪。 阿萱抬眸,就见红微递来了一幅帖子,是皇后的。 “皇后邀你进宫赏玩?”阿萱下意识地皱了眉,不知皇后是在打什么算盘。 红微却是翘起了二郎腿,红色纱裙下,白嫩的大腿若隐若现,“你猜,会不会是想故技重施,将我献给皇上?” “啊?”阿萱微愣,就听红微冷笑着,“那日花灯会,皇上看我时的眼神分明就是对我有兴趣的样子,我猜,紫瑜郡主这次封妃让皇上糟了心,所以皇后想献上我,哄皇上高兴。” “……”阿萱眉心微拧,“皇上对你有兴趣我也看出来了,可,都说皇上与皇后伉俪情深,应该是做不出来将你送上龙床这样的事儿吧?” 红微与紫瑜郡主可不同。 紫瑜郡主进宫是‘大局为重’,是皇上欠着禹王的恩所以要照顾好紫瑜郡主,却又不想让公孙羽跟粱煜二人有联手的那一日。 所以,娶紫瑜郡主最好的人选就是皇上。 更何况,紫瑜郡主谁被封妃,可往后大概率是不会承宠的,她进宫就等于是养老。 但红微就不一样了。 将红微送上龙床,无疑就是正妻给丈夫找了个比狐狸精还妖气的小妾,这哪里像是伉俪情深的夫妻会做出来的事儿? 哪怕,身为帝王注定了会是三宫六院,可若是皇后真的爱皇上,岂能做出亲自将人往皇上龙床上送的举动? 想了想,阿萱才道,“明日我与你一起去。正好,我也该去为德贵妃诊脉了。” 红微将身子往椅背上一靠,尽显妖娆,“怎么了?妹妹是怕我会吃亏?” “你不是说,皇后不简单?” 红微闻言一笑,媚眼一勾,“是啊,可,她不简单,姐姐我比她更不简单。” 红微的本事,阿萱见识过。 她也相信皇上想要让红微就范没那么容易。 但…… “总之我明日跟你一起进宫。”阿萱冷着一张脸,语气不容反抗。 红微知道阿萱是担心她,乐得答应了。 翌日,二人乘着马车进了宫。 还未见到皇后,便在御花园见到了紫瑜郡主。 远远的,就见紫瑜郡主站在御花园的池边。 池水尚结着厚厚的一层冰。 红微忍不住小声道,“她该不会是想不开要投湖自尽吧?” 阿萱冷声一哼,“你死她都未必会想死。” “呸呸呸!我才不死呢!我可是要长命百岁的!”红微瞪了阿萱一眼,嫌她晦气。 二人原本是想当做没看见湖边的人,绕着路走。 却不料,紫瑜郡主忽然转过了身来,看向二人,当下眉眼便染了怒,厉声一喝,“混账东西,见到本郡……见到本宫竟不行礼!” 第194章 癔症 阿萱与红微的脚步皆是一顿,相互看了一眼,这才上前,躬身行礼。 就听红微声音响亮,“见过郡主……哦,不对,见过宛妃娘娘。” 宛妃二字,她莫名加重了音。 那一股嘲讽之意,便是个聋子都能听得出来。 紫瑜郡主朝着二人走了过来。 阴冷的眸子看了阿萱一眼。 而后,“啪”! 一声脆响。 红微的脸都被甩得歪到了一旁。 阿萱的眸子骤然一紧,猛地一把抓住了紫瑜郡主的手,力道之大,让紫瑜郡主也瞬间变了脸色。 可她强忍着手腕的痛意,恶狠狠地瞪着阿萱,“怎么?本宫身为皇上的妃子,难不成连一个民女都打不得?” 一旁,有宫女惊呼提醒,“萱统领,若是敢伤了宛妃娘娘,皇上定不会轻饶了你!” 阿萱这才松了手,却是冷着眉眼道,“红微是受皇后相邀进宫,乃是皇后的贵客,你无缘无故出手伤人,我定要你给个交代!” “她唤错了本宫的名号就是错!”紫瑜郡主一边揉着自己的手腕,一边冲着阿萱冷笑,“我知道,打你身边的人比打你更让你难受,我也知道,我会有今日,全是拜你所赐,所以,你等着,你看我会如何收拾你……身边的人!” 阿萱上前一步,逼视着紫瑜郡主,“你敢!” “我为何不敢?”紫瑜郡主一副得意的轻笑,“你的人,我已经杀了一个,不在乎再多杀几……啊!” “啪!” 阿萱一个巴掌甩了上去,比紫瑜郡主打在红微脸上的重十倍。 如此之大的力道,紫瑜郡主根本受不住,整个人都往后倒去。 连着上前扶她的宫女都被连累得摔在了地上。 一时间,惊呼连连。 紫瑜郡主倒在地上都不忘大喊,“大胆!你这贱人竟然敢打我!我如今可是贵为妃子,你,你竟敢打本宫!” “我打的就是你!” 阿萱这会儿,已是失去了理智。 萋萋的死本就是她心中永远的痛,可这不知死活的紫瑜郡主竟还敢拿此来说事! 当下一脚便是朝着紫瑜郡主的腹部踹去,踹得她整个人脸色苍白,张着嘴,却是连疼都喊不出来了。 阿萱却并不放过她,索性跨坐在她的身上,左一巴掌右一拳的,丝毫没有要停止的架势。 宫女们吓得连声尖叫,“来人!快来人啊!杀人了!萱统领后宫行凶!杀人了!” 惊呼声很快就吸引来了宫里的侍卫。 眼看着情况不妙,红微第一个冲了上来,一把抱住了阿萱,不让她再动手,却是冲着那群侍卫唤道,“不好了,我们统领犯病了,快去请御医!” 见状,那些侍卫一愣,一时还未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红微却是大喊着,“快去喊御医啊!难不成真看你们宛妃娘娘被打死吗?” 那模样,当真是焦急万分。 不多久,不仅御医来了。 连着皇上,皇后,德贵妃,甚至是粱煜跟公孙羽都赶来了。 看着紫瑜郡主被打得鼻青脸肿,满脸是血的样子,所有人都惊了。 皇上怒不可遏,当下就要问罪。 可红微却是惊呼着,“你们这帮御医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来给我们统领瞧瞧!” “胡闹!”皇后眉心紧蹙,“受伤的分明是宛妃,应该先为宛妃医治才是!” 说罢,皇后便看向御医,那御医会意,当即就朝着正哭得梨花带血的宛妃走去。 却是被红微拦下了,“宛妃只是皮肉伤,上些药就好,可我们统领这是犯了癔症了呀!” 癔症? 阿萱猛地看向红微,却见红微借着替她整理头发的动作,冲她使了个眼色。 在宫中行凶,饶是皇上免了她死罪,这活罪她也躲不过。 可,犯病一说就不一样了。 当下,心领神会。 而粱煜眉心微拧,目光落在了阿萱的身上。 阿萱是他养大的,性子火爆刚烈,却不至于那般冲动,饶是当着皇上的面都不加收敛那浑身的杀意。 就听红微道,“是啊!我也是前段时间才发现的,好似只要一提萋……”红微说到这儿,装模作样地捂住了阿萱的耳朵,而后用嘴型告诉众人,是‘萋萋’。 这才又接着道,“阿萱就会发病,狠起来的时候六亲不认,像头疯了的狼一般。这段时日倒是好多了,可谁知方才宛妃不但提了,还说已经杀过一个不介意再多杀几个,阿萱就犯了病了!” 已经杀过一个,不介意再多杀几个?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这样的话居然会是从禹王之女口中说出来! 紫瑜郡主疯狂摇着头,“我,我没有……” 红微厉色道,“宛妃当着皇上的面都敢如此信口雌黄?你身后那些宫女都是人证,一问便知,我倒是不信她们都敢欺君!” 欺君之罪,那可是要砍头的。 紫瑜郡主身边并无心腹,从前贴身的宫女丫鬟都被她自己给作没了,如今的这些人哪里敢为了她欺君? 当下一个个低垂下脑袋来,皇上等人不问,她们便也不出声。 可那模样分明就是默认了紫瑜郡主说过那些话。 皇后却是问道,“萱统领医术高明,若真有癔症怎不医治?本宫记得当初宛妃癔症,都还是她治好的。” “因为医者不自医。”清冷至极的声音传来,透着几分不耐,像是在回答一个极为愚蠢的问题。 是粱煜。 此刻的他,面色阴冷,周身都散发着一股骇人的戾气。 那日萋萋突然退出了他的保护范围,连他都是吃了一惊。 事后,紫瑜郡主哭哭啼啼地跟他保证说她真的只是被吓坏了,只是不小心踩到了萋萋才使得萋萋往后退了两步。 他选择相信。 却没想到,真相竟会是如此。 他上前,将阿萱打横抱起。 阿萱自是挣扎,可对上他那双阴冷至极的眸子时,她愣住了。 粱煜转身,垂眸看着紫瑜郡主,眼底隐着阴狠的杀意与鄙夷,“倘若阿萱身边的人再出什么意外,你这双手,这辈子都别再用了。” 言下之意,他会废了她。 第195章 你想做什么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紫瑜郡主从来都是粱煜精心呵护的对象,可如今,他居然会对着紫瑜郡主说出那样狠厉的话来。 紫瑜郡主委屈坏了,“为什么你们都信那贱人的话不信我?被打的人是我!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敢这样打过我!你们一个个的,不是说答应了我父王跟母妃会好好对我吗?如今却看着我被那贱人打成这样都无动于衷?你们就是这样好好对我的吗?我父王在天之灵都会被你们气死的!” “宛妃!”一声厉喝,是皇后。 只见她眉心紧拧,好一副威严的姿态,“禹王在天之灵看见你这般失控的模样,只怕也会对你失望透顶!” 闻言,紫瑜郡主愣愣地看着皇后,终于不再失控。 皇后这才冲着紫瑜郡主身边的宫女道,“还不赶紧扶你们主子回宫去,王御医精通外伤,跟着一起去瞧瞧。” “是。”几人行礼,这便扶着紫瑜郡主离去。 皇后又道,“此处离德贵妃的寝宫最近,王爷,既然萱统领犯了病,那就先带去德贵妃的寝宫,让御医诊治一番吧!” 德贵妃忙是开口,“是啊,先去我那坐会儿!”说话间,她看向阿萱的眼神也满是关切。 粱煜看了皇后一眼,又看了德贵妃一眼,这才低低‘恩’了一声。 而后抱着阿萱,大步朝着德贵妃的寝宫而去。 德贵妃也忙给皇上行了礼告退,一并回宫。 看着粱煜远去的背影,皇上忍不住摇头轻叹,“看来,镇远王对这丫头是真的关心。”说着,却是看向了公孙羽,“公孙将军可得加把劲了。” 这二人口口声声说着非阿萱不娶,但方才公孙羽却是一点表现的机会都没有啊! 却见,公孙羽脸色阴沉得厉害,只冲着皇上拱手道,“微臣去看看宛妃。”说着就要走。 却是被皇后给唤住了。 “公孙将军可是想去问清楚宛妃究竟有没有杀人?” 闻言,公孙羽脚步微顿,回眸看向皇后,脸色难看至极,“恩。” 若,萋萋的死真是与紫瑜有关…… “萱统领是因那丫鬟的死悲痛,怎么你们一个两个的也这么糊涂?”皇后说着,叹息了一声,“禹王还有禹王妃,那都是心如菩萨的人,宛妃乃是她们亲生,又怎会恶毒至此?” 这也是公孙羽心中所想的。 他虽只跟了义父一年,可义父的为人他清楚得很。 那样慈悲的人,怎么可能会生出视人命如草芥的女儿来? 可,方才那些话,倘若真是紫瑜说的,又该如何解释? 皇上的眉心微拧,“皇后的意思是,方才红微是诬陷了宛妃?” “红微姑娘性子直,看那几个宫女的反应也知,她说的是实话。”皇后轻叹了一声,却是上前挽住了皇上的手,面上染着几分责备。 “只是皇上怎么也忘了?宛妃自幼就是被你们几个给宠大的,脾气犟,又冲动。那些话,我看十有八九是她故意说出来刺激萱统领的。” 闻言,公孙羽的面色方才是稍稍松懈了些。 他与陈国交战足有三年之久,这三年间,他也听过京内传来的消息,说紫瑜又如何刁蛮,如何任性了。 他每每看到,也只是笑笑。 只想着,义父义母仙逝多年,独留下紫瑜这一孤女,就是被宠得无法无天了又如何? 她就是捅破了天,也有他,有粱煜,有皇上给她撑着。 可如今,他却觉得,紫瑜的性子真的该改改了。 眼见着公孙羽脸色依旧难看,皇后便又劝慰道,“公孙将军放心,如今宛妃已经入宫,往后我定会好好看着她,定不会让她胡来的。” 闻言,公孙羽这才看向皇后,而后抱拳行了一礼,“那就有劳皇后娘娘了。” 皇后轻笑点头,“禹王与我有恩,我也有责任照顾宛妃的。” 另一边,粱煜一路抱着阿萱回了德贵妃的寝宫。 他步子大,行得快。 身后的德贵妃都还没有追上来。 阿萱还被抱着,眉心却是微拧,“现在没人,王爷可以放我下来了。” 闻言,粱煜方才垂眸看着自己怀里的阿萱,而后松了手。 阿萱自他怀中一跃而下,便是往后退了两三步,与他拉开了距离。 那样子,好似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粱煜眸色微沉,“红微倒是机灵。” 连‘癔症’都能想得到。 阿萱瞥了粱煜一眼,问,“王爷怎么不拆穿了我?” 他方才抱她时那阴冷的眼神,她就知道他猜到‘癔症’是装的了。 粱煜眸色微凝,“拆穿?没病的人,会在宫里暴打皇妃?” 阿萱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 她听出来了,粱煜在骂她有病。 当下便是冷哼了一声,“她若再敢惹我,我还打。” 反正如今她已经有‘癔症’傍身,就是当着皇上的面,她也敢动手。 粱煜倒是不曾因为这句话而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只是淡淡道了一声,“你想做什么?” 阿萱瞥了他一眼,“什么意思?” “紫瑜的伤势算不得重,你是刻意留了手。”粱煜冷声开口,而后又问了一遍,“你想做什么?” 他太了解她了。 以她的脾气,哪怕不能杀了紫瑜,今日也该是把她打个半死才对。 可紫瑜身上只有皮肉伤。 好似是因为,担心下手太重,会妨碍了什么事儿一般。 加上先前阿萱与七皇子有纠缠,粱煜便不得不起了疑心。 他那双黑沉的眸子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讨要着一个答案。 阿萱心头猛然一跳。 十年的相处,粱煜对她了若指掌。 以至于,那一点点细节,都能被他一眼看穿。 可,她怎么会暴露自己是担心真打死了紫瑜郡主,就不能将谋反的事儿栽到紫瑜头上去呢? 当下,便只冲着粱煜勾唇一笑,“听王爷的意思,似乎对于我没有下重手很失望啊!我的确是留了手,可我并非是想要做什么,而是担心打死了紫瑜郡主,会让王爷你痛不欲生啊!” 话说到最后,她已是满脸讥讽。 第196章 饶了我吧 看着面前这张满是嘲讽的脸,粱煜不禁想,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没心没肺的人? 他方才是如何威胁紫瑜的,她都没有听到是不是? 他明明看出了她并非是有癔症,却还是说了‘医者不自医’来替她开脱。 为何? 难道是为了紫瑜而不是为了她? 一双眸子,沉如深潭。 他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咬着牙开口,“本王有时候是真的很想将你的心剖出来看看。” 说罢,再不理她,转身离去。 看着粱煜的背影,阿萱的心也是乱成了一团麻。 她当然知道,对比上一世,粱煜在她跟紫瑜郡主之间已经渐渐偏向了她。 可,她没有失忆,她也做不到一切都没发生过。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与他过多纠缠? 粱煜离开不久,红微便跟着德贵妃一块儿回来了。 见到阿萱便问,“我方才见王爷一脸怒意地走了,怎么?是发现咱们骗人了?” “骗人?”德贵妃一脸迷茫。 阿萱上前,扶着德贵妃往屋里走,“我没癔症,是红微瞎说的。” 德贵妃闻言好一通吃惊,“那,你不是欺……” 欺君二字,她终究还是没敢说出口。 阿萱扶着德贵妃坐下,伸手为德贵妃搭脉,这才道,“放心,我可以说这是心病,光靠脉象诊不出来。” 所以,她可以很好的伪装,哪怕是宫里的御医都来看一遍,她都有信心让他们得出她想要的结果。 闻言,德贵妃方才放下心来,“你们反应也太快了,若换成是我,今日只有吃哑巴亏的份儿!” 而如今,阿萱不但打了人,还全身而退,当真是解气。 阿萱收回了手,看着德贵妃,淡淡一笑,“先不说我了,倒是你,这段时间感觉如何?” 德贵妃闻言,不由的露出几分欣喜的笑意,“挺好的,你开的药方我都有在吃,我宫里的膳食也很不错,你没瞧见,我最近都胖了!” 德贵妃的脸色,身形,的确瞧着比之前健康了不少。 阿萱也算是放下心来,“那我再给你开副方子,你按时吃,再有一个月,也该生了,在坚持坚持就好了。” 闻言,德贵妃欣然应下,却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那,下个月的春猎,我能去吗?” 大棠每年二月十五会有春猎,寓意大棠新的一年也能够风调雨顺,所向披靡。 能参加春猎的一般都是颇得皇上青睐的朝臣,当然,后宫的妃子也以能跟随皇上去春猎为荣。 可……阿萱眉头微拧,“你滑过两次胎,身子亏损得厉害,如今虽然瞧着没什么大事,但之前终究是伤了根本,小心为上,还是不要去的好。” 说着,阿萱又安慰道,“再者,你若安然诞下皇子,母凭子贵,又何须去什么春猎来彰显自己的身份?” “我需要。”德贵妃眉头紧锁,“我父亲那边还是想往宫里塞人,紫瑜郡主如今又成了宛妃,我,我简直是腹背受敌。” 所以,她需要这个机会。 好让宰相知道,她深受皇上宠爱,她值得被寄托希望。 看得出,德贵妃对此很是焦虑。 阿萱只得无奈轻叹,“好,我知道了,那你答应我,春猎场上不得乱走,安安分分地坐着!” “恩!”德贵妃很是欣喜,重重点了点头。 回府的路上,阿萱同红微大致说了德贵妃的处境。 红微很是感慨,“那宰相也真是,都是自己的女儿,何故这般区别对待?德贵妃真是可怜。” 阿萱脑海中却是不由得想起那前世种种。 前世那些人的结局,这一世似乎都没什么改变。 但无相说过人定胜天。 所以她会用尽自己的全力保护德贵妃跟她腹中的孩子。 就在这时,马车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 阿萱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掀开了车帘一看,竟是刘昌。 此刻他正带队在街上搜查着什么,见到萱府的马车,刘昌也是迎了上来,“统领!” 阿萱应了声,眉心微拧,“你这是在做什么?” “金羽卫方才收到消息,说卢家的人丢了几个。正带弟兄们找呢!” 卢家,就是前几日被抄家流匪的卢尚书家。 “这都离京好几日了,怎么就丢了?” 刘昌不甚在意,“这谁知道呢!京内寻一圈,若是寻不到人,那就跟咱们没关系了。” 该被问罪的,也不是他们。 阿萱点了点头,“那就辛苦弟兄们了。” 说罢,便将车帘放下,马车也继续往府里而去。 路上,红微还想说什么,却被阿萱拦下了。 直到,二人在府外下车,马车从后院驶入府中,车夫将车内清扫了一番,又喂了马,这才离去。 马厩里四下无人。 却听‘砰’的一声闷响,不算太重,连吃草的马儿都未曾在意。 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马车底下钻了出来,只是,还未站起身,阿萱跟红微已是站在了她的面前。 “咦,这位不是高高在上的卢姑娘吗?”红微扯着嘴角轻蔑一笑,看了阿萱一眼,“你瞧瞧,倒是个聪明的,知道金羽卫不会搜你的马车,就往咱们马车里躲。” 只可惜,动静太大,阿萱跟红微一早就发现了。 此时的这位卢姑娘哪里还有当初在宫里时那副高傲的姿态,衣衫褴褛,身上,手上都有不少的血迹。 看得出来这几日,她没少受苦。 见到阿萱,卢姑娘一下子就红了眼眶,而后跪在了地上,一个劲地给阿萱磕头,“萱统领,我错了,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狗仗人势,是我狗眼看人低,我就是条狗,萱统领,我真的知错了,你就饶了我吧……” 阿萱原本以为这卢姑娘见到她定是会好一通喝骂。 全然不曾想过,她竟会这样卑微的磕头求饶。 便是红微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二人相互看了一眼,而卢姑娘已是磕得满头是血。 “他们要拉我去教坊司,要让我去陪男人睡觉,我不肯,他们就打我!萱统领,你也是女人,你也知道这种事对于女人而言根本就是生不如死!萱统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知你并非是铁石心肠,求求你,饶了我吧!” 第197章 天道轮回 阿萱冷眼看着卢姑娘,心中并无多大的波澜。 只淡淡开口道,“抄家流放,是皇上下的旨,我无权做主。” 说着,便看向红微,“去同刘昌说一声,人在我这儿。” 红微应了声,正要离去,却不料那卢姑娘一下子扑了上来,一把抱住了红微的双腿,不让她走。 哭得涕泪涟涟。 “我那日不该说红微姑娘,我不该口不择言,可我一家都已经沦落至此,还不够吗?为何萱统领就是不肯放过我!” 虽是哭,可那语气终究是带着些怨怒。 阿萱冷声一笑,“还请卢姑娘弄清楚,你卢家会被抄家流放,乃至进了教坊司,是因为卢尚书贪污的罪证罄竹难书,而不是因为你口不择言。我虽为金羽卫统领,却还没有那般大的能耐拉卢尚书下马。” “那贪污的是我爹,又不是我!凭什么我要被拉去教坊司!” 她不服,她有怨! “花灯会那日,卢姑娘身上所穿的,乃是雪蚕丝的面料吧?那样的料子,便是宫里都很少有,一个户部尚书家的女儿,竟也能穿得起?你平日吃的,喝的,用的,哪一样不是你父亲贪污来的?你竟还敢说出这等话来!” 闻言,那卢姑娘不禁愣住。 她从未想过这一点。 她只知道,她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是大家闺秀,是千金小姐,她吃的用的自然都是要顶好的! 她怎么会去管,那些东西是怎么来的! 阿萱冷哼,“你们卢家上下,也不知是踩着多少穷苦百姓的尸骨在纸醉金迷,拉你去教坊司,一点都不冤。” 听着阿萱的话,卢姑娘却像是失了神一般的摇着头,“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阿萱……”红微轻轻拽了拽阿萱的衣角,看了眼卢姑娘,眉心微拧,“这瞧着,挺可怜的。” 阿萱冷眼瞥着那卢姑娘。 十三四岁的年纪,正是含苞待放。 可那原本白皙的皮肤如今满是脏污,眼泪混着伤处的血迹,那失神的模样更是我见犹怜。 深吸了一口气,阿萱方才道,“我会授意教坊司让你做个卖艺不卖身的倌人。” 说罢,看向红微。 红微会意,推开了那卢姑娘,这才转身离去。 不多久,刘昌便来将那卢姑娘带走了。 临走前,卢姑娘终于似是回过了神来一般,看向阿萱。 “你以为你赢了?天道轮回,你可别落在我手里。” 说罢,她方才大步离去。 显然,因着阿萱没有救她,她真是恨毒了的。 红微站在一旁,气得瞪着眼,“这小丫头片子,怎么不识好赖人啊!” 阿萱交代了教坊司让她卖艺不卖身,已经是极大了恩德了,她竟然还敢对着阿萱说出这样的狠话来。 阿萱却是勾唇一笑,天道轮回,她堂堂金羽卫统领,难不成还能轮回到一个教坊司之女的手里去? 呵,可笑! 阿萱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却是没想到,第二日,她没轮回进那卢姑娘的手里,倒是轮回进了紫瑜郡主的手里。 又或者说,是轮回进了粱煜的手里。 宫里来了人传话,只说宛妃娘娘伤得重,请阿萱进宫为其疗伤。 红微看着来传话的小太监,好看的眉眼透着怒意,“这是什么意思?不过就是些皮外伤而已,宫里的御医都是摆设吗?” 小太监惹不起红微那泼辣的样子,战战兢兢地回答,“是,是王爷今日去见了宛妃娘娘,说宛妃娘娘伤得重……” 粱煜! 阿萱眉头一紧。 当下就明白,这是粱煜故意的。 他昨日都看出来她刻意留了手,今日就变成伤得重了? 红微闻言,也不禁看向阿萱,而后凑上前来,小声问道,“你昨日是不是跟王爷起争执了?” 昨日粱煜气冲冲地离开德妃的寝宫,今日就来替宛妃撑腰了,可见,报私仇的可能性很大。 阿萱看了红微一眼,而后点了点头。 她昨日说自己怕下手重了粱煜会心疼,的确是惹恼了粱煜的。 所以今日,粱煜就‘心疼’一个给她瞧了? 红微有些担心,“那怎么办?若不然就说你身子抱恙,去不了?” “那他会先让御医来给我看病,等我好了,再让我进宫去给宛妃看病。” 粱煜的那点脾气,她还是能摸清楚的。 红微更担心了,“这男人这么贼?那你怎么办?” 阿萱却是一笑,“治伤而已,小事,他还能吃了我不成?” 于是乎,阿萱就带着自己的伤药,进了宫。 紫瑜郡主,哦不,宛妃娘娘的寝宫里,粱煜正坐在一旁喝茶。 宛妃着正坐在位置上,饶是白纱蒙面,那一双眸子看向阿萱时还是染着浓烈的恨意与得意。 她不知道今日粱煜为何突然来看她。 也不知道粱煜怎么就想到要让阿萱亲自来为她疗伤。 但,这一行为无疑是让她解气的。 她昨日被打得有多狠,今日就要双倍讨回来! 这样想着,她扶着椅子的扶手,连指甲都快抠进了扶手里。 阿萱进了来,目光扫过粱煜,落在了宛妃的脸上。 “微臣见过宛妃娘娘。” 拱手行礼,坦坦荡荡,不卑不亢。 正欲给粱煜行礼,却听得那一声冷笑传来,清冷的声音染着讥讽,“萱统领好大的架子,见到宛妃娘娘,竟连跪都不跪。” 粱煜垂眸,以杯盖拨弄着杯中的茶水,看都没看阿萱一眼。 可那周身的气场却强大骇人。 宛妃的脸上难掩笑意,看着阿萱,眉尾轻轻一挑,满满的挑衅。 今日,有粱煜给她撑腰,她倒要看看这贱人还能如何! 阿萱低垂着脑袋,看着自己的脚尖。 她早就料到今日来,粱煜会给她难堪,是以,狠狠咬了咬牙根,而后单膝跪地,“微臣见过宛妃娘娘。” 可饶是如此,粱煜还是不满意,“本王今日请的是阿萱姑娘,而非萱统领,少拿你当官的架势来糊弄人。” 言下之意,是让阿萱双膝下跪。 可,饶是上一世,阿萱都不曾双膝跪过紫瑜,这一世,更不可能! 第198章 压不住吗? 深吸一口气,阿萱转眸看向粱煜,“王爷这是要夺了我金羽卫统领的身份?只怕,皇上不答应。” 既然她眼下还是金羽卫统领,那她就可以用金羽卫统领的身份行礼。 粱煜对上她的眸子,眸色微冷,“萱统领好一副伶牙俐齿。” “王爷过奖。”阿萱冷声一笑,而后看向宛妃,“宛妃娘娘这伤,治不治了?” 宛妃瞪了阿萱一眼。 若是可以,她当然会说不治了。 反正昨日御医也瞧过,只是些许淤青,过两日也就好了。 相比之下,她更想让阿萱就这么跪着,跪到膝盖破皮,发烂,跪到她站都站不起来,成为一个瘸子! 可,粱煜在这儿,她不能那么做。 但她也不说话,而是看向粱煜。 因为她知道,今日是粱煜要为难那贱人。 果然,粱煜放下了茶盏,看着阿萱冷笑,“萱统领这般着急,是有要事去做?” 阿萱冷声回应,“金羽卫事务繁忙,不似王爷这般有闲情逸致。” “呵。”粱煜冷声一笑,“那本王就看看今日金羽卫没了萱统领,还能不能运作了。” 话音落下,偌大的屋内一片死寂。 粱煜这话的意思,就是让阿萱一直跪着别起来。 这,正合宛妃的意思。 她将整个身子都靠在了椅背上,微微歪着脑袋,就这么得意地看着阿萱。 在与阿萱的这几次的较量之后,宛妃知道,自己不是阿萱的对手。 可眼下与阿萱较量的人,是粱煜。 她倒要看看,谁会赢。 阿萱依旧单膝跪着,但,不表示她是被人随意拿捏的。 既然她是金羽卫的统领,那,皇上就是她最强的后盾。 “王爷想看金羽卫没了微臣能不能运作,却不知,问过皇上没有?” “你少拿皇上来压本王。” “怎么?压不住吗?” 话音落下,粱煜眸间满是戾气。 宛妃也知道这问题粱煜不好回答。 以粱煜的权势,皇上还真就未必压得住他。 可,他终究是臣。 当下便是坐直了身子,眸色染着几分狠厉,“本宫请阿萱妹妹来为本宫治伤,阿萱妹妹好像颇多不情愿啊!” 闻言,阿萱抬眸看向宛妃,眸间满是嘲讽,“情不情愿,你不知道?” 她昨个儿骑在她身上打的时候才叫情愿。 宛妃当即变了脸色,“你!” 一时气急,倒是被她抓到了阿萱的错处,只见她眸间透出阴狠,厉声道,“本宫乃堂堂宛妃,你竟敢与本宫直呼你我,如此不敬,来人!” 话音落下,屋外当即冲进来两名宫女。 宛妃冷声下令,“萱统领大不敬,给本宫掌她的……” 话未说完,宛妃忽然察觉到了什么,猛地看向粱煜。 只见,粱煜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可那股瘆人的寒意却让宛妃从心底打颤。 以至于,这句话到最后都没说出来。 深吸一口气,宛妃摆了手,“罢了,本宫不与你计较。” 她一边说,眼神却是不自觉地看向粱煜。 而此刻,粱煜只自顾自的饮茶,好似方才那满身戾气的人并不是他。 宛妃这才松了口气,心底却升起几分不悦来。 粱煜今日,看似是替她出气来了,可实则还是向着阿萱。 他对阿萱的为难,是他与阿萱之间的矛盾,而她,不过就是他为难阿萱的一个借口而已。 曾几何时,她要惩罚什么人,粱煜定是向着她的,又怎会给她脸色看? 思及此,她又忍不住看向阿萱。 就是这个贱人! 就是这个贱人抢走了原本该属于她的宠爱! 如今,这天底下最疼她的三个男人,都被那贱人给蛊惑了去! 她越想越不甘心,却又不好发作,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将心中的愤怒压下。 而后,缓缓开口,“过来为本宫治伤吧!” 阿萱这才起身,行至宛妃身边。 面纱被拆下,露出一张鼻青脸肿的面孔。 阿萱不由得想起自己昨日的疯狂,恩,确实解气。 嘴角更是不自觉的勾起,而这抹笑意,也被宛妃看在了眼里。 她当然知道阿萱的得意,自己昨天那样狼狈,她怎会不得意! 心口,宛若是被一股怨气堵住了一般,上不来,下不去,难受至极。 却在这时,逐风出现在屋外,对着屋内行了礼,似是有什么事要禀报。 见状,粱煜起身离去。 偌大的屋内,就只剩下了阿萱同宛妃。 她认认真真地给宛妃擦药。 其实,伤得的确不重,哪怕是普通的药膏抹个四五天的也就好了。 粱煜就是故意折腾她! 想着,下手不自觉就重了些。 宛妃当即吃痛‘嘶’了一声。 身子往后一靠,捂着脸,一脸戒备地看着阿萱,“你做什么?” “给娘娘上药啊!”阿萱展示了一下自己手上的药膏,“怎么说,还需不需要?” 不需要她就走了。 宛妃却是剐了阿萱一眼,“你这药膏,不会跟之前的一样有毒吧?我已经被你毁了半张脸了,你若再敢毁了我另外半张,我便是死都要拉你下地狱!” 闻言,阿萱的目光不禁落在宛妃毁了容的半张脸上。 不得不说,无相的医术还是不错的,当初那样大的伤疤,如今只剩下手指粗细的一道了。 于是,勾唇一笑,“怎么?宛妃娘娘怕吗?既然怕,就别让我来啊!否则,毁了容,又找不到证据惩治我,多惨?” 宛妃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却是道,“当初是在行军途中,煜哥哥向着你,我也没办法。可,如今是在宫里,你若敢伤了我,我绝不会放过你!” “你不会放过我?”阿萱微微歪着脑袋看着她,只觉得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怎么宛妃娘娘是觉得,我会放过你吗?” 说着,她抬手抚向宛妃的脸颊,“咱们不是说好了,不死不休。” “好一个不死不休。”门外,传来粱煜阴鸷的声音。 阿萱回眸,就见粱煜真站在门口,双目缓缓看向阿萱,眼底隐着浓浓的失望,“本王一直不相信是你毁了紫瑜的脸……” “没想到,你竟如此恶毒!” 第199章 决裂 一想到,她当初在自己面前装模作样说不知道紫瑜的脸究竟是怎么回事的样子,粱煜的双手便是忍不住握了拳。 他那么信任她,哪怕曾有所怀疑,她说没有,他便信。 可,他的信任在她眼里,不过是一件可以利用的工具罢了! 他亲手养大的孩子,终究还是毁了恩人之女一生! 怒意横生,那周身的杀意几乎抑制不住。 而宛妃却是勾了勾唇。 她就是看到了门边的影子,才会说出那些话来。 如今,当着粱煜的面撕开了这贱人的真面目,她倒要看看,粱煜还会不会向着那贱人! 相比起这二人激动的心思,阿萱却是表现得极为淡定。 收起手中的药膏,她看了宛妃一眼,“看来娘娘已经无需微臣治伤了,那,微臣告退。” 说罢,她便要离去。 可,粱煜站在门口,没有一点要让开的意思。 阿萱抬眸看他。 四目相对,她清楚地看到了他眼里似要将她撕碎的恨意。 可她的眼里,却只有淡然。 好似,毁了紫瑜的脸,只是件小事而已! 粱煜怒不可遏,“你怎会成了如今这副样子!” 他一手教养出来的阿萱,天不怕地不怕,却是个心怀慈悲的人。 她在战场上杀伐果断,可在路边见到一只受了伤的野猫都会心疼好久。 是啊,她连一只野猫受了伤都会心疼,如今怎么会狠毒到生生毁了他人的脸还无动于衷! 面对粱煜的质问,阿萱却显得有些疑惑,“那我应该是什么样子?是任她如何欺辱也不还手?粱煜,欠了禹王的人是你,不是我。你护着她,我不拦你,可她要欺负我,我就百倍奉还!” “你凭什么百倍奉还?”粱煜眸色阴沉得厉害,“若非禹王,本王早就死了,又如何能在蛇窟救下你?你的命,也是禹王给的,你凭什么对他的女儿百倍奉还?” “所以王爷是后悔救了我?”阿萱眉尾轻挑,心头却是被一阵阵冷意侵蚀,她上前一步,逼近他,眸色凉凉,“你救我若是来替你还债的,那我宁可十年前就死在那蛇窟里!” 话音落下,一只大手便是掐上了阿萱的脖子。 力道之大,好似下一瞬便会拧断了她的脖子。 可她连眼睛都没眨,就这么死死地盯着粱煜。 终于,还是他败下了阵来。 他收回手,怒意却未消,“此事,本王绝不会就此罢休。” “哦,不杀了?那微臣告退。”说罢,行礼,而后大步离去。 够了。 她真的受够了。 她对粱煜的那颗心,早就该死了! 离开皇宫,阿萱便去了金羽卫。 刘昌告诉她,逃走的那些卢家人已经尽数抓了回去,也嘱咐过教坊司,卢家的女子都是卖艺不卖身。 阿萱淡淡应声,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可,没多久,便有萱府的人急匆匆地冲进了金羽卫来,“统领!统领!不好了!” 阿萱看着那人,眉心微拧,“怎么了?” “王爷带人到了府上,非要将阿炎抓去!红管家正拦着呢!” “该死!”阿萱低声一喝,当即冲出了金羽卫。 刘昌也立刻带了人紧随其后。 阿萱来时,粱煜正拉着阿炎往外走。 见状,阿萱想都没想,拔出了腰间的匕首便是朝着粱煜袭去。 凌厉的杀意毫不遮掩,却是朝着那牵着阿炎的手而去。 就在匕首将要触碰到粱煜的手背时,粱煜猛然收回了手。 阿炎也是冲着阿萱叫唤了一声,很是识相地躲到了阿萱的身后。 粱煜眸色微凝,看了眼阿萱手中的匕首。 他认得,是当初在王家村外,令那位乔大人毒发身亡的那把。 淬了剧毒,见血封喉! 方才若不是他动作快,岂不是也如那乔大人一般? 当下,眸子便又沉了几分。 红微捂着心口行至阿萱的身边,嘴角还渗着血迹,“我,我没拦住他。” 阿萱看了红微一眼,确定她暂时无恙,这才又看向粱煜。 “王爷来我府上伤人抢物,是要与我宣战的意思吗?” 粱煜负手而立,幽深的双眸不染半分情绪,“本王说过,此事不会就此罢休。” 既然紫瑜的脸一开始是因为这畜生而伤,那如今,就该用这畜生抵命! 说罢,粱煜的眸子便是落在了阿炎身上,而后淡淡一声唤,“阿炎,过来。” 阿炎一贯是听粱煜话的。 可眼下,粱煜周身的杀气太重,阿炎躲在阿萱的身后,怂兮兮地哼哼着,不敢冒头。 它也知道,眼下只有阿萱能护住它。 阿萱冷声一哼,“王爷是想要用阿炎的命,抵宛妃脸上的伤?那我家萋萋的命,王爷准备让宛妃用什么来抵?” 若要说欠,那只有紫瑜欠着她的份! 可在粱煜看来,这是两码事。 他幽幽开口,声音阴冷,“把那畜生交出来,否则……” “要阿炎?”阿萱冷声一笑,紧了紧手中的匕首,横在了二人中间,“除非先杀了我。” “你倒是很会用你的性命来威胁本王。”粱煜眸色渐冷,就这么静静看着阿萱,“当真以为本王舍不得?” “不是以为王爷舍不得,而是我在意的,我必须用性命去守护。”说罢,她轻声冲着红微道,“带阿炎走。” 说罢,便是朝着粱煜冲了过去。 粱煜亦是冷声下令,“逐风,抓了那畜生,杀无赦!” 而后,亦是飞身扑向阿萱。 二人已不是第一次动手了。 相互间都很清楚对方的实力。 阿萱知道,硬碰硬,她不可能会是粱煜的对手。 她只能讨巧。 那边,红微带着阿炎离去,逐风立刻追了上去,却被刘昌带领的金羽卫所拦下。 一时间,萱府外的大街上陷入一片混战。 阿萱看准了时机,将手中的匕首直直朝着粱煜的心口刺去。 粱煜眸色一凛,掌心凝力,猛然一掌打在了阿萱的手臂上。 巨大的力量令她一时吃痛,匕首落了地。 却不等她反应,粱煜一掌再次袭来。 阿萱被击飞了出去,好在沐云及时从府里冲了出来,将她稳稳接住。 “噗!” 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粱煜负手而立,目光落在沐云紧紧搂抱住阿萱的双手上,双拳紧握…… 第200章 敢不敢动手 就在这时,一阵白雾自萱府内升起,很快就蔓延到了街上。 不知情况的人一个个都惊慌起来,眼见着那白雾越来越大,越来越浓,很快就蒙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怎么回事?” “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这是什么东西?” 惊呼声四起,却无人能回答这究竟是什么。 好在,这片雾很快就散去。 两方的人早已没有再打,可这会儿,粱煜手中却多了一个人质。 是沐云。 红微见状,不禁大喊,“你别动他!” 刘昌等人也是震惊不已。 粱煜的身手,远在他们之上,他若要杀了沐云,没人能阻止得了。 而此刻,粱煜却连看都没看红微一眼,一双眸子在人群中搜索着什么。 却听,一道娇俏的笑声响起,“我倒是要看看,今日镇远王到底敢不敢动手。” 众人循声看去,就见阿萱站在人群后,一把长剑抵住了逐风的脖子。 方才她感受到沐云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扯去的瞬间,她便知道发生了所以。 所以,趁着浓雾没散,她也很快就找到了逐风。 对上粱煜那双阴冷的眸子,阿萱的笑显得那般嗜血,“你敢杀他,我就敢杀了逐风,到头来,不过就是比比是你的人多,还是我的人多罢了!” 粱煜手下猛一用力,沐云立刻难以呼吸,长大了嘴,随时都会窒息而亡的样子。 “本王不信你会对逐风下手。” 逐风也算是看着阿萱长大的,这么多年的相处,难道还比不上一个沐云寨来的野小子? 却不料,阿萱的匕首猛地往逐风的脖子上一用力。 殷红的鲜血瞬间流下。 她的手在颤抖着,声音也在颤抖着,却,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这是你逼我的。” 她当然不舍得杀逐风。 可,眼下逐风是粱煜唯一的软肋。 她不能做出有半点不舍的样子,否则,沐云必死无疑! 眼见着,她那一双眸子染上了猩红,粱煜知道,她已是在崩溃的边缘。 倘若,他真的下了手,她必会疯狂。 可,为什么? 不过就是一个野小子而已,就值得她那么护着? 二人就这么对峙着,但终究还是粱煜先松了手。 沐云整个人都摔在了地上,红微见状,立刻冲上前去将他扶起,退至一旁。 见沐云暂时安全,阿萱也终于松开了逐风。 逐风立刻退到一旁,一手捂着脖颈处的伤口,另一只手里,却握着阿萱早就塞给他的药瓶。 却听粱煜道,“人本王可以不杀,但是那畜生,今日本王必须带走。” “人今日你杀不了,阿炎你今日也带不走。”阿萱持剑上前,刘昌带着一众金羽卫也立刻冲了上来,给她撑腰。 人虽不算多,可气势却极为强大。 但,粱煜最不怕的就是人多势众。 就连原本最害怕粱煜的阿炎,这会儿也都站在了阿萱的身边,冲着粱煜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粱煜双黑沉的眸间透出几分不屑,“就凭你们,也想拦住本王?” “拦不住。”阿萱很有自知之明,面对粱煜的不屑,她也表现得很是平静。 只是,那张沾了血的娇小面孔上,满是坚定,“但我还是那句话,你要带走阿炎,除非先杀了我。” “还有我们!” 刘昌紧接着喝道。 言下之意,他们今日都会跟阿萱一样,拼死保护阿炎! 可,他们可是金羽卫啊! 是皇上的金羽卫! 粱煜若是对他们下手,等同于跟皇上开战! 他不是不敢,只是,他不愿破坏大棠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宁。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天而降。 “哇,好热闹!”公孙羽落在了粱煜跟阿萱的中间,看了看粱煜,又看了看阿萱,“小萱萱,你这儿今日可真是热闹。” 见到公孙羽,阿萱眉头微微一拧,道了声,“这里没你的事。” 今日的事,已经牵扯得太广,她不想再把公孙羽也拉下了水。 公孙羽冲着阿萱一笑,而后朝着粱煜走去,“王爷,我府上近日得了一坛好酒,可否赏脸一饮?” 粱煜阴冷的眸子看着公孙羽,“连你也要来保那只畜生?” 闻言,公孙羽回眸看了阿炎一眼,这才压低了声冲着粱煜道,“我自然也想替紫瑜报仇,可如今这架势,阿萱如何会让你得逞?” 见粱煜的眸色依旧染着戾气,公孙羽又忍不住道,“杀了金羽卫皇上必不会罢休,到时候你有理也成了没理。” 说着,他强制地拉过粱煜,高声道,“走了,上我那饮酒去,咱们好久没有喝过了!” 粱煜终于还是被公孙羽拉走了。 逐风也带着粱煜的人离去。 待人散去,刘昌才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今日真得死在这儿!” 阿炎在一旁哼哧,表示很同意刘昌的话。 阿萱眉心微沉,没有同刘昌他们一般松懈,而是大步进了府。 所有人也跟着回了府,阿萱一声令下,“关门!” 萱府的大门被重重关上,阿萱才又道,“红微,你照顾沐云,刘昌,你跟我来。” 说罢,便是一路带着刘昌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的院外有八卦阵,一般人进不来。 刘昌也不知道阿萱为何在院外绕着走,等终于进了院子,才见阿萱一脸严肃地看着他,“宛妃的脸,是阿炎伤的。” 闻言,刘昌大吃一惊,低头看着跟上来的阿炎,恍然大悟,“怪不得王爷要杀它!” “不止是粱煜,公孙羽肯定也想杀了阿炎。今日他劝走粱煜,只是权宜之计而已。”阿萱说着,蹲下身子来,狠狠揉了揉阿炎的脑袋。 而后才抬头看向刘昌,“你得带阿炎走,你是金羽卫的人,不管是粱煜还是公孙羽都不会对你下手。” 刘昌重重点了点头,却是问道,“可,我能带它去哪儿?” 总不能,带着阿炎浪迹江湖去吧? 阿萱深吸了一口气,“去猎场。” 刘昌一惊,“再过一个月就是春猎,若是到时被误伤了怎么办?就算没有,可猎场附近有狼群……” “阿炎也有一半的野狼血统。”阿萱说着,站起身来,看着此刻还是一脸坦然的阿炎,道,“它也就是见到粱煜才怂,别的,还没怕过。你把它留在那,往后是生是死,就看它的造化了。” 总好过待在她身边,哪怕粱煜跟公孙羽都没有下手,只怕有朝一日,皇上也会开口要为宛妃报仇。 刘昌这才点了点头,带着阿炎离开。 天空中,忽然飘下了一片雪。 阿萱抬眸,只见漫天的雪花洋洋洒洒地落下。 她知道,往后无人陪她看雪…… 第201章 不需要你的关心 翌日,御书房。 皇上将面前的折子猛地砸在了阿萱的身上,“你看看你们两个做的好事!金羽卫与镇远王当街起争执,怎么?是想我大棠内乱不成?” 说罢,桌案上一摞的奏折全被推到了桌上,“这些,都是弹劾你们二人的!” 阿萱看着满地奏折,不禁挑了挑眉。 倒是没想到,这年头还有人敢弹劾粱煜。 眼见着粱煜跟阿萱都直挺挺地站着任他骂,皇上的气倒也稍稍消了些。 眸子扫过二人,方才问道,“说吧,究竟是何事要你们二人如此针锋相对?” 昨日的事闹得太大,若这会儿跟皇上说没事,别说皇上不信,恐怕还会动怒。 阿萱看了粱煜一眼,见后者并没有要说的意思,便索性如实道,“先前微臣的狗伤了宛妃娘娘,昨日王爷知道真相后,便想要将微臣的狗捉去。微臣不肯,就闹起来了。” “你的狗伤了宛妃?何时的事?”皇上一脸疑惑。 就听粱煜缓缓开口,声音清冷至极,“就是宛妃右脸的伤。” 闻言,皇上陡然瞪大了双眼,面露惊色,“什么?宛妃的脸,是被那畜生毁了的?” 阿萱早就料到了皇上会有这样的反应,毕竟,禹王之女可是他们三个人的心肝宝贝。 当初,不是以为宛妃的脸是突厥弄的,就是以为是意外所致。 而如今,真相摆在眼前,皇上怎么可能不恼怒。 更别说在设计了紫瑜郡主成为宛妃之后,皇上自觉对宛妃愧疚,如今更是要做些什么弥补宛妃才是。 见阿萱并未应声,皇上眉宇间升起恼怒,“那畜生现在何处?” “不见了。”阿萱淡淡回应。 皇上又岂会相信,“不见了?这是何意?” “许是知晓自己性命难保,跑了吧!” “朕看就是你藏起来了!”皇上怒喝一声,“朕限你三日之内将那畜生交出来,否则……” 皇上的话还未说完,阿萱便开了口,“狗是真找不到了,便是交,也绝不会是当初那只,皇上若是要罚微臣,那眼下就罚了吧,不必等到三日后。” 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只气得皇上吹胡子瞪眼睛。 “你!好你个阿萱,是以为如今成了金羽卫统领,朕奈何不了你了是不是?!” 阿萱眼观鼻,鼻观心。 皇上更怒了,指着粱煜的鼻子喝骂,“这就是你教养出来的丫头?” 粱煜眸色微凝,看了阿萱一眼,并未应声。 以至于,皇上的怒意就像是拳头砸进了棉花堆里,只惹得他越发生气。 “好,你们都不说话,那这事儿就由朕来裁决!”皇上眸色渐冷,看向阿萱,“既然萱统领不愿交出那畜生,那这罪就由萱统领顶下,三十军棍,萱统领可受得?” 在皇上看来,三十军棍换紫瑜半张脸,当真是便宜了阿萱了。 可,阿萱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心口还是难免咯噔了一下。 她料想过惩罚,却没想到会是三十那么多。 三十军棍,这打下来她只怕十天半个月都下不了床了。 可,比起阿炎的性命来,倒是值得的。 阿萱正欲行礼应下,却听一旁粱煜的声音淡淡传来,“皇上说的对,这是微臣教养出来的丫头,这罪,微臣该担下一半。” 言下之意,他是要替她挨一半的军棍。 皇上眉头一拧。 都说养不教父之过,粱煜虽说不是阿萱的父亲,但毕竟这十年间的教导都是出自粱煜,他要主动担下一半的罪责,倒是无可厚非。 可,阿萱并不领情。 “一人做事一人当,王爷的确是教养了微臣十年,但微臣所做的事,与王爷没有半点关系。” 他没有必要上赶着来帮她什么。 她不需要。 更不在乎。 粱煜鼻尖发出一声冷哼,透着轻蔑,“言下之意,萱统领是要自己领了这三十军棍?” 她是军中出身,理应知晓这三十军棍的份量。 体格差一些的,三十军棍足以要了性命! 阿萱看向粱煜,莹亮的眸光透着不惧,“是。” “随你。”淡淡一声,再未有过多的言语。 皇上的看了看粱煜,又看了看阿萱,最后的目光还是落在了粱煜的身上,“她这性子,跟你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犟得要死! 二人依旧不说话,皇上气恼至极,大手一挥,“滚出去,该领罚的领罚,该干嘛去干嘛!” “是。”二人齐齐行礼应声,退出了御书房。 阿萱脚步未停,看都没看粱煜一眼,直接就去领了罚。 三十军棍,棍棍都打得实实在在的。 阿萱趴在刑凳上,死死咬着牙,偏是连一声都没吭。 粱煜此时就站在远处, 宫里高大的树木遮挡,阿萱倒也没有看见她。 可,他却将那落在她身上的每一棍都看得清清楚楚。 负于身后的手,死死握成了拳。 他看着她死咬着下唇,不吭一声,脸色却惨白如纸的样子,眸色越来越沉…… 阿萱醒来的时候,人是在自个儿屋里。 她趴在床上,还未彻底清醒便感觉到背后一阵火辣辣地疼。 “阿弥陀佛。” 耳边,传来熟悉的佛偈。 阿萱转头看着无相,一脸诧异,“你怎么来了?” “施主伤得重,贫僧特来为施主疗伤。” 闻言,阿萱却是瞪了无相一眼,“我又不是禹王之女,哪能劳烦您亲自跑这一趟?” “贫僧也不想来。”无相染着一脸温和的笑,“贫僧是被掳来的。” 阿萱看着无相,思来想去,能做出这种事情来的,恐怕也只有粱煜了。 当下,眉心紧拧,“我不用你治,这点伤我自己配点药就行了。你去告诉他,我不需要他来我这儿假好心。他若是慈悲心泛滥了,就让他上宛妃那儿去,别来我这儿碍眼!” 无相看着阿萱轻笑,却道,“掳贫僧来的,是红微施主。” “……” 哦,冤枉人了啊! 阿萱眉心微拧,叹了口气,“你怎么老被红微掳走?” 无相并未回答,只道,“但,王爷也找贫僧拿了伤药。”说罢,目光落在了阿萱的床头。 阿萱这才发现,自己床头竟放着一瓶伤药。 粱煜来过? 诧异过后,心头升起的却只有怒。 阿萱猛地一挥手,那瓶药便落在了地上。 “恶心!” 第202章 春猎 药瓶没碎,砸在地上,滴溜溜地滚落到了桌边,直到撞在了桌腿上方才停下。 屋内一片寂静。 无相站起身,缓步行至桌边,俯身将那瓶药拾起。 纤长的手指拂去药瓶上的尘土。 “施主觉得恶的并非此药,何必拿它撒气。”说着,无相又走回了床边来,将药瓶放回到原来的位置上,“这是贫僧新研制的伤药,效果比之先前的好了数倍,施主不妨试试。” 慢条斯理的语气,倒是让阿萱觉得自己方才的行为的确是有些过分了。 不管怎么说,这瓶药都是无相的一番心血。 见阿萱沉默了下来,无相方才继续道,“施主心很乱。” 语气很是确定。 阿萱却不以为意,否认道,“我有什么好乱的!” “阿弥陀佛。”无相道了声佛偈,这才道,“情爱之事,贫僧不懂,只知道,爱之一字乃是世间最不可理喻之事。由心而起,却不受心控,大约便是施主如今的样子吧。” 阿萱眉心紧拧,索性不再看无相,转过了头去,“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要休息了,你赶紧回你的相国寺去吧!” 无相仍是那一副淡淡然的语气,“施主若有烦闷之时,可去相国寺找贫僧饮茶,贫僧扫榻相迎。” “恩,有空一定。”阿萱敷衍应着。 只察觉到房门被打开,一股冷风趁机闯入了屋内,还不等袭至她床边,房门便又被关上了。 屋内,一片寂静。 阿萱的目光不知何故又落在那个药瓶之上。 脑海中莫名蹦出来一个词。 纠缠不休。 她忽然惊觉,她与粱煜如今不正是这般纠缠不休吗? 可,她与他,早该断了才是。 无相新研制的伤药果然效果奇佳。 阿萱在床上趴了不过六日便能下床走动了。 而宛妃毁容这件事,也终于再没有人提起,哪怕是公孙羽见到她,都没再过问阿炎的事。 时间一晃,便到了春猎这日。 德贵妃如愿跟随皇上前行,一同的还有宛妃。 至于皇后,听说是身子不大舒服,方才没有一同前往。 皇家的猎场是在京城以西的山上,眼下已是二月十五,山上依稀可见新长出来的枝叶,嫩绿的一片甚是好看。 阿萱站在一旁,今日金羽卫负责皇上的安危,她也得全程跟着皇上才是。 却不知何故,她总觉得有一道目光落在她身上。 可,她好几次都看向粱煜,都发现粱煜并未看她。 奇怪,不是粱煜又会是谁? 台上,皇上还在说着贺词,阿萱的目光却是四下搜索。 在看向公孙羽时,就见后者也正对上她的目光,而后扬起一片灿烂的笑意。 所以,一直看着她的人是公孙羽? 阿萱并未回应公孙羽的笑容,心头却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 终于,皇上说完贺词,翻身上马。 阿萱也跟着上了马,不料皇上却是回过头来看她,道,“德贵妃还在营帐内,不若你去陪着她?” 德贵妃如今已是到了预产期,随时都会生。 虽然皇上安排了稳婆跟御医,但皇上觉得,将阿萱留在德贵妃身边更为妥当些。 其实,阿萱也是这样想的,可她看了眼一旁的刘昌,不禁又道,“皇上没问题吗?” 却见皇上扬了扬手中的弓箭,“朕也是闪过战场的,不过猎几只野兽而已,怕什么?” 更何况,就算阿萱不在,金羽卫也在。 阿萱这才点了点头,下了马,拱手行礼,“那微臣祝皇上旗开得胜!” “好!”皇上一脸得意的吸引,而后一声令下,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 金羽卫立即跟上,其余的那些青年才俊也怕落了人后,纷纷追了出去。 可公孙羽却特意行至阿萱身边,笑道,“小萱萱可喜欢鹿?回头我献上鹿茸给你可好?” 阿萱翻了个白眼,敷衍道,“公孙将军快些吧,一会儿鹿都被人猎完了。” 公孙羽大笑起来,“哈哈哈,好,那小萱萱就在此等着!”说罢,方才扬鞭而去。 看着公孙羽的背影,阿萱忍不住摇了摇头,转身欲去营帐内找德贵妃,目光却无意间瞥见了粱煜。 此刻,粱煜真骑在暗影之上,下巴微扬,一副高傲的姿态斜睨着看她。 阿萱微愣。 却很快移开了目光,大步朝着德贵妃的营帐而去。 却在掀开帐帘之时,一股异样的感觉从身后袭来。 阿萱猛然回头,只见粱煜已然骑着暗影而去,营帐四周,唯有十余名护卫守着。 一阵微风拂过,伴着林间新生的草木香,一股悠然之气令人心旷神怡。 方才那股异样,就好似是她的错觉一般。 阿萱皱了皱眉,目光扫视了一眼四周,确定并无不妥之后,方才进了营帐。 营帐内,除了德贵妃之外,没想到宛妃也在。 见到阿萱,宛妃并不惊讶,只冷声一笑,“萱统领怎么没去打猎?” “我奉皇命前来守护德贵妃。” 恩,是守护德贵妃,所以宛妃有什么事,跟她没有半点关系。 闻言,宛妃不由地瞥了一眼德贵妃的肚子,而后冷声一笑,“不过就是生个孩子而已,哪里这么娇气。” 又是御医,又是稳婆的,如此隆重。 她早就看不惯了! 阿萱没理她,径自行至德贵妃身边看了眼德贵妃高挺的肚子,方才低声问道,“感觉如何?” 德贵妃摇了摇头,“没什么感觉,今日应该是不会生的,你放心。” 阿萱这才点了点头。 却听宛妃冷声笑道,“萱统领,你若真是为了德贵妃着想,我劝你还是去外头吧。” 闻言,阿萱眉头不由得一拧,看向宛妃,“什么意思?” 宛妃却是耸了耸肩,“你身为金羽卫统领,自然应该是在外头守着才对啊!” 阿萱看着宛妃,并未说话。 可直觉告诉她,宛妃方才那两句话,根本就不是一个意思。 不及她细想,宛妃已是站起身来,冷眼瞥了阿萱一眼,“本宫才不想与你这短命鬼呆在一起,你不走,本宫走就是了。” 说罢,宛妃便要朝着外头走去。 熟料,阿萱上前一步拉住了她,“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宛妃眉心紧拧,一把甩开了阿萱,“萱统领,若再敢对本宫不敬,可就别怪本宫不客气了!” 说着,她便继续往外走。 却在这时,一把染着鲜血的长剑刺破了厚重的帐帘…… 第203章 刺客 长剑差一点就刺中了宛妃,只惊得她整个人都呆立在了原地。 阿萱当即拔出匕首冲了上去,匕首隔着帐帘刺破了外头那人的脖子,只听一声闷哼,外头那人倒地,连带着整个帐帘都被扯了下来。 阿萱这才看见,营帐外已是站着十余名黑衣刺客。 他们各个手持长剑,而先前守在营帐外的侍卫,早已被抹了脖子,倒在了地上。 阿萱这才意识到,先前自己几次察觉到的异样,很可能就是这群潜伏于暗处的杀手! 这些人,定是训练有素,否则不可能如此完美地掩藏杀意与气息。 甚至,悄无声息地杀光了所有的侍卫。 而她在营帐内,竟还半点不知! 身后,德贵妃忽然惊呼了一声,“宛妃!这些人是你叫来的?!” 方才宛妃口口声声说什么阿萱与她们呆在一起不安全,说阿萱是短命鬼,分明就是早就知道会有刺客! 阿萱猛地看向宛妃,终于也明白了她方才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而相比之下,宛妃却是异常淡定,只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与阿萱的距离,却是看向了德贵妃,“没有证据的事,可别瞎说才好,祸从口出。” 最后四个字,威胁的意味甚浓。 阿萱眸色渐浓,“怎么?宛妃还想杀人灭口不成?” 闻言,宛妃冲着阿萱冷声一笑,“本宫听不懂萱统领在说什么,今日刺客来袭,德贵妃被刺客一剑毙命,萱统领为救德贵妃也英勇牺牲,本宫危急关头,剖腹救子,为皇上留下了唯一的血脉。” 阿萱眉心一拧,可还未来得及细问,帐外的杀手便已是冲了进来。 阿萱不敢怠慢,挥舞着匕首奋力抵抗。 对方是长剑,而她是短刃,所以近战便是最好的方式。 好在,哥舒阿依送的匕首上有剧毒。 她不需要立即击杀这群人,事实上,这群杀手训练有素,阿萱想要即时击杀他们并非易事。 但,她只要撑到这群人毒发就能有一线生机! 却在这时,一把长剑直直地朝着德贵妃袭去! 见状,阿萱立刻冲了上去,匕首猛然刺入杀手的背部,可另外几名杀手的长剑却已是朝着阿萱的头颅袭来。 千钧一发之际,阿萱猛地蹲下身子,两把长剑堪堪滑过阿萱的头顶,斩断了她几缕发丝。 也惹得德贵妃惊呼连连。 只好在,那群黑衣人一个接着一个地突然口吐黑血,齐齐倒地。 “阿萱!”德贵妃惊呼了一声,便是朝着阿萱跑了过来,将阿萱扶起,一双眼上下查看着阿萱的身体,“怎么样?你没事吧?” 阿萱摇了摇头,“我没事。” 这群杀手虽然伸手各个不凡,但她也不是吃素的,在乱刀之下练就出来的躲避的能力,饶是这群杀手也未能伤到她。 不过,也多亏了哥舒阿依送的匕首,否则再打下去,她一个人对付这么多人,未必有胜算。 眼见着杀手们一个个都倒下了,宛妃脸上原本的得意也已是被惊慌替代。 她慢慢地往后退,想要撑着阿萱不注意离开营帐,可谁知阿萱右脚挑起地上的一把长剑,猛地一踢,那长剑便是从宛妃的面前堪堪滑过,惊得她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只听阿萱冷声问道,“这些是什么人?从哪儿来的?” 宛妃看着阿萱,眸间露出几分惊恐之色,“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刺客进了营帐之后,看都没看你一眼,你敢说你不知道?!”阿萱怒喝,“宛妃,你这是谋反!” “我没有!”宛妃惊呼,“我只是想杀了你!我从未想过害皇上!” 不害皇上,怎么能说是谋反。 阿萱步步逼近,“那你告诉我,你方才说皇上唯一的血脉,是何意?” 闻言,宛妃骤然一惊。 唯一的血脉…… 岂不就是说,皇上不会再有其他的血脉! 可皇上还如此年轻,怎会没有? 除非,是死! 想明白了这一点,宛妃不由得露出了害怕的神色,“我,我不知道,我,我没想过……” “你……”阿萱还想喝骂什么,身后却传来德贵妃的痛呼声,“啊!” 阿萱忙是回头,只见德贵妃捂着肚子,一脸痛苦的狰狞。 阿萱立刻跑到德贵妃身边,替德贵妃搭脉,随后又摸了摸德贵妃的肚子,眉心拧成了结,“德贵妃受了惊,动了胎气,这是要生了。” 说着,阿萱猛地瞪向宛妃,“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去看看稳婆她们有没有活着的!” 宛妃已是被谋反的认知吓坏了,被阿萱一喝,这就跑出了营帐去。 可,没多久就哭丧着一张脸回来了,“没,没有活口了……” “啊!好痛啊!”德贵妃再次痛呼起来。 阿萱已是满头大汗。 没有活口就意味着她要亲自给德贵妃接生。 她从未接生过,但,眼下只能硬着头皮试试。 想着,她便扶着德贵妃去了一旁软榻上坐下,正欲教德贵妃保持住呼吸,却听一阵破风之声袭来。 “咻咻咻” 无数长箭冲破了营帐,宛妃吓得连声尖叫,“别动手,我还在里面!” 可,外头的人哪里会听。 箭矢不断射来,阿萱立刻掀起一旁的椅子做抵挡。 见状,宛妃有样学样地也搬起一把椅子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身子瑟瑟发抖。 怎么会这样,这些人是要连她也一起杀了吗? 她没想到,那个人竟会如此狠心! 另一边,德贵妃却是死死抓住了阿萱的手,疼痛让她说话都说不完整,“阿,阿萱,你,你快走。” “说什么胡话!”阿萱眉头紧蹙,趁机为德贵妃扎了两针。 德贵妃瞬间便觉得自己的精神好了些,却是推着阿萱,“我拖着这个肚子,肯定走不了了!你快走!你别管我了!”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阿萱说着,外头的箭雨暂时停止, 若继续呆在这营帐内,无疑是会被瓮中捉鳖,只有冲出去才能有一条生路。 方才,不管是那群刺客还是射来的箭矢都是从营帐的正前方而来,那么,她们可以从营帐的正后方逃出去! 这样想着,阿萱立即用匕首划开了营帐,趁着第二波箭雨袭来之前,扶着德贵妃从营帐的口子钻了出去。 见状,宛妃也想跟上来,可箭雨再次袭来,她只能躲回了椅子后。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阿萱扶着德贵妃逃走,连看都不曾回头看她一眼! 那贱人,居然就将她一个人留在了这儿! 宛妃看着阿萱的背影,眸间的恨意无比恶毒…… 第204章 新生 阿萱虽然给德贵妃施了针,好让她的痛意稍稍减缓,也能让她恢复些气力,可肚子太大,始终还是跑不快。 阿萱只能带着她尽量往树木茂盛之处逃去。 她们两个身形娇小,哪怕德贵妃还怀着孩子,那些她们能转过去的地方,那些长得人高马大的刺客未必就能钻过去。 更何况,德贵妃撑不了多久的,孩子已经发动,着急出来了。 若是一直拖着,恐怕孩子会胎死腹中,她必须得找个隐蔽的地方,为德贵妃接生! 好在,那些杀手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阿萱跟德贵妃逃离了出来,阿萱也一路扶着德贵妃找到了一处洞穴。 说是洞穴,也不过是两棵老树的树根从地下隆起而形成的拱形。 也仅仅只可供一人藏身。 此时,德贵妃的痛意已是连施针都无法控制。 她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死死抓着阿萱的手腕,“阿萱,我,我怕是不行了……” “不会的,有我在。”阿萱神情紧张,也是满头的冷汗。 虽是这样说,可,她真的一点把握都没有。 德贵妃身子本就亏损得厉害,如今又遭了这样的事,能不能顺利生下孩子都是个未知数,更别说生下孩子之后德贵妃还能不能活! “啊!好痛啊!”德贵妃再次痛呼起来,阿萱低头一看,只见德贵妃的身下已是湿漉漉了一片! 是羊水破了! 她忙帮德贵妃褪下了裤子,又拿出自己的帕子折好,让德贵妃咬着,“不能喊,那些杀手很可能就在附近。” 德贵妃死死咬着帕子,连连点头。 阿萱这才接着道,“我说用力,你就使劲,咱们一起努力,一定可以的!” 德贵妃知道,自己唯有听阿萱的才有一线生机,便冲着阿萱眨了眨眼睛,示意她明白了。 林间山风四起,两个女人在痛苦中艰难地迎接着新的生命。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婴儿的啼哭在林中响起,脆亮的声音如同号角,惊得林中飞鸟尽起。 阿萱从德贵妃的头上取下一根发簪,割断了孩子的脐带,脱下外衣将孩子包裹好,送到了德贵妃的面前,柔声道,“是个皇子。” 闻言,德贵妃的眸子一亮,随即却落下了泪来,“是皇子……是大皇子……” “对,是大皇子,你看,多可爱。”阿萱说着,却也不自觉地掉下了眼泪。 德贵妃为了生下这个孩子,几乎拼尽了全力。 眼下,已是强弩之末了。 她给德贵妃施了针,用尽了眼下能用的一切法子。 可,还是无能为力…… 林间,杀意四起! 先是方才孩子的哭声引来了杀手。 阿萱的脸色顿时戒备起来。 德贵妃看出来了不妥,便忙是推着阿萱,“你走,快走!” 阿萱看着德贵妃,情绪乱成了一锅粥,“我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 “你快走!保护好大皇子,阿萱,求求你……保护好,我的孩子……” “可是……” “快走啊!”德贵妃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去推阿萱。 可,她的力气已经不足以能推动任何人了。 阿萱站起身,紧紧抱着孩子,步步后退。 她看着德贵妃,只以嘴型说道,“等我。” 德贵妃已是泪流满面,冲着阿萱点了点头。 阿萱这才转身飞奔离去。 而德贵妃的视线,就这么一直看着她,直到,眼泪模糊了视线,直到,眼前的一切都渐渐变得昏暗…… 阿萱在林中飞速的奔跑,动静不算小。 她是故意的,她要将那些杀手都引过来。 杀手冲着她来,她尚有把握能退,可若是都去了德贵妃那边,德贵妃她…… 孩子在她怀中意外地乖巧。 除却刚出生时的哭喊之外,竟未曾再哭过。 可身后杀手们追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阿萱知道,她跑不掉了。 索性没再跑,而是将孩子捆在了自己的身上,而后拿过匕首砍下了一根手臂粗细的枝丫。 杀手们追来的时候,阿萱正坐在一个树桩上,不急不缓地削尖树枝。 一时间,杀手们竟是不敢靠近。 身为专业的杀手,他们见过无数身染杀气的人。 事实上,每个被追杀的人到最后都会有拼死一搏的杀意。 可,他们从未见过,杀气如此凛然的人。 她一个人的杀气,竟能掩盖过他们所有人! “是谁派你们来的?”阿萱削尖了树枝,这才抬眸看向那群杀手,“宛妃,还是仲太傅?” 闻言,那些杀手相互看了一眼,没人应她,却是齐齐飞身而来。 长剑染着寒光,阿萱却半点没有惧色,一手握着树枝,一手握着匕首,不管是拉开距离还是贴身而战,她都做好了最强的防护。 杀手们一时也有些慌了。 他们没想到,这女人的招数居然比他们的还要狠毒。 几乎招招致命。 不过片刻的功夫,他们的人已经死了大半! 只不过,阿萱的情况也不好。 背上挨了两剑,手臂也被划开了一道硕大的口子。 只好在,孩子在她的保护下,安然无忧。 可,也不知是不是方才的打斗让孩子受到了惊吓,孩子大声地哭了起来,久久不止。 寂静的林中,杀气肆虐。 这一道哭声显得那般突兀。 杀手们也知道阿萱撑不了太久的,眼神交互之后决定,速战速决。 于是,再次对着阿萱发起了进攻。 阿萱手中的树枝在抵挡了杀手们的几次攻击之后也已经撑不了太久。 只见一把长剑披来,阿萱拿起树枝抵挡,可那树枝却是被长剑生生披断了。 眼看着剑刃会斩到她怀里的孩子,阿萱猛然转过身去,想以自己的后背作为抵挡。 但,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未到来。 只听‘噌’地一声响,那把长剑应声而断。 下一瞬,一抹高大的身影落在了阿萱的身后。 山风吹过。 腥甜的血气之中,夹杂着淡淡的月麟香。 阿萱骤然回头,就见粱煜手持长剑立在她身后。 挺拔的身形如同一座山,挡住了所有的杀气。 而他那身洁白的外衣也早已被鲜血浸染…… 第205章 遇狼群 剩下的刺客们都不是粱煜的对手,更何况还有一个阿萱。 不出十招,杀手们都已经倒在地上咽了气。 阿萱也跟着脱力般坐在了地上。 怀中,孩子已经停止了哭泣,闭着眼睡得正香。 看着她,阿萱便忍不住想到了德贵妃,于是抬头看向粱煜,“王爷可看见德贵妃了?” 她想,粱煜既然能赶来救她,那说不定德贵妃也已经得到了救治。 可,粱煜双眸微凉,“本王找到德贵妃时,她已经没了气息。” 阿萱一愣,就这么看着粱煜,半晌没说出话来。 其实她早就预料到了。 德贵妃为了生下这个孩子,拼尽了全力,就算能撑到被人救走,也是活不过今晚的。 可,亲耳听到这样的噩耗,还是让她心口止不住地泛着疼。 无相不是说认定胜天吗? 可她明明已经那么努力了! 她明明…… 那么努力了! 却还是无法挽回德贵妃的性命。 为什么? 鼻尖一阵阵酸涩接二连三的袭来,阿萱忙是低下了头,炙热的泪水一滴接着一滴地落下。 她看着怀里熟睡的婴儿,心中的悲悯越发浓烈。 还是有些不同的。 上一世,德贵妃难产而死,一尸两命。 这一世,好歹是留下了大皇子…… “是宛妃做的。”阿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从地上爬起,却是看都没看粱煜一眼,道,“我知道王爷不会信,但这一次,她必须付出代价。” “回不去。”粱煜忽然开口,声音清冷,不染半分情绪,可说出的话,却是让阿萱整个人入坠冰窖, “皇上已经遇害,金羽卫死伤大半,本王的确不信此事是紫瑜所为,但不管是谁,咱们如今都回不去。” 皇上遇害,大棠便是群龙无首。 这次的刺杀必然会掀起巨大的波澜,在幕后之人不曾露面之前,他们回去就等于自投罗网。 阿萱眉心紧蹙,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的孩子。 当真是被宛妃说中了,这是皇上唯一的血脉。 所以,那些杀手才会穷追不舍,他们不是要杀她,而是要杀了这个孩子…… 粱煜说的没错,他们暂时不能回去。 “杀手不会罢休,先离开此地再说。”粱煜说着,便是上前来扶阿萱。 阿萱却没让他碰到,后退了一步,道,“我带着大皇子回不去,王爷却不必陪着我。我自会藏匿好。” 闻言,粱煜收回了手。 幽深的眸底染着叫人看不清楚的情绪,面对阿萱的抗拒,他只淡淡应了一声,“好。” 说罢,他便转身就走。 阿萱也跟着转身离去,二人背道而驰,可没走多久,阿萱便听身后传来一道闷响。 回头,竟发现粱煜倒在了地上! 阿萱眉头一拧,当即跑了过去,这才发现,粱煜的左腹部竟是受了伤。 他先前一直侧着身子,不让阿萱看到他的伤口。 而阿萱也想当然地认为他满身的血迹都是刺客的。 可眼下,看着粱煜的伤,她忽然意识到,皇上遇刺,那粱煜赶来救她之前,必然也经历了一场恶战! 心情极为复杂。 但眼下,阿萱不能多想。 她拿出银针,给粱煜施针止了血,方才见到粱煜缓缓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粱煜的眉心下意识地微微一皱。 阿萱却道,“既然醒了就赶紧走吧,杀手马上就会找到这儿。” 她一边说着,一边扶着粱煜起身。 只是怀里还有孩子,她身上也还有伤,动作显得极为吃力。 粱煜一手捂着腹部,眉宇间却是淡淡的神色,站起身后便轻轻推开了阿萱,“你走吧,本王去引开他们。” “一起吧,我带着孩子万一遇到杀手恐怕应付不了。”阿萱说着,又上前去扶粱煜。 粱煜却知道,她不是担心遇到杀手,她是在担心他。 不过就是与他一样的脾气,死鸭子嘴硬罢了。 倒也没有拒绝,只是一开始分明是阿萱扶着粱煜,到最后成了粱煜扶着阿萱。 二人在林间一边走,一边隐去脚下的踪迹。 林间枝繁叶茂,晌午的阳光都穿不过那密密层层的枝叶,四周昏暗一片。 二人不知走了多久,忽然,孩子哭了。 那张小嘴张得大大的,哇哇大哭,阿萱一边拍着一边哄,可孩子的哭声却是怎么都止不住。 “他自出生起就一口奶都没喝过。”阿萱想,这孩子定是饿坏了。 粱煜也眉头紧蹙。 只是这荒郊野岭的,该上哪儿去找奶喝? 可若是不给孩子吃东西,饶是他们隐匿了行踪,杀手也很快就会循声找来。 没再多想,粱煜忽然持剑割破了自己的手指。 而后,放在了孩子的嘴边。 孩子一下就含住了他的手指吸允了起来。 阿萱一惊,没想到粱煜会这样做。 给孩子喂血喝,是她想都没想过的事。 可眼下,似乎也只能如此。 刚出生的孩子,食量并不大,没多一会儿就心满意足地再次睡去。 阿萱将孩子重新包裹好,看了眼粱煜受伤的手指,沉声道,“这不是办法,等赶紧离开这片林子才行。” 喂血只能解燃眉之急,最重要的还是要给孩子找到喝的奶才行! 却在这时,四周的林子里忽然传来的细微的动静。 一股嗜人的戾气将二人包裹。 粱煜一把将阿萱拉到了自己的身后,一手持剑,严阵以待。 只是,这股戾气与之前那些杀手并不一样。 阿萱眉心紧拧,低声道,“好像,不是杀手。” 的确不是。 只见,一头灰色毛发的狼从林中探出了头来。 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 他们是被狼群包围了! 粱煜眸色暗了暗,“这群畜生定是闻着血腥味而来。” 如若是杀手,他还能与之一搏。 可遇上狼群,他却没有必胜的把握。 眼看着群狼都龇着獠牙,凶相毕露,粱煜压低了声道,“本王掩护你,你趁机带大皇子走。” 若没有大皇子,阿萱定不会听粱煜的。 可,她怀里的大皇子是大棠唯一的血脉,她必须保证他的安全,哪怕是要留粱煜一人对付狼群…… 第206章 稍稍忍忍 狼群慢慢朝着二人靠近。 包围圈越来越小,若再等下去,哪怕有粱煜殿后阿萱也逃不掉。 粱煜紧了紧手中的长剑,打算主动出击。 却在这时,林中传来一声犬吠。 “汪!” 声音嘹亮,惹得狼群都差点乱了方寸。 就见,一道黑影从林中蹿了出来,一下子就落在了阿萱的身边,周身的毛发竖起,獠牙外露,不断发出威胁的低吼声。 “阿炎!” 阿萱大惊。 她怎么都没想到居然会在这儿遇到阿炎! 也不知是不是在野外历练了一个月的缘故,阿炎的身型瞧着比之前要健壮了不少。 而最主要的是,狼群在见到阿炎之后,竟然都哼哧了起来。 那声音,听着与当初阿炎见到粱煜时一模一样。 狼群,居然惧怕阿炎! 这家伙在这一个月里,都做了什么啊? 有了阿炎的保护,狼群显然放弃了进攻,不多久便尽数退去了。 等群狼一走,阿炎才如同往常一般,对着阿萱吐着舌头,疯狂地转圈圈,时不时地还跳起来,摇着尾巴,等着阿萱的夸奖。 阿萱蹲下身子,抱着阿炎的脑袋疯狂一顿揉,“多亏了你啊!你怎么会在这儿啊!我好想你啊!” 阿炎时不时冲着阿萱叫唤一声,似乎在说它也在想她。 而后,阿炎发现了阿萱怀里的小东西。 它把鼻子凑上来,嗅了嗅,而后惊奇地看着阿萱。 “不是我的。”阿萱莫名看懂了阿炎的眼神。 听到这话,阿炎才好像放心了一样,又开始摇起尾巴来。 就听粱煜道,“此处不宜久留。” 的确,方才孩子哭过,林中若有杀手定会很快就找过来。 阿萱便又揉了揉阿炎的脑袋,“能不能带我们赶紧离开这片林子?这孩子再不喝奶就得饿死了。” “汪!” 阿炎叫唤了一声,便是迅速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看样子,这一个月来,阿炎把这片林子都混熟了。 粱煜跟阿萱紧跟而上。 只是,二人都没想到,阿炎居然会带他们去了狼窝。 很显然,那群狼也没想到。 还以为阿炎是来找麻烦的,一下子全都跳了出来。 哪怕之前对阿炎表现出了害怕的样子,可这会儿,狼群却都站在一起,对着阿炎龇牙。 看着狼群那恐怖的架势,阿萱下意识咽了咽口水,低声道,“阿炎,你是不是带我来寻死了?” 熟料,粱煜却看出了不同,“他是带我们给孩子找奶的。” 闻言,阿萱一愣,却见粱煜的目光落在狼群的后方,道,“有狼崽子。” 阿萱也顺着粱煜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几头小狼崽子在玩闹着。 有狼崽子,就证明狼群里有刚刚生产过的母狼。 就意味着,有狼奶可以喝! 可…… “要喝奶,也得它们同意啊!”阿萱的额上落下了一滴冷汗。 这些狼不把她们撕成碎片都不错了,还能给他们奶? 粱煜看向阿炎,语气很是肯定,“阿炎应该有办法。” 话音落下,便见阿炎朝着狼群冲了过去。 只是原本龇牙的群狼并未第一时间出击,反而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看上去,像是之前在阿炎这里吃过大亏一般。 而后,阿炎与其中一头狼相互转起了圈来,不时相互嗅嗅,最后,阿炎一个猛扑,就将那头狼扑在了地上。 但并无恶意,就好似是打闹一般。 其他的狼也没有要靠近的意思。 相反,原本挡着路的几头狼竟是纷纷往旁边退去,像是给二人让路。 “汪!”阿炎回头,冲着阿萱叫唤了一声,示意阿萱上前。 阿萱这才缓步跟了上去。 阿炎将阿萱领到了狼群占领的山洞前。 洞口,几只小狼崽围了上来,在阿萱的脚腕处不断嗅着,偶尔还会蹭一蹭。 而之前与阿炎交流的头狼已是进了山洞里。 阿萱看了过去,就见山洞里趴着一头母狼。 头狼进去后,在母狼的周围嗅着,脑袋抵了抵母狼的脑袋,倒是十分恩爱。 再然后,头狼看向阿萱,示意她进去。 山洞里没有别的狼了。 阿炎也站在洞口,没有要往里去的意思。 阿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大着胆子进了洞。 怀里的婴儿开始躁动起来,大约是之前粱煜的血已经抵不住饿了。 阿萱便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放在了母狼的腹部,婴儿的本能,让他很快就含住了,大口吸允。 不多久,孩子便吃饱了,再次心满意足地睡去。 而粱煜也进了山洞来,看了眼外头的群狼,道,“这里还算安全,可以休息一会儿。” 闻言,阿萱点了点头,便见粱煜靠着洞壁坐了下来。 阿萱的目光落在他腹部的伤处,不由地又皱了眉,自怀中取出了药瓶。 正是一个月前,粱煜从无相那拿来那瓶。 阿萱上前准备为粱煜上药。 只是,还不等阿萱动手,粱煜便将药瓶接了过去,“你伤得也不轻,背过身去。” 言下之意,他是要先给她治伤。 阿萱也没推脱,背过身去坐下。 粱煜微微扯开她伤处的衣衫,只是鲜血已经干涸,将衣衫与伤口连接在了一起,这样一扯,不免惹得阿萱倒抽了一口凉气。 身后,便又传来了他低沉的声音,“稍稍忍忍。” 语气,让她想起了当初陪着他上战场,受伤后,他亲自给她上药时一模一样。 回忆这东西,就是这般容易乱了人心智。 阿萱强迫自己不去想,便扯开了话题问道,“王爷觉得,此次的刺杀,会与七皇子有关吗?” 粱煜沉吟了一会儿,方道,“不像。” 七皇子的人,是以弓弩手为主,前几次交手都是如此。 可这一次虽说也有弓弩手,但箭矢与七皇子的完全不一样。 而且,杀手们个个训练有素,显然是专业的杀手组织派来的。 阿萱也点了点头,她也是一样的判断。 可若不是七皇子,还会是谁呢? “阿萱……”身后,粱煜的声音传来,却莫名染上一种浓烈的疲惫。 阿萱回眸,只见粱煜将药瓶递给了她,这才道,“本王,歇会儿……”说罢,粱煜竟是靠着洞壁,整个人都歪倒在了地上,晕了过去! 第207章 她心里的人 阿萱一惊,当即为粱煜搭脉。 却发现,粱煜晕倒的原因竟是失血过多! 可分明他腹部的伤已经被止了血啊! 难道还有别的地方? 阿萱想着,也不管其他就去脱粱煜的衣服。 外衣被退下,阿萱看着粱煜身上那大大小小的十几处外伤,心都快要跳出了嗓子眼。 他怎么伤得如此厉害? 他先前到底遇到了怎样的刺杀? 皇上被害,金羽卫死伤大半…… 他只说了这一句,她也想到了对方人数定是众多,可她怎么都没想到,粱煜伤得竟是这般重! 怪不得他的白色衣衫会被染成了血色。 思及此,阿萱不由的看向一旁的血衣。 她认出了那衣襟,并非是粱煜今早穿的那件。 倒像是,逐风的。 所以他来找她之前,特意换上了逐风的衣衫,以遮住这满身的伤。 是不想她担心,还是不想让她知道,他为了找她而不顾性命? 饶是最后晕倒之前,也说是想歇会儿,而不是撑不住了…… 全身上下,果然只有这张嘴是硬的! 阿萱眉头紧蹙,当即为粱煜处理伤口。 只是,药瓶里的药本就所剩无几,方才粱煜又要先为她上药,这会儿剩下的,根本不够为粱煜医治! 怎么办? 无助之下,阿萱只能冲着阿炎唤道,“阿炎!我需要伤药!” 阿炎站在洞外,好似是听懂了,立刻转身离去。 阿萱听人说过,动物会自己找药给自己医治。 那,阿炎说不定真的能找到止血的草药来。 约莫一炷香之后,阿萱回来了,嘴里叼着几株草药,竟是三七! 阿萱甚是激动地揉了揉阿炎的脑袋,“你太棒了!” 没有阿炎,今日她跟粱煜都得死在这林子里! 有了草药,加上阿萱针灸的功夫,粱煜身上的伤很快就都止住了血。 只是,他还是一直昏睡着。 阿萱知道他没有那么快醒,加上外头的天色也不早了,今晚恐怕是得在这山洞里过上一晚。 不过,这毕竟是‘人家’的地方。 阿萱看向之前那头狼,道,“恐怕今天得叨扰你们一晚上。” 也不知道那头狼听懂了没有,反正它走出了山洞。 不多久,几只小狼崽子进来争先恐后地喝起了奶来,而后围在阿萱的身边闹来闹去。 累了就趴在阿萱的身边睡着了。 母狼也闭上了眼,被周围的气氛所感染,阿萱好似也有了些许睡意,抱着孩子也沉沉睡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听到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传来。 她猛地惊醒,就发现头狼正叼着哭闹的婴儿朝着母狼走去。 婴儿被放在了母狼的怀里,又是一通畅饮。 这狼,居然在帮她照顾孩子! 阿萱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洞外,只见外头的天色已是暗了下来,而粱煜跟阿炎都不知去了何处。 几头狼崽子压在她身上睡着,有些重。 阿萱稍稍动了动,狼崽子们丝毫没有醒来的架势,以至于她也放弃了起身的念头。 许是天快黑的缘故,山洞里多了几头在休息的狼。 它们似乎已经适应了阿萱的存在,对于阿萱惹来的动静并没有表示多大的关注。 没多久,洞外倒是传来的动静。 是阿炎跟粱煜。 只见阿炎嘴里叼着一只野兔,而粱煜手里还拎着两只兔子跟一只山鸡。 所以,这一人一狗,方才是打猎去了? 阿炎将嘴里的兔子放到了喂奶的母狼嘴边,而粱煜也将猎物丢给了狼群。 而后,从怀里取了一捧野果子,坐到了阿萱的身边,“林中怕是还有杀手,今晚先应付一下。” 虽有猎物,却不敢点火烤肉,否则很可能就会将那群杀手引来。 阿萱点了点头,接过粱煜递来的野果,咬了一口。 酸酸的,涩涩的,不好吃,但勉强能果腹。 几头狼分食着猎物,有些小吵闹。 阿萱身上的狼崽子们也被吵醒了,纷纷跑到母狼旁找奶喝。 小皇子倒是喝饱了。 粱煜上前将他抱起。 姿势有些僵硬。 他从未抱过这样小的孩子,脑袋还没有他的拳头大,小胳膊小腿,好似一不留意就会被他弄死了一样。 看着粱煜如此别扭的样子,阿萱忍不住笑出了声,“给我吧。” 于是,粱煜以无比僵硬的姿势,将孩子交给了阿萱。 直到孩子脱离了他的双手,他方才松了一口气,在阿萱的身边坐下。 夜色渐浓。 群狼吃过了猎物之后都安静了下来,有的进了洞,有的守在洞外。 阿炎也倚着阿萱趴了下来,脑袋靠在阿萱的腿上,沉沉睡去。 不多一会儿,山洞里醒着的,好似就只有阿萱跟粱煜了。 霜白的月光透过枝叶照进洞内,斑驳透着寒意。 夜风拂来,阿萱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也将孩子抱得更紧了些。 这孩子刚出生,可不能着了凉,否则染上风寒可就麻烦了。 正想着,一双坚实的臂膀将她搂进了怀里。 阿萱知道,这个怀抱并不代表任何情感,只是相互取暖而已。 可心口还是不由自主地一跳。 头顶传来他清冷的声音,“睡吧,明日一早还要赶路。” 他们不可能一直生活在这个洞里。 孩子也不能一直靠着狼奶过活。 可,不知是不是白日里被追杀的缘故,夜里,阿萱发了梦魇。 粱煜是被那一声声低低的哭声所惊醒的。 一睁开,便见自己怀里的人儿闭着眼,哭得泪流满面,口中不停地呢喃着什么。 他听了好一会儿方才听明白。 她在问,“为什么骗我?为什么不要我?” 粱煜猛然想起那次阿萱喝醉了酒后,也是这样哭着问他,为什么不要她。 可,他却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何曾丢下过她。 还是说,她一直想问的人就不是他? 那会是谁呢? 她心里的人,究竟会是谁呢? 心中莫名烦闷,可此时此刻,他也只能抬手替她拭去了脸上的泪痕,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一遍又一遍的低声安抚着,“没事了,没事了……” 阿萱在粱煜的安抚中渐渐稳定了下来,可粱煜却全然没了睡意。 视线落在山洞外的月色上,静静地发着呆。 直到…… 几抹黑色的身影落在洞外,对着粱煜行了礼。 第208章 有没有奶 翌日。 天不过刚刚亮,阿萱跟粱煜便都醒了。 让孩子在母狼那吃了个饱,二人便离开了山洞,一路往西。 可,直到走得孩子再次饿哭了,二人都还未能走出林子。 阿萱抱着婴儿柔声哄着,心中却甚是焦急。 经过了一夜,林中还有没有杀手她不知道,只知道,若不能尽快下山,这孩子怕是哭都要哭死去了。 就在这时,林中有了动静。 阿炎瞬间警惕起来,冲着有动静的地方发出低吼声。 粱煜也将阿萱拉到了自己的身后护着,看着那一方草木晃动,眉心紧拧。 却见,一名背着弓箭的男子拨开草木而来,在见二人之时不由得一愣,而后警惕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阿萱打量了这男子一眼。 看他的穿着,应该是个靠打猎为生的猎人。 粱煜也看出来了,当即对着那猎人行了一礼,“在下乃是京中富商,路遇此地时遭了劫匪。” 这可以很好的解释他们身上华贵的衣裳以及那些刀伤。 闻言,那猎人的目光落在阿萱的怀里。 孩子还在哭,阿萱忙道,“孩子这是饿了。” 那猎人仍是警觉打量着二人,只是孩子的哭声响亮又可怜,搅得人心中慌乱。 终于,猎人道,“你们跟我来。”说罢,便是在前头带路。 这猎人一看就是很熟悉这片林子,没多久便将二人带出了山。 山下是一个村子。 猎人一边走一边指着一间土屋,道,“那是黄家村,我叫黄大牛,是村里的猎户,平日就与我娘二人相依为命。”说着,便是快步朝着那屋子跑去,进了院门就喊,“娘!今早熬的米汤还有吗?” 阿萱跟粱煜也跟着进了屋,就见那猎人正跟一位老妇人说着什么。 老妇人面露惊诧之色,看向粱煜跟阿萱,直到听到孩子的哭声方才反应过来,连忙招呼着二人往里走,“来,快来坐!厨房里头还有些米汤,我这就去端来!” 阿萱跟粱煜这才坐下,目光打量着屋内。 屋内的桌椅都很是老旧了,简朴,但却被收拾得很干净。 看得出来,这一家子过得并不富裕。 老妇人自厨房端来了三碗米汤,还有几样小菜。 说起话来时,面上染着几分窘迫,“家里只有这些现成的吃的,二位先填填肚子……” 粱煜起身,从老妇人的手中接过,而后从腰间摸出了一小锭银子递给老妇人。 “在下这儿还有些银两……” 熟料,他话还未说完,老妇人便推拒起来,“这,这不需要,我这三碗米汤,哪里值这些银子!” 却听阿萱道,“今日若不是大牛哥,我们怕是还未曾出山,这锭银子您拿着,就当是为我们买些伤药的钱。” 黄大娘闻言,这才将银子接过。 可这银子除却买伤药,剩下的都够她跟她儿子一年的口粮了。 她依旧觉得受之有愧,便上前从阿萱的怀里抱过孩子,道,“我来喂孩子,你们吃。” 就在这时,黄大牛从另一间屋子里走了出来,手上拿着两套衣裳。 冲着阿萱笑道,“我娘从前在大户人家里做过,照顾孩子她很有一手。放心。” 说着,又看向粱煜,“这儿有两套衣裳,是我跟我娘的,料子自是比不得你们穿的,不过你们的都破成了那样,一会儿还是换了吧!” 那满身的血迹,饶是他这猎户一开始都被吓了一跳,若是被村里人看见,指不定会吓成什么样子。 粱煜道了声谢,阿萱喝着米汤,也是一脸满足。 一旁,黄大娘给孩子喂着米汤,看着孩子脏兮兮的小脸,忍不住问道,“这孩子,像是刚出生没几天啊!瞧瞧这小嘴,都饿成什么样子!” 说罢,又忍不住看向阿萱,眼底泛着几分同情,“你没奶啊?” “咳咳,咳咳咳……”阿萱被呛到了。 粱煜抬手,一边轻抚着阿萱的背,一边对着黄大娘道,“我娘子原本是下个月才生,谁知路遇劫匪,惊吓之下便生下了孩子,也许是因着惊吓的缘故,一直都没有奶。” “……”阿萱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粱煜。 什么叫‘我娘子’? 说得这孩子是她生的一样! 可粱煜脸不红,心不跳,一番说辞说得黄大娘感慨连连,看着阿萱道,“那你岂不是还在月子中?这可不行!你赶紧进屋去躺着!这女人坐月子最是要紧了,你这样一路奔波,还不知是怎么伤身子!” 黄大娘真把这孩子当成是阿萱生的了。 对于阿萱没奶这件事,也表现得极为同情。 孩子喝了米汤就安稳睡下。 黄大娘便又烧了水,不顾阿萱的推脱,帮她擦洗身子。 看着阿萱身上的伤,黄大娘忍不住掉了眼泪,“天可怜见的,那些劫匪下手怎么这么狠!” 阿萱从前受过的伤,都会用祛疤膏,是以如今身上并无别的伤痕。 倒也没有惹来黄大娘的疑心。 黄大娘帮着阿萱洗完,便让她上床去躺着,又把孩子放在了床边陪着她,这才道,“你好好休息,放心,有大娘在,保管你有奶!” 说罢,黄大娘便出了门去。 只留下阿萱躺在床上,一言难尽。 也不知过了多久,黄大娘端了一碗鸡汤进了来,对着阿萱道,“来,快趁热喝了,这女人啊,只要自己吃喝得好,才能有奶喂孩子呢!” “……”阿萱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想告诉黄大娘,别说是鸡汤,今日就是凤凰汤给她喝了,她也不可能有奶喂给孩子的! 可,她不能说。 她只能含泪,喝了两大碗。 粱煜对外宣称他们二人是夫妻,所以入了夜,黄大娘就将粱煜推进了屋来。 四目相对,二人的眼底都泛起几分窘迫。 好在,黄大娘又送来了一床被褥。 粱煜便将那床被褥铺在了地上。 熄了灯,二人就这么躺着,好一会儿,方才听粱煜开了口,“本王明日与大牛一块儿去趟镇子,买些伤药回来,顺道打听一下京内的事。” 阿萱淡淡应了一声,脑海中想到了昨日出现在洞外的那几个人影。 但,她终究没有问出口。 第209章 阿萱不信本王? 翌日,阿萱是被屋外的说笑声吵醒的。 推开房门,就见堂屋内围坐着两名妇人,其中一人手中抱着孩子,而黄大娘也正抱着小皇子与妇人们坐在一起。 见到阿萱,几人的说笑声霎时便停了。 黄大娘更是抱着孩子走了过来,眉心紧蹙,“哎呀!你起来做什么!还不赶紧回屋去躺着!哪有人生了孩子,还这样随意下床走动的。” 阿萱昨个儿下午就开始被强迫着躺下,这会儿实在是不想躺了,便道,“大娘,我没事,我躺得身子都僵了,让我走走吧!” 黄大娘似是不允,可一旁的妇人却道,“小丫头身子骨好,走走也无妨,咱们将房门关了,别让她吹着风就好。” 闻言,黄大娘这才点了点头,去了一旁将房门关好,这才拉着阿萱坐下,给阿萱介绍道,“这是隔壁铁柱的媳妇儿,这是翠花婶,铁柱媳妇儿也是刚出月子,我跟她说好了,你来奶之前,就让孩子先在她那喂着。” “……”阿萱想,那可能孩子得在铁柱媳妇儿那喂好久了。 当下便是冲着铁柱媳妇儿一脸感激,“谢谢你了。” 铁柱媳妇儿生得憨厚,笑道,“这有什么的,我每日都多得往外挤,有你家这小子,正好帮了我大忙呢!” 阿萱并未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妥。 可黄大娘却是拍了拍阿萱的肩膀,语重心长,“没事儿,你是受了惊吓的缘故,别放在心上。” 翠花婶儿也跟着道,“是啊,你黄大娘给人下奶最是有一手,你在她这儿住几日一定没问题的!” 对此,阿萱只能干笑两声。 晌午的时候,粱煜跟黄大牛回来了。 昨个儿粱煜回屋时光线太暗,阿萱并未看清楚,这会儿却是看得仔仔细细的。 虽说黄大牛的身型也算高大了,可粱煜穿着他的衣服,手腕裤腿处还是小了一截。 只是那不合身的衣物穿着,竟也未能减少半分他那浑然天成的贵气。 用黄大娘的话来说,就是金子裹了大粪也还是金子。 二人从镇子上带回来许多东西。 除却伤药之外,大多都是吃的。 米面,鸡鸭鱼肉,都是百姓家中逢年过节才会买的。 黄大娘看得直心疼,可粱煜说这些都是为了阿萱买的,黄大娘便也不好说什么了。 只想着,破船还有三千钉,他们富贵人家落了难,日子也过得比他们寻常人家要好。 村里来了外人,村民们自然也都来看热闹。 黄家村的村长也来了,却被粱煜拉到了一边。 也不知二人聊了什么,总归后来村长很是放心的走了,临走前还交代黄大娘定是要好好照顾阿萱跟粱煜。 黄大娘连声应着,将孩子交给阿萱,便去处理粱煜买回来的那些鸡鸭鱼肉。 粱煜这才进了屋来,对着铁柱媳妇儿跟翠花婶子道,“二位也留下吃口便饭吧!” 闻言,铁柱媳妇儿跟翠花婶都是面露喜色,却道,“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可说话间,还是忍不住咽了口水。 那些鸡鸭鱼肉的,她们可好久没吃过了。 “只是便饭而已。”粱煜说着,便上前扶起阿萱往屋里走去。 直到将房门关上,阿萱的目光才落在粱煜的腰间,“爷,您把剑卖了?” 粱煜恩了一声,这才道,“我们寄人篱下,总不能再给人添麻烦,黄家村民风淳朴,我们得黄大牛所救,总要回报一二才是。” 而最直接的回报,就是银两了。 但银子昨日给过了,今日再给,黄大娘定不肯要,倒不如买些米面吃食回来,借口给阿萱补身子,黄大娘才不会拒绝。 阿萱明白粱煜的意思,但…… “王爷的剑乃是上品,出现在这样偏远的小镇子里,只怕很快就会惹来注意。” 如今朝堂上的形势还不明确,若是被恶人当了道,那他们的行踪也很快就会被知晓。 粱煜淡淡应了声,“此地偏远,京城的事尚未传到镇子上来,暂时不会有事。更何况,就算消息传出去,本王的人也会先一步寻来。” 他说得很是肯定,阿萱却不由地抬眸看了他一眼。 却依旧没有提及山洞外的事。 但粱煜却察觉到了阿萱这个眼神的异样,眉尾不禁微微一挑,“怎么,阿萱是不信本王?” 阿萱不答反问,“那王爷有什么瞒着我吗?” 四目相对,粱煜的眸色沉如深潭,叫人看不清任何情绪。 他摇了摇头,“阿萱觉得,本王瞒着什么?” 阿萱深深看了粱煜一眼,而后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的小皇子,淡淡应道,“没有。” 看着阿萱低头不语的样子,粱煜便也没再说什么。 却是转身去了一旁,脱下了自己的衣裳,露出那满身的刀伤。 先前阿萱给他上了药,他的伤势倒是好了些。 只是今日去了镇子里一趟,又搬回了这么多东西,身上的伤难免有裂开的。 看着粱煜艰难地给自己的肩膀上药,阿萱眉心沉了沉,终于还是将小皇子放在了床上,而后上前,从粱煜手中接过伤药,“我来吧。” 粱煜没有拒绝。 她的指尖染着一丝凉意,碰触着他的伤口,勾起一片颤栗。 四周静逸,唯有二人的呼吸声在屋中弥漫开来。 她给他上药,曾是那么平常的事,可如今,竟是让两个人心底都隐隐有些异样。 背上的伤上完药,阿萱便又转到粱煜的面前,为他腹部的伤上药。 比起背后,他腹部的伤倒是好得多,毕竟先前阿萱为他上的药是无相给的。 她专心涂着,指尖在他的腹部打着转,却不知为何,粱煜突然握住了她的手,沉声道,“可以了。” 她诧异抬头,看向粱煜,只见他的脸色泛着几分红。 连着呼吸都好似有些急促。 “爷,不舒服?”她问。 却见粱煜的眸子微微一沉,“装傻?” 看着他的神色,阿萱方才好似想到了什么,猛地收回了手,往后退了两步,神色透着慌张,“我,我去看看孩子。” 说着,就要往屋外去。 却是被粱煜一把抓了回来。 她一时不稳,整个人都撞进了他的怀里,却见他嘴角竟是勾着一抹隐隐的笑意,“孩子就在屋里,你要上哪儿看?” 第210章 话说早了 距离太近,他的呼吸也太过炙热,阿萱心口难免有些发慌。 但她还是推开了粱煜,后退了两步,“爷,自重。” 粱煜却是靠近了些,“是本王不自重,还是你自己乱了?” 那裸露的身躯靠近,阿萱别过了脸去,“会乱是因为我知廉耻。” 试问哪个女子见到男人这样精壮的身躯裸露着靠近,不会有一丝乱的? 粱煜眸色一沉,“你说我不知廉耻?” 阿萱依旧别着脸,“爷自己说的。” 粱煜眸心更紧,正欲说什么,门外却响起了敲门声。 是黄大娘,“萱丫头,饭好了。” 闻言,阿萱忙是开了门钻了出去。 黄大娘一愣,不明白阿萱为何这般匆忙,可看到粱煜那赤裸的上半身,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眉头不由得微微拧起。 吃过饭,黄大牛便去了地里做活。 阿萱要帮黄大娘收拾,却被黄大娘拒绝了,“你还在坐月子,碰不得冷水,就是不回屋躺着,也不能出来吹风啊!” 一边说着,一边将阿萱往屋里赶。 阿萱无奈,只得进了屋,可外头却又传来了黄大娘的声音。 “梁公子。”黄大娘叫得客气,语气却不善,“不是做大娘的说你,只是你也该心疼心疼你家媳妇儿,她正坐月子,身上又有刀伤,你怎能不顾她的身体,做那种事呢?” “……” 阿萱整个人僵在了屋里。 黄大娘这分明是误会了呀! 下意识地转头,透过半开的门缝看出去,就见粱煜脸颊绯红一片,却是恭恭敬敬地对着黄大娘行了礼,“大娘教训得是。” 黄大娘觉得自己说中了,便更有底气了,“大娘看你这岁数,大了那丫头不少吧?这是你第几房了?你们富人家,就喜欢三妻四妾,可是做人呐,还是得一心一意的好。看在那丫头拼了命都给你生下儿子的份上,你可得好好对人家!” 素来高高在上,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镇远王,这会儿却是低着头,安安静静地听着黄大娘的‘教诲’,甚是乖巧。 这场景瞧着,甚是可笑,阿萱忍不住笑出了声。 粱煜听到声音侧眸看了过来,黑沉的眼神染着几分警告。 阿萱识相地转开了头去,但,并不妨碍她笑。 在村里的日子过得飞快。 黄大牛是猎人,阿炎便日日跟着黄大牛上山打猎,有了阿炎的帮助,黄大牛每日都是大丰收,以至于阿萱也顿顿都吃肉。 加上黄大娘刻意的喂养,半个月下来,阿萱整个人都胖了一圈。 想当然的,没有奶。 黄大娘有些怀疑自己的水准了,在喂了阿萱一碗野鸡后,忍不住问,“丫头,你这,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黄大娘所指的当然是阿萱的胸部。 阿萱摇头。 黄大娘很挫败,“这都半个月了,怎么一点起色都没有?” 粱煜适时开口,“所以,我想带她去镇子里找大夫瞧瞧。” 半个月了,镇子里不知有没有关于京城的消息了。 黄大娘点了点头,“也好,你们明日一早就去。早去早回,孩子我看着,你们放心就是。” 有了黄大娘这句话,阿萱跟粱煜第二日一大早就出发去了镇子里。 镇子并不算繁华,今个儿也不是什么赶集的日子,街上的行人并不算多。 二人就在官府附近的一间茶馆内坐下,想着若是有什么消息,官府定是第一时间有反应的。 知道坐到快下午,府衙的门突然被打开,一群官兵跑了出来,在府衙外的告示栏上贴了什么。 等官兵重新回了府衙,阿萱跟粱煜才离开茶馆,与其余看热闹的百姓一起围在了告示栏前。 是两张通缉令。 通缉人,正是阿萱跟粱煜! 看着那上头的画像,阿萱心头不禁猛然一跳。 这通缉令上竟说她与粱煜是谋害皇上的真凶! “唉!镇远王手握重兵,我早说他有异心!”有百姓叹道。 “听闻这女人原先是镇远王身边的人,后来得皇上赏识成了金羽卫统领,没想到竟是同镇远王联手,谋害了皇上!” 旁人纷纷附和,将粱煜跟阿萱恶狠狠地骂了一遍。 阿萱跟粱煜不禁相互看了一眼,慢慢退出了人群。 通缉令才刚刚张贴,这镇子里的人大多数都还不认得他们,他们还是得尽快回村子里去再做打算。 可,刚退出人群,阿萱便不小心踩到一人的脚。 只听一道娇呼声响起,阿萱忙是回头跟人道歉,却在看到那人时愣住了。 是前户部尚书,卢家的那位姑娘! 与她有过节的那位! 很显然,卢姑娘也一眼就认出了阿萱,当即瞪大了眼睛,惊得说不出话来。 就听一旁的锦衣男子喝道,“你是怎么回事?没长眼吗?踩到欢欢姑娘了,还不道歉?” 阿萱这才回过神来,忙低下头,道,“抱歉,我没看见。” “你踩了我,一句抱歉就完了?你可知我如今是欢玉坊的头牌,一舞值千金,你踩了我的脚,害我今日不能再跳舞,你赔得起吗!” 一旁,粱煜沉眉开口,“欢欢姑娘息怒,一切都是内子的错。” “内子?”欢欢姑娘既然认出了阿萱,自然也认出了粱煜。 她没想到,堂堂镇远王居然会喊阿萱做内子。 但,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通缉令上,很快就明白了。 当下便是冷哼了一声,“我说过,我一舞值千金,不是你一句抱歉就可以了事的!” 她说着,便是挽住一旁锦衣男子的胳膊,撒娇道,“张公子,今日是你非要拉着欢欢出来的,你定要给欢欢做主才行!” 那位张公子自是受不了美人的娇气,连声应着,“好好好,你说,要如何处置他们!” “我要将他们抓回欢玉坊去严刑拷打,打到我满意为止!” “好,都依你。”张公子一声令下,衙门内居然就跑出来了一对官兵,对着那张公子行了礼,“少爷,有何吩咐。” 张公子对着阿萱跟粱煜一指,“把他们抓回欢玉坊去,交给欢欢姑娘处置!” “是!” 官兵们齐声应道,上前就要将阿萱跟粱煜抓了起来。 阿萱眉心紧蹙,倒是可以动手逃脱,可,若是逃了,必然会惹得官兵追捕,到时只怕还会连累了黄家村。 无奈,二人只能任由那群官兵押着,去了欢玉坊。 他们被关进了欢玉坊的柴房里。 柴房的门被山了锁,阿萱忍不住叹息了一声,“我害得卢尚书被抄家流放,这卢姑娘定不会放过我。” 她还记得当初卢姑娘说过,天道好轮回。 她信誓旦旦地说不会轮回到一个教坊司的女人手里。 看来,话说早了。 第211章 大胆逆贼 粱煜坐在一旁的柴堆上,饶是如今这般落魄的环境也难掩那一身的贵气。 他看了阿萱一眼,声音淡淡,“不急,且看她想如何。” 正说着,柴房的门被打开,一身锦衣长裙的卢姑娘走了进来。 高傲的双眸瞥了柴房中的二人一眼,一脸嫌弃地拿着帕子捂住了鼻子。 一旁,有小厮模样的人点头哈腰着,“欢欢姑娘,这就是张公子抓来的人。”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卢姑娘冷漠地开口,可那小厮却是一脸为难,“这,张公子吩咐小的要保护欢欢姑娘的安全……” 话未说完,卢姑娘便是冲着那小厮瞪了一眼,“你不听我吩咐,那留着你也没什么用了。” 闻言,那小厮忙是点头哈腰地赔罪,“欢欢姑娘息怒,小的这就走。” 待那小厮走后,卢姑娘方才进了柴房。 眸间染着几分冷意,看向阿萱,“萱统领,好久不见啊,没想到不过一个月而已,你就落在我手里了。” 阿萱冷着脸,并未搭腔。 卢姑娘便是冷哼了一声,转身关上了柴房的门。 而后,扑通一声,竟是跪下了。 “民女见过王爷,见过萱统领。” 这巨大的反差让阿萱跟粱煜皆是一愣。 粱煜眉心微拧,看向那卢姑娘,“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卢姑娘这才抬眸,看向二人,“京内的事儿,我在教坊司时就已经听说了,如今朝廷大乱,外头又有了二位的通缉令,所以我想着,让二位跟我回欢玉坊才是最安全的!” 闻言,阿萱不由得与粱煜对视了一眼,这才看向那卢姑娘,“你不恨我?” 卢姑娘不知何故,红了眼眶,“一开始确实是恨死了萱统领,可,在教坊司这段日子,见了太多姑娘被迫卖身,我才知道自己是受了萱统领庇护的,萱统领说得对,卢家被抄家是因我爹犯了罪孽,与萱统领无关,我不该恨萱统领的。” 教坊司里的女人,只要不是某项技艺特别超群,就容易被塞到男人的床上去。 当初,她也是害怕被拉去陪男人才会拼了命地逃跑。 可后来回了教坊司,非但没被惩处,甚至教坊司的妈妈特意下了令,只说卢家的女儿都不需要去陪男人。 一开始,她并不在意,可当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被拉去男人的屋里,一个又一个哭红了眼回来,她方才明白,她受了阿萱多大的恩惠。 所以,她如今一点都不恨阿萱,甚至对于阿萱,还染着几分感激。 面对卢姑娘的感激,阿萱有些无所适从。 便只上前,将卢姑娘抚了起来,“起身再说。” 就听粱煜问道,“那接下来要如何?” 卢姑娘没回答,只问二人,“两位可要回京?” 粱煜眸色一凛,“你有办法?” 卢姑娘点了点头,“欢玉坊隶属教坊司之下,我不过是奉命来此半个月,明日就可回京。” 所以,她可以带着阿萱跟粱煜一起回去。 有教坊司做掩护,他们的确是能安全回京。 可,小皇子怎么办? 阿萱面露难色,见状,卢姑娘不由得问道,“怎么,萱统领可是还有什么顾虑?” 阿萱摇了摇头,“没有。” 关于小皇子的事,她觉得还是暂时保密的好。 卢姑娘点了点头,“那我这就去安排,二位明日随我一起走就行!” 她说着,便是转身开了门。 正欲离去,却见那张公子带着一队官兵大步而来。 卢姑娘脸色微变,却很快扬起笑意,朝着张公子迎去,“张公子怎么来了?不是要去忙公务吗?” 在这样的小城镇里,卢姑娘的姿色与气质都算是上上品,所以这张公子对卢姑娘也很是喜爱,每每相见,都恨不得将人搂进怀里疼。 可这会儿,张公子却是推开了卢姑娘,一双眸子望向柴房,“逆贼,还不出来受死!” 柴房里,阿萱同粱煜都不由得面色微沉。 卢姑娘也是心头一惊,却是娇滴滴地凑到了张公子的身边,“张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那二人如何就成了逆贼了?” 面对美人儿,张公子到底还是狠不下心来,一把搂过卢姑娘,笑道,“欢欢姑娘有所不知,今日踩了缓缓姑娘脚的那二人,其实就是当今的镇远王还有金羽卫的统领,那二人谋害皇上,已是被皇榜缉拿!” 闻言,卢姑娘笑出了声来,“哈哈哈,张公子定是误会了,奴家从前是见过镇远王同萱统领的,那二人只是长得像,但,根本不是张公子要找的人。” “哦?”张公子眉尾微挑,“当真不是?” “自然不是。”卢姑娘笑得娇媚,“张公子忘了?奴家从前是户部尚书家的女儿,见过镇远王数次,那可是如谪仙一般的人物,你再看看他,就是个傻大个儿,连张公子的一根脚指头都比不上,又如何会是堂堂的镇远王呢?” “是啊!欢欢姑娘可是卢尚书之女啊!”那张公子说着,伸手抚上了卢姑娘的脸颊,可下一瞬,眸色一凛,用力捏住了卢姑娘的下巴,“所以,欢欢姑娘这是与镇远王有私情,才这般庇护着?” 闻言,欢欢姑娘大惊,眸中满是惊骇之色,“张,张公子说什么?奴家听不明白!” 张公子没再同卢姑娘废话,一把将人推在了地上,随即一把长剑抵住了欢欢姑娘的喉头,而后看向柴房内,“王爷,这贱人如此护着你,你难道是要眼睁睁地看着她死不成?” 换做平日,这种时候阿萱随手拾一根柴火便能杀了那张公子。 可,如今罪名太大,若真动手,牵连甚广,说不定整个黄家村都会因为他们遭难。 所以,这身份,二人不能认。 深吸了一口气,阿萱方才从柴房内走了出来,看向那张公子,眉宇间透着几分楚楚可怜。 “大人,我们真不是你说的什么王爷统领,还请大人明鉴!” 张大人冷哼,将两张通缉的画像展在阿萱面前,“这画上的人,可是与你们有七八分相似的。” 第212章 我从未怀疑过王爷 身为金羽卫统领,自该是一副威武之姿,可眼下阿萱不能是金羽卫统领,所以,她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柔弱可欺,“张公子也说,只是相似而已。” 许是,她的姿态太过柔弱了。 那一身简朴的衣装,配上那可怜的模样,活脱脱一个娇柔已婚妇人的形象,只让那位沉迷于女色的张公子心口一动。 “当真不是你?” 阿萱摇了摇头,“真的不是我。” 张公子收起了长剑,眼中透着几分欢喜,朝着阿萱走了过来,“那,你要如何证明?” 一看那张公子满脸猥琐的样子,阿萱便知他心里在想什么。 心下泛起几分恶心,面上却是并未表露,只问道,“张公子想要我等如何证明?” 看着阿萱那柔柔弱弱的模样,张公子心里已经起了坏心思。 他冷声喝道,“听闻,镇远王同金羽卫统领都是武艺不凡之辈,倘若,你们能挨我的人一百鞭,我就信你们不是我要找的人。” 这个混蛋! 阿萱眸间泛起几分冷意,却依旧是那副柔弱的模样,“一百鞭……张公子岂不是要了我的命了。” 此时,张公子已经行至阿萱的面前,伸手勾起了阿萱下巴,笑得猥琐,“是啊,姑娘生得柔弱,一百鞭子,岂不真是会要了姑娘的命嘛!” 话音落下,张公子忽然一声痛呼。 只见,粱煜一把捏住了张公子的手腕,力道之大,仿佛随时都会将其捏断了一般。 那张公子痛得连连呼喊,“放,放手!啊!给小爷放手!” 官兵们也齐齐冲了上来,拿着长剑对准了粱煜,“还不放手!是不是不要命了!” 粱煜眸色微冷,身上一股阴戾之气将要爆发。 却被阿萱拦住了,“夫君,不可如此。” 她一声‘夫君’,令得粱煜浑身一颤。 哪怕这段时间来,二人在黄家村都是以夫妻的名头住着,阿萱也不曾这样唤过他。 所以,就算知道她此刻是为了蒙骗那姓张的才会这样唤他,他也莫名觉得心口跳动得厉害。 手下也自然松了力道。 张公子挣脱开了束缚,忙是后退了两步,“你,你居然敢对本公子动手!力道这么大,你还说你不是逆贼!” 阿萱将粱煜拦在了身后,冲着张公子道,“大人,我夫君只是力道大了些而已,并不会武艺,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今日小爷我说他是他就是!”张公子一声厉喝,当即就要下令捉拿粱煜,却听粱煜沉声问道,“是我鲁莽,不知张公子如何才能消气。” 此话一出,阿萱心头不由得一跳。 粱煜何曾给旁人认过错? 而那张公子却是一脸小人得志的模样,冲着粱煜冷哼道,“想要小爷消气?来,从小爷裆下跨过去!” 那张公子说着,便是两腿一跨,冲着粱煜甚是嚣张地仰着头。 粱煜眸色微冷,连阿萱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 卢姑娘见状不妙,忙又凑到了那张公子的面前,道,“张公子,你何必同一个乡野村夫置气?平白坏了心情!倒不如与我一同赴温柔乡……” 言下之意,竟是要陪这个张公子睡觉! 想当初,为了不陪男人睡,这卢姑娘不惜磕头求她,如今却…… 阿萱心头更是冷了几分,眼见着那张公子色字当头,满脸欢喜,阿萱开了口,“一个娼妓,千人枕万人尝的,张公子不嫌恶心?” 闻言,那卢姑娘的脸色明显一僵,而张公子也不由得来了兴致,“哦?那你的意思是?” “张公子若是看得上我,我今日就跟张公子走,只希望,张公子能大人大量,放了我夫君。” 这张公子整日花天酒地,什么样的姑娘都玩过,就是没有玩过别人的妻子。 这是怎样的一种刺激? 当下,便是淫笑道,“能不能看得上,自然还得本公子验过才是。” 真是恶心。 阿萱心中一股恶寒,面上却是露出娇羞的笑,“张公子要如何验?” “嘿嘿嘿。自然是找间屋子,咱们好好验验。” “好啊!”阿萱欣然应下,便是朝着张公子走去。 粱煜看着阿萱,眸色微冷。 就在这时,一群黑衣人从天而降,伴随着一阵寒光闪现,院子里的官兵们甚至都还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便已经死在了那群黑衣人的剑下。 而后其中一名黑衣人上前来,对着粱煜行了礼,“属下来迟,还望王爷恕罪。” 粱煜并未出声,倒是一旁的阿萱忍不住冷笑一声,“王爷舍得将人叫出来了?” 粱煜眉心微拧,似乎有些不明白阿萱是如何知道他还有人的。 就听阿萱道,“那日山洞外,我都看见了。” 闻言,粱煜这才恍然大悟,“既如此,为何这半个月来不问本王?” “问?怎么问?”阿萱眉尾微挑,“是问王爷为何怀疑我是主谋,还是问王爷准备何时动手杀了我?” 语气淡淡,却是透着一股子的心凉。 粱煜心口一滞,下意识地想要解释,“你救过七皇子,此次……” “王爷,我从未怀疑过你。”阿萱打断了粱煜的话。 她看着他,嘴角微扬,眸光闪烁,却是透着满满的心寒,“哪怕见到山洞外的黑衣人,我也从未怀疑过你。” 因为,她了解他,相信他。 但很显然,他并不信她。 他觉得,她是一个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祸国殃民的人! 呵,可笑! 这半个月来,她其实一直在等,等他亲口与她说明情况,可偏偏是要到今日这样进退两难的境地,他才会坦白。 粱煜觉得,自己没错。 救了七皇子的人是她,他会怀疑她与七皇子勾结,策划了猎场的刺杀也很合理。 可这会儿,看着她的眼神,他却忽然觉得,自己竟是错得离谱。 张了张嘴,想要什么。 却是被阿萱打断了,“此处不宜久留,我们得赶紧离开这儿!” 终究,粱煜还是什么都没说,淡淡应了声,“恩。” 众人这才离开欢玉坊,朝着黄家村而去。 可,刚进村子,粱煜跟阿萱便发现了异样。 这个点,村子里应该是炊烟袅袅才对,可这会儿,村子竟是安静得出奇! “出事了!” 第213章 屠村 粱煜的人率先进了村子,很快就出来禀报,“王爷,村子被屠,无一活口!” 短短的一句话,却让阿萱整个人好似被抽干了血液一般。 蚀骨的寒意袭遍全身。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就朝着村子的右边跑去。 一路上,鲜血刺痛了她的眼睛。 那群畜生,竟是连村子里的孩童都没放过! 直到冲进黄大娘的家,看到躺在地上的黄大娘,阿萱整个人的身子都不由得颤抖了起来,几名冲了上去,“大娘!” 黄大娘还有一丝气息。 听到阿萱的呼唤,她缓缓睁开眼,而后抬手,指向了隔壁。 似乎还想说什么的,可黄大娘张了张嘴,一个声音都没有发出来便彻底咽了气。 “大娘!”阿萱厉声唤着,但这一回,黄大娘却再也没有任何反应。 粱煜也在这时进了屋来,看到黄大娘的尸体,猛然一愣,随即便是冲进了另一间屋子。 看着空空如也的床,粱煜眸色一凛,“孩子不见了!” 阿萱这才从悲恸中回过神来,想到黄大娘临死前指了指隔壁,她便立刻又冲到了隔壁铁柱家。 自然也没找到活口。 铁柱跟铁柱媳妇儿都倒在地上,而一旁的摇篮也已经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铁柱家那个不过两个月的婴儿,也没了…… 看到这一幕,连粱煜的身体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却见阿萱猛地转身过来,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襟,“我不会放过她的!等我回京,我定要扒了她的皮!” 粱煜知道,阿萱说的是紫瑜。 村民们大多都是被一击毙命,这说明前来屠村的人是专业的杀手。 与先前刺杀了皇上的,是同一批。 而阿萱一开始就说过,那些人,都是紫瑜指使的。 粱煜眸心微沉。 “若此事当真是紫瑜所为,本王也绝不会轻饶了她,但眼下还是找到小皇子要紧。” 他语重心长,语气并没有太过激烈,却让阿萱的心口怦砰地跳个不停。 是啊,找到小皇子要紧。 那可是德贵妃拼了性命生下的孩子啊! 她答应过德贵妃,一定会好好保护那孩子的! 可,孩子呢? 黄大娘临死都在指着铁柱家,不会没有原因的! 阿萱开始疯狂的在铁柱家找寻起来。 可,几乎是将铁柱家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孩子的踪影。 阿萱还想继续找,却是被粱煜拦下了,“如今这情况,没有找到反而是件好事。” 闻言,阿萱一愣。 她知道粱煜的话有道理。 没找到,或许是被那些杀手带走了。 可,至少证明孩子还活着。 活着,就有希望…… 只是,一想到那样的孩子有可能会落入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刺客手里,阿萱的心便不自觉的混乱起来。 “汪!” 忽然,门外传来一声犬吠。 惹得阿萱跟粱煜皆是一惊,双双冲了出去。 只见,阿炎站在远处的小道上。 约莫是见到了粱煜的那些手下,它一时不敢靠近,只能远远的叫唤了一声,确认回来的是不是阿萱。 当看到阿萱从屋内出来时,阿炎忍不住在原地跳了起来,冲着阿萱连声叫唤着,身体却是往后去的。 似乎,是要引着阿萱去什么地方。 阿萱没有任何犹豫便跟了上去。 阿炎便开始在前头飞快的跑了起来,一路领着阿萱进了他们先前被困的林子。 阿炎跟着黄大牛在林子里打了半个月的猎,对林子的情况已是很熟悉了。 它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在林中蹿着,偶尔会停下来等一等阿萱。 终于,在一处灌木丛旁,阿炎停住了脚步。 一丝淡淡的血腥气传来,阿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缓步靠近。 正当她要俯身查看灌木丛的时候,一把镰刀忽然从灌木丛下挥砍了才出来,若不是她反应快,猛地往后一仰,那镰刀必定会隔断她的喉咙。 伴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呼喝,镰刀上下飞舞。 黄大牛根本没有看清眼前的人是谁,像是发了疯一般。 粱煜及时冲了上来,一把握住了黄大牛的手腕,低声喝道,“大牛,是我!” 黄大牛看着粱煜,愣了愣,随后目光又看向了阿萱。 似乎是在确定是他们二人之后,黄大牛才终于脱了力一般地坐摔在了地上。 他大口大口的深呼吸着,恐惧令得他全身发软,再也使不出半点力气来。 “大牛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阿萱忙问道。 黄大牛还未开口,眼泪便一个劲地往下掉,“突然就来了一群人,见到人就杀,我娘,我娘她……” 阿萱知道,黄大牛现在定是悲痛欲绝的,可,她实在担心孩子。 终于还是没忍住,问道,“大牛哥,你,你见到我孩子了吗?” 黄大牛闻言一愣,随即便是抹了一把眼泪,而后从地上爬起。 只是他双腿发软,爬了两三次才终于起身,绕到灌木丛后,将一个襁褓中的孩子抱了出来。 正是小皇子! 阿萱迫不及待的将孩子接了过去,在确定孩子只是睡着了,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后,方才如释重负,整个人竟是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就听黄大牛道,“那些人来时,孩子正在铁柱媳妇儿那,我刚抱过孩子,那些人就冲进来了。没办法,我只能翻墙跑了,想去救我娘,却发现我娘也被……” 说到这儿,黄大牛是一句都再说不出来了。 粱煜拍了拍黄大牛的肩膀,“黄大娘的恩德,本王铭记于心,定会为大娘厚葬。” 黄大牛愣住了,“本,本王?” “大牛哥,这位是当今镇远王,我是金羽卫统领,你救下的这个孩子,是皇长子。” 阿萱的一句话,吓得黄大牛往后连连退了两步,差点没再摔去。 王爷,统领,皇长子…… 他猛然想到了什么,“今日那些人,是,是冲你们来的?” 粱煜跟阿萱都没有说话。 今日这场灾难,的确是因为他们而来…… “我会为黄大娘报仇的。”阿萱深吸了一口气,方道,“我会让凶手到黄家村所有人的坟前,磕头谢罪!” 这一次,她要让紫瑜郡主为她所犯的所有罪孽,付出代价! 第214章 回京 回京的路,比预料之中的顺利许多。 不过十日的功夫,阿萱跟粱煜便进了宫。 可京内的局势却比阿萱想象的复杂了许多。 皇上早已出殡,如今的宫里就只有皇后一人顶着。 而朝堂之上,仲太傅虎视眈眈,粱煜不在京的这段时日,全是公孙羽与之周旋,而其余人,哪怕是当朝宰相,都呈现一个张望的态度。 这一日,早朝。 皇后端坐于龙椅旁,可饶是她浓妆艳抹,刻意一身华贵的装扮,气势依旧敌不过殿下那气场全开的仲太傅。 “皇后娘娘,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驾崩已经快一个月了,朝中一直这样无人做主可不行啊!” 仲太傅一句话,引得其党羽纷纷附和。 公孙羽冷哼了一声,“那仲太傅以为,谁为君合适呢?” 仲太傅冷漠地瞥了公孙羽一眼,“皇上驾崩,其膝下又无皇子,自然该由七皇子登基为帝!” “七皇子?”公孙羽眉尾轻挑,“若本将没有记错,七皇子先前企图刺杀皇上,早已伏诛。” 闻言,仲太傅得意地一挑眉,“可,七皇子命不该绝。” “仲太傅的意思是,七皇子还活着?” “正是!”仲太傅得意洋洋,“如今,七皇子乃是大棠皇室的唯一血脉,理应由他继位!” “大胆仲谋!”公孙羽忽然一声厉喝,“七皇子乃是反贼,你居然与反贼尚有勾结,可见此次皇上遇害一事与你脱不了干系!” 仲太傅根本无所畏惧,“公孙将军可别信口雌黄,本官从未与七皇子有联系,只是此次皇上驾崩,方才有七皇子的人联系了本官而已。” 话音落下,却听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有仲太傅这句话,本王就放心了。” 众人循声看去,就见粱煜自殿外大步而来,手中还拎着一个包袱。 仲太傅眉心一蹙,他早就知道粱煜没那么容易死,可他在京城内外都布了眼线,怎么没有受到粱煜回京的半点风声? 当下便是厉喝道,“大胆逆贼,谋害皇上,还不速速将其拿下!” 可,无人理他。 反倒是粱煜将手中的包袱一下就丢到了仲太傅的脚边,“仲太傅不如先看看,这是什么。” 仲太傅觉得粱煜在故弄玄虚,可心中也是好奇那究竟是什么,于是俯身将那包袱解开。 可当他看到里头的东西时,瞬间被吓得瘫坐在了地上! 那包袱里的,不是别的,正是七皇子的项上人头! 当初,阿萱在林中小屋救了七皇子之后,粱煜便一直派人暗中监视着,如今自然能轻易找到七皇子,并且将其诛杀。 仲太傅被吓得面无血色,只听粱煜那阴冷的声音缓缓传来,“如今,七皇子已经伏诛,仲太傅觉得,谁登基为帝比较妥当?” 粱煜说着,便是缓步靠近,强大的气场压得仲太傅差点说不出话来。 只听他冷笑着问道,“不如,本王辅佐仲太傅登基?” 一下就戳穿了仲太傅的真实想法,仲太傅瞪大了眼,死死盯着粱煜,一股寒意莫名升起。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筹谋了这么久的计划,可能就这么功亏一篑了。 却不知是何人唤了一声,“大胆粱煜!七皇子乃是大棠唯一的血脉,你竟诛杀了七皇子,是想造反不成!” 哪怕当初七皇子谋反,可皇上驾崩之后,七皇子就是大棠唯一的继承人,粱煜杀了七皇子,就是有罪! 一帮人就想拿此事质问粱煜。 却见,殿外又走进来一人。 “谁说七皇子才是大棠唯一的血脉?”阿萱抱着小皇子进了殿来,“我怀里这个,才是先皇唯一的血脉。” 她说着,看向了宰相,“林大人,这是贵妃娘娘拼死生下来的小皇子,也是您的外孙。” 仲太傅在朝中的党羽颇多,哪怕是粱煜跟公孙羽能联手压制,这般文臣也不会服。 所以,只有宰相开口,才能将仲太傅的势力彻底压下去! 原本皇位之争,宰相并不打算搅合进来。 他不如仲太傅那样,儿子多,家中多数都是女儿,没必要为了皇位拼死拼活。 可他没想到,德贵妃居然生下了皇长子! 皇上驾崩,又无其他的子嗣,那这皇长子自然就是大棠的皇帝! 而他,身为皇帝的外公,身份地位自然也不可同日而语! 当下,便甚是激动地走上前来,看着阿萱怀里的那个小不点,他一脸惊奇,“这,这真的是?” “当然!”阿萱笃定道,“是我亲自为德贵妃接生的!” “你说是就是?”仲太傅的党羽急了,“你离京这么久,谁知道这是不是你从外头随便抱来的!” 就在这时,一直不曾说话的皇后开了口,“抱过来,给本宫瞧瞧。” 闻言,阿萱应了声是,这才抱着孩子上前。 皇后看着那小皇子,神色似乎有些激动,从阿萱的手中将小皇子接了过去,“这眉眼,与皇上又七八分的像,这小嘴儿,也是像极了德贵妃!本宫相信,这就是小皇子,是先帝留下的唯一的血脉!” 皇后开了口,孩子的身份就是得到了承认。 旁人不好再说什么,就听皇后问道,“萱统领,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侍卫寻去,不见你与德贵妃的踪迹?” “那日刺客袭来,我与德贵妃只能划开了营帐,往林子里逃去。跑到一半,德贵妃便要生了,奈何条件有限,德贵妃熬不住,就……” 话说到这儿,阿萱下意识地看向宰相。 却见,宰相的脸上并无任何的波澜。 可,死了的那个,是他的女儿啊! 一股悲凉自心底升起,阿萱忽然替德贵妃感到不值。 皇后却继续问道,“本宫听说,那日宛妃与你们一同在营帐内,为何宛妃却没事?” 终于说到了正事儿。 阿萱看向皇后,眸间隐着几分恨意,“只怕,这得问问宛妃自己了,为何那些杀手要杀我,要杀德贵妃,偏偏不杀她!” 听到这话,众人脸色皆是一变。 第215章 皇后救我 事关重大,皇后决定先退了早朝。 阿萱,粱煜还有公孙羽则是跟着皇后回了后宫。 小皇子虽还未足月,可已经认人了,在皇后怀里没多久便开始哭闹,直到阿萱接过来方才停了。 皇后看在眼里,面上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看向阿萱的那双眼莫名染了几分敌意。 不多久,几人便到了宛妃的寝宫。 站在宛妃的寝宫外,公孙羽不禁长叹了一声,道,“那日回来之后,她便将自己关在寝宫里,谁都不见,连我都没能看过她。” 语气,不免有心疼之意。 却听阿萱冷声一笑,“是因为害死了皇上,自觉无颜见人吧!” 闻言,公孙羽的眉心不禁微拧,他看着阿萱,一脸郑重,“紫瑜平日里的确是娇纵了些,可谋害皇上,她却没有那个胆子的,小萱萱,你当真觉得,她会是主谋?” “是与不是,一会儿问过不就知道了?”阿萱实在不想多说。 皇后看了几人一眼,方才率先进了宛妃的寝宫。 宛妃正坐在屋内,不知写着什么,见到皇后,宛妃整个人都是一惊,面上露出几分惊恐之色。 慌忙站起了身来,战战兢兢地行礼,“臣,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话未说完,她便看见了站在皇后身后的粱煜。 一瞬间,宛妃脸上的惧意消散,她看着粱煜,瞬间怔愣,仿佛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般。 而后,那一双晶莹的眸子瞬间就红了。 “煜哥哥……”她轻唤了一声,便是猛地朝着粱煜扑了过来,“煜哥哥!” 她一下就冲进了粱煜的怀里,死死抱着粱煜,“煜哥哥,你回来了!你没事!太好了!煜哥哥,我好想你啊!我好怕你出事啊!” 她说着,便是抬头看着粱煜,一张脸早已被泪水浸湿,“我每日都抄写好多经文,就是为了祈愿你平安归来!老天有眼,当真是应了我的祈求了!煜哥哥!我好想你啊……呜呜呜……” 紫瑜郡主说完,又趴在了粱煜的怀里哭。 却不曾发觉,粱煜一直就这么站着,并未回应她的怀抱。 只听粱煜身后传来一声冷笑,“宛妃这般恶毒的心肠,就算抄几千篇佛经,佛祖也只会嫌晦气吧!” 听到这声音,宛妃的身子明显一僵。 就连粱煜都感受到了宛妃的惧怕,眸心微微一拧。 宛妃缓缓松开了粱煜,慢慢侧身一步,看向粱煜的身后。 当她看到阿萱时,竟是害怕得猛退了两步,“你,是你!你还活着?!” 那不可置信的眼神,仿佛是见了鬼一般。 阿萱冷漠地看着宛妃,一步一步走到了宛妃的面前,“是啊,我还活着,可是让宛妃娘娘失望了?” 宛妃大惊,却是下意识地看向皇后。 只见皇后神色淡淡,瞧着很是冷静。 似乎就是这股子冷静让宛妃镇定了下来,她再次看向阿萱,没了方才的惧意,反倒是带着一脸的厉色,“你竟还好意思来本宫面前!那日你不顾本宫死活,独自逃命,本宫可治你死罪!” “宛妃不必急着往我头上扣帽子,我只问你,那日刺客来袭,我与德妃从营帐后逃命,你为何没有跟上来?” “跟?”宛妃差点笑出声,“那日乱箭齐发,我只能用一张椅子做抵挡,如何跟得上你!” “是啊!乱箭齐发,那些刺客分明是想要了我们的性命的,那……宛妃为何毫发无损地活了下来?” 阿萱这个问话让宛妃一时答不上来。 却听阿萱继续问道,“刺客一直追着我与德贵妃追进了林中都没有罢休,难不成,他们却没有进营帐看一眼帐内是否还有活人?” “对,他,他们没有进来……” “那他们是如何知道我与德贵妃从营帐后头跑了?” 阿萱又问,宛妃却是答不上来了。 而此时,粱煜那冷漠的声音也缓缓传来,“那日,本王赶回营帐之时,并未发现你的踪迹,你去了何处?” 宛妃愣住了,慌乱回答,“我,我被他们抓走了……” 阿萱步步紧逼,“抓走?那些可都是专业的杀手,连我都是艰难讨活,他们却不动你,只将你抓走?” “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只将我抓走,没有伤害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但,此时此刻,又有谁会相信她的话? 公孙羽的眸心露出几分失望的神色,“紫瑜,说实话。” 闻言,宛妃顿时面无血色。 “我,我说的都是真的……”她一边说着,一边看向皇后。 但皇后却是眸色一凛,“宛妃,再不说实话,连本宫都保不住你!” 一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敲在了宛妃的心头上。 宛妃彻底乱了,视线在几人的脸上游移,神色焦灼,却偏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阿萱眸色渐冷,“不如我来替宛妃说,那些杀手分明是认得你,所以你才会活下来!你曾提醒过德贵妃,让她离我远一点,因为她腹中的将是大棠唯一的血脉,证明,你知道那日皇上必死无疑!” “我没有!” 宛妃厉声否认,“我没想过皇上会死的!” 没想过皇上会死,却没否认刺杀的事与她有关。 这一句话出口,等同于默认了自己的罪名。 公孙羽气得长剑出鞘,死死抵在了宛妃的脖子上,“禹王拼了性命才辅佐皇上登基,你却这般轻易就抹杀了这一切,禹王怎会有你这样的女儿!你太叫我失望了!” 可,失望归失望。 宛妃依旧是他从小疼爱到大的妹妹。 要亲手杀了她,他做不到。 最终,也只能是丢了长剑,转身离去。 宛妃看着公孙羽离去的背影,急得大叫,“阿兄!阿兄你别走!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我从未想过害皇上啊!” 可,公孙羽却始终没有回头。 于是,宛妃又冲着粱煜唤道,“煜哥哥,是真的,你相信我,我不想害皇上的!” “本王与皇上,一贯纵容你。”粱煜一边说着,一边将重新扑进他怀里的宛妃一点点的推开。 那一双眸子,冷到了极致,“这一次,你是真的过分了。” 阿萱眸色阴冷,“宛妃谋害皇上,其罪当诛!” 闻言,宛妃惊恐地瞪大了双眼,而后猛地看向皇后,“皇后娘娘救我!” 第216章 挫骨扬灰 皇后眉眼微沉,看向阿萱,“此事,还需细查,萱统领刚刚回京,只怕还未回过家吧?不如先回府休息。” 皇后的话,令得阿萱大惊。 她极为诧异地看着皇后,满脸的不可置信,“皇后娘娘,是她杀了皇上!您,您怎么……” “本宫相信宛妃定是受人蒙骗,此事,本宫会细查。” 受人蒙骗? 真是个好理由! 阿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所以,皇后娘娘的意思是受人蒙骗,便可谋害皇上?” “萱统领!” 皇后厉喝了一声,神色严厉,“不要以为你救了皇长子就可以这般同本宫说话!本宫也好,皇上也好,都是受过禹王恩惠的,本宫不可能对宛妃坐视不理!” 哦,又是禹王! 阿萱深吸了一口气,笑意冷冷,“受过禹王恩惠,便能置大棠国运于不顾?此次皇上被害,可不单单只丢了皇上一条性命!” 皇后却是看都不看阿萱一眼,只挥了挥手,“将小皇子留下,宫里会有专门的奶娘照顾,萱统领请回!” 一旁,有宫女立即上前来,将小皇子从阿萱的怀里抢走。 阿萱站在原地,心口的怒意似乎是要将她整个人都烧毁了一般。 可很显然,若皇后执意要保着宛妃,她就不能硬碰硬。 小皇子被抱走,发出了凄厉了哭声,孩子认人,今日也不知要哭多久才会好。 阿萱听着心烦,索性拂袖而去。 粱煜紧随其后。 一直等出了宫门,阿萱才猛地停下了脚步。 回过身,粱煜就在那不远不近的地方跟着,见她转过身来,便也没再往前。 可,阿萱却朝着他大步走去。 “不要以为用一个禹王就能抹杀她所有的罪孽,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哪怕黄家村的人是死在皇上的手里,皇上也该为他们抵命!所以,你们若要执意保她,就休怪我狠毒!” 狠毒? 粱煜眸色一沉,“你要如何?” 阿萱死死盯着粱煜,眸间染着阴冷,嘴角却是掠起了笑意,“我会把禹王从墓里挖出来,挫,骨,扬,灰!” 一字一顿,却依旧不解气。 粱煜心头一紧,怒意腾起,“你敢!” 可阿萱却是笑得更为张狂,“子不教,父之过。养出这等祸害来,就是禹王的错!你们不罚,我替你们动手!” 说罢,阿萱这才转身离去。 看着阿萱的背影,粱煜眸色越来越沉。 阿萱没有回府,而是直接去了金羽卫。 先前粱煜说,金羽卫为了保护皇上死伤大半,也不知究竟没了哪些兄弟。 推开金羽卫的大门,便见十余人正站在院中,三三两两围成一堆。 而阿萱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其中,一身红色衣裙的红微。 “我就知道你离宫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往这儿跑!”红微说着,便是迎上前来,眼圈微微泛着红,语气却甚是傲娇,“如何?没被那些杀手砍得半死吧?” 红微的关心,让她在宫里冷掉的心终于有了一丝暖意。 她微微一笑,“没有,那些杀手哪里会是我的对手。” 红微也跟着一笑,眼泪落下,被她匆忙抹去,又道,“我就知道你吉人天相!” 阿萱笑着,视线却看向红微身后的一众金羽卫,眼神也越来越悲凉。 直到,看到人群中的刘昌,阿萱的笑容才重新绽了开来,“你没事。” 刘昌一个大男人也红了眼眶,重重点了点头,“属下命大!” 阿萱连连点头,这人呐,命大点好! 吸了吸鼻子,不让自己在下属面前落泪,阿萱问,“咱们还剩多少弟兄?” 刘昌眉头微拧,这才道,“除却还在家中养伤的,就剩下六十多人了。” 金羽卫原本,有百余人之多。 都是从各处军营挑选出来的精英。 那日为保护皇上,她安排了将近五十人贴身守护,如今只剩下六十多人,就证明那日的五十人死了四十个。 深吸一口气,阿萱狠狠咬了咬牙根,“可有那杀手组织的消息?” 她这人,睚眦必报。 既然兄弟们的死也有那杀手组织的一份‘功劳’,她必定要记着,等着有朝一日,将其连根拔起! 刘昌很是郑重地点了点头,“统领不在的这几日,属下都在搜查这杀手组织的消息,这个组织名为无月阁,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杀手组织。” “江湖上的事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我总有一日会灭了它!” 而眼下,她却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刘昌,红微,你们随我来。”阿萱说着,就要带着二人往书房而去。 可还未走几步,就听外头传来一阵马蹄声。 阿萱眉心微拧,只想着这个时候怎会有人骑马而来,莫非又是出了什么事? 却见,进来的人竟是公孙羽。 除了他之外,还有一小队侍卫。 阿萱看着公孙羽,眉尾微挑,“公孙将军这是何意?” 公孙羽却也是一副为难之色,“我奉皇后口谕,前来接手金羽卫。” 一句话,令得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皇后这是什么意思?”刘昌上前,挡在了公孙羽跟阿萱之间,“我们统领做错了何事?凭什么下了她的职?” 对于刘昌的怒意,公孙羽很理解,但他依旧只看向阿萱,解释道,“皇后的意思,应该是另有职务安排给你,具体,等你明日再去问过皇后也不迟。” “不用了。”阿萱冷声应道,拍了拍刘昌的肩膀,示意他往旁边去,而她自己则径自走到了公孙羽的面前。 “我是先皇亲自册封的金羽卫统领,就算另有安排,也该由当今圣上来决定。公孙将军请回吧,另外,替我给皇后娘娘传句话:后宫不得干政。” 公孙羽知晓阿萱的脾气,不禁小声劝道,“小皇子都还未满月,哪怕明日登基,也会是皇后垂帘听政,到时候你还是要走,何必这会儿与皇后作对?” 得罪了皇后,她又能讨到什么好处呢? 闻言,阿萱看着公孙羽,只是淡淡一笑,而后转身朝着书房而去,只扬声下了令,“刘昌,送客!” 第217章 意料之中 翌日。 阿萱照旧以金羽卫统领的身份上朝。 见到阿萱,皇后的眼底分明染上了些许不痛快,但,面上并无反应。 而仲太傅脸色难看。 七皇子突然被杀,几乎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如今七皇子的人群龙无首,他一时也不好拿捏。 以至于,如今的他将目标放在了小皇子的身上。 只听他道,“皇后娘娘,既然如今皇上留下了血脉,那不管小皇子多大,也理应有小皇子继位才是。” 对于这个提议,无人会有异议。 却有大臣问道,“只小皇子如今还未满月,要如何处理国事?恐怕,还得重臣辅国才是啊!” “仲太傅乃我国之栋梁,曾辅佐过先皇,如今,也该是有仲太傅辅国才对。” 闻言,仲太傅甚是‘谦虚’的摆了摆手,心头却是乐开了花。 有旁人反对,“宰相大人兢兢业业,如今小皇子又是宰相的外孙,理应是宰相辅国才对!” 两边的人就这么争论了起来。 却见阿萱上前一步,对着皇后拱手,“皇后娘娘,微臣以为当务之急并非立君,而是要找出谋害皇上的凶手才对。” 闻言,两边的人方才停止了争论。 皇后看了一众大臣一眼,“诸位以为如何?” “启禀皇后娘娘,谋害皇上的乃是江湖上的杀手组织,他们自有一派规矩,绝不会将雇主的姓名报出来,此事,怕是不好查。” “是啊,这都已经查了这么久了,却连半点进展都没有,可国事已经耽误许久,再耽误不得了!” 有两位大臣发表了意见,阿萱却只冷漠一笑,“所以,诸位的意思是如今是谁谋害了我大棠皇帝,并非要紧事?” 就听仲太傅道,“几位大人并非此意,只是追查凶手一事急不得,可国事堆积,伤的将是我大棠根本,事分缓急,理应先立君。” 殿上,皇后不禁一声冷笑,“那仲太傅以为,立君之后,谁辅国比较妥当?” 仲太傅一副得意扬扬,“辅国重任,该是交托到有威望,有能力的大臣手中,宰相也好,微臣也好,都会竭尽全力。” 这话说得倒是周全。 却听皇后又是一声冷笑,“仲太傅狼子野心,还想辅国?” 此话一出,仲太傅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当下眉心微拧,“皇后这话是什么意思?” 心中也开始思忖起来。 他与七皇子的联系,从来都是小心翼翼,没理由会被发现。 更何况,七皇子已死,已经无人能指证他什么。 除非…… 仲太傅下意识地看向了阿萱。 只有她知道他与七皇子勾结。 可,若是她将自己抖落出来的,她又如何全身而退? 而阿萱心中也起了一丝疑惑。 七皇子有自己的人马,没理由会跟江湖上的杀手组织有牵连。 皇后这样说,莫非是在为宛妃开脱? 还未细想,便听皇后开了口,“宣宛妃进殿!” 话音落下,便见殿外有一抹纤瘦的身影缓缓进了殿来。 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之下,宛妃跪在了殿上,对着皇后行了礼,“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看着宛妃的样子,阿萱眉心紧紧皱起。 昨日皇后才说会保护宛妃,今日就宣她上殿,也不知是何用意。 就听皇后道,“宛妃,昨日萱统领与本宫说起那日刺杀之时,刺客刻意放了你一马,可有此事?” 闻言,宛妃身子猛然一僵,却是缓缓点了点头,“确有此事。” 话音落下,殿内一片哗然,唯有阿萱静静地看着宛妃,等着看她跟皇后到底在耍什么花招。 皇后便继续问道,“那些刺客为何放过了你?” 宛妃眼睛红红,“因,因为他们认得我。” “哦?”皇后眉尾微挑,便又继续问道,“刺杀皇上的刺客,为何会认得你?” 宛妃已是落了泪,声音染着哭腔,“是,是因为,他们曾在太傅府见过我!” “你休要胡说!”太傅终于明白了皇后的用意,当即厉声喝道,“你想冤枉本官?” 相比之下,皇后却是神色淡淡,“仲太傅莫要激动。” 说罢,看向宛妃,“你继续说。” 宛妃声泪俱下,“我也不知道那些人竟然是刺客,皇上遇害的前几日,太傅还特意找到我,让我不要去春猎了,我当时还不知缘由,直到那日杀手来袭,我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说到这儿,宛妃猛地看向仲太傅,“先皇对你不薄,你为何要谋害了皇上,仲太傅,你糊涂啊!” “一派胡言!”仲太傅当然不会承认,“老臣从未与宛妃商议过任何谋反之事……” 仲太傅话未说完,便被皇后打断,“你自然未曾与宛妃商议过谋反之事,宛妃从头到尾都是被你蒙骗而已。如今有宛妃的证言,你还想狡辩?” “仅凭宛妃一人所言,如何能当真?”有其他大臣喝道。 也有大臣附和,“是啊,说不定此事就是宛妃所为,如今不过是嫁祸给仲太傅!” “宛妃所言,当不得真!” 群臣反应激烈。 阿萱下意识地看向皇后,却见皇后神色淡淡,仿佛早有所料。 果然。 只听皇后冷声道,“既然仲太傅不见棺材不落泪,那本宫就成全了你。来人,将人证物证都带上来!” 话音落下,殿外便进来了一名年约五十的老者。 一见到他,阿萱便知道这一局仲太傅输了。 因为,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仲太傅的管家! 管家不但说出了与宛妃差不多的话,甚至还拿出了仲太傅与无月阁联络的信件以及信物。 皇后冷声一笑,“仲太傅还有何可说?” “你,你们竟敢冤枉本官!”仲太傅气急,却是想到了什么,猛然看向了阿萱,“你……” 他似乎是想要在这时候拉一个垫背的,说出阿萱也与之勾结的事。 但,话才出口,却是一口黑血喷出,紧接着,便是直挺挺地倒地不起了。 众人大惊,皇后却依旧是一副淡然之色,“看来仲太傅是畏罪服毒自杀了。” 宛妃还在哭着,可那双眸子却看向阿萱,眉宇间颇为得意。 而阿萱全程都是一副淡然的神色,而后,冲着宛妃勾唇一笑。 第218章 走,饮酒 这笑,带着胜利者的姿态,只让宛妃神色猛然一僵。 今日,分明是她赢了,为何这贱人却笑得这般得意? 莫不是疯了不成?! 只是这大殿之上,宛妃不好乱来,只能恶狠狠地瞪了阿萱一眼,大步离去。 仲太傅的尸体也被人带下去了。 皇后看向阿萱,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她居然什么都没说。 仲太傅在大殿之上毒发如此奇怪,她居然也没有提出疑虑来。 昨日,她分明说要让宛妃付出代价。 可今日,怎么如此安静? 这样想着,皇后便是忍不住问道,“萱统领可有什么话要说?” 阿萱甚是倘若地看向皇后,拱手行礼,“微臣无话可说。” 一句无话可说,藏着太多的深意。 粱煜眸色微微一凝,便是连一旁的公孙羽都不禁皱了眉。 不知为何,阿萱表现得越是平静,他们的心底便越是不安。 皇后也是这样的感觉,双眉微微皱起,看着阿萱,“萱统领这段时日为了保护皇子而躲避刺客,实在是辛苦了,金羽卫收到重创,正是需要重建的时候,本宫想着,不如萱统领先好好休息休息,等金羽卫稳定之后,再接手?” 昨日她派公孙羽去接手,却没想到公孙羽空手而回,只说还不是时候。 可,哪里不是时候。 她知道,定是这位萱统领不肯放手。 但眼下,她当着满朝文武让阿萱交出权来,她到要看看,阿萱该如何拒绝。 却不料,阿萱拱手行礼,“一切但凭皇后娘娘吩咐。” 说罢,她便摸出了象征着金羽卫统领的令牌,呈上。 眼看着阿萱如此配合,皇后心头却更加疑虑,面上仍旧是不动声色,只道,“阿萱,你放心,金羽卫重建毋须多久,你很快就能回来的。” “多谢皇后娘娘。”阿萱应着。 没说要回来,也没说不回来。 这样的回答,无疑让皇后更加拿捏不准。 可看着阿萱那一副神色淡漠的样子,她知道今日不管再怎么试探,她都不可能弄明白阿萱的心思。 早朝散去。 阿萱与一众大臣一块儿出了宫门。 却好似是想到了什么,阿萱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公孙羽,“公孙将军可要赏脸与我喝上一杯?” 公孙羽一愣,怎么都没想到阿萱居然会主动邀约。 随即,便是扬起一张灿烂的笑,“小萱萱难得请我饮酒,我怎会不答应呢!” 说罢,他不忘看向粱煜,眉眼间染上了几分得意的挑衅。 粱煜神色冷漠,黑沉的眸子扫过二人,却无半分停留,径自上了王府的马车。 车帘被放下,那张冷漠的面孔却瞬间染上了几分阴戾。 而公孙羽却是欣喜万分地陪着阿萱去了酒楼。 坐在二楼的雅间内,阿萱亲自替公孙羽倒了一杯酒。 公孙羽脸上依旧扬着笑,看了面前的酒盏一眼,却没动。 只问道,“小萱萱找我来,应当不止为饮酒吧?” 阿萱挑眉看他,“怎么?许久未见,就不能叙叙旧?” “当然可以。”公孙羽笑,“可我中觉得,小萱萱是有别的事。” 闻言,阿萱冷笑了一声,举起公孙羽的酒盏一口饮下,而后才将酒壶递给他,“放心,没毒。” 公孙羽的笑容不免露出几分尴尬来。 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这才道,“小萱萱你的毒那么厉害,我有戒心也是正常的对不对?” “对。”阿萱一边应着,一边给自己倒酒,“我突然找你饮酒,你会害怕我给你下毒是人之常情。不过你放心,我今日的目的并不是要毒死你。” 公孙羽爽快地喝下了自己杯中的酒,笑问道,“那,小萱萱是想做什么呢?” 阿萱抬眸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好好喝你的酒。” 她不肯说,他再如何追问都问不出什么来。 索性就放松了心与她喝起酒来。 只是,今日这事儿不问,旁的却是要问的。 “我听说,你与粱煜是在一个村子里躲了大半个月?” 阿萱眼角瞥了他一眼,“是,怎么了?” “以夫妻相称?” “恩。” 公孙羽的脸色,已是有些不大自然了,“那你们夜里……” 阿萱知道他想问什么,捡起桌上的一粒花生米就砸在了他脸上,“想什么呢!我睡床,他睡地下!” 公孙羽被砸了脸,笑得却是开怀,“不是不是,是我小人之心了,不过,那粱煜也算是个正人君子哦?这若是我,我可未必能忍得住。” 这话也算是开玩笑,惹得阿萱连连翻着白眼。 “你以为他为何会与我一起躲了半个月?”说到这儿,阿萱鼻尖发出一声冷哼,“他以为皇上遇害的事与我有关,想要在我身上找出证据来而已。” “什么?”公孙羽面露惊讶,随即又是义愤填膺,“他也未免太小人之心了,我的小萱萱怎么可能与谋逆之事有关?哼,怪不得小萱萱讨厌他!” 闻言,阿萱不禁淡笑了一声,举杯畅饮。 公孙羽却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好看的眉眼一挑,“所以,小萱萱找我来饮酒,是为了气粱煜?你别看粱煜方才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可我分明瞧见他上马车的时候,手背的上的青筋都梗起了!哈哈哈,定是被气得不轻。” 阿萱一手举着酒盏,身子往后一靠,双腿就这么架在了桌上,“他有没有生气,与我毫无关系,我也不在意。” 看她这般坦然的模样,公孙羽知道她说的不是假话。 可,心底却越发疑惑了。 他知道,阿萱不会无缘无故找他饮酒,这其中,定是有什么目的的。 但阿萱不说,他也不问。 二人你一杯我一杯的,竟是喝到了傍晚。 公孙羽发现,阿萱的酒量丝毫不逊色军中的男子,甚至于,他眼下都有些醉了,她却依旧脸色如常。 却在这时,原本静逸的街道突然就热闹了起来。 阿萱见状,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笑,放下双腿,站起身来,“好了,今日饮得差不多了。”说着,便是转身离去。 正当公孙羽弄不清阿萱的目的时,街上有人唤道,“听说了吗?宛妃失踪了!” 第219章 如何做到的 公孙羽瞬间浑身一凛。 当即追出了酒馆,一把抓住了阿萱的手臂,眉间隐着担忧,“你,你把紫瑜藏去了何处?” 阿萱转过身来,眉宇间染着轻笑,“公孙将军这是何意?我可是一直都在与将军饮酒啊,如何能知道宛妃的去处?” 公孙羽猛然愣住。 原来,她喊他来饮酒,就是这个目的! 是让他为她做不在场的证明! 腕上的力道未松,阿萱却猛地将自己的手臂抽了回来,轻轻揉了揉,方才冲着公孙羽笑道,“公孙将军还不去找人?再晚些,恐怕人都要离京了。” 公孙羽这才反应过来,眉心当即凝起,“我知道你恨紫瑜,但无论如何,还请你莫要伤了她性命,长兄如父,未能教导好紫瑜是我的错,有什么,冲我来就好!” 他说完这句话,便匆匆离去。 阿萱说得对,再晚些,人都该离京了。 而阿萱站在原地,看着公孙羽那焦急离去的背影,心头泛起一阵又一阵的冷意。 凭什么? 就因为这群人都受过禹王的恩惠,所以都将紫瑜如珠如宝的护着。 粱煜也好,公孙羽也好,哪怕是如今的皇后,都宁可设计冤枉别人也要护着她! 哪怕知道紫瑜作恶多端,哪怕知道是她满手的鲜血,不知祸害了多少性命,也要护着! 呵! 凭什么! 眸心迸射出恨意,阿萱没再停留,转身便是离去。 可,刚回到萱府便见到了粱煜。 四目相对,阿萱并未觉得意外,眸间反倒勾起几分轻笑,“哟,什么风把王爷吹来了?” 粱煜亦是开门见山,“紫瑜呢?” 阿萱装模作样地挑眉,“宛妃不应该是在宫里吗?王爷上我这儿来找人,莫不是疯了?” 可粱煜似乎认定了此事就是阿萱所为,眉心染着严厉,“把人交出来。” 阿萱也没了好脸色,送了粱煜一记白眼,“我与公孙将军饮酒,将将才分开,王爷若是不信,自可去问公孙将军。” 说着,阿萱瞥向一旁的红微,“红微,你今日可见过宛妃?” 红微忙摆手,“那可是堂堂宛妃,如何是我等草民想见就能见的。” 阿萱点了点头,又看向沐云,“你呢?有没有进宫去见宛妃?” 沐云一脸严肃,摇头,“我负责府里安全,哪能轻易离去。” 于是,阿萱耸了耸肩,再次看向粱煜,“王爷可听清楚了?不论是我还是我府里的人,都没有见过宛妃娘娘!” 说罢,挥了挥手,“红微,送客。” “好!”红微扬声应着,冲着粱煜勾唇一笑,“王爷,请。” 可,王爷只当没有听到红微的话,眉心微拧,“今日朝堂之上,你表现得很平静。” 这与昨日的她判若两人,所以他料定,今日宛妃失踪就是与她有关! 阿萱冷笑,“我激动,王爷说我的不是,我不激动,王爷依旧觉得我有问题,也不知,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王爷满意?” 话说到这儿,阿萱又好似想到了什么,撇了撇嘴,“哦,对,我忘了,如今我与王爷什么关系都没有,所以,我激动也好,平静也罢,都与王爷您没有半点关系!你,管不着!” 说罢,便是转身离去,“红微,烧水给我泡澡,不必理他。” “来了!”红微应声便追上了阿萱,就连沐云也瞪了粱煜一眼之后便离去。 粱煜深深看了阿萱的背影一眼,方才离去。 可,他也并未走远。 不管阿萱怎么说,他都断定紫瑜就是被阿萱掳走的。 虽然他并不知道她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他就在萱府外不远处的茶楼里坐下,靠窗的位置正好能瞧见萱府。 而萱府外,他也派了人盯着,若阿萱有异动,他都能第一时间知晓。 却不料,他没能收到阿萱有动静的消息,反而收到了宫里来的信息。 “爷。”逐风站在粱煜身旁,低声道,“金羽卫有十余人都卸了职。” 闻言,粱煜眸心一紧,“什么时候的事?” “听闻,是阿萱卸任的消息传到金羽卫后,刘昌便率领十余人当场扔了令牌。方才皇后下令让金羽卫去寻人,金羽卫以暂无人带领为由拒绝了。” 粱煜眉色微沉,嘴角却是勾起一抹冷笑,“没想到她带领金羽卫不久便能有这样的凝聚力。” 想当初他对付金羽卫的时候,金羽卫简直如同一盘散沙。 逐风微微点头,“阿萱跟了爷这么多年,自然是学到些的。” 粱煜冷哼了一声,问,“她可有什么动静?” 逐风摇头,“泡完澡之后就说乏了要睡了,还未出过屋。” 闻言,粱煜心头起了怀疑,“天还为黑,她就要睡了?红微呢?” “红微好似也回了屋睡下了。” 逐风说到这儿,自己也察觉到了不妥,“糟了,中计了!” 粱煜当即起身,从窗外飞身而出,直接冲进了阿萱的院子。 他一把推开房门,屋内还残留着沐浴过后的清香。 可,那张床上却是空无一人! 而此时此刻,京外一间木屋内,宛妃悠悠然转醒。 她看着破旧的木屋,瞬间清醒了过来,却赫然发现,自己的手脚竟都被捆着。 想要喊,可嘴里也被塞着东西,发不出声音来。 正惊恐着,木屋的门被推开,阿萱进了屋来,见到宛妃,微微一挑眉,“哟,咱们的宛妃娘娘醒了啊!” “唔!唔!”宛妃用力呼喝着,却也只能发出这可怜的声音。 阿萱冷笑了一声,看向一旁的汉子,“大牛哥,这位就是我们大棠的宛妃娘娘,也是黄家村被屠的罪魁祸首!” 黄大牛站在一旁,看着被困在床上,衣着华贵的女子,面上露出几分惊恐,几分怀疑,“这,这真的是宫里的娘娘?” “真的是她害得黄家村被屠?” “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黄大牛接连发问,脑海中不断闪过那日杀手进村,见到活人就杀的样子,愤怒瞬间染红了他的眼。 他不禁厉喝了一声,“我要为我娘报仇!”说罢,他便随手拿起一旁的镰刀,朝着宛妃砍了过去…… 第220章 本王杀了你 阿萱就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并没有要上前阻止的意思。 可,镰刀在碰到宛妃脖子之时,还是停下了。 黄大牛无比愤怒地盯着宛妃,那样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这会儿却是双目通红,眼泪无声无息地掉落。 他浑身都在颤抖着,死死盯着床上满脸惊恐的宛妃,恶狠狠道,“我若就这样杀了你,那我跟你又有什么区别?” 黄大牛这一生都是以打猎为生。 可他不打动物幼崽,更不打怀孕的母兽。 他有一颗慈悲之心,否则当初也不会收留了阿萱跟粱煜半个月之久。 所以,他下不去手。 宛妃被吓得魂都快没了,可一口气还未松,便听阿萱阴冷的声音传来,“你下不去手,我来。” 说罢,便是从黄大牛的手中接过了镰刀。 只见一阵寒光闪过,捆着宛妃双手的绳子被斩断。 束缚没了,宛妃下意识的便是抬手抵挡。 却不料,寒光再次闪现,而这一次,伴随的是鲜血四溅。 “唔!唔!” 饶是被堵着嘴,宛妃也忍不住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 就连黄大牛都瞪大了眼,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而他的脚边,一条纤细的断臂还在抽搐着。 阿萱将镰刀扔在了地上,这才不急不缓地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我说过,会让你去黄家村众人的坟前磕头谢罪,我不能食言。” 所以,暂且饶她一条狗命。 但,她不能压下心中的恨意,便只能断了宛妃一条手臂泄愤。 剧烈的疼痛,使得宛妃痛苦挣扎,整个人都蜷缩着,不停地左右转着身子。 伤处还在不断地流着血,阿萱拿出两根银针为其止了血,又甚是随意地在她的断臂上撒了些药粉。 眸光冷冷,“放心,我暂时还不会让你死。” 她当初找刘翁合作的目的就是要让宛妃身败名裂,如今就这样让她死了,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岂不都白费了? 宛妃整个人都痛到了麻木,满头满脸的冷汗,那双噙着泪的眸子死死地瞪着阿萱,“我不会放过你的!” 阿萱就这么冷眼看着她,只觉得可笑,“还有呢?” “我阿兄,还有煜哥哥,都不会放过你的!他们一定会扒了你的皮!” 闻言,阿萱嘴角的笑意却是越发浓烈,“那在他们扒了我的皮之前,我会先让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你被五马分尸!” 话说到这儿,阿萱只觉得脑海中灵光一闪,“对啊,这多好啊!让那些一直以来都护着你的人亲眼看着你死无全尸,当真是妙极!” 宛妃眼睁睁地看着阿萱脸上那兴奋的光芒越演越烈,顿时明白过来阿萱是真的想要那样做的。 恐惧再次占据她的内心,加上断臂那撕心裂肺的疼痛,让她终于熬不住,昏死了过去。 黄大牛这才颤颤巍巍地开了口,“现,现在要怎么办?” “回黄家村。” 是以,十日后,阿萱便带着宛妃到达了黄家村外。 黄大牛一看到村口的牌子,便忍不住红了眼眶,也不再理会阿萱跟宛妃,独自一人进了村子。 而阿萱则推了宛妃一把,眼里透着威胁,“还不走?” 宛妃捂着自己断了的右臂,哪怕已经过去了十日,也早已止住了血,她还是时不时地都会被伤处那剧烈的疼痛给折磨得冷汗直流。 这十日来,阿萱对待她宛若像是对待一只畜生一般。 好似只要她没死,怎么样都无所谓。 一开始,她还会反抗,还会觉得阿兄跟煜哥哥很快就会来救她的。 可,随着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她渐渐绝望。 以至于,眼下的宛妃虽然还是那一身锦衣华服,却显得极为狼狈,脸色惨白如纸,双眸也在这连日的折磨之中渐渐失去了神采。 眼下的她,如同是行尸走肉一般。 阿萱推她一把,她便往前走几步。 就这样,好一会儿方才走到了村后。 当初离开黄家村时,他们将村民都葬在了此处。 阿萱来时,黄大牛已经在黄大娘的墓前哭过了一场。 想着先前在黄家村度过的那半个月,想着最后看到村民们一个个都倒在地上的样子,阿萱的眼眶也不自觉泛了红。 而看向宛妃的眼神,也不自觉地越发愤怒。 她猛地踹出一脚,直接将宛妃踹倒在了地上。 而后,她拎着宛妃的后衣领,强迫她抬头,“看清楚了,这里的墓堆一共一百三十八座,全是拜你所赐!” 被折磨了这么多日,宛妃看东西已经模糊。 这会儿被阿萱猛地一踹,又猛地抬头,只觉得眼前一阵头晕目眩。 无数的墓碑在自己的眼前晃着,谁谁之墓这几个字也如同是活了一般,在她的眼前跳动。 一时间,慌乱,恐惧,爬满了宛妃的双眼。 但,阿萱没有发现宛妃的异样,而是按着宛妃的脑袋,猛地就往地上磕,“他们本可以继续过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悠闲日子,是你毁了这一切!” 阿萱怒喝完,便是站起了身来。 而宛妃则是像条狗一样地趴在了地上,双眸颤动,却不知在想着什么。 看她如此,阿萱眸间却只有寒意,“说,为何要谋害皇上?到底是谁指使你的!” 谋害皇上? 宛妃终于有了反应,可那双眸子依旧无神,“我,我没有谋害皇上,我没想过要害皇上的性命……” “你有!”阿萱冷喝道,“你不但害死了皇上,也害死了德贵妃!还有我的萋萋,也是被你推出去送死的!” “推?”宛妃一脸茫然地看着阿萱,脑海中却想到了幼时的记忆。 看着她的样子,阿萱只觉得心头怒意更甚,当下便伸手要一巴掌甩下去。 可,一阵冷冽的掌风袭来。 阿萱被迫往后退了两步。 下一瞬,粱煜便站在了宛妃的身边。 他的目光一样就看到了宛妃断掉的右臂,双眸瞬间便怒火侵袭,他看向阿萱,愤怒几乎摧毁了他所有的理智,“你竟将她伤成这样!本王杀了你!” 喝罢,他便朝着阿萱猛地袭去。 第221章 最好的办法 粱煜的速度极快,阿萱侧身堪堪避过,但他已是紧接着袭来了第二掌。 就在这时,黄大牛突然厉喝一声,“住手!” 粱煜的第二掌,在阿萱的眼前停下。 一滴冷汗自阿萱的额头滑落。 她清楚地知道,粱煜这一掌染着十成的内力,她根本扛不住。 若不是黄大牛出声,她可能已经死在粱煜这一掌之下了…… 说什么此生非她不娶,还不是会为了别的女人要她性命! 都一样。 两世,都一样! 粱煜虽然停了攻势,可怒火未减。 而黄大牛此刻已是站起,看着粱煜,恭恭敬敬地行了礼,“草民见过王爷。” 黄大牛对粱煜有恩,饶是此刻粱煜怒意迸发,都还是收回了手,转身看向黄大牛。 却见,黄大牛深吸了一口气,摸了摸黄大娘的墓碑,这才问道,“王爷,跪在这儿的,可是杀害了我娘的罪魁祸首?” 粱煜眸色一凝,目光落在黄大娘的墓碑上,一时没能开口。 就听黄大牛接着道,“我是个粗人,我不懂别的。我只知道,杀人偿命。既如此,她害了我黄家村一百多条性命,为何就不能伤她?” 面对黄大牛的质问,粱煜狠狠咬了咬牙根,方才开口,“此事,她也是受人蒙骗……” 话未说完,阿萱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哈哈哈哈,受人蒙骗?原来事到如今,王爷还觉得她是个单纯善良,会受人蒙骗的小傻瓜啊?” 她笑着,却又是一脚踹在了宛妃的身上,冷声喝问,“说,是不是你?” 宛妃此刻的神智不大清,甚至连粱煜的到来都没有发现。 这会儿被阿萱这般喝问,方才稍稍回过神来。 可,她的记忆却还是停留在阿萱说是她推了人。 她推了谁? 恩,想起来了,她推了那个碍眼的小丫头! 于是,缓缓点头,“是,是我做的,我推的,我做的,我推的,是我推的……” 她还是低声地呢喃起来,整个人如同疯了一般。 粱煜眉心紧紧拧起,他察觉到了宛妃精神的异样,上前一把抓起了宛妃,“紫瑜!你看看本王是谁!” 宛妃的目光落在粱煜的脸上,终于染上了一丝清明,“煜哥哥……” “煜哥哥,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谋害皇上,我不该害死这么多人,我不该推她的,我错了,你别不要我,我错了,真的错了……” 她如同抓到了一棵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抓着粱煜的衣襟,整个人拼了命一般的往粱煜的怀里钻。 好似,只有钻进了粱煜的身体里,她才能得救似得。 粱煜双拳紧握,看向阿萱,恨意凛冽,“你到底,做了什么!” 他不知道,不过十日的时间,到底是怎样非人的折磨才会让一个好好的人成了眼下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只知道,她的手臂被砍,浑身脏兮兮的,神智也这般不清楚,定然都是阿萱一手所为。 看着粱煜如此暴怒的样子,阿萱勾唇冷笑,“我不过就是让她为死在她手里那上百的人命付出了那么一点点的代价而已。” 宛妃害死了那么多人,如今这样子,当真是极小极小的代价了。 粱煜看着阿萱,心头的愤怒尚不能平息。 却听‘扑通’一声,只见,黄大牛竟是对着他双膝下跪。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连阿萱都不禁一愣。 而黄大牛却是看着粱煜,语气坚定,“草民不懂旁的,只知道杀人偿命!既然如今她已认罪,还请王爷为我黄家村上下一百多条性命做主!” 话音落下,黄大牛甚是郑重地冲着粱煜磕了个头。 这一刻,粱煜心中在猛烈的震颤。 他看着黄大牛,却终究什么都没说。 他日夜兼程,终于还是将宛妃带回了宫。 当看到宛妃的那一刻,皇后都被震惊到了,她上前,伸出手,却不敢碰触宛妃一下,只颤着声问道,“她,她怎么伤成了这副样子?是谁干的?” 粱煜脸色如霜,脑海中全都是阿萱那张肆意张扬,恨意滔天的面孔。 却,终究还是没将她的名字说出来。 “先找御医。” 闻言,皇后这才反应过来,忙让人将宛妃带下去,梳洗,召御医,等一切都结束,已是天黑。 御医说,宛妃是遭受了极大的刺激才会导致神志不清,而她的断臂因为没有得到适当的治疗,往后逢阴天下雨都会疼痛不止。 听着御医的诉说,皇后忍不住掉了眼泪,气得将桌上的东西都摔在了地上,“到底是谁干的!本宫要叫她不得好死!” 可谁知粱煜坐在一旁,脸色阴沉着开口,“此事,到此为止。” 闻言,皇后一愣,而后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粱煜,“王爷是忘了禹王临终前的嘱托了吗?如今紫瑜她……” “本王说,此事到此为止!”粱煜重复了一遍,声音跟语气都比起方才要严厉不少。 那双幽深的眸子透着寒厉,看着皇后,“别让本王说第二遍。” 屋内,一时静逸。 一旁的御医们连大气都不敢出。 而皇后死死瞪着粱煜,终究也还是什么都没说。 忽然,宛妃大呼了一声,“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谋害皇上,我不该推她,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一番话,震惊满屋! 不该谋害皇上? 所以,谋害皇上的事,宛妃也有份! 大臣们不禁相互看着,而那些宫女太监们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样劲爆的消息,不知皇后会如何处理。 众人都看向皇后,只见皇后的身子颤抖的厉害。 好似无助地看向粱煜,“这,这究竟该怎么办?” 粱煜看着那缩在床上一角的宛妃,看着她空荡荡的右臂,脑海中却想起了黄大牛跪在地上的样子。 好一会儿,粱煜方才开口,阴冷的双眸叫人分辨不出任何情绪,“宛妃自认谋害皇上,罪无可恕,但念其已是疯癫,即日起打入冷宫,此生不得踏出宫门半步。” 说罢,粱煜看向皇后,“皇后娘娘觉得,如何?” 皇后愣愣地看着粱煜,而后微微点了点头,“就照王爷所说的做吧!” 大概,这是保住宛妃性命最好的办法了。 第222章 杀便杀了 是夜,镇远王府。 粱煜独坐于月下,霜白的月光铺了满地,也将那满院子的酒坛照得格外清晰。 他很久不曾这般无节制地饮酒了。 上一次,似乎还是十年前,禹王出殡的那一日。 那次,他暗叹自己无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禹王离世,愤怒,愧疚,悲恸,让他只能用无数的烈酒来麻痹自己。 而这一次…… 他照样恨自己无用。 所有的事,不知何时都已经悄悄脱离了他的掌控。 拎起手中的酒坛,他仰头畅饮。 烈酒入喉,顺着喉咙一路往下,烧了心。 “哗啦。” 许是他醉得太厉害了,酒坛落了地,滚到了一旁。 他顺着酒坛看去,却见一双镶着银边的靴子出现在酒坛旁。 好眼熟的靴子! 像是……禹王的! 他震惊,抬眸看去,竟真见到了禹王! 只是,比起印象里,对他百般纵容的禹王来说,面前的这个却是一脸怒意。 “你答应过本王要照顾好紫瑜!”愤怒的质问传来,声音忽远忽近,缥缈非常。 粱煜眉心紧拧,起身,垂下头,“是我的错。” “本王以性命护你,你却食言!那可是本王唯一的女儿!” 禹王的怒喝很快又变成了女子凄惨的哭泣,“煜儿,本宫如此相信你,你为何不好好保护紫瑜?” 是禹王妃! 粱煜浑身都因为愧疚而颤抖着,却,怎么也不敢抬头。 他怕,怕见到禹王跟禹王妃失望的神情。 “本宫为了你,惨死在刀下,你都忘了吗?” 声声质问,粱煜却只能摇头。 他没忘。 他永远记得当初禹王妃是怎么样将他护在怀里,以那娇小的身躯,抵挡了那数十刀! 双拳,握得咔咔作响。 “你答应本王照顾好紫瑜的!你答应本王妃照顾好紫瑜的!你为何食言!” “去杀了她!杀了阿萱!杀了她替紫瑜报仇!粱煜,去杀了她!” 那凄厉的声音在粱煜的耳边疯狂回转。 粱煜被逼得连连摇头。 “不行,不能杀,不能杀!” 一声怒吼,粱煜怔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方才的一切皆是梦境。 竟,如此真实…… 天已大亮,酒坛滚得到处都是,连他自己都记不得,昨夜是喝了多少。 “爷。”逐风忽然出现,落在了粱煜的面前,对着凉意一拱手,方道,“公孙将军去了萱府。” 闻言,粱煜眉心一沉。 另一边,阿萱刚刚才回府。 远远的,就见公孙羽站在了萱府的大门前。 不用想也知道,他是来做什么的。 红微在一旁低声问道,“要不,我们从后门走?” 沐云没说话,只看着阿萱,等着阿萱做决定。 不论阿萱要怎么样,他都会陪她! 就听阿萱道了声,“不用。” 说罢,便是径自迎了上去。 “这一大早的,公孙将军来我这儿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她扬声上前,公孙羽听到了她的声音,便是缓缓转过了身来。 只一眼,阿萱便愣住了。 只见,向来注重外貌,脸蛋白净,衣衫笔挺的公孙羽这会儿却是顶着一双乌青的眼,发丝凌乱,胡子拉碴,像是一夜未睡的样子。 他看到阿萱,没有像从前那样唤一声‘小萱萱’便凑了上来,反而拔出了腰间的佩剑,二话不说便是朝着阿萱袭来。 见状,沐云与红微齐齐冲了上去。 但,公孙羽今日显然是为了杀阿萱而来,他眸间染着的杀意与粱煜一样都是从杀伐场上练就出来的。 他的招式,岂是红微姐弟能比的。 眼看着红微与沐云都不同程度的受了伤,阿萱厉喝了一声,“退下。” 闻言,原本打算再扑上去的沐云终于还是被红微给拽了下来。 二人退到一旁,就见公孙羽将腰间的另一把长剑扔给了阿萱,“我不杀手无寸铁之人。” 阿萱俯身,见长剑捡起,看向公孙羽,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废话太多了!” 说罢,便是朝着公孙羽袭去。 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早就料到了。 他们所有的人都心疼宛妃,都视宛妃为掌心的宝贝,她却将宛妃弄成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他们自然都想杀她! 无所谓,她习惯了。 从前听到的甜言蜜语也好,海誓山盟也罢,她本就从未放在心上过! 杀,便杀了! 两剑相撞,噌的一声,极为刺耳。 阿萱知道,自己并不是公孙羽的对手,所以每一招都尽了全力。 几乎,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公孙羽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妥。 分明满腔恨意的人是他才对,可为什么她眼里的恨比他还要强烈。 一轮打斗下来,二人皆拉开了距离。 阿萱长剑指地,锐利的双眸透着如狼一般的狠劲,“怎么?公孙将军莫不是怂了?” 她能感受到,他的攻势渐渐弱了下来。 似乎,并没有那么想杀她了。 可,她的生死,岂是他能决定的! 当下,便是勾起一抹嗜血般的冷笑,“你今日不杀我,我明日进宫就砍了宛妃的另一条手臂!我要让她这辈子都活得像条狗一样!” 闻言,公孙羽的眼底果然再次升起了怒意,“她都已经成了这般模样,你为何还是不肯放过她?” “我送你去问问死在她手里的那一百多个冤魂吧!”阿萱喝罢,再次朝着公孙羽袭去。 可方才那一轮的攻击之后,公孙羽已经摸清了阿萱的攻势,这一番应对下来,明显轻松了许多。 却见,阿萱的长剑忽然挑起攻势朝着他的喉间袭来。 公孙羽一惊,猛地往后一仰,堪堪避过那长剑,却将手中的长剑向上一挑。 剑刃滑过阿萱的手腕,一阵剧烈的刺痛袭来,阿萱手中的剑落了地。 但她并未罢休,一个翻身,用左手拾起长剑。 可刚刚站定,公孙羽的长剑已经袭来。 “住手!” 远处,一道厉喝声袭来,是粱煜。 可公孙羽的剑势已出,已然收不住。 眼看着长剑将要刺穿阿萱的眉心,一道高大的身影忽然落在了阿萱的面前。 ‘噗’的一声,长剑没入了粱煜的肩膀…… 第223章 你不配 阿萱瞪大了眼,她怎么也没想到粱煜竟然会以身替她挡剑。 可,为什么? 他不是也想杀了她的吗? 他明明知道,公孙羽的剑势已出,不可能骤然收住的! 猛然间,阿萱忽然想到了在黄家村的那一掌。 黄大牛的一声喊,粱煜便收住了掌势。 可,掌势已出,就如同方才的剑势一般,岂是一声喊就能收住的? 是他从未想过要拍下那一掌。 哪怕黄大牛不喊,粱煜那一掌也不会落下。 意识到这一点,阿萱心口猛然一颤,看着那刺穿了他肩胛的长剑,鲜血顺着剑刃一滴一滴地落下,砸在了她的鞋面上,盛开了一朵妖艳的花。 却忽然觉得,一切都是那么令人厌恶。 公孙羽收回长剑,眉心紧拧。 粱煜给自己伤处点了穴,勉强算是止住了血。 而后,抬眸看向公孙羽,声音冷冷,“公孙将军的气,可消了?” 阿萱站在粱煜的身后,那月麟香混着血腥气的味道,让她有些受不了。 于是,不管那两个男人到底要说什么,她转身就往府里走。 可,尚未走出两步,就听身后‘扑通’了一声。 阿萱顿了脚步,回眸。 就见公孙羽竟是跪在了地上。 “她是我义妹,长兄如父,饶是她作恶多端也全是我教导无方。所以,阿萱姑娘若还有怨,冲我来可好?” 这个在战场上都不曾服输过的男人,如今却跪在了阿萱的面前,那一双眸子死死盯着她,透着恳切。 这一刻,阿萱是理解他的。 那不但是他恩人之女,更是他的妹妹。 他为了宛妃而想杀她,再正常不过了。 他想替宛妃受罪,更是人之常情。 可,她不想。 “公孙将军可知道,助纣为虐是何意?” 闻言,公孙羽眸色一颤,声音颤抖,“可,紫瑜如今已是疯癫,她不会再做坏事了……” “哦,我倒是忘了此事。”阿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放心,我明日便进宫为宛妃医治。” 说罢,便再不理会其他,转身进了府去。 红微跟沐云也都跟了上来,萱府的大门被关上,也将粱煜的视线隔绝在外。 “镇远王受伤了。”红微跟在阿萱身后提醒着。 阿萱没应声。 红微便又忍不住问道,“你不去瞧瞧?” 阿萱这才冷漠回应,“伤在肩胛,要不了性命,他府里的府医就能处理。” 话说到这儿,阿萱转过身来看着红微手臂上的伤,“你自己都还伤着,倒是有闲心关心别人。” “皮外伤而已嘛。”红微一脸妖娆,嘴角勾着八卦的笑,“你方才可瞧见了?粱煜就这么嗖地一下就到你跟前来了,那一剑,若不是他挡着,你眼下眉心可就被戳穿了!” “所以你就觉得他对我好了?”阿萱反问,神色无比严肃。 以至于,红微也收敛了些许放荡的姿态,撇了撇嘴,“好不好我倒是不好说,可能为你搭上性命的男人,自是值得托付的。” “是吗?”阿萱仍是那一副冷漠的神色,“那我告诉你,今日若是差点被杀的是宛妃,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拦上去,我承认他对我好,但,在我之前,永远都有一个宛妃。” 她,并不是他心里唯一的那一个。 红微没再说什么,却是终于明白,为何阿萱会如此敌视粱煜。 却听沐云开了口,语气有股子冲劲,“我也可以为了姐姐拼尽性命!” 沐云口中的姐姐,是阿萱。 他这话,像是在表白,以至于刚说完脸颊就红了一片。 岂料,红微一掌拍在了他的脑门上,“还有呢?” “还,还有阿姐,我会用性命保护你们两个的!” “这还差不多!”红微心满意足,可阿萱却是微微一愣。 她忽然发现,唯一,其实是件很难的事。 深吸了一口气,方道,“行了,你们赶紧去处理伤口吧!” 说罢,便是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翌日,阿萱进了宫。 其实,如今的她已经没有任何官职,身为草民,进宫是很难的。 但,她只说了一句要为宛妃医治疯病,皇后便立刻命人将她带去了冷宫。 说是冷宫,可条件却是一点都不差。 皇后不但安排了四名宫女轮流照顾宛妃,吃穿用度上也丝毫没有亏待。 饶是依旧疯着,可瞧着干干净净,体体面面的。 不愧是个被团宠的女人。 阿萱心中冷笑,就听皇后道,“那日王爷带她回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成了如今这幅样子了,本宫问王爷究竟是何人掳走了宛妃,他也不说,阿萱,你可知道?” 皇后像是在问,又像是在试探。 阿萱摇头,“人既然是王爷带回来的,那皇后还是问王爷比较清楚。” 闻言,皇后微微一笑,这才道,“那你就看看宛妃这病症可还有得医吧!” 阿萱应了声是,这才上前去。 她装模作样地为宛妃搭了脉,而后才道,“宛妃这是得了失心疯,医倒是有得医,但需要日日施针。” “有得医就好。”皇后好似松了口气,道,“那还不快施针?” 就听阿萱道,“要在宛妃头上施针,力道,位置,不可有半点差错,所以,我不希望有外人在场。” 言下之意,她要与宛妃独处。 皇后心头微沉,可想着这是在宫里,阿萱也耍不了什么花样,这才答应了。 于是,阿萱带着宛妃进了屋。 看着宛妃眼下双眼无神,痴痴呆呆的样子,她的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冷笑,而后抬手,轻轻抚着宛妃的脑袋,“没想到你被打入冷宫,日子都还这么好过。这可不大好,对不对?你应该活得生不如死才对。” 宛妃好似听不懂阿萱在说什么,抬起头看着阿萱,而后傻乎乎地嘿嘿笑了起来。 “瞧你,这般开心。可你配吗?”说罢,她的手便摸到了宛妃的头顶,微微一用力,以一股巧劲,将宛妃头顶的一根极其细小的银针取了出来。 一瞬间,宛妃脸上的笑意便僵住了,而后看着阿萱露出了几分恐惧,“你,别打我,我错了,别打我!” 屋外,听到动静的皇后立刻冲了进来,却见宛妃缩在角落里,依旧是浑浑噩噩的。 “怎么回事?”皇后问。 就听阿萱道,“我说过,这失心疯没那么容易治,须得日日施针。” 所以宛妃眼下,不过是发病了而已。 闻言,皇后眉心微沉,但见宛妃很快就消停了下来,便也没再说什么,只道,“那就有劳阿萱姑娘日日都来了。” “好。那草民今日就先告退了。”阿萱说罢,便是行礼离去,那根细小的银针也早已被她藏入衣袖之中。 第224章 聪明人 迎香阁如今乃是京内最大的风月场所。 这不,天还未暗,迎香阁外的马车已是一辆接着一辆。 阿萱一身男装,堂而皇之地进了迎香阁,可还未站定,迎香阁的崔妈妈就走了过来,“哟,这可是位稀客。” 崔妈妈说着,便是掩嘴轻笑,但那双媚眼却透着威胁,压低了声道,“姑娘,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身在风尘这么多年,崔妈妈自然生得一双火眼金睛,是男是女,她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阿萱倒也不慌,而是拿出了一锭银子,塞进了崔妈妈的手里,“我是来找人的。” 崔妈妈掂了掂手中的银子,知道这儿有不少,这才问道,“是找谁?” “我找林大人。” 闻言,崔妈妈脸色一僵,忙是将那锭银子塞回了阿萱的手中,“什么林大人,我这儿可没有林大人!” 阿萱却又将银子强行塞进崔妈妈的手里,眸间染上了几分警告,“崔妈妈只当没有瞧见我就好,人我自己找。” 通过这眼神,崔妈妈知道眼前这女子不好惹,心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暗自手下了银子,冲着阿萱福了福身子,“公子玩好。” “多谢妈妈。”阿萱如男子般回了一礼,而后走入人群之中。 不得不说,这迎香阁的生意是真好,走到哪儿都是一片活色生香。 阿萱一边走一边看,瞧着好似是随意瞎逛,可目的却是二楼的一处雅间。 金羽卫旁的本事没有,可京内官员的底细却是查得清清楚楚。 林宰相在这迎香阁中养了一位美人儿,已是有三年之久。 今日初八,正是他来找美人的日子。 阿萱推门而入,床幔内的宰相还以为是来送酒的,略有不悦道,“放下东西就走。” 却听阿萱应道,“不急,等宰相大人忙完。” 闻言,床幔内的动作猛然一停,而后林宰相的那颗脑袋就从床幔的缝隙间钻了出来,见是阿萱,顿时一脸惊恐,“萱统领?!” “宰相大人客气了,我已不是什么统领。” 阿萱淡笑应着,林宰相便又回了床幔内,一通窸窸窣窣之后,林大人总算是穿好了衣衫下了床。 面色有些不悦,“你怎么会在这儿?” “如今都火烧眉毛了,宰相大人竟还有这等好兴致,我实在是着急,这才回来找大人商议要事。”阿萱的话令得宰相眉心一拧。 她知道,阿萱所说的要事定然是与皇位有关。 于是,转身看向床上躲在被子里的女人,“你先出去。” 那女人也听话,应了声便快速地穿好衣衫走了。 等房门被关上,林宰相才一脸严肃地问道,“阿萱姑娘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阿萱却是反问,“我倒是想先问问宰相大人,如今小皇子已经回宫却迟迟没有举行登基仪式,是为何?” 宰相冷哼了一声,“未到吉日而已,如今朝中之事皆有本官代为处理。” 是以前段时日,他都忙碌得紧,唯有今日稍有空闲,才会来了迎香阁。 阿萱勾唇轻笑,“所以,宰相大人便觉得,小皇子登基之后,您理所当然的就能辅国?” 林宰相眉头一紧,没说话,只听阿萱接着道,“宰相可别忘了,朝中还有一个粱煜。若他成了摄政王,只怕宰相如今所做的一切,不过就是替人做嫁衣而已。” 这事儿,林宰相其实也一直有所顾虑,却也一直都没有想到解决之策。 毕竟,粱煜的势力太大,不但兵权在握,就连文臣之中也有不少他的人。 但眼下阿萱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林宰相也不蠢,瞬间明白了阿萱的目的。 于是,开门见山地问,“阿萱姑娘是想要本官做什么?” 闻言,阿萱嘴角的笑意不由得灿烂了些。 跟聪明人说话,果然省力。 “宛妃被关冷宫一事,相信宰相大人也有所耳闻,但我今日见宛妃在冷宫的日子过得太舒心了些,所以,我不大高兴。” 宰相一下就明白了阿萱的意思。 阿萱与宛妃针锋相对的,他早就知晓了。 于是笑道,“冷宫就是冷宫,岂能有舒心的日子过?明日早朝,本官便可当殿提及此事。不过……” 宰相话锋一转,看着阿萱,“不过,阿萱姑娘能给本官什么?” 阿萱眉尾微微一挑,“宰相大人好像弄错了一件事,咱们这会儿并不是在交易。” 所以,她什么都给不了他。 闻言,宰相眉心紧拧,“阿萱姑娘的意思是?” “宰相当朝说出宛妃之事,是在给皇后和粱煜施压,也是在提醒众人让这二人监国不妥当。若小皇子登基,哪怕皇后垂帘听政,哪怕粱煜是摄政王,宰相大人也得一同监国才行!” 所以,此举单纯是为了宰相自己,而不是为了阿萱。 阿萱自然也就不必付出什么。 宰相还在犹豫,却听阿萱道,“说实话,宰相大人前半生对朝堂之事,太过本分。所想的就是一个劲的往后宫里头塞人,以至于在朝中的势力连仲太傅都不如。如今仲太傅倒台,文臣之中属你最大,你若能站出来,那必定一呼百应。” 话说到这儿,阿萱便是站起了身来,冲着宰相大人一笑,“总好过被踢出局,对吗?” 说罢,对着宰相行了一礼,便是转身离去。 宰相既然是个聪明人,那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阿萱出了门就往楼下走。 可还没来得及下楼,便见两名男子走进了迎香阁。 那二人气度不凡,特别是走在前头的那位,冷峻的眉眼透着一股子的杀伐之气。 以至于崔妈妈迎上去时,笑容都有些僵硬,“哟,二位公子,面,面生啊!” 阿萱脸色微凌。 粱煜从来不会踏足这等风月之地,看他那一双眸子不断在人群中搜索的样子阿萱便知道,他是来找她的! 果然,就听逐风问道,“可曾见过一位女扮男装的姑娘?” 崔妈妈一下就想到了阿萱,可好歹是混迹风月场所多年的老妈妈了,她并未露出破绽,只笑道,“哎哟,二位瞧我这儿人来人往的,我可记不住那许多,若不然二位自己找找?” 第225章 为何 崔妈妈这话说得妙,哪怕最后真找到了人,闹出了什么事儿,也与她无关。 粱煜岂会不知崔妈妈的心思,但这儿人多,他并不想将事情闹大,便只淡淡扫了崔妈妈一眼,而后往里走去。 虽然他今日穿得就是平日里的衣裳,但比起旁人来还是贵气了不少。 不时有姑娘扑上来,但还未碰到他就被逐风拦下了。 加上粱煜那一双眸子黑沉沉的,格外瘆人,没多久,便没有姑娘敢靠近了。 粱煜在大厅寻了一圈,没找到人,便去了二楼雅间。 逐风一间一间的找,终于在一处雅间内找到了阿萱。 只是,当看到雅间内的场景时,逐风的脸色便是不自觉的一红,慌忙退了出来。 粱煜眸色微凝,问,“在里面?” 逐风红着脸点头,“恩。” 粱煜便也想到其他,径自进了去。 却见,阿萱一身男装打扮坐在桌前,左右分别搂着姑娘。 两个姑娘只穿着肚兜,嫩白的肌肤吹弹可破。 阿萱的一双手便是不停的在姑娘们的手臂上游移,而那两个姑娘也都柔弱无骨般的倚靠在阿萱的身上,喂她饮酒,吃菜,画面香艳至极。 见粱煜进来,阿萱面露惊讶之色,这才问道,“原来王爷也会来这种地方?” “王爷?”两名姑娘一惊,忙是站起了身来。 粱煜脸色阴沉,一双眼死死盯着阿萱,冷声开口,“出去。” 闻言,两名姑娘忙是出了去。 阿萱的身子往后一靠,甚是慵懒地看着粱煜,“王爷这是什么意思?见不得我高兴?” 粱煜神色严肃,看着阿萱被扯乱的衣襟,沉声低喝,“你发什么疯?” 一个女子,来青楼喝花酒? 阿萱冲着粱煜翻了个白眼,“最近过得不舒坦,我来这儿找点乐子,王爷也要管?” 粱煜明白她为何会不舒坦,但还是无法接受一个女儿家的跑到这种地方来。 她倒也不怕最后吃亏的会是她自己? 当下便是沉声道,“随本王回去!” “不回。”阿萱说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我就要在这儿找乐子,王爷若是高兴就留下来喝两杯,若是不高兴就回去,莫要阻了我。” 粱煜有些恼了,“你在这儿能找什么乐子?” 阿萱撇了撇嘴,“我明白王爷的意思,可这儿不是没有南风馆吗?那我只有找姑娘了!更何况,我如今发现比起你们男人来,姑娘可是好太多了,又温柔,又听话,不会气我,更不会想杀我,只要我给足了银子,我说什么她们都照做。” 话说到最后,阿萱更是冲着粱煜挑了下眉,“如何?是不是比你们这群只会甜言蜜语的男人好多了?我与她们在一起不开心,难不成与你在一起能开心?” 话到最后,她嘴角勾起了一个大大的嘲讽。 粱煜自然知道她说的都是气话,却也知道,自己今日劝不走她。 索性上前,在桌边坐下,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一句话都没说。 阿萱也不理他,照旧叫了两个姑娘来,又是唱曲儿,又是跳舞的。 她尽量将粱煜当做不存在,可粱煜的气场太强大,只一个眼神便能叫姑娘们心惊胆战的,阿萱自然也没了兴致。 无奈,摆手让姑娘们退下。 待屋内又只剩下她与粱煜之后,阿萱方才冲着粱煜举杯,“来,王爷,我敬你一杯。” 粱煜一双冷眸瞥了阿萱一眼,倒也赏脸,举杯一饮而尽。 放下酒盏,阿萱忽然就开口问道,“其实,王爷是不是心中对我有一种责任感?” 闻言,粱煜微愣,看向阿萱。 就听阿萱接着道,“因为我是王爷一手养大的,王爷怕我会行差踏错,所以才会在知道我来了这种地方后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粱煜没做声,只是那双好看的眸子越发阴沉。 却听阿萱笑出了声,“哈哈,我其实有些理解王爷的心思,那小皇子我不过养了他二十多日,心中也一直甚是挂念呢!更何况王爷养了我十年!” 话音落下,阿萱的笑容却骤然收起,神色变得甚为严肃,“但,我与王爷一无血缘之亲,二无书契结缘,你养我十年已是仁至义尽,实在不必对我有太多责任感。” 毕竟,她也不稀罕。 粱煜没做声,却又饮了一杯酒。 而后才缓缓开口,声音透着凉薄,“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 阿萱眉尾微挑,“愿闻其详。” “这一年来,你一直在试图与本王撇清干系。” 清冷的声音说出了最理智的判断。 阿萱眸色微凝。 就听粱煜接着问道,“为何?” 他知道,紫瑜是其中一个原因,但,不是主要原因。 为何啊…… 阿萱沉默了下来,食指轻抚着杯沿,一圈又一圈地绕着。 脑海中是前世坠下城墙后所见到的画面,昏黄的天空,愤怒的百姓,还有那把染了血的长剑。 为何。 自然是因为她不想再落得那个身首分离的下场,她不想再重蹈覆辙了。 粱煜何时走的,她不知道。 只知道再回过神来时,屋内就只剩下了她一人。 妖娆的熏香遮盖了月麟香的气味,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 而另一边,回到王府的粱煜独坐于桌案前。 回想着方才阿萱那低头沉思着的样子,他知道,那是她有口难言的表现。 以至于他越发不明白,到底是为了什么。 明明当初在断崖山,她以为他死了,整个人都近乎癫狂,由此可证,她一直都还是在乎他的。 可为何他捧着真心给她的时候,她又不要了呢? 紫瑜被她断了一臂,更是被折磨成了疯癫。 她心中的恨,也该了结了才对。 为何,还是要与他撇清干系呢? 就在这时,逐风敲开了门。 粱煜回过神来,声音清冷,“何事?” 逐风上前,垂首恭禀,“王爷,阿萱已经安全回府了。” “恩。”粱煜淡淡应声,并未多话。 却听逐风又接着道,“属下发现,今日宰相大人也在迎香阁内。阿萱今日会不会是去找宰相大人的?” 第226章 皇后 宰相也在? 粱煜眉心一拧,看向逐风,“你怀疑,阿萱其实是去找宰相的?” 逐风微微点头,“阿萱做不出那样荒唐之事。” 比起去迎香阁赵姑娘,逐风更愿意相信阿萱是去找宰相密谋什么的。 闻言,粱煜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低头拿起一本书籍看了起来,却道,“此事,本王就当不知。” 逐风明白粱煜的意思,低声应道,“是。” 翌日,阿萱进宫继续为宛妃‘医治’。 而她来时,冷宫已是冷清了许多。 原本照顾宛妃的宫女从四五个变成了一个,连清扫的宫人都没有了。 皇后的脸色也有些难看,阿萱知道,定是宰相今日在朝上发难了。 可,她还是装模作样地问了一嘴,“怎么今日无人照顾宛妃了?” 皇后眉色凝重,道,“宛妃既然被打入冷宫,那自该是有冷宫的样子,” “恩。”阿萱点了点头,却是冲着皇后笑道,“娘娘放心,只要再施针几日,宛妃的疯病便能好了,到时宛妃说不定能为自己洗清冤屈。” 闻言,皇后面色一凛,看向阿萱的眸子不禁带上了几分敌意,“阿萱姑娘之前不是一直觉得罪人就是宛妃,如今宛妃都承认了,为何阿萱姑娘又觉得凶手另有其人?” “自然是因为仲太傅死得蹊跷。”阿萱看着皇后,一脸严肃,“皇后娘娘难道不曾那样觉得吗?” 皇后没有说话,只是一双眼格外深沉。 阿萱却也没再说其他,对着皇后欠身行了礼,这才进了屋。 宛妃坐在一旁,情况比起昨日来好了许多,至少认得人了。 见到阿萱,宛妃当即就露出了惧怕的神色,整个身子都颤抖了起来。 阿萱却是一笑,如同昨日一般,自宛妃的头顶又取出了一根银针。 却不料,宛妃整个人忽然抽搐了起来。 只听‘砰’地一声,整个人都摔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退开。 只见公孙羽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将阿萱撞到了一旁,“紫瑜!” 眼见着宛妃浑身颤抖不止,公孙羽冲着阿萱便是厉声喝道,“你又对她做了什么!” 阿萱眉眼微冷,“我什么都没做。” “你什么都没做,她又怎会成了如今这样子!阿萱,我说过,你有什么事就冲着我来。你别对她……” 公孙羽的话还未说完,便听宛妃忽然唤了一声,“阿兄……” 声音轻柔,惹得公孙羽一愣,他看着宛妃,眼里有些惊喜,“紫瑜,你认得阿兄了?” “阿兄带紫瑜摘花花。” 宛妃的眼神,单纯而清澈。 公孙羽瞬间红了眼眶,连连点头,“好,等你病好了,阿兄就带你去摘花花。” 他说着,这才又看向阿萱,面露愧疚,“阿萱,对不起,我还以为……” “公孙将军。”阿萱缓缓开口,语气冷漠,透着疏离,“有件事我得提醒将军,我与宛妃之间的仇怨,要不要冲你来是我说了算。你要么就杀了我,但要做好与我同归于尽的准备,要么就闭上嘴,少在我面前大呼小叫!” 那冰冷的眼神跟语气,令得公孙羽浑身一僵。 哪怕宛妃还在他怀里撒着娇,他也全然没了反应。 只觉得,心口某处疼得厉害,想要说什么,又发现自己似乎没有那个资格。 阿萱没再理他,转身就出了屋去。 屋外,皇后还在等着,越过大开的房门看向屋内抱在一起的公孙羽跟宛妃,皇后的脸色微微一沉。 就听阿萱道,“皇后娘娘,宛妃的情况在好转,今日已经能认得人了,相信再过两日,便能彻底清醒过来。” 闻言,皇后微微点了点头,“辛苦阿萱姑娘了。” 皇后说着,一个眼神示意身后的宫女端了一只金手镯上来。 手镯很小很小,好似只有婴儿才能佩戴。 阿萱微愣,就听皇后道,“前些日子是皇长子的满月宴,可惜阿萱姑娘不在京中,错过了。你是小皇子的救命恩人,这手镯,与小皇子手上的乃是一对,眼下赐予阿萱姑娘,也好让小皇子铭记阿萱姑娘的大恩。” 闻言,阿萱心头好一阵动容。 便是接过手镯的手都是颤抖着的。 其实她这段时日以来,一直刻意让自己不去想小皇子,因为她知道,身份有别。 小皇子的命运早就已经被决定了,她不可能将小皇子带在身边养着,想了又有什么用的? 却没料到,皇后居然会将这镯子一分为二,交给阿萱。 阿萱深吸了一口气,道了谢,“多谢皇后娘娘。” 这小金镯子,她定会好好收藏的。 皇后却是一笑,“这是应该的,阿萱姑娘救了小皇子等于救了我整个大棠的百姓,若是得空,阿萱姑娘也可经常进宫来看望小皇子的。” 闻言,阿萱微愣,下意识地看向皇后。 却见皇后面染轻笑地看着她,只是那一双眼里,分明还染着别的什么。 阿萱眸色微沉,随后才明白了过来,转身看着刚刚才安抚好宛妃,正走出屋来的公孙羽。 眉尾不禁微微一挑,这才道,“皇后娘娘,如今宛妃身处冷宫,公孙将军这般堂而皇之的来,不大好吧?” 皇后眉眼间分明染上了几分喜悦,语气却格外严肃,“公孙将军乃是宛妃的义兄……” “是啊,只是义兄,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怕是会连累了先皇的名声。” 阿萱淡淡说着,只见公孙羽面色一惊,似是没想到阿萱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却见皇后点了点头,“阿萱姑娘的话也有道理,本宫知道公孙将军与宛妃行得端做得正,但终究男女有别,只怕外头会有风言风语,公孙将军还是注意些的好!” 听得皇后这样说,公孙羽也只能垂首行礼,应了声是。 回府的马车里,阿萱把玩着手中的金镯子,脑海中想起的却是皇后最后那一抹得逞似的轻笑。 先前,皇后与粱煜等人一样都是护着宛妃的,但今日的所作所为却值得叫人深思啊…… 第227章 不相信爱情了 回府后,阿萱让红微将那小小的金镯子用红绳编成了项链戴在了脖子上。 别看红微平日里妖娆不羁,手可是巧得很,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编好了。 她一边为阿萱戴上一边道,“这皇后怎么突然如此好心?” 小皇子进宫都有二十多日了,怎么突然就送了个金镯子给阿萱睹物思人? “我猜,她是不想让宛妃恢复记忆。”阿萱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抚摸着被红绳编织起来的金手镯,脑海中不自觉就想起了小皇子在她怀里依偎的样子,嘴角也不自觉地勾起了笑意。 红微不接,“为什么?” 阿萱这才从回忆里抽离,看向红微,神色染着几分严肃,“我今日有心试探过,说起宛妃过两日就会清醒过来的时候,皇后的脸色很是难看。我也奇怪,前几日还与粱煜他们一块儿护着宛妃的人,今日怎么说变就变了?直到,我方才想到了小皇子,想到了德贵妃,以至于想到了那日的刺杀。” 红微瞬间明白过来,大惊,“你是说,那日的刺杀其实是……” 余下的话没有说出口,但她看到阿萱甚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红微不解,“为什么?” 阿萱却回忆起了那日营帐内的事,“我记得那日宛妃说我若是真为德贵妃着想,就应该去营帐外头待着,可见,她一开始并未想要伤害德贵妃,又或者说,她并未想过要伤害宛妃肚子里的孩子。” “若那日,我未曾进营帐,那些杀手说不定就会放过德贵妃,届时,皇上被害,粱煜等人也受伤颇重,宛妃与德贵妃一并回宫后,会不会难产,难产生下的是小皇子还是小公主,都是皇后一句话的事。” 红微只觉得背升起一股恶寒,“听说那日皇后并未去,她没去皇上就被害,也的确是巧合了点,若正如你所猜测的,那皇后一开始打的就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主意?可,为什么?不是都说皇后与皇上伉俪情深,是历经过生死的吗?” 红微觉得,她不相信爱情了。 看着红微那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阿萱不禁一笑,“好了,这一切也不过是我的猜测而已,更何况,如今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定,就算再查下去,也查不出什么的。” 最主要的是,她的敌人是宛妃而不是皇后,她如今想的应该是如何让宛妃往后的日子过得生不如死。 红微长叹了一声,“我一早就说过,这个女人不简单,可我没想到她能这么不简单!若那些事真是她做的,那她也太可怕了,小皇子如今在她手里,会不会有危险?” 阿萱摇了摇头,“小皇子还小,暂时不会有危险。” 可若是日后慢慢长大,懂得反抗了之后,就说不定了。 红微眉心紧拧,“好在,她今日发了话,说你可以时常进宫去看看小皇子。” 闻言,阿萱却是冷声一笑,“她说让我去,就是真的想我去吗?”说着,阿萱伸手轻抚着颈间的项链,若有所思,“我不去,小皇子才会更安全。” 翌日,阿萱再次去了宛妃那。 今日皇后不在,但阿萱却在宛妃的院子里见到了粱煜。 此刻的他就坐在院中那一方石桌前,看着不远处正蹲在地上不知捣鼓着什么的宛妃,嘴角勾着淡淡的笑。 阿萱眉心微拧,却还是上前行了礼,“草民见过王爷。” 粱煜并未看向阿萱,目光落在宛妃的身上,“本王从未见过紫瑜有这等孩童心性,印象中她自幼娴熟端庄,倒是你,哪怕是随本王征战的途中都要抽个空去挖路边的蚁穴。” 这件事阿萱还记得的。 她那时看见路上有一队蚂蚁正搬着食物往地里钻,一时好奇便拿木棍开始挖。 谁知那蚁穴极大,她都还没挖完就遭了蚂蚁的报复,手上被咬了好几个包。 粱煜一怒之下,便换来了逐风一起将那蚁穴给填平了。 想到这儿,阿萱嘴角不禁勾起了一抹轻笑。 在从前的回忆里,她总能找到自己被粱煜宠爱着的证据。 可后来…… 笑容渐渐收敛,僵硬。 阿萱看向宛妃,这才道,“草民奉命来为宛妃施针,王爷请自便。”她说着,便是上前将宛妃扶起。 宛妃的神智比起前几天好了许多。 这会儿见到阿萱,自然一眼就认出来了。 当下便是推了阿萱一把,“贱人,你也配碰本郡主?!” 阿萱的双拳下意识捏紧,眸心瞬间覆上一层寒意。 只听粱煜清冷的声音传来,“紫瑜,不得无礼。” 听到粱煜的声音,宛妃便是回头跑向了他,“煜哥哥!你来啦!紫瑜陪你去摘花花。” 说话间,她已如从前一般挽住了粱煜的手。 粱煜不动声色地将手臂抽了出来,揉了揉宛妃的脑袋,“好,先等阿萱给你看了病,再去摘花。” 话音落下,粱煜却在宛妃的头顶摸到了异常。 并不明显,旁人或许也不会有所察觉,但他习得内力,掌心触觉灵敏,几番轻揉之下便可肯定宛妃的头上被人动了手脚!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了阿萱。 而阿萱也一眼就看出来粱煜的神情有异,显然是发现了什么。 但,她丝毫没有担心。 发现就发现,毕竟一开始也没想到能瞒住他。 事实上,宛妃离京十日便发了疯,她以为他定然会知道是她动了手脚的。 现在才发现,倒是高看了他了。 当下,只冲着宛妃道,“宛妃,我们进屋治病了。” 宛妃此刻又好像不认识了阿萱似的,听话地点了点头,率先进了屋。 阿萱便也跟了进去。 只是在经过粱煜身边时,还是被他握住了手腕。 低沉的质问传来,“为何要这样做?” 阿萱猛地一下抽回了手,“我不这么做,王爷怎舍得让宛妃进冷宫?” 却是可笑,她都做到了这一步,让宛妃亲口承认是她谋害了皇上,但,最终的惩罚竟也只是进冷宫而已。 想到这儿,阿萱看向粱煜,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王爷放心,只要将剩下的银针都取出来,宛妃自然就会康复了,只是,恐怕有人并不想宛妃康复呢!” 第228章 陷害 粱煜眸色微凝,“这是何意?” “自己去想。”阿萱说罢,便是大步进了屋去,再不理会粱煜。 屋内,宛妃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见阿萱靠近,脸上便露出了几分不耐烦,“怎么又是你?你来做什么?” 显然,她已经不记得方才粱煜说的话了。 阿萱神色淡淡,“来给你治病。” “放肆!”宛妃猛然站起,“我才没病,需要你一个贱人治什么!” 说着,似乎是想要给阿萱一巴掌。 可,她忽然又愣住了。 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瞪大了眼,“我的手呢?我的手呢!” 看着她这般惊恐抓狂的样子,阿萱不禁微微歪了歪脑袋。 对,就是这样。 她让宛妃变成疯子是为了让她亲口承认罪行。 如今,让她一点一点清醒过来,是为了看她对着自己残缺的身体一遍又一遍的崩溃抓狂。 听到宛妃的动静,粱煜冲了进来。 见到粱煜,宛妃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哪怕眼泪还在掉落,她却还是第一时间扑向了粱煜,“煜哥哥,你来看我啦?我们今日去郊外游玩好不好?” 只这一会儿就已经忘了自己没了右臂的事了。 果然,这世上最快乐的人就是疯子了。 这样想着,阿萱便上前,朝着宛妃的头顶伸出了手。 她怎么可能让她快乐呢? 却不料,她的手腕忽然被粱煜握住,“就这样吧。” 显然,他也预料到了宛妃清醒后会是如何痛苦。 阿萱看着粱煜,眸间染着嘲笑,“王爷确定要让禹王唯一的女儿往后的日子都这般疯癫下去吗?” 粱煜的眸子狠狠一颤。 只听阿萱接着道,“我可以不将这最后一根银针取出来,但,这银针会越来越往下,今日不取,明日说不定就取不出来了,再想取,就等等三个月之后。” 闻言,粱煜面露不解,“为何是三个月之后?” 阿萱的笑意透着阴冷的寒意,“银针不取,她活不过三个月。” 粱煜面露惊讶之色,却听宛妃忽然看向阿萱,一脸惊恐,“你,你怎么还没死?我明明把你推下去了,你怎么还没死?” 推下去了? 粱煜跟阿萱皆是眉头一蹙,但两人所想的都是宛妃推了萋萋的那件事。 一想到萋萋是被她活活推了出去送死,阿萱的眸间覆上了浓烈的恨意。 而粱煜也终于是松开了手。 因为他明白,宛妃的确是犯了错,所以,有些罪,她该受。 最后一根银针被取下。 宛妃陡然瞪大了眼,死死盯着面前的粱煜,却是一句话都没说出口便整个人都晕了过去。 见状,阿萱也只淡淡道,“放心,一炷香之后她就会清醒过来。” 到时候,看着自己已经残缺的身体,宛妃必定会好一通发作。 只是这样想着,阿萱的眉宇间便染上了几分欢愉。 粱煜眉心低沉,没再说什么,只是将宛妃抱起,放到了床上。 阿萱站在他的身后,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眼底藏着叫人看不清的情绪。 阿萱并未等宛妃醒来便出了宫。 她已经预料到了宛妃崩溃时的样子,便没必要非得亲眼看着。 毕竟,宛妃往后的日子只会比今日越来越惨。 可,阿萱的马车还未到萱府,便被一队侍卫给拦住了。 为首的侍卫,她认得,是宫里的禁军。 阿萱眉心微拧,“何事?” “阿萱姑娘谋害宛妃,证据确凿,我等奉命前来捉拿!” 谋害宛妃? 阿萱眉心一拧,“宛妃怎么了?” 那侍卫却是一哼,“宛妃怎么了,难道姑娘会不知道?” 在他看来,阿萱真就是凶手一般。 阿萱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 这些是禁军,而她如今只是个被下了职的普通百姓。 若反抗,恐怕会连累了他人。 阿萱就这么被带进了宫。 冷宫里,皇后在,粱煜在,连公孙羽都来了。 一旁还有几名御医。 见阿萱被禁军押了上来,皇后当即一声厉喝,“阿萱,你可知罪?!” 膝盖被禁军猛地一踹,阿萱就这么重重跪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粱煜的眸子也骤然一沉,目光落在了那个踹了阿萱的侍卫身上,冰冷的眼神令那侍卫不禁浑身一颤。 阿萱吃痛地皱了眉,看向皇后,“我不明白皇后在说什么。” “还嘴硬?”皇后冷哼了一声,“本宫命你治好宛妃的疯症,谁知你竟毒哑了她!你是不是不想让她说出究竟是谁害得她断了右臂的真相?” 哑了? 阿萱眉头皱得更紧,“我没做过!” “还敢狡辩!”皇后声音骤然变得严厉,“认证物证俱在,你嘴硬也没有用!” 说罢,便是扬声道,“把人带上来!” 话音落下,一个小宫女就被带了上来。 正是冷宫里平日照顾宛妃的那一位。 小宫女一上来就跪在了地上,身子微微颤抖着。 就听皇后厉声喝问,“说,宛妃为何会哑了!” 那小宫女浑身一凛,这才颤颤巍巍地回答,“今,今日阿萱姑娘为宛妃施针过后就交给了奴婢一副药方,说要按着这药方抓了药,熬给娘娘喝。可谁知,宛妃娘娘喝完不久就,就说不出话来了!” “那药方何在?”皇后又问。 一名御医走了出来,将药方呈上,“皇后娘娘,药方在此。” 皇后并未接过,只冷眸看了一眼,“这药方是治什么的?” 御医看着药方,嘴唇颤抖得厉害,“这,这药方并不治病,只会将人毒哑。” 闻言,公孙羽当即怒斥道,“既然你们一眼就能看出这药方有问题,为何还要照方抓药?!” 御医欲哭无泪,“阿萱姑娘医术高明,之前更是有以毒攻毒的先例,我等虽觉得有异,可,可也不敢多言啊!” 公孙羽当即一脚踹了过去,“混账东西!” 御医摔倒在地,苦着一张脸,却是什么都不敢说。 却听粱煜问道,“你如何这般肯定这药方就是阿萱开的?” 如若那小宫女说什么这御医就信什么,那往后也不必行医了。 御医将药方呈上,“王爷您看,这字迹与阿萱姑娘从前的药方字迹一模一样,微臣也怕万一,特意拿了阿萱姑娘从前开的药方比对过的。” 第229章 字迹 粱煜接过药方,眉头一下子便沉了下来。 这字迹,果然与阿萱的一模一样! 看着粱煜的脸色,皇后不禁问道,“王爷,这字迹可是阿萱的?” 阿萱也紧盯着粱煜,等着粱煜的答案。 就见粱煜抬眸看向她,这才道,“字迹的确与阿萱的很像。” 他说很像,并未说就是。 也就是说,粱煜并未因此就给阿萱定了罪。 皇后的眼底浮起了几分深意,而一旁的公孙羽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妥,“可若真是阿萱干的,她何必如此明目张胆?” 这不是摆明了留下罪证让人抓她吗? 却听那御医道,“或许,这就是阿萱姑娘的心思,特意露出巨大的破绽来,让人觉得她不会蠢到做这样的事。” 闻言,几人都忍不住看那御医,只见御医说了话便忙低下头。 但,这话不是全无道理。 皇后冷哼了一声,却是看向粱煜,“王爷,咱们都是受过禹王大恩的,当初你将宛妃带回来的时候,本宫问过你,你却什么都没说,今日,本宫再问你一遍,宛妃断臂,痴傻,可是阿萱做的?” 粱煜眸色微沉,还未说话,便听阿萱开了口,“是我做的,我做过的,我承认,我没做过的,皇后也别想栽在我身上!” “本宫栽在你身上?”皇后好似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话一般,瞪大了双眼,“如今这人证物证可都指着你!” 闻言,阿萱也沉默了。 没错,人证物证,都指着她。 这人证倒还好说,那物证…… 从粱煜的表情上来看,那上头的字迹果然与她的一模一样。 可,她并没有写过那样的药方,定是有人伪造。 只眼下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罢了。 就在这时,宛妃忽然从屋里冲了出来。 见到阿萱,她便好似是疯了一般,左手拔下自己头上的发簪便要刺向阿萱。 但,被粱煜拦住了,“你做什么?” “啊!啊!”宛妃情绪异常激动,长大了嘴,却也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看来的确是已经被毒哑了。 可饶是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众人都还是可以看出她想要做什么。 她想要杀了阿萱,用她左手的簪子。 在她看来,阿萱害得她毁了容,害得她断了一臂,害得她成了哑巴,她今日非杀了阿萱不可。 哪怕是被粱煜拦着,宛妃都还是拼了命似得朝着阿萱冲来,嘴里一直‘啊啊’地喊着,整个人近乎疯狂。 是啊,好好的一个大棠第一美人儿,如今却落到了毁容,残疾的地步,往后的日子还得在这一方小小的冷宫里过活,哪怕皇后不会亏待她,吃穿不愁,可冷宫到底是冷宫。 她这一辈子都走不出去了。 换做任何人,只怕都得会疯吧! 不知为何,饶是这会儿仍旧被冤着,阿萱嘴角还是忍不住勾起了笑。 疯吧! 生不如死的日子,才刚刚开始呢! 而阿萱的笑无疑更加刺激了宛妃,她整个人更加癫狂,拼了命的叫着,手中的发簪疯狂飞舞,像是恨不得用手里的簪子将阿萱的喉咙都给扎烂了一般。 却是忽然间,一阵血光闪过。 宛妃手中的发簪划破了粱煜俊朗的面颊。 鲜血溅到了宛妃的眼睛上,也终于让疯癫之下的宛妃暂时冷静了下来。 皇后见状,满是喝道,“还不快些给王爷治伤!来人,扶宛妃回去休息,将罪人阿萱押入大牢等候发落!” “是!” 侍卫应声,这就将阿萱架起,带了下去。 而御医也慌忙上前为粱煜医治。 御医给粱煜上了药,这才道,“王爷放心,宛妃娘娘的发簪并不锋利,伤口也不深,过两日便可痊愈,应当不会留疤。” 粱煜淡淡‘恩’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却听得屋内宛妃的叫喊声源源不断地传来。 是痛苦,是哀嚎,也是绝望。 当日,他将宛妃带回来的时候他就知道宛妃日后将要面对什么。 心中自然是难受的。 难受于他没有遵守与禹王的约定,没有照顾好禹王唯一的女儿。 而如今,哪怕是皇后跟公孙羽都在屋内安抚着宛妃,好似也依旧无法使其平静下来。 一阵清风拂过,却未能抚开他眉心的结。 粱煜深深地叹了口气,这才起身,朝着宛妃的屋里行去。 宛妃正发着脾气,屋里的东西都被摔了满地。 饶是此刻,她手中还拿着一个烛台,以至于皇后跟公孙羽都不敢轻易靠近,生怕刺激了她,令得她又做出什么事儿来。 却只听那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带着命令式的口吻,“紫瑜,把东西放下。” 方才还情绪甚是激动的宛妃猛然愣住,看向粱煜。 见他脸上的伤,眼圈不自觉的一红,而后丢了烛台便是朝着粱煜跑了过来,一头钻进了粱煜的怀里。 仅剩的左手死死拽着粱煜的衣襟,整个人都哭到颤抖。 而粱煜胸前的衣衫也很快就被宛妃的泪水给打湿了。 见状,皇后不禁皱了皱眉,却道,“看来宛妃如今只听王爷的话,那就请王爷好好劝劝宛妃吧!”说罢,便是看向公孙羽。 公孙羽点了点头,这才与皇后一并走了出去。 房门被关上,宛妃的哭声却不止。 她觉得自己委屈坏了。 她清楚地记得阿萱是如何砍掉了她的手的。 而疯癫期间所发生的事,她也能依稀记得一些。 她明白自己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处境。 也知道,唯一能帮她的,就只有粱煜了! 她缓缓抬头,看向粱煜。 眼泪悬在长长的睫毛之上,让她看上去更加的可怜。 她虽不能说话,但眼神却在表露着自己内心的想法。 她想让粱煜带她走。 她已经成了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了,她不要往后的日子都待在这个冷宫里! 只有粱煜才有本事能带她走! 看着宛妃这可怜的模样,粱煜也缓缓伸出了手,轻揉着她的头,“抱歉,是本王没有护好你。” 语气透着浓浓的愧疚。 宛妃自然听出来了。 他对她有愧疚,那事情就好办了! 于是,她缓缓摇头,可怜,无助,委屈。 她相信,自己眼下这模样,这世间没有一个男人会不怜惜她。 粱煜伸手,替她拭泪。 语气却莫名苦涩,“本王护了你这么久,如今也该去护着本王的阿萱了……” 第230章 看走眼 听着粱煜这样说,宛妃顿时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她骤然瞪大了眼,看着粱煜,张着嘴,‘啊啊’着,眼泪一滴接着一滴地往下落。 她不明白,如今的自己已经这样惨了,为何粱煜却要去护着别的女人。 她扯着自己右边的衣袖,想要让粱煜看清楚她被阿萱那个贱女人害得有多惨。 她分明从粱煜那幽深的双眸中看出了愧疚,可,越来越冰冷。 他看着她,眉心微拧,一双薄唇微启。 他说,“紫瑜,所有人都该为自己所做的事付出代价。” 一句话,宛妃瞬间就明白过来,粱煜不会帮他了。 她缓缓往后退,而后随手拿过一个茶盏就朝着粱煜砸了过去。 “啊!” 她愤怒地叫喊着,仿佛是要将自己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出来。 粱煜微微偏过头,茶盏从他的耳畔划过。 他看着宛妃如此疯狂的样子,终于还是转身离去。 可,还未行出两步,一个茶盏在他的脚边碎裂。 “啊!”宛妃叫了一声,示意粱煜回头。 粱煜沉了眉,缓缓转过身来,却见宛妃拿着先前想要刺向阿萱的簪子,抵住了自己的脖颈。 “啊!”她吼着,显然是在威胁粱煜,若他敢去救阿萱,她便自尽。 但,粱煜从不收任何人的威胁。 当下,手心凝力,隔空一掌就将宛妃手中的发簪击落。 而后,沉声低喝,“来人!” 屋外,立刻冲进来两名宫人,粱煜冷声下令,“看着宛妃娘娘,不可让她伤害自己。”说罢,粱煜便是转身离去。 身后,宛妃依旧在尖叫着,越发的崩溃,越发的疯狂。 可,粱煜却连头都没回。 倒也不是他狠心,实在是阿萱那边太过棘手。 如若这谋害皇妃的罪名成立,阿萱定是会被下狱。 她跟紫瑜不一样。 紫瑜得禹王庇佑,有公孙羽跟皇后护着。 而阿萱就只有他了。 阿萱被关进了刑部大牢。 恰好,牢房就在刘翁的隔壁。 这位置属实太好了,以至于阿萱不得不怀疑这是早有安排。 牢房内无比昏暗。 一阵阵恶臭袭来,惹得阿萱不禁皱了皱鼻子。 却听阴暗的角落里传来了桀桀的笑声,伴随着一道苍老干枯的声音,“刚来,自是会觉得这味道难以忍受,过两日便习惯了。” 阿萱皱着眉头,看着那角落里瘦小的身形缓缓站起,而后朝着她缓步走了过来。 直到,刘翁站在了木栏前,阿萱才看清楚他如今的样子。 本就昏黄的眼,如今已是白了一片,很显然刘翁如今已是看不见了。 他一双眸子看着地上,毫无焦距,却道,“许久不见啊,萱统领。” 阿萱眉心微拧,这才走上前,隔着木栏打量着刘翁。 身上穿的还是当日的那件衣衫,裤子倒是穿上了,也不知是哪个狱卒这般好心。 她冷声一笑,“刘大人果然厉害,看不见了好能猜到是我。” 刘翁笑容灿烂,“男人与女人的脚步声不一样,大棠上下,能犯下被关进大牢这种罪,还如此淡定不哭不闹的,恐怕也只有萱统领了。” “不愧是前朝宰相。”阿萱淡笑,席地而坐,“我如今已不是什么统领,你唤我阿萱姑娘就好。” 刘翁也坐了下来,微微侧着脸,“阿萱姑娘是犯了何事而来啊?” “被诬陷。”阿萱如实说着,脑海中浮现出皇后的那张脸。 她想,十有八九是皇后做的。 刘翁点了点头,面染轻笑,却是透着几分嘲讽,“没想到阿萱姑娘也有被陷害入狱的一日。” 阿萱瞪了刘翁一眼,反讽道,“我当初也没想到刘大人会自己送上门。” 谁知,刘翁全然不在意,“老夫承认这招是走错了,但,狗皇帝死了就好。” “那死得人可就多了。”阿萱冷声一笑,掰着手指头给刘翁数,“乔大人,仲太傅,还有你安插在宫里的那些个眼线,以及七皇子。” 阿萱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刘翁的脸色。 原以为她说出七皇子时刘翁的脸色会有变化,毕竟,那是刘翁毕生的心血。 可,刘翁脸色如常,并没有半点惊讶或激动。 以至于,阿萱忍不住问道,“你早就知道了?” 刘翁笑得得意,“当初阿萱姑娘跟老夫分析厉害的时候,老夫就已经料到七皇子必败。” “可料到跟知道,是两件事。”就算早就料到了,刘翁也不可能这般平静无波。 所以,是有人暗中与刘翁联络,告诉了他外面所发生的事。 但想起当初刘翁在这地牢内也是被她刺激得不轻,再对比起今日这般淡定自若的样子,阿萱几乎可以肯定,这个与刘翁联络的人,是刘翁进了刑部大牢后才与之联系上的。 能在刑部大牢暗中联络朝廷要犯还不被察觉。 这幕后之人,显然不简单。 刘翁知道阿萱是个聪明人,也没想过要隐瞒,便是笑道,“阿萱姑娘以为,你是如何进来的?” 闻言,阿萱眸色一沉,“是你干的?” “刘某不才,与七皇子筹谋大事的这些年,手底下也笼络了不少能人。易容也好,仿照笔迹也罢,都不是难事。” 所以,今日是刘翁的人易容成了她的样子,将仿照了她笔迹的药方交给了冷宫的那名宫女? 阿萱眉头微拧,“你这般坦白,就不怕我找到罪证脱身?” 刘翁依旧浅笑,“若你此次真能脱身,老夫倒有件好东西要送你。” “有东西送我?”阿萱倒是来了兴致,挑眉问道,“我先前那般对你,你竟还要送我东西?” “哈哈哈……”刘翁大笑起来,“成者王侯败者贼,老夫已经看走眼了一次,若你能成王成侯,老夫也算是扳回一城。” 阿萱忍不住吐槽,“你何止是只看走眼了一次,当初跟禹王争斗之时,不也是押错码,看走眼了吗?” 刘翁好似是被戳到了痛处,不愿再跟阿萱废话,转身走回了黑暗中,只有那枯竭的声音传来,“但老夫这一次,应该不会看走眼了。” 第231章 铁面无私 阿萱嗤之以鼻。 只想着这老东西都看走眼了好几回,如今还能破例不成? 又是易容术,又是仿写笔迹的,谁能想得到? 更何况如今她被关在大牢内,根本不可能去给自己洗清冤屈! 眼下,她是被动的那个。 而此时,粱煜正坐在镇远王府的书房内,手中拿着的是御医交出来的药方。 阿萱的字,当年是他一笔一划,手把手教出来的,所以他一眼就能认得出这字是不是阿萱写的。 眼下这药方上的字与阿萱的一模一样,可他总觉得有些奇怪。 但至于是何处奇怪,他也说不上来。 “爷。”逐风自屋外而来,将几张药方放在了桌案上,“这是御医院内收藏的阿萱先前所开的药方。” 因着阿萱医术高明,所以御医院的人都会将她的药方储存起来,研究,学习。 粱煜将那几张药方一一摊开,又将手中的药方放了上去。 一眼望去,药方上的字不论大小,字体,笔锋,甚至是一些书写的小习惯都一模一样! 逐风眉头紧蹙,一双眸子在那一堆药方中仔细比对,“当真是一模一样,看不出任何端倪来!该不会,真是阿萱吗……” 逐风的话还未说完,一道阴冷的眸光便叫他住了嘴。 粱煜一双眸子紧紧盯着桌案上的几张药方,声音冷冷,“虽然看上去一模一样,但给人的感觉却是不同。” 闻言,逐风不由得凑近了些,越发仔细地瞧了起来,好一会儿方才道,“属下实在没看出来。” 粱煜却好似发现了什么一般,道,“你只将这几张药方都收起打乱,再交给本王。” 逐风照做。 将药方都打乱之后,呈扇形置于桌案上,最上面的药方上还盖着一张白纸,使得几张药方都只露出两三个字而已。 粱煜锐利的眸光在其中一一扫过,而后指着第三张,“这是今日御医手中的那张。” 逐风当即将那第三张取了出来,一看上头的药方,果然就是! 当下大惊,“爷是如何瞧出来的?”那字迹分明一样啊! 粱煜心中已是有了决断,冷哼一声,“阿萱自幼习武,随本王征战沙场多年,她下笔自是透着一股果断与狠劲,相比之下,这药方上的字却略显秀气。” 闻言,逐风又拿出一张药方做对比,细细看了看,恍然大悟,“竟真是如此!可,要如何证明?” 只凭他们说字体的狠劲跟秀气之差的话,恐怕难以服众。 逐风说着,却见粱煜正紧紧盯着他看,确切地说,是盯着他那在手里的两张药方看。 而后,眸间露出了几分笑意,“本王有证据。” 翌日,朝上。 宛妃被谋害一事,并不算是小事。 先前不知罪人是谁,无可奈何,但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自然是少不了人对付阿萱。 特别是之前与卢尚书交好,又或者是当初的仲太傅一党。 一个两个,都将阿萱说得罪无可恕,恨不得能斩立决。 殿上,皇后不动声色,听完一众大臣的谏言之后便看向粱煜。 粱煜接收到皇后的眼神,便看向了林宰相,“宰相大人觉得如何?” 宰相一本正色,拱手应道,“老臣听闻阿萱姑娘亲口应下了之前伤害宛妃之事,那想必此次也逃不了干系。先皇殡天不久,宛妃便被迫害至此,是欺我大棠无人?老臣以为,应当严惩。” 宰相的一番话说完,粱煜的眸色已是冷了好几分。 “若本王没有记错,阿萱救过德贵妃几次性命,又将小皇子带了回来,对于宰相而言,理应是恩人才对,没想到宰相倒是如此铁面无私。” 语气满是嘲讽,以至于宰相的脸色不禁一变。 只道,“阿萱姑娘对我林家有恩,我林某自然会认,但如今大棠颜面当前,林某也不能以一己之私,包庇阿萱姑娘!” 话倒是说得冠冕堂皇。 粱煜轻哼了一声,方才看向皇后。 拱手行礼,问道,“皇后又以为何?” 皇后看了粱煜一眼,又看了宰相一眼,这才道,“事关我大棠颜面,自然是该严惩不贷。但,本宫以为阿萱姑娘是被冤枉的。” 闻言,粱煜眸色微凝,问道,“皇后娘娘何出此言?” 只听皇后道,“本宫仔细问过那日的宫女,她说阿萱姑娘是午时三刻不到将药方交给她的,可,午时三刻的时候,宫门侍卫所见到阿萱姑娘出了宫。” 但殿下的大臣们对于皇后所说的并不认同。 “阿萱姑娘武艺高强,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走到宫门也不是什么奇事。” “就是,像王爷这样有轻功的,恐怕眨眼间便道了。” 众臣议论纷纷,是以,粱煜拿出了证据。 “本王倒是有证据证明,阿萱是被人冤枉的。”粱煜说罢,便是拍了拍手。 殿外当即有人将几张药方呈上。 他先让一名御医认出了那张害宛妃变成哑巴的药方,而后才道,“这几张药方上的字迹,看似一模一样,实则却另有乾坤。” 说罢,粱煜便将那些药方一一翻了过来。 众大臣一看,瞬间明白了粱煜的意思。 只见,御医认出的那张方子背后虽有墨迹透出,但并不多。 可其余几张方子上,凡是字有折角,必定会透出墨迹来。 正面的字迹虽看不出任何破绽,可背后的墨迹却暴露了一切。 就听粱煜道,“阿萱的字,是本王亲手教的,写成什么样,本王一眼就能认出来。那药方的字迹虽然模仿得与阿萱一模一样,但过于秀气,并非阿萱所写。” 说罢,一双眸子便在众臣之中扫过,最后落在了宰相的身上。 阴冷的声音如是说道,“这几张药方就是证据,而本王,就是人证。” 如今人证物证都能证明阿萱是无辜的,那阿萱自然该被无罪释放。 看着粱煜那双幽深的眸子,林宰相只觉得心口一沉。 忽然意识到,方才粱煜问他对此事的看法并非是尊重他这个储君的外公,而是试探! 而很显然,他并未通过这次考验! 宰相脸色难看,而殿上,皇后的眸子也是略显深沉,她看着粱煜那张俊朗的侧脸,心中不禁泛起了几分狠意…… 第232章 手心手背 阿萱也没想到自己在大牢内只待了一日就出来了。 还是宫里来了人,特意接她进宫的。 在一群宫女的伺候下,阿萱沐浴更衣,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衫,方才去见了皇后。 还未走近,阿萱便听到了婴儿‘咯咯’的笑声。 是小皇子! 待走近,果然瞧见奶娘正在逗弄着小皇子,而皇后便坐在一旁,满眼慈爱地看着。 见到阿萱,皇后便冲着她招了招手,笑道,“阿萱姑娘。” 阿萱这才上前,单膝跪地行礼,“草民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上前来,亲自将阿萱扶起,眉眼间的笑意看着很是温和,“先前本宫冤枉了阿萱姑娘,阿萱姑娘莫怪才好。只好在本宫问清楚之后便知是误会了你了,一个人一炷香的时间都不到,怎么可能从冷宫去到了宫门口嘛!” 阿萱没应声,但听皇后的言下之意,她这冤屈是皇后洗清的? 可,为什么呢? 毒哑了宛妃,再借机除了她,不是一举两得吗? 阿萱抬眸看着皇后,她在刑部大牢内想了许久,只觉得这件事就是皇后所为,可眼下皇后的样子,倒是叫她不那么确定了。 皇后倒也没想得到阿萱什么回应,只看向一旁奶娘,“将小皇子抱给阿萱姑娘瞧瞧,这都快一个月没见了吧?这孩子可是长得快着呢!” 的确,一个月未见,小皇子长大了不少,脸蛋圆乎乎的,瞧着白白净净的,很显然在宫里养得很好。 阿萱原以为,孩子是没有记忆的。 哪怕当初还认人,这一个月未见也不会记得了。 可谁知,小皇子在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儿后便突然扁了嘴,委屈地大哭起来,奶呼呼的双手冲着她高高扬起,是想要她抱。 便是一旁的奶娘都惊讶了,“没想到小皇子还记得阿萱姑娘!” 阿萱原本不想伸手的,可小皇子哭得委屈又伤心的,她实在于心不忍,只好将其抱了过来。 阿萱一抱,小皇子便不哭了。 这模样,连皇后都不禁叹道,“看来小皇子不但聪慧,更是与先皇一样,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啊!” 阿萱低头逗弄着怀里的小皇子,心中却是不禁冷笑。 一个满月不久的孩子,竟用重情重义来形容。 皇后不过就是借小皇子来拉拢她罢了。 正想着,又有几人进了来。 “微臣见过皇后娘娘。” “末将见过皇后娘娘。” 二人齐齐行礼,阿萱这才转头看去,是粱煜跟公孙羽。 一双眸子在二人的脸上扫过,粱煜依旧是那副清淡的神色,而公孙羽的脸色则是精彩了许多。 当初大雪之中的誓言,终究是成了笑话。 只好在,阿萱从未听信就是了。 就听皇后笑道,“好了好了,人齐了,咱们开宴吧!” 说罢,便是领着几人往屋里走。 偌大的四方桌前,皇后坐于上首,粱煜跟公孙羽分坐于两边,而阿萱则是坐在下方。 小皇子被奶娘抱去喂奶了,宫人们也陆陆续续地端了菜来,不多一会儿,已是满座佳肴。 皇后率先举杯,道,“今日只我们几个,就不必拘泥于身份,来,我敬大家一杯。” 皇后连自称都成了‘我’,的确是一副无拘无束的姿态。 其余三人齐齐举杯,喝酒吃菜,却没有一人说话。 饭桌上,安静得出奇。 皇后的视线一一扫过三人,这才又开了口。 “阿萱姑娘还不知道吧?今日你能洗清冤屈,多亏了王爷。” 闻言,阿萱面上露出几分诧异之色,就听皇后继续道,“若不是王爷将那些药方都带回去研究,找出了破绽,恐怕以宰相为首的那群人是不会放过你的。” 以宰相为首? 言下之意,宰相要害她? 阿萱眉心微拧,但还是冲着粱煜道了声,“多谢王爷。” 粱煜眼角瞥了她一眼,淡淡‘恩’了一声。 皇后又道,“其实,公孙将军也为此操心不少,那宫女说见到阿萱姑娘的时间,就是公孙将军提醒本宫问的。” 闻言,阿萱不禁看了公孙羽一眼。 而后者却举起了面前的酒盏来,倒是有几分掩饰自己心思的意思。 阿萱看了眼面前的佳肴,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其实,皇后今日设宴,究竟是什么意思?” 听阿萱问得这样直白,皇后便也直说了,“本宫是想告诉阿萱姑娘,不是只有紫瑜出了事,王爷跟公孙将军才会紧张,你出了事,他们一样是担心的。” “紫瑜乃是禹王之女,我等都受过禹王大恩,想要保护紫瑜也都是人之常情。但阿萱姑娘也是王爷当年下了蛇窟救回来的,不光是王爷,连本宫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我们对你自然也有一份关爱。所谓手心手背都是肉,本宫实在不愿见到你跟紫瑜这般水火不容。” 闻言,阿萱心头冷声一笑,视线落在那满座佳肴上。 原来皇后今日这般刻意讨好,是为了宛妃。 见阿萱不说话,皇后便又接着道,“紫瑜如今已经成了这副样子,不但毁了容,还断了一臂,甚至成了哑巴,本宫想,她已经为她所做的事付出代价了,从前的事,本宫也不再追究,但不知阿萱姑娘可不可以不要再记挂着前尘往事,放下仇恨。” 阿萱想,皇后说的‘从前的事’,指的是她毁了宛妃的容貌,断了宛妃的手臂,害宛妃疯癫之类的吧。 这话,听着像是劝解,但实则却是警告。 倘若阿萱再敢对宛妃做什么,皇后便要新账旧账一起算了。 甚至于,此次被关大牢都好像成了一点小小的教训一般。 是给她的一个下马威。 阿萱举起面前的酒盏,一饮而尽。 烈酒入喉,她啧了一声,这才冷声一笑,开口,语气透着浓烈的嘲讽,“民女身份低微,连亲生父母都不知道是谁,如何能于堂堂禹王之女相提并论?王爷与将军如此关心民女,民女自是感激不尽,但……” 她说着,抬眸看向皇后,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 “放下仇恨这四个字,我今日敢说,皇后娘娘敢信吗?” 第233章 皇后的用意 走到今日这一步,阿萱与宛妃之间的仇怨根本就已经无法调和。 阿萱忘不掉自己的前世,更忘不掉萋萋的死。 而宛妃也不会将一切都当作没发生过。 至少,那断掉的右臂会时刻提醒她那十日的折磨。 宛妃对阿萱的恨,绝不会比阿萱对她的少。 所以……放下仇恨? 这四个字放在当下,简直就是个笑话。 可,面对阿萱这样染着嘲讽的质问,皇后却依旧是那一副温和的淡笑,好似一切她都已经胸有成竹,“本宫已经劝过宛妃,如今只要阿萱姑娘一句话,咱们就能皆大欢喜。” 言下之意,宛妃已经答应了‘放下仇恨’? 阿萱还未说话,皇后便示意一旁的宫女,“去将宛妃请来。” “是。”宫女应了声,没一会儿就将宛妃带来了。 很显然,宛妃方才并不是在冷宫里,而是在皇后的寝宫。 所以,先前说什么将宛妃打入冷宫,此生不得外出一步的话,根本就只是说说而已。 粱煜还不是摄政王,他下的令,也可以被选择性无视。 思及此,阿萱的眼角便瞥向了粱煜。 只见后者眉心微蹙,似乎也是没料到宛妃会出了冷宫。 就听皇后道,“我知道,王爷之前下令让宛妃入冷宫,但如今宛妃这幅模样,将她留在冷宫里,本宫实在是不放心,所以,自作主张将人放出来了,还望王爷莫怪。” 这话说得极为客气。 如今先皇殡天,小皇子还未正式登基为帝,朝堂之上的事虽有粱煜跟宰相处理,但这后宫却是皇后一人独大。 自然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粱煜想当然的没有应声。 而皇后已是看向宛妃,嘴角扬着一丝和蔼的淡笑,道,“宛妃,可还记得本宫昨日与你说过些什么?” 宛妃站在一旁,微微垂着头。 阿萱并未看她,自然也没瞧见她那隐藏在眸中的恨意。 可,宛妃忽然就跪了下来。 粱煜眉心微拧,而公孙羽更是站起了身来,眉心紧蹙,恨不得上前去将宛妃扶起,“紫瑜,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但,宛妃并不听他的,而是继续跪着。 只听皇后道,“宛妃已经知晓自己罪孽深重,也知道如今的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眼下,她只想求得阿萱姑娘原谅而已。” 言下之意,阿萱今日若是不原谅,宛妃便不起了。 眸色微沉,阿萱端起面前的酒盏饮了一口,这才冷声道,“宛妃所犯之事,换做旁人怕是早就杀头了。” 凭什么她一跪,就能烟消云散? 就凭她宛妃是那什么该死的禹王之女,所以哪怕是她犯了天大的罪孽,也可以被饶恕? 眼见着阿萱并不松口,皇后柔声道,“那,阿萱姑娘还想如何?” 她想如何? 阿萱冷漠的眸子瞥了一旁的宛妃一眼,“磕头吧,给被你害死的人磕头,磕到我满意为止。” 阿萱想,以宛妃对她的恨意,定是不会轻易磕头的。 却不料,宛妃在看了皇后一眼之后,便开始磕起头来。 一下又一下,算不上磕得多重,可那一声声的闷响无疑是磕在了公孙羽跟粱煜的心上。 粱煜眉心紧蹙,而公孙羽更是忍不住低声喝道,“够了!” 可,宛妃不听。 就好似当真是要阿萱满意了才停下一般,以至于公孙羽一把按住了阿萱的肩膀,想要说什么,却被阿萱那一双冰冷的眸子给压了回去。 她伸手,推开了公孙羽的手,冷眼看着宛妃一下又一下地磕头。 心中却升起了疑虑。 也终于开始分析起眼前的局势来。 诚然她之前的一切计谋都做得天衣无缝,也的确是让宛妃落到了生不如死的境地。 可,她却算漏了一点。 禹王! 哪怕是亲口承认了谋反的罪名,可因着‘禹王之女’这个身份,不管怎么样,宛妃最终都会逢凶化吉。 皇后,公孙羽,粱煜! 只要他们一直护着宛妃,那,她就不能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胜利。 相反,若是今日她不答应皇后的要求,说不定明日就又要去跟刘翁作伴了。 皇权至上的社会,她这小胳膊根本拧不过大腿。 就听皇后又开了口,“阿萱姑娘,如今先皇殡天,皇子又还年幼,后宫之中皆是妇孺,本宫见那些个禁军都发怵。若阿萱姑娘能与宛妃不计前嫌,本宫想着,禁军统领的位置,不如交给阿萱姑娘?有你看着,本宫也能放心些。至于金羽卫,也算是整顿妥当了,再交由阿萱姑娘也不是不可。” 软硬兼施,威逼利诱。 阿萱不知道皇后是说了什么才会让宛妃这般心甘情愿的给她磕头。 但不得不说,皇后的确是有点本事的。 而且,一下子就甩出禁军跟金羽卫两张王牌来,她若不接,岂不可惜了? 反正她与宛妃之间的仇怨,也不可能仅凭这一两句话就能一笔勾销的,那今日暂且退上一步,也无不可。 思及此,阿萱这才开口,“既然皇后都为宛妃求情,那今日,便算了吧!” 言下之意,她是卖皇后的面子才会饶过了宛妃。 皇后看着她,温柔轻笑。 而一旁的宛妃也是‘啊啊’了两声,而后在一旁宫女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那两声,旁人谁都听不懂是什么意思,但都能猜到,是对阿萱道谢的。 阿萱冷着一张脸,只想着这宛妃装柔弱的本事倒是越发炉火纯青了。 公孙羽看着宛妃额上被磕得红肿,眉头便拧起了一个打不开的结。 就连粱煜的眸子也是微微一沉,当下就吩咐了宫女去拿了伤药来。 可见,宛妃这般可怜的招数,对于这两个男人而言,依旧是有用的。 阿萱翻了个白眼,自顾自饮酒。 倒是皇后笑得灿烂,“如此就好,那自今日起,这宫里的安危就全靠萱统领了。” 皇后说着,举起了面前的酒盏。 阿萱也端起酒盏来,道了声,“谢过皇后娘娘赏识。” 两个女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而粱煜跟公孙羽则是相互看了一眼,似乎也不大明白皇后今日的用意。 拿禁军跟金羽卫去换取一个表面的祥和,有什么意义呢? 表面的,终究只是表面而已。 第234章 底气 皇后放下酒盏,这才冲着宛妃道,“宛妃既然来了,那就一起吃点吧,坐。” 一个坐字,令得阿萱皱了眉。 这四方桌,四边都坐了人,可直觉告诉她,宛妃会坐在她身边。 果不其然。 宛妃很是自然地在阿萱的身边坐下,一旁有宫女递来干净的碗筷,宛妃也很是自然地接过。 只是,她不擅长用左手。 断臂以来的这些日子,她的吃穿都是有宫女照顾的,何曾自己动过手? 眼下,她用左手拿起筷子的动作那般愚笨,甚至还未拿稳,筷子便落在了地上。 在宛妃落座之时起,几人的目光便落在她身上,这会儿筷子落地的声响那般清脆,也让公孙羽格外揪心。 当下便是冲着一旁的宫女道,“瞧不见宛妃不方便?把筷子撤了,去拿勺子来!” 宫女忙是点头应声。 可她刚要上前去拾起筷子,却是被宛妃给拦住了。 宛妃拨开了她的手,捡起筷子来,很是努力地握在了手上,而后夹起一小块肉。 当真是很小很小的一块肉,却还是夹得颤颤巍巍的。 但,总算是吃到了。 宛妃顿时露出满足的笑容,看向公孙羽,似乎是在说,阿兄你看,我可以的。 但,她越是这样笑,公孙羽便越是心疼。 仓皇低下头,避开了宛妃的目光,拿着筷子胡乱夹着什么吃了起来。 内心自责得不像话。 他觉得,是他没有保护好宛妃,才会让她成了如今的样子。 而一旁的粱煜倒是镇定许多。 却也夹了菜往宛妃的碗里送。 很显然,宛妃方才那一笑,也让他揪了心。 看着自己碗里的几样菜,宛妃心头不禁冷笑了一声。 她果然没有料想错。 不管是公孙羽还是粱煜,心底终究对她是有些许愧疚的。 而如今,她越是表现得懂事,就越能激起这两个男人的同情心。 她可是禹王之女!是他们发誓要保护一辈子的女人,如今却成了这模样,他们怎么可能不自责? 想到这儿,宛妃不禁抬眸看了眼皇后。 想起昨日皇后对她的教导,内心便不自觉地多了几分底气。 却听阿萱忽然冷声一笑,“宛妃不愧是禹王之女,有幸得将军,王爷,还有皇后三人宠着,别说是失了一条手臂,便是两条手臂都没了,也自然有人会将吃食喂到宛妃嘴里,哦?” 阿萱说着,淡漠的眸子瞥了粱煜一眼,眸间染着几分厌弃。 她想,皇后今日找她来吃这顿饭,十有八九就是来恶心她的。 是让她知道宛妃背后有多少人在撑腰,是要她明白她永远都不会是宛妃的对手! 是想她知难而退? 呵,做梦! 她这一番话,是嘲讽,可听在旁人的耳朵里,就成了威胁。 公孙羽甚为不悦地将筷子拍在了桌上,“阿萱姑娘这话是何意?你方才可是答应过皇后放下仇恨,往后不可再对紫瑜行凶!” 闻言,阿萱不禁转过头来看向公孙羽,“若宛妃从今日起能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我自然不会再对宛妃如何。更何况,我方才的话只是羡慕宛妃有你们宠爱而已,也不知公孙将军到底在急什么?” 也不知是她的语气过于冷漠,还是她眼神中的嘲讽太过浓烈,公孙羽忽然心口一跳。 莫名就想到了初雪的那一日。 想到了他曾与她说过的那些话。 是,她的确是有资格嘲讽他的。 那一切的一切如今想起来,就像是个笑话一般。 他,也是如笑话一般! 心口莫名郁结,公孙羽不禁端起了酒盏来便是猛地灌了一大口。 却听皇后笑道,“好了,阿萱姑娘所言只是无心而已,本宫方才说过,手心手背都是肉,将军与王爷,也是很宠爱阿萱姑娘的。” 闻言,阿萱没有应声,只是眸间的嘲讽更浓。 而宛妃却在这时往公孙羽的碗里夹了菜。 虽然因着手抖,那菜最终还是落在了桌上,可公孙羽抬眸看到宛妃那关切的眼神时,眸间覆上了一层浓烈的心疼。 而宛妃看着公孙羽的眼神,自知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便对着公孙羽露出了一抹极为温柔的微笑。 以至于公孙羽不忍再看,只顾低头饮酒。 而宛妃又如法炮制地给粱煜夹了菜,这一切都让她显得那般温柔,那般通情达理。 也将阿萱方才的嘲讽比对的那般‘无理取闹’。 她知道,她越是乖巧懂事便越能得到粱煜跟公孙羽的宠爱,她越是惨,便越能得到他们的同情。 他们的宠爱与同情,将会是她杀死阿萱这个贱婢的利器! 不会太久的! 阿萱加注在她身上的痛苦,她都会一样一样地还回来! 总有一日,她要让这贱婢过得比她如今的样子惨上十倍,数百倍! 一顿饭,阿萱吃得都快恶心坏了。 不多久便匆匆告退,却不料粱煜与公孙羽也与她一并告退了。 三人前中后地走在离宫的路上,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阿萱比二人都矮了一大截,步子也小,自然是走在了二人的身后。 但,她却是没心思理会那二人,脑海中想的全是皇后方才看向她时的那个笑。 看似温和友善,却有一股冷冽藏匿于其中。 想起上一世,直到她死,皇上都还是活得好好的,皇后也一直都是默默无闻的存在。 但这一世,皇上却被刺杀,而皇后也即将垂帘听政,大棠未来的国运无人可知。 她不知道,这一切的变化,是不是因为她的重生而导致的。 正想着,脑袋却突然撞在了一堵‘墙’上。 阿萱猛然抬头,这才发现粱煜不知何时停了脚步。 再一看,原来几人已经行至宫门处,停下脚步是等府里的马车行来。 被阿萱这一撞,粱煜不禁回过了头来,见阿萱捂着脑门的模样,眉心不自觉一沉,“怎如此冒失?” 阿萱撇了撇嘴,没理他。 却只听得一声响亮的唤,“姐姐!” 阿萱抬眸看去,只见一辆马车正缓缓驶来,而车夫旁,沐云正一脸欢喜地冲着她摆手。 许是觉得车夫驾得慢,沐云索性跳下车来,三步并作两步的往阿萱跑来。 直到被宫门外的侍卫拦住方才停下。 可饶是如此,他还是一脸欣喜与灿烂,“姐姐!我是来接你回府的!” 第235章 王爷到底想要什么 少年双眸闪着光,那一双眼里只有阿萱。 他的笑自然也感染了阿萱。 她迎了上去,对着沐云轻笑,“好,我们回府。” “我给姐姐准备了火盆,等会儿姐姐跨过火盆,去去晦气!我还让厨房做了姐姐最爱吃的点心,姐姐,你昨个儿在大牢定是不好过吧?难受吗?可有什么不舒服的?” 沐云也不知是见到阿萱太过欣喜还是太过担心,一直喋喋不休地说着,惹得阿萱不禁踮起脚去拍了拍他的脑袋,“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唠叨?” 这举动,未免显得过于亲昵。 以至于粱煜的眸色骤然一沉。 看向沐云的眼神也染上了几分不悦。 而被当众打了头的沐云非但半点没有不高兴,反而露出了羞怯的笑,脸颊也红得厉害,“我担心姐姐嘛!” 马车终于到了跟前,红微自马车内探出了头来,瞪了沐云一眼,“这小子担心得一夜没睡,昨个儿夜里更是差点去劫大狱,要不是我与刘昌拦着,这会儿在刑部大牢里头蹲着的就是他了!” 阿萱闻言大惊,瞪大了眼看着沐云,怎么也没想到这少年竟然会愿意为了她冒那样大的风险。 阿萱那震惊的眼神惹得沐云的脸越发红了,赶忙转移话题,“姐姐,我扶你上车!” 闻言,阿萱也不好当众说他什么,只能点了点头,在沐云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沐云也紧跟着坐到了车夫旁,欢喜地安排着,“快掉头,我们回府!” 车夫连连称是,驾着马车缓缓离去。 看着那马车渐渐远去,粱煜那一双眸子却越发深沉。 耳边却是传来了公孙羽的声音,“或许,那小子比起你我来,更适合。” 更适合什么,他不说粱煜也明白。 可…… “一个行事冲动的毛头小子,能适合什么?”阴冷的语气透着浓烈的不屑。 连刑部大牢都敢随意硬闯,这样的人,只会给阿萱带来麻烦。 公孙羽没再说什么,只是拍了拍粱煜的肩膀,而后上了马车。 不管粱煜怎么想,他该是放弃了。 他原以为,他可以处理好阿萱同紫瑜的矛盾,可直到紫瑜断了手臂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才知道,他根本无能为力。 所以,哪怕当年有再多的遗憾,哪怕心中依旧对阿萱那么渴望。 但,他只能放弃了。 他,得护着紫瑜。 是夜。 阿萱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脑海中实在是有太多的事儿。 刘翁说的那些话,还有今日皇后的用意,都值得让她深思。 以至于,粱煜来了好一会儿她都没有发觉。 直到窗外一阵清风拂过,将那淡淡的月麟香带到她的鼻尖,她才从床上一下子惊跳起来。 看着那黑夜中,坐在桌前的身影,眉心拧成了一个结。 “这么晚了,王爷怎么来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穿衣下床,上前,点亮了烛火。 可,手还未来得及收回来,便被粱煜给握住了。 阿萱的眸色越发低沉,“王爷这是做什么?” “本王救了你。”粱煜沉声开口,声音仍是那般清清冷冷。 倒不是他特意想要来邀功,只是今日回府后,他一直都忍不住想起沐云。 想到那个少年那一脸欣喜的笑,那满眼都只有阿萱的样子,让他心中不自觉地便泛起一丝的慌乱。 那少年,什么都没做,只是接她回来而已。 可他却找出了证据,证明她无罪。 不论怎么看,都该是他的功劳大一些吧? 可,除了她那一句淡淡的‘多谢王爷’之外,她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更别提一抹笑了。 比起她拍沐云脑门的那一下,实在是差得太远了。 以至于,他终究还是忍不住过来这一趟。 虽然这话说出口后,连他自己都觉得幼稚,可他总觉得,他该提醒她一下。 是他救了她! 只有他能救她! 昏黄的烛光下,粱煜的眼神略有迷离。 阿萱忍不住问了一声,“王爷喝酒了?” 面对她的疑问,粱煜却是皱了皱眉,看向她的眼神越发深邃,“这就是你想与本王说的?” 阿萱不理解粱煜今夜前来究竟是为什么。 只慢慢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而后给粱煜倒了一杯茶。 “王爷能够找到证据为我脱罪,我的确应该好好谢谢王爷,这一杯,我以茶代酒,敬王爷。” 阿萱说着,便将手中的茶递到了粱煜的面前。 粱煜没有接。 他只是这般静静地看着阿萱,似乎是要从她那双看似寡淡的眸中看出些什么别的情绪。 阿萱端着茶杯站了好久。 终于还是将茶杯放下了。 拉开凳子,坐下,越过那跳动的烛火对上粱煜的眸子。 “王爷到底想要什么?” “本王救了你。”粱煜重复了这一句。 仿佛是要提醒阿萱,他的功劳。 但,阿萱只是眉尾轻轻一挑,嘴角勾起轻浮的笑,“所以我以茶代酒谢王爷,不够?那你想要我怎么样?” 粱煜却还是那样静静地看着她,双眸深幽,隐着万千情绪。 他想要什么? 他也不知道。 只是今夜星光璀璨,让他想到了从前的日子。 想到了,她曾日日缠着他的日子。 “王爷不说,那我替王爷想想。”阿萱微微歪了歪脑袋,果然是一副沉思的样子,“钱财,王爷不缺,宝贝,我府上最贵重的只怕就是王爷当初送来的那把剑了,若不然,您拿回去?” 反正那把剑她如今看着也膈应得厉害! 粱煜想到当初阿萱对那把剑的执着,自然是摇了摇头。 “本王送出去的东西,从未想过收回来。” 阿萱了然般点了点头。 窗外一阵清风袭来,吹得那昏黄的烛光在二人的脸上不断跳动。 阿萱对上粱煜的双眸,好一会儿方才带着几分嘲讽似的问道,“王爷该不会是想要我以身相许吧?” 她眼底的嘲讽,被他尽收眼底。 他实在讨厌极了她这样的态度跟眼神。 心头莫名一阵怒起,却是冲着阿萱淡淡一笑,“以身相许?本王觉得,这提议倒是不错!” 第236章 中埋伏 阿萱能够察觉到那笑容里隐藏着的危险气息。 她知道粱煜是被她激怒了,也知道她若再进一步,粱煜必定会有所行动。 倒也不是怕,只是若粱煜一怒之下去请旨赐婚,她可真是逃都逃不掉! 所以,没必要。 阿萱不再说话,只是这么静静地与粱煜对视。 许久,粱煜才终于收回了目光,起身,离去。 漆黑的夜色之下,他只留下淡淡的一句,“本王喝醉了,莫怪。” 门外微风拂过,空气中那淡淡的月麟香也很快就被吹散。 可,她却从始至终都没有闻到一丝半点儿的酒气。 阿萱吹灭了灯烛,回床躺下,闭上了眼。 既然他说喝醉了,那便是喝醉了吧! 翌日,阿萱进宫赴任。 皇后亲自将金羽卫以及禁军统领的令牌交到阿萱的手中,道,“自今日起,你便是这三千禁军的统领,定要负起后宫安危的重责。” 阿萱接过令牌,称了声是。 一旁,有禁军上前行礼,“在下辛远,乃禁军副统领,听候统领差遣。” 阿萱点了点头,这才问道,“宛妃被毒害一事,查得怎么样了?” 她知道这几日禁军都在查这件事,也在查那个易容成她的模样的人。 但很显然,禁军什么都没查到,只道,“目前可以排除各宫的娘娘,还有一些在别处当值的宫女也都被排除了,但依旧还剩下不少人,不太好查。” 闻言,皇后面露几分难色,“此人不但会易容,更懂模仿笔迹,若不能将其找出,日后也不知会闯出什么大祸来。” 皇后的意思阿萱明白,当即便道,“皇后娘娘放心,属下定会竭尽全力将此人找出来。不过,论查案属下以为金羽卫更胜一筹,不知今日可否命金羽卫的人进宫?” 闻言,皇后淡淡一笑,“如今金羽卫同禁军都在萱统领手中,要如何做,萱统领自己看着办。” 言下之意便是同意了。 阿萱领命谢恩,当即便下令让刘昌等人进了宫。 一行人进宫后,便在禁军副统领辛远的带领下搜查了起来。 可阿萱很快就发现,禁军几乎搜了所有宫女的屋子,唯独落下了一间。 阿萱唤来辛远,问道,“这间为何不查?” 辛远如实回答,“这间屋子里住的是在御膳房当差的宫女小雪,三日前突然起了一身疹子后便一直卧床不起,听说会传染,所以属下一直没让人进去过。” 三日前,也就是宛妃被毒哑的前一日。 而这三日来,这间屋子也一直没有被搜查…… 想到这儿,阿萱便是看了刘昌一眼。 刘昌会意,当即便上前敲了门。 门后无人回应。 刘昌眉头一锁,抬脚便踹开了房门,大步走了进去。 没一会儿就出来了,“统领,屋内没人!” 闻言,辛远脸色瞬间一僵。 屋内没人,就说明他被骗了,这名叫小雪的宫女极有可能就是毒哑宛妃的凶手,而他三日都未曾查过这间房,必然是他的失职! 阿萱看向辛远,而辛远也只能仓皇低下了头,心头一阵慌乱。 却听阿萱道,“还不带人立即去查?” 辛远这才反应过来阿萱并不是要责备他,当即领命,带着人便走了。 而阿萱却是与刘昌再次进入屋内,寻找着可能的线索。 房间不大,屋内的陈设也很简单,阿萱行至床边,掀开了被子搜查着可能存着的线索。 就听刘昌道,“统领你看,这是不是江湖人所说的‘人皮面具’?” 阿萱回头,就见刘昌手中果然拿着一个如同面具一般的东西。 她上前接过,细细查看,“好像是。” 不过人皮面具具体是怎么样的,她也没见过,所以不敢肯定。 刘昌却又道,“这里还有个小盒子,也不知是做什么的。” 说着,便将小盒子打开了。 却听‘砰’的一声,一股白色的粉末从小盒子里炸了出来。 刘昌忙将盒子扔在了地上,与阿萱二人捂着口鼻连连后退。 可,还是晚了。 脑袋骤然一阵晕眩,视线中的物体也多了许多的虚影。 阿萱暗道不妙,那粉末有毒。 却是什么都来不及说,整个人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 再醒来的时候,阿萱的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 眼皮子重得很,睁了好几次方才睁开了。 入眼是淡粉色的床幔,这是什么地方? 她怎么会在这儿? 阿萱正疑惑着,撑着身子坐起,这才发现自己身边竟然还躺着一个人! 是刘昌! 她这才想起昏迷前的一幕,心中暗道不妙,忙是伸手去推刘昌,“刘昌!快醒醒!” 刘昌迷迷糊糊地醒来,却在见到阿萱时惊得整个人都往一旁退去,重重摔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推开。 “你们在做什么!” 是皇后! 只将她瞪大了眼,好似看到了多么难以启齿的一幕似的。 而粱煜站在皇后身后,一双幽深的眸子更是沉得厉害。 甚至,阿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到了粱煜将拳头握得咔咔作响的声音。 刘昌慌忙扯过地上的衣服遮住自己的身体,跪在一旁,“属下,属下……” 他完全慌了,不知该如何解释。 相比之下,阿萱却显得极为淡定,目光越过皇后,看向粱煜。 “我与刘昌在搜查宫女小雪的屋子时中了埋伏,醒来便在此处了。” 所以,哪怕衣衫不整,她跟刘昌也什么都没发生过。 闻言,刘昌连连点头,“对,当时有个小盒子,属下一打开里头便冒出了一阵白烟……” “够了!”皇后厉声打断了刘昌的话,眉心紧拧,“穿上衣服再说话!” 说罢,皇后便拂袖而去。 而粱煜的脸色极其难看,阴冷的目光仿若是一把刀子,狠狠剐过刘昌,这才离去。 也是在这时,阿萱见到了宛妃。 她方才站在粱煜的身后,所以她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她。 而这会儿,众人都已离去,唯独她还站在门口,对上阿萱的眸子,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得逞的笑! 第237章 马脚 相互为敌这么久,阿萱当然看得懂宛妃这抹笑的意思。 今日之事,与宛妃脱不了干系! 而且,这毁人清白的计谋,倒是与当初她设计仲恩与宛妃睡在一起时一模一样。 看来,宛妃被她折磨了一通之后越发恨她的,如今不仅是想要她死,更是想要将她从前带给过她的痛苦一一还回来! 刘昌捡起了自己的衣服,还不忘将阿萱的衣服递了上来。 阿萱接过,刘昌便避嫌似的背过了身去。 门外已经无人。 但阿萱却冷声一笑,“刘昌,看来你得娶我了。” 惹得刘昌大惊,连穿衣服的动作都僵住了。 阿萱却已是穿戴好,下了床,拍了拍依旧光着上身的刘昌,“我先去应付,你别急。” 说罢,便是大步而去。 等出了屋子,阿萱才发现这里竟然是德贵妃生前的寝宫。 此时皇后等人就站在院子里等着,见阿萱出来,皇后眉心紧拧,叹息了一声,“萱统领,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萱下意识地看了粱煜一眼,这才拱手行礼应道,“属下方才所言句句属实,娘娘若是不信,可派人去宫女小雪的屋中检查,那粉末是喷射出来的,哪怕被人打扫过,角落里定也会留下蛛丝马迹。” 她应得大大方方,语气不卑不亢,哪怕没有任何证据也叫人信服三分。 而一旁的辛远应道,“回禀皇后娘娘,属下在一处废弃的枯井内找到一具尸首,正是宫女小雪,从尸体腐烂的情况来看,已经死了三日以上了。” 皇后点了点头,“如此说来,毒哑宛妃,陷害萱统领的,与杀害宫女小雪的是同一人!” 就在这时,刘昌也从屋内走了出来,一路小跑至众人面前,躬身行礼。 却,始终不敢抬头。 他怎么敢啊? 王爷那一双眸子冷冽如刀,恨不得在他身上扎千百个洞似的! 刘昌心中叫苦连天。 就听皇后叹息了一声,“本宫也相信你们二人是中了埋伏才会如此……可,萱统领毕竟是女子,与一个男人这样衣衫不整地躺在一起,还被那么多人瞧见了,这该如何是好!” 皇后一脸难色。 而阿萱却是挑眉看了宛妃一眼。 只见后者也正看着她,嘴角悬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而那双眼里,更是浓浓的得意。 于是,阿萱勾唇一笑,看向皇后,“皇后娘娘不必如此为难,事已至此,我嫁给刘昌就是。” 闻言,皇后顿时露出惊讶的神色,随后便是下意识地看向粱煜。 只见,粱煜一张脸阴鸷而可怖,那双眸子更是死死地盯着阿萱,显然已是怒到了极致。 皇后便道,“萱统领,这婚姻可不是儿戏。” “属下明白。”阿萱应道,嘴角依旧勾着笑,看向宛妃,“当初宛妃与仲恩被捉奸在床,心中纵然千百个不情愿,最后不也是被迫嫁给了仲恩?如今我与刘昌也是一样,虽然是被陷害,但,也不得不嫁。” 更何况,阿萱觉得嫁给刘昌也没什么不好的。 反正大家都是兄弟,过个两三年就和离,照样能各自欢喜。 只是,阿萱这会儿提起当初宛妃与仲恩的事儿,似乎是在告诉别人这件事与宛妃脱不了干系,以至于皇后眉心不自觉一拧,“萱统领,你与刘昌之事,同宛妃又有何关系?” 阿萱耸了耸肩,“属下只是打个比方而已。” 皇后甚是无奈地叹息了一声,“事已至此,有关萱统领名节,恐怕也只能这样了。好在刘昌虽然断了一臂,但一直以来都是金羽卫的骨干,论身份,倒也是配得上萱统领的。本宫会差人挑个好日子,让你们完婚,今日便先这样吧!” 皇后说着便是摆了摆手,一副累了的模样。 却不料阿萱冷声一笑,“暂且还不能就这样。” 闻言,皇后眉头皱得更紧,“萱统领这是何意?” 阿萱没有回答,却是朝着宛妃走去。 见状,皇后有些急了,“萱统领!今日之事与宛妃无关,你休要迁怒于她!” 就连粱煜的眸子也是微微一沉,眸中透出一丝危险的光。 只见阿萱站到了宛妃的面前,而宛妃面上那得意的笑容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惶恐无助的眼神。 她看了眼阿萱,又忙看向粱煜,水汪汪的眸子楚楚可怜,似是在求救。 阿萱却是忽然抬起了手,只惹得皇后连声惊呼,“萱统领,住手!” 宛妃下意识的闭上眼,向后锁着身子,等待着阿萱那一巴掌打下来。 事实上,她就是在等阿萱的这一个巴掌。 在粱煜面前挨打,会让粱煜对她的愧疚更多! 可,她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等到那一巴掌。 再睁开眼,就见阿萱死死抓住了她身旁那宫女的手腕,嘴角噙着笑,一双眸子更是透着几分看穿了一切的清明。 “若我没有猜错,你就是小雪吧?” 一句话,便让众人都惊讶万分。 那宫女更是露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来,“我不叫小雪,我叫夏儿,是皇后娘娘命我照顾宛妃娘娘的!之前也见过萱统领好几次了,萱统领莫非忘了吗?” 阿萱冷声一笑,“可你脸上的人皮面具没有贴好,脖子那儿都翘起来了。” 闻言,那宫女一惊,忙是摸向自己的脖子,可手刚刚碰到脖子她就发现,自己是中计了! 以她易容的功夫,怎还会贴不好一张人皮面具? 阿萱分明是诓她! 但,她的动作显然已经暴露了她的身份。 面上惶恐的样子收敛起来,倒是露出几分饶有兴致的模样,“我可以知道我是何时露出马脚的吗?” 闻言,阿萱勾唇一笑,“那日你说是我亲自将药方给了你,但其实,根本没有人给过你药方,是你仿照了我的笔迹送去了御医院,而杀害宫女小雪,只是你的一个障眼法,对吗?” 宫女点了点头,“全中。所以,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能仿照别人笔迹的,必定也是习字多年,手上也一定会落下茧子,所以我这几日一直都在留意别人的手心,这么巧就看到了你的拇指与食指。” 话说到这儿,阿萱又是一笑,说出来的话也极为气人,“不过说实话,我也是这会儿才看到的,方才抓你的手腕只是为了控制住自己不去打人而已,至于马脚嘛……你摸脖子那下算不算?” 第238章 你真要嫁给他? 一番话,只令那宫女脸上的笑容瞬间消散。 所以,根本就是她自己暴露了? 一股被戏耍的感觉涌起,那宫女忽然凝起掌力,朝着阿萱袭去。 却不料,阿萱反应极为迅速,身子往后一仰,宫女的那一掌根本连阿萱的一根汗毛都没碰到。 却是在收回之际,被阿萱忽然抬手拨开。 那一掌,就这么朝着阿萱身旁的宛妃袭去。 “啪!” 清脆的巴掌声,因着凝着内力的缘故,显得格外响亮。 宛妃被突如其来的一掌,打得整个人都朝一旁摔去,张大了嘴,却是发不出一声惊呼。 阿萱却是趁机往后退了两步,冲着那宫女挑眉轻笑,“哦,你完了,你当着皇后跟王爷的面打他们的掌上明珠啊,你死定了!” 闻言,那宫女下意识地看向皇后跟粱煜,果然见二者的脸色很不好看。 当机立断转身就跑,辛远立刻带人追了上去。 可,对方显然是江湖人,身手不凡,特别是轻功极佳,辛远等禁军根本近不得她身。 眼见着他将要逃跑,便觉一阵凌厉的掌风忽起,猛然打在了那宫女的肩膀之上。 那宫女‘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眼见着就要摔落在地,却仍是强撑着一口气越过了宫墙,到底还是逃走了。 “她受了重伤,走不远。”粱煜冷声开口,看向阿萱。 阿萱眉尾微挑,这才道,“既然王爷都这样说了,刘昌,还不带人去宫外搜查?特别是医馆药铺之类的,要格外留意。” 刘昌应了声是,正要离去,却是不自觉地与粱煜的目光对视。 一时间,心中万分心虚涌起,便是连离去的脚步都显得格外匆忙。 就跟逃命似的。 阿萱看着刘昌的背影,忍不住微微皱了眉。 这家伙怎么跟阿炎一样,见到粱煜就这么怂呢? 一旁,宛妃被人扶起,脸颊红肿得厉害。 阿萱见状,顿时露出一副吃惊的样子,“哎呀!宛妃怎么又受伤了!真是流年不利啊!看来得去庙里多拜拜才行,不过,怕就怕罪孽太深,佛祖也不待见呢!” 宛妃捂着半边脸,低垂着头,脸色阴沉得厉害,一双眸子更是染着浓烈的恨意。 她方才站得近,看得自然也清楚。 如若不是阿萱挥手一拨,这一巴掌根本打不到她脸上来! 只是,粱煜还在,她这会儿不能表露出对阿萱的恨意来。 她要听皇后的话,要学会忍! 忍得一双眼红彤彤的,饱含泪水,才能让粱煜更心疼她! 只可惜,粱煜现在的注意力完全不在她的身上,倒是皇后眉心紧蹙,叹道,“伤成这样,只怕御医也瞧不好,来人,去相国寺请无相大师前来!” 阿萱知道,若是旁人,绝对请不来无相,毕竟当初先皇重病都是亲自去的相国寺。 但宛妃不是普通人,禹王对无相也有恩,所以,无相一定会来。 就像当初他随身携带佛像,前往行军途中医治宛妃的脸伤一样。 倒也无妨,反正她也只是对宛妃小惩大戒而已。 这次,是她栽了,她认! 等安排好禁军的任务,阿萱也离了宫。 却没想到,粱煜竟在宫门口等着她。 对上那双幽深的眸子,阿萱的脚步下意识地一顿,却又听得沐云那清亮的声音传来,“姐姐!这边!” 沐云站在粱煜身后不远,个子不及粱煜,以至于冲阿萱招手的时候都在跳跃着,朝气蓬勃。 看着沐云那般灿烂的笑容,阿萱的嘴角也不自觉的扬起了笑意,冲着他挥了挥手。 可当视线又与粱煜的眸子对上的时候,笑容就这么肉眼可见地消失了。 以至于粱煜的眉头不自觉一跳。 变脸变得这样快,他是瘟神不成! 眼见着粱煜的脸色越来越差,阿萱想,她不可能无视他了。 于是,上前,勾唇一笑,“王爷怎么还没回去?在等我?” 这样明知故问,没得叫人气闷。 粱煜眸色一沉,这才冷声开口,“你与刘昌的事,本王会处理。” 阿萱心中不禁叹了口气。 她就知道是为了这事儿! 当下只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来,问道,“处理什么?王爷莫非还想给我准备嫁妆?” 话音落下,粱煜的眸中肉眼可见的染上了怒意,“你当真要嫁给刘昌?” 这话问得稀奇。 阿萱耸了耸肩,“今日这事儿,王爷您也瞧见了,谁是主谋,我知道王爷心里也有猜测。如今连皇后也说会替我选个日子,王爷觉得这事儿,我还有得选?” 她说着,深吸了一口气,唇边勾起一抹笑来,“更何况,刘昌这人挺靠谱的,日后定也不敢背着我在外头乱来,反正早晚要嫁人,嫁给刘昌也不错啊!” 看她这样回答,粱煜便知道她是认真的。 事实上,在她一开始说要嫁给刘昌的时候,他就知道她没在开玩笑。 而就是因为如此,他才会慌了。 很慌! 以至于此刻看着她那一副认真的模样,他满腔的话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见他不说话,阿萱便点头行了礼,“微臣先行告退。”说罢,便是与他擦肩而过,朝着沐云走去。 只是,沐云这会儿的脸色也不好看。 方才粱煜跟阿萱的对话他都听到了。 阿萱要嫁给刘昌…… 那个断了手臂的男人! 凭什么?! 一股恼怒充斥着胸口,以至于直到回了府,沐云的脸色也是难看得厉害。 但,阿萱并未发现。 她回了自己的院子便躺在了摇椅上,整个人都好似脱了力一般。 红微扭着腰端着茶过来,“这是怎么了?像是与人打过一架似的。” 阿萱接过茶,饮下一口,这才道,“没什么,你吩咐下去,府里要办喜事,该准备的东西都尽快准备起来吧!” 宛妃今日这一招,必然是想她早早嫁人,估计皇后续定下的‘好日子’也不会太远。 红微皱了眉,不解,试探般问道,“什么喜事儿?你要嫁人?” “恩。”阿萱点头。 红微却是大叫起来,“什么?!你要嫁人!” “嘶……”阿萱倒抽一口凉气,揉了揉耳朵,“我要聋了!” “你!”红微还想问阿萱为何要嫁人,却听院外忽然传来一声闷哼。 第239章 不同路 二人眉头不自觉一拧。 院外设了八卦阵,府里的人都知道,一般都不会轻易靠近。 哪怕是进来也都是跟着红微进的。 显然这会儿是来了不速之客了。 红微神色微凌,“我去看看。” 说着便出了去。 没多久,红微提溜着一个小丫头就进了来。 小丫头生得眉清目秀的,脸色却苍白如纸,眸间透着一股子不屈跟倔强。 阿萱打量了小丫头一会儿,方才问道,“你是今日逃走的那个宫女?” 小丫头下巴微微一扬,“对,我叫时雨。” 果然是她! 阿萱不由地挑眉,“原来这才是你的真面目,不过,你好不容易逃走,眼下怎么又送上门来了?” 时雨一脸愤恨,“金羽卫四处搜查,我根本不敢去医馆。” 可她的伤太重了,再不医治恐怕过不了今晚! 阿萱勾唇一笑,“所以,你来我这儿是想要我给你治伤?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治你?你可是陷害我的人。” “我是奉命行事,你真正的敌人不是我,更何况,我今日是来给你送东西的。”时雨说着,却是忽然咳嗽了起来,而后又是喷出了一口鲜血,整个人便晕了过去。 一旁,红微看着倒在地上的时雨眨了眨眼,“现在是要如何?救不救?” 阿萱无奈叹息了一声,“她还没说要送我什么呢!” 那当然得救啦! 说话说一半,叫人糟心得很,怎么着也得让她把话说完! 于是,红微便将人带回了房。 阿萱替她施针疗伤。 不得不说,粱煜那一掌是真狠,差点就断了时雨的心脉,这小丫头能撑到这会儿来找她,确实是有点本事的。 这边时雨还未醒,那便红微却又传来了坏消息,“不好了,方才府里的护卫跟我说,沐云提着剑怒气冲冲地出了门,也不知是找谁去了!” 提着剑怒气冲冲地出门? 阿萱眉心微拧,忽然就想到了什么,“他该不会是去找刘昌了吧?” 想到这儿,阿萱当即起身冲了出去。 沐云的身手的确在刘昌之上,可刘昌身边还有别的金羽卫兄弟,沐云怎能讨到便宜? 只怕会落得个两败俱伤! 阿萱果然没有猜错。 她赶到时,沐云已经跟金羽卫打了好一会儿了。 两边皆有不同程度的伤,甚至见到她来了都没停手。 直到阿萱一声厉喝,“都住手!” 两边这才都停了下来。 刘昌气鼓鼓的,“统领,这小子疯了!见到我就拔剑!” “我就是要杀了你这淫贼!”沐云举着长剑,又想冲上去,却是被阿萱拦住了,“回去!” “我不回去!这个淫贼……” “啪!” 阿萱一巴掌打在了沐云的脸上,终于是让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沐云冷静了下来。 看着他,阿萱声音冷得发寒,“你永远都是这般不问缘由,这般冲动!你若再不学会克制自己的脾气,你阿姐,甚至是我都会迟早被你害死!” 沐云的冲动,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阿萱知道自己当众打他一巴掌是过分了些。 可,他总该知道自己是错的! 沐云眼圈发红,身子微微发抖,脑袋保持着被阿萱掌掴后的姿势,双眼看着一边。 那鼓起的脸颊证明他此刻正紧咬着牙根。 看到他这副样子,阿萱又不免心软了。 语气也跟着软了下来,“先跟你阿姐回去,我与刘昌的事,等我回府再同你解释。” 也不知是她这会儿的语气过于温柔,还是那句‘回府同你解释’令人心动,沐云终于是回过了神来,看向阿萱。 少年明亮单纯的眼神染着水光,微微闪烁着。 阿萱叹了一口气,又劝了声,“先回去,听话。” 沐云这才点了点头,收了剑,转身朝着红微走去。 阿萱便又看向刘昌,“不打紧吧?” 刘昌摇头,“都是些小伤。” 阿萱恩了一声,“忙完就带兄弟们去吃顿好的,就当我替沐云赔罪了。”说罢,便从腰间取出一锭银子,扔给了刘昌。 刘昌接过,道了声谢,便带着金羽卫的弟兄们走了。 热闹散去,围观的百姓们自然也就散了。 阿萱这才看见人群中站着一个人。 公孙羽。 四目相对,阿萱眼神微冷,而公孙羽却多了几分无所适从。 他似乎有些尴尬,冲着阿萱僵硬地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相比之下阿萱从容淡定,也对着他点了点头。 见阿萱有了回应,公孙羽才缓步靠近,“我,我听说了你与刘昌的事。” 阿萱微微挑眉,看着公孙羽,没有应声。 公孙羽却是微微皱了眉,“你不必担心,我可以处理的。” 闻言,阿萱却是笑了。 “不愧是我大棠齐名的两个男人啊!居然连说的话都一样。将军若是要送厚礼,微臣就在此先谢过,可若将军是要插手我与刘昌的婚事的话,那就不劳您费心了,我已经决定嫁给刘昌。” 阿萱的话令得公孙羽眉头皱得更紧,“你当真要嫁给刘昌?他……” “他如何?”阿萱打断了公孙羽的话,因为她知道,那必定不会是什么好话。 深吸了一口气,阿萱冲着公孙羽一笑,“我明白公孙将军是替我不值,觉得我配得上更好的男人,可,在我心里,天底下的男人都一样,甚至于,我觉得刘昌比你们大部分男人都要好。我并不觉得嫁给他我会有什么吃亏的地方。相反,我倒觉得委屈了他。” ‘比你们大部分男人都要好’ 这一句话像是一把锤子,狠狠砸在了公孙羽的心上。 他知道,其实阿萱想说的是,刘昌比他要强太多。 的确,如今最没有资格插手她婚事的人,是他! 当下,便是低了头,唯有那紧握的一双拳证明他此刻的不甘。 看着公孙羽的样子,阿萱又叹了一声,“承蒙公孙将军错爱,微臣感激不尽,但你我终究是不同路,告辞。” 说罢,阿萱便是行礼告退。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唯有公孙羽还站在原地。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唯有那一道身影,极为落寞。 第240章 娘家人 回到萱府,阿萱就见沐云正跪在院子里。 红微双手叉腰站在他面前,显然是刚刚才将沐云教训过一遍。 见阿萱回来,红微让开了路,眼神示意阿萱,轮到她教训了。 阿萱倒也很赏脸的上前,却不是教训沐云,而是柔声道,“起来吧。” 沐云一愣,抬眸看向阿萱。 红微却是不乐意了,“你让他起来做什么?他今日敢当街行凶,明日就敢造反!不给足他教训,让他知道错处,难道等他日你我陪他一起掉脑袋吗?” “他知道错了。”阿萱的声音依旧很温柔。 其实在她说出她跟他阿姐都有可能被沐云的冲动害死的时候,她就知道他知道错了。 因为,那时少年的眼神里分明露出了一股后怕的神色,眸光闪动得厉害。 阿萱俯身要将沐云扶起,可沐云却拒绝了,“阿姐说得对,我太冲动了,我该罚。” “你就让他跪!”红微也在一旁气呼呼地道。 无奈,阿萱便只能摇了摇头,回屋去看看时雨的情况。 倒是已经醒了。 正坐卧在床上,方才院外的动静,她应该也听见了。 阿萱看了她一眼,“底子不错,这么快就醒了。” 时雨勾唇一笑,“是萱统领医术高明。刘大人果然没有看错人。” 闻言,阿萱落座的身形微微一顿,随后才在床边坐下,看着时雨,“你昏迷前说有东西要送给我。” 她救醒时雨的目的,可就是这个。 时雨自然也知道,于是撇了撇嘴,从怀里取出了一块令牌。 “给你。” 阿萱接过令牌,掂了掂,倒是有些分量。 令牌的正反两面都刻着一个麒麟图案,栩栩如生。 “这是?” 时雨深吸了一口气,看向窗外,“这么些年,刘大人一直在为了七皇子的前途而努力,奈何,七皇子这人资质平平,刘大人早就知道他不堪大用,也早就预料到,自己会有失败的这一日。” “所以,刘大人其实一直都在暗中寻找一个可以接手他衣钵的人,这么些年,他收拢的势力,总不能随着他老人家仙逝而烟消云散不是?” 阿萱总算是听明白了。 有了这令牌,刘翁手底下的那些人,包括时雨,都能为她所用。 看着手中的令牌,阿萱不禁冷笑了一声,而后将令牌还给了时雨,“帮我谢谢刘大人。”说罢,便是站起身来,“明日天黑之后我回来时,不想见到你。” 说着,便要往外走。 却听身后时雨喝道,“你可知刘大人这些年来到底收拢了多少能人异士?有了他的势力,你想做的事自然就能手到擒来!” “有了他的人我就能完成我想做的事?”阿萱站住了脚步,回眸看向时雨,眼底却是浓烈的讽刺,“既然刘大人的人如此厉害,那为何连一个刑部大牢都逃不脱?为何他筹谋多年的计划仍会功亏一篑?” 时雨眉头紧蹙,一手捂着胸口,情绪激动之下,脸色也跟着惨白了些许,“成大事,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刘大人他只是……” 阿萱打断了时雨的话,“你们刘大人等不到天时地利人和,所以就想找一个人替他等。说到底,刘翁不过就是想借我的手搅了这大棠的天下而已嘛!” 说着,冷声一笑,眸中甚是轻蔑,“告诉刘翁,他这次又看走眼了,我与他不是一路人。我不会为了一己私欲,祸害大棠万千百姓。” 说罢,阿萱大步离去,在经过沐云身边时,她的脚步微微一顿,但终究还是没有停留。 翌日,赐婚的懿旨便来了府中。 果然如阿萱所料,日子近得很,就在三日后。 “三日后不正是小皇子登基的日子?”红微替阿萱收起懿旨,一脸疑惑,“皇后这日子选的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她不想让你去参加小皇子的登基大典?” 阿萱坐在大厅内,端起一旁的茶盏轻抿了一口,“不止,她应该是不想让任何人有机会搅了我的婚事。” 毕竟,登基大典粱煜会去,公孙羽也会去。 闻言,红微忍不住冷笑了一声,“这位皇后,哦,不,应该是太后,还真是心思缜密啊!” “随她。”阿萱一脸淡然。 看着她的样子,红微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当真要嫁给刘昌?” “为何每个人都要问我?”阿萱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不觉得刘昌很可靠吗?” 之前武状元比试的时候,连那瞧不起女人的毛病都被她给治好的,如今的刘昌,不说是天下第一好男人,但至少是不敢在她眼皮子底下做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来的。 红微也跟着笑了起来,“他敢不可靠?娶了你,若是有行差踏错的,我第一个给他那玩意儿揪起来咔嚓了。” “嘶……”阿萱倒抽了一口凉气,“真是暴力。” 红微却是笑得开怀,可笑了一会儿却又露出了几分为难,“不过,这日子也太紧了,你的嫁衣我都还没准备呢!” “去成衣铺子买一件就是了。” “买的不合身嘛!不过如今也没别的法子了,最多买回来的时候我给你改改。”红微正说着,却听外头有人来禀,“红微姑娘,王府差人送东西来了。” 闻言,红微眉头一拧,“送什么东西?我去瞧瞧!” 说罢,便是走了出去。 不多久,红微便回来了,手中竟是捧着一身镶着金丝的嫁衣。 “阿萱,你快来瞧!这就是王府送来的,除了这嫁衣,还有珠钗凤冠等等,总之你出嫁的一整身行头算是都齐了!” 看着红微手中的嫁衣,阿萱心中不禁一沉。 她不明白粱煜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只听红微接着道,“王府来送东西的人传话说,这些是王爷早就替你准备好的。不仅你这里有,刘昌那便他也送了东西去,还是亲自送去的!我猜,他大约是去警告刘昌婚后不可欺负你。” 话说到这儿,红微不禁叹息了一声,“这天底下的娘家人,果然都是一样的心思……” 听着红微的话,阿萱却始终不发一言。 可粱煜的脸却莫名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娘家人吗? 第241章 大婚 除了凤冠霞帔,镇远王府其实还送来了挺多东西,几大箱子的金银首饰,美其名曰是早已替阿萱准备好的嫁妆。 看着那几个箱子,阿萱心中却是升起几分不安。 她相信粱煜是早就替她准备好了嫁妆,但她不相信粱煜会这般容易就让她嫁人! 想到红微说粱煜亲自去找了刘昌,阿萱暗道了一声不妙,当即便朝着刘昌的住处赶去。 可,阿萱到时,粱煜早就走了。 刘昌府里那间不大的大厅里,塞满了箱子。 见阿萱来,刘昌也极为热情,引着阿萱落座,“统领,您坐,我去给你倒杯水!” 刘昌说着便出了屋,没一会儿就端了一杯热茶来。 阿萱接过,一双眸子却打量着大厅内的箱子。 见状,刘昌忙道,“这些都是王爷送来的,连我的衣服都备齐了!” 刘昌说着,像是有些不好意思,“自我爹娘过世之后,我便将刘府的人都遣散得差不多了,如今府中也没几个人,说实话,这婚事仓促,我也忙得焦头烂额的,许多东西都没准备,这回真是多亏了王爷了。” 听着刘昌这一顿夸,阿萱的戒备心却半点未减,“粱煜亲自送来的?” 刘昌点了点头,“是,王爷亲自带人送来的,还有好些呢,都在库房里。” 还有好些? 粱煜这手笔还真够大的。 阿萱挑眉看向刘昌,“他没跟你说什么?” 闻言,刘昌挠了挠头,“说了,大抵是说我配不上统领,但事已至此,还是希望我好好对待统领。否则,属下怕是会被拉去王爷的私牢里剥皮拆骨了。” “就这些?” 阿萱又问。 刘昌点头,“恩,不然,统领觉得王爷还会同属下说什么?” 阿萱一愣,随即摇了摇头,“没,没什么。” 心中却甚为不是滋味。 是啊,她以为粱煜该跟刘昌说什么呢? 深吸了一口气,阿萱挥去那乱七八糟的心思,起身拍了拍刘昌的肩膀,“没事,三日后见。”说罢,便是大步离去。 阿萱想,她大约真是多虑了。 如今皇后懿旨已下,她嫁给刘昌已是不争的事实,所有人都该认命了。 待回了府,就见红微一脸怒意地站在门口。 一直以来,红微的怒火都跟沐云有关。 惹得阿萱不禁问道,“沐云怎么了?” “跑了!”红微简直就是要气疯了,随手就将一封信递到阿萱面前。 阿萱摊开一看,那上头是沐云的字迹。 意思大约是说要与时雨去闯荡江湖,定要做出一番事业来。 红微气得大骂,“就他那三脚猫的功夫,闯荡江湖?快别说笑了!回头被人给闯荡了,直接尸首丢我门口来!” 骂归骂,可红微的声音还是染上了几分哭腔。 就这么不告而别,如何能叫人不担心呢? 阿萱也是皱着眉,问道,“除了这封信,还有什么吗?” “还有一块牌子。”红微说着,便将令牌拿了出来。 见状,阿萱才松了一口气,“行了,有这块令牌在,沐云就不会有事的。” “为何?”红微一脸疑惑。 阿萱便将令牌的事儿告诉了红微。 红微闻言,方才恍然大悟,“如今,时雨仍旧将令牌留给你,证明她仍旧认你是主子,所以沐云跟她在一起也不会有危险。” 阿萱点了点头。 红微也终于是放下了心来,却依旧忍不住骂道,“这臭小子,真是不叫人省心,下回看见,我定要将他的屁股踹成八瓣儿!” 阿萱轻笑开来,目光落在那令牌之上,眸色不自觉又沉重了些。 余下的日子,忙忙碌碌。 因着婚礼的日期实在太紧,整个府的人都忙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红微忍不住抱怨道,“皇后也真是的,这日子挑得这样近,是要累死我们不成?” 阿萱淡然一笑,“当初我在殿上以军功换紫瑜郡主三日内嫁给仲恩,如今她成了宛妃,风水轮流转,自然也是想我尽快嫁给刘昌的。” 红微眉尾一挑,“你的意思是,这次的事全是宛妃的主意?连皇后都听她的?” 阿萱没应声,却是想到了之前宛妃看向皇后的眼神。 虽然她还不知道皇后如今到底在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但,要说她听宛妃的,她倒更相信是宛妃听皇后的。 不管怎么样,府里人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忙忙碌碌的三日终于是过去了。 这一日,阿萱一大早就被府里的嬷嬷们拽了起来梳妆打扮。 红微特意找了京内福气最好的老婆婆来给阿萱梳头,婆婆一边梳着,一边念叨着吉祥话。 而红微就站在一旁,看得热泪盈眶。 颇有种嫁女儿的感觉。 相比之下,阿萱却是困得很。 好不容易梳妆完毕,穿戴上了凤冠霞帔,盖上了红盖头,没多久刘昌便带着金羽卫的弟兄们来接亲了。 都是自家人,兄弟们也玩得开,这亲接得甚是热闹。 终于,坐上了花轿,伴随着喧天的锣鼓声,花轿也开始慢慢摇晃了起来。 阿萱整个人都靠在轿子上,哈欠连天。 不行了,她今日起得太早,这会儿被颠得倦意如山般袭来,终于还是闭上了眼,沉沉睡去。 睡梦中,好似听到外头的百姓惊呼着,“怎么有两顶花轿?” “还有谁家娶亲吗?” 阿萱沉重的眼皮缓缓抬起,透过摇晃的轿帘果然看到了另一家迎亲的队伍。 恩,倒也不稀奇,今个儿的确是个好日子。 谁都没有规定今日只准她嫁人不是? 她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直到花轿停下,一只左手伸进了轿子。 刘昌被断了一臂,自然没有右手去掀轿帘。 她将手搭在了刘昌的左手上,跟着下了轿。 红色的盖头遮蔽了视线,她只看得到自己的脚下。 就这么进了府,行了礼,入了洞房。 刘昌还得去外头招呼客人,便留阿萱一人在屋内。 好在有丫鬟进来送了些糕点给她吃,倒也不饿,只是无聊得慌。 她也想掀开盖头,却是被一旁的嬷嬷拉住了手,“可不能掀,不吉利!” 无奈,她便只能干坐着等。 坐着坐着,便又困了,靠着床头就睡着了。 等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黑,盖头下只映出烛灯那昏暗的光。 有人推门而入,屋内陪她候着的嬷嬷跟丫鬟便都出去了。 她听到房门被关上,脚步声行至了桌边,而后又朝着她走了过来。 一根绑着红绳的秤杆伸进盖头里,将她的盖头轻轻挑起。 阿萱长舒了一口气,“我的天,你可终于来了,我都快要……” 话音戛然而止。 她瞪大了眼看着眼前一身喜袍的男子,内心惊惧不已,“怎么是你?!” 怎么会是粱煜! 第242章 骗子 相比之下,粱煜淡然得很。 转身将手中的秤杆放在了桌上,一边拿起酒壶来倒了两杯酒,一边缓缓开口,“本王今日娶亲,没想到竟将萱统领娶回来了,想必是今日在街上,迎亲队伍相冲,弄错了花轿。” 今日街上的迎亲队伍? 阿萱这才想起那半睡半醒间见到的另一支迎亲队伍,居然就是粱煜安排的! 瞬间恼怒至极,她一把扯去头上沉重的凤冠,满头青丝如瀑布般散落下来。 凤冠被砸在了地上,阿萱站起身,声音染着愤怒,“自你送东西去刘昌那,我便觉得奇怪,却没想到你竟然会使出这样一招偷梁换柱!你娶亲?娶得哪门子亲?是哪家闺秀?三书六礼何在?” 骗子! 粱煜缓缓转过身来,一双淡然的眸子沉静地迎接着她的怒火,“本王要娶什么人,不必看其家世,更不必过问谁的意见,只在乎本王中不中意,想不想罢了。” “你我众目睽睽之下行了礼,入了洞房,就算是弄错了花轿,你也已经是本王的王妃。”说话间,他将一杯酒送到阿萱面前,“合卺酒。” “啪!” 阿萱一把拍掉了那杯酒,酒盏落地,滚落到了一旁。 “这一切根本就是你设计的!你甚至还换了身上的熏香!” 否则,在他接她出花轿的那一刻她就能够发现破绽! 粱煜那双阴冷的眸子瞥了眼那洒了一地的酒,而后看着阿萱,将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这才道,“是又如何?你今日已经踏进本王的房门,再出去,人人都得给你行礼,尊一声王妃。” 阿萱狠狠咬了咬后牙根。 因为她知道,粱煜所说的是事实。 甚至此刻,她能预料到这会儿门外就站着镇远王府上下所有的下人! 只要她开了门,所有人都会知道粱煜今日娶的是她! 可饶是如此,她还是无法接受,“眼下还不算太晚,我这会儿去找刘昌也还来得及!” 说罢,她便大步朝外而去。 哪怕行了礼又如何? 只要还未行房,那一切就还有转机。 粱煜并未拦她。 只冷冷道了一句,“刘昌这会儿美人在怀,爱妃又何必去搅了他人的春宵美梦?” 阿萱的手已是搭在了门上,听到粱煜这话,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缓缓转过身来,看向粱煜,满脸不可置信,“你的意思是,这事刘昌也知道?” 粱煜没有回答,只在桌边坐下,骨节分明的手指拿过酒壶,又给自己的杯中倒了一杯。 而后抬眸,平静地看着阿萱,浅浅饮着。 阿萱的手终于还是从门上放了下来。 是了,刘昌他府里没多少人,都是金羽卫的弟兄们,哪里需要应酬到这么晚。 只怕他早已入了洞房,早已知道新娘子不是她了。 他若不知道,这会儿应该是来寻人了,哪怕他根本打不进后院,也至少会闹出些动静来。 王府不可能这般平静! 刘昌是知道的! 粱煜那日去找刘昌,大约就是说了这事儿! 好样的! 真是好样啊! 他居然敢联合粱煜骗她! 待明日不将他操练得脱一层皮,她就不叫阿萱! 怒极反笑,阿萱咬了咬牙,这才走回了桌边,在粱煜的对面坐下。 伸手拿过面前的糕点,咬了一口,挑眉看向粱煜,“所以,王爷今日没去参加小皇子的继位大典?” 粱煜又倒了一杯酒,“本王的终身大事要紧。” 话音落下,酒杯被一股内力送到了阿萱的面前。 阿萱垂眸看了眼,明白粱煜的用意。 饮下这一杯酒,就证明她接受了。 事已至此,阿萱根本没有退路。 哪怕闹到了大殿之上,礼已成,她嫁给了粱煜也已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深吸一口气,阿萱压下愤怒,举起酒盏一饮而尽。 而粱煜的嘴角也终于勾起一抹不易被察觉的微笑,便是那道阴冷的声音都透出了几分柔意,“饿不饿,本王让人给你弄些吃的?” 阿萱隐着怒意的双眸抬起,看向粱煜,而后乖顺地点了点头。 粱煜这才起身去开了门,只冲着外头的丫鬟吩咐,“去给王妃弄些吃的来。” “是。”丫鬟柔声应着。 却不料,阿萱不知何时轻手轻脚地行至粱煜身后,抬起一脚就将粱煜给踹飞了出去。 力道极大,好在粱煜及时稳住了身子才不至于扑摔在地。 他在院中站定,负手于身后,满脸怒意地看向阿萱。 就见阿萱倚在门口,甚是得意地冲着粱煜挑了挑眉,“我今日身子不适,辛苦王爷睡客房去。” 说罢,她便转身回了屋。 房门‘砰’地一声被关上,震耳欲聋。 院内站着的丫鬟们小厮们,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想着这新娘子可真厉害,竟然敢在洞房花烛夜将王爷给赶出来! 倒也不怕王爷一会儿就扒了她的皮! 众人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被王爷的怒火波及。 可谁知,王爷并未动怒,只鼻尖轻哼了一声,“还是这臭脾气!” 而后,便是转身而去。 下人们都惊了。 直到粱煜离开了院子,才有人敢小声开口,“我方才,没瞧错吧?王爷那是,在笑?” “我也看见了,这新娘子到底是什么人啊?王爷居然这般宠她!” “我,我方才瞧着那新娘子,竟是有几分像阿萱姑娘。” 闻言,众人都不敢再说话了,只是视线依旧忍不住看向那扇紧闭的房门,心想着,若真是阿萱,那就怪不得了…… 而此刻,阿萱躺在床上,纵然方才将粱煜踹了出去,她心中的怒意也半点没减。 想着前几日她去找刘昌,竟是半点没从那家伙的脸上瞧出一丝端倪来。 亏得她先前一直觉得刘昌这人老实靠谱,呸! 她真是瞎了眼了! 不行! 明日天一亮,她就要去金羽卫等着刘昌! 操练不死他! 怀着怒意,阿萱愤愤睡去。 翌日,天不过微微亮阿萱便起来了。 简单的梳洗过后便要出门去找刘昌,可谁知她刚开门便见逐风自院外匆匆而来。 脸色甚是难看。 阿萱眉心微沉,直觉是发生了什么,问道,“怎么了?” 逐风沉着脸,艰难开口,“昨夜刘府遭了刺客,刘昌他……” 第243章 剧毒 阿萱立刻冲出了屋去,一把拽过逐风的衣领,“刘昌怎么了?” “王爷已经将人带回府,还请王妃速去医治。”逐风话音还未落下,阿萱已经等不及冲了出去。 再次见到刘昌,他正盘腿坐于床上。 而粱煜则坐在他身后,双手抵在刘昌的背上。 逐风紧随其后跟来,解释道,“刘昌身中剧毒,王爷此刻正用内力为其护住心脉。” 话音刚落,便听‘噗’的一声,粱煜猛然收回了手,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而刘昌也随之倒在了床上。 见状,阿萱立刻上前为刘昌搭脉,随后拿过一旁府医的针灸包就开始给刘昌施针。 等她再出屋子,已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屋外,除了粱煜跟逐风之外,金羽卫的弟兄们也都等候着。 见到阿萱出来,弟兄们当即迎了出来,神情一个比一个紧张,“统领,刘昌怎么样了?” “身上有十几处刀伤,但都未曾伤及要害,对方应该是刻意避开了要害的位置,故意折磨他的。” 阿萱的声音听着很是冷静,可粱煜却听得出来她那平静之下的怒火恐怕足以燎原。 金羽卫的弟兄们听到这儿也一个个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 只听阿萱接着道,“现在让我头疼的是他体内的毒,虽然王爷用内力护住了他的心脉,但我用尽了方法都无法驱散其体内的毒性。” 闻言,众人心中都不禁咯噔了一下。 他们都知道阿萱的医术比起宫里的御医来都要高明许多。 甚至能与无相大师相提并论。 可,连她都不能驱散刘昌体内的毒…… 只听一人问道,“那,那刘昌会怎么样?” 阿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开口,语气是掩饰不住的挫败,“我可以保住他的性命,但,毒不解,他便醒不过来。” 所有人都被这样的回答给打击到了。 一时间,众人皆是静逸下来,无人说话。 唯有粱煜还存着一丝希望,“如何才能解毒?” 阿萱看了粱煜一眼,眼神极为冷淡。 她本不想与粱煜说话,可见其他弟兄们也都露出了求知的眼神,这才道,“他所中的毒极为怪异,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解,恐怕只有找到下毒的人才行。” 话说到这儿,金羽卫的弟兄们便纷纷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一个两个,眉心都拧成了结。 阿萱察觉到了端倪,“怎么了?你们查到什么了?” 只听其中一人道,“回禀统领,属下等人去过刘府,从现场的痕迹来看,伤了刘昌的应该是无月阁的人。” “统领先前命我等暗中调查无月阁,应该是被他们发现了,此次只怕是无月阁给的警告。” “据刘府幸存的丫鬟说,昨夜杀手袭来血洗了刘府,杀了新娘之后便追问刘昌统领的去处,刘昌不说,他们就……” 就开始一刀一刀地砍向刘昌,却不伤其性命,只为了折磨他…… 阿萱闭上了眼,不敢去想象昨夜刘昌到底受到了怎样的折磨。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口的愤怒,这才道,“你们先去处理刘府跟金羽卫的事。” “是!” 金羽卫的弟兄们齐齐行礼离去。 而阿萱却是转身看向了粱煜。 眸色冷得厉害,愤怒与恨意夹杂其中,“这就是王爷做的好事。” 闻言,粱煜眉心一沉。 一旁的逐风不理解阿萱的愤怒,不禁出言相劝,“没人会料到发生这样的事,王爷为了救刘昌,也差点……” 话未说完,便被粱煜给制止了。 却见阿萱眉尾一挑,面染嘲讽,“为了救刘昌,如何?倘若你不使出偷梁换柱这等下三烂的伎俩,昨夜我便是该与刘昌在一起!有我在,至少刘昌不会是这个样子!” “你如何能肯定?”粱煜冷着眉眼反问,“你怎么知道,你不会与刘昌一样的下场?” “呵。”阿萱冷笑了一声,“所以我该谢王爷救命之恩吗?” 看着她踏着愤怒的步伐一点点靠近,粱煜眸色越来越暗,但终究没有说话。 他看着她行至了他面前,近在咫尺。 她仰着头看她,晶莹的双眸被愤怒浸染,“很显然无月阁是冲我来的,到底是谁与无月阁有勾结,是谁想要害我的性命,是谁害得刘昌成了这幅样子,我相信王爷应该能想明白。” 说着,她垂下眼眸,抚弄着他的衣襟,“纵然我眼下没有证据,也动不了她,但你记着,别叫我找到机会,否则,我拼了性命也会叫她万劫不复,你若还护着她,那就跟她一起去死!” 说罢,她又拍了拍他的胸口,这才转身大步离去。 目的地,自然是皇宫。 宛妃正与皇后一起用着早膳。 忽然就听到了外头一阵喧闹。 皇后眉心一拧,“发生何事了?” 话音刚落,还不等一旁的大宫女去看看什么情况,便听阿萱一边扬声禀报,一边大步而来,“属下参见皇后娘娘。” 话音落下,人也已经进了屋来。 说是参见,却是连礼都未行。 一旁的大宫女似是要斥责阿萱的无礼,却是被皇后拦下了。 只见皇后面上染着笑,“还以为你昨夜洞房花烛,今个儿会来得晚,没想到你倒是尽责。” 看着皇后的笑,阿萱却只觉得刺眼。 视线落在宛妃的脸上,见她那一脸的平静无波,这才开口,“昨夜刘昌遭遇刺杀,如今性命垂危,属下听闻无相大师就在宫里,特来请大师走一趟。” 闻言,皇后不由得一惊,“刘昌怎会在新婚夜遭遇刺杀?是什么人所为?” “应该是与刺杀皇上的是同一拨人。”阿萱这样说着,显然也是将矛头指向了宛妃。 但宛妃显得很淡定,看了眼阿萱便自顾自吃起早膳来,丝毫不在意那刘昌是死是活。 反倒是皇后眉心紧蹙,染上几分疑惑,“怎么会这样?刺杀皇上的人为何要刺杀刘昌?” 阿萱如实回禀,“他们是冲着属下来的,刘昌是被无辜殃及。” 皇后这才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你怎么安然无恙?本宫不是希望萱统领有事的意思,只是昨夜……” 阿萱打断了皇后的话,“昨夜我并未在刘府。” 阿萱说着,目光却依旧只盯着宛妃,“迎亲的队伍在路上出了差错,将我送进了镇远王府,昨夜,我是与王爷在一起。” “哗啦!” 宛妃骤然起身,碗筷落了地,瞪大了双眼死死盯着阿萱,满脸的不可置信。 那张淡然的面容终于出现了旁的神情,阿萱心头不禁冷笑了一声,这才接着道,“我与王爷行过礼,如今,是镇远王妃!” 对上阿萱的目光,宛妃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不可能! 她怎么可能成了粱煜的女人! 她分明应该是跟那个刘昌一起死才对! 宛妃越是愤怒,阿萱眼底的嘲讽便越是浓烈。 终于,宛妃忍无可忍,抓过一旁的盘子就朝着阿萱砸了过去。 第244章 天山雪莲 阿萱并未躲避。 因为她身后突然伸出的一只手已是替她将那盘子接住了。 粱煜阴沉着一张脸走了进来,以至于皇后都不由得一惊。 而宛妃更是一脸慌张的样子,红着一双眼,双唇剧烈地抖动着。 粱煜一言不发,只将手中的盘子随手扔了出去。 却见那盘子正好落在了宛妃的脚边,清脆一声响,碎裂成了无数片。 惊得宛妃整个人都差点跳了起来。 皇后也不禁低声唤道,“王爷!” 好似生怕粱煜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儿来一般。 只,粱煜冷着一张脸,双眸更是如同寒冰,扫过宛妃,最后又落在皇后的脸上,“刺杀刘昌的与刺杀先皇的是同一批人,所以宛妃参与谋反一事,恐怕还得再查过。” 再查过…… 那岂不等于宛妃很有可能再被囚禁与冷宫之中? 宛妃忙是小跑至皇后的身边,害怕地躲在其身后。 就听皇后道,“宛太妃近日都与哀家在一起,她能做什么事来?还是说,你们要连哀家一起怀疑不成?” 皇后…… 哦,不,皇太后。 她之前面对阿萱的时候还未曾想起自己如今的身份有了变化,这会儿面对粱煜的威压,倒是不得不将身份抬出来了。 皇后成了皇太后,宛妃成了宛太妃。 身份已是上了一个台阶! 岂是随随便便就能动的? 粱煜很清楚皇太后的意思,而阿萱自然也明白。 只听她冷哼一声,道,“太后明鉴,属下今日来并非是要查什么真相,属下只是想请无相大师走一趟。” 宛太妃站在皇太后的身后,拉扯着皇太后的衣角,仿佛是在提醒皇太后不要答应阿萱的请求。 无相是为了她才会从相国寺出来的,阿萱一个贱婢,凭什么请得动无相? 但,皇太后却好似没有察觉到一般,微微点头,“好,来人,去请无相大师跟阿萱……跟摄政王妃走一趟。” 摄政王妃…… 所以皇太后这会儿不但承认了阿萱已经嫁给粱煜的事实,更是在告诉旁人,粱煜如今乃是摄政王了。 粱煜深邃的眸子看向皇太后,后者对他微微一笑,粱煜便也对着她点了点头。 阿萱心里道了声谢,这便转身离去。 粱煜却是越过皇太后的肩头,看向宛太妃。 “禹王在天之灵能保你一次两次,却保不了你一辈子,好自为之。”说罢,便也转身离去。 大约,心中对于这个禹王独女,也是真的失望了。 待粱煜一走,宛太妃便开始闹了起来。 她松开了皇太后的衣角,质问道,“你为何答应她去请无相!” 声音沙哑得厉害,甚至皇太后都未能听明白她到底在说什么。 可,那态度更语气足以证明她是何意。 于是,缓缓转身,看向宛太妃,那双原本温柔的眸子忽然便被戾色所取代。 而后,‘啪’地一声,一个响亮的巴掌便落在宛太妃的脸上。 “哀家可曾告诫过你做事不可急躁,不可冲动?方才粱煜那话你也听到了,你再这样胡来,别说他不再保你,就连哀家也保不住你!” 宛太妃捂着脸,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但那双眸中里,分明藏着恨意。 都是阿萱! 都是那个贱人! 全都怪她! 她竟然还妄想成为摄政王妃? 凭什么? 她得不到的位置,那贱人凭什么坐!? 她不会就这么算了! 另一边,阿萱跟粱煜将无相请回了府。 马车上,无相看着坐在马车左右,脸色都不怎么好看的二人,嘴角不自觉勾起笑意来,“贫僧居然没能吃上二位的喜酒,真是遗憾。” 听出了他语气中的调笑,阿萱冰冷的眸子就射了过来,“你一个出家人能喝酒?” 无相‘阿弥陀佛’了一声,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任何表面上的行为都比不上心中对佛祖的敬畏。” 阿萱瞥眼看向车窗外,“回头请你喝,喝死你。” 无相知道这门亲事若不是粱煜从中作梗根本不可能会成这样,也知道阿萱这会儿心中满是怨气,倒也不与她计较。 到了王府,阿萱便急匆匆地让无相去给刘昌医治。 一炷香之后,无相终于从刘昌的屋子里出来了。 “如何?”阿萱立刻迎了上来,“可诊出来了是何毒?” 无相微微点头,“贫僧多年前成遇到过一位与刘施主身中一样毒的江湖人士,据他所言,此毒名为蚀日散,这世上只有无月阁才有解药,后来贫僧以一株天山雪莲配合其他药材才治好了他。” 听到这,阿萱终于听到了希望。 “也就是说,他这毒有得医!” 可谁知,无相却是摇了摇头,“天山雪莲极其难寻,除却贫僧当年所用的那株外,剩下一株在陈国皇宫。” 但,从这儿到陈国皇后拿了天山雪莲再回来,快马加鞭不眠不休也得一个半月左右。 更何况,如此贵重之物,陈国的皇帝岂会说给就给? 阿萱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 就算陈国皇帝会给,就算可以快马加鞭不眠不休。 刘昌也撑不了一个半月。 “你说无月阁有解药?”粱煜忽然开了口。 无相点了点头,“难道王爷想直接去无月阁要解药?” 闻言,阿萱淡淡扫了粱煜一眼,“无月阁极为神秘,鲜少有人知晓它的大本营究竟在何处,就算是被你找到了,刘昌是他们要杀的人,他们怎么可能会轻易就将解药给你?” 在她看来,去无月阁要解药,或许比去陈国要那一株天山雪莲更难。 不料,粱煜却是摇了摇头,“本王的意思是,天山雪莲如此珍贵,无月阁的解药应该不会是用天山雪莲做的。” 无相这才明白了粱煜的意思,“贫僧曾经解过此毒,算是有所了解,定会竭尽全力,研制解药。” 粱煜这才微微垂首,行了礼,“有劳大师了。” 阿萱站在一旁,并未说话。 好似她也已经同意了这个解决方法,让无相研制解药。 这或许会成为他们最快得到解药的方式,但也有可能会是最慢的…… 所以,她必须再想别的法子才行! 而第二日,她竟然就找到了另外的法子。 一大早,粱煜进宫上朝。 而王府则收到了一份贺礼。 上头写着‘王妃亲启’四个字。 王府的下人将其送到了阿萱的面前,阿萱疑惑着打开,竟发现里头只有一片叶子。 天山雪莲的叶子。 第245章 你最好有 除了那一片天山雪莲的叶子之外,里头还有一张纸。 只简单写了时间地点,却未曾再写别的。 “昨日无相说要天山雪莲,这会儿就有人送来一片雪莲的叶子,我觉得这事儿不简单。”红微一把将箱子夺了过去,看着那上头的字迹,眉心微蹙,“这字这么丑,应该是故意的吧?” 红微昨夜就从萱府过来了,对于阿萱被粱煜摆了一道的事儿对她进行了好一通的嘲讽。 这会儿总算是能正常思考了。 阿萱摇了摇头,“不管是什么人,至少证明对方有天山雪莲。” 而刘昌如今缺的就是这味药!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去见见这人! 红微眉心微拧,“我觉得你还是与姑爷商量一下比较好。” “什么姑爷!”阿萱差点没将手中的茶盏扔过去。 红微扭着身子过来,一脸的理所当然,“你们都已经成亲了,叫姑爷怎么了?总之,这事儿我觉得还是得跟他说。” “不能说。”阿萱看了眼盒子上的字,“专挑粱煜不在府里的时候送来,又是让我亲启,摆明了对方就是不想让粱煜知道,若是告诉粱煜,恐怕会坏了事。” 闻言,红微面露担忧,“那我陪你去。” “不行。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红微不高兴了,“可你一人去,我如何能放心?” “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我一人去,若有危险我一个人跑得也快。放心,不会有事的。” 见阿萱已经打定了主意,红微便没再劝。 但她不放心,便将自己珍藏的几个毒拿给了阿萱,只让她在关键时刻保命用。 就这样,当晚子时,在府里人都陷入沉睡的时候,阿萱穿着一身夜行衣,到了对方指定的地点。 就在京郊那片成了废墟的报恩寺。 阿萱藏匿于附近的林中,观望着那一片废墟。 她不知道对方为何会选在这儿见面。 但不可否认,这里让她想起了那日萋萋的惨死,也成功勾起了她的心底恨意。 不多久,有一道人影从林子里走了出来,站在了那堆废墟之上。 看身形,是个女子。 而后,一道极为沙哑的声音响起,“既然来了,就赶紧出来。” 声音难听至极,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鬼一般。 但阿萱还是走了出去。 那人背对着他,以至于她看不清对方的面孔,便只能低声问道,“你有天山雪莲?” 对方未曾转过身来,却道,“当然。” 阿萱眉心微拧,今夜月色不明,但她总觉得那道身影有些熟悉。 当下一边打量着,一边问,“我如何能信你?” 话音落下,对方却是仰头笑了起来,“桀桀桀桀……” 这样难听的笑声,也让这林子莫名多了几分阴森之气。 而后,对方缓缓转过身来。 阿萱顿时一惊,“是你!” 宛太妃一双冷眼透着狠毒,死死盯着阿萱,眉尾微挑,“没错,是我。” 阿萱微微扬起下巴看着她,“怎么?你大晚上的出来,找死来了?” 她完全可以现在就杀了她! 可显然,宛太妃一点都不怕,“杀了我,你就永远拿不到天山雪莲。” 闻言,阿萱眉心骤然一沉,“无相说过,天山雪莲只有两株,一株被他用了,另外一株在陈国皇宫。你说你有?你凭什么有?” “就凭我是禹王之女。”宛太妃满脸得意,一步一步朝着阿萱走了过来,“你以为当年无相手中的雪莲是谁给他的?是我父王!否则,他一个和尚,凭什么得到这世间最珍贵的药?或者,你以为我今日送去的雪莲叶子,是从何处而来?” 宛太妃的话,的确有她的道理。 禹王的势力曾经能够只手遮天,得到天山雪莲的机会显然要比无相多。 而且,今日那片叶子阿萱反复检查过,天上雪莲的气味与药性都很独特,做不了假。 当下便只能沉了沉眉,“要求。” 她知道宛太妃不会轻易就将天山雪莲给她,深夜将她约出来,自然是有别的事要做。 宛太妃冷声一笑。 而后开始绕着阿萱走,“你真的很厉害,将我逼到了这样的境地,断了我的手臂,毁了我的容,连我的声音都成了如今这副鬼样子!” 她说着,将自己右边袖中的假手臂给扯了出来,猛地一下就朝着阿萱砸了过去。 阿萱抬手便挡住了,却见宛太妃很是惊讶般的挑眉,“你居然还敢挡?” 言下之意,她挡,她便得不到那天山雪莲。 阿萱恨很咬了咬牙,终于将手放下。 “砰!” 使了全力的一下狠狠砸在了阿萱的脑袋上。 饶是宛太妃的力道本就不大,那假的右臂却是实木做的,猛然一下也足以让阿萱吃痛。 而一下显然不能让人满意,宛太妃像是疯了一般,不断地砸着,越砸越兴奋。 “你凭什么以为你能比得过我?” “你凭什么以为你能赢我?!” “你看看你现在!你就像是一条死狗一样由着我打!哈哈哈哈,死狗!贱人!你本来就是粱煜养的一只狗,你凭什么赢我!” 终于,她还是砸累了。 假肢从手中脱落,掉在了地上,而她也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坐在了一旁的废墟上,喘着粗气。 阿萱抬手,擦去额上流淌下来的血,抬眸看向宛太妃,“只要你能将天山雪莲给我,我今日,随你处置。” “啊哈哈,哈哈哈哈……”宛太妃扬声大笑起来,“随我处置?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说罢,她便从裤腿里摸出了一把匕首,扔到了阿萱的脚边。 阿萱不解其用意,却见她将毁了容的半边脸转过来给阿萱看,“看到没有?你,一模一样的,来一个。” 阿萱眸色一沉,没动。 见状,宛太妃冷哼了一声,“所以,半张脸比不上那什么刘昌的性命对不对?那你何必做出这样大无畏的样子来?没得叫人恶心!” 说着,宛太妃便站起了身来,“既然天山雪莲你不要,那便算了!” 说罢,正要离去,却见阿萱俯身将那把匕首捡了起来。 “天山雪莲,你最好是有。”她一边说着,一边将匕首出鞘,抵在了自己的右脸之上。 殷红的鲜血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第246章 慢慢玩 那一抹艳丽的红色,仿佛是这世上最妖艳的花,只让宛太妃高兴得尖叫了起来。 “啊!哈哈哈,啊!”她近乎癫狂一般地看着阿萱,一双眸子在黑夜中闪着精光。 阿萱在脸上割完了一道,便将匕首扔在了地上。 右脸一阵一阵疼得厉害,而她那双眸子也阴冷得可怕。 看着宛太妃那疯狂的样子,阿萱满腔的愤怒却只能压在心底。 她冷声开口,“天山雪莲呢?” 闻言,宛太妃挑着眉,嘲笑道,“你不会以为我会这么容易就把天山雪莲交给你吧?你看看我,除了这张脸,还有这右臂,还有这嗓子!你以为,你只用一张脸就能还了吗?” 阿萱死死咬着牙,“所以,你还想怎么样?” “你把我害成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自然不可能轻易放过你!”宛太妃说着,便从腰间又拿出了一片天山雪莲的叶子递给阿萱,“天山雪莲的叶子应该也有药性,你可以拿回去吊着那废物的性命,至于天山雪莲,等我玩够了自然会给你!” 阿萱接过那片叶子。 宛太妃说得对,这叶子虽然比不上天山雪莲,但到底是带着些许药性的,解不了刘昌的毒,至少能吊着他的性命。 纵然,这一片叶子会让她在宛太妃面前尊严扫地,她也必须拿过来。 她已经失去了萋萋,她不能让刘昌也步同样的后尘。 宛太妃冷哼了一声,便是转身离去。 可还未走两步,便又转回了身来,“摄政王妃……我觉得你不配,不如你去跟粱煜提和离,如何?” 闻言,阿萱抬眸看向宛太妃,没有应声。 却见后者嘴角勾起得意的笑,“记得,别让粱煜知道今晚的事儿,否则,那什么天山雪莲,说不定就被我泡茶喝了。” “哈哈哈哈……” 宛太妃大笑着离去。 凄凉的夜色下,那笑声格外刺耳。 待宛太妃走后,阿萱方才将那天山雪莲的叶子收入怀中,而后越过废墟去了溪边,借着清凉的溪水清洗了一下自己脸上的伤。 刺骨的疼痛,让她眉头紧紧皱起,看着那被自己的鲜血然后的溪水,阿萱的眼神越发冰冷。 她知道,宛太妃对她的报复才刚刚开始。 回到王府时,已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红微一直在她屋里等着,见她回来,立刻迎了上来,“如何?对方是谁?可拿到雪莲了?” 一连串的问询后,红微便愣住了。 看着一直试图躲避着她的阿萱,她猛然伸手抱住阿萱的双肩,强迫其与之对视,而后,一双眸子剧烈震颤着,“你的脸……谁干的?” 声音透着颤抖,红微几乎是咬着牙问的,以至于阿萱知道,只要自己说出一个名字,红微这会儿就能提刀杀进宫去。 她只能挥手,“我自己弄的。” 说着,拨开了红微的手,她转身去了一旁拿出伤药来,对着梳妆台的铜镜为自己上药包扎。 一边上药,一边安慰铜镜中的红微,“不打紧,这点伤日便能好了,回头再擦些祛疤膏,不会留下任何印子的。” 红微站在阿萱的身后,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直到阿萱为自己包扎好,她才开口,“是她,对不对?你伤了她的脸,所以她要还回来,是不是?” 看着铜镜中,站在自己身后那张冷到极致的脸,阿萱长叹了一口气,方才道,“这件事不可以被粱煜知道。” 话音刚落,红微已是转身朝着外头走去,“老娘去弄死她!” “站住!”阿萱当即喝止了红微,“若能弄死她,我何须你出手?” 闻言,红微这才转回了身来,面上怒意不止,却是想到了什么,问道,“她真的有天山雪莲?” 阿萱微微点头,而后从怀中取出了一片天山雪莲的叶子,“药性虽不及天山雪莲,但也能为刘昌争取一些时间。” 她并不是十足的相信宛太妃有天山雪莲。 可,哪怕是几片叶子,至少能帮刘昌多拖上几日。 说不定,就是这几日,能让刘昌熬到无相研制出解药。 直到这会儿,红微才明白了阿萱的难处。 一直强忍着的眼泪终于决堤,她一把上前,用力抱住了阿萱。 “那接下去怎么办?她今日毁你的容,明日就要砍了你的手,你难道当真给她不成?” 毁了容,阿萱有伤药,有祛疤膏,可以不在乎。 那手呢? 能重新接回来吗? 阿萱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红微的后背,不答反问,“若如今躺在床上的是我,一条手臂还我一条性命,你愿意吗?” 闻言,红微浑身一僵,松开了阿萱的怀抱,就这么看着她,眼泪却是一滴接着一滴的往下掉。 因为,她的答案是会。 而她知道,阿萱的答案也是会。 看着红微的样子,阿萱勾起了唇角,抬手替红微擦拭着眼泪,“若同样的问题问刘昌,他的答案会是与你一样的。若是让金羽卫其他的弟兄们用一条手臂去换刘昌的性命,他们大多数人也都是会的。” 因为他们不仅仅是同僚,更是兄弟,是手足。 是同生共死过的,一条手臂,又如何比得上? 红微忍不住低下了头,拉过阿萱的右手,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阿萱的右臂,好似这条右臂真的很快就看不到了一般。 可摸着摸着,红微察觉到了不对劲,而后猛然抬眸看向阿萱,抹了把眼泪,开始打量起阿萱来。 阿萱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不禁挑眉,“做什么?” 红微没回答,只往后退了两步,将阿萱从头打量到脚,这才道,“你会这么老实等着被砍?” 若明知道宫里那女人即将要做什么,还一直傻傻地等着没有任何行动的话,那阿萱也就不是阿萱了。 眼见着红微这脑袋瓜子终于运作起来了,阿萱这才将自己的右臂从红微的手中抽了回来,笑道,“总归呢,她要什么,我就给什么,只要她能将天山雪莲交出来,我什么都愿意做。” 她一边说着,一边收拾着方才打开的伤药,垂下的双眸里,暗藏杀意。 第247章 允微臣和离 翌日。 阿萱换上了朝服,准备进宫上朝。 刚出院门,便见粱煜正站在门口,显然是在等她。 说来,这院子原本该是粱煜的,但自从新婚夜被她踹出去之后,粱煜都是睡在隔壁的芳华院,也就是她从前住的地方。 听到开门的声音,粱煜转过了身来,眸子骤然一沉。 “如何伤的。”他的声音略显低沉,隐着几分怒意。 显然是她昨夜回府的时候,被暗卫瞧见了脸上的伤。 阿萱抬手摸了摸脸上的纱布,这才道,“不小心摔了一跤,划到了树枝。” 关于雪莲的事,她不打算告诉粱煜。 反正就算说了,到最后他也是会护着宛太妃。 没有任何意义。 粱煜当然不会相信她所说的,可也听出来了,她并不想让他知道。 所以,就算他再问,她也不会回答。 幽深的眸中覆上了几分寒意,粱煜到底是没再说什么,只道了一声,“走吧。” 二人这才齐齐出了府,坐上马车,进宫上朝。 小皇子虽然已经登基为帝,但毕竟还小,哪里能在朝堂上待得住,是以众臣行过礼后,便由奶娘抱着走了。 那偌大的龙椅之上,唯有太后一人坐着。 也不知是不是太后的装扮与皇后总归有区别的缘故,阿萱总觉得今日的太后看上去比前些日子在朝上要有气场多了。 凤眸扫过朝下众臣,目光在看到阿萱的右脸时微微停顿,嘴角好似也在此时勾起了一抹若有似无的淡笑。 “众爱卿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娇柔的声音,却是染着威严的气息。 众臣纷纷垂首恭候着。 却见林宰相在此时走了出来,“启禀太后,微臣听闻前日萱统领成婚之日出了岔子,如今,萱统领已是嫁给了摄政王,也不知可有此事。” 林宰相说着,所有人便都抬眸看向了粱煜。 毕竟,粱煜没说过要成婚却突然成了,而且娶的还是原本要嫁给别人的阿萱。 此事未得粱煜亲口承认,众人也都只是猜测与听闻。 这会儿既然宰相大人问了,那自然都等着粱煜回答了。 粱煜早就料到他娶阿萱这事儿会被众人发难,却也只是轻哼了一声,“本王要娶什么人,还要诸位同意不成?” 语气满是嘲讽,仿佛在质问众人:你们算什么东西? 对于粱煜的嚣张,林宰相自然是不服气的。 虽说从前在朝堂之上不争不抢,但如今皇上是他的亲外孙,他自然是有这个资本与粱煜叫嚣的。 当下,便是冷哼了一声,“萱统领乃是太后赐婚,最终却被王爷娶了去,此事难道王爷不需交代?” 粱煜眉眼冷冷扫了过去,“要交代也不是同你交代。” “你!”林宰相被气得说不上话来。 好在太后开了口,“行了,关于这事儿摄政王已经同哀家说过了,这迎亲的队伍在街上被冲乱了,弄错了花轿也是意外,既然礼已成,那萱统领自然就是摄政王妃了。” 话音落下,林宰相却好似抓到了什么错处一般,拱手冲着太后行礼,“启禀太后,此事坏就坏在萱统领的身份上。禁军与金羽卫何其重要,事关皇上与后宫安危,禁军统领岂能成为摄政王妃?” 所有人都听出了林宰相的言下之意。 一群大臣纷纷点头。 而站在林宰相身旁的公孙羽却是淡淡开口,“宰相大人莫不是忘了,连皇上都是萱统领救回来的,怎么,你如今是在担心萱统领会对皇上不利?” “老臣不敢。”林宰相并不在意公孙羽的质疑,只瞥了眼粱煜,道,“只是,摄政王手执我大棠近一半的兵力,摄政王妃又执掌禁军的话,怕是不太妥当。” 话音落下,便听粱煜一声冷哼。 大殿之上的众臣瞬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个,只得小心翼翼地看向粱煜。 只见他一双眸子透着冷傲与轻蔑,瞥向宰相,“原来林大人是担心本王谋反。” 大约是小皇帝给了林宰相极大的底气,此刻的他半点不虚,与粱煜对视,“老臣并未有此意,但先皇乃是被人谋害而死,防人之心不可无。” 所以,他的意思还是说,粱煜会谋反。 粱煜眉眼瞬间凌厉起来,正要说什么,却被阿萱抢先了一步。 “我觉得宰相大人的话很有道理,先皇之死理应令我等吸取教训,摄政王如今权势如此之大,宰相大人会有防备之心也是正常。”阿萱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大殿中央。 而粱煜的眸子也越发阴冷。 他死死盯着阿萱,好似是在警告她,不可乱来。 但阿萱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单膝下跪,对着殿上太后行了一礼,“所以,微臣恳请太后娘娘,允微臣与摄政王和离。” 话音落下,只令得满朝文武都惊诧不已。 粱煜负于身后的双手骤然紧握成拳,牙根紧咬。 那染着怒火的眸子,好似是不将阿萱烧个干净不罢休一般。 众臣开始议论纷纷,连着林宰相也不禁微微眯了眯眼,“萱统领,你可想清楚了?摄政王妃这位置,可不是谁都能坐的。” 阿萱看向宰相,微微一笑,“不是宰相大人亲口说的,禁军统领不能做摄政王妃。” 闻言,宰相不禁一滞。 是,他的确是亲口说的这话。 但,他以为阿萱会选择摄政王妃这个位置,而不是什么禁军统领! 那不是普通的王妃之位,而是摄政王妃啊! 摄政王妃一句话,就能让禁军统领死! 他不过是想让阿萱让出禁军统领的位置来,给他的侄子罢了,没想到,她宁可放弃摄政王妃的位置…… 当下,便是看向了粱煜。 只见,粱煜眸色阴冷至极,察觉到他的目光后,便扫了一眼过来,其中的愤怒与杀意,显而易见。 林宰相心中咯噔了一下,聪明移开了目光。 只听阿萱道,“微臣与王爷的亲事,本就是意外,只好在,微臣与王爷并无夫妻之实,想来也不会妨碍王爷另娶。” 说罢,阿萱便冲着殿上垂首拱手,再行一礼,“求太后允微臣与王爷和离!” 第248章 胡闹 短短时间内,便求了太后两次,可见阿萱想要和离的决心。 众人无一不在观察着粱煜的脸色,越看越是心惊肉跳。 看着粱煜那阴郁至极的脸色,当真是担心他会当殿发作,当场要了阿萱的性命。 就在众人都在为阿萱捏一把汗的时候,太后却是抓住了另外一个重点。 并无夫妻之实…… 看似温柔的眸子里,闪过几分欣喜,却很快便被掩盖了过去。 脸色变得极为严肃,她看着阿萱,声音染着不悦,“尔等可是觉得,皇上还小,哀家也只是个无依无靠的女子,便可这般在殿上胡闹?” 这罪责可是大得很。 众臣纷纷跪地行礼,“臣等不敢。” 放眼望去,也只有公孙羽跟粱煜没有跪。 太后倒也不在意,毕竟对她而言,这二人算是‘自己人’。 当下,便只深吸了一口气,方道,“婚姻不是儿戏,禁军统领之位,更非儿戏。哀家将之交到萱统领手中,自然是有哀家的考量。能在那场刺杀之中,逃过杀手,躲过豺狼而救下我大棠唯一的血脉,哀家倒是要问问诸位,还有谁能做得到?” 话音落下,满殿无人应答。 他们都还记得猎场刺杀的惨烈,金羽卫死伤大半,前去狩猎的那些个青年才俊们也没几个能安然回去,镇远王失踪,就连公孙将军都满身是血,身负重伤…… 他们原本都以为失踪的德贵妃是注定一尸两命了,谁知那一日,阿萱却抱着小皇子回来了。 这样的本事,谁敢说自己能比得上? 宰相自然也没说话,然而那神色却是多少有些不服气。 太后都看在眼里,只道,“哀家也知道宰相大人是何意,的确,防人之心不可无,只是有时候太过防备也未必是件好事。” 被太后当殿指责,宰相大人的脸色难看至极,但眼下也只能说一句,“微臣受教了。” 太后满意点头,随后看向了阿萱。 见阿萱显然是有话要说,她却眉眼一冷,对着阿萱微微摇了摇头。 阿萱便只好将想说的话又都咽了回去。 此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散朝后,太后却冲着正欲离去的阿萱唤道,“萱统领,近日御花园百花齐放,正是好看的时候,你若不急着回去,就陪哀家去逛逛。” 闻言,阿萱停下了离去的脚步,她知道太后定是有什么话要与她说。 粱煜也回过了身来,深邃的目光看向太后。 太后也看向了粱煜,示意他放心。 粱煜这才冷着脸,转身离去。 御花园内,太后在前面走着,奶娘将小皇帝抱给了太后,太后接过,抱在怀里逗弄着,惹得小皇帝咯咯地笑个不停。 阿萱看到小皇帝,眼底便瞬间柔和了起来。 显然,太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便是招着手让阿萱靠近。 “你看,这孩子多聪明,一直记得你,日后长大了,也定然会是个明君。”太后一边说着,一边是有意让阿萱抱。 可阿萱却是垂着双手没有接。 她也并没有表露出对小皇帝有多喜欢,她不想让旁人觉得,小皇帝会是她的软肋。 见阿萱一直都没有想要抱小皇帝的意思,太后便让人将小皇帝抱走了,这才道,“哀家知道这门亲事你心中有怨气,可也不能当着满朝文武说出和离这等话来,谁不知道摄政王为了娶你费尽了心思,你当众要和离,岂不就是当众下了他的脸面?” 阿萱并未看向太后,而是盯着自己的鞋面,淡淡道,“可宰相大人说得对,禁军跟大棠大半的兵权不能落入一家之手。” 闻言,太后不禁轻笑了一声,“宰相大人仗着是皇上的外公,最近是越发的张扬了。哀家就当他是真心为皇上着想,可,他不知道摄政王跟你是什么样的人,哀家还不知道吗?别说是大半的兵力,哪怕是所有的兵力都在摄政王的手中,哀家也不会怀疑他半分。” 说着,太后便又叹息了一声,“摄政王如今的年岁也不小了,难得娶亲,你又何必为了旁人的闲言碎语就要和离?” “微臣并非是为了旁人的闲言碎语。”阿萱淡淡道,“这门婚事,本就名不正言不顺,微臣不过是想让一切重新回到正轨上罢了。” “正轨?何谓正轨?”太后反问道,“一切都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那便是正轨。以哀家来看,你与宛太妃的恩怨完结,如今又嫁给了摄政王,那便是好的,其余的,就莫要多想了。和离之事,哀家不准,你若有本事,就让摄政王休了你。” 话说到这儿,太后却是笑出了声来,“只是,哀家瞧着摄政王娶你这般用心,未必肯轻易松手,放你离去呢!” 阿萱听明白了太后的意思。 粱煜那脾气,太后不敢惹,所以和离,太后是不会允的。 她若想要离开粱煜就得自己想办法。 话都说明白了,阿萱便也没必要再浪费时间,又跟在太后身边走了几步之后便借口告辞了。 等阿萱一走,一道声音便从御花园的另一边钻了出来,恶狠狠地瞪了阿萱的背影一眼,这才走上前来。 用那极其沙哑的声音质问道,“她都已经提出和离,你为何不允?” 太后神色微冷,看了宛太妃一眼,这才看向一旁的宫女。 那宫女会意,当即带着其余的宫女太监们一并离开了。 偌大的御花园内,很快就只剩下了太后跟宛太妃二人。 也不知为何,宛太妃忽然就怕了。 一股惧意从心底升起,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可,饶是后退也没能躲过皇太后飞快袭来的一巴掌。 “啪!” 极其清脆。 “哀家近日护着你,可是让你忘了身份了?”她居然敢当着那些奴才的面来质问她! 宛太妃捂着脸,慌忙低头,“臣妾不敢。” 皇太后冷哼了一声,“哀家问你,阿萱的脸可是你弄的?” 宛太妃低垂着头,不敢回答。 就听太后责备道,“哀家看你这冲动的性子是改不了了!你就胡闹吧!有你哭的时候!”说罢,便是大步离去。 可,那一番看似责备的话,却半句都没有提醒宛太妃不可以再做什么。 甚至隐隐有几分鼓励的意思。 第249章 被伤的心 宫外,粱煜想当然的在等阿萱。 见了面,也不说话,只等着王府的马车靠近,这才相继上了马车。 可谁知,阿萱还未坐稳,便见粱煜那高大的身躯压了过来。 力气有些霸道,阿萱一时没有防备,整个人都倒向了一边,想起身,可肩膀被粱煜死死按住,根本动弹不得。 “你做什么!”阿萱压低了声怒喝。 眼下还在马车上,一会儿还会路过这京中最繁华的街道,人来人往的,他是要疯不成? 粱煜欺身压在阿萱的身上,双眸透着冷峻的愤怒,薄唇轻启,刻意压低的声音透着寒意,“爱妃不是在大殿之上口口声声抱怨本王与你成婚两日都未能有夫妻之实?眼下为夫自然是要尽义务。” 闻言,阿萱的眸子骤然瞪了起来,整个人拼命抵抗着粱煜,“你发什么疯!这是在马车里!” 再说她在殿上所说的那些话,有哪一个字听上去像是在抱怨? 粱煜却仿若听到了别的意思,好看的眉尾轻轻一挑,“那爱妃的意思是,你我回府再行夫妻之礼?” 行你个腿! 阿萱眉头紧蹙,双手抵住粱煜的胸口,不让他再压下来半分,“你先起来!” 粱煜没有动,一双眸子死死盯着阿萱,自然也从她的眼里看出了厌恶与不耐烦。 她,居然对他有厌恶! “本王给过你很多次机会,既然你这般没记性,那本王就再跟你说一遍。”清冷的声音再次开口,他一手撑在她耳边,一手将她额前的碎发撩至耳后,再顺势抚过她的脸颊,最终捏住了她的下巴。 声音也骤然冷了几分,眼神透着阴鸷,“你是本王的,你这辈子都休想离开本王。” 和离? 做梦! 你是本王的…… 再次听到这几个字,阿萱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从前,粱煜就很喜欢这样说,只是她许久不曾听到过了。 而这会儿再次听到,她心头的厌恶感竟是比往日都还要强烈。 “那我也再跟王爷说一遍,我从来就不是你的附属!我原本要嫁的人,是刘昌!是你耍了手段才将我按在了摄政王妃的位置上!怎么?你以为我稀罕?” 粱煜的怒意被彻底点燃,“你自是不稀罕!你不过就是一心想要往上爬罢了!为了一个禁军统领的位置,你连本王都可以不要!” 怒吼声落下,马车内陷入一片寂静。 粱煜死死瞪着阿萱,他有些想明白,他到底是哪里不好。 他养了她十年,护了她十年。 可为何到头来她宁愿要那什么禁军统领的位置,也不要他! 阿萱从未见过粱煜这样的眼神。 前世,这双幽深的眸子向来都藏着一抹高深莫测,叫人看不清楚他内心究竟在想什么。 但眼下,他的眸中分明染着几分伤痛,就好似,被伤了心的人是他。 被伤了心的人,是他? 呵! 他有心吗? 他若有心,一次次护着别人的时候,可曾想过被他养了十年的她? 他若有心,上一世,又是如何能将那把剑,交给紫瑜郡主的? 他若有心! 他怎么能舍得骗她去孤城受死! 眸中闪过万千情绪,但最终还是被那一层冰霜所覆盖。 她看着他的眸子,眼底没有一丝的温度,声音更是染着几分厌恶,“对,我就是不要你,我早就不要你了!” 他被伤了心? 真是可笑啊! 他可要看看被伤了的心,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是被撕裂成了碎片,一片片地由着他践踏,是被推入万劫不复的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她怎么可能还会要他? 她拿什么要他? 她的心,早就被他碾碎了一地,一点都不剩了啊! 四目相对,两双眸子皆是盛满了怒火。 马车却在这时停下,车夫在外头战战兢兢地唤了一声,“王爷,王妃,到府上了。” 显然,屋内二人的争吵都被车夫给听见了。 二人的对视也在这时有了松动。 但,粱煜的怒意丝毫未减,他松开了阿萱,起身,整理着自己的衣袖。 黑沉的双眸却是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声音幽冷,“阿萱不要本王无妨,本王只要阿萱就好,你这一世都逃不过本王的掌心,本王说的。” 话音落下,他率先掀开了车帘下了马车,却不曾回府,而是朝着街上行去。 阿萱坐正了身子,猛地深吸了两口气方才将那股愤怒激荡的情绪压了回去。 掀开车帘下了马车,神色与寻常无异,差点让车夫怀疑方才在车内与粱煜吵嘴的人不是她呢! 阿萱回府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去看刘昌。 昨夜将雪莲叶子入药之后,刘昌的情况比起昨日要稳定许多。 但雪莲叶子药性有限,她还是得尽快拿到雪莲才行。 红微也在这时进了屋来,看了眼刘昌,这才道,“她有没有跟你说何时再见面?” 阿萱摇了摇头,却道,“和离之事不太顺利,她定也知道了,只怕今晚就要再见我。” 没成功和离,最生气的人不是她,也不是粱煜,而是宫里那位宛太妃。 如今宛太妃觉得是拿捏了她,所以生了气,必定会要拿她撒气不可。 红微眉头紧蹙,“那今晚她要砍你手臂怎么办?你能应付?” “还不会。” 砍下手臂可不比在脸上划一刀那么容易被糊弄过去。 宛太妃再蠢也该知道她若是断了手臂粱煜定会追究,对于宛太妃而言,现在还不是时候。 今夜,最多是叫她过去让她打一顿,出出气罢了。 红微眉心紧蹙,想到阿萱可能会被那个女人打,心中的怒意便是一层胜过一层。 却是听阿萱道,“你眼下可不是生气的时候,今晚趁她出宫之际,我会安排你跟阿炎进宫,去她寝宫里找天山雪莲。阿炎鼻子厉害,若她真有那东西,定能找到!” 闻言,红微点了点头,“没问题,如今禁军由你把守,想来进去也容易。” 阿萱却是摇头,“我如今虽是禁军统领,但到底也只是个名头上的。她能这般轻易出宫,说不定就有禁军的功劳,你进宫的事,不可被禁军知晓,我另有安排。” 说着,她又看向刘昌,眸心沉沉。 第250章 如果不是你 是夜,果然如阿萱所料,宛太妃又差人送了书信来,老时间,老地点。 阿萱到时,宛太妃早已等候多时,远远的,阿萱便见到宛太妃手中捏着一根鞭子。 眉心微沉,却还是上前,道,“我来了。” 话音刚落,宛太妃便是猛地转身而来,一鞭子朝着阿萱挥了过来。 阿萱早已把控好了距离,身子微微往后一仰,那鞭子便从她的眼前堪堪滑过。 连她的一根汗毛都没碰到。 可一鞭子落了空,宛太妃更生气了,声音嘶哑着,怒吼着,“贱人!你竟还敢躲!” 阿萱皱着眉,淡淡道,“我今日提了和离,是太后不允,你冲我发脾气没用。” “我就是要冲你发脾气,是不是不行?”宛太妃反问,嘴角勾着一抹得意的嘲讽。 只要天山雪莲在她手上一日,她就完全有那个资本拿捏阿萱。 果然,阿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上前一步。 见状,宛太妃没有再手软,高高扬起了鞭子,猛地甩了下来。 阿萱也不知道宛太妃背后是不是有什么高人指点。 这鞭子是浸过水的,哪怕宛太妃左手的力道不大,甩下来不足以让她皮开肉绽,却也能令她身上瞬间梗起一道长长的,青紫色的鞭痕。 钻心刺痛。 阿萱死死咬着唇,等到痛意稍缓,她才再次看向宛太妃,“粱煜这人的脾气你也应该知道,我越是要和离,他越是看我看得紧。” 宛太妃方才用尽力气甩下了一鞭,这会儿都还有些气急,只冷眼看着阿萱,低喝道,“你是在跟我炫耀粱煜有多紧张你?你得意什么?若不是你使了那么多的阴谋诡计,耍了那么多见不得人的手段,如今粱煜应该是我的,该做摄政王妃的人是我!” 愤怒的吼声却因着嘶哑而显低沉。 阿萱心头微沉。 她在想自己究竟是耍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才成了摄政王妃。 耍了手段的人,不是粱煜吗? 但很显然,她跟眼前这个‘疯子’讲不了这道理。 于是,深吸一口气,方道,“和离不成,我会想办法让粱煜休了我。” 她这是在安抚宛太妃。 宛太妃听出来了。 当下,眉尾一挑,冷笑道,“想办法?你能想什么办法?找别的男人睡一觉?我啊,比你更懂粱煜,你若那样做,他只会杀了那个男的。” 所以,她昨天才会要求他们和离,而不是让粱煜休妻。 粱煜是怎么都不会休了阿萱的。 阿萱没说话,只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想这种时候这疯子倒是想得明白了? 她看着宛太妃,只见后者眸中透着一股恨意,可嘴角却是微微扬着几分笑。 这神情着实奇怪,阿萱心头不免泛起几分疑惑来,双眸打量着宛太妃。 似乎是察觉到了阿萱的眼神,宛太妃也看向她,笑容之中多了几分得意。 阿萱不解,但她这样的神情定然不会有好事,当下便问道,“你做了什么?” 这样的得意,必然是已经有所行动! 宛太妃没有立即回答,而后抬眸看了眼月色。 今晚,明月当空,月色清凉惨白,照在她那张毁了半边的脸上,无端透着寒意。 她缓缓开口,那沙哑苍凉的声音如是道:“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话音落下,竟有一滴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 阿萱知道宛太妃的哭戏一向都极佳,可这会儿她却看得出来,那滴眼泪不是演的。 粱煜出事了! “你做了什么?”阿萱又问了一遍,心头的不安越来越浓。 而宛太妃却突然暴怒起来,又朝着阿萱挥来了一鞭子。 却被阿萱猛一抬手捏住了。 “我再问你一遍,你做了什么!” “都是你的错!”宛太妃没有松手,却是冲着阿萱怒吼着,“如果不是你,他就是我的!我与他有婚约的!他答应过我父王会娶我的!如果不是你,我才是摄政王妃!如果不是你!” 话说到这儿,宛太妃却戛然而止。 她就这么死死地盯着阿萱,良久,又落下一滴泪来。 再开口,语气已是极其平淡。 “如果不是你,我怎么可能会杀他。” 杀他? 杀粱煜? 阿萱猛地一用力,宛太妃手中的鞭子便被她夺了过来,连着宛太妃自己也都被惯性带得往前一个踉跄,摔倒在阿萱的面前。 阿萱将鞭子扔到了一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粱煜的武功那么高强,你如何能杀得了他?” 宛太妃撑着身子坐起,有些狼狈,却没有像从前那样无能狂怒,而是抬眸,冲着阿萱一笑,“我当然杀不了他,但无月阁可以。” 那可是江湖上最厉害的杀手组织,粱煜也曾经在他们手上吃了大亏的! 只是,那次他们的目标不是粱煜罢了。 若是,粱煜未必能活到今日! 阿萱终于懂了宛太妃的意思。 她也实在是没想到宛太妃居然会心狠到连粱煜都要杀。 见阿萱依旧站在原地没什么反应,宛太妃忽然就疑惑了起来,“你怎么还在这儿?你不去救他?” 救? 阿萱看着宛太妃,竟是有一丝的恍惚。 察觉到了阿萱的不对劲,宛太妃终于是从地上爬了起来,饶有兴致地看着阿萱,“你不去救他?当初在边城,你疯了一般地赶去断崖山找他,如今听到他有危险,你竟然不去救他?怎么,你不喜欢他了?” 面对宛太妃的质问,阿萱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而她的沉默,仿佛是给了宛太妃最好的答案。 她看着阿萱,终于是笑出了声来,“哈哈,哈哈哈……粱煜啊粱煜,原来你也有求而不得的一天!” 说罢,她看向阿萱,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你可知我来之前,无月阁的人告诉我他在何处?他不在军营,也不在王府,他在安庆楼的包间里,醉得像条狗一样!” “他的身边,应该只有逐风一个人哦?哈哈哈哈……他是为了你去买醉,所以才给了我杀他的机会,但是,你却不去救他。真是妙啊!妙啊!哈哈哈哈!” 不知为何,一股怒意从心中涌起,阿萱忍无可忍,一把掐住了宛太妃的脖子。 但,宛太妃丝毫不惧。 反倒是冲着阿萱叫嚣道,“杀啊!杀了我,你这辈子都拿不到天山雪莲!” 第251章 做寡妇 宛太妃那一脸得意的样子,摆明了是吃定了阿萱不敢拿她怎么样。 事实上,也的确是如此! 哪怕此刻阿萱恨不得将她的头都给拧下来,但,只能忍着。 她一把将宛太妃推倒在地,看着那带着满脸得意的笑容,眸色紧凝,却终究一句话都没说,转身快步离去。 如果粱煜真的在安庆楼,如果他的身边当真只有逐风一个,那今日真是会九死一生。 脚步不自觉地在加快,到最后她终于忍不住狂奔起来。 可,等她赶到安庆楼的时候已经晚了。 安庆楼外,血流了一地。 地上躺着不少尸体。 阿萱认得其中一个是安庆楼的小二,而其余的,则都是穿着黑色夜行衣的无月阁杀手。 心被吊到了嗓子眼,阿萱跨过尸首,进了安庆楼。 楼内的情况比楼外更惨烈。 桌椅散落一地,掌柜跟跑堂的全都没有逃过这一劫。 只好在兴许是时间太晚了,酒楼内并无其他的客人。 此次刺杀粱煜,看得出来无月阁是派出了不少人,楼内楼外的尸首加在一起恐怕都已经超过了二十个。 但,已经听不到打斗声了,证明这一场刺杀已经结束。 却是不知,究竟是谁赢了。 正在这时,一道虚弱的声音传来,“阿,萱……” 阿萱猛然一愣,顺着声音看去,这才发现逐风正躺在一名无月阁杀手的尸身下! 她慌忙冲了过去,一把将压在逐风身上的尸体推开,看着满身是血的逐风,她慌慌张张地从怀中取出伤药来,胡乱地往逐风的身上抹。 可,她的手腕却被逐风死死握住了,“救,王爷……救,王,爷……” 他说罢,便是抬手指向二楼。 而后,那手便无力落了下来,重重砸在了地面上。 “逐风!”阿萱惊呼出声,可逐风却已是闭上了眼,再也给不了任何回应了。 看着逐风,阿萱的呼吸都不禁急促了起来。 脑海中所回忆的,全是这十年来与逐风的相处。 哪怕,逐风是粱煜的人,可这些年来成经历过的那些开心畅快的回忆,全都是真的呀! 心脏也跟着一丝一丝地抽痛起来,只是这会儿她没时间悲恸。 抹了一把眼泪,便是起身朝着二楼走去。 推开逐风所指的那扇雅间的门,便听一阵破风声起,一把长剑骤然袭来,好在阿萱及时侧身,方才躲过了那把长剑。 却见,粱煜此刻正撑着一张椅子,单膝跪在地上。 满身是伤。 胸前更是血流如注。 阿萱忽然意识到,方才的长剑是他从自己胸口处拔出来的。 是他宁死都要杀了对方的招数。 是同归于尽! 无月阁,竟能将粱煜逼到了这样的地步! 阿萱的脑海中已是一片空白,只是凭着本能地上前,将伤药倒在手上,而后用力按住粱煜胸前的伤。 只是,那鲜血依旧从她的指缝中不断流下。 似乎终于察觉到来人是谁,粱煜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就这么无力地靠在了阿萱的身上。 “你来啦。” 清冷的声音,虚弱得彷如来自另外一个世界。 阿萱喉头紧了又紧,方才令自己发出了声音,“恩。” 粱煜的呼吸细弱却又急促。 他扯起嘴角,露出了一抹染着血的笑,“抱歉……怕是,要让你做寡妇了。” 阿萱的心口莫名一紧。 却是咬着牙低喝道,“你这是宁死也不要与我和离?” 闻言,粱煜只是笑,伴着无数鲜血涌出。 就在这时,一大群人冲进了安庆楼。 是附近听到动静的百姓报了官,终于惊动了金羽卫跟御史令。 阿萱立刻叫人将粱煜送回了王府,他常年受伤,王府里的伤药最是齐全不过。 而此时,粱煜已是晕厥了过去,命悬一线。 阿萱一边为粱煜止血,一边为他施针吊命。 就连无相都从宫里赶了过来,二人联手,在经过了一日一夜之后,方才将粱煜从地府拽了回来。 从粱煜的屋子里走出来时,阿萱整个人都还有些恍惚。 以至于身形有些不稳,差点摔了去。 好在红微就在一旁扶住了她,眉心微沉,“我扶你去休息。” 无相也道,“此处有贫僧看着,施主快些去休息吧!” 闻言,阿萱这才点了点头,由着红微将她扶到了隔壁。 “你先去躺一会儿,反正王爷那有无相看着……” 红微的话还未说完,便听阿萱问道,“逐风呢?” 红微微微一顿,这才道,“已经照着王府的规矩厚葬了。” 阿萱坐在了椅子上,听到这样的回答,整个人都没了反应。 就那么木讷地盯着地面,好一会儿方才开口,“若我没有犹豫,早一些去,说不定逐风就不会死。” 若她在知道宛太妃的计谋后便即刻赶去安庆楼,说不定就能替逐风挡下那致命的一剑! 逐风也是看着她长大的啊,说是情同手足也不过分…… 如今却…… 红微看出了阿萱的内疚,忙道,“这与你有什么关系,要怪就怪宛太妃那个疯女人,谁能想得到她竟然会起了杀粱煜的心思!” 是啊,谁能想得到呢? 只怕是粱煜自己也没想到,他那样疼爱偏袒的紫瑜,竟然会狠下心来要他的性命。 阿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看向红微,“有没有找到?” 昨晚,红微是带着阿炎潜入了宛太妃的寝宫的。 红微这才好似想到了什么一般,忙从怀中取出了一块帕子,递给阿萱,“只找到了这些。” 帕子里是几片完好的天山雪莲叶子。 没有天山雪莲。 阿萱冷笑了一声,将那几片叶子包好,“果然不出我所料。” 宛太妃说当初无相救人的雪莲是禹王给的,那这几片叶子大约也是从那雪莲上摘下来的。 她只有叶子,没有雪莲。 并且只靠着这些叶子,就让粱煜差点没了性命。 如今,既然知道宛太妃手中没有她想要的东西,那一切,也都该有个了结了。 “对了,我还有一事忘了同你说。”红微忽然开口,面上染着几分歉疚,“阿炎被禁军抓了。” 第252章 救阿炎 阿萱闻言一惊,“怎么回事?” 红微皱着眉,“昨夜我与阿炎找到这些叶子便准备离开的时候,不知何故,禁军突然就冲进了宛太妃的寝宫里,好似早就知道今晚会有人擅闯似的,若不是我机灵,借着白雾逃脱,只怕这会儿是跟阿炎关在一起呢!” 早就知道有人会擅闯? 难不成,宛太妃猜到了她昨夜会让红微去找天山雪莲? “阿炎怕是会有危险。” 说到底,宛太妃的脸是被阿炎咬伤的,若是阿炎落到宛太妃的手里,恐怕是活不了了! 阿萱当即便要进宫。 红微跟在其身后,“你忙了一日一夜,哪里还能受得了?我跟你一起去!” 阿萱脚步未停,却道,“粱煜重伤在床,逐风也死了,管家年纪大了,如今府里乱成一团,你得帮着他。我是禁军统领,不会有事的。” 闻言,红微只能停下了脚步,冲着阿萱的背影唤道,“那你万事小心!” “知道了!”阿萱高声应着,飞速离了府。 进宫时,天色已是暗了下来。 阿萱避开禁军巡逻的时间,一路朝着宛太妃的寝宫而去。 阿炎虽是被禁军抓走的,但她知道,这会儿阿炎定然是在宛太妃的寝宫里! 果不其然。 还未靠近宛太妃的寝宫,阿萱便听到了几声凶猛的犬吠。 是阿炎! 听声音,阿炎显然被什么威胁着。 阿萱加快了脚步,趁着无人,一跃上了墙头。 只见宛太妃的院子里,阿炎被两条链子拴着,两名小太监一左一右的分别拉着铁链子,以此来限制阿炎的行动。 而宛太妃手中拿着昨个儿打过了阿萱的鞭子,正冲着阿炎挥舞过去。 ‘啪’的一声,鞭子结结实实地落在了阿炎的身上,但阿炎半点没有吃痛推说,反而龇着獠牙冲着宛太妃狂吠不止。 若不是那两个小太监拉着铁链子,阿炎说不定已经冲上去将宛太妃撕成了碎片。 而这个时候,阿萱自然也等不下去了。 她将蒙面巾带好,而后便从墙上一跃而下,赶在宛太妃落下第二鞭子时,一脚踹了过去,直接将宛太妃整个人都踹飞了出去,重重落在地上。 一旁的宫女当即惊呼起来,“来人!有刺客!” 阿萱眉心微沉,一拳挥了过去,就将那大喊大叫的宫女给打晕了过去。 眼见着阿萱如此勇猛,阿炎也被挑起了斗志,疯狂挣扎。 那两个小太监手中的链子随时都会脱手。 就在这时,宛太妃忽然大喊了一声,“还愣着做什么!动手!” 闻言,阿萱眸色一凝,她不知道宛太妃是要做什么。 只听着阿炎忽然痛呼了一声,阿萱忙是转头看去,只见那锁着阿炎脖子的铁链上不知何时竟射出了两道利刃来,直接贯穿了阿炎的脖子! 阿萱瞪大了眼,撕心裂肺地怒吼着,朝着阿炎扑了过去,“不要!” 然而,阿炎还是倒了下来,血流了一地…… 阿萱捧着它的脑袋,它似乎也还知道,用尽了最后的力气蹭了蹭阿萱的手之后,而后便彻底没了气息。 她的阿炎……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阿萱悲痛欲绝,宛太妃却在这时从地上爬起,口中是那沙哑可怖的‘桀桀’声。 “怎么样?这铁链子是我特意为这畜生准备的,准备很久了,一下就贯穿了它的脖子,让它没有半点痛苦就死去,也算是我的仁慈了是不是?哈哈哈……” “我杀了你!” 所有的愤怒都在此刻爆发,阿萱猛地起身便是朝着宛太妃冲了过去。 抬起一脚,正中宛太妃的心口。 此刻的阿萱早已没有了理智。 她的脑海中,只有萋萋,刘昌,逐风,还有阿炎…… 全是这个女人所为! 宛太妃被踹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胸口剧烈的疼痛传来,哪怕不懂医她也知道,自己定是裂了好几块骨头。 看着依旧朝着自己快步而来的阿萱,她不禁喷出了一口鲜血来,却还是强撑着开口,“雪莲在我手上……” 话音未落,阿萱却又是抬起一脚,一记侧踢正中宛太妃的脸颊。 宛太妃被踢得整个身子都侧到了一边,张开嘴,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见两颗牙齿落在了地上。 当下,便是惊恐的瞪大了眼,她似乎是发现,阿萱是真的要杀了她! 而此刻,阿萱已是杀红了眼。 她索性骑坐在宛太妃的身上,一拳紧接着一拳地冲着宛太妃招呼。 宛太妃根本无力招架。 她想抬起仅剩的左手做抵抗,却被阿萱一把捏住了手臂。 宛太妃一愣,惊恐地看着阿萱,仿佛已经猜想到了什么。 只见阿萱面无表情,双手却是反向猛一用力。 “啊!”沙哑的声音喊出撕心裂肺的痛呼。 宛太妃的左手硬生生被阿萱掰断了。 可饶是这般残忍的举动,阿萱也还是那副面如表情的样子,仿若是地狱来的恶鬼。 宛太妃似乎已经料到自己今日在劫难逃,却还是咬着牙发出警告,“禁,禁军就在附近,你跑,跑不掉……” 话虽如此,心中却全是惶恐。 禁军理应就在附近啊! 她安排得好好的呀! 早在她的宫女大喊的时候,禁军就该冲进来了啊! 可为何此刻她这儿发出了这样大的动静,禁军都还没有来?! 宛太妃不知道,而阿萱也无心去理会。 今日,她非要杀了这个疯女人不可! 连着前世的仇,一起了结! 想到这儿,阿萱伸手摸向了自己的腰间,将那把哥舒阿依给的匕首拔了出来。 见状,宛太妃骤然瞪大了双眼,“你,你要做什么……” 阿萱没有理她,而是将匕首高高扬起,目标,是宛太妃那洁白的脖颈。 上一世,宛太妃用那把长剑砍下了她的脑袋。 那这一世,她就用这把匕首,把她的头颅一点一点地割下来! 宛太妃慌了,看着那闪着寒光的匕首,目光透出了无尽的恐惧。 她知道,今日的禁军怕是被什么人支开了! 不会有人来救她了! 那,她只能自救! 眼见着阿萱的匕首将要落下,宛太妃忽然大喊,“是我把你推下蛇窟的!” 闻言,阿萱那没有半点表情的脸上终于多了几分疑色。 她将匕首抵在宛太妃的脖子上,冷声问道,“你说什么?” “十年前……是我将你推下蛇窟的……杀了我,你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你这辈子都找不到你的亲生爹娘!” 第253章 废物 宛太妃的话令阿萱愣住了。 她没想到十年前竟然是宛太妃将她退下蛇窟的。 宛太妃为何要那样做? 十年前的自己又怎么会与禹王之女认识? 她的亲生爹娘究竟是谁,可还在人世? 一连串的问题,几乎充斥了阿萱的脑袋。 而就在这时,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传来。 是禁军! 阿萱没有再犹豫,收起匕首,赶在禁军冲进来之前撒下红微给的白雾。 禁军冲进院子,入目皆是白色,连一个影子都没看见。 等到白雾消失的时候,院内除了那几个宫女跟太监之外再无旁人,连着阿炎都不见了。 王府的私牢内。 阿萱一把将宛太妃推了进去。 宛太妃扑倒在地,被折断的左臂撞在了地上,痛得她浑身都颤抖起来,却是连喊都喊不出来了。 “什么叫十年前是你推了我?”阿萱冷着声问。 上一世,她从未想过自己的身世,但如今,她却迫切地想知道自己究竟是谁,是从哪里来的! 宛太妃倒在地上,面对阿萱的质问,只是扯着嘴角笑,“告诉了你,你便会杀了我,我可没这么蠢。” 闻言,阿萱再一次将匕首拔了出来,“你不说,我照样会杀了你。” 宛太妃却好似有恃无恐,“是吗?你若会杀了我,就不会带我来这了。可是怎么办?若被粱煜知道,他定不会放过你的。” 听着宛太妃的话,阿萱只觉得可笑,“他如今命悬一线,你居然还指望着他来保你?” 宛太妃却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回答得理直气壮,“是啊!谁让我是禹王独女?就算我亲自将匕首刺进他的胸口,在我有危险的时候,他还是会护着我!” 阿萱承认,宛太妃说的是实情。 斗了这么久,她太清楚禹王独女这四个字对于粱煜而言有多重要。 深吸了一口气,阿萱看着宛太妃,冷声一笑,“你说得对,只要粱煜有一口气在,他就会护着你,可是怎么办?拜你所赐,他眼下,连自己都保不住。” 她说着,从一旁的墙上,取下了一把斧子。 “你没说没事,我可慢慢折磨你,粱煜的私牢,最不缺的就是折磨人的东西。”阿萱一边说着,一边将斧子抵在了宛太妃的左肩上。 “你今日不说,我便砍了你的左臂,你明日不说,我就砍下你的右腿,砍完了手脚,咱们就再试试别的,这私牢内的刑具大大小小足有一百多件,你自己算算,能不能撑到粱煜起来护着你。” 话音落下,斧子一点一点地往下用力。 斧刃就这么慢慢没入宛太妃的皮肉之中,痛得她瞪大了双眼,脸色苍白。 阿萱仍是那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我再问你一遍,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十年前,宛太妃不过就是比她大了一岁而已,为什么那么小的孩子,要将另一个孩子,狠心推下蛇窟? 许是斧子一点一点没入的感觉太痛了,宛太妃几乎是挣扎着开了口,“我说,我说……” 闻言,阿萱松了力道,也给了宛太妃喘息的机会。 只见她大口大口地呼吸了两口,方才道,“你与我,其实是同岁,只是你瞧着身型小,方才会觉得小我一岁罢了……” “十年前……你娘,带你这来了我家,然后,然后……” 宛太妃的话还未说完,红微却是冲了进来,“阿萱,王爷忽然呕血不止,连无相都止不住,你快去瞧瞧吧!” 闻言,阿萱眉心骤然一拧。 垂眸看了眼倒在地上像条死狗一样的宛太妃,终于还是转身离去。 只吩咐红微道,“看着她。” 说罢,便是大步朝着粱煜的院子行去。 红微应了声,待阿萱离去后方才去查看宛太妃的情况。 见她左臂不断地流着血,只心想阿萱回来之前可不能让她死了,便从怀中取出一粒药送进了宛太妃的口中。 鼻尖发出一声冷哼,“贱人,你害了这么多人,若这般轻易就叫你死了,可倒真是便宜你了!” 宛太妃一声不吭,却是迫不及待地将药吞了下去,对于她而言,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哪怕,连着左臂都已经废了! 看着宛太妃那狼狈不堪的样子,红微嗤之以鼻,转身准备去私牢外守着,却不料,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人。 来人身穿一身劲装,包头蒙脸,但从身形来看,是个女子。 红微眉头一蹙,“你是什么人?” 居然能这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面前,可见对方武艺远在她之上! 但,蒙面女子没有说话,抬手便是朝着红微袭来。 红微立刻应对,然而对方的武艺实在高她太多,以至于不过三招,她便被打晕在地。 而这样一切,都被宛太妃看在眼里。 她看着慢慢走近的蒙面女子,眼里透出了希望,“救,救我……” 蒙面女子缓缓蹲下了身子,伸手扯下了自己脸上蒙面巾,竟是当今太后! 此刻,看着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宛太妃,太后眸心微凝,染着几分同情,“你这丫头,为何不听哀家的话?为何,要这般冲动?” 宛太妃强撑着一丝神智,眼圈泛红,“我,我错了,姐姐。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都听你的!” “救,救救我……” “傻丫头。”太后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轻抚过宛太妃的脸颊,“哀家对你的教导,你何曾听过一句?哪怕只有一句,你也不至于落得这般下场啊!” “姐姐……我错了,救我……” “救你?”太后看着她,眸中的同情却是越来越少,直至最后变得冰冷,“就你如今这付样子,哪里还有半点利用的价值?我为何要救你,救一个废物?” 话音落下,太后的手便已是死死掐住了宛太妃的脖子。 宛太妃瞬间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太后,却见太后那张脸冰冷如霜,没有半点感情。 唯有那阴冷的声音缓缓传来,“倒不如用你的死,再助哀家一臂之力!” 伴随着话音落下,只听‘咔’地一声,宛太妃的脖子竟是被太后生生掐断了。 看着那已经咽了气,却还是瞪大了双眼的宛太妃,太后冷哼一声,抬手合上了宛太妃的双眸,领走,还不忘骂上一句,“废物。” 第254章 算了 稳定住粱煜的情况,已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阿萱从粱煜的屋子里走出来时,便见红微一脸焦急地站在门口。 看着她的样子,阿萱已是猜到了什么。 宛太妃伤得那么重,就算是流血而亡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红微正要上前来跟阿萱说私牢内发生的事,不料管家来报,“王妃,太后娘娘来了!” 太后这种时候来? 阿萱眉头微蹙,看向红微,“私牢的门可关好了?” 红微连忙点头,“关好了,宛太妃她……” “先去应付太后吧!”她觉得,太后十有八九是为了宛太妃来的。 事实也正如阿萱所料。 一见到阿萱,太后便是怒目而视,“摄政王妃,你可知罪!” 阿萱看了眼跟着太后一块儿来的公孙羽,这才道,“臣妾不知。” “宛太妃失踪,有人见到是你将宛太妃掳走的,你竟还敢狡辩?” 阿萱做出一副无知的模样,“是吗?臣妾一直在救治王爷,倒是不知道还有这回事。” 太后心头冷哼,只道阿萱这演技也是不错,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的。 当下没有说话。 只听公孙羽道,“你答应过不再伤害紫瑜的,她在哪儿?” 闻言,阿萱的脸色骤然阴冷了下来。 她看着公孙羽,眼底泛着几分厌恶,“我说了,我不知道,你们若要找人就自己去找,王爷如今命悬一线,我可没工夫来应付你。” 说罢,便又冲着太后行了一礼,“臣妾还要去看着王爷,太后娘娘请自便。” 说完这话,阿萱便是转身走了,当真是一点颜面都没给太后。 看着阿萱离去的背影,太后的眼底泛起一丝冷意,却是扬声道,“听闻王府有私牢,不知哀家可否去看看?” 闻言,阿萱停住了脚步,深吸了一口气,方才转回头来冲着太后一笑,“请便。” 她知道今日太后是有备而来,不让她看定是行不通的。 于是乎,一行人就这么去了私牢。 待私牢的门被打开,宛太妃那惨绝人寰的尸首就这么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公孙羽瞪大了双眼,上前走了两步,好似是要确定那人真是他的义妹一般。 可,两步之后,便是脚下一软,整个人都跪在了地上,看着那满地的鲜血,竟是半晌说不出话来。 见状,太后眸色微沉。 她特意叫了公孙羽来,自然是想让公孙羽在看到宛太妃的尸体时能够对阿萱发难。 可没想到他居然半点反应都没有,当真是没用! 这样想着,太后便冲着阿萱喝道,“摄政王妃,你还有何话可说!” 阿萱看着宛太妃身上的剑伤,眸色微沉,却道,“臣妾不知啊,臣妾一直都在医治王爷,并不知道宛太妃怎会死在这,看来,是有人栽赃嫁祸。” 眼见着阿萱面不改色,太后心口却是一沉,道,“这世上还有谁有这般大的胆子,不但能从宫里将人掳走,还能将人关进王府的私牢?” “这臣妾可就不知道了,等王爷伤愈,定要好好彻查才行。” “你!”太后深吸了一口气,眼角瞥了眼一旁依旧跪着的公孙羽,眸色又染了几分不悦,故意道,“宛太妃乃是禹王独女,是我等拼尽了性命也要护着的人,如今死在了你府上不说,死状还如此凄惨,你,你当真是……” 太后续的话音未落,便听公孙羽缓缓开了口,“算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跪着朝着宛太妃而去,伸手似乎是想要将宛太妃的尸首抱起,可断落在一旁的手脚又让他不知该如何下手。 太后却好似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话一般,骤然看向公孙羽,“公孙将军说什么?” 公孙羽背对着众人,以至于没人能看清楚此刻他的神情。 但,他的声音却是颤抖得厉害,“还请太后允许末将带舍妹回家。” 言下之意,他不想追究宛太妃是被谁杀的,他只想将宛太妃带回去好好安葬。 公孙羽的反应实在是出乎太后的意料。 原以为见到宛太妃死状如此凄惨,公孙羽必定会发难,却不想到头来,他居然不追究了! 真是白费了她一番心思! 当下也是大怒,“公孙羽!这可是你的义妹!你答应过禹王要好好护着她的!可你看看她现在是什么样子!你居然敢说算了?你凭什么说算了!” 没用的东西! 心中将公孙羽怒骂了一通,面上却是做出一副悲痛的模样来。 公孙羽仍是跪在地上,身子微微颤抖着,好一会儿方才又开了口,“请太后允微臣接舍妹回家。” 闻言,太后知道今日是不可能借着公孙羽对阿萱发难了。 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还是唤了人来整理好宛太妃的尸首,这才冲着阿萱道,“此事,公孙将军说算了,可哀家不会就这么算了,哀家定会彻查到底,摄政王妃好自为之。”说罢,方才带着人走了。 待太后等人离去,阿萱方才转身看向红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红微这才将之前被人袭击的事儿与阿萱说了。 阿萱眉心紧蹙,“你瞧见宛太妃尸体上的伤了没有?” 红微重重点了点头,“与刘昌身上的一模一样!” 没错,虽然阿萱并没有近距离去观察宛太妃身上的剑伤,可除了被一剑穿喉之外,宛太妃身上的剑伤不管是位置还是数量,都与刘昌身上的没有任何差别! 所以,杀了宛太妃的是无月阁的人? 可,宛太妃不是无月阁的雇主吗?为何无月阁要将自己的雇主杀了? 最可恶的是,关于十年前的事她都还没有问出来。 难道无月阁的人杀了宛太妃,是因为不想让她知道十年前的真相? 可,她的身世与无月阁又有什么干系? 事情越发扑朔迷离起来,也让阿萱越发对自己的身世感到狐疑。 十年前,她居然就能与禹王之女有牵连,更能惊动江湖第一的杀手组织,怎么想都觉得自己的身世不简单。 “还有一件事。”红微再次开口,眉头紧蹙道,“我与那蒙面女子交了手,发现她的招式,与你的很像!” 第255章 重新开始 阿萱不由地一惊。 她的武艺,都是粱煜教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出自粱煜之手。 而粱煜除了她之外,并没有教过旁人。 所以若真如红微所言,杀了宛太妃的人招式与她的差不多的话,那是不是证明,对方与粱煜极有可能是师出同门? 对比前世,阿萱发现很多事情都复杂了许多。 比如无月阁。 比如,她的身世。 纵然如今宛太妃已死,她却没有半点松了口气的感觉。 相反,倒是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正想着,忽然有丫鬟跑了来,瞧着有些激动,“王妃!王爷醒了!” 这倒是让阿萱有些出乎意料。 方才还突然呕血不止,差点又去阎王殿报道的人,居然这会儿就醒了? 阿萱决定去看看。 一进屋,就见无相正在为粱煜搭脉。 而粱煜仍旧躺在床上,虽是醒了,但气色很差,好似连看向阿萱都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才可以做到。 无相收回了手,道了一声,“阿弥陀佛,王爷九死一生,接下来须得好好调养才是。” 粱煜闭了闭眼,算是对无相做了回应,双唇轻轻开合,并未发出什么声音,但看嘴型,说的应该是‘多谢大师’。 看着粱煜此刻这般虚弱的样子,阿萱心中当真是五味杂陈。 无相站起身来,对着粱煜行了佛礼,方才又转身看向阿萱,“所幸王爷身子一向康健,此番死里逃生实属不易,往后还得王妃多加照料才是。” 无相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分明染着并不符合他出家人身份的笑容。 阿萱眉眼微冷,这才开口,“王府不缺药材,也不缺人照料,大师放心。” 说罢,阿萱方才又看向粱煜。 她在犹豫要不要将宛太妃已死的消息告诉他。 若是被他知道这事,恐怕是会从床上跳起来也要去为宛太妃报仇吧? 想到这两日自己为了救他耗费了不少的心血,阿萱终于还是忍住了没有说。 万一气出个好歹来,忙活的不还是她跟无相? 却不料,无相又道了一声,“阿弥陀佛,既然如此,那贫僧就先回相国寺为宛太妃超度去了。” “……” 这死秃驴可真行! 阿萱的视线下意识地落在粱煜的身上,只见粱煜眉心紧拧,面上染着不可置信,甚至是想强撑着坐起来。 果然,宛太妃的死会让他情绪格外激动。 心头瞬间涌起几分不悦来,阿萱冷声开口,“我劝你还是别这么激动,免得回头无相给宛太妃超度完还得给你超度。” 话虽不好听,但说的是事实。 粱煜显然也是能听进去的,纵然内心震惊不已,但终于没有方才那样激动的样子了。 有丫鬟端来了药。 无相借机告辞,而那丫鬟将药放在了桌上后也退下了。 以至于,阿萱站在门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什么意思? 让她给他喂药? 看着桌上那碗还冒着热气的药,阿萱眉心皱了又皱,终于还是上前端过,而后走到了床边。 屋内安静得连勺子碰触碗壁的声音都显得那般响亮清脆。 阿萱舀起一勺药吹了吹,而后送至粱煜的唇边。 粱煜躺在床上,喝起药来并不是那么方便。 不时有药液顺着嘴角流下,阿萱便又拿过帕子替他擦去,这才接着喂第二勺。 这样的场景不免让粱煜回想起很多年以前,她生病卧床时,他也是这样一勺一勺地亲自给她喂药。 时隔多年,二人位置互换,他竟然觉得这样也不错。 一碗药,也不知到底是喂了多长时间。 等最后一勺送进粱煜的口中,阿萱方才开了口,“你遇刺的事,是宛太妃指使的。逐风死了,阿炎也死了。你知道的,我不可能放过她。所以我把她丢进了私牢里,砍断了她的手脚,不过,她不是我杀的。” 阿萱的声音很是平静。 她似乎能料到说完这一切之后粱煜会是怎样的反应。 是愤怒,是悲痛,是责怪。 她压根不指望粱煜在知道自己受伤的幕后主使是宛太妃之后会有多生气。 她只知道,她抓了宛太妃来折磨这一点,就足够粱煜对她生气了。 所以,她已经准备好迎接他的怒火。 反正眼下他这半死不活的状态也奈何不了她。 却不料,粱煜的反应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他看着她,那双幽深黑沉的眸子微微闪烁着。 好一会儿才开口,声音染着虚弱。 “好。” 只有一个字。 没有别的任何情绪。 粱煜其实是能猜到一些的。 那日安庆楼的杀手与当初刺杀皇上的是同一拨人,他便知道,究竟是什么人想要他的性命了。 逐风与他二人拼尽了全力抵挡,可就连他都九死一生,逐风他…… 他也一点都不奇怪阿萱会将宛太妃抓来私牢折磨,虽然宛太妃的死还是让他颇有震惊,但……这或许是她最好的结局了。 哪怕心中仍是会觉得愧对了禹王…… 粱煜的这一个‘好’字,让阿萱呆愣了半晌。 她没想到,对宛太妃无条件庇护的粱煜,在知道这一切的真相后,居然会是这样淡然的反应。 淡然到她差点以为,从前那样无底线纵容宛太妃的人不是他粱煜似的! 但,她并没有说什么。 只道了声,“好好休息。” 便是转身离去。 可,不过刚刚转过身罢了。 手腕却是被人握住了。 粱煜那骨节分明的手缠在了她的手臂上,没什么力道,却固执得很。 阿萱眉心微拧,回头看他。 只见他双眸染着深幽,却异常认真地问道,“那如今,你我可以重新开始了吗?” 他知道他与她之间的问题,一直都是宛太妃。 但如今,宛太妃已经死了。 所以,他与她之间的关系,可以回到从前了吗? 往后,他只会护着她一个了…… 阿萱手腕微微一转,便是挣开了他的手。 而后淡淡一句,“王爷好好休息。”说罢,大步离去,没有理会身后人。 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的前提是能够忘却一切。 若是忘不掉,重来一次也不过是一场折磨罢了。 就如同她现在一样…… 第256章 交出一半兵权 翌日,朝上。 太后当殿宣布了宛太妃的死讯。 众人纷纷看向阿萱。 都知道,宛太妃的尸首是从摄政王府的私牢被抬出来的。 而阿萱却是眼观鼻,鼻观心,仿若并不知道这件事一般。 只是她装作不知情,旁人却不会放过这个踩低她的好机会。 只听林宰相开了口,“老臣听闻,宛太妃的尸首是从摄政王府里头抬出来的,死状极其惨烈,也不知摄政王妃该如何解释这件事?” 凭着先前林宰相对她的刁难,阿萱早就料到今日这老东西也不会放过她。 当下并未回答,只笑道,“宰相大人看来是老糊涂了,摄政王妃哪有资格上朝,您若要问摄政王妃,等下了朝后去摄政王府问去。” 她可不是以摄政王妃的名义来上朝的。 林宰相眉头一拧,也知道这是阿萱不肯回答的说辞,只冷哼一声,道,“好,既然摄政王府里的事萱统领不肯回答,那就请你说说,宛太妃被人掳走之时,禁军都在做什么?” 话音落下,朝上附和之声不绝于耳,“是啊,宛太妃是在寝宫被人掳走,禁军却连掳走宛太妃的是什么人都没看见,实属失职!” “此次禁军应担重责!” “恳请太后重罚!” 众臣纷纷冲着太后行礼,一副今日不将阿萱剥了皮就不罢休的样子。 阿萱看向太后。 昨日太后被气得不轻,也说过绝不会就这样罢休,今日或许会趁此机会重罚她也说不定。 可还不等太后开口,公孙羽忽然行至大殿中央,单膝下跪,冲着太后道,“末将自请守边,望太后娘娘成全。” 他这提议极为突然,别说是太后,就连阿萱都甚是意外。 公孙羽与陈国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好不容易打赢回京,如今却又…… 太后眉头紧蹙,“公孙将军,哀家知道宛太妃的死对你打击很大,可你身为我朝大将军,你……” 太后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公孙羽打断,“还请太后成全。” 他重复了一句,表明了他离去的决心。 而他在这种时候提出这样的要求,也不免让人怀疑他是在变相的保护阿萱。 毕竟,他若走了,京内无人再能制衡粱煜。 若太后执意要重罚阿萱,也不知会等来粱煜怎样的报复。 甚至是方才口口声声恳请太后重罚的那群大臣们,这会儿也都面面相觑,不敢再说什么了。 太后自然也能懂公孙羽的这一层意思。 昨日他的没用劲儿她是见识过了,没想到今日更叫人开眼。 紫瑜死得那样惨,他居然还有心思护着那个女人! 果真是废物! 眸心隐着不悦,面上却是一副关切的样子,“哀家知道宛太妃之死令将军悲痛欲绝,想要离开这伤心地也在所难免,可你终归是我朝的大将军,手握重兵,怎能说走就走呢?” 公孙羽好似早已料到太后会提起兵权。 不急不缓地便从怀中取出了一枚兵符,道,“末将愿交出手中一半的兵权。” 话音落下,满殿哗然。 公孙羽手中的兵,大多都是禹王留下来的,他这一下居然就要将一半都交出去,这是不想再回京的意思了吗? 太后自然也是惊讶的。 可惊讶过后,心中却是多了几分欢喜。 她没有背景,若非说有,恐怕也就是仗着与先皇,公孙羽,还有粱煜几人从前的情意吧! 如今,她贵为太后,却与女皇无异,手握生杀大权,却也成了这满殿朝臣觊觎的对象。 她可不觉得这群男人会这么甘愿对她一个女子臣服。 可,若是有了公孙羽手中那一半的兵权…… 心中已是雀跃。 太后微微叹息了一声,这才道,“既然公孙将军心意已决,那……就随了你吧!” “多谢太后娘娘。”公孙羽高呼行礼,也将兵符呈了上去。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那兵符之上。 阿萱看着那一道道贪婪的目光,心中不禁冷哼。 公孙羽今日交出去的,无疑是一块肥肉,这群朝臣恐怕不久之后就会为了这块肥肉斗得你死我活。 公孙羽交完了兵符,便退回了队伍之中。 而太后也终于再次看向阿萱。 声音染上几分微扬,道,“萱统领。” 阿萱出列,上前行礼,“属下在。” “宛太妃一事,禁军难辞其咎,你身为禁军统领,理应担责。即日起,禁军不再由你掌管。” 宛太妃在自己的寝宫被掳走,不管怎么说都是禁军失职,阿萱早就料到自己这禁军统领的位置做不久,当下便应道,“是。” 却听一旁的林宰相不满道,“太后娘娘,宛太妃在寝宫被掳走后遭受虐杀,如今连凶手都未曾找到,对于禁军统领的惩罚就只是下了她的官职这般简单吗?” “那宰相大人是想如何?”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殿外传来,不急不缓,却莫名染着一股威压。 阿萱眉头猛地一沉,转头看去。 只见,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形大步跨入大殿,走来的每一步彷如都染着杀伐之气。 正是粱煜!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可或许就是因此而使得他整个人瞧着更加阴戾。 只见他缓步行至了大殿中央,对着殿上的太后拱手行了一礼之后,方才转身看向宰相,“莫非,宰相大人还想要本王的爱妃以死谢罪不成?” 语气透着浓烈的威胁之意,好似林宰相若是敢给一个肯定的答复,他就能当殿掐断他的脖子似得。 粱煜这人,睚眦必报。 这是满朝文武都知晓的事儿,饶是林宰相这会儿也不敢说话了。 于是,粱煜只冷哼了一声,而后看向了太后,“启禀太后,本王前两日遇刺,宛太妃出事之时,阿萱一直都在救治本王,并不在宫中,相比之下,当值的禁军更应受到重罚。” 没人料到粱煜今日会来,太后自然也没有料到。 可既然这会儿粱煜来了,而且一副要替阿萱出头的架势,太后自然还是要顺着他的。 于是,点了点头,“王爷所言极是。” 粱煜似是很满意,这才道,“既如此,那本王跟阿萱就先回去了。”说罢,一把将阿萱扯起,而后便是转身离去。 这行为瞧着属实是无礼。 却只有阿萱知道,粱煜这是快要撑不住了…… 第257章 上一世的真相 粱煜伤得重,昨日都还一直是卧床的状态。 阿萱不知道今日粱煜怎么就起得来了,却知道他定然是快撑不住了。 果然,刚走出大殿不久,粱煜的脚下便是突然一软。 好在阿萱离得近,立即上前抱住了他的腰,才没让他当着殿外那么多侍卫以及宫女太监的面倒下。 但,粱煜的嘴角还是渗出了血。 阿萱忙抬手替他拭去。 但在外人看来,阿萱就像是小鸟依人一般靠着粱煜,只道这摄政王夫妇感情深厚。 直到行出宫门,上了摄政王府的马车,粱煜才猛地一口鲜血呕了出来,整个人都倒在了马车里。 车夫大惊,却只听阿萱低喝道,“赶紧回府!” 而后放下了车帘,就开始为粱煜施针医治。 等粱煜醒来时,已是躺在了府里的床上。 阿萱就坐在一旁,见他醒来也没什么好脸色,“王爷下回再这般逞强,就别怪阿萱救不回你了。” 一边说着,一边从不远处的桌边端来一碗药。 药还热着,阿萱舀起一勺就送到粱煜的嘴边,语气也有些不悦,“张嘴。” 粱煜饮下一口,幽深的眸子却是死死盯着阿萱,“本王若不去,你今日少不了一顿打。” 就算太后没有那个意思,林宰相也不会放过这个能给阿萱下马威的机会。 阿萱也是知道的。 粱煜今日会不顾伤重,是为了去救她。 可,就是因为知道他为何那样,她的心情才尤为复杂。 明明,不该是那样的。 前世,他对她好,是利用,是让她作为棋子,牺牲在最关键的一步上。 那如今,他这样拼了性命的对她好,又是为了什么? 面上染着浓烈的不悦,阿萱喂药的动作也没了之前的耐心与温柔。 一碗药,匆匆喂完,阿萱便站起身来,“王爷好好休息。”说罢,便是转身离去,丝毫不顾身后的粱煜到底是怎样一副神情。 阿萱回到了自己的院子,红微立刻端了茶水迎了上来,“怎么样?王爷还好吧?” 阿萱接过茶水,往一旁的软榻上一坐,点了点头,“算他命硬。” 闻言,红微松了口气,却道,“幸好王爷没事,不然你定是会很内疚吧?” 阿萱却好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我为何要内疚?” “王爷是为了你才进宫的啊!” “所以呢?”阿萱冷哼一声,“谁知道他又在演什么戏?” 上辈子被骗得太惨了,这辈子她可不会再受骗了。 “演戏?”红微拿过一块糕点塞进阿萱的嘴里,而后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这才道,“用自己的命演戏?那他可还真是蛮愚蠢的!” 闻言,阿萱没应声,只就着手中的茶,品着糕点。 却听红微道,“别说我帮着他,今日我是看出来了,他真的挺紧张你的。如今宛太妃已死,你与他之间也没有别的隔阂了才对,你何不试着去接受他?” 阿萱依旧不说话。 只有她知道前世发生了什么。 只有她知道,曾经的粱煜是有多狠心。 重生一世,她好不容易将自己的感情一点点剥离,她怎么可能再去接受他? 见阿萱不说话,红微却好似想到了什么一般,“对了,我发现个东西!” 红微说着,便是起身去了不远处的桌案前,从抽屉里取出了一个长方形的木盒子。 见状,阿萱的眉头骤然一拧,“你好端端地翻别人东西做什么?” 这儿原本是粱煜的院子,自成婚那日她将人踹出去之后就鸠占鹊巢了。 只是她没想过要长住,所以这里的东西也都没有动过,那木盒子自然也是粱煜的。 红微却是不管那些,只道,“我记得,你有一根摔烂了的木簪子,你没扔,就证明那木簪子意义不凡,对不对?” 闻言,阿萱甚是不悦地转开了目光,“没什么凡不凡的,等回了萱府,我就去扔了。” “你愿意扔你就扔呗!”红微冷哼一声,却是以极其妖娆的姿势打开了手中的木盒子,“不过,你先看看这是什么。” 阿萱很是无奈地瞥了一眼过去,只见那木盒子中竟然安安静静地躺着一根桃木簪。 被烧过的桃木簪。 哪怕是被刻意打理过了,还是依稀可见些许被烧焦的痕迹。 心脏就这么被狠狠敲了一下。 阿萱愣愣地看着那根桃木簪,很久很久。 她明明扔进火里了,怎么…… 是粱煜将它捡回来的? 可,为什么? 只是一根发簪而已啊! 看着阿萱那剧烈震撼的眼眸,红微就知道这发簪的意义果真是不同的。 当下,便是将发簪放了回去,道,“我不知道你们从前发生过什么,但,既然你们心里都有对方,那有些事,应该就是误会吧?” 闻言,阿萱看向红微。 红微比她虚长了几岁,看事情好似也比她通透一些。 可,前世她的的确确是死在那把剑下的,又如何能是误会呢? “若……有一天,有人拿着他的剑,说是奉他的命来杀我的,这会是误会吗?”她尽量将前世的遭遇说得简洁,她不想让一个‘重生’吓坏了红微。 红微挑眉,“会啊!说不定那剑是被偷了呢?” 阿萱摇头,“他最紧张那把剑不过,更何况,谁能从他手中偷东西?” “你说的那把剑,该不会就是咱们府库房里的那把吧?”红微一下就想到了那把剑,见阿萱默认,便又笑了开来,“这就更容易解释了,或许他只是差人将那把剑送给你而已。” “送给我?”阿萱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就见红微连连点头,“对啊,那血玉上可是刻着你的名字的!那把剑,应该本来就是要送给你的!” 所以上一世,粱煜只是想让紫瑜郡主将那把剑送给她? 她在孤城苦苦守了三个月,粱煜希望用那把剑告诉她,他一定会来救她? 只要,她再多撑一会儿? 一瞬间,阿萱的心脏就好似是被什么人给硬生生撕裂开来一般。 她忽然发现,这个理由竟也是说得通的。 只是上一世的粱煜,所托非人而已,那把原本是要给她希望的剑,最后却要了她的命。 可…… 这一切也不过就是她的猜测罢了。 上一世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不会有人知道了…… 第258章 莫要轻敌 眼见着阿萱依旧不说话,红微不禁长叹了一口气,道,“你若还是不知道该如何,不如就问问自己的心,从心而为。” 红微说完这话便走了,只留下阿萱一人坐在屋里,沉默得好似一座石像。 在怨了粱煜这么久之后,她突然发现上一世的事情还有第二种可能性,这让她的情绪久久不能平静。 她该如何继续面对粱煜啊? 如果真相真如红微所说的那样,那,她万万不该再如此冷漠地对待粱煜吧? 可,如果不是呢? 那不是显得她愚蠢又可笑吗? 阿萱缓缓闭上了眼。 她觉得这个问题复杂至极,不是她可以轻易就想明白的。 所以,暂且便不去想了吧! 就这样,三日后。 刘昌的情况突然急转直下。 原本靠着红微在宛太妃那搜来的几片雪莲叶子入药,刘昌的情况一直很稳定,可这一日,刘昌却突然浑身抽搐,口中不断渗出黑色的鲜血。 阿萱为刘昌施针,好不容易才令其平静下来。 红微站在一旁,担忧不已,“刘昌怎么样了?” 阿萱微微摇了摇头,“暂且是稳定了,可这毒在他体内越久,反噬得就越厉害,我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撑到无相研制出解药来。” 闻言,红微看了刘昌一眼,眉心紧拧,“那还有别的办法吗?” “找无月阁要解药。”阿萱微叹了一声,“可,金羽卫尚未查出无月阁在何处。” 像这样的杀手组织,自然是藏匿得极好,否则江湖上这么多仇家只怕早就联手将其灭了。 思及此,阿萱的目光落在刘昌那略显乌青的脸上。 难道,刘昌就只能这样等死了吗? 难道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身边的人又一次离自己而去吗? 阿萱的双拳紧紧握起,权衡良久,终于还是转身大步离去。 她虽被下了禁军统领的职位,可金羽卫统领的职务还是在的。 进刑部大牢,自然也是轻松得很。 再次见到刘翁,阿萱竟意外地在刘翁的身上发现了伤痕。 相比起上一回来时,刘翁在这大牢内游刃有余的样子,这一次,显然刘翁是与之前那个暗中保着他的人发生了矛盾了。 而对于阿萱的到来,刘翁表现得倒是挺开心的。 几乎是凭借着她的脚步声就辨认出来了,快步摸索着行至牢门出,冲着阿萱便笑道,“老夫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刘翁的眼睛看不见了,听力倒是越来越好了。 阿萱看了眼他身上的伤,这才问道,“你不是说你手底下有不少能人异士?怎么不救你出去呢?” 刘翁咧着嘴笑,“可惜就可惜在,未能收拢一位武艺高强者。” 所以,他手底下的那些人根本没本事来劫狱。 就算有,也逃不了多远的。 阿萱眉心微沉,而后从怀中拿出一块刻着麒麟的令牌,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这令牌,怎么用?” 她从前说过,不会继承刘翁手底下的任何东西。 可刘翁的人,大多都是江湖人士,她想,金羽卫找不到的无月阁,或许刘翁手底下的那些人可以找到。 听到阿萱这样问,刘翁脸上更是多了几分‘早有预料’的得意。 “老夫就知道,你一定会接受这令牌的!”说着,他便席地而坐,冲着阿萱笑道,“若想知道要如何使用这令牌,就跪下来,给老夫磕三个响头,叫老夫一声‘义父’。” “你在做梦?”阿萱想都没想便回绝了。 萋萋的死跟刘翁脱不了干系,她可不会认贼作父! 刘翁也不恼,只浅浅轻笑,却也不说话,好似要不要磕这个头,全看阿萱。 只不过,她若不磕头,他也不会教他如何使用那令牌就是了。 眼见着刘翁那一副尽在掌握似的得意,阿萱扭头就走。 可,还未走出三步,她的脑海中便浮现出刘昌那张乌青的脸。 虽说就算是刘翁的人也未必能找到无月阁,但总归是多一份希望。 纠结再三,阿萱的脚步还是走了回来,而后深吸一口气,双膝跪地,冲着刘翁磕了三个响头。 “义父。” 声音从阿萱的齿间流出,很轻很轻。 但刘翁一点都不介意,反而笑得无比开怀,“好好好,你这丫头这样倔,居然也有向老夫臣服的一日,哈哈哈,不错,不错!” 阿萱冷着一张脸,眼神更是透着愤怒,死死盯着刘翁。 就听刘翁道,“其实,他们早就知道令牌已经在你的手中,如今的他们也只会听命于你,就算是老夫出面,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你如今要做的,就是去安庆楼找钱掌柜的,告诉他你要用天品一号房。到时,你自然会见到你想见的人。” 安庆楼? 京内最大的酒楼! 阿萱没想到,刘翁居然还会跟安庆楼扯上关系。 缓缓站起,拍了拍膝盖上的土,阿萱一句话也没说便准备前去安庆楼。 可谁知刘翁却开口道,“丫头,就这么走了?” 阿萱回头瞪了刘翁一眼,“怎么?还指望我救你出去?” 做梦呢在? 闻言,刘翁却是轻笑着摇头,“老夫只是想提醒你,你如今已是老夫的义女,待老夫身故后,记得要为老夫收尸啊!” 刘翁进大牢的日子已经不算短了,却是第一次提起身后事。 阿萱有些狐疑地看着他,“怎么,你命不久矣?” 刘翁轻轻笑着,没有回答,只是从地上爬起来,而后缓缓走进了黑暗中。 阿萱也没追问,毕竟这一声‘义父’也是被逼无奈,她可不会傻到真去关心刘翁什么。 再次离去,可刘翁的声音也再次传来,“你之前不是疑惑是何人保我在这大牢内衣食无忧吗?” 阿萱顿了脚步,回头看向黑暗中。 只听刘翁那苍老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轻笑与危险。 “是皇后,哦,不,是太后。” “丫头,老夫早就说过那女子不简单,你可莫要轻敌了啊!切莫让她知道那令牌如今在你手中。” 话音落下,漆黑的角落里再没传来其他的声音。 阿萱心口却是跳动得厉害。 她的确没有料到先前一直保着刘翁的人居然会是太后。 她,到底是有什么目的呢? 第259章 少主 离开刑部大牢,阿萱便直接去了安庆楼。 这里前段时间才经历过一场屠杀,眼下都还是未营业的状态。 阿萱看了眼安庆楼主紧闭的大门,想了想,还是绕到后头,翻墙进了安庆楼的后院。 虽未营业,可安庆楼内却还是有不少小二在忙活。 毕竟地上的血迹清洗是一项大工程。 见到阿萱,一众忙碌的小二们都不由得一惊。 有胆子大的上前来问道,“你是什么人?你怎么进来的?” 莫非又是什么杀手? 想到这儿,那小二已经默不作声地抄起一旁的条凳来自保了。 阿萱倒是回答得很平静,“我想用一下天品一号房。” “天品一号房?”小二们一个两个都露出几分疑惑的神色来,好似从未听过一般。 就在这时,一名中年男子从后厨的方向走了过来,见到阿萱也是一愣,“您是?” 一名小二上前应道,“钱掌柜的,这位夫人说要用什么天品一号房?咱们这儿有这房吗?” 那钱掌柜微愣,招呼着小二们继续干活,这才上前来冲着阿萱行了一礼,“这位夫人,请随我来。” 说着,那钱掌柜便是指引着阿萱往后院行去。 安庆楼的后院并不大,方才阿萱翻墙进来时几乎已经逛过一遍了。 钱掌柜领着阿萱进了后院的一间屋子,瞧着像是账房。 而后,从桌案的抽屉里取出一枚钥匙后,又转动了一下桌上的砚台。 只见账房左边的一堵墙竟开始慢慢打开,露出一个通道来。 掌柜的将钥匙交到了阿萱的手里,而后冲着阿萱行了一礼,“少主,走过这密道,您就能见到您想见的人了。” 少主…… 这称呼,有点东西! 阿萱接过钥匙,又接过钱掌柜递来的烛灯,这才大步进入密道之中。 刚进去不多久,身后的墙便关上了。 阿萱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一边走一边暗自腹诽,之前宛太妃在成衣铺子被掳走也是密道,没想到京城内居然有这么多密道,等回头得好好查查才行! 也不知走了多久,阿萱终于见到了一扇铁门。 她用钥匙将铁门打开,一道眩目的阳光便照射了进来,晃得她被迫闭上了眼。 等再睁开,她才发现这铁门外居然是一个院子。 而且……她若没记错的话,这还是仲太傅家的院子! 是刘翁之前住过的地方! 而此时,院子里正有四人在看着她。 其中就包括擅长易容与模仿字迹的时雨,以及沐云! 见到阿萱,沐云显然很是惊讶,以至于正练武的动作都愣住了,傻乎乎地看着阿萱,像是在做梦似的。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一名五大三粗的男子,只见他快步上前来,单膝跪地行礼,“属下见过少主。” 其余人也都纷纷反应过来,单膝跪地,“属下见过少主。” 连着沐云也都跪下了。 阿萱这才从铁门口走了出来,看了几人一眼,道,“都起来吧。” 众人纷纷起身,时雨更是快步小跑到阿萱的面前来,嘴角染着得意的轻笑,“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那五大三粗的男人也跟着笑,“是啊,小雨一直说要在这儿等着少主。” 男人笑着,这才想起来要自我介绍,“属下名唤大力,天生皮糙肉厚,力大如牛。” “可不止力大如牛!”时雨忙补充道,“就这身板,体格,就是金羽卫来了,他也能以一敌十。” 闻言,大力羞涩一笑,瞧着倒是憨厚老实。 相比之下,另外一名男子就显得阴柔了许多。 只见他微微颔首,开口,连声音都透着一股子阴柔之气,“属下名唤时鹰,与时雨乃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善暗器。” 但,阴柔却不妩媚,反倒透着一股子与众不同的强劲。 时雨又忙补充道,“我哥的暗器,江湖上论第一,无人敢论第二,而且他武艺也不错,可以做少主的暗卫!” 见到时雨那样夸自己,时鹰脸上露出几分宠溺的微笑。 时雨又迫不及待地道,“我的本事,少主也是见识过了,沐云,您也认得,还有不少人,只是暂且都不在京城,等下次有机会我再为少主介绍!” 阿萱这才点了点头,看了沐云一眼,眼神中多少染着几分责备。 离家出走不说,居然这么近都不知道给红微传个信报个平安! 接收到阿萱的眼神,沐云脸颊通红,低下了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只听阿萱道,“我今日来是想让你们帮我做一件事。” 几人连连点头,“但凭少主吩咐!” “查出无月阁的位置,越快越好。” 闻言,时鹰眉头一蹙,柔声问道,“少主要找无月阁做什么?” 那地方可不太好闯。 “我朋友中了无月阁的毒,我得去讨解药。” 话音落下,沐云第一个着急了起来,“谁中毒了?是我姐姐吗?” 他不开口倒还好,一开口,阿萱便忍不住怼了回去,“怎么?你还关心你姐姐死活?一声不吭离家出走,你倒是长本事了!” 沐云被责备一顿,不敢说话,只低下了头去。 就听时鹰道,“无月阁的大本营在何处,江湖上无人知晓。不过,他们的少阁主在哪儿,属下倒是知道的。” “在哪儿?”阿萱忙问。 不知道大本营,但若能抓到无月阁的少阁主,应该也能换来刘昌的解药吧? 时鹰勾唇一笑,“迎香阁。” 妓院? 就听时鹰道,“这无月阁的少阁主,是个色胚,前几日还为了迎香阁的头牌曼玉姑娘与人吵过一架,恰好被我瞧见了。听闻这几日,他一直待在曼玉姑娘的屋子里没有出来过,也不知是耍了什么手段。” “多谢!”阿萱转身就要离去。 可还未走进密道内就被时雨拦下了,“少主这是打算一个人去找那无月阁的少阁主?” “不然呢?”阿萱反问。 她来的目的就是想知道无月阁在哪儿,并没有打算真做他们的什么少主。 她只是想救刘昌,仅此而已。 但显然,这群人已经认定了她,几乎是异口同声道,“属下随您同去!” 第260章 讨解药 阿萱看着几人,心头有种奇怪的感觉。 他们才相见不足一炷香的时间,这帮人居然有种要与她同生共死的感觉,实在是怪异。 她摇头,“不必了。” “不行!”时雨依旧固执地拦在阿萱的面前,“无月阁非同小可,便是当今的武林盟主都轻易不敢招惹,我等怎能放任少主一人前去?” 阿萱看着这个拦在了自己面前的少女,眉头微拧,这才道,“既然无月阁不好惹,你们就是跟我去了也于事无补,我一人去,反倒容易成事。” 阿萱说罢,便是拍了拍时雨的肩膀,而后越过她,重新走回密道内。 仲太傅的府邸早已被封,她自然是不能从这儿光明正大出去的。 待离开安庆楼后,阿萱脚步未停,直接去了迎香阁。 迎香阁的崔妈妈眼睛尖得很,一下子就认出了阿萱,当即便迎了上来,皮笑肉不笑道,“姑娘要找的人,今个儿可不在。” 她以为,阿萱又是来找林宰相的。 熟料,阿萱只冲着崔妈妈一笑,拿出一锭金子塞进崔妈妈的手中,“我来找曼玉姑娘。” 闻言,崔妈妈脸上的笑瞬间僵硬了下来,一把拉过阿萱去了角落,“我的姑奶奶哟,您快回去吧!曼玉屋里那位可不好惹!上回与他争执的几位可都已经……” 崔妈妈话说到这儿,便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而后下意识地抬眸看向二楼的某个雅间,生怕有人从里头出来似的。 见崔妈妈那样一副惧怕的样子,阿萱不禁挑眉问道,“那曼玉姑娘可还好?” 身为迎香阁的头牌,崔妈妈定是会担心才对。 就见崔妈妈苦着一张脸,道,“这好不好的,我也不敢去问啊!” “那我替崔妈妈去问问。”阿萱说着,便是径自朝着二楼的雅间行去。 站在雅间外,阿萱依稀能听见雅间内那优雅的琴声。 推门而入,就见一名身穿青色长衫的男子正斜倚在一旁的软榻上,一头青丝如瀑布般散落开来,垂于地面。 而他面前,是一面淡雅的屏风,屏风后正在弹奏着古筝的,正是曼玉姑娘。 而此时,见到阿萱进来,屏风后的琴声也戛然而止。 却见那男子一双凤眸甚是不悦地睁了开了,声音冷冷,“我让你停了?” 曼玉姑娘慌忙又弹奏了起来,只是琴声内多了几分慌张,自然就惹得那男子不悦蹙眉。 下一瞬,男子抬手一挥,桌上的杯盏便朝着阿萱袭来。 “饶了本公子雅兴,该死!” 阿萱侧身躲过,那杯盏撞在她身上的门框上,瞬间摔裂成两半。 男子没想到阿萱居然能躲过他的攻击,视线这才染着几分打量地看了过来,“你是什么人?” 阿萱很是坦然地走上前,“大约十日前,无月阁袭击了一户办喜事的人家,重伤了这家的男主人。” 一边说着,一边在他的面前坐下,微微一笑,“我是来讨解药的。” 其实,无月阁的人武艺并不高强,内力也远远比不过粱煜,他们之前之所以会重伤粱煜,靠的是阵法以及人数的绝对压制。 若论单打独斗,别说是粱煜,就是她也能秒杀了无月阁的一众人。 而今日,阿萱也打探得很清楚了,只有这位少阁主在此。 所以,她根本没在怕的。 而男子听了阿萱的话后细细想了想,而后恍然大悟,“哦,那姓刘的还没死?” 说着,又打量了阿萱一眼,而后笑道,“你是大棠的摄政王妃?” 阿萱点头,“正是。” 男子坐起身,看向阿萱,眼神透着几分欣赏,“能知晓我在这儿,你也算是有些本事。” 阿萱也不与之多废话,道,“我今日来没有什么恶意,只想要解药。” 男子点了点头,“解药嘛,好说!我身上就有,可我却是好奇,你与那男子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兄弟。”阿萱如实回答。 却只惹来男子不屑地一笑,“你先前分明是要嫁给那姓刘的,转头却成了摄政王妃,你说,他是你兄弟?呵,我看,根本就是你负了他吧!” “……”阿萱觉得,这男人的想象力也是蛮丰富的。 不过,她并不打算与他多解释什么。 只道,“随你怎么想,我只要解药。” 男子冷声一笑,“我楚昕此生,最恨就是你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 一句话,已是染上杀意。 阿萱猛然一惊,当即起身后退,就见楚昕自袖中取出一把软剑便是朝着阿萱袭来。 阿萱立刻闪身躲避,动作灵活。 只是,她低估了楚昕手中的那把软剑。 若是寻常的剑,楚昕根本不可能伤阿萱半分,可这软剑细小柔韧如蛇,哪怕被挡开,竟也像是有生命一般朝着阿萱游来。 阿萱从前并未与这样的兵器交过手,一时大意,不慎被那软剑划伤了手臂。 腥甜的血腥气瞬间弥漫开来,阿萱眉心当即紧紧拧起。 楚昕冷声一笑,“你还有何遗言可说?” 阿萱垂眸,看了眼自己的伤处,这才挑眉看向楚昕,“我倒是有一个问题。” 楚昕没说话,只微微歪了脑袋,示意阿萱继续。 就见阿萱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你是不是被女人抛弃过?” 若不然何来这样大的怨气呢? 果然,阿萱这话显然是伤了楚昕的自尊,只见他脸色一凛,自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找死!” 喝罢,再次朝着阿萱袭来。 有了之前的经验,阿萱这一次的应付就显得极为游刃有余。 楚昕眼见着自己渐渐落入败势,竟趁着阿萱侧身躲避之时,忽然洒出白色的粉末。 阿萱见状,当即捂住口鼻后退。 可,还是晚了一步。 她瞬间觉得眼前一阵眩晕。 而楚昕趁机再次举剑袭来,直冲阿萱的心口。 阿萱立刻闪身躲避,然而脚下却是一软,一个不备便摔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软剑近在咫尺。 千钧一发之际,一把长剑自雅间外袭来,拨开了楚昕的软剑,又是接连几个招式,直接将楚昕手中的软剑挑飞,而后,将长剑架在了楚昕的脖子上。 竟是粱煜! 阿萱眉头微拧,他怎么又来了! 他的伤都没好全! 只是此刻,她也顾不上开口。 眩晕的感觉越来越重,阿萱连站都有些站不稳了。 抬眸看向粱煜,只见他的身子都在自己眼前一分为二。 耳边隐约听到粱煜那阴冷的声音传来,“交出解药,本王饶你不死。” 再然后,却是眼前一黑,整个人都直挺挺地超前倒去。 第261章 从心 阿萱再次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回了镇远王府。 她撑着身子坐起,只觉得脑袋有些胀痛,其余倒是没什么感觉。 想着先前楚昕撒下的应该是蒙汗药之类的。 抬眸看向外头,只见天色已是暗了下来,自己应该昏睡了约三四个时辰了。 就在这时,房门被打开,是红微。 见阿萱醒了,她上前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责备,“一个人去单挑无月阁的少阁主,啧啧,我倒是不知道我家王妃还有这么大本事的。也好在今日只有那个倒霉的少阁主一人在迎香阁里,但凡他身边有几个杀手在,你今日就得交代在那!” 阿萱知道红微是担心她才会如此,只好解释道,“我也是心急为刘昌讨解药。怎么样?解药有吗?” 她想起昏迷前,粱煜是把刀架在楚昕的脖子上讨解药的。 红微叹了一声,倒了杯热水递到阿萱的面前,“要到了,刘昌已经醒了。不过王爷的情况不大好。” 闻言,阿萱心头咯噔了一下,连水都没喝,便是翻身下床,急匆匆地朝着粱煜的院子而去。 推开房门,却见粱煜正在为自己上药。 精壮的身躯之上虽布满了伤痕,但,从他抬眸看向阿萱的动作来看,他的气色挺不错的,并不像红微所说的,‘不大好’。 一瞬间,阿萱有种上当了的感觉。 显然是被红微捉弄了。 可,来都来了,粱煜今日还救了自己,这会儿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自己上药吧? 这边还不等阿萱说话,那边粱煜已是低头自顾自处理伤口。 唯有那清冷的声音传来,“要么进来,要么出去,房门大开,是要冷死本王不成?” 闻言,阿萱转身关上了房门。 粱煜自然是察觉到阿萱没走,并未刻意抬眸去看她,但嘴角却是忍不住勾起了一抹淡笑。 只见阿萱缓步上前来,好似有些不自然,道,“我来吧。” 粱煜便放下了手中的药,身子往后一靠。 阿萱拿过药,给粱煜上药包扎。 他有几处伤裂了,但大部分都还好。 阿萱越发确定红微是诓她的。 屋内灯烛还未点起,天色却是越来越暗。 二人都默契地没有开口说话,唯有那纱布缠绕着伤口,一圈又一圈。 只是忽然间,阿萱的手被粱煜给抓住了。 那宽厚的掌心染着炙热,如同一道电流,穿过阿萱的心口。 粱煜垂眸看着阿萱,并未说话,但那沉稳的呼吸声却一下又一下地撩拨着。 阿萱只觉得心口的情绪份外怪异,想了想,终于还是将手抽了回来。 转移着话题,道,“爷重伤在身,还是得多静养,否则留下病根就不好了。” 闻言,粱煜看着她,清冷的声音如是道,“你不乱来,本王就不会留下病根来。” 乱来? 阿萱撇了撇嘴,“我是知道迎香阁内没有其他的杀手才会去的。” 她只是没料到对方的武器是软剑而已。 若不然,她未必会落下风。 “是,你最机灵。”粱煜的声音,莫名染着几分宠溺。 阿萱却只觉得别扭,不知如何作答,便是沉默下来。 却又听粱煜缓缓开口,“红微说,你还保留着那断了的桃木簪。” 闻言,阿萱一惊,猛地看向粱煜,脸颊顿时绯红一片。 红微那个大嘴巴! 粱煜却突然坐正了身子。 以至于二人之间的距离忽然就被拉近了不少,她的脸,几乎快要紧贴着他的胸膛,惹得她仓皇移开了目光。 “那日本王捧着真心给你,你不要,那现在呢?你还要不要?” 记忆一下子就回到当初粱煜将那桃木簪摔在了地上的那日。 想着他红着眼离去的样子,阿萱的心仿佛也重新感受到了那一日的疼痛。 她没说话。 粱煜却伸手轻抚上她的脸颊,而后,捧着她的脸,强迫她看向自己。 四目相对,那双幽深的眸子里染着热烈。 “本王如今再捧着这颗真心给你,爱妃可否大发慈悲,收了它?” 屋内,已是彻底暗了下来。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已经被黑暗所吞噬。 唯有他眸中莹亮的光在闪烁。 阿萱忽然想起红微说过的,关于上一世的另外一种可能。 如若,粱煜从未抛弃过她,那,她是不是就不用恨他了? 要赌吗? 赌他是真心对她的,从未想过要将她当成棋子,也从未想过要牺牲她换来什么…… 赌吧! 阿萱想,上一世的她那么爱他,却都没有得到过任何炽烈的回应。 那么这一世,她不妨就赌一回? 从心而为。 思及此,阿萱便缓缓朝着粱煜凑了过去。 粱煜微愣。 他原本还在等待着阿萱的回答,而这会儿,她好似是要用行动来表示。 直到,她那双柔软的唇落在了他的唇上,粱煜的脑海中瞬间一片空白。 周身的血液彷如都冲上了头顶,倒是叫他一时间不知要如何思考了。 阿萱也没想到自己只如蜻蜓点水一般,碰了粱煜一下,粱煜的身子就整个都僵硬了起来。 这样的反应,总归是骗不了人的吧? 她想,粱煜应该,是真的喜欢她的吧? 于是,她看着他,眸中染上了笑意。 而粱煜也终于是反应了过来,惊觉自己方才竟没有抓住机会,便又低下头来索吻。 却被阿萱推开了。 “王爷身上还有伤。”她说着,语气含笑。 粱煜眉头微拧,一本正经道,“本王可以。” 惹得阿萱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就算可以也不行。”说着,更是站起了身,“养好了伤再说!” 闻言,粱煜不禁露出几分挫败的神色来,但,那双看着阿萱的眸子自始至终都染着宠溺。 他想,他终于能拥有她了。 阿萱收拾好了药箱,又去点了烛灯,这才道,“我去看看刘昌。” 粱煜有些不大高兴,“看他做什么?本王伤得比较重。” 她看着自己就好。 阿萱忍不住笑,正想问他不是方才亲口说的可以吗? 可还没开口,屋外便响起了小厮的通传,“王爷,王妃,太后来了。” 闻言,阿萱跟粱煜的眉心皆是一拧。 眼下都入了夜,太后这个时间点来是做什么? 第262章 下毒 带着狐疑,阿萱跟粱煜齐齐出门准备迎接太后。 却不料,太后竟是直接找到了后院来。 不等二人行礼,便急匆匆地道,“哀家深夜叨扰,真是罪过了,可皇上病了,御医们束手无策,哀家这也是着急才带着皇上一块儿来了!” 太后说着,便是冲着一旁招手。 阿萱这才见到皇上的奶娘竟也在厅内。 见太后招手,便是抱着皇上走了过来,一脸急切,“皇上今晚不知何故,吃了就吐,还一直睡着,请了御医也不见好!” 闻言,阿萱立即上前将皇上接了过来,道,“太后别急,我这就为皇上诊治。”说罢,便是抱过皇上进了屋。 皇上如今也不过三个月,生了病也不好吃什么药,更不太好施针,阿萱便为其推穴,足足半个时辰之后,方才又抱着皇上出了来。 见状,太后忙是迎了过来,“怎么样?皇上如何了?” “皇上应当是染了风寒,所以有些嗜睡。我方才为皇上推拿过了,不要紧,回去好好休息就好。” 阿萱如实回答,太后闻言也是松了口气,却是拿出了帕子来抵在自己的眼角,“哀家真是被吓坏了,如若皇上有事,哀家也不知该如何撑下去了。” 语气透着无尽的委屈与哀伤。 粱煜劝慰道,“好在皇上无恙,太后不必忧心。” 太后点了点头,一边抹着泪,一边让奶娘将皇上接了过去,“那哀家就带皇上先回去了。叨扰了王爷与王妃。” 阿萱忙道,“不打紧。” 粱煜也当即差了一队侍卫护送太后一行回京。 看着太后带人离去的背影,阿萱的眸子却是不禁一沉。 耳边传来粱煜的轻叹,“当真是难为太后了。” 闻言,阿萱不由的挑眉看向粱煜,“如何为难了?” “太后并无娘家势力,皇上也非其亲生,如今前朝宰相虎视眈眈,一众朝臣看似规矩,背地里却不知耍了多少心思。如若今日皇上出事,定会有人以此做文章,弹劾太后。” 阿萱一副了然的神色,“原来如此,怪不得只一个小小的风寒就令太后如此紧张。” 粱煜听出了阿萱的言下之意,那双幽深的眸子染上了几分笑意,上前,抬手轻轻刮过阿萱的鼻梁,这才道,“那你以为太后为何这般急匆匆来此?” 阿萱耸了耸肩,摸着鼻子往后退,“王爷别以为如今和好了,就可以这般肆意动手动脚的!” 粱煜眉尾一挑,上前,微扬的唇角透着一股子危险的气息,“若本王偏要动呢?” “王爷早些休息,我去看看刘昌!”阿萱说罢,几乎是逃也似的走了。 看着阿萱的背影,粱煜的眸间尽是宠溺。 阿萱来到了刘昌的屋子,却并未发现刘昌。 唯有桌上放着一碗药。 阿萱摸了摸,尚有余温。 奇怪,人去哪儿了? 正想着,外头传来了红微的声音,“慢点走。” 阿萱转头,就见红微正搀扶着刘昌自院外而来。 她也立刻迎了出去,看着刘昌那虚浮的步子,不由得紧皱双眉,“你才刚醒,这是上哪儿去了?” 刘昌见到阿萱,笑得很是憨厚,“属下实在躺不住了,就让红微姑娘扶着属下去花园里头转了转。” 闻言,阿萱不禁瞥了红微一眼,“他胡闹,你也跟着胡闹?哪有人刚刚病愈就下地乱跑了?” 红微倒是丝毫不在意阿萱的责备,只冲着刘昌笑道,“你看看,我就说一定会挨骂吧!” 不过,她话题也转得快,冲着阿萱问道,“我听说太后来了?” “恩。”阿萱应了声,与红微二人一起扶着刘昌进了屋。 刘昌不解,“这么晚了,太后来做什么?” 阿萱如实回答,“皇上受了些风寒,不吃不喝还嗜睡,太后担心皇上就连夜带着皇上赶来了。” 这一番话,听得红微皱了眉,“怎么宫里的御医连一个小小的风寒都治不好了吗?需要太后连夜带着皇上出宫?这也太危险了吧?” 太后与皇上在宫里还有层层禁军护着,出了宫一路而来,却没多少侍卫能保护她们的安危啊! 若是这途中出了事可怎么办? 不管怎么想,红微都觉得太后今日的举动实在冲动鲁莽,不太像是太后平日会做出来的事儿。 刘昌坐回了床边,而阿萱则是行至了桌边将那碗尚且温着的药端起,道,“粱煜说太后如今处境艰难,皇上是她唯一的倚靠,所以她才会如此紧张。” 她说着,端着药靠近,道,“这药还没凉,快喝了。你体内的毒虽已解,但内脏受损,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痊愈的。” 刘昌感受到了阿萱浓烈的关心,也听红微说了,阿萱为了替他讨要解药差点死在了无月阁的手里,这会儿对阿萱的话自然是言听计从。 忙伸手去接,却因着昏迷了许久,手下无力,接过药的时候不慎将些许药汁撒在了阿萱的手背上。 见状,刘昌慌忙道歉,“对不起统领,我,我……” “不碍事。”阿萱拿出帕子擦拭自己的手背,却是忽然间闻到了一丝异样的气味。 眼见着刘昌就要一口将药饮尽,阿萱猛地一挥手,便将刘昌手中的药碗打翻在地。 “怎么了这是?”红微瞪大了双眼,不解。 而阿萱又抬手闻了闻自己手背上参与的药汁,终于确定。 “药里有毒。” 闻言,红微跟刘昌皆是一惊。 看着那满地狼藉,红微不禁有些后怕,“这……是不是幸亏我扶刘昌去外头走了走?否则……” 否则这药端来,她必定就喂给刘昌喝了。 她在毒药上的造诣不如阿萱,定也闻不出其中的异常! 阿萱眉心紧拧,“刘昌前脚刚醒,后脚就有人要害他性命,真是够可以的。” 阿萱说着,看向刘昌,“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旁人不知道的秘密,所以对方才不想让你活着?” 可,刘昌却是一脸傻乎乎的,摇了摇头,“没,没有啊……” 阿萱眉心微拧,目光扫了眼撒在地上的药汁,道,“你没发现,但对方一定是露出了什么破绽来,否则,他不会咬着你不放。” 更何况,能在王府中下毒,对方的本事也不算小! 事情,倒是变得有趣了! 第263章 为了禹王 翌日。 阿萱与粱煜一起用早膳。 自然也说起了刘昌差点又被毒死的事。 粱煜眉头紧拧,“敢在我镇远王府下毒,胆子倒是不小。” 说话间,眸中已是染上几分冷冽的杀意。 他想,该不会是有人觉得他如今重伤在身,就什么都做不了了吧? “刘昌说,那日伤了他的是一蒙面女子。”阿萱说着,抬眸看向粱煜,“我怀疑,与杀宛太妃的是同一人。” 久未曾被提及的名字骤然又出现,粱煜握筷的动作都不由得微微一僵,这才道,“难道是刘昌察觉到了什么秘密?” 阿萱摇头,“我也是这样想的,但刘昌坚持说什么,所以我想,对方应该是露出了什么马脚,只是刘昌没有留意到而已。” 这个猜测很是合理,粱煜微微点头,“此事本王定会彻查。” 他府里的人,都是查过祖上三代的,身家清白。 而府中的侍卫又是他精心挑选,比之宫里的禁军都要更胜一筹。 所以,能在他府里下毒,对方显然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阿萱淡淡‘恩’了一声,不着痕迹地吃着碗中的早膳,而后,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声,“昨夜我为皇上医治的时候,王爷与太后在屋外聊了些什么?” 粱煜锐利的眸子看向阿萱,抬手往阿萱的碗里夹了菜,这才淡淡应道,“太后担忧皇上,一直都很紧张,本王劝慰了两句,并未聊别的。” “哦。”阿萱点了点头,却又问,“那,太后可曾离开过王爷的视线?” 话问到这儿,已是很明显了。 粱煜放下了筷子,看向阿萱,“你在怀疑太后?” 阿萱也放下了筷子,一脸严肃,“皇上只是小小的风寒,太后却急得连夜带着皇上前来,恰好又有人在刘昌的药中下了毒,我的怀疑很合理啊!” 看着阿萱那一本正经的样子,粱煜的眸子满是宠溺。 抬手轻轻揉了揉阿萱的脑袋,这才道,“是,很合理。不过太后一直都在屋外守着,并未离开。所以,应该没机会给刘昌下毒。” “好吧。”阿萱撇了撇嘴,看来是她多虑了。 只是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对了,红微说,那日杀了宛太妃的蒙面女子,身手与我有些相似,不知王爷知不知晓是何人?” 粱煜眸色微沉,而后摇了摇头。 连粱煜都不知道…… 阿萱倒是越发好奇这蒙面女子的身份了。 用过早膳,阿萱便进了宫。 昨夜虽给皇上推过穴,确定不会有什么大碍,但总归是要进宫去看一眼才放心。 阿萱来时,皇上刚喝过奶,正与奶娘玩闹。 精神瞧着比起昨夜也是好了许多了。 太后亲昵地上前,拉过阿萱的手,“昨夜当真是将哀家急坏了,多亏了你。” 阿萱忙道,“救治皇上乃是臣妾应尽之责任,太后不必如此。” 阿萱说着,注意力却在太后那紧握着她的手上。 太后的手,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惯了的,柔嫩细滑,掌心没有半点茧子。 这样的手,应该不像是会持剑杀人的吧? 太后显然也注意到了阿萱正在观察着她的手,心头浮起一丝得意的冷笑。 她早就知道阿萱观察入微,当初那个擅长模仿笔迹的宫女正是凭着手中的老茧方才露出马脚。 如今她又怎会不做防备? 想着,她拉着阿萱坐下,“前些日子,为了宛太妃的事,倒是叫你受委屈了,你没有怪哀家吧?” “太后心疼宛太妃,会动怒也是人之常情。”反正宛太妃已死,阿萱故作大度又能如何呢? 太后听着阿萱的回答,好似很欣慰,又拉着阿萱说了会儿家常,方才放了人离去。 而她脸上那温婉的笑意,也一直等到阿萱的背影消失在了宫门外方才彻底散去。 而后冷哼一声,“都退下。” “是!”屋里屋外的宫女尽数退去,没多大一会儿,偌大的屋内便只剩下了太后一人。 却见太后不急不缓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而后,又倒了一杯,推至桌子的另外一边。 “这是前两日刚进宫的毛尖,你尝尝。” 话音落下,一名身穿白色长袍的男子落在了桌边,深邃的双眸瞥了一眼桌上的茶水,未动,“你昨夜,去了何处?” 声音清冷阴戾,透着质问,正是粱煜! 太后抬眸看向粱煜,语气不禁染上几分抱怨,“还是这臭脾气,你坐下来与我说话又能怎么了?” 粱煜并未接她的话茬,只冷声道,“你昨夜借口腹痛上茅厕,其实是去下毒想要毒害刘昌。” “是。”太后大方承认,“刘昌查过无月阁,说不定已经查到了紫瑜同无月阁勾结的证据,我自然不能放过他!否则,那些证据一旦公布,怕是禹王的尸骨都被人挖出来唾弃!” 粱煜眸色微沉,“你的意思是,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禹王?” “当然!”太后甚是肯定,“你我受禹王恩惠,难道能眼睁睁看得他的英名毁于一旦吗?” “那紫瑜呢?你为何杀她?”粱煜又问。 却见太后忽然红了眼眶,连着声音都染上了几分隐忍的哭腔,“为何杀她?自然是不想她再受苦!你可知你的好王妃做了什么?她将紫瑜做成了人彘!我若不出手,如今紫瑜就是活在一盅酒坛子里!你于心何忍?!” 太后说着,抬手摸了摸泪,深吸一口气,倒是有几分故作坚强的意思。 “我知道,紫瑜犯下的罪孽磬竹难书,她害死了不少人,甚至连先皇都……可,她始终都是禹王独女,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她成了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死样子!我宁可杀了她!你若觉得我有错,你现在杀了我就是!” 粱煜看着她,袖中的双拳紧紧握起,“除了这些,你还做过什么?” 太后看着粱煜,咬了咬唇,“你如今的本事如此厉害,我若还做过些什么,你又怎会查不出来?” 四目相对,粱煜那双黑沉的眸子越发阴冷,“大棠如今掌握在你手中,万千百姓的生计皆倚靠着你,你莫要再多生事端。” 太后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若不是为了禹王,我也不会做那些事。” “好自为之。”粱煜留下这四个字,便是飞身而去。 而那杯毛尖,他也终究没有尝一口。 第264章 情难自禁 时间一晃,便是半个月。 这一日,粱煜正给自己的伤处上着药,就见阿萱端着一碗药进了来,脸色不太好看。 “怎么了?”粱煜柔声问着,那双眸子看着阿萱,自始至终都染着轻柔的笑意。 阿萱上前,舀了一勺药送进粱煜的嘴里,叹道,“刘昌非要回去,我拦都拦不住。” 半个月的时间,刘昌身上的伤早已没有大碍,体内毒也已清,他早就想回去了。 只是阿萱一直担心无月阁的人还会对刘昌下手,便一直不允。 谁知,刘昌今日竟是偷偷走了。 粱煜伸手将阿萱拉入怀中,吞下一口她送来的药,柔声应着,“刘昌性格强势,否则也镇不住金羽卫一众人。你留他在府里养伤也就罢了,要他往后都住在王府,岂不是等于要了他的性命?” 阿萱也知道刘昌的脾气,在刘昌看来,住在王府等同于‘躲’着无月阁,他自然是不愿意的。 可无月阁的人几次三番地想杀他,让他一人回府去,她又如何能放心呢? “本王差了人暗中护他。” 粱煜的一句话,让阿萱不禁一愣,“当真?” 粱煜点了点头,“昨日府里人禀报刘昌偷偷离去,本王便叫人跟着他了。他是你的人,本王自然是要护着的。” 不得不说,这一席话,的确让阿萱心口微暖。 就听他接着道,“其实,你也不必过于担心,无月阁的人已经这么久没有动静,想来也已经放弃了对刘昌的刺杀,毕竟,若是真担心刘昌发现了什么,半个月的时间,刘昌该说的不该说的也都说了,没必要再杀人灭口。” 粱煜的分析,算是让阿萱心头吃了颗定心丸。 神色没了先前的担忧。 粱煜看在眼里,心中却好似想到了旁的什么,声音不自觉便压低了,“其实,本王的伤也已近乎痊愈。” 不知为何,阿萱总觉得粱煜此刻染着几分蛊惑。 眉心不由地一蹙,阿萱瞪了粱煜一眼,“王爷方才还在上药的!” 闻言,粱煜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右手夺过阿萱手中的药碗,一饮而尽,左手却是将人搂得更紧,好让二人的身子紧紧贴在一起。 感受到他身躯炙热的温度,阿萱的脸颊一下子便红了。 只听他缓缓开口,声音竟是透着几分委屈,“你我成亲都半个多月了……” 余下的话没有说,可阿萱却明白他想说什么。 他们已经成亲了,就算是行夫妻之礼,也很正常。 只是…… 阿萱双手抵在粱煜的胸口,略有抗拒,“王爷的伤还未痊愈……” 话音未落,粱煜竟是猛地将她抱起,惹来阿萱一声惊呼。 却见他嘴角噙着笑,那双深邃的眸子藏着万千神情,“这便让你瞧瞧,有无痊愈。” 说着,便是抱着阿萱往床边行去。 他将阿萱放在了床上。 看着那张羞红了的脸颊,粱煜只觉得自己都紧张不已。 只是,这种事总归会有第一次的…… 这样想着,他已是伸手去解她的腰带,却也不知是不是太紧张的缘故,一双手忙活了半天,竟是怎么也解不开。 阿萱还是头一回见到粱煜这般笨拙的样子。 这个在战场上呼风唤雨的人物,没想到竟会被一条腰带给难住了。 心头涌起一股异样的暖意,她忽然就按住了粱煜的手,而后一点一点的,自己将那腰带给解开了。 而粱煜的呼吸,也随着阿萱的动作而越发急促。 她自己解开衣带的动作代表了什么,他又怎会不明白? 吻,就这么落了下去,情难自禁…… 翌日。 阿萱睡到了日上三竿方才起身。 自然也错过了去上朝的机会。 她撑着身子坐起,浑身酸痛难忍,想起昨夜的折腾,脸颊又不自觉地红了一片。 屋外,红微好似是听到了动静,便推门而入。 见到阿萱的第一眼,原本还一脸正色的红微终于还是没有忍住那满脸的八卦,笑得格外暧昧。 以至于阿萱的脸更红了,忍不住抱怨道,“你在笑什么啊!” 红微强忍着笑,只是那嘴角怎么都压不下来,“没什么,就是王爷吩咐了,说王妃您劳累了一夜,不许我吵你呢!” 一夜二字,红微特意加重了音。 阿萱羞得差点钻回被子里。 红微上前,伺候她起身梳洗,道,“一会儿我去萱府收拾收拾?” 当初阿萱不情不愿嫁到摄政王府,许多东西都还留在萱府里头没带过来。 如今,她与粱煜都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夫妻,那些东西自然也该去拿来了。 阿萱依旧红着脸,没说话,但显然也算是默认了。 红微的动作很快,去了萱府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便回来了。 只是,回来时还多了一人。 沐云。 上一次相见,沐云还是跟时雨等人在一块儿,如今独自出现,很难让人不怀疑。 阿萱看向沐云,露出了几分疑惑。 就见红微脸色微冷,道,“属下回府时才发现,这小子带着另外几个人已经在你的院子里住下了。” 那院子外头的八卦阵,唯有沐云知道如何解,不用想也知道,人定是他带去的。 当初走的时候只留下一封信,如今回来连封信都没有了,这让红微如何能不生气? 但,阿萱却并未在意这一点,只是看着沐云问道,“出事了?” 他跟时雨等人住在仲太傅从前的府上,还有密道连通安庆楼,不管是隐秘性还是接收信息的方便程度,比起她的萱府来,都要好。 可他们突然换了住处,那必定就是原来的地方住不得了。 沐云原本因着红微的责备而红着一张脸,神色严肃,这会儿听到阿萱问,便立即抬眸看了过来,重重点了点头。 “刘大人死了,时雨他们想去为刘大人收尸,可半路上却被朝廷的人发现,大力为了救时雨兄妹被抓,原先的住处也暴露了,所以我们才会想着先去萱府安身,再想法子去救大力。” 闻言,阿萱眉心微拧,“为何不跟我说?” 要不是今日红微回去了一趟,她还不知道竟是出了这样的事儿。 沐云也不自觉皱了眉,“时鹰说,此次很有可能是着了朝廷的道,担心会牵连姐姐你,就不许我们跟姐姐说。” 第265章 坦诚相待 沐云的这一番话,连红微都听出了不对劲。 “你们去给人收尸,结果半道就被发现了,还一路追到你们的老窝,很显然对方是早有埋伏啊!” 沐云点了点头,“所以时鹰才不想牵连姐姐!” 闻言,阿萱眸色微微一沉,嘴角却是勾起一抹冷笑,“对方是冲着我来的。” 上次去见刘翁时,刘翁已经透露出自己会命不久矣的意思。 所以,刘翁的死必定不是意外。 他甚至还特意嘱咐过她要为他收尸,还告诫过她,莫要让太后知道令牌在她手中。 所以,这次应该是太后想借着刘翁的死找出收下刘翁令牌的人。 只是偏偏阿萱对刘翁的死半点不知情,反倒是令时雨等人暴露了。 沐云眉头紧皱,“那,怎么办?” “怕什么?敌明我暗,还不好对付吗?”阿萱说着,这才看向沐云,问道,“刘翁的尸体现在何处?” “听说是在乱葬岗。” 去给刘翁收尸这事儿,沐云并未参与,毕竟他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是刘翁的人,跟刘翁没有半点关系。 所以,只是听说。 阿萱点了点头,心中已是有了主意。 一个时辰之后,一辆装载着乞丐尸体的马车朝着乱葬岗行去。 躲在暗处的官兵们见此,不免有了怀疑,只冲着为首的官兵问道,“大哥,要不要去查查?” “这有什么好查的?城中的乞丐病死了,无人收尸,自然是送到乱葬岗来的!咱们这会儿出去,若是打草惊蛇了怎么办?” 众人觉得甚是有道理,便依旧都躲在暗处没有出声。 只见有两人从马车上下来,将乞丐的尸体粗暴地扔在了尸骨堆中,而后又驾着马车离去了。 一切都好似平平无奇。 直到,一名官兵忽然发现了蹊跷,“刘翁的尸体怎么不见了?” 闻言,为首的官兵一愣,这才意识到了不对劲,“遭了!马车真有问题,追!” 暗处的官兵们一跃而起,不多久便将那马车给追上了。 只是众人将那辆不大的马车前前后后,上上下下的搜查了好一遍都没有发现破绽。 奇怪,刘翁的尸体怎么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他们并不知道,马车上那二人扔乞丐尸体的时候,故意将刘翁的尸体掩藏了起来。 而这会儿,趁着官兵们前来追捕马车,早有另一伙人将刘翁的尸体带走了。 距离乱葬岗并不远的山头,阿萱带着时雨跟时鹰将刘翁下葬。 但,坟是时鹰挖的,墓碑是时雨立的,阿萱全程站在一旁,冷眼看着。 在刘昌的事上,刘翁帮了她,她也答应过刘翁会替他收尸。 但在萋萋的事上,刘翁罪无可恕,所以她绝不可能替他挖坟立碑。 相比之下,时鹰跟时雨倒是对刘翁很是敬重,哭了好一会儿方才想起来问阿萱,“少主,接下来是不是要救大力了?” 阿萱看了时雨一眼,没有应声。 就听时鹰道,“太后若是知道刘大人尸首不见了,只怕会以大力为诱饵!” 以大力为诱饵这事儿,无非就是判大力一个斩立决,而后等着人去劫狱。 阿萱这才开了口,“此事,金羽卫并未收到任何消息,这就证明太后是有意瞒过我的。眼下大力应该是被关押在刑部大牢,要救他,不容易的。” 若能在刑部大牢轻松将人救出来,时鹰等人又岂会等到这会儿才来给刘翁收尸呢? “那怎么办?”时雨有些着急,“我们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力死吧?” 相比之下,时鹰倒是淡定许多,伸手搭住了时雨的肩膀,示意她不要着急,道,“少主会想到办法的。” 说罢,冲着阿萱点了点头,眼神中透露出对阿萱无尽的信任。 无奈,阿萱只好说道,“你们先回萱府去住着,大力那边,我会想办法。” 有了阿萱这句话,时雨兄妹二人才算是放了心。 回府的马车上,红微却是有些担忧,“你准备如何救人?” 阿萱摇了摇头,“暂时想不到法子。” “那,要不要找王爷帮帮忙?”红微觉得,以阿萱跟粱煜如今的关系,让粱煜从刑部大牢内捞个人出来,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阿萱没有回答。 照理说,她与粱煜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应该坦诚相待了。 可,对于时雨等人的事儿,她的确还没想好要怎么说。 思虑再三,阿萱还是长叹了一声,“我先自己想想办法吧!” 实在不行再找粱煜也不迟。 眼下时候已经不早了,阿萱以为粱煜应该早已下朝回了府。 可谁知,粱煜直到下午才回府来。 见到阿萱,粱煜便上前来将她揽入怀中,解释道,“朝中事务繁多,本王与宰相等人一起商议了许久,连午膳都是在宫里用的。” 阿萱倒也理解,“你重伤那段日子定然堆积了许多国事,如今忙一些也是正常的。” 闻言,粱煜便又将阿萱搂紧了几分,感叹着,“本王的阿萱果真是善解人意。” 只是这样的夸赞听在阿萱的耳朵里,不知何故总觉得有些奇怪。 翌日,阿萱总算是能与粱煜一块儿去上朝了。 朝堂上倒也没什么大事,只是下了朝之后,阿萱被太后留下了。 “王妃,皇上这几日想你想得紧,不如留下陪陪皇上?正巧王爷还得与宰相大人商议国事,等一会儿你们一起回府。” 阿萱觉得这提议也不错,于是点头应下了。 粱煜留在殿内与一众朝臣商议要事,而阿萱则跟着太后回了后宫。 一路上,太后都没有说话,只是在经过御花园时忽然开了口,“刘翁死了,王妃可知道?” 阿萱跟在太后的身后,看不到前者的表情,但心中明白,太后这是在试探她。 于是,语气平静地回答,“臣妾不知。” 太后语气如常,“此事哀家并未通知金羽卫,你不知道也正常,刘翁企图谋反,死有余辜,不过,哀家利用他的死,抓到了一名反贼。” “是吗?太后果真厉害。”阿萱不走心地夸赞着。 却见太后忽然停了脚步,转身看向阿萱,嘴角噙着笑,那双锐利的眸子上下打量着阿萱,笑问道,“你可知,哀家将他关在了何处?” 闻言,阿萱心中微微一沉,难道人不在刑部大牢? 可,这事儿太后之前都不曾与她说起过,这会儿突然这样问,又是什么意思? 第266章 不想有嫌隙 阿萱还没应声,便听太后高深莫测地一笑,“哀家啊,将人关在了宗人府。那帮贼人定是想不到,就算要劫狱,只怕也是会劫错了,哈哈哈!” 太后说完,还冲着阿萱挑眉笑问,“哀家可还算聪明?” 阿萱微微一笑,“太后英明。” 闻言,太后脸上笑意更浓,好似得了阿萱的夸赞后,当真是很欢喜似的。 一路往寝宫方向走去,说的都是皇上的趣事儿。 等到了寝宫,奶娘便抱着皇上出来了。 皇上对阿萱很是亲近,见到阿萱便伸着小手要她抱。 阿萱接过皇上,掂了掂,只觉得重乎乎的。 太后好似看出了什么,笑道,“多亏了你,皇上只病了一日就好了,能吃能睡的,如今是越发壮实了,哀家都快抱不动了。” “确实壮实。” 看着皇上如今白白胖胖的小脸蛋,阿萱便忍不住想到了当初孩子刚生下来的时候,与现在可真是天壤之别了。 一旁,皇上的奶娘也忍不住轻笑,“别说是太后了,就是摄政王昨日抱了皇上一会儿都要换只手才行呢!” 闻言,阿萱不禁一愣。 抬眸看向那奶娘,问道,“昨日王爷来过?” 奶娘点头,“是啊!王爷不知多喜欢皇上,陪着皇上玩了许久都不肯离去呢!” 阿萱闻言,若有所思般地点了点头。 可昨天,粱煜分明跟她说是与宰相等人商议国事才耽误了许久啊…… 一旁,太后接过宫女递来的茶水,小口抿着。 眼角却并未错过阿萱脸上那若有所思的情绪,以至于饮着茶的嘴角都微微泛出几分得意。 昨日朝上并未见到阿萱时,她便随口问了一嘴,也是没料到粱煜的回答竟会染着几分羞怯之意。 旁人瞧不出来,她还能瞧不出是什么意思吗? 只因与粱煜欢好了一晚上便不来上朝,她这是故意炫耀给谁看? 呵! 以为谁没那本事留下粱煜不成? 一个时辰之后,粱煜来接阿萱回府。 太后目送着二人离去,脸上原本温婉的笑意渐渐染上几分狠厉。 一旁,奶娘抱着皇上,忍不住问道,“娘娘,您说王妃能信奴婢说的话吗?” 太后冷哼了一声,“若是哀家说的,她未必会信,可那是你说的,她定然信了九成。” “可,王妃若是问了王爷,不就拆穿了?” 王爷昨日不过是来看了看皇上而已,很快就走了,根本就没有她所说的,在这儿陪了皇上许久。 却见太后笑意渐浓,看向一旁的奶娘,眼眸间很是笃定,“她不会问的。” 她知道,那丫头跟她一样,是个极其骄傲的人。 有些事,绝不会问得那样仔细。 回府的马车里,阿萱有些安静。 粱煜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禁问道,“怎么了?可是太后与你说了什么?” 这话,只是关心。 可听在阿萱的耳朵里,却变了一层意思。 她转眸看向他,嘴角勾着若有似无的笑,“王爷觉得,太后会与我说什么?” 这样的反问,更令粱煜心中不安,他眸色微拧,道,“有什么,不妨直说。” 倒是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 阿萱看着他,脑海中不免响起了奶娘的话,于是,问道,“王爷今日国事不多?” 粱煜微微歪着脑袋,一双眸子打量着阿萱,“恩,比昨日少。” 说着,粱煜嘴角不禁勾起一抹淡笑,“怎么?爱妃这是怀疑本王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他的笑,染着几分调笑的意思。 阿萱觉得,若是承认了,非得被他好好嘲讽一顿不可。 于是,移开了目光,“我才没有。” 粱煜笑意更浓,“昨日,除却处理国事之外,还去看了眼皇上。” 毕竟那日太后深夜带着皇上前来,他身为摄政王,去关心一下皇上的健康也是应该的。 阿萱点了点头,并未再说什么。 粱煜方才回答得很是坦然,可,昨日关于看皇上这事儿,他却是不曾提过的。 也不知是并未在意才没有提起,还是刻意隐瞒。 可,为什么要隐瞒呢? 粱煜跟太后…… 一只大手轻轻揉了揉阿萱的脑袋,也将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不如明日随本王一起去?” 如此,他处理国事是多是少,回府是早是晚,她都能知道了。 阿萱却是撇了撇嘴,“我才不要!” 粱煜虽然回答得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可她却有许多事不能叫粱煜知道。 比如,时雨两兄妹,还有大力的事。 看她如此,粱煜也不在意,眸心自始至终都染着宠溺,“好,但若心中有什么疑虑,定要如实问出口,本王不希望你我二人之间,会有嫌隙。” 闻言,阿萱看向粱煜,见他一脸真诚,反倒显得她之前的怀疑实在小家子气了。 于是,微微轻笑,点了点头。 视线落在车窗外,阿萱好似想到了什么,唤道,“你前头路口将我放下吧!我要去金羽卫一趟。” 粱煜点了点头,问道,“可要为夫陪着?” 阿萱只觉得一阵鸡皮疙瘩袭遍全身,红了脸,忙摆手道,“不用,我去瞧上一眼便回府了。” 粱煜自然知道她是不用的,他只是喜欢看她害羞的样子罢了。 于是,前头路口,阿萱便下了车。 粱煜仍是不放心,问,“一会儿可要车夫接你?” “不用了,我从前怎么回去的,一会儿就怎么回去。”哪里做了摄政王妃之后,连路都不认得了? 见她如此坚持,粱煜便也没有再强迫,放下车帘走了。 看着马车越行越远,阿萱方才转身朝着金羽卫的方向而去。 只是,她并未进去金羽卫,而是回了萱府。 走过八卦阵,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时雨跟沐云正在切磋着武艺,而时鹰则是一脸凝重地坐在一旁。 见到阿萱,三人皆是一愣。 而是齐齐迎了上来。 “少主!” “姐姐!” 阿萱看了三人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就听时鹰问道,“少主可是想到救大力的法子了?” 闻言,几人都是眼巴巴地看着阿萱,眼中颇有几分期盼的意思。 可,阿萱却是摇了摇头,“这人怕是救不出来了。” 第267章 各怀心思 时雨三人皆是一惊,神色紧张不已,“为什么这么说?少主不是说会想办法的吗?” 阿萱微叹了一口气,“今日太后跟我说,大力被关在宗人府。” 闻言,时雨忙道,“宗人府我知道,一般都是关押宫中犯了错的妃子或是皇亲国戚的,守备比起关押杀人犯之类的刑部大牢可要松懈多了!” 理应好救才对啊! 时雨看向阿萱的眼神有些疑惑,她甚至觉得,阿萱是不想去救大力。 相比之下,透着股阴气的时鹰要冷静许多。 只见他那双好看狭长的眸子闪过一丝精光,而后道,“太后是在试探少主?” 阿萱微微点了点头,“我之前去刑部大牢看过刘翁几次,太后不会一点消息都没收到。眼下她特意告诉我人在宗人府就是想试探我的底细。” 时鹰跟着点头,接过阿萱的话道,“若少主去救了,就证明少主是收下刘大人令牌的人。” “可不去救,眼睁睁看着大力被折磨死吗?我听说宗人府的刑具不比刑部的差……” 时雨实在是担心。 饶是大力五大三粗的,怕也是抵不过宗人府的刑具啊! 而最主要的是,大力是为了救她才会被那些官差抓住的。 她不想大力会因她而死。 时鹰自然知道自己的妹妹在想什么,只得劝道,“不管怎么样,都不能暴露了少主,此事,须得从长计议。” 闻言,时雨不说话了。 低下了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她如此,阿萱的心里也不好受。 虽说她与他们并没有多少交集,可从几人的相处中可以看得出来,他们都是重情重义之人。 如若今日被关进宗人府的是刘昌或是红微,她也会如时雨一样焦急万分的。 但,今日太后摆明了就是挖了个坑给她,她总不能真去跳吧! 就像时鹰说的,一切还得从长计议。 回府的路上,阿萱犹豫再三,还是去药房抓了几幅药。 等回府之后,便让丫鬟拿去熬了。 粱煜来时,阿萱正好在喝药,见此情景,不由的眉心一拧,“不舒服?怎么在喝药了?” “寻常补身的汤药而已,强身健体的。”阿萱说着,便将药一饮而尽,而后让丫鬟端了下去。 粱煜的眸子落在那空了的药碗上,好似是在怀疑什么,但终究什么都没说,只是上前,很自然的将阿萱搂入怀中,“方才去金羽卫,如何?” 阿萱的脸颊靠在粱煜的胸前,闻着那淡淡的月麟香,感受着他沉稳的心跳,“挺好的,运作正常,刘昌的身子也恢复得很好。” 闻言,粱煜的眉心不自觉一拧,却只将阿萱搂紧了几分,“这就好。” 话音落下,他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又问,“除了金羽卫,可还去了别处?” 阿萱心头咯噔了一下,抬眸看向粱煜,“王爷为何这样问?” 难道,他知道时雨他们的事儿了? 粱煜勾唇一笑,轻揉着阿萱的脑袋,眸间染着宠溺,“为夫在府里等了你许久都不见你回来,便猜想你是去了别处。” 原来是这样。 阿萱放下心来,勾唇轻笑,“没去别的地方,只是许久不去金羽卫了,所以事情有些多而已,王爷若是不信,要不要找个人看着我?” 粱煜抬手轻轻刮了刮阿萱的鼻子,“以你这性子,本王若真找人跟着你,还不被你大卸八块了?” “嘿嘿,不会,我最多扒他一层皮。”阿萱笑得开怀,连带着粱煜脸上也都跟着染上了笑意。 他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叹道,“所以啊,本王不会看着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只是,若遇危险,必须告诉本王。” 粱煜这一番话,属实让阿萱的心口涌起一股暖意。 心头的思绪也是百感交集。 她想,关于大力的事或许是可以让粱煜帮忙的。 但…… 话到嘴边,她还是没有说出口。 不管怎么样,先自己想想办法再说。 实在不行再让粱煜帮忙也不迟。 这一夜,二人相拥而眠。 只是心中却各有心思。 翌日,下朝后。 粱煜与宰相等人留下来商议国事,而阿萱照例借口去金羽卫,而后回了萱府。 一进院子,就见时鹰急匆匆地迎了上来。 却不见时雨跟沐云的身影。 阿萱当即便觉得不妙。 果然,就听时鹰道,“少主,不好了,时雨跟沐云自作主张去救人了!” 阿萱没应声,她都已经猜到了! 见阿萱不说话,时鹰内疚不已,“都怪我,明知她性子急躁也不看着她点……” “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阿萱微叹了一口气,“他们走了多久了?” 时鹰眉头紧蹙,“我今日起床就没看到他们两个。也不确定他们是去救人了,但……以时雨的性子,十有八九是去了宗人府了。” 阿萱微微点了点头,见时鹰一脸担忧,便道,“时雨武功不弱,加上还有沐云在,他擅长脱身术,应该是不会有事的。倘若他们被抓了,朝廷不会一点风声都没有。” 眼下一片风平浪静,这就证明时雨跟沐云说不定还没进去宗人府。 时鹰也是这样想的,但事关自己的亲妹妹,他无法做到绝对的冷静,道,“少主,要不然,属下去看看?您放心,属下就算被抓也不会暴露少主的身份。” “胡闹。”阿萱眉头紧蹙,“明知道那是太后设下的局,还一个接着一个的往里送?不暴露我又如何?你们若都没了性命,我这孤零零的一个光杆司令,还谈什么少主不少主的?” 时鹰知道阿萱的话有道理,便没再说话。 只听阿萱微叹了一声,道,“我想法子去宗人府打探一下消息,你就在这儿等着,一个时辰后,不管有没有时雨的消息,我都会回来与你说一声。” 闻言,时鹰重重点了点头,却是想到了什么,从自己的怀里取出了两个铁做的圆球,“这里面是毒粉,少主若有难,就将此重重扔在地上,可保一命。” 时雨说过,时鹰最擅长暗器。 阿萱接过,收入怀中,道了声谢,便匆匆离去。 只是她没想到,居然会在宗人府里见到太后。 第268章 真假太后 四目相对,阿萱心中不免有些慌乱。 毕竟太后之前刻意挖了坑,她这会儿摆明了是暴露身份了。 但,阿萱还是硬着头皮上前行礼,“臣妾参见太后娘娘。” 奇怪的是,太后并未对阿萱的出现表现出有多在意,反倒是很高兴似得,招呼着阿萱,“萱统领来了正好,前几日哀家命人抓到的犯人,你领到金羽卫去吧!” 闻言,阿萱猛然一愣,自从禁军统领之职被下之后,太后一直称呼她为摄政王妃,怎么眼下又突然称呼她做萱统领了? 更何况,人在宗人府关押得好好的,为何突然说要送去金羽卫? 心中甚是疑惑,阿萱忍不住开始打量起太后来。 这不打量还好,一打量就发现了破绽。 太后的身形与阿萱差不多,但眼前这位却是比阿萱矮了半个头。 这便也罢了,跟在太后身边的宫女哪怕是刻意蜷缩着身子,但身型还是像极了男子。 阿萱的眸心一下子就沉了下来,眼前的这位根本不是真的太后,而是时雨易容假扮的! 那宫女也不是宫女,而是沐云! 这丫头倒真是胆大,为了易容成太后,不惜去太后寝宫盗来这一身的行头! 不过,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这不,‘太后’一声令下,人就可以带去金羽卫了。 只要在转移去金羽卫的途中被劫走,那到时候金羽卫也能脱责,甚至,没有任何人会受牵连。 所以,饶是此刻已经看出了眼前这个‘太后’的破绽,阿萱还是恭恭敬敬地应了声,“是。” ‘太后’很满意,微微点了点头,而后看向一旁的狱卒,“还不快带萱统领去提人?”说罢,又看向阿萱,“那这里就交给萱统领了。” 一旁的狱卒跟阿萱皆是恭敬行礼应声。 时雨也知道她这个冒牌货不能久留,冲着阿萱使了个眼色后便走了。 一会儿她会埋伏在半路救人。 而阿萱则跟着狱卒去办理犯人交接的手续。 那狱卒也不知是不是想跟阿萱套近乎,笑道,“这犯人交接怎么还劳烦王妃亲自前来了?” 阿萱冷声应着,“恩,这犯人特殊,太后特意交代了的。” “怪不得,先前将人送来宗人府的时候,小的就觉得奇怪了。王妃,您在这儿签个字就好了。”狱卒指着簿子上的一处,将笔递给了阿萱,阿萱接过,正欲签下自己的名字,就听外头响起一阵通传,“太后娘娘驾到!” 闻言,阿萱心头咯噔了一下。 那狱卒也觉得奇怪,“太后不是刚走吗?” 说着,忙不迭地上前迎接太后。 阿萱自然也跟了上去。 却见,方才还穿着紫色长裙的太后这会儿已经换上了一身蓝色,连着头上的珠钗都不一样了。 身后更是跟着好几个宫女太监。 阿萱知道,这是真太后来了。 见到阿萱,太后也是有些惊讶,挑眉看向她,“王妃怎么会在这儿?” 这话把一旁的狱卒给问懵了,一时顾不得礼仪,道,“不是太后娘娘让王妃前来提人的吗?” “哀家让王妃前来提人?”太后当即皱了眉,看向阿萱的眼神也染上了狠厉。 相比之下,阿萱倒是气定神闲,“是,就在刚才,太后娘娘让臣妾将娘娘前几日抓的人带去金羽卫,这些狱卒都可以作证。” 说着,阿萱抬眸看向太后,没有半点心虚,“不过,现在看来,臣妾是中了计了。” 太后仔细打量着阿萱,似乎是想在她的脸上看出破绽,但阿萱那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实在是叫人看不出什么来。 只道,“哀家方才发现少了一套头面。” 她也是猜到了什么,所以才会急急忙忙往宗人府赶。 阿萱便顺势道,“方才,太后穿着一套紫色的衣裙,头饰也与现在不一样。” 闻言,一旁的狱卒大着胆子看向了太后,而后惊讶道,“对啊!太后您方才明明穿的是紫色啊!怎么就这么一会儿就……” “是有人易容成了太后的样子。”阿萱淡淡开口,看向狱卒,“我们都被骗了。” 此刻,她将自己与狱卒‘捆绑’在一起,表明她也是被骗了,才能在太后这儿讨到一线生机。 狱卒闻言,大惊失色,“这,这也太像了,小人半点都没瞧出来!” 阿萱没说话。 狱卒没瞧出来,那她也没瞧出来就不奇怪了。 太后冷哼了一声,“定是上回逃走的那家伙!没想到她居然敢伪装成哀家的样子来救人!幸好哀家发现少了一副头面,否则今日可就被贼人得逞了,你说是不是啊?摄政王妃!” 太后话里有话,显然还是不太相信阿萱。 但,她也没有证据证明阿萱是与那些人有勾结的。 阿萱便当做听不懂太后的言外之意,点了点头,“是,太后心细如丝。” “呵。”太后冷声一笑,“哀家心细如丝,王妃今日怎么又如此粗心大意?哀家可是记得,上回你仅凭几个茧子就将那贼人认出来了,以至于,哀家这会儿不得不怀疑王妃是真的没有认出来,还是假装没有认出来?” 阿萱知道太后不可能半点不起疑,好在她也算机灵,看了眼一旁的烛火,道,“宗人府不比刑部大牢,但也是关押人的地方,光线昏暗,大白日都要点着烛火。那贼人的易容术又高明,臣妾是真的没有看出来。” 饶是她解释得极为合理,太后也并不相信。 一双目光上下打量着阿萱,好似是要将她的脸都看出来一个洞似得。 阿萱心头不安,面上并未表露出来,倒是一旁的狱卒生怕被太后责怪,连声说着,“是啊,属下等人是真的没有认出来,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太后冷眼瞪了那狱卒一眼,这才道,“真是废物东西!连个人都看不好!记住了,上次关进来的人,哀家会让他永远待在这儿!绝不会让任何人将其领走,除非他死!知道了没有?” 狱卒连连点头应声,“是,小人知道了!” 太后冷哼一声,这才好似是消了气一般,又看向阿萱,“王妃,哀家近日丢的可不止一套头面,你身为金羽卫统领,理应查清此事,不如去哀家寝宫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阿萱并不知太后是何用意。 但眼下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是。” 第269章 太后芳名 就这样,人没救到,阿萱被太后拉去了寝宫。 一进寝宫,太后便拉着阿萱道,“哀家的首饰,都是先皇所赐,每一件对于哀家而言都意义重大,王妃定要替哀家好好找找啊!” 太后说着,就让人拿来了一本簿子,上头详细记载了太后究竟有多少首饰。 这是让阿萱对照着簿子一一找的意思? 阿萱垂眸看了那簿子一眼,这才道,“太后娘娘有多少首饰,想必平日里伺候娘娘的宫女最能知晓,不如让她们去核对究竟少了什么。” 太后眉眼微冷,“王妃这是不想帮忙?” “臣妾身为金羽卫统领,自然不会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但,核对首饰这种,还是免了。 太后看着阿萱,好一会儿方才勾唇一笑,“是啊,王妃身为金羽卫统领,自然是要来找证据的,核对首饰这等小事,理应是有下面的人去做,倒是哀家太过心急,差点得罪王妃了。” 话里有话,阿萱实在是不想搭理。 太后见她不应声,便只冷哼了一声,“那就请王妃好好查查有什么蛛丝马迹吧!” 说罢,太后便是往旁边一坐。 有宫女看了茶,她便端着茶盏轻抿着,视线冷漠地看着阿萱。 阿萱则是行至了那张偌大的梳妆台前。 梳妆台上拢共有五六个抽屉,每个抽屉里都放着一两套的首饰。 阿萱将那些抽屉一一打开,一旁就会有宫女贴心地介绍这是什么首饰,什么来历,太后娘娘一般会在什么时候戴。 缺的又是哪副头面,是在哪个抽屉里。 阿萱一边听着宫女的讲解,一边搜查着抽屉。 当然,她也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时雨偷东西不可能留下线索,就算有,她也会当做看不见的。 可,就在她打开最后一个抽屉的时候,赫然发现那抽屉里放着一枚血玉。 与悬在粱煜那把剑上的,很相似。 脑海中忽然想起从前哥舒阿依跟她说过,曾经看到太后身上有块玉佩,而且还刻着一个‘粱’字。 只是这件事,阿萱从前并未放在心上,可眼下,看到这枚血玉,阿萱的心口便忍不住咯噔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将那血玉拿起,就听一旁的宫女惊呼道,“这不能碰!” 宫女虽然惊呼,却没有上来抢夺。 阿萱拿着那血玉问,“为何不能碰?” 宫女忙道,“这是太后娘娘最珍惜之物,王妃,您还是将它放回去吧!” 阿萱没理会她,只将那血玉细细看了一遍,果然在上面发现一个‘粱’字! 原来,哥舒阿依所说的玉佩,就是这枚血玉! 可,血玉如此珍贵,为何粱煜有,太后也有? 为何粱煜那块刻了字,太后这块也刻了字? 是巧合吗? 阿萱还在发愣,那边太后却已经走了过来,“怎么了?” 宫女忙是冲着太后行了礼,神情焦急,“太后娘娘,王妃拿了您那块玉佩!” 闻言,太后好似也很紧张似的,快步行至阿萱的面前,一把将那玉佩夺了回去,放在手心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确定那玉佩并未被伤到,这才松了一口气。 太后的表现显然是对这枚血玉很重视。 阿萱便忍不住问道,“这血玉是什么来头?” “这是哀家年轻时候的物件了。”太后说着,无比珍惜地将血玉放回了抽屉里,这才道,“哀家与皇上认识之前,其实还有过一段感情,这玉佩,便是我与那人的定情信物。只奈何,天意弄人,我们还是分开了……” 太后说起那段感情时,脸上很自然地流露出了几分欢喜,说到最后分开,又是一脸惋惜。 阿萱垂在身侧的手,却已是紧紧握了拳。 显然,她已经料到了什么。 深吸一口气,阿萱的嘴角扯起了一抹极为僵硬的笑容,“那人,姓梁?” 闻言,太后面露惊讶之色,“你,你看到了?” 阿萱点了点头,神色微冷,“是他?” 并未将任何人的名字说出口,可,太后显然知道阿萱说的是谁。 于是,点了点头,却又道,“王妃别放心上,那都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哀家与王爷分开的时候,你都还是个小娃娃呢!” 果然是他! 可,那是他与太后的定情信物,那又为何要在那血玉上刻上她的名字?! 想到这儿,阿萱的脑海好似突然被雷击中了一般 她意识到了某种可能性,声音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敢问,太后芳名?” 太后觉得,阿萱这人果然聪明,这样快就想到了。 眼底露出一抹得意,面上却只是温婉的轻笑,“哀家姓陈,单名一个萱字,倒是与王妃的名字一模一样呢!” 与她的名字,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 阿萱死死咬着牙根,方才让自己没有失控。 太后却是亲昵地拉过阿萱的手,感受到她手心的冰凉,心中便又得意了几分。 只听太后道,“当初王爷将你捡回来时,便问过哀家取什么名好,哀家便说,萱这一字意义极好,代表了坚韧不屈的生命,萱草花,又名忘忧草,寓意一生无忧。所以愿意哀家将这名字分给你。你瞧,如今你也如此幸福,不正是人如其名?” 将名字,分给她? 好,真好! 阿萱猛地将手收了回来,看着太后,连声音都在颤抖着,“臣妾,身子不适,先行告退!” 说罢,也不等太后说什么,更不理会太后是什么反应,她便大步离去。 实在是待不下去了啊! 心口仿佛是被人生生撕裂开来了一般! 她原以为,自己的名字包含了粱煜对她所有的宠爱。 眼下却赫然发现,她的名字,不过是一个笑话! 连她这个人,都是个天大的笑话! 看着阿萱愤怒离去的背影,太后眼底的笑意却是越来越浓。 在她的眼里,阿萱就是个小丫头而已,哪怕成了摄政王妃又如何? 她的幸福,还不是自己一句话就能轻易毁掉的? 摄政王妃? 呵! 就凭她一个从蛇窟里捡回来的野丫头也配? 粱煜那样如仙如玉的人,只有她这样的人中之凤才配得上! 第270章 我算什么 粱煜回来时,发现阿萱正坐在桌前。 桌上放着的,是他送给她的剑。 只一眼,粱煜便觉得阿萱的情绪不太对。 她看着那把剑的眼神,太冷了。 眉心微微一拧,粱煜这才上前,柔声问道,“怎么了?” 听到粱煜的声音,阿萱心口便不自觉地一阵抽痛,而后,深吸了一口气,抬眸看向他,“这块玉上,有我的名字。” 粱煜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以为阿萱是今日才发现那血玉上有字,虽然,她的神情很奇怪,但,他还是点了点头,“是。” 话音落下,却见一阵寒光乍现。 粱煜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堪堪避过剑锋,却依旧被那把锋利的长剑划破了脸颊。 他抬手,摸过脸上的伤,指尖便染上了一抹血红。 她来真的! 粱煜眉头紧拧,看着阿萱,眸心也染上了几分不悦,“你这是要做什么?” “你说这血玉上刻的是我的名字?”阿萱一双眸子如同淬了寒冰,嘴角的笑意更是嘲讽至极。 粱煜眉头皱得更紧,但这一次,他没再回答。 而阿萱也并没有想要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 因为,她已经给过了。 方才她问他的时候,若他能够如实回答,她或许还会原谅他一次。 毕竟,每个人都有过去。 他们相差了八岁,八年的时间,她允许他发生一些故事! 可,他并没有说实话。 他骗了她! “拿着你与别人的定情信物,说这是我的名字?粱煜,你真叫人恶心!” 粱煜的眸心,有一丝慌乱闪过。 收敛起怒意,他耐着性子解释,“那并非是与太后的定情信物,是……” “我可没说这是你跟太后的。”阿萱打断了粱煜的话,狠狠咬了咬自己的下唇。 那剧烈的刺痛传来,方才显得心口处的痛没有那么明显。 她举剑对着粱煜,眸心的恨意宛若滔天,“你与太后,有过一段感情,太后闺名陈萱,所以你给我取名阿萱,是为了纪念与她之间的那段情?” “你曾经说过,我这个名字的意思是希望我一生无忧,却原来,这一生无忧四个字,也只是借由我做寄托而已!” “你是把我当成了她的替身吗?你养我十年,不过就是想将我养成一个替身而已吗?!” “你对我的好,对我的宠,全都是因为她是不是?!全都是因为,我与她一样,都叫阿萱!” 多讽刺啊! 她爱他,是因为他对她无限的宠溺与包容。 她以为,他护着紫瑜是因为禹王,而护着她,只是因为她是她! 可,原来不是这样的! 原来在他的心里,自始至终都住着另外一个女人! 原来他每一次叫她的时候,每一次看着她的时候,心里想着的,都是另外一个人! 她算什么啊? 她连替身都算不上! 她只是个他用来思念另外一个人的工具! “本王从未那样想过。”粱煜深吸了一口气,但所有的解释都显得那样苍白无力。 以至于,阿萱看着他的眼神都变得越发疏远而冰冷,“你送我这把剑的时候,是什么心情?看着我以为那上面是我的名字而备受感动的时候,你是不是觉得很可笑!” “可这把剑是你要的!”粱煜好似也被惹恼了一般,声音都不自觉地大了些。 阿萱闻言,冷声一笑,“我要的?” “是!”粱煜的回答,那般理直气壮,“你自十岁起,就莫名中意这把剑,跟本王讨要了无数次!若不是想要讨你欢心,本王也不会将这最珍视的东西给你!” 可,话音落下,粱煜便后悔了。 纵然他所说的都是真话,可…… “最珍视的东西?”阿萱好似终于明白了这把剑在粱煜心中是什么位置。 也终于明白太后在粱煜心里是个什么位置! 她挑眉冷笑,将手中的长剑扔给了粱煜。 粱煜没有接,那把长剑就这样落在了地上,剑上的血玉也跟着碎裂成了两半。 “是啊,这是你最珍视的东西,所以,为何不早告诉我?你若一早就告诉我这是你与别人的定情信物,我何苦上赶着讨要这个!你若一早就告诉我,我的名字是别人的,你希望一生无忧的人是别人,我何故喜欢了你这么久!” “本王说了不是!”粱煜厉声一喝,声音大得连屋外的丫鬟都被吓得摔了东西。 清脆的声响传来,好似才让屋内二人都稍稍冷静了些。 粱煜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方才睁开眼重新看向阿萱,“捡你回来的那段日子,正是萱草花开得正艳的时候,本王承认,曾问询过太后的意见,但本王从未想过要透过你去看什么人!” 他不需要卑微成那副样子! 但,阿萱不信。 她怎么能信?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他的偏爱,是他的与众不同! 可到头来,她才发现自己是一个笑话! 她是因着这血玉上的‘萱’字,才想着他对她的好,对她的宠,才想着前世的一切会不会是个误会,才想着放下过去所有的仇恨,与他好好的在一起! 可到头来,‘萱’不是她,被珍视的也不是她! 上辈子! 他甚至用这把剑杀了她! 她摇着头,嘴角的笑容那般苦涩,“粱煜,我不会再相信你了,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要再信。” 看着阿萱的样子,粱煜却是勾起了一个比她更为冷漠的笑。 声音淡淡,语气凉薄。 “你何曾信过本王?你若信得过本王,宗人府那人你早就跟本王说了!躲在你萱府那几人早就在本王面前现身了!你若信得过本王,你怎么会连本王的孩子都不要!” 粱煜越说越愤怒,猛地转身走到院子里,将地上那被丫鬟打碎还未来得及收拾起来的药碗碎片拾起,紧紧捏在手里。 “你以为你日日喝得这是什么本王会不知道?阿萱,这世上可不止你一人会医术!贺大夫早就跟本王说了,你喝的是避子药!每次你与本王同房之后,你就会喝这个东西!你从来都没想过要为本王留下一儿半女,甚至为此不惜伤害自己的身子!” 第271章 过不去的 粱煜的话,令得守在屋外的丫鬟们都惊呆了。 红微站在一旁,也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连她也没想到,阿萱居然会服用避子药。 这一招,未免也太狠了! 可,面对粱煜的质问,阿萱却只冷哼着走了出来,“是,我瞒着你,我故意瞒着你的,可你为什么都知道了?是因为你一直都派人在暗中监视我?那避子药是贺大夫跟你说的,还是你派去监视我的人跟你说的?粱煜,你凭什么监视我!” 粱煜怒不可遏,“凭你是本王的妃子!是本王的女人!凭本王养了你十年!” “我没让你养我!我更没让你娶我!你给我取这样的名字,对我而言是一种羞辱!你羞辱了我整整十年,怎么?还指望我对你说一声感恩?!” 阿萱说着,冲着粱煜挑眉,眸心更是染着十足的挑衅,“我就是不想给你生孩子!你心里在意的是宫里那位,你为何不让她给你生!” “放肆!” 一声怒吼,夹杂着浑厚的内力。 四周的丫鬟们都被震得退出去好远。 就连红微都不禁往后退了两步。 怒吼之后,四周却终于安静了下来。 粱煜将手中已经捏得满是鲜血的药碗碎片丢在了地上,神情没了先前那被怒意包裹的样子,反而染上了几分清淡。 他看向阿萱,眼神也是淡漠到可怕。 “你说得对,你我之间从来就没有过真正意义上的信任。本王也知道,不管本王再说什么,你都不会信,可,怎么办呢?” 他说着,幽深的双眸染上了几分阴戾,“你已经嫁给本王,从此生是本王的人,死是本王的鬼!你不想给本王留下一儿半女,本王就偏要你生!你信不过本王没关系,你只需要知道,你此生此世都逃不出本王的手心!” 他说罢,便是转身离去,只丢下了一个命令,“自今日起,没有本王的命令,不许王妃踏出这院子半步!” 闻言,阿萱自然不会束手就擒,当即便是朝着粱煜袭去。 可,还不等她碰到粱煜,便见两名暗卫从天而降,落在了她的面前,挡住了她袭向粱煜的招式同时,又将她击退了好几步。 这两人,她都不认识! 甚至于,她并未感受到这两人的存在过! 阿萱知道,粱煜的府邸一直有暗卫保护,逐风就曾是他们之中的一员。 只是她没想到,这些暗卫的身手竟如此了得,哪怕只是其中一个与她交手都未必会输给她,更何况如今还是二人联手! 粱煜走出了院外,视线穿过那扇半开的厚重的院门,越过那两名暗卫的肩膀,冷冷地看着阿萱。 但,他终究一句话都没说,大步离去。 两名暗卫也对着阿萱行了礼,而后退出了院外,将那扇院门重重地关上了。 所有的争斗与吵闹,仿佛也随着那扇门的关上而禁止下来。 院内的丫鬟们全都看着阿萱,却是一个都不敢动。 好一会儿,还是红微缓步走上前来,轻轻抱住阿萱的双肩,“没事吧?” 阿萱的双眼死死盯着那扇院门,听到红微这样问,便冷冷开口,“这扇门关不住我的。”说罢,便是转身回了房去。 刚进门,脚下却不知踩了什么。 低头一看,是被摔裂的一半血玉。 它就静静地躺在那里,与悬在剑上的另一半分离了开来,显得极为弱小而可怜。 可笑吗? 它曾是粱煜最珍视的东西,可如今就算是摔在了地上,碎裂成了两半,粱煜也没有再看它一眼! 所以,一个男人的珍视,多可笑啊! 忽然,阿萱好似想到了什么,快步行至了书桌前,从抽屉里取出了那被烧过的桃木簪。 贵重如血玉,都能被糟蹋成这幅样子,那这不值钱的桃木簪,何苦装得那般贵重的样子? 他的珍视,一文不值。 这根桃木簪也是! 思及此,阿萱便是猛地一用力,想要将那桃木簪折成两半。 见状,红微立即冲了上来,“使不得!” 她紧紧抓着阿萱的手,眉头紧蹙,双眸紧紧看着阿萱的双眼,郑重道,“毁了,就没有了!” “本来就不该有。”阿萱说着,心口一阵委屈涌起。 那被一直隐忍着的眼泪也终于决了堤。 “它早就该被毁了!”它就该同前世一样,被摔断,被丢弃! 有何至于她落到如今这步田地? 阿萱眼里的决绝,红微都看在眼里。 先前二人的争吵,她也都听得清清楚楚。 她大约知道,发生了什么,也知道阿萱如今这般伤心决绝是为了什么。 于是,她缓缓松了手。 下一瞬,那桃木簪在阿萱的手中碎裂成了两半。 不止这一根,连着那根在凌城买的桃木簪也都被阿萱找了出来,扔在地上,而后拾起地上那把长剑,不断砍着。 不要了。 都不要了! 桃木簪也好,粱煜也好,她全都不要了! 是她蠢! 是她天真的以为自己就是粱煜的偏爱! 可,凭什么啊? 一个连名字都是他心上人取的替代品,凭什么得到他的偏爱啊! 一通发泄过后,地上的桃木簪已经被砍得瞧不出原本的样子。 而那把长剑,也被砍得卷了刃。 阿萱将长剑丢在了地上,而后扶着桌子坐下,整个人看上去显得那般憔悴于无力。 红微满眼心疼,缓步上前,轻轻地将阿萱搂进了怀里,“好了,都过去了。” “过不去的。”阿萱闭上了眼,任由眼泪肆意。 她那么爱他啊! 爱他爱得可以为前世的一切寻找理由跟借口。 爱他爱得可以放弃仇恨,甘愿与他在一起! 可,到头来,她得到了什么? 一个名字,便让她整个人生都成了屈辱! 怎么可以过去? 过不去的。 她会让粱煜付出代价的! 她会让他知道,她生来就不是什么人的替代品! 她就是她! 思及此,阿萱的眼眸中渐渐染上了恨意。 而后,抬起头看向红微,“你去萱府,将沐云他们叫来。” 闻言,红微不由的一惊,“这,堂而皇之的,可以吗?” 阿萱的眼神渐冷,染着丝丝杀意,“既然粱煜都已经知道了,那也不必藏着掖着了!就算我不将人找来,粱煜也会去找他们的。” 第272章 让王妃等着 粱煜下了令,门口那两个暗卫看得紧,阿萱是出不了这个院门的。 所以,只能让红微去。 毕竟,粱煜的命令里可没有包含红微。 果然,红微顺利出了院门,也顺利将时雨等人唤来。 待见到阿萱,时雨等人皆是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只是时雨担心大力,行过礼,不等阿萱开口便问道,“少主,大力没事吧?” 昨日她离去之时看到了太后的轿辇,也知道昨日的计谋必定没成功。 只是不知道,会不会因此连累了大力。 但,不等阿萱回答,时鹰便拦住了时雨,“少主眼下正是烦心的时候,你少说两句。” 闻言,时雨不禁一愣,看向阿萱,只觉得少主的神色比起平日来也没什么区别啊! 而阿萱则是微微一笑,看向时鹰,“你怎么知道我正心烦?” 时鹰如实回答,“这院外有暗卫守着,少主又突然让红微将我们唤来,就证明如今少主出不去,那两名暗卫应该就是来看着少主的。” 此话一出,连着红微都不由得惊讶起来,“你能察觉到院外的暗卫?” 那两名暗卫,虽说是守在院外,可她出去时并未瞧见人,显然是躲在暗处的。 只是,她感觉不到,阿萱也感觉不到,没想到时鹰却能轻易察觉出来! 就见时鹰点了点头,“是,一个隐于树梢之上,一个藏于不远的假山后。” 阿萱看向时鹰的眼神,不禁染上了几分赞许,“时雨说你擅长暗器,没想到你对隐匿的功夫也如此厉害。” 听到自己的哥哥被称赞,时雨很是高兴,忙道,“我就说让我哥哥做少主的暗卫不会有错的!外头那几个暗卫,定然不是我哥哥的对手!” “我相信时鹰的能力。”阿萱点头附和,却道,“但,双拳难敌四手,这王府上下还不知藏了多少暗卫,没必要让时鹰冒险。我今日唤你们来,是为了大力的事。” 阿萱说着,便从怀中取出了一张方子,交给了时鹰。 “你照着这方子去抓药,制成药丸,这药能令人暂时进入假死状态,一个时辰之后就会恢复。” 说着,阿萱又看向时雨,“你之前见过那几个狱卒,可能易容出来?” 时雨用力点了点头,阿萱便道,“这就好办了,你到时易容成狱卒的样子,将这药丸给大力送去。不过,太后这人生性多疑,应该不会那么容易放过大力。但我如今出不去,这也是我能想到的唯一能救大力的法子,之后的事,须得你们自己见机行事。” 闻言,时雨跟时鹰皆是重重点了点头,阿萱又嘱咐了两句,那二人便齐齐离去了。 而沐云则是站在一旁,脸色阴沉至极。 红微发现了自家弟弟这脸色,不禁推了他一把,“你这是什么意思?要吃人?” 沐云没理会红微,双眸透着狠厉,看向阿萱,“他对你不好?” 粱煜耍诈娶了阿萱的事儿他早就知道了,心中一直有所不快。 只是当初自己就是因为冲动才离开了萱府,所以饶是不悦也不敢做什么。 而如今,粱煜居然将阿萱软禁了起来,他心中的怒意自然越发忍不住了。 阿萱知道沐云在问什么,她看向他,眸色微冷,“他对我好不好,与你有什么关系?” 闻言,沐云一愣,连着红微也是一愣。 但,红微知道,阿萱这是为了沐云好。 是以,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只听阿萱接着道,“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事,不需要旁人来插手,你只要管好你自己就可以了。” 她这是将少年那一颗炽热的心狠狠摔在了地上。 可,没办法。 沐云这人太过冲动,而他眼下那狠厉的神色像是恨不得去跟粱煜决战一般。 阿萱知道沐云是担心她,她也懂沐云对她的感情,她内心很感激。 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沐云去做傻事。 沐云根本不是粱煜的对手,若真打起来,沐云在粱煜手底下过不了五招!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沐云去送死。 所以,她只能用这样残忍的方式隔断沐云对她的关心跟在意。 她的语气,是刻意流露出的疏远。 而沐云的眼底也浮现出了一丝受伤。 阿萱有些不忍心,转开了头去,却是冲着红微使了眼色。 红微会意,上前便拉过沐云,“你啊,别在这儿添乱了!这几日在外头都学了些什么本事了?走,给阿姐瞧瞧,若还是老样子,你看我今日不扒了你的皮!” 红微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沐云往外走。 岂料刚出了房门口,沐云便甩开了红微,大步朝着院子中央走去。 一套拳,打得行云流水。 连着阿萱都忍不住走到了房门口看。 显然这段时日,沐云的武艺在时雨跟时鹰的帮助下进步了不少。 这样看着,阿萱的嘴角便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却不料,沐云打完了一套拳之后便站定在了院中,一双眸子死死盯着阿萱。 以至于,阿萱脸上的笑意都僵在了那。 正不知要说什么,沐云便猛地转身离去。 阿萱意识到了不妙,忙冲着红微喝道,“去拦住他!” 红微这才反应过来,猛地朝着沐云冲了过去。 却不料,沐云这段时日不止拳法有进步,连轻功都进步了不少,待红微追出院子,已然不见沐云的踪迹。 阿萱也冲了出来,可刚到院门口,那两名暗卫便现身拦住了阿萱的去路。 阿萱无奈,只能冲着红微道,“去找粱煜!” 沐云一定是去找粱煜了! 闻言,红微立即朝着粱煜的书房而去,这个点,粱煜一般都会在那里。 只是,红微依旧来晚了。 等她再次见到沐云的时候,沐云已是被粱煜踩在了脚下。 见状,红微立刻上前,跪地行礼,“见过王爷,王爷,舍弟年幼不懂事,冲撞了王爷,还望王爷恕罪。” 闻言,粱煜那双阴沉的眸子只淡淡扫了她一眼,将一把匕首扔在了红微的面前,声音微冷,“冲撞?他这是想要了本王的命。” 红微心头一跳。 地上的匕首是沐云的,她认得! 刺杀王爷是何等大罪,粱煜若真是怪责下来,沐云死不足惜! 可…… 正在红微不知该如何求情之时,粱煜冷笑了一声,“让你家王妃今晚沐浴更衣,等着本王!” 第273章 恶心 沐浴更衣等着? 哪怕沐云年少,也懂得这是什么意思! 当下便在粱煜的脚下剧烈挣扎起来,“你有什么冲着我来,不许动她!” 粱煜冷哼一声,脚下只微微一用力,沐云便是‘噗’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来,瞬间不再挣扎了。 粱煜双眸透着寒意,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脚下的少年,“保她?你算个什么东西?” 一旁的红微亲眼看着自己的弟弟被伤成这样,心头不自觉一紧,双拳也跟着紧紧握紧,但,无可奈何。 粱煜的功夫,她在沐云寨的时候就见识过。 别说是现在,哪怕当时沐云寨内还有机关暗器,她也没能在他手底下撑上多久! 这会儿若冲上去,不过是送死而已。 想到这儿,红微忍不住狠狠瞪了沐云一眼。 这冲动火爆的臭脾气,到底什么时候能改? 为什么偏偏就是不长记性呢! 以为自己武艺进步了些,就敢来粱煜面前撒野了? 如今连累的还不是阿萱? 真是个混账! 粱煜的眼神这才轻飘飘地瞥向红微,嘴角挂起一抹冷笑,“还不去?” 红微无奈,只得应了声‘是’,这才起身离去。 只是,她不知该如何跟阿萱开口。 而此时,阿萱已是在院中急得心口难安。 好不容易等来了红微,见她那一副为难的样子,她便猜到了什么。 “沐云被粱煜抓了?” 红微看向阿萱,慢慢点了点头,“那小子就是不长记性!” 阿萱深吸了一口气,沐云那冲动的性子,怎么就改不了呢? 可,说到底沐云也是为了她才会那样,她不可能不管。 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了一步了。 于是,她问,“粱煜有没有说如何才肯放人?” 红微眉头微拧,几番欲言又止方才开口,“他没说怎么样才会放人,但,他让你今晚洗干净了等他。” 闻言,阿萱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这话是什么意思,恐怕连聋子都能听得出来! 但,沐云在粱煜手里,她若不照做,那混蛋是真的会杀了沐云的! 深吸了一口气,阿萱这才开口,“行了,我知道了。” 红微却是一脸难色,“对不起,阿萱,沐云那小子……” “没事。我有法子应付,”阿萱打断了红微的话,脸上露出了一抹阴险的笑,“你去帮我抓点药来,我要泡个药浴。” 看着阿萱脸上的笑,红微立即警觉了起来,“你要做什么?可不能做傻事啊!” 这笑容简直阴险到令人害怕! 阿萱却只是淡淡一笑,“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无奈,红微只能照做。 阿萱在药浴里,足足泡了一个时辰,泡得手指都起皱了,方才出浴。 红微伺候着她穿衣,鼻尖却闻到了什么特别的气味,“怎么这么香?” “这是药浴的香气。”阿萱浅浅应着,并没有做过多的解释。 粱煜是在用晚膳时来的。 上午二人才争吵过,眼下他来,脸色也很不好看。 但,沐云在他手上,他知道,阿萱不敢怎么样。 桌上摆放着精致的饭菜,阿萱就坐在桌前,对于粱煜的到来自然没有好脸色。 粱煜也不在意,上前,落座,接过丫鬟递来的碗筷,很是自然的就吃了起来。 阿萱淡漠地看了他一眼,也自顾自吃了起来。 二人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但分明又是在暗暗较着劲。 像是一场无声的争斗。 粱煜放下了碗筷,阿萱便也紧跟着放下了碗筷。 丫鬟战战兢兢地将饭菜都撤了下去,红微有些不放心的看了阿萱一眼,也跟着离去了。 房门被关上,屋内就只剩下了阿萱跟粱煜。 桌上烛火跳动,四周一片静逸。 粱煜似乎是在等着阿萱开口,只是许久都见她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方才耐不住性子,道,“就没有什么要说的?” 阿萱看都没看他一眼,声音冷冷,“只要王爷放过沐云,您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闻言,粱煜猛地咬了咬牙根。 他问她有什么有要说的,她开口第一句就是为了别的男人! 呵! “本王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他反问。 阿萱眼观鼻,鼻观心,并不想多言。 却听粱煜那阴冷的声音传来,“脱衣服。” 他以为,他刻意的羞辱能让她愤怒,但没想到阿萱听后便低下头开始去解自己的衣带。 动作麻利,很快就将外衫给褪下了。 并且,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他抵在桌上的手,早已紧握成拳。 一双眸子更是染着怒火,就这么看着她。 为了另外一个男人,她居然可以这样无所畏惧地脱衣服! 她到底把他当什么! 很快,阿萱就脱得只剩下一件肚兜了。 而她身上的药香也渐渐飘散开来,弥漫在空气中,钻入了粱煜的鼻腔。 阿萱的手,放在了肚兜的系带上。 而后,慢慢转头看向粱煜,眸色冷冷,“还要继续吗?” 态度,那般无所谓。 果真是为了别的男人,什么都肯做! 她越是这样无所谓,粱煜便越是恼怒。 但怒意之下,他却勾起了一抹冷笑,“很好,开门,出去。” 既然她不怕羞辱,那他就成全她! 阿萱站起身就朝着门口走去。 丝毫不怕屋外会有多少人看到她眼下这衣不蔽体的样子。 既然知道粱煜会来,她就已经做好了被羞辱的准备。 无所谓。 她会一一记下,往后也都会加倍的讨回来! 她的双手很快就搭在了门把手上,只是还来不及开口,就听身后那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你若敢出去,本王就将沐云做成人彘!就如同你当初对紫瑜做的一样!” 终究,还是他败下了阵来。 他不愿自己的女人被别人看见,哪怕,是别的女人也不行! 阿萱那双眼底透着冷意,松开了门把手,而后转身过来,看向粱煜,“你到底想怎么样?” 粱煜骤然起身,朝着阿萱走了过来,“为了他,你还真是什么都不怕?可本王就想不明白了,他是你的什么人?” 对上粱煜那双阴冷的眸子,阿萱眉尾微挑,眼中满是嘲讽之意,“他是在意我的人,哪怕他冲动暴躁,但他是真的在意我!他不像你,说一套,做一套,没的叫人恶心!” 话音落下,粱煜猛地抬手,死死掐住了阿萱的脖子…… 第274章 我的性子 力道之大,一下就遏制住了阿萱的呼吸。 阿萱却也并不挣扎,嘴角的嘲讽却是越来越重。 因为她知道,粱煜不会杀她。 果然,粱煜还是松了手,但心中的愤怒却丝毫未减。 他猛地一把拽过阿萱的手臂,将阿萱拖到床边,推倒在了床上。 不等阿萱起身,他便欺身压了下来,那一双幽深的眸子染着怒意,伸手,勾起了女人的下巴,“你心心念念都是别的男人的好,可怎么办?你这一生,只会是本王一个人的!” 但,饶是此刻被他压着,阿萱也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嘴角的笑意,依旧那般刺眼,“好啊,我说过,只要你放了沐云,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前提是,他能怎么样! 而此时,粱煜也终于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不对劲。 他居然毫无反应! 哪怕眼下自己的所有理智都被怒火侵占,可,对着这样衣不蔽体的她,他却没有半点反应! 很快,他就想到了问题所在。 双眸微微眯起,透着威胁,“你做了什么?” 阿萱看着粱煜,抬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没什么,我只是泡了个药浴,好让自己周身带香。只是这种香会让男人暂时失去某种功能。” 所以,就算他很想很想,也没办法对她怎么样! 粱煜那双阴沉的眸子沉得越发厉害,勾着她下巴的手也猛地捏紧,“还有呢?” 阿萱冷笑,“只是短暂而已,王爷不必太担心,你去找别的女人,一样能够生孩子。” “本王问你还有呢!” 粱煜骤然加重了音量,声音透着怒火。 阿萱看着他的双眸,终于还是明白了他想问什么。 抚着他脸颊的手原本是想狠狠地抓下一道,但此刻却突然没了下手的勇气。 她松开了他,嘲弄的笑意渐渐消散,换上的是一脸的冷漠无情。 “若再多泡两回,我此生都不能再生育。” 淡淡的语气,说出的却是惊人的话语。 粱煜就这么死死地盯着阿萱,好一会儿,方才咬牙切齿地开了口,“伤敌八百,自损三千?你厌弃本王到了这种程度?” “是你逼我的!”阿萱亦是死死盯着粱煜的双眸,眸中是不屈的倔强,“王爷养我十年,我的性子,你该最是了解!” 粱煜冷声一笑,连连点头,“是啊,你这性子本王最了解不过。” 说罢,他便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但本王的性子,你似乎并不了解。想以此威胁本王放了沐云?你做梦!你尽管伤你自己,本王倒是要看看,你这一条命,能换几个人平安无事!” 话音落下,他便拂袖而去。 房门被打开,一阵凉风袭来,激得阿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粱煜前脚刚走,红微后脚就冲了进来,见到阿萱的样子,便立即拾起地上的衣服,冲过来将阿萱包裹住了。 全程,一句话都没说。 红微也不知道,此时此刻,她能说什么。 只听到阿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长叹一声,“对不起啊,我救不了沐云。” 红微连连摇头,强忍着内心悲伤的情绪,道,“本就是那小子自己找死,算他命该如此!” 话虽这样说,但红微的声音还是忍不住染上了几分哭腔。 阿萱听在耳里,心中难免也浮上了几分悲伤。 只是,让二人都没想到的是,第二日一早,沐云便出现在了院中。 他就跪在院中央,倔强的脸上染着未曾来得及拭去的脏污。 原本朝气蓬勃的少年,此刻跪在朝阳里,却显得极为狼狈。 红微伺候好阿萱出来时,就看到了这样的沐云,手中端着的水盆都惊得掉在了地上。 她以为,沐云此次落在粱煜手中是凶多吉少了。 却没想到,他居然这样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听到动静的阿萱也跟着出了屋来,看到沐云时,不禁一愣。 而沐云此时方才抬头看向阿萱,只一眼,眼圈便泛了红。 “我冲动,做事不计后果,连累了姐姐。” 少年的声音透着隐忍的悲恸。 阿萱眉头微微一拧,就听沐云接着道,“我今日来,是与两位姐姐作别的,往后,我会跟着王爷,会学习如何隐忍,如何更好的保护好你们。” 沐云说罢,便是对着阿萱跟红微磕了两个响头。 随即,起身离去。 而自始至终,红微跟阿萱都来不及问上一句话。 直到沐云的背影消失在了院门口,红微方才反应了过来,一脸惊讶地看着阿萱,“我方才可是做了梦?” 沐云那小子,真的来过? 阿萱微微叹息了一声,只道,“粱煜收拢人心的功夫向来做得不错,不然他手里的那些兵不会对他那般忠心耿耿,此次,也不知他是与沐云说了什么。” 话说到这儿,阿萱轻轻拍了拍红微的肩膀,道,“不过,沐云跟着粱煜,的确是能学到东西的。你放心。” 哪怕她憎恨粱煜,却不能否认粱煜的确很会教导别人。 她也好,逐风也好,都是跟着他学了不少。 如今沐云跟着粱煜,自然也能学到很多。 时间一晃而过。 眨眼,阿萱已经被软禁在院中十日。 自上次争执之后,粱煜也没有再来过。 时雨跟时鹰也没了消息。 红微曾去萱府找过,也并未见到那二人。 这不得不让阿萱怀疑,他们是出了事了。 可,她出不去,自然也查不到什么。 直到这一天,宫里来了消息,说皇上病重,命阿萱速速进宫医治。 来传话的太监,不但带着太后的口谕,还带着粱煜的信物。 所以,守在门外的暗卫放了人。 红微不放心阿萱一个人进宫去面对太后,说什么都要跟着。 二人就这么进了宫,领路的太监也一路将二人领到了皇上的寝宫。 “太后娘娘跟摄政王都在屋内守着皇上。”小太监说着,开了门,却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阿萱便跟红微一起进了屋。 透过层层帷幔,二人隐约听到太后的哭声,“怎么办?皇上若是有事,叫哀家如何是好?” 紧接着,便是粱煜低沉的安抚,“皇上天命所归,不会有事的。” 伴随着二人的声音,帷幔被掀起。 阿萱一眼就瞧见了太后正躲在粱煜的怀里哭。 第275章 你的位置我来坐 这一幕,别说是阿萱,就连红微见了都不禁瞪大了双眼,差点喝骂出声。 但,红微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被阿萱拦下了。 只见阿萱淡然上前,款款给二人行礼,“臣妾见过太后,见过王爷。” 太后好似这才发现了阿萱一般,从粱煜的怀里退了出来,低头抹着泪,道,“王妃别介意,哀家实在是担心皇上,所以才会一时失了态。” 闻言,阿萱抬眸看向太后,眼底染着嘲弄,“臣妾自然不介意,二位继续,我去看看皇上。” 她说罢,径自越过了二人朝着龙床而去。 仿佛在她的心里,他们两个是搂是抱,是亲是吻,她都无所谓。 而她的这份不在意,自然是戳痛了粱煜的眼睛。 他与太后没什么,他甚至不知道太后会突然扑进他的怀里来。 他也可以顺势推开,可,阿萱在此时进来了,他便有心想要看看阿萱的反应。 毕竟,二人冷战了这么久,十日不曾见过面。 他想,她若是表现出哪怕一丝半点的生气,也是证明她还是在意他的。 可,什么都没有。 她看着他的眼神,都不如红微来的生气! 好似当真半点都不在意他一般! 可,她怎么能不在意他! 另一边,阿萱已经行至了床边。 皇上小小的身子躺在龙床之上,脸颊泛着异样的红色。 阿萱一眼就看出了不妥,手指按在皇上细小的手臂上,而后眉心一沉,“皇上是中毒了。” 闻言,一旁的太后猛然一惊,“什么?中毒?怎么会呢?皇上如今都还只是喝奶而已……” 阿萱自床边站起,看向太后,眼神甚是冷漠,“奶娘呢?” 太后闻言,忙命人去将奶娘找来了。 阿萱仔细观察了奶娘的脸色,又为奶娘搭了脉,发现奶娘的身上并无中毒的痕迹。 “此事与奶娘无关,皇上体内的毒,并非是喝奶所致。”阿萱下了定论。 就听太后问道,“不是奶娘,又会是谁?皇上还这么小,有谁会如此狠心给他下毒?” 语气,显出几分气愤。 阿萱却没有理会,自顾自开始为皇上医治。 孩子还小,施针都得小心翼翼,等施针祛毒过后,阿萱又让人去熬了药给奶娘喝。 皇上如今还不能喝药,只能通过喂奶的方式清除体内的余毒。 而一旁,太后仍旧是那副嘤嘤哭泣的样子,莫名让人想到了早就死了的宛太妃。 心中自然生出了几分厌恶。 阿萱看了太后一眼,淡淡道,“太后娘娘如今执掌朝政,怎么为了一点小事就哭成这幅样子?” “小事?”太后瞪大了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可是亲口说的,皇上是中了毒!” “是啊,皇上是中了毒,但并不严重,否则太后如何连一位御医都没传唤呢?”她来时,这屋子里可就只有太后跟粱煜而已! 闻言,太后一愣,像是被问住了一般。 倒是一旁的粱煜开了口,“是本王觉得御医不堪大用,命人寻你来。” 阿萱冷声一笑,“是吗?御医这般不堪大用,那不如从今日起我就住在宫里?” 粱煜脸色阴沉,死死盯着阿萱。 想要离开摄政王府,离开他的掌控? 做梦! 阿萱看懂了粱煜的眼神,只扫了一记白眼过去,而后看向太后,“太后娘娘,现在不是你哭的时候,皇上中毒不是小事,是什么人给皇上下毒,如何下毒的,都要一一查明白才可以。您若只知道躲在摄政王怀里哭,那不如,这摄政王妃给你当,你的位置,我来坐!”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就这么说出了口。 连着一旁的红微都吃了一惊。 只想着阿萱是不是被软禁了十天,脑子都被软禁傻了! 粱煜也是一愣,眸心微沉,却是在细细思索着她那一番话的意思。 她是生气了? 气方才太后与他的姿势过于暧昧? 她这般生气,是不是还证明是在意他的? 而太后却是瞪大了眼看着阿萱,她没想到阿萱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让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当下,也只好扯着嘴角一笑,“此次的确是哀家照顾皇上不周,皇上是王妃拼了命救回来的,王妃如此紧张也是正常。但,哀家与王爷是清白的,有些话,哀家只当王妃是在气头上的胡言乱语,往后可切莫再说了。” “太后是觉得我说得不对吗?”阿萱微微歪着脑袋,看向太后,眼底的嘲讽越来越浓,“可,这一切不就是太后想要的吗?特意让我去查您的首饰,特意让我发现那块血玉,特意告诉我您与王爷的关系,特意在我来时与王爷搂抱在一起,目的,不正是希望我吃醋动怒,与王爷产生嫌隙吗?” 她直截了当地揭穿了太后所想。 而太后心中却是莫名一阵欢喜。 她没想到阿萱会当着粱煜的面说出这样冲动的话来,这不正好给了她表现的机会? 当下,便是微微往后退了一步,以显示自己的弱小,给予旁人阿萱逼迫了她的错觉。 只听她道,“那块血玉,的确是哀家的珍惜之物,但哀家从未想过要与王爷重新来过,哀家嫁给了先皇,对先皇情真意切,如今更是贵为太后,又岂会再与王爷纠缠不清?王妃,今日哀家看在王爷的份上,你方才说的话哀家便当做没听到过。” “别,您不仅不能当做没听到,您还得牢牢记在心里。”阿萱冷声说着,“皇上年幼,身子也弱,可受不起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倘若再有下一次,垂帘听政的,绝不会再是太后!我说的!” “你的意思是皇上的毒是哀家下的?哀家利用了皇上?!”太后瞪大了眼,好似不敢相信阿萱的这番‘污蔑’。 阿萱却只冷声一笑,“不管是谁,如今这后宫前朝都是您在管着!皇上被人谋害,就是你的失职!你如今这万人之上的位置有多少人盯着,不必我来提醒太后,再有下一次,将你拉入泥潭的,也绝不会只有我一个!” 第276章 大棠不会乱 阿萱话语中的威胁之意,那般明显。 而且很显然,她已经不打算与太后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既然太后这样对她步步紧逼,那她就索性撕破了脸,大家谁都别想好过! 但在旁人看来,阿萱此举无疑是不明智的。 不管怎么样,对方是太后,是如今执掌大棠朝政之人。 一句话,便能决定阿萱的生死。 是以,面对此刻阿萱这般毫无畏惧地张牙舞爪,太后心中却开始担忧起来。 莫非,阿萱手中还有她所不知道的底牌? 否则,她怎么敢对她如此嚣张无礼?! 看着阿萱,太后久久没能开口。 而阿萱却是一挥手,“时候不早了,太后回去休息吧。” 那样子,俨然是将自己当成了这座寝宫的主人。 也叫人不得不联想到她方才所说的那句,“你的位置,我来坐。” 太后眸色微沉,心头莫名升起几分危机感。 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冲着阿萱厉色道,“该回去的是王妃,此处,哀家自会照顾。” 闻言,阿萱好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皇上眼下余毒未清,下毒之人也还未找到,我回去,若皇上突然毒发,这后果太后怕是担不起!” 皇上若是毒发身亡,大棠就彻底乱了。 这后果,别说是太后,哪怕是粱煜都担不起! 太后还想说什么,可阿萱已然是不理她,转身行至龙床旁,拿过一旁的帕子,细心替皇上擦拭着额上的冷汗。 看着阿萱这副样子,太后下意识地便看向粱煜,似乎是想寻求帮助。 但,粱煜看都没看太后一眼,转身出了屋去。 此举等于是同意了阿萱留在这儿照顾皇上。 见状,太后心头咯噔了一下,便也紧跟着出了去。 外头有不少的宫女太监,见太后出来,便也齐齐跟上。 一直等走出了皇上的寝宫好远,太后方才摆手让身后的人莫要再跟,而后三步并作两步地朝着粱煜追了过去。 只是,粱煜的步子极大,哪怕听到身后急促的脚步声也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直到太后忍无可忍,唤了一声,“粱煜!你是不是不信我?” 粱煜这才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看向太后。 只见太后快步而来,直冲到粱煜的面前,“她说一切都是我故意为之,你就信她是不是?若不是有人偷了我的首饰易容成我的样子去宗人府救人,我怎么可能让她去查我的首饰?我把那块玉藏得很好,我根本就没想过会被她发现,我……” “皇上中毒之事,可与你有关?” 粱煜清冷的质问,打断了太后的解释。 太后一愣,显然没想到粱煜问的竟然会是这个问题。 她以为,他这样恼怒是因为她害得他们夫妻反目,可没想到,他在意的居然会是皇上。 心头微惊,但见惯了大场面的她,又岂会露出破绽? 她看着粱煜,眼神中露出几分失望的神色,“王妃不了解我的为人,会那样怀疑我也就罢了,连你也怀疑我?我如今能坐稳这位置,全是倚靠皇上,我又怎么会害他?” “阿萱说皇上所中的毒,并不严重。” 所以,不会致命。 但可以很好的用来做苦肉计! 太后眉心微拧,对上粱煜那双阴冷的眸子,心中也虚得厉害。 面上,却依旧强装镇定,“我知道你有多喜欢你那个小丫头,她说的话,哪怕没有证据你也能信七分,但,没做过就是没做过!” “本王从不会因为谁说了什么就失去自己的判断。你有没有做过,本王心知肚明。”粱煜冷声说着,上前一步,看向太后的眼神也是极为冰冷,“你如今贵为太后,心中所系理应是大棠百姓。大棠这天下是禹王拼了性命才稳定下来的,本王不会让它乱了。” 说罢,粱煜便是转身大步离去。 而他的身后,太后一直紧紧盯着他,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了视线之中方才缓缓转过身来,看向皇上寝宫的位置。 眼中更是露出瘆人的狠厉。 而此时,皇上的寝宫内,红微端来了一杯热茶递给阿萱。 脸上染着几分担忧,“你方才那样对太后说话,也不怕太后一声令下就砍了你的脑袋?” “她不敢。”阿萱接过热茶,吹了吹,显得极为淡定,“我被召进宫来救治皇上,数落太后一顿后就被刺死的话,外头的大臣们会怎么想?” 说罢,她才饮下一口热茶。 而红微却是一副恍然大悟的状态,“原来你是仗着那群朝臣!我还以为你是仗着粱煜在这儿才敢这样胡来呢!” 闻言,阿萱抬眸看了红微一眼,“晦气东西,我仗着他做什么?” 红微不禁一笑,看了床上的小皇上一眼,又露出了愁容,“这孩子真是可怜,刚出生就没了爹娘不说,如何还被人当成了棋子,随意摆弄。” 阿萱也看向皇上,微微叹道,“我原本也没想与太后撕破脸,可,她千不该万不该动皇上的主意!” 这孩子,是德贵妃拼了性命才生下来的。 她答应过德贵妃会保护好这孩子,可太后一而再再而三的将这孩子当成棋子,她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红微闻言一惊,压低了声道,“你的意思是,皇上的毒真是太后……” 阿萱给了红微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我怀疑,上回皇上突然染了风寒,连夜送去摄政王府,也是太后动了手脚。” 红微眉头紧蹙,看向小皇上,面露担忧,“那女人如此狠毒,这孩子在她手里若能安稳长大恐怕不容易。” 阿萱也是担心着这一点。 皇上还这么小,虽说每日都会上朝,但都是被奶娘抱在怀里的,朝中大臣无一认得。 倘若有朝一日不幸夭折在了太后手中,那就算太后使出一朝狸猫换太子也是可行的。 正想着,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阿萱示意红微去开门,进来的是皇上的奶娘。 只见奶娘大步上前来,欠身行礼,“启禀王妃,该喂皇上喝奶了。” 红微惊讶道,“皇上还在昏睡,如何喂奶?” 奶娘却是一脸得意,上前,将皇上抱起,照着皇上的屁股便是‘啪啪啪’地三下。 声音很大,皇上显然也是痛的,竟是昏昏沉沉地就开始哭起来。 红微跟阿萱在一旁看得眼里都冒火了,奶娘却还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王妃没带过孩子,定是不知道孩子屁股上的肉最厚,打了也不疼的。相比之下,若是饿着了皇上,反而不好了,对吗?” 说话间,那一双眸子里透着浓烈的挑衅。 阿萱眼神骤然一冷。 谁给她的勇气? 第277章 手段 奶娘却只当看不到阿萱的眼神,抱着小皇上去了一旁喂起奶来。 虽说是被打醒的,但奶娘之前喝了解药,眼下乳汁里也有解药,小皇上喝下后对身体也好,是以,阿萱并没有太在意奶娘的举动。 但…… 奶娘的态度,她却是不能不管的。 待奶娘喂过奶,皇上便又睡着了。 奶娘将皇上放到了床上,行了礼便欲离去,却是被阿萱给唤住了。 “跪下。” 声音淡淡,在这偌大的寝卧内回荡开来,无端透着一股子瘆人的威严。 奶娘心头一惊,转身看向阿萱,好似不想跪,但又见一旁的红微脸色不善,她方才不情不愿地跪了下来。 阿萱手中端着茶盏,状似不在意地问着,“自皇上回宫之后,一直都是你照顾的吧?” 奶娘的脸色显出几分不耐烦,却还是回答道,“正是。” 语气,颇为自豪。 就因为一直是她照顾着,所以如今皇上只认她,有她在便笑嘻嘻的,看不见她就开始哭闹起来。 阿萱看着奶娘那得意的样子,不自觉冷声一笑,“奶娘仗着皇上的亲近,往后的日子荣华富贵不愁。” 这一点,奶娘自己也是知道的。 可眼下阿萱用这样森冷的语气说出口,倒叫她心口浮起几分不祥的预感来。 不由地道,“奴,奴婢伺候皇上,乃是天经地义之事,从未想过什么荣华富贵。” 这倒还是这奶娘进门后第一次自称奴婢。 阿萱冷眼看了过去,“奶娘不必惊慌,本宫所说的也只是实话。伺候好了皇上,别说是荣华富贵,就是你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也不在话下。可,若是伺候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 话语中的威胁之意,奶娘自然是听出来了,只以为阿萱说的是今日皇上中毒的事儿,当下便慌了起来,“王妃,皇上为何会中毒的,奴婢是真的不知道,不关奴婢的事啊!” 阿萱打断了奶娘的话,接着道,“皇上认人,连照顾了他一个月的本宫他都还记得,更别说是奶娘你了。今日皇上保住了性命,你也无事。但倘若有朝一日皇上不如今日这般走运,奶娘觉得,你会何去何从?你觉得,会不会有人,杀你灭口?” 阿萱分明没说出太后二字,但奶娘莫名就想到了会将她灭口的人是太后。 当下惊得连跪都跪不住了,“王妃,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奴婢一心照顾皇上,别的事,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啊!” 好似,她强调了她什么都不知道,就不会被灭口似的。 阿萱勾唇轻笑,眼底染着冷漠,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道,“你知道谁才是皇上。” 这一句话,让奶娘思考了好久。 等到她想明白了,方才瞪大了眼,惊恐得仿若是见到了鬼。 阿萱知道,眼前这奶娘至少不是个蠢货。 于是又道,“你如今要明白的只有一件事,就是你唯一的倚仗,只有皇上。” 皇上若是出事,奶娘也不可能活着。 明白了这一点,奶娘的身子都在微微颤抖着,“是,是,奴婢明白了。” 红微上前,将奶娘扶起,道,“既然明白了,往后你也该知道怎么做了吧?下去休息会儿吧,带孩子这活最是累人的!” 说着,红微便将奶娘送了出去。 而后转身,看向阿萱,“如此一来,皇上身边总算是有个人看着了。” 阿萱微微点了点头,却又想到了什么,道,“皇上中毒的事,得让宰相知道。” 宰相虽然一直针对他,但既然能坐到这个位置上来,宰相必定也是有自己的打算。 保护皇上,仅凭一个小小的奶娘可不够,还得借助宰相的势力才行。 闻言,红微拍了胸脯,“这事儿交给我。” “好。”阿萱应了声,便见红微转身离去了。 这一晚,阿萱留在皇上寝宫照顾皇上。 期间,奶娘进来又喂了两次奶,而阿萱也从奶娘的口中听到了许多事。 比如,先前说粱煜在太后那待了很久的谎言。 又比如,太后不喜欢皇上,还曾暗中掐过皇上,等等。 这些谈话,只有阿萱跟奶娘二人在场,旁人一概不知。 翌日,太后下朝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来看皇上。 比起昨日,皇上的精神状态好了不少,被奶娘抱在怀里,笑得很是开怀。 可一见到太后,皇上便哭了起来,奶娘怎么都哄不好。 还是阿萱开了口,让她抱着皇上出去走走。 太后也屏退了左右,偌大的寝卧内,就只剩下了阿萱跟太后二人。 太后看向阿萱的眼神,染着不善,“你还真是好本事!” 今日朝上,宰相对着她发难,若不是粱煜从中调和,她还真是不知要如何应付。 阿萱知道,太后今日在朝上一定是受了气了,当下也只淡淡一笑,“太后若能安分守己,我再好的本事也没用。” “安分守己?”太后冷声一笑,“该安分守己的,是你吧?” 阿萱淡淡扫了她一眼,没说话。 可太后却是缓步朝着她走了过来,“王妃最近应该是有段时间没见过什么人了吧?” 闻言,阿萱一下就想到了时雨跟时鹰两兄妹。 当下心头一惊,就听太后笑道,“王妃被软禁于府上,大概很多事都不知道吧?前几日,那个易容成哀家的小贼居然又易容成了狱卒的模样前去宗人府救人,你猜,结果怎么着?” 阿萱冷眼看着太后,依旧没说话。 而太后脸上的笑容却是越发得意,“如今宗人府里头,多了两个犯人,王妃说,该如何处置?” 她是故意这样问阿萱的,显然她是猜到了时雨等人与阿萱有关。 但阿萱也只是冲着太后一笑,“宗人府的事,金羽卫可插不上手。” “是吗?”太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而后才道,“那就这样吧,将那三人都送去金羽卫看押,三日后处斩。这三人可都是要犯,金羽卫可得好好看着,若有什么闪失,哀家让金羽卫上下陪葬!” 言下之意,倘若阿萱敢救人,金羽卫上下都逃不过! 可,若是不救,阿萱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时雨等人被斩首示众! 阿萱死死盯着太后,也终于明白眼前这个女人到底多有手段! 第278章 太后的野心 屋外,响起通传,“摄政王到……” 太后瞬间收敛起脸上的狠意,露出一副温婉的淡笑,变脸之快,令阿萱瞠目结舌。 房门被打开,粱煜冷着一张脸走了进来,锐利的双眸扫过屋内的两个女人。 太后率先迎了过去,声音温柔,“王爷今日怎么来得这般快?宰相等人没有为难你吗?” “没有。”粱煜冷声应道,视线却落在了阿萱的身上,“可以回去了?” 他方才见到奶娘正抱着皇上玩,看皇上的精神,理应是没事了。 阿萱瞥了粱煜一眼,回去? 回去继续被软禁? 傻子才回去! “给皇上下毒的真凶还未找到,臣妾不敢回去。” 一旁,太后也忙应道,“是啊,王妃还是留在宫里稳妥些,反正金羽卫那边还有刘昌照看着。” 话中有话。 阿萱垂于身侧的手骤然紧握。 眼下,摆在她面前的问题竟是如此两难。 如若留在宫里,刘昌就会带着金羽卫去宗人府接人,到时候时雨等人就危险了。 可若是回去,她不确定粱煜是不是还会继续软禁她! 阿萱的眼里浮现出了几分狠意,但面对太后挑衅的眼神,她终究什么都没说。 粱煜冷声一哼,“下毒之人若找不到,爱妃这是不算打算回去了?” 阿萱淡淡应道,“皇上的安危要紧。” 闻言,粱煜看向阿萱的眼神都透着冷意。 他知道,她不单单是担心皇上的安危而已。 更重要的是,她并不想跟他回去! 但借着皇上这事儿,她又能躲多久呢? 当下,便是冷哼了一声,清冷的声音丢下了一句,“随你。”而后便是转身大步离去。 看着粱煜的背影,太后淡淡笑了开来,“粱煜这性子,我最熟悉不过了,你越是这般抗拒他,他便越是看你看得紧。你若想离开粱煜,眼下最好是顺着他,然后才趁他不备离开。” 太后不止了解粱煜,似乎也很了解阿萱。 她知道,阿萱绝对容忍不了粱煜对她的欺骗! 却不料,阿萱忽然冷笑了一声,“我为何要离开?” 闻言,太后脸上的笑意一僵,转过身来看向阿萱。 只见后者脸上扬着胜利者的笑容,挑眉看她,“我这摄政王妃的位置坐得好好,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算是太后你想要动我,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来吧?那,我为何要离开?离开了,这位置让给谁?给你?” 阿萱冷声笑着,上前一步,逼近了太后,“不要以为你很了解我,也不要揣测我的行为,摄政王妃的位置我的确不稀罕,但是你若想要,拿你现在的位置来换!垂帘听政而已,不是只有你可以。” 太后微眯双眸,透着几分狠意,“你想谋反?” “谋反?”阿萱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大笑起来,“哈哈哈,承天统的人是皇上,不是你!你该不会真把这大棠的天下当成你的了吧?怎么?想做女皇?问问粱煜答不答应。” 大棠的天下是禹王拿命换的,粱煜不可能让它易主。 而阿萱的这一番话,也让太后的脸色变得难看至极。 但随后,却是一声冷笑,“又如何?皇上成年之前,坐在那龙椅之上的人只会是哀家!待皇上成年之后,他能不能坐上那龙椅,也是哀家说了算!” 太后的野心在这一刻算是彻底被阿萱激出来了。 饶是阿萱早有心理准备,眼下还是免不了一惊。 但,面上却依旧保持着那副得意的样子,“太后,做人不能太贪心,既然你一心权力,那情爱之事,该放则放。” 闻言,太后竟也冲着阿萱一笑,“可哀家想要的东西,向来都能得到手。鱼与熊掌,哀家都要!” “怕就怕,到时候你两样都拿不稳。” “拿不拿得稳,哀家都会尽自己的全力去拿,不需要王妃你来操心。” 言尽于此,两个女人算是彻底开战了。 太后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离去,而阿萱看着她的背影,眸色也越来越沉。 两个时辰之后。 粱煜带着一名宫女进了皇上的寝宫。 那宫女见到阿萱便扑通一声跪地,而粱煜指着她,冷声开口,“此人便是给皇上下毒的凶手。” 闻言,阿萱一惊,看着那战战兢兢的宫女,眸间满是质疑。 “她?她为何要害皇上?怎么下的毒?受何人指使?” 阿萱提出一系列的质问,粱煜竟也都能一一应答,“只因她前几日为皇上换尿布时不小心伤了皇上,遭了太后责骂,便怀恨在心。” 话音落下,那宫女也连连磕头,“奴婢知错了,奴婢不敢了!奴婢只是想吓吓太后,并非是真心要害皇上的!” 显然,宫女也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但阿萱还是有疑问,“既如此,你说说看你下的是什么毒?” 闻言,那宫女一愣,看向粱煜,显然是答不上来。 却听粱煜冷哼了一声,“来人,将罪人带下去,择日问斩。” 话音落下,屋外进来两名侍卫,将那宫女架起就往外走。 而阿萱的眉头也已是紧紧拧起,她看向粱煜,眼神中透着浓烈的失望,“你明知那宫女是被人推出来做替罪羊的!” 她不信,如此明显的破绽粱煜没看出来! 可,粱煜的神色依旧冷淡,他淡淡扫向阿萱,声音缓缓,染着凉薄,“真凶已经找到,爱妃可随本王回府了。” “粱煜你疯了?”阿萱紧紧握着拳,恨不得冲上前打醒他,“就因为要带我回府,所以被人推出来的替罪羊你也认了?你明知道伤了皇上的究竟是谁!” 粱煜却仿佛没有听到阿萱的指控一般,“人证物证俱在。” “你包庇她?”阿萱指着屋外的皇上,厉声喝问着,“你就忍心眼睁睁看着她继续伤害皇上?” 粱煜也猛地加重了音量,“倘若有谁敢谋害皇上,本王第一个不饶她!但眼下,皇上安然无恙,而你心里所想的那个人,也指着皇上才能安稳。” 最重要的是,大棠眼下的平和只是表面上的,如若太后倒台,大棠必乱! 阿萱并不知粱煜心中所想,看着他的眼神透出了浓烈的失望。 良久,她方才开口,“好,我跟你回去。” 第279章 软肋 回府的马车上,阿萱一言不发。 脑海中一直在想着今日与太后的那番对话。 特别是那句,“哀家想要的东西,向来都能得到手。” 不得不让阿萱怀疑,太后能走到今日这一步,全都是她一手操控的。 若真是如此,那只怕当初勾结无月阁刺杀了先皇的人不是宛太妃还是太后! 一想到这儿,阿萱心中便不由得浮起一丝寒意。 不止一个人跟她说过,太后不简单,但太后与皇上向来伉俪情深,以至于阿萱并未将此事往太后那边想。 但如今,这怀疑的种子在她心中生根发芽,很快就已经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 若,与无月阁勾结的人真是太后,那就可以解释为何无月阁的人会杀了宛太妃,因为,是太后指使的! 不对! 她记得当初红微说过,杀了宛太妃的人招式身手与她差不多。 粱煜曾与太后有过一段感情,会不会教过太后武艺? 那,杀了宛太妃的人是太后? 当初差点杀了刘昌的人也是太后? 那日在王府,给刘昌的药里下毒的人,应该也是太后! 想到这儿,阿萱的目光不由地看向了粱煜。 那日她分明问过粱煜太后可曾离开过他的视线,粱煜那番回答,如今想来倒是有些包庇太后的意思。 就如同今日他包庇太后一样! 等想明白了这一切,阿萱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那满是嘲讽的笑声回荡在这不大的马车里,更添了几分冷意。 粱煜原本正在闭目养神,此刻听到阿萱的笑,不禁抬眸看了过来,“笑什么?” “我在笑,宛太妃活着的时候,王爷一心包庇宛太妃,如今宛太妃死了,王爷包庇的人居然又变成了太后。”阿萱的视线看着车帘外,如今的她,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 粱煜眉心微拧,他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当初护着宛太妃是因为禹王,如今包庇太后,是为了大棠百姓。 不是所有的事都是非黑即白的,他如今要做的,是做对大棠有利的决策。 粱煜没应声,但阿萱却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也是,我一个替代品都能受到王爷这么多年的庇护,如今正主在那儿,王爷自然是要竭尽全力护着的。呵。” 又是一声冷笑。 但这次嘲讽的人,是她自己。 阿萱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两世活得有够蠢的。 上一世,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个替代品,不知道粱煜心里究竟藏着什么人。 而这一世,她抛开一切嫁给了他,以为可以天长地久,最终却发现自己可笑至极! 蠢! 真的蠢! 她的一颗真心当真是贱到了尘埃里,所以才会由得粱煜随意践踏! 可,为什么是她? 这天底下的佳偶良缘那么多,为何偏偏是她落到这步田地! 她的真心,为何这般低贱! 鼻尖一阵强烈的酸涩传来,紧接着,眼眶一阵温热。 阿萱知道自己是要哭了。 于是,用力吸了一下鼻子,企图将那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给吸回去。 事实上,她也的确是忍住了。 只是那吸鼻子的动静太大,这一方小小的马车内,粱煜不可能没有听到。 当下,眉心一拧。 心中一股异样的感觉挥之不去。 以至于,他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你……” 但,话才出口,就被阿萱打断了。 “王爷该不会以为我哭了吧?”阿萱转过头来看着他,眼泪已经被逼了回去,那双眼虽然透着红,但更多的却是冷漠。 她看着他,冷声一笑,“我就算是哭,也是为我自己不值而已,跟王爷你没有半点干系。” 那股子异样,瞬间被击碎得一干二净。 粱煜一双眸子透出几分森冷,“你的眼泪跟本王没有半点干系,那宗人府的三个人,不知可否与本王有关?” 闻言,阿萱的脸色不由的一变。 “你什么意思?” 粱煜微扬下巴,神色无比高傲,“只要你肯开口求本王,那三个人,本王替你救。” 他要的,是她服软。 显然他也不愿一直与她这样针锋相对下去。 却不料,阿萱冷声一笑,“王爷是疯了吧?宗人府里头的那三个人与我非亲非故,我何必为了他们放下身段?你对我做的那些事,想要用那三个人的性命来抵?你在发什么梦?” 看着阿萱的样子,粱煜的眼底却浮现了一抹兴致,嘴角也不禁勾起几分淡笑,“如此说来,爱妃并不在意那三人的死活?” “在意的人越多,软肋也就越多。”阿萱淡漠地看着粱煜,让自己看上去显得无情,“我不需要拥有那么多软肋好叫你来拿捏我。” 粱煜冷笑了一声,“爱妃不在意就好。免得回头见到那三人的项上人头心中不快。” 言下之意,时雨等人是死定了。 阿萱送了粱煜一记白眼,而后看向了马车外,神色依旧淡漠,可内心却已是翻江倒海。 难不成这一次,真的只能眼睁睁看着时雨他们送命了吗? 不多久,马车停下。 车夫唤了一声,“王爷,王妃,到了。” 闻言,粱煜率先下车,阿萱也紧随其后而下。 刚站稳,红微便迎上前来,搀扶着阿萱。 阿萱微愣,不明所以地看了红微一眼,却见后者对着自己眨了眨眼。 这神态…… 红微向来妩媚,一颦一笑都透着魅惑。 可此刻眨眼的动作却是那般调皮,倒是有点像……时雨?! 阿萱惊讶地瞪大了眼,打量着眼前的人。 而时雨也知道阿萱是认出了自己来,不禁抿嘴一笑,却是未曾开口。 直到一路扶着阿萱回了院子,进了屋,时雨方才冲着阿萱一笑,“是不是一开始都没认出我来?” 阿萱惊讶地看着她,“太后说你们都被抓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果真被我大哥说中了!”时雨惊道,“我们没有被抓,少主的药很管用,狱卒以为大力死了,就将大力的尸体扔到了乱葬岗,我与大哥前去营救,一切顺利!只是之后我大哥见朝廷一直没有动静,便想着太后定然还有计谋,便让我想法子来知会少主一声,切莫上当!” 原来如此! 原来今日太后不过是在诈她而已! 阿萱心中松了口气,却又不理解先前粱煜所言。 难道,这事儿粱煜也不知道? 太后连粱煜都瞒着? 不过,不知道也好! 阿萱握了握时雨的手,道,“你们三个,一定要藏起来,藏好了,哪怕是沐云找你们都不许见他!决不能让粱煜知道你们还活着!” 他们,兴许会成为她最大的底牌! 第280章 鸿门宴(三千字) 回府后,粱煜倒是没再软禁阿萱,但阿萱也不曾再出去过。 只听着红微时不时地传来讯息。 金羽卫奉命去宗人府提了人,三日后又奉命将人带去砍了头。 阿萱虽然不知道金羽卫去宗人府提的是什么人,但有了时雨之前的那番话,她便安安心心地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半点没有要操心的意思。 兴许是见自己的计谋没有得逞,太后竟突然设了什么赏花宴,邀朝中众臣的女眷进宫,阿萱自然也得前往。 御花园内,百花齐放。 各家女眷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比起那万紫千红的花卉来也毫不逊色。 阿萱来时,各家女眷都齐齐上前来行礼。 态度恭敬又客气,阿萱知道,她们大多都是看在粱煜的面上才会如此。 是以,阿萱并不理会她们,目光落在前头不远处的太后身上,眸色微冷,而后迎了上去。 “臣妾见过太后。”欠身行礼,不卑不亢。 太后当着众人的面,也不与她为难,伸手虚扶了她一把,“王妃请起。” 阿萱款款起身,便见太后手指着不远处的一片白色花海,笑道,“你瞧,那里的花开得多艳。” 那样子,温和得仿佛她与阿萱之间从未有过争执,甚至关系还很好似的。 以至于不远处的女眷们瞧见了也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来,“太后与摄政王妃瞧着关系不错啊!” “看来摄政王妃也颇得太后宠爱。” 但里头显然也有不同的声音,“切,你们知道什么,都是装出来的!” “太后年轻时,与王爷曾是一对,我听人说,前几日太后与摄政王妃还起了争执呢!” 一句话,掀起层层巨浪。 众人纷纷吃惊,凑成了堆,“当真?” “是啊!我还听说,摄政王每日都借着处理政事,在宫里多待上一会儿才回回府……” “不会吧?难道摄政王对太后余情未了?”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她们以为这样小声的议论不会被阿萱听见,却不知,像阿萱这样的习武之人,耳力本就比寻常人要高一些,更何况那群女眷越聊越兴奋,到最后甚至都忘了被她们议论的那两位就站在不远处。 阿萱跟太后自然都听得一清二楚。 但面对那群妇人的闲言碎语,太后显得极为淡然。 于是,阿萱明白过来,太后与粱煜从前有过一段情的事儿,是太后自己叫人宣扬出去的。 目的么……大约是为了这会儿来恶心她? 毕竟,在那群妇人的口中,阿萱成了粱煜爱而不得的替代品,是备选。 不过话又说回来,替代品这事儿,本就是事实。 想到这儿,阿萱不禁勾唇一笑,“太后为了恶心我,倒也真是不遗余力。” 连自己的名声都不顾了,大约是觉得如今已经没人能管得了她了? 太后亦是一笑,“比起王妃来,倒是差了一截的,为了坐稳摄政王妃的位置,连自己手底下的人都不管不顾了?” 太后说起了宗人府的事。 阿萱却是装糊涂,“金羽卫好得很,有刘昌照看着,我很放心。” 见阿萱如此油盐不进,太后也不再与她废话,开门见山道,“刘翁被关刑部大牢之时,唯有你几次三番去见过他。令牌,一定在你手里!” 话以至此,阿萱也不禁挑眉看向太后,“我不知道太后所说的令牌是什么,但,既然太后知道的话,是不是证明见过刘翁的人,除了我之外,还有太后你!” “是又如何?”太后冲着阿萱轻笑,温婉的笑容看在不远处那群女眷的眼里,像是太后对阿萱的示好。 然而,只有阿萱一人听到了太后那森冷的语气,“交出令牌,哀家饶你不死。” “我说了,我不知道你说的令牌是什么。但,你想要我死的话,试试?” 哪怕面对敌军的千军万马,阿萱都不曾怕过,如今又岂会怕眼前这位心思歹毒的太后。 而太后似乎早就料到阿萱会有如此选择,面上笑意盈盈,却是忽然俯身拾起地上的一颗石子,而后扔进了一旁的池子里。 水波荡漾起层层涟漪,粼粼波光,惹得太后不禁叹了一声,“今日这天色,真好啊!” 话音落下,却听一阵破风之声传来。 阿萱猛然一惊,就见御花园外竟是射来了许许多多的长箭! 一时间,女眷们尖叫连连,惊慌失措。 禁军立刻冲进御花园来,手持刀剑,大声喊着护驾,却是齐齐朝着阿萱而来。 也是在这一瞬,阿萱终于明白了太后的用意。 赏花宴,也是鸿门宴! 当下便是闪身躲避。 禁军冲向她,招招迅猛,可阿萱除了躲避之外不能反击,否则,若是误杀禁军,太后大可往她头上扣下一顶谋逆的罪名来,她不能中计! 除了禁军,阿萱发现的确还有刺客。 身穿黑色劲装,招式凌厉,是无月阁的人! 而此时,禁军与无月阁的人几乎都是冲着她而来,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在此处待下去,便是边打边退,借着御花园内草木茂盛,一个闪身便是迅速离去。 奔跑在宫中的小道上,阿萱也不知道自己会跑向何处。 皇宫太大了! 而身后,刺客与禁军还在追,阿萱半步都不敢停歇。 心中却是惊疑刘翁给她的令牌到底还有什么用处,为何太后会不惜联手禁军与无月阁都要杀了她抢夺? 不过,眼下倒是进一步证明了她先前的猜测没有错,与无月阁勾结的人正是太后! 也不知跑了多久,阿萱竟跑进了一处冷宫。 似乎……是当初宛太妃生活过的那处! 阿萱心中莫名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禁军跟无月阁的人,似乎是故意将她往此处赶的!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忽然从天而降,落在了阿萱的面前。 正是太后! 只见她手中握着两柄长剑,看着阿萱,冷声轻笑,“此处,可眼熟?” 阿萱眉心微拧,“你故意将我引来此地,做什么?” 太后没回答,却是将手中的一把长剑扔给了阿萱。 长剑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就听太后道,“捡起来,你想知道的,哀家都能回答你。” 闻言,阿萱神色阴沉。 却还是俯身将长剑捡起。 可谁知,她的手刚刚碰到长剑,便察觉到一股凌厉的剑风正朝着她袭来。 于是持剑,猛地一个转身,剑刃抵开袭来的长剑,两剑相撞,声音刺耳至极。 阿萱很快就稳住了身形,她知道太后武艺不弱,当下也不准备再做被动的一番,索性持剑朝着太后袭去。 二人一连过了十几招,却都没有分出个胜负来。 阿萱往后退了三步,手中长剑紧握,脸色越发阴沉。 而相比之下,太后则是笑得很是得意。 “是不是发现你我的招式一模一样?当然一样了,你我师出同门。我的武艺,也是粱煜手把手教的。” 阿萱眉心一沉。 她曾猜想过,太后是与粱煜师出同门,却不曾想到,太后的武艺根本就是粱煜亲手教的! 所有,他教过她的东西,也都同样教过别人! 却也有不一样的地方。 粱煜教她的时候,她还小。 而太后跟粱煜习武之时,必然已经长大成人。 他们孤男寡女,贴身习武,很难不发生点什么…… 心,因着思虑那她从不曾亲眼见过的场景而乱了分寸。 太后并未错过阿萱那闪动的眼神,抓准了时机便是举剑袭来。 好在,阿萱对于危机的意识不是跟粱煜学的,而是在战场上习来的,是几番死里逃生之下学会的本能。 当下提剑抵挡,而后转身一剑刺向太后。 太后一时不防,本想偷袭阿萱,却反倒是被阿萱的长剑刺伤了手臂。 当下连连后退,看着自己受伤的左臂,眉心紧拧。 “哀家倒是小瞧你了!”太后冷声喝道,紧了紧手中的长剑,眼中杀意凌然。 阿萱看着她,声音微冷,“与无月阁勾结的人是你,所以,先皇是你害死的!” 闻言,太后冷哼了一声,毫不畏惧,甚至眼中透着一股底气,“是又如何?你去告诉粱煜,你看看他会不会信你。” 但阿萱如今已经根本不在乎粱煜信不信了,她只是很不理解地看着太后,眼中透着深深地疑惑,“为什么?你与皇上恩爱有加,皇上更是将你视为掌上明珠,力挽狂澜给了你皇后之位,哪怕当初德贵妃遇险,你一句不舒服,他也立刻冲到你的身边去!他那么爱你,你居然……” “住口!”太后厉声一喝,打断了阿萱的话,眸中透着浓烈的愤怒,“他若是爱我,当初就不会拆散我跟粱煜!若不是他跟粱煜说想要娶我,粱煜怎么可能不要我了!” 阿萱猛然一愣,倒是从未想过太后与粱煜之间的关系,竟会是这样结束的。 却见太后冷声笑道,“所以,你以为粱煜如今是爱你的?你错了,他爱的是我,一直都是我,你不过就是个低贱的替代品,只要杀了你,粱煜就又是我的了!” 话音落下,太后再次朝着阿萱袭来,招式比之之前越发凌厉狠毒。 第281章 失望 饶是阿萱见惯了杀招,此刻面对太后的进攻依旧有些力不从心。 只见太后双目通红,是那种愤怒到极点的红,如同是会吃人的野兽一般。 她好似是要拼尽了一切也要杀了阿萱,哪怕与阿萱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可阿萱知道,太后不过是做做样子,她不敢的。 纵然太后对粱煜有执念,可,太后也想要天下! 同归于尽,又如何再执掌朝政? 于是,阿萱也铆足了劲反扑了过去。 纵然二人的杀招一模一样,可比起太后的装腔作势来,阿萱是真的拼着一股同归于尽的劲头的。 太后作恶多端,死不足惜! 只要杀了太后,往后便无人会利用小皇帝,无人会害小皇帝,大棠这天,才能拨乱反正! 而她,重来这一世,受够了。 真的受够了! 悲从心头而起,怒意便无限被放大,以至于阿萱的杀招比起在战场上一人破入敌军之时越发凶狠。 待太后发现不对劲时,她已经抵挡不住阿萱的怒意。 哪怕是同样的招式,阿萱的剑招总归是比她快了些,力道比她大了些,剑锋比她凌厉了些。 终于,太后没有招架得住。 阿萱的长剑直接凭着剑锋砍断了太后的剑,而后朝着太后的心口刺去。 太后大惊失色,眼看着长剑已经到了胸前,却听‘嗡’地一声脆响,阿萱手中的剑竟是被什么东西给生生震断了! 但,断剑已经刺入了太后的心口,却因着方才的意外而偏了三分,力道也轻了三分。 纵然刺中太后,却并不会要了她的性命。 阿萱眉头一拧,当即就要再施力,可肩胛处却被一掌猛地袭来,她整个人都被击飞了出去,落在地上,五脏六腑生疼。 是粱煜! 阿萱死死盯着那个上前抱起太后而后急速离去的背影,心中的愤怒到达了顶点,却是一阵血气翻涌,她猛地一口鲜血喷出,眼前一黑,整个人都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人是躺在床上的。 阿萱看着眼前陌生的床幔便知道,自己眼下应该是在客栈里。 客栈的床幔,总是与别处不大一样的。 她撑着身子坐起,肩胛处的痛便一直蔓延到了胸口。 脑海中免不得又想起粱煜袭来的那一掌,还有他抱着太后匆忙离去的样子,眼神便染上了一层冰霜。 永远都是这样。 不管是面对当初的宛太妃,还是如今的太后,她永远都是被抛下的那个! 想到这,胸口又是一阵血气翻涌,阿萱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咳出一口鲜血来。 而房门也在此时被人退开。 进来的,竟是无月阁的少阁主,楚昕! 阿萱眸色一凛,冷冷看着他,“怎么是你?” 楚昕手中端着一碗药,缓步行至阿萱的身边,将药递了上来,“别说小爷没提醒你,你受了内伤,不可动怒。” 阿萱看了楚昕手中的药一眼,没接,只继续问道,“你想怎么样?” 在她看来,楚昕跟太后是一伙的。 她不喝,楚昕便将药放到了一旁,冷声一笑,“慌什么?我若要杀你,直接补上一剑就好了,何须将你带来这儿?” 阿萱没说话,却也知道楚昕所言不假。 她受了粱煜那一掌之后,便是生死有命了。 那些禁军跟无月阁的杀手,随时都能来补上一剑! 阿萱的眼底越发冷冽,而楚昕看着,却是不禁笑了开来,“我喜欢你的眼神,你若能来我无月阁多加训练,必能成为数一数二的杀手。” 阿萱冷眼看他,“所以,你是来给你们无月阁招人来了?” 楚昕耸了耸肩,“当然不是,我只是见你被粱煜打了一掌,觉得你与我同病相怜而已。” 所以,他才会出手救了她。 阿萱却是冷哼了一声,嘲笑道,“怎么,你也被粱煜打了一掌?可我怎么记得你是败在他的剑下?” 楚昕并不在意阿萱的嘲讽,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阿萱,眼神中透出几分怜悯。 以至于阿萱被他看得浑身都犯恶心,恶狠狠开口,“再这样盯着我,我挖了你的眼!” 终于,楚昕开了口,“被利用,被无视,被丢弃……你我,都是可怜人罢了。” 被利用,被无视,被丢弃…… 这几个词无疑击中了阿萱的内心。 心口一阵撕裂般地疼,阿萱冷着脸,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所有的力气,都用在压下那股子疼痛之上。 楚昕站起了身来,又是一声长叹,“这药,是治内伤的,你要喝便喝,不喝,就拖着这幅身子走吧。” 闻言,阿萱深吸了一口气,翻身下床。 无月阁的东西,她还真不敢喝。 只是,双脚刚刚落地,便觉一阵虚浮无力传来。 若不是楚昕出手搀扶,她已是摔在了地上。 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子,便又听楚昕道,“这药并未下毒,当真不喝?” 阿萱冷漠地扫了他一眼,没说话,越过他,缓步离去。 肩胛还是很疼,她只能用手扶着自己的肩膀方才稍稍好些。 而脚下的每一步都好似是踩在棉花上,稍有不慎,似乎就会摔倒在地。 一路上,她都强撑着往前走。 也不知走了多久,只听到一声惊呼传来,“统领!” 阿萱闻言,抬眸看去,远远的,就见刘昌带着金羽卫的弟兄们匆匆而来。 “统领!您没事吧?” 刘昌面露关切,看着他,阿萱心头终于升起一丝暖意,而后轻笑摇头,“我没事,送我回府。” “是!”刘昌忙是唤人前来了马车,将阿萱抚了上去。 靠在马车上,阿萱方才长舒了一口气,只是,她忘了同刘昌说是回萱府。 所以,车帘被掀开的时候,阿萱才发现自己是被送回了摄政王府。 而恰好,粱煜正从府内出来。 四目相对,阿萱从粱煜的眼中看到了震惊。 当下,心头又是一冷。 她在刘昌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待脚步站稳,她方才缓缓走向粱煜,而后,在他的面前站定。 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阿萱嘴角勾起一抹轻笑,“我没死,王爷是不是很失望?” 第282章 休夫 四目相对,粱煜眸中的惊色那般明显。 他打她那一掌,是为了不让她杀了太后。 他立刻带着太后走,是为了不让禁军发现她伤了太后! 那些禁军就在寝宫外,他若不及时将太后带出去拦住他们,这天大的罪,她要如何应付? 他将太后交给禁军后便转头回来了,他知道自己一时心急,未能拿捏好分寸,所以急匆匆地赶回来救她! 可,她就是不见了。 不过几个呼吸间的功夫而已,她就不见了! 天知道当时的他有多害怕! 他怕,是无月阁的人带走了她! 她失踪了整整一日一夜,他便彻夜未眠带着人四处搜寻。 但他没想到,她回来的第一句话竟会是质问他是不是想要她死! 自从将她从蛇窟之中救出来,他护了她多少次,救了她多少次? 她全然都不记得了。 她只觉得,他想要她死! 罢了! 反正,她也从未信过他,那,所有的解释就都是多余的。 那双幽深的眸子,渐渐转冷。 粱煜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这才开口,“既然回来了,就好好待着,近日京中多有无月阁的人生事,爱妃还是莫要出府的好。” 说罢,他便要大步离去。 却听阿萱忽然喝道,“无月阁的人能明目张胆地进宫,王爷当真不查查宫里那位吗?” 粱煜的脚步骤然停下,随即转身看向阿萱,“你随本王来。” 说罢,便又大步回了府。 阿萱眸色微凝,看着那高大冷傲的背影,心口一阵一阵的抽疼。 一旁,刘昌面露忧色,“统领,要不属下陪您一起进去?” 阿萱摇了摇头,“无妨,你先回去吧!” 说罢,这才进了府。 粱煜让她跟着回府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不想让外人知道,所以,哪怕刘昌跟进去也是会被赶出来的。 一路朝着大厅行去。 四周的下人都已经被粱煜遣散了去。 阿萱来时,粱煜真负手立于大厅中央,挺拔的背影染着孤傲,高不可攀。 似是听到了阿萱的脚步声,粱煜方才转回身来,眸子落在她那略显苍白的唇上,不由地一沉。 他很想问她这一日一夜去了哪里,为何不疗伤。 但对上她那双染着嘲讽的眸子,那满腔的关心便都被压了下去。 开口,声音不知何故透着冷意,“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阿萱有些撑不住,扶着一旁的椅子落了座,这才舒了口气。 看向粱煜,冷嘲一声,“王爷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她不信他想不明白! 粱煜眸色微沉,“此事,本王会细查,你方才那些话,往后莫要在人前说了。” 话音落下,他便又要离去。 却只听阿萱长长的一声叹息传来,而后,那略显苍凉的声音响起。 “我们和离吧。” 闻言,粱煜猛地看向她,眸心染着愤怒,“你说什么?” 阿萱缓缓站起身来,比起之前的愤怒与嘲讽,这会儿的她却显得极为淡然。 也是没有力气与他动怒了。 她看着他,神情极为平静,“查到了真相之后,王爷会如何?还是会护着她的,对吧?就跟从前护着那什么禹王独女一样。可我不行,她想杀我,那我必然要杀她,既然你我立场不同,再做夫妻又有何意义?” “和离吧!往后桥归桥,路归路,你护你的,我杀我的。” 她知道,若继续留在粱煜的身边,她所有的行动都会受到限制。 往后与太后的每一次交锋也会如同昨日一般被动。 她不想挨打,更不想受死。 所以,她必须离开他! 但很显然,粱煜不可能答应。 只见他双眸泛出几分冷意,微微扬起的下巴显示着他对她方才那番话的不满。 “爱妃有伤在身,想必是糊涂了。来人,送王妃回去休息。” 淡漠的声音冷冷下令。 很快就有两名暗卫出现在门外,拱手行礼,“是!” 阿萱眉头一拧,双拳也骤然紧握,“王爷这是想要继续软禁我?你以为将我关在那方小小的院子里,你就能保护好宫里那个?” 动了怒,胸口便翻腾地厉害,阿萱忍不住咳了两声,有一丝鲜血从唇角露了出来。 粱煜看在眼里,心头也是一紧。 却依旧是冷着一张脸,低声下令,“还不快扶王妃回去休息?” 屋外的暗卫当即应声进了来,可还未碰到阿萱便被喝止了。 “滚!别碰我!” 口中含着鲜血,以至于她的声音听着都显得那般含糊虚弱。 阿萱强撑着一口气走出了大厅,她不想在粱煜的面前呕血,她不要在他面前展露半分脆弱。 是以,她一直拼命忍着,直到离开大厅,走在回院的小路上,方才没有忍住,一口鲜血吐在了地上。 不远处,红微瞧见了这一幕,几乎是飞一般地冲了过来,一把扶住了阿萱,“没事吧?” 阿萱摇了摇头,声音微哑,“扶我回去。” 红微扶着阿萱往回走,一路上都是忧心忡忡。 好在阿萱没再呕血,回了屋后,有给自己扎了几针,这才觉得胸口那一直不顺的气血渐渐缓和了下去。 眼见着阿萱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血气,红微站在一旁方才是松了口气,“真是被你吓坏了!往后你进宫,不管怎么样都得带着我!” 阿萱对着红微微微一笑,“我这不是没事?” “都吐血了还叫没事?”红微气恼起来,“你可知你方才的脸色,比死尸好不到哪里去!” 这一点,阿萱倒是不知道的。 那她在粱煜面前,也是这等气色? 可,哪怕是她都已经面如死尸,他都还是不肯放过他…… 呵! 心头冷声一笑,想着很久很久之前,粱煜对她的那些关心与疼爱,眼下却如一根根刺,扎得她浑身疼。 视线,落在不远处的书桌上。 阿萱忽然想到了什么,冲着红微道,“去拿纸笔来。” 红微以为阿萱是要开方子治她自己的内伤,很快就将纸笔拿了来。 就见阿萱摊开了那张纸,接过笔,缓缓写下两个字:休书 红微一惊,“你这是要做什么?” 阿萱并未停笔,声音冷冷,“我要休夫。” 第283章 撕了 红微震惊地看着阿萱一笔一划所写下的字,直到那一封休书写完,她才忍不住问道,“照大棠律,女休夫者,狱三年。你当真要休了粱煜?” “恩。”阿萱将休书折好,大棠律,她比红微熟悉,自然知道这一条。 狱三年,也比日日都呆在他身边要强! 更何况,她也想知道这大棠有哪个狱这般有本事,能关足她三年! 休书写好,阿萱又让红微去收拾东西。 当初红微从萱府带来的,如今又如数的带回去。 除了那把剑。 守在院门外的暗卫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红微搬家似的将东西都拿了出去,一时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去跟王爷禀报。 可,王爷分明说的是看好王妃,没说别的…… 直到,阿萱拿着一个包袱走了出来。 两名暗卫当即现身,将人拦下,“王妃,还请回去休息。” 阿萱淡淡扫了那两名暗卫一眼,随后从怀中取出那封休书,“把这个交给你们王爷,让开。” 那暗卫一看上头那硕大的‘休书’二字,不免一惊,却依旧拦着阿萱,“王妃还是等王爷回来之后,亲手交给王爷吧!” 这东西,他们可不敢递! 闻言,阿萱看着他们,好一会儿方才勾唇一笑。 而后,往前走了一步。 两名暗卫一惊,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与阿萱保持着最礼貌的距离。 可,阿萱又往前走了一步。 这下安慰都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了。 当下眉心微沉,“还请王妃莫要为难属下。” “巧了,我最喜欢做的事就是为难别人。”她说着,又上前一步,俨然已经走出了院门。 两名暗卫站在原地,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 只听阿萱冷笑开口,“你们也看到了,粱煜已经被我休了,我如今不是你们的王妃,若你们要拦我,那就直接动手吧!不过……我受了内伤,不会是你们的对手,说不定你们碰我一下我就死了。” 话音落下,她再次上前一步,距离那两名暗卫极近,甚至能感受到二人慌乱的鼻息。 唇角的笑意却是越来越浓,她看着二人,柔声问着,“所以,你们让不让?” 声音虽轻柔,但气势却甚为强大。 其中一名暗卫只觉得自己手中的休书极为烫手,以至于他这会儿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而另外一人倒是冷静许多。 看了阿萱一眼,他往一旁让开了路。 见状,阿萱很是满意,这才背起包袱来,大步离去。 看着阿萱的背影,暗卫尤为担心,“放走了王妃,王爷定会怪罪!” 却见同伴瞥了他一眼,“伤了王妃,你我更难辞其咎。” 所以,只能两害取其轻。 阿萱如愿坐上了回萱府的马车,感叹着当初跟先皇要下那处宅子可真是明智。 不管她遇到了什么事,受了什么伤,至少都还有家可回。 萱府的下人们见到阿萱搬了东西回来,也都很惊讶,却还是在红微的指挥下将东西一一搬入府中。 只是,下人们搬东西的时候,阿萱却瞧见了一个略显熟悉的身影。 一身小厮的装扮,干活也利索,只是怎么说呢…… 过于妖娆了。 那举手投足间自带的阴柔之气,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学得来的。 阿萱想着,任凭时雨易容的技巧再高超,也挡不住时鹰这满身的风雅阴柔。 于是,阿萱轻咳了两声,冲着时鹰招呼道,“那个谁。” 阿萱出了声,一众人都回过头看了过来。 阿萱指着时鹰,勾了勾手,“你跟我来。” 说罢,这才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时鹰跟了上来,一进院子,便冲着阿萱笑,“没想到少主一眼就认出来了。” 阿萱跟着一笑,“你那兰花指,我真的很难认不出来。” 时鹰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有些羞怯的一笑。 阿萱轻叹了一声,“你能在这儿,真好。我正好需要你。” 她说着,转头看向一旁的红微,“红微会做阵法,机关,我希望你们能够配合一下,在阵法与机关之中加入暗器。我要我这方小院,能挡千军万马。” 闻言,时鹰与红微相互看了一眼,随即重重点了点头。 只听红微道,“外面的阵法修改加固,用不了几日。” 时鹰也跟着道,“我本就有些暗器,可以在修改之时加上去,十日之内应该能完成。” 十日,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 只要这十日间,她能应付得了粱煜! 但很显然,粱煜根本没能给她十日的时间,当日傍晚,粱煜便来了。 他端坐在萱府的前厅之内,手中捧着丫鬟递来的茶盏,右手端起杯盖,一下又一下的拨弄着茶叶。 而那封休书就端端正正地放在他身旁的茶几上,硕大的休书二字,正面朝上,别说是来敬茶的丫鬟,就是门外守着的小厮们都瞧见了。 一时间,众人纷纷猜测,莫非王爷是来送休书的? 他们家主子被休了才会突然搬回来住了? 正疑惑着,他们家主子来了。 一进门,阿萱便微微欠身行了礼,“民女见过王爷。” 粱煜当即冷哼一声,连称呼都改了,她倒是挺机灵。 幽深的双眸抬起,瞥了她一眼,便又继续盯着自己手中的茶盏,“爱妃怎么想着回来住了?” 爱妃? 回来住? 他这是彻底无视那份休书了? 阿萱眉头微微一沉,却道,“王爷您这是,瞎了?还是老花眼了?要不,民女给你瞧瞧?” 那休书二字这么大,他疯了这是? 粱煜冷笑了一声,轻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水,而后将茶盏放在了一旁的茶几上。 顺势,拿起那份休书,在手中端倪了一会儿,方才又轻笑了一声。 随即,当着阿萱的面,将那封休书撕成了碎片。 阿萱脸色一僵,“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粱煜缓缓站起身来,一边在怀里摸索着什么,一边道,“爱妃既然想回来住,那本王允你住上三日,三日后,本王亲自来接你回府。” 说罢,他从怀里摸出了一个药瓶,放在了茶几上,“这是治内伤的药。” 第284章 一样的脾气 阿萱看着那瓷白的药瓶,上头印着相国寺独有的花纹。 他今日离府,是去相国寺找无相拿药了? 想到这儿,阿萱眉头骤然一沉,开口,声音透着冷漠与疏离,“民女府上不缺药,王爷的好意,民女心领了,但,不用了。” 这些廉价的关心,如今只让她觉得恶心。 粱煜阴冷的眸子看向阿萱,染着丝丝寒意,“药放在这儿,用不用,随你。” 说罢,他便大步离去,却只听阿萱的声音缓缓传来,“民女一会儿会差人将休书送去王府。” 离去的脚步顿住,粱煜回眸看向她,只见她也转身看了过来,四目相对,她眼里的寒意不比他少。 “王爷撕一封,民女就写一封,总归这休书,定能送到王爷府上。” 她是铁了心要与他撇清关系了。 粱煜冷哼一声,“你府里若是纸墨多,尽管写就是。” 言下之意,她写再多也无济于事。 哪怕是送了一马车的休书来,也不过就是一把火的事儿。 休他? 她是跟天借了胆子? 心中一阵怒意沸腾,但开口还是那一句冷冷的话,“三日后,本王接你回府。” 话音落下,他再次转身离去,却不料身后一阵破风之声传来。 他几乎是本能的抬手,以内力抵挡。 却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 是他放在茶几上的药瓶。 看着落满了一地的黑色药丸,粱煜眸色越发阴沉了。 而阿萱的声音也染着几分怒意,“和离你不肯,休了你又是这副死样子!你到底想怎么样!” 看着阿萱如此愤怒的样子,粱煜的怒火也彻底被点燃,“本王没有休妻,只有丧偶!” 他对婚事,一向重视,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府里连一个侧妃都没有! 他若是娶了什么人,那就是一辈子的事! 和离? 休妻? 做梦! 听到‘丧偶’两个字,阿萱只觉得心口猛然一抽。 当下便深吸了一口气,朝着粱煜缓步走了过去。 她在他的面前站定,小小的脸上带着些许苍白,但更多的是她那满腔的怒意与讥讽,“那你怎么不去死啊?” 声音染着几分咬牙切齿。 她想起之前与粱煜闹矛盾的时候,她会下意识地选择用自己的性命做威胁,但如今她却觉得,她的命那般珍贵,何必用在这样狼心狗肺的人身上? 该死的,从来就不是她! 粱煜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怒到极致,却突然冷笑了一声,他微微凑近了她,“本人就是要与你纠缠,生同寝,死同穴!生生世世,你丢不掉本王!” 四目相对,二人都从对方的眸中看到了那股子坚定的决绝。 一个,非离开不可。 一个,死都要埋在一起。 偏偏两个人都是一个性子,认准了什么事,就会死磕到底,天王老子来了都改变不了。 事情的最后,无非就是比谁的石头更硬一些罢了。 眼看着二人之间的气氛僵持不下,一旁的红微终于忍不住出声,“王爷!阿萱还受着伤,你就非得这会儿来她跟前找不痛快吗?” 闻言,粱煜好似总算冷静了下来,深深看了阿萱一眼,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阿萱眼中唯有怒火。 “好了,别生气了。”红微上前来,安抚着阿萱,“还有三日,咱们还有时间。” 闻言,阿萱这才深吸了一口气。 是啊,还有三日。 粱煜这人说到做到,他说三日后来接她回去,那定会用尽了法子都会让她就范! 眼下,不是生气的时候,而是应该想办法应付三日后的局面。 是夜。 阿萱喝了药,睡得很沉。 可饶是如此,睡梦中的她还是保持着警觉。 所以,当楚昕走到她床边的时候,阿萱猛地从枕头底下拔出匕首刺了过去。 好在楚昕反应快,身子往后一仰,堪堪避过。 “吓我一跳!”楚昕惊到,一脸后怕地看着阿萱,“你那匕首上可是有毒的,想我死?” 阿萱终于在黑夜中看清了来人,当即就有些不悦,“大半夜,少阁主来我闺阁里做什么?难道无月阁不干杀人放火的买卖,改奸淫掳掠了?” “哎,你这是偏见啊!”楚昕去了一旁的桌边坐下,翘起二郎腿,冲着阿萱笑道,“我无月阁做的是收人钱财,与人消灾的买卖,怎么能与那等下三滥的东西相提并论。” “如此说来,你算高尚?”阿萱站起身,拿过一旁的外衣披上,行至桌边,点燃了烛灯。 而后,对上楚昕那张染着淡笑的脸,冷声问道,“怎么进来的。” 她的院外不是有八卦阵? 怎么如今什么阿猫阿狗都进来了? 楚昕却是耸了耸肩,“八卦阵嘛!我无月阁收人钱财办事。若连这等小小的八卦阵都破不了,如何能在江湖立足?” 身为江湖第一杀手组织的少阁主,区区八卦阵,何足挂齿。 闻言,阿萱眉心微拧,没有说话。 只想着红微与时鹰合作修改阵法之后再看,这货还能不能进来! 于是,也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方才问道,“少阁主这么晚了来找我,所为何事?” “无事啊!”楚昕摇了摇头,却是撑着脸看向阿萱,“只是一日不见,如何三秋,便想着来见见你。” “你发颠?”阿萱冷声问他,看他的眼神,像是看一个傻子。 却是惹得楚昕哈哈大笑,“我如此难得才遇到与我同病相怜之人,自当想念。” 同病相怜? 被利用,被无视,被丢弃? 她记得楚昕当时是这样说的。 可…… 阿萱换了一种眼神打量着楚昕,饶有兴致的问道,“堂堂无月阁的少阁主,居然也有被利用,被无视,被丢弃的时候?我倒是好奇,是何人有这样大的胆子。” 闻言,楚昕淡笑一声,也给自己倒了杯水,却道,“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哦,那我猜猜?”阿萱挑眉看着楚昕,眼神越来越深沉。 想着无月阁出现后所发生的一切,心中便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当今太后?” 第285章 工具人 阿萱的话音落下,楚昕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了。 甚是警觉地看向阿萱,“你是如何知道的?” 猜中了! 阿萱眉尾轻挑,“想知道?那你先告诉我,你与太后是如何认识的?” 闻言,楚昕皱了眉,似乎是在犹豫该不该说。 见他如此,阿萱也懒得与他废话,起身便要送客,“时候不早了,少阁主请吧!” “哎呀!”楚昕拉着阿萱坐下,“你瞧你这人,怎么这么不会聊天呢!” 说着,喝了一杯茶,方才开口,“也没什么不能告诉你的,十三年前,我奉命执行第一次的任务,中途出了差错,命悬一线,是她救了我。” 那时的太后当然还不是太后,而是一个稚气未脱,清丽有佳的小姑娘。 就因为一个救命之恩,小姑娘的容颜就映在了楚昕的心上,从此挥之不去,为了她,他做什么都甘之如饴。 阿萱不禁冷笑了一声,摇头。 她记得,德贵妃生前很是羡慕如今的太后,总说,太后无父无母,无依无靠,只凭着皇上的宠爱就能稳坐后位。 到如今她才发现,太后哪里是无依无靠。 在朝廷,她有粱煜。 在江湖,她有楚昕。 她的倚靠,比她们所有人的加起来都要厉害。 怪不得,她能成为太后。 见阿萱不说话,楚昕问道,“到你了,你是如何知道我心里的人是她?” 闻言,阿萱这才抬眸看向楚昕,“你也说了,无月阁做的是收人钱财与人消灾的买卖,可大棠国库并不富裕,更何况还有户部等人瞧着,太后哪里有银子给你消灾?再者,太后不但能扮作无月阁的人,与你们一起行动不说,还能让无月阁的人听她的指令。” 所以,她觉得太后与无月阁定然还有什么其他的牵连。 而如今楚昕又是一副受了情商的模样,她自然就大胆地联想了一下。 楚昕看着阿萱,眼神中透露出一股赏识,“你真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女人,不过,女人太聪明了,不好。” 就好似与粱煜那样。 如若她不聪明,没想明白粱煜跟太后的关系,如今不还是沉醉在粱煜编织的美梦里吗? 至少,很幸福不是? 闻言,阿萱冷笑了一声,“少阁主过奖了,真正聪明的那位,是太后。能让少阁主明知被利用被丢弃还愿意出手帮她,她的手段跟计谋,可比我高明多了。” 楚昕轻笑着摇头,“我就知道会被你耻笑,可,能怎么办呢?” 他也不想出手啊,但每每想到当初将命悬一线的自己救回去时,那张娇俏的小脸上满是担忧的样子,他这颗心,就乱得静不下来了。 “蠢。”阿萱冷冷一声,而后饮了一杯水。 楚昕看着阿萱,眉尾微挑,“我便是不想在这样蠢下去,才会来找你。” 闻言,阿萱警觉了起来,“找我做什么?我虽有医术,但也治不了蠢症!” “我要你跟我走。”楚昕开口,脸色严肃下来。 阿萱眉头一拧,“跟你走?” 楚昕点头,“既然粱煜将你当成了她的替代品,那你身上必定是有像她的地方,所以,你跟我走,往后她再要无月阁做什么,我便可以不理她了。” “你何止是蠢,你简直是疯了。”阿萱摇着头看她,“你要不要理她,与我有什么关系?” 可阿萱细细一想才发觉,楚昕这人本来就是疯的。 不疯,又如何会让迎香阁的头牌不眠不休地弹琴给他听呢? “她让我杀你。”楚昕语气微沉,“我方才瞧了一眼,你这的防卫根本挡不住我的人,最多一炷香的时间,你这府里必定血流成河。” “哦,多谢少阁主提醒,我明日就将府邸的人都遣散了。” 血流成河? 没人可杀,她倒要看看怎么成河! 看着阿萱如此无所畏惧的样子,楚昕的眉头骤然紧蹙,“你不怕?” 阿萱冷笑了一声,“粱煜说,三日后要接我回去,所以你要杀我最好是三日内就来。还有,你今晚一个人来的?那你杀不了我,可以走了。” 楚昕莫名染了怒,“我是在救你!” “不,你是在帮她。”阿萱冷眼看着楚昕,丝毫没有半点退让的意思,“我一走,就没人妨碍她了,对吗?” “可我不会走的,我还会杀了她。总有一日,她会死在我手里。到时候,我会大发慈悲让你将她的尸体带走,你觉得这笔交易如何?” 楚昕看着阿萱那微染笑意的模样,却是觉得,她跟宫里那位,并不一样。 至少,他从不会在宫里那位的脸上瞧见这样无所畏惧,又坚定不移的神情。 他疯? 不,他觉得她更疯! 疯得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要了! 深吸一口气,楚昕终于站起了身来,“既然如此,那你好自为之吧!”说罢,楚昕便是转身离去。 开了门,便见门口站着一名红衣妖艳的女子。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一股白色的粉末便撒了他一脸。 楚昕一惊,却是眼前一黑,整个人都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昏迷前,他就只记得那张妖艳如花的脸…… 阿萱听到‘砰’地一声闷响,这才发现楚昕倒在了地上,惊讶地上前看了眼红微,这才道,“你做了什么?” “蒙汗药而已。”红微轻蔑地一声冷哼,“不过是加重了剂量的。” 谁让他闯了她的八卦阵的? 她的八卦阵,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闯的? 阿萱心头有些惊,“多久能醒过来?” 红微不甚在意,“日的吧!” 看着躺在地上的楚昕,阿萱眉头紧蹙,想着若是被无月阁的人知道他们的少阁主被药倒在她的府里,估计不会善罢甘休。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既然无月阁会听从太后的命令来杀她,那她何不将这位少阁主当成人质,与无月阁做一笔交易呢? 甚至,三日后兴许还能用来对付粱煜! 这送上门来的工具人,不用白不用! 想到这儿,阿萱唇角勾起一抹奸诈的笑来,“做得好,拿绳子将他捆起来,丢到柴房里去!” 第286章 只等后日 阿萱不但将楚昕丢进了柴房,还让红微跟时鹰在柴房外头设置了一个小小的阵法与机关。 如此,不管是外头的人来救,还是里头的人要跑都没那么容易。 翌日,天一亮,阿萱便给府里的人放了假。 不管是侍卫还是清扫的仆妇,尽数都领了银子回家,以至于大家伙都不禁猜测起来,是不是府里出了事。 红微给众人发了银两后回到院子来,也是忍不住问道,“你这是打算三日后同粱煜同归于尽了?” 遣散众人此举,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不愿连累无辜的样子。 阿萱正躺在院中的摇椅上晒着太阳,悠然自得。 听红微这样问,她闭着的双眸都没有要睁开的意思,只道,“无月阁这几日会来,你一会儿也那些银子去,京内京外有许多好玩的地方,你到处去逛……唔!” 话未说完,阿萱的嘴就已经被红微捂住了。 她睁开眼,就见红微一脸挑衅的样子,“先前说过,此生都赖上你了,怎么着,如今又想赶我走?做梦!” 阿萱早就知道红微是‘赶’不走的,当下便是坐起了身来,冲着她笑,“那回头无月阁的人来了,你若缺胳膊少了腿的可别怨我。” 红微傲娇地轻哼了一声,“反正此生赖定你了,便是瘫在床上,也是你养活!” 阿萱淡淡一笑,这才又问道,“时鹰呢?” “走了啊!” 闻言,阿萱点了点头。 时鹰与她其实关系并不深,走了也好。 但…… 心中多少有些小失落。 于是乎,偌大的一座府邸内,就只剩下了阿萱跟红微,还有被关在柴房里,尚未醒过来的楚昕。 萱府突然遣散下人的消息,很快就在京内炸了锅。 不单单是粱煜,便是宫里的太后都在疑惑阿萱到底要做什么。 而这一日,阿萱没能等来无月阁的人,倒是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阿萱看着已经坐在大厅内的老者,眉尾不禁挑起一丝疑惑,“宰相大人公务繁忙,怎么有空来民女这儿?” 宰相看着阿萱,并没有要起身的意思,目光四下一扫,这才淡笑道,“王妃怎么这般落魄,府里连个敬茶的人都没有。” 阿萱上前,在宰相身旁的座位坐下,“只能怪宰相来得不是时候,府里的人,已经都被民女遣散了。” “为何遣散?” “养不起了。” “哈哈,老夫可不信。”林宰相轻笑了两声,这才道,“听闻,王妃还要休了王爷?” “已经休了,所以宰相大人的称呼还是改改比较好。”阿萱淡淡应着,态度不卑不亢。 宰相也从她那两声‘民女’之中听出了端倪来,随即,正色道,“你与王爷闹掰,可是与太后有关?” 阿萱没有回答,恰在这时红微断了两杯茶来,一左一右奉上。 阿萱接过,吹了吹,浅饮了一口,这才道,“宰相大人今日前来,是不是想利用我对付太后?” 能坐上这个位置,宰相当然不会是个蠢货,他膝下无子,从前有仲太傅在前,他自然是懒得争。 但如今,先皇已逝,小皇子还这么小,那张龙椅,宰相已经觊觎很久了。 甚至每日上朝之时,见到太后坐在那个位置上,他的心里多少都会有些不悦。 眼下,王妃休夫一事闹得满城风雨,太后与摄政王有过一段情的事儿也不知是被谁给传出来了。 加上阿萱今早遣散整个府的下人,使得百姓们不得不将这几件事都联系在了一起,外头的风言风语愈演愈烈,朝中对太后也颇有微词。 宰相觉得,如今正是拉太后下马的最好时机。 而粱煜因着与太后的‘丑闻’,自然没有资格争选辅国一职,而宰相身为皇上的外公,当然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但,这一切都还须得阿萱的帮助。 只有阿萱站出来,众目睽睽之下指责太后与粱煜有私情,一切才能说得过去。 否则,旁人就只是猜测而已。 这会儿见阿萱直接戳穿了他今日前来的目的,宰相也不避讳,道,“事成之后,老夫自然不会亏待王妃。” 却不料,阿萱冷笑了一声,“不瞒宰相,我也很想将太后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但,我不是什么人都合作的。” 她先前好心提醒宰相,后来却遭宰相处处针对。 如今见她有利用价值,又屁颠屁颠地凑到她面前来要求合作? 跟这种人合作,只怕最后会是个兔死狗烹的下场。 宰相也明白阿萱的意思。 先前为了防备粱煜,他对阿萱多有得罪,如今自然不会奢求阿萱想都没想就答应。 于是,淡淡笑道,“那,老夫要做些什么,才能让阿萱姑娘回心转意呢?” 听到这句话,阿萱就知道有门了。 嘴角勾笑着看向宰相,“自太后把持朝政之后,金羽卫的权利被削了又削,如今的金羽卫不过就是京内的一队侍卫罢了,若如此,那还不如直接取缔了,宰相以为如何?” 取缔了金羽卫,她就能将刘昌等人囊入自己手中,再不需要受朝廷的干涉。 闻言,宰相点头,“此事好办,老夫明日上朝就能给姑娘一个交代。” 阿萱满意点头,却又道,“我今日遣散府里众人,宰相可知为何?” 宰相自是不知的。 阿萱便接着道,“是因为粱煜说,后日会来接我回去。我休了他,他却不肯,那我自然要做好与他殊死一战的准备。可,宰相应该知道他粱煜是什么人,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听明白了阿萱的言下之意,宰相了然点头。 “那后日,老夫会带人前来请阿萱姑娘看诊,届时,若真遇到王爷为难姑娘,那便来一场六国大封相,如何?” 阿萱心中微微激荡。 “有宰相大人相助,想必粱煜定会有所收敛。若此事能成,我自然也会助宰相一臂之力。” 可,粱煜是何许人也? 阿萱并不认为有宰相在,粱煜就会善罢甘休。 但有宰相在,她无疑是多了一分胜算的。 一切,只等后日! 第287章 睡在王妃床上 时间,一晃而过。 很快就到了粱煜说要来接阿萱的日子。 只是,天还未亮,阿萱的院子就率先迎接了一批无月阁的人。 听着院外此起彼伏的哀嚎声,阿萱披着外衣开了门出来,与红微站在了一起。 “听上去,好像很惨的样子。” 红微郑重点了点头,“时鹰的暗器,还是厉害的。” 阿萱用力嗅了嗅,“我好像闻到血腥气了。” 红微皱了眉,“改明儿我一个人清扫?你打算什么时候把府里的人都叫回来?” “过了今日再说。”阿萱淡淡说着,外头的哀嚎声却渐渐小了下去,却依稀能感受到越来越近的杀气。 阿萱叹了一声,“来了。” 红微低头应道,“恩,不过你那计谋当真能行?” 若不行,她们俩今日恐怕是会死在无月阁那帮杀手手里的。 阿萱给了红微一个放心的眼神,却还未来得及说话,外头却是传来一阵刀剑相撞的声音。 惹得红微跟阿萱都是一惊。 怎么打起来了? 难道外面除了无月阁之外,还有别人? “不会是刘昌他们吧?”红微甚是担忧地开口,阿萱心头一紧,当即冲了出去。 院门被打开,就见十几名无月阁的黑衣杀手正与人缠斗着。 但并不是刘昌他们,而是时鹰兄妹还有大力。 另有一些人,阿萱不认得,但可以看出来是与时鹰等人一伙的。 之前遣散府里众人的时候,红微说时鹰也走了。 阿萱想着他们的关系的确没有到可以一起出生入死的地步,心中虽有小小的失望,但终究是没放心上。 却不想,时鹰等人居然会在今日出现,甚至还带了帮手来! 要知道,对方可是江湖排名第一的杀手组织,不管是武艺还是配合,都是训练有素的。 就连粱煜在他们手里都曾吃过亏,时鹰等人又岂会是无月阁的对手? 果不其然。 纵然有红微的阵法相助,无月阁死伤过半,但人数上还是占了优势。 没多久,时鹰等人便相继受伤。 见状,阿萱当即厉喝了一声,“都住手!” 声音洪亮,倒真让两边都停了手。 时鹰等人迅速退到了阿萱的身旁,纵然受了伤,也都还是一副要护着阿萱的架势。 大力轻唤了一声,“少主。” 声音低沉,却透着一股叫人安心的力量。 虽只有两个字,却仿佛说了一句:有他们在,不用怕。 也是直到此时此刻,阿萱才知道,这几人是真的将自己当成了少主。 为何? 就因为刘翁给的令牌? 但眼下阿萱显然没有功夫细想,只冲着大力等人微微点了点头,这才看向那一群无月阁的人。 院外的机关暗器已经被触发的差不多了。 地上躺着不少无月阁的人,但站着的也很多。 他们个个手持长剑,目露凶光。 为首那人见阿萱看了过来,便上前一步,喝问道,“我们少阁主何在?” “你们要找你们的少阁主,就是这幅阵仗?” 对方举剑怒喝,“休要废话!交出少阁主,否则今日你们一个都走不掉!” 却在这时,外头突然响起一声通传,“摄政王到……” 阿萱眉头微蹙,她府里是没人了,这通传的声音如此浑厚,一听就是习武之人,显然是粱煜自己带来的人喊的。 人还未到便喊起来,是为了震慑无月阁的人? 阿萱不太理解粱煜的行为,但这会儿无疑是给她机会。 她转头看向时鹰,“你们先走,别让粱煜发现。” “可是……”时鹰还是有些担心,却见阿萱眉头一拧。 他当即应声,“是!” 随后便带着人迅速飞身而去。 而那边,无月阁的人却还在犹豫是走是留。 最后,为首那人定了主意。 他们今日是来救少阁主的,就算这个大棠的摄政王来了也得将他们的少阁主交出来! 很快,粱煜便带着人来了。 人也不多,但只从步伐来看就知道,各个身手不凡。 无月阁的那群人当即心头微惊。 当初派去刺杀粱煜的,是他们阁中数一数二的队伍,拢共三十余人,无一生还。 而今日,粱煜还带了那么多高手来,若真是打起来,他们没有胜算! 不多久,粱煜已经缓步行至了众人面前。 深邃的双眸淡淡扫了眼地上的尸体,而后落在那群无月阁的人身上,“本王还没来得及找你们算账,你们倒是先送上门来了。” 逐风的死,粱煜一直放在心里。 这仇,他不可能不报。 只不过如今朝中的事令他忙不过来,分身乏术罢了。 但今日既然无月阁的人来了,他倒是不介意顺手将仇报了。 无月阁的人今日自然是不敢与粱煜硬碰硬的,当下便道,“我等今日前来,是为寻我们少阁主,只要交出少阁主,我等自然不会为难诸位。” 少阁主? 粱煜清冷的眸子便又看向阿萱,他倒是不知道,她竟如此能耐,抓了无月阁的少阁主。 阿萱并未理会粱煜的眼神,只看着那无月阁的人道,“可你们的少阁主亲口跟我说的,太后让你们来杀我,我若不将你们少阁主留下来,如何保命?” 听着阿萱这番话,粱煜的眼底瞬间覆上了一层寒意。 太后要杀阿萱? 却听无月阁的人道,“只要你们放了我们少阁主,无月阁可以保证日后不再伤王妃性命。” 这也是阁主的意思。 有了无月阁的人这句话,阿萱扬眉,点了点头,“行吧,那你们随我来。”说罢,转身进院子,全程没有理会粱煜。 甚至可以说,是将粱煜当成了透明人。 红微站在屋外,给了阿萱一个放心的眼神。 阿萱会意,径自进了屋去。 众人自然也都跟了进去。 却见阿萱直接走到了自己的床边,而床上,赫然还躺着一个人! 见此情景,粱煜整个人周身的气压都沉了下来,那迸发而出的杀气连着无月阁的人都不禁畏惧了三分。 而阿萱依旧当做什么都没感觉到一般,伸手摇了摇床上的人,“别睡了,快起来,你手下来寻你回去了!” 无月阁的人大惊。 所以,床上躺着的是他们的少阁主? 可,少阁主怎么会睡在王妃的床上? 第288章 抢师叔的女人 方才红微进来给楚昕喂了解药,使得昏睡了整整三日的他终于开始悠然转醒。 这会儿听到有人推搡他,自然就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入目,便是阿萱那微染轻笑的脸颊,连着那双眸子都透着温柔,恍惚间,与记忆中的那个人影交叠在了一起,以至于他猛然坐起,一把抓住了阿萱的手,“别走!” 楚昕突如其来的反应,令得整个屋子里的人都惊讶了。 粱煜那双眸子几乎是要喷出火来,看着楚昕紧抓着阿萱的那只手,双拳握得‘咔咔’作响。 阿萱也愣住了,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楚昕定是睡糊涂了。 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这才冲着楚昕笑道,“我不走,但是现在该走的人好像是你。” 说罢,便示意楚昕看向屋内众人。 楚昕顺着阿萱的视线看了过来,这才惊觉屋内除了他跟阿萱之外,居然还满满当当地站着这么多人! 而下一瞬,一阵凌厉的剑风突袭而来,待众人反应过来之后才发现,楚昕的脖子上已经架着一把长剑。 是粱煜! 一时间,无月阁的人也纷纷拔剑。 粱煜的人自然也都拔剑对峙。 大战一触即发。 却在这时,一只娇小的手伸出了两根手指,捏住了楚昕脖子上的那把剑刃,缓缓移开。 轻柔的声音悠然传来,却是杀人诛心。 “王爷在民女的寝卧内要打要杀的,不合适吧?” 粱煜终于意识到,她是故意的! 为了不跟他回去,她还真是费尽心机! 嘴角勾起一抹阴鸷的笑,粱煜上前一步,逼得阿萱与之对视,“你以为如此就不必跟本王回去了?” 阿萱并无半点畏惧,针锋相对,“休书早就给你了,是王爷自己不认。可对我而言,我与王爷已经没有任何关系,所以,我跟什么人睡了,也与王爷无关。” 跟人睡了? 他们,睡了? 一股怒火直冲头顶,烧毁了粱煜所有的理智。 他举起长剑便是朝着楚昕刺去。 楚昕身子往后一仰,堪堪避过一剑,不料粱煜第二剑再次袭来。 而这次,阿萱却挡在了才楚昕的面前。 那把剑,划破了阿萱的衣衫,却终究没有再往前半分。 阿萱神色冷冽,对上粱煜那双喷了火的眸子,不留半分情面,“王爷若敢伤他一根毫毛,我必不会与你罢休!” 此刻,楚昕的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可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那小小的背影,听着那维护他的话,心脏竟是不自觉地乱了分寸。 可他的这颗心,分明许久都没有这样跳过了。 却听粱煜那道阴冷的声音低喝道,“本王倒要看看,你要如何不与本王罢休!” 话音落下,粱煜再次袭来剑招。 透着怒火的招式迅猛十足,阿萱本就不是粱煜的对手,如今自然越发难以招架。 却在这时,一把软剑从阿萱的腰间钻了出来,好似一条冰冷的蛇,直冲粱煜腹部。 速度之快,若非粱煜反应过人,猛然后退两步,只怕早已被那把软剑刺穿了身子。 楚昕这才从阿萱的床上下了来,随手拾起外衣穿上,软剑不知何时已然收入腰间。 他与阿萱并肩站着,慵懒地系着腰带,眉宇间透着一股子小人得志的意思,“王爷既然已经与阿萱分开,那如今我与阿萱也算情投意合,你这样,不合适吧?” 虽说,他体内的蒙汗药剂量过重,饶是吃了解药也还没有完全缓过来。 但,他不傻。 他知道自己从阿萱的床上醒来意味着什么。 更加知道方才阿萱维护他的戏码是为了什么。 不过,他愿意配合。 粱煜眸色阴沉得厉害。 那双眼,死死盯着楚昕,就如同猎鹰盯着猎物。 阴鸷的话语,也让楚昕心头一惊。 “少阁主这般作为,你爹可知晓?” 连着阿萱也是眉头一拧。 无端端的,提人家爹做什么? 楚昕心中略有一丝慌乱,但面上却不显,只道,“我爹多年前便已不问阁中事务,更不再管我,我做什么,自然毋须知会他。” “是么。”粱煜冷声一哼,眸间染上了几分轻蔑,“怨不得如今,连亲师叔的女人也敢抢。” 一句话,平地惊雷。 屋内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粱煜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亲师叔的女人? 所以粱煜是楚昕的师叔? 可这二人的年纪瞧着,差不了多少啊! 阿萱瞪大了眼,看了看粱煜,又看了看楚昕。 粱煜十二岁那年才将她带回去,所以他根本不知道粱煜师从何人,只知道,他武艺高强,内力深厚。 他教他习武,骑射,却并未传授她任何内力,他说他所习得的内力过于霸道,不适合女子。 所以,饶是学了这么多年,她与他之间的差距还是那样大。 可如今粱煜却告诉她,他跟无月阁的阁主师出同门? 江湖最大的杀手组织? 还是说,粱煜曾经也是无月阁的人,所以他的内力招式,才会如此狠绝? 楚昕自然也是愣住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你休要胡言乱语,什么师叔!我爹根本没有任何同门!” “你自幼便与无月阁的其他杀手一同训练,不知道也正常。你腰间那把软剑还是当初我与你爹一起夺回来的,若不信,回去问问你那个不管事的老子。” 粱煜冷冷说着。 关于从前在无月阁的事,他原本是不想提及的。 那为了银子毫无底线,毫无怜悯之心的杀戮,他不仅厌倦,也下不去手。 纵然,他是师父口中的练武奇才,八岁便能与师兄战个平手,也曾是无月阁内定的接班人,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走了。 再后来,他遇到了禹王,踏上了如今的这条路。 只是没想到,多年之后,居然又会与无月阁有了牵连。 粱煜觉得,无月阁赚了这么多年的黑心钱,如今定是盆满钵满,所以这无月阁的少阁主,才会如此清闲。 先是杀了逐风,如今又掺和进他跟阿萱之间。 思及此,粱煜那双眸子越发阴冷,杀意凛冽。 或许,这无月阁早就不该出现在江湖之中了…… 第289章 她只能属于他 阿萱听着粱煜所说的那番话就知道,他没有骗人。 他不需要骗人。 只是…… 阿萱眉头微蹙,看了一眼楚昕,眼神之中带着一丝丝的嫌弃。 这工具人,怕是不好用了。 果然,楚昕神色略有凝重地看向粱煜,“此事,待我回去问过我爹便可知真假。”说罢,便是带着无月阁的人走了。 红微站在门口,几番欲言又止。 楚昕就这样走了,那阿萱岂不是要跟着粱煜回去了? 屋内,粱煜阴沉的眸子看向阿萱,眉尾微微一挑,透着几分挑衅。 似乎是想说,她还有什么法子,尽管使出来。 阿萱藏于袖中的双手紧紧握起。 说实话,她眼下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却不料,外头忽然传来了动静,“怎么回事?怎么死了这么多人?” 是宰相的声音! 六国大封相来了! 阿萱心头微微松了一口气,只见红微已经迎了出去,随后冲着阿萱唤道,“是宰相大人来了!” 她将宰相迎进了院子来,而此时,阿萱与粱煜也已经从屋里走了出来。 见状,宰相故作惊讶,“咦,王爷不是已经被阿萱姑娘休了吗?怎么又来了?” 粱煜眸色微沉,冷眼看着宰相,“你有何事?” 宰相哈哈一笑,“老夫是来请阿萱姑娘看诊的。” “不看。”粱煜冷声拒绝,“宰相请回吧。” 方才楚昕的事,令他眼下怒火正盛,他实在没精力再去应付宰相。 却听宰相道,“老夫不是来请王爷看诊的,不必王爷回绝。” 说着,便是看向阿萱,“阿萱姑娘?” 阿萱礼貌一笑,侧身让开了路,“宰相大人,请。” 宰相回以一礼,便是朝着屋内走去,可,在经过粱煜身边时,却是被抓住了手臂,“本王说了,不看!”话音落下,便是猛地一推。 宰相大人连连退了好几步放在停下,若不是红微护着,只怕是会摔在地上。 那一把老骨头,可不经摔! 阿萱一惊,没想到粱煜会对宰相动手。 而宰相也是一阵后怕,抬手指着粱煜,“摄政王这是何意!你是要谋害老夫性命不成!” “你死了,自有人能顶上你的位置,无足轻重。” 阴冷的声音如同一把利剑,一字一句都狠狠扎在宰相的身上。 特别是那一句:无足轻重。 听到这句话,阿萱脸色瞬时一僵。 她知道,宰相这六国大封相,怕是封不起来了。 别说这会儿粱煜那一脸吃人的神情足以让宰相畏惧,便是门口那些无月阁人的尸体,恐怕也已经让宰相误会人都是粱煜杀的了! 果然,宰相一脸畏惧,人都开始往后退,“你,你给老夫记住,老夫明日朝上,定要弹劾你!” 话音落下,人已经消失在了门口。 阿萱眉心低沉得厉害。 就这幅怂样,还想拉太后下马? 他能保住自己的宰相之位,都是个奇迹! 但,也确实怨不得宰相。 毕竟眼下的粱煜太吓人了。 如若没有方才楚昕那件事,粱煜不可能这般冲动。 对方怎么说都是宰相,岂是轻易能杀的? 可眼下,粱煜怒火正盛,别说是一个宰相,就是再来两个朝中重臣,他一怒之下说不定也给砍了! 想到这儿,阿萱心头怒意也跟着涌起,“在王爷的眼里,果然谁的性命都不值钱,唯有太后最重要。” 谁都能死,唯有太后不能死! 呵! 粱煜脸色难看至极,眸子透着狠厉,侧目看来,“你休要再火上浇油。” “我说错了吗?”阿萱冷眼看着粱煜,“若我说错了,王爷何不现在就进宫将太后杀了证明我是错的!” 粱煜紧咬着牙根,死死盯着阿萱,没说话。 只看着阿萱扬起眉来,甚是挑衅地看着他,“怎么了?舍不得啊?太后要杀我,你却舍不得去杀了她,那你凭什么接我回去?我跟你回去做什么?被你欺负,被你折磨吗?!” “所以你就跟他睡了?”粱煜厉喝一声,打断了阿萱的质问,眸色越来越冷。 她是觉得他护不住她,所以才寻求别的男人的庇护? 她觉得,那为什么无月阁的阁主能护住她? 她错了! 这天底下,能护住她的人,只有他! 阿萱却是被粱煜这一声怒喝问得微愣。 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而后勾唇一笑,“是啊,我跟他睡了。” 话音未落,只听‘砰’地一声,阿萱被粱煜推在了墙上。 紧接着他的身躯也径自压了上来,距离那样近,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的身躯给予的压迫。 仿若连他身上的月麟香都染上了寒意。 他垂眸看着她,牙根狠狠一咬,方才开口,“本王再问你一遍,你跟他,睡了没有?” 感受到他强烈的怒火,阿萱心中却只升起一层有一层的凉意。 她想,她之于他,大约就是一个物件。 是一件,他从小珍爱的物件,毕竟,她替代的是他心里爱而不得的女人。 所以如今,自己的物件被旁人染指,他自然忍无可忍。 心中冷得厉害,她却忽然一笑,嫣然如一朵娇艳的花。 抬手,指尖轻轻在他胸前滑过,她歪着头扬起,对上他那双被怒火吞噬的眸子,“楚昕的身材虽比不上王爷,但床上的功夫,却是不逊色的。” “砰!” 一声巨响。 是粱煜用拳砸在了门柱上。 门柱瞬间裂开一道硕大的缝隙,断裂之处更是割破了粱煜的手背,一丝殷红缓缓流淌下来,那腥甜的血腥气搅和了清冷的月麟香。 四目相对,阿萱发现粱煜整个人都在颤抖着,连着那双眸子都在剧烈的震颤着。 良久,才听到他再次开口,声音没了先前的冷眼,却是沙哑得厉害,“你就非得这样对本王,是吗?” “怎么了?不舒服?”阿萱挑眉,心口痛得厉害,却令她的神情越发凛冽,“你自找的。” 粱煜看着她,而后慢慢点起了头。 是啊,他自找的。 可他就是谁都不要,只想要她! 终于,粱煜的眸心再次染上了几分阴鸷,抬手,将她额前的碎发撩至耳后,“没用的,阿萱。你今日,如论如何都得跟本王回去。” 他不会放过她的。 她是他养大的。 此生此世,她只能属于他! 第290章 认输? 阿萱看着粱煜,她知道他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可,他也该了解她的脾气的。 “跟你回去,也不过是斗一辈子而已。不觉得累吗?” 往后的日子,除了争吵就是争吵,他真的要过那样的日子吗? 可,粱煜仿佛只听到了‘一辈子’这三个字,嘴角勾起一抹清冷的笑,“若真能如此一辈子,不也是件幸事?” 幸事? “于王爷而言是幸事,于我,是生不如死。” 粱煜从未想过,阿萱竟然会用‘生不如死’这四个字来形容与他一起生活的日子。 但眼下,他已经不在乎了。 “没事的。”他道,“你我可以就这样一直相互折磨下去。但,你只能是本王的。” 阿萱从粱煜那双幽深的眸子里看见了执拗。 她从未在他的眼里看到过这样近乎疯狂的样子。 或许,今日的楚昕是真的刺激到他了。 他果真是将她当成了他的所有物! 可,她是人,是活生生的人! 她有血有肉,她的心会跳,也会痛! 他怎么可以做到将她这样活生生的人,当成一件东西的? 上辈子是不是也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会将她丢在孤城三个月,才会那样毫不留情的让她去做棋子,推她去死! 他大约,从未将她当成人看过吧? 眸间,恨意凛冽。 一滴泪紧跟着落下,只是,她却勾起了唇角,对着他淡淡笑道,“王爷不后悔?” “不悔。” “好,那我跟你回去。” 只是粱煜啊! 往后不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能怪我! 因为,不管是怎样的结局,都是你咎由自取! 阿萱心中,自是有盘算。 可粱煜却以为,她认输了。 他轻轻拂去她脸颊上的泪水,而后牵过她的手,转身缓缓离去。 阿萱就这样任由他牵着,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只是在经过红微身边时,她方才露出一抹略显轻松的笑意,给了满脸担忧的红微一个放心的眼神。 红微猛然一愣,瞬间明白过来,阿萱此次跟粱煜回府,另有目的! 可认识到这一点之后,红微却越发担心了。 阿萱脑筋转得快,主意也多,只从今日不但让楚昕做这个冤大头,甚至还请来了宰相就可以证明,她的确是有法子的。 可,奈何对方是粱煜啊! 在他面前,她所有的计谋好似都是徒劳。 怎能叫人不担心呢? 回到王府,天色早已大亮。 粱煜将阿萱送回了院子,方才道,“本王还需上朝,你先休息。” 说罢,便要离去,可还未转身,便听阿萱问道,“王爷打算如何处置我?” 他抬眸看去,就见阿萱站在房门口,微微侧着身子。 清晨的阳光恰好将她包裹起来,那一抹金色之下的容颜透着清冷的疏离。 有那么一瞬间,粱煜忽然觉得她像极了那落入凡间的仙子。 明明近在咫尺,却不是他这样的凡人可以触及的。 只听阿萱继续问道,“王爷是打算软禁我一辈子吗?” 她仿佛是接受了宿命一般,语气间没有半点要抗争的意思。 相较于之前那与他不死不休的样子,此刻的阿萱反倒让他心口涌起一丝不安。 以至于,粱煜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当然不可能囚禁她一辈子,可,他也不知该用什么法子才能让她心甘情愿的留在他身边。 眼见着粱煜不说话,阿萱好似明白了什么,微微颔首,算作行礼,却是一句话都没说,转身进了屋去。 偌大的房间,与她离去时并无两样。 粱煜甚至并未将她送去芳华苑,而是直接来了他的院子。 他让她住在这间满是他生活痕迹的屋子里,无时无刻不想起他,当真比将她关在私牢里都还要让她难受! 但眼下,阿萱却怒而不发。 她努力地深吸了好几口气,将心中的悲愤都压了下去。 硬碰硬没有用,她碰不过粱煜。 所以,她没必要生这等无畏的闲气。 思及此,阿萱转身便朝着外头走去。 可,刚走到院门口,便有两名暗卫现了身,“王妃。” 阿萱神色微冷,“怎么,王爷还是下令软禁我了?” 闻言,两名暗卫相互看了一眼,这才道,“王爷只命我等保护王妃。” 言下之意,她眼下是自由的,至少在这个摄政王府之中,她可以自由走动。 阿萱心头微松,这才道,“屋里烦闷,我想去花园走走。” 两名暗卫应声行礼,侧身让开了路。 阿萱便径自朝着花园走去。 那两名暗卫看着虽没有跟上来,但阿萱知道他们必定是躲在暗处观察着她。 说什么保护她这么好听,实则就是监视罢了。 阿萱并未在意,入了花园,她便真好似在赏花似的,这儿走走,那儿逛逛,时而顺手采摘几朵,捧起制成花束。 逛了一会儿,阿萱又去了府里的医庐。 一见到阿萱,贺大夫便慌忙站起身来行礼,“见过王妃。” 阿萱神色冷漠着点了点头,算作回应,而后又道,“我最近睡眠不佳,劳烦贺大夫拿些安神的药给我。” 贺大夫想着这段时日阿萱与王爷之间的纠葛,会睡眠不佳也是正常的。 于是,拿出了一个药瓶,“这是安神丸,是用十余种宁神的药物制成,王妃每日睡前服下两粒即可。” “多谢。”阿萱手下药瓶,随即转身离去。 她回了屋,关上了门,自然也就阻断了暗卫门的监视。 没人知道阿萱在屋内做什么,直到日暮时分,阿萱才从屋内走了出来。 这一次,她去了府里的厨房。 一进门,厨房内的烟火气就熏得她下意识皱了眉。 有眼尖的发现了她,当即过来行礼,“参见王妃!” “都起来吧!王爷快回来了,我想亲手为王爷做一道菜。你们忙你们的,不必管我。” 众人以为,王妃是想用厨艺来跟王爷求和,自然也是满口答应。 于是,阿萱撩起了衣袖,开始忙活起来。 不多久,一盘略焦了的红烧鳜鱼便被盛了出来。 旁边少不了拍马屁的称赞着,却是被阿萱一记冷眼给吓退了。 府里人都知道她脾气不好,只以为她烧糊了菜,心情不好,自然也都不敢再靠近。 阿萱的眼角四下瞥了一眼。 见众人果然都在各忙各的,便悄悄从衣袖中拿出了一个药瓶。 里头,是她精心制作了一下午的药粉…… 第291章 怀疑 红微的蒙汗药,贺大夫那边拿的安神丸,还有她在花园里采摘的合欢花。 她捣鼓了好一阵,才制出了这一小瓶的药粉。 无色无味,只需要一点点,粱煜就会整日嗜睡,久而久之,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会变得萎靡。 硬碰硬,她碰不过粱煜,可不代表她会就此屈服。 粱煜一心护着太后,那她就只能永远处于劣势。 可,她不希望最后的结果是如同她当初对付宛太妃一样。 因着粱煜的庇护,她对付宛太妃的路那般艰险,甚至害死了萋萋…… 她不会重蹈覆辙,她不会再让自己身边的人受到一点点的伤害。 所以,粱煜绝对不能再护着太后! 阿萱倒了一点药粉在盘中,收起药瓶,用筷子搅了搅鱼汤。 暗卫再厉害,也只能在厨房外头守着,她特意挑了厨房最里头的炉灶,可以确定,暗卫根本看不清楚她在做什么! 等一切就绪,粱煜也终于回了府。 刚进府,管家黎叔就迎了上来,笑意盈盈,“王爷,王妃说要为您亲自下厨,已经在厨房忙了好一会儿了!” 黎叔觉得,王妃终于懂事了,终于晓得服软了。 而他们家王爷,也一贯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今日过后,二人必定能和好如初。 黎叔越是这样想,笑得便越是开心。 可,粱煜的眉头却拧成了一个结。 以阿萱的性子,这会儿是在绝食,亦或是做些别的什么事儿来抗争,才算是正常。 亲自下厨求和? 若她是真心求和,他这脑袋砍下来给她当椅子坐! 但,粱煜还是很想看看阿萱是要耍什么花样。 是以,当那一盘黑乎乎的东西端上来的时候,粱煜的眸子不禁露出几分惊讶之色。 “这是?” 阿萱冷着脸,站在一旁,“红烧鳜鱼。” 哦,原来那块‘炭’是鱼。 阿萱自幼便跟着粱煜学习各种本事,唯独这女工跟厨艺是半点不会。 但,他也没想到居然能将一条鱼烧成这样。 阿萱看着粱煜那震惊的样子,眉头一沉,上前就将那盘鱼端了起来,声音冷冷,“红微,拿去倒了。” “慢。” 不等红微上前,粱煜便开口阻止了她。 而后,起身从阿萱的手里将那盘鱼接了过来,“本王尝尝。” 阿萱没有说话,脸色依旧保持着面无表情。 但她了解粱煜,一如粱煜了解她。 她亲自下厨做菜给他吃,必定会惹来粱煜怀疑,所以她以退为进,哪怕这鱼真倒了也不可惜,一日三餐,总有粱煜能吃到的时候。 而此刻,看着粱煜用筷子戳破坚硬的鱼皮,挖出一点尚能入口的鱼肉,放入口中。 而后,那双幽冷的眸子便看向了阿萱。 阿萱承认,有那么一瞬间,她是心虚的。 但她很快就调整好了心理,冷着脸问他,“如何?” “还不错。”粱煜这话是不是昧良心,只有他自己知道。 阿萱微微挑了眉,看了那鱼一眼,又道,“里面的肉没味道,沾汤吃。” 药在汤里。 粱煜看着她,没动。 阿萱却好似明白了什么似的,拿过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放入口中,嚼不了两口便吐了出来,也对自己的厨艺发出了最中肯的评价,“不是人吃的!” 说着,又要伸手去端那盘鱼。 却如预料之中的一样,被粱煜阻止了。 粱煜按住了她的手,声音清冷,“本王爱吃。” 说着,果真又夹起一块肉,沾了汤,而后放入口中。 阿萱内心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甚是还带着一丝得逞的窃喜。 但脸色依旧如常。 粱煜一连吃了好几口,直到那焦黑的鱼里再也找不出一点能吃的肉,方才罢休。 他放下了筷子,看向阿萱,“说吧,想做什么。” 他依旧觉得,阿萱不会来求和。 阿萱也知道,不给粱煜一个可信的理由,他永远不会信她。 于是,淡淡道,“王爷知道我的脾气,你我如今闹成如今这步田地,我不可能心甘情愿地留在这里。我也不想往后余生都与王爷在相互仇视之中度过。不如,我们相互给对方一点时间。就以三年为限,这三年内,若你我之间的仇恨能够被渐渐抹平,我便继续留下,反之,三年后我若要离开,希望王爷不再阻拦。” 三年,是她觉得作为一个谎言来说,最合适的时限。 粱煜知道她的脾气倔,短时间内不可能更改自己的看法,但时间太久,也不是她可以忍受的。 所以,三年,是最能让粱煜相信的数字。 粱煜看了那盘鱼一样,忽然嗤笑了一声,染着冷漠,“一条鱼,就想换三年的时间?” 阿萱深吸了一口气,“若王爷喜欢,我可以每日都为王爷下厨……王爷不怕吃坏肚子的话。” 闻言,粱煜不禁打量起阿萱来。 她愿意每日亲自下厨,就为了换取一个三年之约,好有机会离开他? 她就这么想要离开他吗? 分明心中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粱煜这会儿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看着阿萱那染着倔强的脸,他想,她果然不是心甘情愿留下的。 只是她明白,她如今走不掉罢了! 三年…… 也好。 三年的时间,足够发生许多事了。 等朝政稳定,再慢慢说也行。 更何况,三年后她究竟能不能走,依旧是他说了算。 想到这儿,粱煜的嘴角方才勾起一抹淡笑来,“依你。” 闻言,阿萱的嘴角方才掠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粱煜会这样说,就证明粱煜信了她的话。 于是,她拿起筷子吃起菜来,静静的等着粱煜的药性发作。 约莫一盏茶之后,粱煜低头,右手的拇指与中指分别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 见状,阿萱放下碗筷,低声问了句,“王爷可是困了?” 闻言,粱煜抬眸看她,眼中的确有几分倦意。 只听阿萱道,“王爷今日想必是太费心神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粱煜微眯双眸,眼神之中透出几许危险之意,“本王耗费心神的日子不在少数,却从未如今日这般觉得疲累过。” 说话间,视线渐渐移到了那盘鱼肉上…… 第292章 睡这儿? 这种时候若是装傻,粱煜必定会加重怀疑。 所以,阿萱只是冷笑了一声,便拿起筷子,夹起那难以下咽的鱼肉,沾了汤吃。 在吃到第三口的时候,终于是被粱煜给制止了。 阿萱皱着眉,舔去唇上难吃的汤汁,冷眼看着粱煜,“王爷若是对我心存怀疑,那方才我说日日为王爷下厨的话,王爷就当没听到吧!” 粱煜眉色微沉,“本王不过是多看了那鱼一眼,你又何必多想。” “是不是多想,王爷心里清楚。”阿萱说着,站起身来,露出几分不悦,“王爷慢用。” 说罢,便是转身离去。 看着阿萱的背影,粱煜抬了抬手。 很快,今日一直监视着阿萱的其中一名暗卫便出现在了桌边,单膝跪地,“王爷。” 只听粱煜冷声问道,“王妃今日做了些什么?” “王妃今日去了花园散心,而后去了贺大夫那讨了一瓶安神的药。用过午膳后便一直不曾出门,直到申时三刻方才出来,直接就去了厨房。” 暗卫将今日阿萱的行踪一一汇报。 粱煜微微眯起了双眼,听上去,似乎并无不妥之处。 却又道,“去跟着王妃,若发现其状态有异,就来与本王汇报。” “是!” 暗卫应声,随即离去。 只见阿萱进了屋后,便拿出贺大夫给的那个药瓶,从里头倒出了一粒药丸服下。 随后去了书桌前,拿过一本兵法细细看了起来,她就这么坐着看了一个多时辰,直到红微端来了热水让她洗漱,她才站起来。 红微在一旁伺候着,却是抱怨道,“连看了这么久的书,不累吗?” 阿萱微微一笑,摇了摇头,目光却有意无意地落在了院子里。 天早就黑了,霜白的月光洒在清冷的院子,显得格外孤寂。 可阿萱知道,这一片孤寂之中,藏着粱煜安排的暗卫。 哪怕她吃过了鱼跟鱼汤,粱煜也不可能全然信她。 这会儿暗卫一定藏在院中的某处观察着她。 倘若她流露出半点困倦的意思,粱煜就会知道她在那盘鱼中动了手脚。 只是,她做的药,光靠意志力可抗不过去。 所以,贺大夫给的那瓶安神丸,早已被她换成了解药。 她一回屋就吃了,别说是坐了一个多时辰,哪怕是这样坐到后半夜,她也不会累的。 可红微并不知道她的计划,只知道阿萱是从贺大夫那拿了安神丸的。 眼见着时候不早了,便道,“安神丸吃了吗?” 阿萱柔声回答,“吃过了,不过暂时还不想睡。” “不想睡也得睡!”红微担心阿萱,她今日与粱煜闹了这一通,伤了神,得好好休息才是。 阿萱轻笑着应了声,“我再坐一会儿就睡。” “行吧!不可以太晚!”红微说着,这才将洗漱过后的水盆端了出去。 经过院子里,忍不住骂骂咧咧,“什么破安神丸,一点效果都没有,索性明日去趟相国寺,找那秃驴要一些好了!” 而她这话,自然也被院中的暗卫听进去了。 翌日,粱煜是被管家黎叔吵醒的。 “王爷,已经卯时了。”黎叔在屋外唤着,声音不敢太大,怕惹恼了粱煜,又不敢太小,怕叫不醒粱煜,耽误了上朝。 好在,粱煜还是听见了。 他睁开眼,看着外头已经发白的天,却只觉得浑身疲惫。 耳边又传来了黎叔的催促,他终于应了声,“知道了。” 屋外,黎叔这才放下心来,满是招呼着小厮们进屋伺候。 粱煜这才撑着身子坐起,却发觉自己不单单是精神不佳,连着身体四肢都好似是灌了铅一般的重。 在下人们的伺候下穿戴梳洗好,看着黎叔端上来的早膳,他却没有半点食欲。 身体的异常,让他周身的气压格外冷冽。 黎叔站在一旁也是大气不敢出,别说是别的下人们了。 见他们如此,粱煜心中越发不痛快,索性挥手屏退了众人。 待人都退下,他才唤了一声,“出来。” 暗卫当即出现,落在了粱煜的身后,拱手行礼,“王爷。” “王妃如何?” 暗卫便将昨日阿萱回屋之后所做的一切都如实说了,连着红微那句话都没有错过。 粱煜听闻过后,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如此说来,的确是他冤枉她了。 可,若不是她,他这身体又是怎么回事呢? 早朝过后,粱煜特意去了趟御医院。 找了医术最好的御医为他搭了脉,却也只说他是心神劳累过度所致,开了宁神补气的方子。 粱煜不禁想,莫非真是这段时间太过劳累了? 一直忙于政事不说,还得应付宰相一等。 昨日更是与阿萱大吵了一架,劳心劳神。 看来,回去真得好好休息才是了。 只是等处理完政务回府,已经是午时了。 阿萱坐在饭桌前,看着突然回来的粱煜有些意外。 看了眼桌上的饭菜,阿萱淡淡道,“我不知王爷会回来,只让厨房做了我一人吃的份。” 桌上是三菜一汤,虽说是一人份,但显然两人吃也够了。 是以,粱煜径自在桌前坐下,“无妨,随意吃些就好。” 有下人送来了新的碗筷,二人就这么吃了起来。 眼看着粱煜一碗饭吃完,阿萱便道,“这鸡汤不错,我让厨房加了些虫草,能补气宁神。” 她猜想,粱煜今日进宫一定会让御医瞧瞧。 就御医院那几位的技术,也最多是下个‘劳累过度’的诊断,所以,他让厨房熬了这虫草鸡汤。 当然,她又加了点料在里头。 比起昨日,今个儿的分量小了些。 阿萱想着,也不能让粱煜的反应太强烈,否则只怕会适得其反。 果然,粱煜听到‘补气宁神’四个字,便开始舀起汤来喝。 足足喝了两大碗。 阿萱就这么冷眼看着,等粱煜喝完,才道,“王爷看着精神不佳,可要去休息一下?” 闻言,粱煜抬眸看向阿萱,眸色中染着几分晦暗不明,“睡这儿?” 这儿是粱煜的院子,却是阿萱现在住的地方。 他说要睡在这儿,是什么意思,很明显。 阿萱看着他,眉心微微一沉,终究还是说了句,“随你。” 第293章 只要我想 这儿本就是粱煜的院子,他要睡,还能不让他睡吗? 粱煜并不知阿萱心中所想,还以为是因着昨日的那个三年之约,所以她的态度才会有所缓和,心中不禁泛起几分欢喜,待漱过口便去床上休息了。 阿萱坐在一旁,就这么冷眼看着粱煜。 他睡熟的时候,周身那逼人的气场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长得很好看,睫毛很长,这样平和的睡颜倒是有几分翩翩公子的意思。 所以,他若能一直这样睡着,多好。 想到这儿,阿萱的双眸便又多了几分寒意。 而后起身,走出了屋去。 屋外,红微正等着,见阿萱出来,便道,“隔壁收拾好了,王爷的东西也都拿过来了。” “恩,那我们回去吧!”说罢,便带着红微往芳华苑而去。 既然粱煜那般想睡自己的院子,那就还给他,她住回她的芳华苑就好。 特意让红微提前收拾,是因为她不想在芳华苑内瞧见粱煜的东西。 这儿是她跟萋萋从前一起生活过的地方,有着她与萋萋太多的记忆,她不想让别的东西来破坏这些。 甚至连被褥都换了新的,没有半点粱煜的气息。 这让在隔壁院子住了怎么些时日的阿萱好好地松了口气。 然而,她这口气还没松多久,便见黎叔急匆匆地跑了来,“王妃,太,太后来了!” 听到这动静,阿萱眉头骤然一拧,忙是开门走到屋外,“太后来做什么?” 黎叔摇了摇头,“老奴也不知道,只眼下王爷还在休憩,老奴也不好去打扰,只能来通知王妃……” 阿萱眉头微沉,嘴角却勾起了一抹冷笑,“好,我去看看。” 待来到前厅,太后已经在饮茶了。 而见到来人是阿萱,太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意外,“怎么是你?” 阿萱大步进了厅,微微欠身算作行礼,却道,“臣妾乃是王府的当家主母,太后在王府见到臣妾又有何可惊讶的。” “可哀家不是来找你的。”太后说着,将茶盏放在了一旁,看着阿萱,脸色染着几分厌恶,“粱煜呢?” 阿萱上前,在太后身边的位置坐下,拂了拂裙子,“王爷昨夜太过劳累,这会儿正在休憩。” 大家都是女人,自然知道说些什么能让对方不痛快。 所以,阿萱故意说了这样暧昧的话语,而太后的脸色果然是肉眼可见的冷了下来。 阿萱看着太后的脸色,心头冷笑。 她如今每日都过得不痛快,那凭什么要让太后过得舒心? 她就是故意要说这样的话气她。 她不痛快,太后也别想好过! 是以,她冲着太后温柔一笑,“太后有什么话可以跟妾身说,待王爷醒后,妾身会如实告诉王爷的。” 看着阿萱那张笑脸,太后只觉得心口堵得慌,她看着阿萱,眉尾微挑,“你很得意?” 阿萱并未回答太后的话,却是问道,“太后可知昨日王爷接我回来时,说了什么?” 说着,微微一笑,光是语气就已经极为得意了。 她道,“王爷说,我此生此世都不许离开他。” 昨日,那令她气到发抖的话,没想到这儿用来气太后也意外顺手。 阿萱看到太后狠狠咬了咬后槽牙,随后才开口,“本宫早就与你说过,你越是要离开他,他越是抓你抓得紧。等你好好在他身边安稳过上几日,你瞧他还看不看你一眼!” 言下之意,粱煜对她不过是一种占有,并无爱意。 阿萱如何能听不出来太后的讽刺,却是笑道,“是啊,多亏了太后指点,我三不五时地就与王爷闹上一闹,果然甚得王爷宠爱。” 太后死死盯着阿萱,被她这一番话气得差点摔了杯子。 但,几个呼吸间,太后便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缓缓轻笑,“无妨,你只管得意,咱们只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只有笑到最后那个人,才是赢家! “太后是不是以为自己赢定了?”阿萱挑眉问道,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显然太后对一切都是一副尽在掌握的意思。 太后没有回答,只是拿起茶盏喝了起来。 虽然没有开口,但她的神态与动作已经回答了阿萱的问题。 是,她赢定了! “凭什么呢?”阿萱看上去很是疑惑,甚至还露出了细细思索的神态来,随即一笑,“是因为无月阁的少阁主对你钟情已久,可以一直被你利用,替你扫清一切障碍?” 就像当初刺杀皇上一样? 皇后喝茶的动作猛然一顿。 她怎么都没想到阿萱居然知道了这么多! 这会儿,她好似是怕被什么人听到一般,骤然压低了声音,“你还知道些什么?!” 得意的人换成了阿萱。 她学着太后的样子,拿起茶盏喝了起来,随后方才开口,“太后外靠无月阁,内靠粱煜,却不知太后有没有听说过这么一句话,靠山山倒,靠树树摇,靠人人跑,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 如若,没了楚昕,没了粱煜,太后又凭什么坐稳如今的位置? 只怕到时候,她连宰相都斗不过! 而阿萱的这番告诫,在太后的耳朵里就成了威胁。 “你以为仅凭你一句话就能改变现状?”太后冷声一笑,“你以为成了摄政王妃就真的是粱煜心中最爱的女人了?你别做梦了,你只是哀家的替身罢了,等到有一天必须要二选一的时候,粱煜一定会选哀家,不选你!” “无月阁没有杀我。”阿萱一句话,便让太后整个人都愣住了。 而阿萱浅浅笑着,一副运筹帷幄的神态,“太后不好奇,为何无月阁昨日闯了我的萱府,却没有杀我吗?粱煜来之前,他们分明是有机会的。” 其实关于这一点,太后也在疑惑,可她问过楚昕,楚昕的回答却是模棱两可。 阿萱眉尾微挑,又低头饮了一口茶,方才接着道,“太后不如再等等,等着看我是如何将你手里的东西,一点一点的,都夺过来的。粱煜也好,无月阁也罢,哪怕是你如今的位置……只要我想要。” 第294章 危机 这番话的口气,未免太大了些。 以至于太后根本没将她放在眼里,“是么?就凭你?” 她前有楚昕为她披荆斩棘,后有粱煜为她保驾护航,她这个垂帘听政的位置稳得无人可以撼动。 这贱人居然说,只要她想要,就能拿走? 真是天大的笑话! 却听阿萱冷笑了一声,“我与太后身形相仿。” 只这淡淡的一句话,便让太后的脸色微微一僵。 她与她身形相反,若是易容成她的样子,怕是连粱煜都察觉不出来。 恰好,她们都知晓有那么一位易容高手。 终于察觉到了一丝危机,太后猛地站起身来,怒视着阿萱,“你敢!” 阿萱放下查探,太后看向太后,一双眸子清冷非常,“我天生反骨,最讨厌听到的就是这两个字。” 她敢? 呵,她有何不敢? 太后死死盯着阿萱的眸子,她发现今日的阿萱与之前很是不同。 那双眸子里,除却一贯的冷冽与坚毅之外,竟有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 这让太后心里有一丝慌乱。 因为她知道,这世上最难对付的,就是将自己的生死抛诸脑后的人。 终于,太后一句话都没说便匆匆离去。 守在厅外的红微见太后走了,便匆匆进了来,问道,“太后来做什么?” 阿萱微微摇了摇头,“没说,想来也是不重要吧!” 说罢,她便又继续低头饮茶,仿佛喝的是这世上最美味的东西。 粱煜这一觉,睡到了翌日清晨。 照旧是被黎叔喊起来的。 在发现自己竟然睡了近九个时辰之后,粱煜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 只好在,比起昨日来,粱煜今日起床时并没有感觉到难受,反倒有些神清气爽。 黎叔带着人进来伺候粱煜洗漱更衣,也是笑道,“王爷这一觉睡得久,精神果真好多了。” 连黎叔都看得出来他面颊红润,透着朝气。 而黎叔这番话,也让粱煜心中的不安稍稍减少了些。 想着身体恢复了状态,或许就是因为睡得久了。 想到这儿,粱煜忽然淡淡问了一句,“王妃呢?” “王妃回芳华苑住了,哦,对了,昨日太后来过,老奴见王爷在休息,没敢叨扰,是王妃去接待的。” 黎叔如实说着。 粱煜眉心微拧,“太后来做什么?” 黎叔摇头,“老奴不知,但见太后离去的时候,脸色不大好看。” 那必然是在阿萱这儿受了气了! 想到这儿,粱煜忍不住勾起一抹淡笑了。 那丫头的脾气,除了他,谁都制不住。 粱煜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但今日食欲也不错,用过早膳,便上朝去了。 只是,谁都没想到,粱煜会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晕倒在地。 阿萱收到消息的时候,正与红微在院子里切磋着武艺。 眼见着黎叔急匆匆地跑来,她便知道,一定是粱煜出事了。 等她进宫时,御医早已为粱煜诊治过,可除了‘劳累过度’之外,依旧给不出别的结论。 阿萱淡淡道,“我来试试。” 闻言,御医们都让开了路,阿萱上前为粱煜搭脉,而后又为其施针,这才道,“王爷并无大碍,一会儿就会醒。” 御医们却纷纷问道,“王妃可诊得出来王爷究竟是怎么回事?” “劳累过度罢了。” 听到阿萱的答案与他们的一致,御医们纷纷松了口气,还好不是他们医术不精。 而太后站在一旁,脸色却有些难看,抬手一挥,“都退下。” 屋内的御医跟内侍们尽数退去,不多一会儿,屋内站着的就只剩下了阿萱跟太后。 “是你搞的鬼对不对?”太后质问着。 阿萱瞥了太后一眼,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来,“臣妾不明白太后在说什么。” “粱煜今日在朝上正对如何应付江南灾情侃侃而谈,突然就晕倒在地,你敢说,他只是劳累过度而已?” 劳累过度是什么样子的,太后见过,而粱煜这副样子根本不像是什么劳累过度,倒像是中了毒! 阿萱冷声一笑,“原来江南有了灾,怪不得王爷会如此耗费心神,劳累过度了。” 太后上前一步,厉声喝问,“可他一直都是好好的,接你回府不过两日就这般虚弱,你敢说,不是你动了手脚?” “臣妾能动什么手脚?”阿萱不答反问,眉宇间透着一股得意,那样子分明就是在说,的确是她动的手脚,可,又能怎么样呢? “太后可是觉得,是臣妾给王爷下了毒,才会令得王爷今日在殿上突然晕厥过去?可,连御医们都说王爷是劳累过度而已,太后不信臣妾,难道还信不过御医们?” 太后自然信不过,嘴角勾起一抹冷意,“那帮庸医!” “太后口中的庸医可都是接受层层筛选才进得了御医院的。如今不过是诊断出来的结果与太后所想的不一样,便平白落了个庸医的名声,啧,臣妾可真是替他们不平。” 她顾左右而言他,反倒让太后确信粱煜会成了今日这幅样子,就是因为阿萱。 当下便是上前,死死抓住了阿萱的双肩,“你以为害死粱煜,这朝中就无人为哀家撑腰了是不是?你以为,粱煜一死,你就可以将哀家取而代之是不是?哀家告诉你,你做梦!就算没了粱煜,哀家手中还有公孙羽留下的一般兵权,哀家足以能够抵御一切乱臣贼子!” 看着这会儿暴怒的太后,阿萱脑海中忽然就想起一句话。 人呐,越是没有什么,就越会强调什么。 太后如此强调没有粱煜她也能稳坐垂帘听政的太后之位,正说明,她这个位置,没有粱煜的支持,万万不能! 阿萱嘴角慢慢勾起一抹笑意,看着此刻太后这样慌乱愤怒的样子,她就知道自己的这步棋走对了。 正想说些什么,只听到耳边传来微弱的一声呻吟。 阿萱立即收敛起脸上的笑容,推开太后,蹲到了床边。 粱煜缓缓睁开眼,还未看清楚眼前的一切就听到耳边传来焦急的声音,“爷,你醒了?” 他转过头看着那张染着担忧的面孔,心头猛然一颤。 她已经许久不曾这样亲昵地唤他了…… 正呆愣间,就听太后厉声喝道,“粱煜,你别信她!就是因为她你才会成了如今这幅样子!” 第295章 掌权 粱煜原本微愣的神情瞬间染上了一股阴沉的气场。 阿萱却并不理会粱煜是什么反应,只起身看向太后,“太后,王爷需要休息,还请太后先回去吧。” 太后自然不肯,“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让哀家……” 话音未落,便被粱煜打断了,“太后请回吧。” 闻言,太后声音一滞,看了粱煜一眼,又恶狠狠瞪了阿萱一眼,这才拂袖而去。 房门被重重地关上,阿萱背对着粱煜,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微笑。 再回过身来,脸色却已如常。 她扶着粱煜坐起,又去一旁倒了一杯热茶给粱煜,这才道,“御医诊断是劳累过度。王爷可要去相国寺找无相看看?” 粱煜接过茶盏,饮下一口热茶,这才道,“阿萱的诊断呢?” 阿萱看了粱煜一眼,她知道,这是试探。 但,她还是淡淡应道,“是劳累过度。” “那便毋须去找无相了。”粱煜将茶盏放在了一旁,这才抬眸看向阿萱,“你的医术与无相不相上下,本王何须多跑一趟?” 粱煜的回答是在阿萱的意料之中的。 只要她先开口说出一些对他有利的选择,那,他必然不会去选。 毕竟,他要证明他信任她。 但,阿萱还是道,“太后说是我给王爷下了毒,才会让王爷如此劳累。王爷真不去找无相瞧瞧?” 闻言,粱煜看向阿萱的眼神深邃了几许,“那,阿萱下毒了没有?” 那眼神,直直地盯着阿萱的双眸,好似是要透过那双眸子看穿她的内心一般。 阿萱摇头,“没有。” “阿萱说没有,那就是没有。” 纵然心底并非真的全然相信,但,他就是要做出相信的样子。 阿萱便也当做他是全然信了,便道,“听闻江南有灾,王爷可是因此才会耗费了心神?不如将这些是交给旁人去做,好好休息两日吧!” 粱煜却是摇了摇头,“国库空虚,赈灾的物资都是好不容易凑出来的,需得找信得过的人去办。” 但,朝中那些人有哪个不贪? 更何况,除了江南受灾的事儿之外,朝堂之上还有许多别的事,他如何能省心放手? 阿萱状似无意般叹道,“可王爷若是不能休息,只怕是会积劳成疾。” 闻言,粱煜长叹了一声,好似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一般。 阿萱便也没说话,只在一旁坐着,格外安静。 粱煜的眸光却不自觉地落在她身上,静静地打量着。 想到他方才转醒时见到她的样子,心头又不自觉的一颤。 于是,压低了声问道,“听到本王当殿晕厥,可是担心了?” 清冷的声音透着几许柔情,若是从前,阿萱只怕又要沦陷了。 但眼下,她只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背,淡淡摇了摇头,“没有。” 说没有,可方才却故意露出了担忧的样子给粱煜看,就是想要粱煜认为眼下的她是因为前几日闹脾气而嘴硬。 手背上,忽然覆上了一只大手。 阿萱的眸子瞬间掠上了几分厌恶,但,心却不受控制地猛烈一跳。 “可担心了?”粱煜又问了一遍,好似是想要听到她内心最真实的答案。 他以为,最真实的答案。 但,阿萱抽回了自己的手,抬眸看向粱煜,“没有。” 却不知为何,粱煜竟是笑了起来。 好似阿萱这样强调着说没有,就是在说有。 笑了一会儿,他便又道,“朝中之事,暂时交由阿萱打理如何?” 闻言,阿萱一愣,诧异地看着粱煜。 只听粱煜道,“阿萱不是说,担心本王积劳成疾吗?那朝中之事,就由阿萱来分担吧!” 比起朝中那群雁过拔毛的东西,他自然更相信他的阿萱。 “王爷信得过我?”阿萱反问。 粱煜看着阿萱,淡淡笑着,但这句话,他并未给出回答。 翌日,阿萱果真代替粱煜去上朝。 朝上众人看到阿萱时,都不禁瞪大了眼,表示难以置信。 特别是太后。 只见她冷着一张脸,怒意更甚,“真是胡闹!摄政王怎可将这等要事交于一介妇人!” 粱煜怎么可以如此信任阿萱! 他是病糊涂了吗?! 却不料,一向与阿萱唱反调的宰相却扬声道,“王妃曾经也从过政,对政事颇有看法,更何况,太后不也是一介女子,不是照样能治理大棠?” 眼见着宰相为阿萱说话,文臣们便也大多不说话了。 而太后的目光却是恶狠狠地瞪了宰相一眼。 她并不知道宰相是什么时候开始偏向阿萱了,但很显然,如若粱煜当真将手中的所有事务都交给阿萱,如若阿萱真与宰相联手,那,她的地位便岌岌可危! 直到早朝散去,太后的脸色都是难看至极。 相比之下,宰相却是一脸得意,下了朝,他便想上前与阿萱寒暄。 可,阿萱只是冷冷扫了他一眼便大步走了。 贪生怕死之辈,还是少与之交往的好。 待回到府,粱煜却是刚刚才醒。 初醒时,粱煜的精神都还是不错的。 阿萱便将今日朝堂上的事一一汇报给粱煜,而后道,“江南灾情严重,赈灾之事刻不容缓,我想过了,这事儿不如交给户部的左侍郎,他新官上任,只有一股冲劲,在户部做事对钱财分配颇有心得,最重要的是,他官位不算太大,此次赈灾不知有多少眼睛盯着他,他不敢乱来。” 粱煜听着阿萱的汇报,满意点头,却又问道,“可他官位不大,如何能压得住下面的人?” “王爷赏他一块令牌就是了。”阿萱轻描淡写道。 如此,旁人自然是不敢不听了。 终于,粱煜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阿萱所想,与本王一模一样。” 他原本的人选就是那位左侍郎。 第一天代理政务就能得到粱煜的认同,阿萱觉得这是个很好的开始。 却道,“太后今日见到我,并不满意,全程黑着脸,要不明日,还是王爷自己去吧!” 以退为进这招,在粱煜这边一直都很好用。 果然,粱煜淡淡一笑,“本王难得休憩几日,阿萱就别想偷懒了。” 阿萱冷哼了一声,“王爷明知道太后是看不惯我的,说不定哪天就找人在路上把我给暗杀了怎么办?” “本王会派暗卫护着你。” “护着?我看是监视还差不多吧!” “真会多想。”粱煜淡淡一笑,只觉得眼下的阿萱多少恢复了些从前与他斗嘴时的样子,心中略显舒畅,便道,“那你说,要如何?” “我想要王爷的一块令牌,能够差使暗卫。” 闻言,粱煜眸色略微一沉。 阿萱见状,也不多说,只道,“不给拉倒!” 说罢,便转身离去。 却听身后传来一丝动静,阿萱猛地转身,伸手,牢牢抓住了粱煜扔来的令牌。 “本王想吃上次那条红烧鳜鱼。” 阿萱将令牌放入怀中,这才冲着粱煜一笑,“王爷稍等。”说罢,便是大步离去。 看着阿萱的背影,粱煜脸上的笑意却渐渐沉了下来。 如若,能一直这样,多好…… 第296章 又见面了 粱煜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他睡着的时间越来越长,便是醒了,精神也与往日不同。 甚至,人也跟着肉眼可见的消瘦了下来。 这一日,太后再次来了王府。 终于在阿萱代替粱煜上了十日的早朝之后,太后忍无可忍,再次来了王府。 见到粱煜,太后面色大惊,连着那双眸子都颤动得厉害,“怎么会这样?” 眼前的粱煜哪里还有从前那意气风发的样子,身形消瘦,脸颊凹陷,眼下更是染着一大片的乌青。 这样虚弱憔悴的样子,差点让太后认不出来这就是粱煜。 而此刻,粱煜就坐在椅子上,微微勾起一抹笑,“微臣起不来身,还望太后恕罪。” “你瞧瞧你成了什么样子了!”太后情绪激动,上前了两步,眼里噙着泪。 阿萱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只觉得好笑,“太后不必忧心,王爷只是劳累过度所致的气血两虚而已,修养几日就会好的。” “这都已经十几日了!”太后厉喝一声,指着粱煜,冲着阿萱怒吼道,“你看看他如今的样子!这人不人鬼不鬼的,还是以前的摄政王吗!” 太后的情绪,未免太过激烈了。 阿萱看了红微一眼,红微会意,便领着院中的一群下人都退了出去,包括太后带来的。 偌大的院中,一下子就只剩下了三个人。 清风拂过,撩起一丝萧瑟。 阿萱还是那一副冷漠的样子,“我劝王爷去相国寺找无相大师看看,王爷一直不肯,太后既然来了,不如帮我一起劝劝?” 听到阿萱这样说,太后瞬间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来,随后怒视着粱煜,“你就这样由着她胡来?” 太后的吵闹似乎惹到了粱煜。 只见他眉心微拧,身子靠在椅背上,眼皮懒散地抬了一下,方道,“太后今日若是来看本王的,本王谢过太后恩典,可太后若是来寻麻烦的,那就请回吧!” 太后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粱煜,“你瞧瞧你如今这样子,你当真是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吗?” 粱煜没有说话,但他看了太后一眼,深邃的眸色之中染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危险。 而就是这一眼,让太后愣住了。 就在这时,院外响起了红微的声音,“王妃,王爷的松茸鸡汤熬好了,可要端进来?” “端进来。”阿萱应了声,红微便端着鸡汤进了院来。 阿萱接过,当着太后的面,舀起一勺鸡汤吹了吹,而后送到粱煜的嘴边。 粱煜张嘴喝下,却没说话。 只听阿萱慢腾腾地开了口,“这鸡汤是王爷最爱喝的,每日都要喝上一大碗才行。还有我亲自下厨做的红烧鳜鱼,王爷也极其喜爱。” 阿萱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太后,眸中透着几分嘲讽,“太后是不是觉得,王爷会成了如今这模样,都是我下毒所制?” 话说到这儿,她微微一笑,又给粱煜喂了一勺汤,这才冲着太后笑了笑。 而后,没出声,只以嘴型告诉太后,“你猜对了。” 如今,阿萱并不担心被太后知道。 毕竟,知道了又能如何? 粱煜连服了十几日的药,如今每日都是昏昏沉沉的,神智彻底清醒的时候少之又少。 而她如今手握粱煜的令牌,不管是在朝堂之上还是在这王府里,谁不知道她是得了粱煜的授意,掌权主事的? 哪怕太后这会儿指着粱煜的鼻子骂,也不可能让粱煜清醒过来。 所以,知道了,也就只是知道了而已。 太后什么都做不了。 相反,她能做的却是很多很多…… 太后亲眼看着阿萱一勺又一勺的将那鸡汤送入粱煜的口中,终于好似明白了什么,深吸一口气,而后逃也似的离去。 阿萱的唇角渐渐勾起一抹冷意,她替粱煜擦了擦嘴,柔声道,“王爷可要休息会儿?” 粱煜没有应声,但眼皮却是眨了眨,瞧上去很吃力的样子。 于是,阿萱招呼来了小厮,扶着粱煜回了房。 而后低声问着一旁的红微,“人都准备好了?” “都准备好了。”红微站在阿萱的身后,面上却染着几分担忧,“只是,你真的要这样做吗?” 阿萱微微扬起下巴,眼中透着一股寒意,“我有得选吗?” 她会走到今日这一步,全都是被他们逼的! 太后大步离开了王府,坐上马车,直到马车开始往前行,她的心绪却都久久不能平复下来。 脑海中,是阿萱方才那尽显阴险狠毒的面孔,还有粱煜那幽深双眸之中藏着的那一丝危险的气息。 很显然,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是她低估了阿萱。 她没想到,粱煜竟然会在阿萱手里成了这幅样子! 莫名的,她想到了先前阿萱跟她说过的那番话。 她说,她会一点一点的将她手里的东西都抢过去! 太后越想心中越是慌乱,不免闭上眼,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方才堪堪将这心中的慌乱压了下去。 却在这时,马车忽然停下了。 太后眉头骤然一沉,压低了声喝问,“什么事?” 马车外,无人回应。 太后瞬间安静下来,却发现,马车外同样安静得可怕! 可,眼下天色尚早,京内向来繁华,回宫的路也不是什么偏僻小道,如何会一点声音都没有? 刚刚才压下去的慌乱,瞬间爆发而起。 太后忽然整个身子都开始颤抖起来,紧了紧喉咙,再次开口,“人,人呢?” 声音都透着浓烈的恐惧。 可外头依旧没人出声。 终于,太后颤抖着伸出手,掀开了车帘。 只见马车外,一个人都没有。 她带来的那群侍卫全都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 人都去哪儿了? 她的马车怎么会来了这荒郊野外? 慌乱之后,太后便想明白了什么。 一定是阿萱那个贱人做的! 她居然敢如此堂而皇之地动手,当真是不要命了吗? 就想着,一道人影异常灵活地钻进了马车里。 娇俏的小脸冲着太后勾唇一笑,“太后,又见面了。” 正是阿萱! 第297章 你的身世 太后死死盯着阿萱,眼中透出了一股狠意,“果然是你!” 阿萱并不意外太后会猜出来,甚至笑得极为嚣张,“是啊,不是我还能是谁呢?” 面对阿萱如此嚣张的态度,太后却也不是毫无底气,“你想在这儿杀了我?我若是死了,宰相必会争夺权力,到时候,大棠必乱,民不聊生,你就成了千古罪人!” “哎哟,这话说得可真吓人。”阿萱眉尾一挑,“太后今日死在这儿,明日依旧能够垂帘听政。” 这话听着矛盾,可毋须细想就能想明白。 她手中有易容高手,死了真太后,假太后依旧能够出现在众人面前! 太后没再说话,她就这么死死盯着阿萱,心中唯有一个想法,阿萱不愧是粱煜养大的,她跟粱煜一样疯! “你就是为了杀我,才将粱煜弄成了如今这幅样子?你是他养大的!没有他,你早就死了!你怎么能这样对他!”太后义愤填膺。 而阿萱看着她,眼神越来越冷。 说来也是可笑。 明明是这群人将她逼到了如今这步田地,这会儿却又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她的不是! 好一会儿,她才又冲着太后一笑,“所以,我没有杀他。” 她完全可以下狠手的。 直接将粱煜毒死,将摄政王的大权牢牢捏在手中,从此便无人再能牵制她! 可,她念着他的养育之恩。 纵然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只是将她当成一个替身,一枚棋子,可,终究是养了她十年。 所以,阿萱并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错。 饶是有,也是他们逼的! 看着阿萱的双眼,太后终于明白过来,阿萱对于粱煜,已经没有半点爱了。 可不知为何,太后忽然笑了起来。 “你不爱他了?哈哈哈!你居然已经不爱他了!真好啊!哈哈哈哈!” 阿萱眉心微拧,并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 可,太后却是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随后,眼里却迸发着越发瘆人的恨意,“可,若是有朝一日,你知道了他为你做过些什么,可怎么办啊?他为你所做的那些事,当真是感天动地!你说,若是当初他知道你有朝一日会不爱他,他还会不会那样做?” 太后自顾自的说着,但很显然,阿萱一句都听不懂。 粱煜为她做过些什么? 能有什么? 还感天动地…… 呵! 太后怕是疯了吧! 阿萱不愿再与太后多说废话,双眸泛着寒意,“太后还有什么遗言想说的,不如一并说了?” “你杀不了我。”太后话音落下,便是一掌朝着阿萱袭来。 阿萱身子猛然往后一仰,避开了太后的一掌,却也让开了车门。 太后瞬间一个飞身冲了出去,反应之快,倒不愧是粱煜教出来的。 但,有什么用呢? 阿萱就坐在马车里静静地看着。 看着她拼命地超前奔去,而后时鹰跟时雨拦住了去路。 见状,太后又转身朝着另外一边跑去,可大力从天而降,拦住了她。 再跑向另外一边,拦住她的是红微跟沐云姐弟。 最后,竟是逼得她重新朝着马车这边走了回来。 阿萱看着无能为力的太后,不禁冷声一笑,而后一跃下了马车。 对上太后那双忿恨的眸子,冷声笑道,“我部署了多日,就是为了今日,太后以为,你能跑得掉?” 她早就料到太后会坐不住,再次来摄政王府看粱煜,所以早就布置好了一切。 她拿着粱煜的令牌告诉今日那些侍卫摄政王有要事要与太后单独说,所以,那些侍卫眼下正在远处的茶楼内饮茶。 她甚至命令粱煜的暗卫去盯着那群侍卫。 所以眼下,这里只有她的人,跟太后。 知道今日在劫难逃,太后便也不再废话,却是自腰间抽出了一把软剑,朝着阿萱袭来。 阿萱眉头一拧。 这软剑,岂不正是楚昕的那把? 不及她多想,软剑已经袭至阿萱的面前,阿萱立刻闪身躲避,拔出腰间匕首抵挡。 时鹰等人想要上前帮忙,却被阿萱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她的武艺是粱煜教的,太后的身手也是粱煜教的。 她倒是要看看,到底谁能更胜一筹! 软剑自有软剑的利处,但阿萱先前与楚昕交过手,也算是有了经验了,很快就应付自如起来。 相比之下,太后心急了些,一招一式都是冲着阿萱的要害而去,阿萱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故意露出了破绽。 眼见着太后上了当,一剑袭来,她突然一个转身,手中匕首猛地滑过太后的手腕。 鲜血飞溅。 软剑也紧跟着落了地。 太后捂着右手手腕上的伤口猛然后退了两步,却见那鲜血从左手指缝中止不住地流下。 阿萱站在原地,收起了匕首,缓缓道,“忘了告诉太后,我这把匕首是哥舒阿依送的,上头染着剧毒。太后可还记得哥舒阿依?就是当初被你磋磨的那位突厥公主。” 太后死死盯着阿萱,唇色渐渐变得苍白,饶是如此,她还不忘放着狠话,“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们这两个贱人果然能走得到一起!” 阿萱并未在意太后的辱骂,勾唇一笑,“这毒发作得并不快,我倒是要看看,太后是先流血而亡而是毒发而死,如若是毒发身亡,倒也算是给哥舒阿依出口恶气了。” 闻言,太后心口一慌,也确实感受到胸口有股剧痛在蔓延开来! 一想到自己随时都会毒发身亡,太后眼中浮现出几分惧意。 可,她看向阿萱,却笑得异常得意,“好,你就这样看着哀家去死,哀家死了,你就永远都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阿萱眉心猛然一拧。 同样的话,她曾经在宛太妃的口中听到过,只是当初好不容易差点逼问出来,宛太妃却先死了。 看着太后那得意的样子,阿萱却并不确定太后所说的是真是假。 却见她笑得越来越张扬,“是紫瑜亲口跟我说的,当年,是她亲手将你推下了蛇窟!她死了,这世上便只有我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第298章 取而代之 是了,当初宛太妃也是这样说的。 是宛太妃推她下蛇窟的! 阿萱猛地上前,一把拽住了太后的衣领,逼问道,“我是谁?她为什么要推我?” 眼见着阿萱如此激动,太后知道,她死不了了。 于是,扬起受了伤的手腕,冲着阿萱扬了扬眉。 显然是在告诉阿萱,若想知道真相,就要先救她! 阿萱死死盯着太后,心中升起一种自己的命门被人握在手里的感觉,很不爽! 但,她还是从怀里取出了解药,塞进了太后口中。 解药入喉,太后瞬间觉得胸口那股剧烈的疼痛被抚平了不少。 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体内气血的流畅,嘴角不禁勾起了一抹笑意。 低头,又见阿萱拿出了伤药开始为她的手腕上药包扎。 看着手腕上的鲜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止住,太后心中越发得意了。 她自觉已经拿捏住了阿萱,不禁冷声一笑,“哀家还以为你有多大的本事!呵,不过如此!” 话音未落,她的双颊却被阿萱强势地捏住力道之大,迫得她不得不张开了嘴。 没等她反应过来,一颗药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扔进她的口中,阿萱紧接着往太后的喉头拍下一掌,那药丸便被太后吞了进去。 阿萱这才松了手,淡漠地看着太后。 而太后却是慌张地往后退了两步,用手拼命扣着自己的喉咙,想要将那药丸吐出来,但很显然,她做的是无用功。 在努力了好一会儿之后,太后终于冲着阿萱厉喝道,“你给哀家吃了什么?!” “放心,死不了。” 森冷的语气,如同地狱来的判官,染着一股执掌众生生死的冷傲,“只会让你每日饱受蚀骨之痛而已。” “你!”太后还想说什么,可体内突然而来的剧痛让她整个人都颤抖起来,终是忍无可忍,发出一声剧烈的惨叫。 周身的气力仿佛也被那越来越强烈的痛觉给抽干了一般,太后整个人都开始蜷缩起来,倒在了地上,除了痛苦的呻吟,一个字都发不出来了。 阿萱站在原地,就这么冷眼看着痛苦挣扎的太后,冷声开口,“我不喜欢被人拿捏的感觉,很不喜欢!” 她已经被粱煜拿捏得够久了,不需要再多一个人来拿捏她! 太后痛得浑身颤抖,身上彷如有千万只蚂蚁在啃食着她的骨头,听着阿萱的话,她以仅存的理智怒视着她,“粱煜,不会放过你的!啊!” 咬牙切齿的狠话之后,又是一声惨叫。 那痛苦挣扎的样子,当真是赏心悦目。 粱煜不会放过她? 凭什么? 就凭他现在是个连两个时辰的清醒时间都没有的废物吗? “红微,我们回宫。”阿萱说罢,便是转身钻进了马车里。 她说的,是回宫。 而等到侍卫们在茶楼喝完茶回来的时候,太后的马车正安安静静地停在那,马车旁,多了一个木箱。 却是有机灵的闻到了一丝血腥气,环顾马车四周,却并未发现任何血迹,但那一堆新翻的泥土倒是有些惹人在意。 为首的侍卫实在觉得不安,便是行至马车外,冲着车内拱手道,“太后娘娘,可否能回宫了?” “恩,回吧!”马车里传来女子的声音,但不似是太后。 侍卫眉头一沉,大着胆子便将车帘给掀开了。 对上的,是‘太后’那锐利的眸子,“放肆!” 侍卫一惊,忙将车帘放下,请罪道,“属下只觉得太后声音有异,担心太后安全,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哀家许是染了风寒,喉咙有些不适而已。” 侍卫这才了然应声,“是属下多虑了。” “无妨,你也是尽责而已,一旁的木箱是摄政王送给哀家的礼物,一并抬回宫去吧!” “是!” 马车再次缓缓而行,但这一次,马车内的却已是阿萱。 待回到太后寝宫,侍卫们将木箱子搬进了太后的寝卧,方才退下。 阿萱借口乏了,屏退了宫女们,这才行至那木箱子前,俯身将木箱子的打开了。 时雨一下子就钻了出去,喘着气,“哎呦,挤死我了!” 阿萱替时雨拍了拍背,这才看向仍旧蜷缩在木箱子里的太后,“把她弄到床上去。” “好嘞!” 时雨欢快地应了声,随后便与阿萱一起将太后弄到了床上,看着昏迷在床上的太后,时雨忍不住问道,“少主当真不杀她吗?” 阿萱看着太后,眸色幽深,“我必须得弄清楚,我是怎么来的。” 她想知道,她爹娘是不是还在世上。 想知道,这天下之大,是不是还有真心疼爱她而不求回报的人。 时雨点了点头,“少主放心,我让我哥扮作太监守在外头,有我们姐弟看着,不会有差错的!” 阿萱点了点头,随即便撕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我还得回王府去,明日天亮之前,我再来。” “好。少主小心!” 与时雨道别,阿萱方才开门出了去。 门外只有一个太监守着,是时鹰。 还别说,时鹰那副阴柔的气质,扮作太监简直天衣无缝。 待行至前院,阿萱方才见到了别的宫女。 见到阿萱,宫女们显然有些惊讶,却还是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她们不知道王妃是何时来的,但,总归行礼是没错的。 阿萱便也大方应着,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离了宫。 回府的马车上,阿萱歪着脑袋,谢谢的倚靠在车避上。 却是莫名的,脑海中忽然响起太后方才那颤着声的威胁,“粱煜不会放过你的!” 心口不自觉地一阵心慌。 她回想着这段时日的所作所为,给粱煜下药,拿到令牌,掌权,代替太后…… 不过半个月的时间而已,她就已经从输家变成了掌握一切的赢家。 可,如今想来,这一切未免也太顺利了些。 粱煜他,会不会是装的? 待回到摄政王府,已是傍晚时分了。 见阿萱回来,红微忙上前小声道了一句,“王爷醒了。” 闻言,阿萱眉头微拧。 这么快就醒了? 不应该啊! 照理,他得睡到戌时才醒啊! 第299章 凭什么 一路而来的心慌,在此刻被无限放大。 阿萱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方才对着红微道,“中午炖的松茸鸡汤可还有?” 红微点头,“有的。” “去端来。” 说罢,阿萱便独自推开了房门。 只见,粱煜正坐于桌案前,正提笔不知写着什么。 一旁燃着一盏灯烛,昏暗的光线映照在他伏案的侧颜之上,竟是有一种破碎的美感。 听到开门声,粱煜抬眸看了过来,那一双眸子深邃,却透出几分虚弱来。 “阿萱回来啦!”他柔声说着,有气无力。 阿萱这才走上前去,“王爷身子不适,理应多休息才对,怎可伏案忙碌。” 说话间,她已经走到了粱煜的身边。 垂眸看着桌案上的东西,不由地一愣。 是一幅画。 画中人,是她。 画上的她,是扬鞭策马的模样,简单的发髻上,那一根从未戴过的桃木簪尤为显眼。 “没什么气力。”粱煜缓缓叹着,“笔力不足,画不出阿萱三分之一的神韵。” 阿萱心头微微一怔,却是勾唇一笑,“爷的画作一向极佳,这幅画画得很好。” “是吗?”粱煜像是不信一般,抬眸看着阿萱,眸间透着几分期盼,“阿萱喜欢吗?” 喜欢吗? 阿萱看着那幅画,不可否认她的心的确是在某一瞬间乱了一拍。 但…… 不是一幅画就能让她心软的。 她强迫自己勾起唇来对着粱煜一笑,“喜欢。” 粱煜的眼底浮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却道,“恩,阿萱喜欢就好。” “爷大病未愈,不可操劳。”阿萱说着,便伸手将粱煜搀扶了起来,“还是回去躺着,好好休息一会儿吧!” 粱煜虽是站起了声,被阿萱扶着往床边走,可到底是有些不情愿,“本王觉得睡了好久,只想稍稍动一动。” “待王爷病好了,再动也不迟的。” 闻言,粱煜便不再开口说话了。 待阿萱将他扶到了床上,他才靠着床头,长叹了一口气,“还记得当初将你带回府的时候,你什么人都不肯要,只要本王陪着,本王便陪着你吃,陪着你睡,你夜里梦魇惊醒,本王便抱着你哄了足足两个多时辰……” 阿萱不知道粱煜为何突然提起了从前的事。 心口免不得又一阵慌乱。 见她不做声,粱煜便问她,“阿萱可是都忘了?” 她在蛇窟被吓坏了,四岁之前的记忆全无,可粱煜对她的好,她却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刚回来那会儿只要粱煜,是因为他是唯一能给她安全感的那一个。 她真的,极其依赖他。 曾经,她的心里只有他…… 但眼下,阿萱却是淡淡道了一声,“是啊,那会儿年纪小,记不住太多事的。” 闻言,粱煜也没再说话,只是紧紧地盯着阿萱。 四目相对,阿萱却一时无法从他的眼眸中探究出什么。 他一贯都是如此的,高深莫测。 以至于,她心底的不安又强烈了几分。 就在这时,红微推门而入,端来了松茸鸡汤。 阿萱接过,这才冲着粱煜道,“王爷喝点鸡汤补补身子。” 看着阿萱舀起一勺,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而后送到自己嘴边的样子,粱煜的眸子不自觉地一沉,却是又看向她,“本王不饿,不喝了,好不好?” 语气,竟是染着几分请求的。 阿萱脸色微微一僵,她不知道粱煜是不是已经察觉出了什么,可,此事已成定局,就算他察觉到了,也无济于事! 深吸了一口气,阿萱复又染上温柔的笑意,“王爷最近身子虚得厉害,这松茸鸡汤大补,还是喝些好。” 那勺子就一直放在粱煜的唇边,没有要拿回来的样子。 粱煜看着阿萱,眸光微微闪动。 终于,他还是张了嘴。 鸡汤入喉,一勺又一勺,一口又一口。 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再说话。 安静的卧房内,只有勺子碰触碗壁发出的细微的,清脆的声响。 不多久,一碗汤就见了底。 阿萱将汤碗放在一旁,这才拿出帕子来给粱煜擦嘴。 擦着擦着,粱煜的手便握住了她的手。 阿萱身子微微一僵, 粱煜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从前很是好看,但眼下却有些枯瘦如柴的意思。 指尖染着凉意,触感甚是僵硬。 阿萱看着那只手,心口猛然痛了一下。 她知道,这是她的杰作。 “阿萱,会一直陪着本王的吧?”粱煜缓缓开口,清冷的声音透着虚浮,没了从前的孤傲之气。 阿萱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嘴角扯起一抹略显僵硬的笑容,“是啊,我与王爷有着三年之约,王爷难道忘了不成?” 粱煜缓缓点了点头,落空的手慢慢放下,垂至身侧,慢慢握住了被褥。 “是啊,三年,阿萱说好的,要给本王三年时间。” “王爷放心,妾身不会食言的。”阿萱说着,便扶着粱煜躺了下来,“时候不早了,王爷早些休息吧。” 粱煜却是看着她问,“那你呢?” “妾身还有些许政务要处理。” “好。” 粱煜应了声,而后便闭上了眼,沉沉睡去。 阿萱就这么坐在粱煜的身边,听着他的呼吸声渐渐变得沉而缓慢,方才放下心,站起身来。 转过身,准备离去,可目光却不自觉落在了不远处的桌案上。 犹豫再三,她还是走了过去。 看着画上那笑得肆意张扬的女子,阿萱忽然觉得眼睛有些刺痛。 随后,一滴眼泪就这么落了下来,晕花了女子的面孔。 下一瞬,阿萱一把抓起那幅画,撕了个粉碎! 他凭什么画这样的画来企图让她心软啊? 画上那个张扬不羁的女子,早就被他亲手扼杀了啊! 是他逼得她一步一步走到了今日,他又凭什么画这样的画来怀念啊! 她不会心软的。 这是她唯一能够摆脱他的机会了! 看着那满地狼藉,阿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大步离去。 却是不曾发觉,躺在床上的人忽然紧紧握起了拳头,并未睁眼,但,眼角却落下了一滴泪。 第300章 宰相求见 翌日,阿萱一大早就带着红微进了宫。 赶在上朝前,去了太后寝宫。 寝宫的外院守着不少的宫女太监,可内院却只有一名太监守着。 听说,昨个儿太后不知是何故,下了令,不许任何人接近内院。 便是摄政王妃来了,也是让内院的太监禀报了方才领进去。 当然,禀报是假,不过做戏做全套而已。 待再次见到太后,那床榻上的被褥都已经被折腾得掉在了地上,床上一片狼藉,靠得近了,甚至还能闻到一股恶臭。 阿萱捂着鼻子往后退了两步,看着此刻清醒着,却是被身上的疼痛折磨着的太后,冷声道,“太后可安好?” 她这样的明知故问分明就是挑衅。 太后饶是痛得浑身都在颤抖着,却也还是冲着阿萱瞪了一眼,“贱!人!” 阿萱并不在意太后的辱骂,唯独声音越发阴冷,“太后身上的毒,每隔一盏茶的功夫就会发作一次,每次发作会持续一个时辰。所以,太后可以趁着那一盏茶的功夫去如厕。” 免得都弄在了身上,算时雨那丫头倒霉。 体内剧烈的疼痛,使得太后开始在床上翻起滚来,不断呻吟。 看着她如此难受的样子,阿萱冷声一笑,“这蚀骨之痛,会从你的脚底开始,一直蔓延至全身,所以你每一刻都会感受到一股新的疼痛,越是熬得久,你就会越痛苦。” 确实如此。 太后方才唯有下半身痛,但这会儿已是连着肚子都开始绞起来,痛得她不得不蜷缩起来,无法控制地左右翻滚。 好似这样不停地翻滚着,就能降低她身上的痛感一般。 可,一切皆是徒劳。 只听阿萱那阴冷的声音再一次缓缓传来,“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告诉我当年的真相,我可以给你解药。” 闻言,太后却是笑了起来。 饶是已经痛得青筋梗起,她还是冲着阿萱露出瘆人的笑,“你以为我蠢吗?说出真相,你只会立刻杀了我!” 哪怕已经被折磨成这幅样子,太后却依旧保持着该有的理智。 恩,的确是个不可小觑的对手。 阿萱神色依旧冷漠,冷眼看着太后的样子,像是看着一条丧家之犬,“如此痛不欲生,还不如死了好?” “哈哈,哈哈哈……”太后的喉头发出干涩的笑声,“我偏不要死,我还要眼睁睁看着你被粱煜剥皮拆骨!” “哦。”阿萱淡淡冷哼一声,“那你慢慢等。” 话音落下,却听太后一声凄厉的惨叫,而后整个人都晕了过去。 见状,阿萱不急不缓地行至一旁的桌上,拿起那盛满的茶壶朝着太后走去。 一壶早已凉透的茶水就这么从头浇了下去。 昏迷的太后瞬间清醒过来,而后再一次被痛意折磨得翻来覆去,惨叫连连。 阿萱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而后一声冷笑,将茶壶放在了一旁。 恰在这时,时雨过来了,轻唤了一声,“少主,好了。” 闻言,阿萱转过了身去,就见时雨身旁站着一位‘摄政王妃’。 正是红微易容而成! 如此,她便能扮作太后垂帘听政,而红微则扮作她代替摄政王上朝。 一会儿,‘太后’与‘摄政王妃’一同出去,之后再一同回来,那便不会有人怀疑太后是出了什么意外。 只要太后不松口,只要她想,她可以困住太后一辈子! 可,阿萱觉得太后是撑不了一辈子的。 最多三日,她必定会承受不住体内毒性带来的折磨。 哪怕她的神智再如何坚定,她的身体也是会受不了的。 三日。 阿萱想,这三日就当是给她自己的机会。 如若这三日内,太后的嘴依旧如今日这般强硬的话,那…… 她的身世,她自己去寻! 她会用尽方法去寻找她的来处。 倘若最后依旧一无所获,那,就是她亲人缘薄。 ‘太后’与‘摄政王妃’一同来上朝,属实让众人都惊讶了不少,毕竟昨日之前,太后对于摄政王妃参政之事都很是抗拒。 但今日,二人不但一起来了,朝上‘太后’对于‘摄政王妃’的态度也不如从前般冷漠,这不得不让人开始怀疑太后的用意。 下了朝,‘太后’与‘摄政王妃’便又一起走了。 一群大臣却是将宰相大人给围住了。 “宰相大人,您说说,太后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下官见太后的态度,莫非太后与摄政王妃联手了?” “这两个女人若是联手,恐怕会有大动作,宰相大人,我大棠可不能让女人当家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宰相眉头紧蹙,面露深思。 而另一边,阿萱回到太后寝宫时,恰好太后痛足了一个时辰,刚刚才传了口气。 时雨正在给她喂粥喝。 从昨晚到现在,太后已经痛得浑身脱力,已经拿不动碗了。 看着太后一口一口地将那白粥饮下,阿萱忍不住笑出了声,“太后娘娘还真是惜命啊!” 她倒是不得不佩服了。 痛了一整夜,她的求生欲居然还如此强烈。 听到阿萱的嘲讽,太后冷声喝道,“哀家不会屈服的。” “啪!” 时雨反手就是一个响亮的巴掌落在了太后的脸上。 “不得对少主无礼!” 太后从未受过此等屈辱,当下便是瞪向时雨。 可时雨也不惯着她,又是一巴掌甩了过去,“啪!” 太后被打得歪着了脑袋,而这一次,她却是死死瞪着地面,双拳紧握,却再不敢看向时雨或是阿萱。 见她没反应,时雨没好气地低喝道,“还喝不喝了?” 太后这才转过了头来,看着那碗吃了一半的粥,张开了嘴。 阿萱站在一旁,已是撕下了人皮面具。 只觉得让时雨来盯着太后,果然是个不错的选择。 转身又去屏风后换了衣衫,待出来的时候,太后体内的毒性又开始发作了。 那碗白粥终究还是没喝完就被太后不慎打翻在地。 看着在床上痛苦呻吟的太后,阿萱那双冷漠的眼底没有任何情绪。 正欲离去,屋外扮作太监的时鹰却突然进来,神色略有慌张,“少主,宰相大人在外求见。” 第301章 金蝉脱壳 闻言,阿萱眉头不由得一拧。 一旁,红微略显不悦地轻哼了一声,“他倒是来得巧,咱们刚卸下伪装他就来了!” “不是巧。”阿萱神色严肃,眸间染着几分阴狠,“他应该是察觉到什么了。” 红微闻言一惊,“不会吧?时雨的易容技术天下一绝,恐怕连王爷都不能分辨出来真假,他能瞧得出来?” 自那日宰相落荒而逃之后,红微一直觉得宰相是个无用的小人。 却见阿萱淡淡一笑,“他能坐上这个位置,自然是有他的道理。无妨,我先去看看。” 说罢,便是朝着外头而去。 外院的厅内,宰相正坐于上。 见阿萱前来,宰相大人起身行了礼,“下官见过摄政王妃。” 阿萱福了福身子,算作回礼,柔声道,“太后身子不适,特命本宫来会见宰相大人。” 闻言,宰相一脸惊诧,“方才在殿上,老臣见太后面色红润,怎么突然就身子不适了?可要紧?有没有传御医?” 一连番的问题,叫人分不清宰相大人究竟是试探还是真的关心太后。 阿萱应得极为淡定,“倒也毋须请御医。” “这怎么行?”宰相做出愠怒的状态,“太后如今垂帘听政,于我大棠而言何其重要,自当要保重凤体,如今抱恙在身,如何能马虎?” 听到这儿,阿萱总算是听出来宰相的意思了。 无非是想让御医去看看太后是真的不适,还是另有乾坤。 阿萱示意宰相落座,自个儿也坐在了宰相的对面。 看着宰相眸中的奸诈,淡淡一笑,“无非就是女儿家每月都有的情况而已,宰相大人不必担心。” 此言一出,倒是让宰相一愣,随即老脸一红,“啊,这,是这样啊。” 阿萱冷声一哼,“不然,宰相大人以为是怎样?” 闻言,宰相连连摇头,“是老臣多虑了。” 说罢,看向阿萱,眼眸间却是染着几分打量,“王爷的身子,如今可还安好?” “挺好的。”阿萱回望着宰相的眼神,对于他的打量丝毫不惧,“不知宰相大人求见太后所为何事?” 明明是来求见太后,却问起了粱煜,不得不叫人怀疑宰相究竟是何意图。 宰相状似不经意地一笑,“哦,没什么大事,就是为了几个月后的科考想来再请教一下太后。” 科考之事,今日朝上已经商量过,身为‘太后’,阿萱也已经给出了最适合的方案,还有什么要请教的? 阿萱不动声色,静静看着宰相。 却听宰相问道,“不知,王妃对于太后的提议有何见解?” 阿萱这才一笑,“若有见解,本宫当殿便会说了。” “如此说来,王妃也同意太后的看法?” “是。”阿萱应道,想着宰相有不少门生,莫非是为了此事而来? 于是,又多说了一句,“由国子监监证负责此次科考,最合适不过。” 只是这国子监监证并不是宰相的门生罢了。 话音落下,宰相大人却不再说话,而是静静地看着阿萱,笑得极为神秘。 这样的笑容让阿萱感觉不太痛快,不禁皱眉问道,“宰相有何意义?” 宰相大人缓缓摇头,“老臣对此番科举并无任何意义,但……您就是‘太后’吧?” 一句话,问得极为自信。 却也让阿萱的脸色僵了下来。 眉心紧拧,做出一副不悦的样子来,“宰相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今日朝上垂帘听政之人,并非太后,而是王妃你。”语气,极为肯定。 以至于阿萱开始思索究竟是何处露出了破绽来,居然会被宰相轻易就拆穿了。 见阿萱不说话,宰相却是笑得更为得意,“王妃不必惊讶,老臣一向中庸,什么都喜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言下之意,阿萱假扮太后一事,他并不打算揭穿。 看着他,阿萱依旧不说话,她在猜测宰相的意图。 就听宰相道,“不过,老臣不得不赞叹,王妃当真是好本事,先是令摄政王卧病不起,如今又能将太后取而代之,这手段,老臣佩服!” 终于,阿萱不想再与宰相打哑谜,问道,“宰相大人想要什么?” “王妃知道的。”宰相冷声一笑,“王妃不必心急,您慢慢来,不管你接下去要做什么,老臣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待一切尘埃落定,摄政之事……” 宰相要的,是皇位! 他要坐上那个位置,最大的两个阻碍,一个是粱煜,另一个就是太后。 而如今,太后与粱煜都已经被阿萱捏在了手里,倒是让他有一种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意思。 他并不在乎阿萱是如何对付了粱煜跟太后的,他只知道,等阿萱成了太后,稳定大局之后,他就会从阿萱的手中接过这个位置。 否则,只要他当殿拆穿阿萱的身份,阿萱必定会被冠上谋反之罪,到时,他依旧可以夺下皇位。 只是,会比较麻烦而已。 面对宰相的威胁,阿萱眼眸间笑意冷冷。 她有些想不明白,宰相如何会认为她能对付得了粱煜跟太后,却对付不了他? 虽说,她并不在意大权,可,她也不会将大棠千万百姓的未来交托到一个如此懦弱中庸的人手中。 不过眼下嘛…… 阿萱对着宰相一笑,“宰相大人应该知道我从来都不喜欢争夺大权,我如今的所作所为,不过就是在反击而已。” 对于阿萱那句‘不喜欢争夺大权’宰相很是满意,笑得眼角弯弯,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坐上龙椅的那一日了。 却听阿萱道,“待一切尘埃落地,我自然可以将大权交托到宰相的手中,但,在此之前,宰相大人还得先帮我一个忙。” 闻言,宰相不由的扬眉,“好说,王妃需要老臣做些什么?” 我需要宰相明日在朝上处处与我作对,最好再想个什么由头,赐我死罪。 宰相闻言一惊,随即便想明白了,“王妃这是要金蝉脱壳?可……若是被王爷知晓……” 那日粱煜凶恶的样子,他是亲眼见过的,若是他杀了王妃,必定会被粱煜报复! 阿萱冷声一笑,“粱煜如今连床都下不了,宰相还这般贪生怕死的,又妄想什么大权呢?” 此话虽不中听,但宰相却是觉得有道理。 于是,一咬牙,点头,“好!” 第302章 爱是真的,恨也是 阿萱回到王府时,午时未到。 她今日并未在太后那边折腾多久,回来的早,正好赶上午膳。 粱煜醒着。 还是坐在桌案前,画着什么。 阿萱缓步靠近,只见粱煜所画的,果然是她。 只是与昨日的画不同。 昨日画中的她,策马扬鞭,潇洒肆意,而今日的画中,她一袭艳红的凤冠霞帔,妆容精致,眸中染着震惊。 “可像?”粱煜柔声问着,声音听着依旧是那样的虚弱无力。 他画的,是她嫁给他的那一日。 他掀开她的盖头时,她就是这样的神情。 眼中满满的不可置信,仿佛她从未想过要嫁给他。 也就是这个眼神,让他心口疼了好一阵。 阿萱勾唇轻笑,“王爷的笔力比之昨日要强劲许多了。” 也就是说,粱煜的体力在恢复! 阿萱有些不明白,做完的松茸鸡汤里头她份量下的不少,照理,粱煜这会儿应该是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的。 难道,是这十几日的用药,粱煜的身体已经逐渐适应了她的剂量? 不过,并不要紧。 虽然粱煜的笔力比起昨日要强劲些,却还远远比不过从前,这证明他的身体依旧是虚弱的。 所以,剩下的时间,足够她去做她想要做的事了。 而阿萱的回答也让粱煜的眸色微微一沉。 他问她画得如何,是想让她发现,他能记住她所有的样子。 但,她只在意他恢复得如何了…… 可纵然如此,粱煜还是露出了一丝微笑,因着无力,声音听上去也很是温柔,“昨日那幅画,本王找不到了,可是阿萱收起来了?” 阿萱不禁想到了昨日自己撕掉那幅画的场景,心中泛起几分冷意,却是笑着回应,“是,那幅画妾身很喜欢,便收起,让红微去裱起来了。” 粱煜知道她在撒谎。 但,他还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昨日画得不好,阿萱也喜欢?” 看着粱煜的神情,阿萱忍不住想起自幼他对她的宠溺。 哪怕那一切都是建立在她不过是个替代品的基础上,但…… 反正要走了,就当还他了吧! 于是,阿萱露出温柔的轻笑,“恩,爷画的,妾身都喜欢。” 就像是小时候粱煜哄着她一样,这会儿的阿萱也在哄着粱煜。 粱煜知道是假的。 可,他的心底还是泛起了一股无法言喻的甜蜜。 “那今日这幅,阿萱可喜欢?” “当然喜欢。” 许是应得太快,就连阿萱自己听着都觉得假惺惺的。 但粱煜还是笑得甚是满意。 他忽然觉得,若能一直这样与她相处,哪怕他这一世都如此虚弱无力,也无妨。 不多久,下人们端来了饭菜。 自从粱煜一日能睡上十个时辰之后,基本都是在屋里用膳的。 今日的饭菜很可口,厨房炖了雪蛤,也是滋补的膳食。 阿萱拿起碗筷,自顾自吃着。 不知是不是今日心情好的缘故,她胃口打开,吃得很是畅快。 粱煜看着她,却露出了几分心事重重的神色来。 直到阿萱吃饱了,粱煜碗中的饭菜都还没怎么动过。 见状,阿萱忍不住问道,“王爷怎么不吃?” 粱煜这才沉眉问道,“阿萱今日,不喂本王喝汤吗?” 闻言,阿萱不由得一愣。 她今日没有熬汤,自然也就没有下药。 这些膳食都是安全的。 至于为何…… 当然是因为不需要了。 粱煜养她一场,所以她并不想害他性命,她要的,只是远离他,越远越好。 于是,勾出一笑,“王爷身子恢复得不错,可以自己吃了。” 说着,便往粱煜的碗里舀了一勺雪蛤,“王爷多吃些这个。” 粱煜看着碗中的雪蛤,眉头依旧拧着。 他自然知道今日这些菜都不是阿萱做的。 她才刚回来,哪有功夫做这些。 可,她为何突然不做了? 一股不安涌上心头,粱煜深吸了一口气,看向阿萱,“阿萱说过,会日日都为本王下厨的。” 阿萱微愣,没想到粱煜会突然在意起这些来,于是柔声应道,“是,可妾身今日有些累,明日再下厨可好?” 明日? 不知为何,此刻这两个字像是某个承诺一般,将粱煜心口的不安悄悄拂去了。 于是,他点了点头,心满意足的吃了起来。 用过午膳,粱煜便觉得困乏了。 虽说阿萱今日并未给粱煜用药,可他体内依旧还残余着药性,会时常觉得困乏是正常的。 想要彻底恢复,恐怕得一个月之后。 阿萱扶着粱煜上了床,而后就坐在床边,静静地等着他入睡。 看着他那颤动的睫毛慢慢安静下来,听着他沉稳的呼吸声,闻着他身上独有的月麟香,阿萱心口有些百感交集。 她爱粱煜。 从他将她从蛇窟救出来时,她就已经视他为神,而往后的很多年里,粱煜对她的纵容,宠溺,保护,疼爱,都让她那颗慢慢懂得男女情爱的心毫不犹豫地偏向了他。 她当然也恨他。 在知道一切的真相之后,前世的惨死都已经变得无足轻重,他对紫瑜郡主的偏袒也变得可有可无。 因为最伤她的,是他从始至终都将她当成了另外一个人。 从一开始,从他给她取名叫做‘阿萱’的那一刻起,她就成了代替某个人生活在他身边的影子! 以至于,她终于明白过来为何前世的自己会被骗去了孤城,为何他总是会偏袒紫瑜郡主。 因为,她无足轻重。 纵容,宠溺,保护,疼爱。 这些都是假的。 是属于另外一个人的。 只是他给不到,所以,他给了她! 爱是真的,恨更是浓烈。 好在,她很快就要走了,很快,她就会离开他。 从今往后,所有的爱与恨都会被她抛诸脑后。 她在他身边做了那么多年的替身,是时候去做她自己了! 思及此,阿萱深吸了一口气。 她替粱煜掩好了被子,这才起身离去。 开门,却见红微站在门外,脸色有些慌张。 阿萱心头直觉不妙,关上门,方才压低了声问道,“怎么了?” “时鹰方才来传话,太后被人救走了!” 第303章 内鬼 红微的话简直就是给了阿萱一记重锤! 当下便是压低了声音喝问道,“怎么会这样?时雨呢?” “时雨是被人从身后袭击后晕厥过去的,对方似乎知道太后毒发的规律,是趁着太后一个时辰毒发后的间隙将人救走的!” “进宫!” 阿萱一声令下,脑海中却是一片混乱。 今日是她伪装成太后的第二日,她当然不可能什么都没做。 太后寝宫附近的护卫都被她调换过了,粱煜的令牌很好用,那些人也都很听话。 而太后的寝卧内有时雨,外有时鹰,这二人功夫都不弱。 特别是时鹰,他能察觉到粱煜的暗卫,就说明外头有他守着,没有人能轻易靠近而不被察觉! 可,饶是如此,太后还是被人救走了? 会是谁? 阿萱急匆匆地进了宫。 太后失踪之事,时鹰时雨当然不会大张旗鼓,所以此刻,太后寝宫内的其余宫人都还在各司其职,并不知晓实情。 只是疑惑,为何王妃又来了。 阿萱直接进了屋,一开门,就见时雨冲了过来,‘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少主,时雨失职,还请少主责罚!” 阿萱俯身将人扶起,道,“先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时雨点了点头,这才道,“太后毒发间隙,说要如厕,我便将她扶了过去,可我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她有任何反应,便去屏风后头瞧,却被人给打晕了。” “可看清楚是什么人了?”阿萱又问。 时雨却是摇了摇头,“那人动作很快,而且还蒙着面,属下并未瞧清楚他的容貌,不过,应该是个男子。” 闻言,阿萱的眉头紧紧拧起。 转身,朝着屏风走去。 屏风后头是恭桶,太后就是在这儿被人救走的。 那么,兴许对方会留下一丝蛛丝马迹。 阿萱细细检查了一番,果然被她发现了屏风下散落的一丝白色粉末。 她蹲下身子,伸出手指捻了一些在手上,又放在鼻下闻了闻。 一旁,红微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 阿萱没说话,却是站起身来,将捻着粉末的手指送到了红微的面前。 红微眉心微拧,凑上前来闻了闻,随后便露出无比惊讶的神色来。 以至于一旁的时雨实在好奇,“怎么了?这是什么东西?你们是不是已经知道是谁就走太后了?” 阿萱掸了掸自己的手,这才道,“能知道毒发的规律,就说明是自己人。是沐云。” 阿萱的话令得时雨震惊不已。 就听红微道,“这白色的粉末是烟雾散,我与沐云从前占山为王的时候,就是靠着这个制出白雾,阻绝别人的视线,抢夺财物。” 所以,这粉末只有她跟沐云有! 阿萱又道,“沐云身形灵活,他隐匿的功夫也不错,许是前段时日跟着粱煜学了几招,功夫大涨,所以时鹰才没有及时发现沐云的踪迹。” 不管是推断还是证据,几乎都指向了沐云。 时雨却是不解,“可,他为什么要救太后?他不是一向都听少主的话的吗?” 阿萱心头微跳。 强烈的不安席卷了全身。 她不知道沐云究竟是什么目的,可,沐云一向冲动,说起来,其实从未听过她的话。 倒是前段时间,沐云被粱煜收拢了去,而粱煜最擅长的就是对付人心。 难道,沐云就走太后是受粱煜指使? 如若真是这样,那她这一切的计划,岂不是又要功亏一篑了? 就在这时,门外有人敲门。 是时鹰。 时雨去开了门,等时鹰进来就迫不及待地道,“救走太后的是沐云!那小子就是个白眼狼!” 时鹰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反而道,“我知道,沐云不但救走了太后,还将太后送到了御医院,眼下,御医们正在救治毒发的太后,只是很显然都束手无策,所以这会儿,御医院来人请少主过去医治。” “他疯了吗!”时雨气得差点大叫,“救走了人就算了,居然还想要少主去给太后解毒!那白眼狼完全毁了少主的计划!” 红微站在一旁,脸色难看至极,却是一句话都没说。 阿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开了口,“先去看看再说。” 于是,一行人就这么才好这御医院而去。 还未进门,就听到了太后的惨叫声。 她的医术是从无相给的古籍上学来的,她的毒,自然也都是照着那本古籍研制的。 这群御医,怎么可能解得了。 阿萱面色微冷,这才大步进了御医院。 御医们一见到阿萱,好似见到了恩人一般,忙不迭得迎了上来,“王妃来了可就太好了,快些来看看吧!太后也不知是中了何毒,一直这样痛不欲生……” 原本围着太后的御医们散了开来,自动让开了一条路。 而阿萱就这么走上前去,冷眼看着在床上翻滚挣扎的太后。 但此刻,太后虽痛得打滚,可对上阿萱的眸子时,仍是扯着嘴角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仿佛是在嘲笑着阿萱的没用。 阿萱没理会,却是抬眸看向了人群后,站在角落里的沐云。 大约是没想到阿萱会一眼就发现了他,沐云一时有些仓惶,但很快就低下了头去,不敢与阿萱对视。 此时此刻,阿萱自然也不能去质问沐云为何要这样做。 当着众多御医的面,她坐了下来,而后伸出手,搭上了太后的脉搏。 太后扯着嘴角笑,笑得那样难看,笑得像哭一样。 可那浓烈的得意,还是被阿萱尽数接收了。 设下这样的计谋又如何? 还不是被她给逃出来了? 给她下了这样残忍的毒又怎么样? 这会儿还不是要给她解毒? 她依旧会是大棠的太后,她的地位,无人可以撼动! 看着太后眼里的恨意,阿萱的脸色几乎是沉到了谷底。 以至于一旁的御医忍不住问道,“王妃,如何?太后这毒……” “我医不了。”阿萱收回了手,面对太后眼中的震惊以及御医们诧异的目光,阿萱缓缓起身。 而后,再次看向也因着诧异而抬头的沐云,声音清冷如水: “我医术虽比诸位略高一筹,但,太后体内的毒很是特殊,我也无能为力。” 以为这样就能逼她就范? 做梦! 第304章 不怕入魔吗 沐云并不理解。 太后已经被救出来了,哪怕阿萱不给解药,禁军也能将太后送去相国寺。 虽说无相的医术未必能比阿萱高明,但,阿萱的毒他也能解。 除了让太后多痛上几个时辰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是他把太后救出来的,这意味着什么,阿萱理应清楚。 虽然他并不想背叛阿萱,但…… 他如今,是粱煜的人。 看着沐云眼中的那些复杂的情绪,阿萱的眼神中唯有冷漠。 御医们听闻阿萱所言,也想当然的就想到了将太后送去相国寺的法子,于是招来了禁军,好一通忙活。 而阿萱自始至终就站在一旁平静地看着,看着痛苦挣扎的太后被送上了马车,看着她那怨毒的眼神,看着自己精心安排好的一切再次被打乱,她的一颗心也已经沉到了谷底。 双眸也不自觉地透出一股子瘆人的寒气。 却听身后传来一声轻唤,“阿姐。” “啪!” 回应沐云的,是红微那一记响亮的巴掌。 此时的她被气得咬牙切齿,恨不能将沐云给打死,“谁是你阿姐!” 时雨也在一旁气得牙痒痒,“我真没想到,背叛少主的人居然是你!” “他没有背叛我。”阿萱适时开了口,惹得众人诧异,也让被打了一巴掌的沐云脸更红了。 却见阿萱冷眼看了过来,双眸对上沐云的眸子,是从未有过的疏离与冷漠,“他本来就是粱煜的人,将他牵扯进这件事之中,是我的失误。” 言语间,已是将与沐云的干系撇得干干净净。 眼前这个少年,从前是个肆意张扬的性子,直来直去,虽过于冲动,但终究是自由的。 成为如今这样子,阿萱不能否认多多少少是因为她。 但…… 她看着沐云,缓缓开口,“路是你自己选的,好好走下去吧!” 说罢,阿萱方才转身离去。 时雨等人即刻跟了上来。 而红微看着眼前这个早已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弟弟,眼圈红了又红,却终究是一句话都没说,紧紧跟上了阿萱的步伐。 沐云站在原地,就这么看着对自己二人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与他越行越远,心脏仿若是被撕裂开来了一般。 而脑海中,却只有阿萱方才的那句话:路是你自己选的,好好走下去吧! 哪怕,南辕北辙,也要好好走下去,吗? 阿萱跟着太后的马车去了相国寺。 美其名曰是护送太后一路安全,毕竟,有她这样医术高明的人在,太后至少不会死在路上。 御医们也有自己的心思,只想着摄政王妃跟着,便是太后毒发身亡,这罪责也怪不到他们的头上,是以,并没有人对阿萱的随行提出异议。 到达相国寺时,天色已是很暗了。 相国寺外,小沙弥早已等候多时。 众人将太后抬进相国寺里,一路高喊着“国师救命”。 阿萱则是不急不缓地跟着,等她走到无相休憩的禅房外时,无相已经在医治太后了。 他们是在相同的古籍上习得的医术,所以无相只是给太后搭了脉便知道,下毒的人是阿萱。 可,无相并未表露出来,只是抬眸看了阿萱一眼,便开始施针救治。 施针的过程,很艰难。 因着毒发时的疼痛,太后整个人都是止不住得颤抖着,痛到神志不清的时候,还会不由自主地挣扎,这使得无相并不能准确的施针。 看着这一幕,阿萱半倚在门框上,冷声一笑,“大师不如等一会儿。” 一个时辰的毒发时间应该快到了,太后能得以稍稍喘息一会儿。 无相看着阿萱的冷笑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放下了手中的银针,道了声‘阿弥陀佛’,便是走出了屋去。 无相一出门就被御医们围住了,“大师,太后如何了?” “阿弥陀佛。”无相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温润,“太后此刻正是毒发,挣扎得厉害,无法施针。待毒发间隙,贫道再医治太后。” 众人不知毒发间隙要多久,但听无相的意思,太后是有救的。 于是,都舒了一口气,又开始问询起无相太后体内的毒是怎么回事,又该如何救治。 无相乃是国师,一双手能医死人,肉白骨,他们若是能学到一两招也是好的。 众人都围着无相,自然没有人留意到阿萱悄悄关上了房门。 佛香弥漫的禅房内,阿萱如同不惧神佛的恶鬼,一步一步朝着太后走了过去。 此刻,太后被折磨得神智不清,阿萱看着她,眼神骤然一冷,随即便是死死扼住了太后的脖子,“不要以为粱煜派人救了你,我就没办法对付你了!要么,告诉我全部的真相。要么,我就废了你!” 太后一时难以呼吸,长大了嘴,面容痛苦。 阿萱眉心紧拧,再次低喝问道,“说!紫瑜告诉过你什么?她为什么推我进蛇窟?我究竟是谁?” 也不知是不是痛得神志不清的缘故,这一次,太后竟然如实开口了,“紫瑜说,你,你抢了她……她……你是,是与……” 一番话,断断续续的,阿萱并不能听得很清楚。 可,正当她想让太后再说一遍时,太后的身体却突然挺直了颤抖。 一个时辰的毒发时间,到了。 太后的神智渐渐清明起来,她看着阿萱,感受到颈间的力道,却是笑了起来,“怎么?想杀了我?这力道可不行。” 她知道,自己此刻已经在相国寺。 也知道,门外必定有不少人等着。 阿萱不可能在这会儿杀了她! 看着太后那双得意的眸子,阿萱眸色阴冷,却也不得不松了手。 而后转身,开了门,冲着无相道,“大师,太后醒了。” 闻言,无相便知太后毒发的间隙到了,于是道了声佛偈,便是进了屋去。 而这一次,阿萱并未在屋内等着,而是与众人一起候在屋外。 脑海中却是回忆着太后的话,紫瑜说,她抢了她的什么?她是与什么? 明明真相只有一步之遥,可就是偏偏不让她知道! 这感觉,当真让人愤怒! 眼见着,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明月当空,星星点点。 禅房内却突然响起一声厉喝,“无相!你不怕入魔吗!” 第305章 甘之如饴 众人皆是被这一声厉喝给吓了一跳。 不知道禅房内究竟发生了什么,正愣神间,却见无相忽然冲了出来,跌跌撞撞的,整个人看上去,像是失了魂了一样。 阿萱忙是迎了上去,一把扶住差点摔倒的无相,神色关切,“大师,怎么了?” 无相猛然看向阿萱,眸中满是惊恐之色,这慌乱的样子,没了往日里半点温润之姿。 他一把抓住阿萱的手臂,力道之大,惹得阿萱皱了眉。 “带她走!”语气,更是慌乱,“快带她走!不要来了!再也不要来了!” 阿萱却被无相这副样子搞蒙了,“大师,到底怎么了?” “走!快走!”无相说罢,便是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只留下众人在原地,一头雾水。 一旁,有御医小声问道,“王妃,您看这……” 阿萱这才反应过来,转身看向那几乎是被撞开了门的禅房。 里头并未传出任何声音来,而一盏茶的时间早就过了。 这证明,太后的毒已经解了。 于是,阿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道,“太后毒应该已经解了,送太后回宫吧!” 众人这才应道,“是。” 这一次,阿萱并未跟着众人一起离去。 她去找了无相。 大雄宝殿内,无相正跪坐在佛前,双手合十与胸,低着头,口中低声吟诵着经文。 今夜无风,可大殿内的香烛却时不时地闪动着,莫名令人心慌。 那尊白日里瞧着无比威严的大佛,也不知是不是因着入了夜的关系,瞧着竟是有些诡异可怖。 站在大殿外,阿萱的心便不自觉地一慌。 脑海中回响着太后的那一声厉喝,心中便更是慌乱了些。 她深吸了一口气,方才抬步跨入大殿之内。 双手合十,对着那尊大佛行了礼,阿萱这才开了口,“你没事吧?” 吟诵经文的声音戛然而止,无相却并未睁开眼,只缓缓道了声,“时候不早了,贫僧未曾为施主备下禅房,施主请回吧。” 声音,一如往常的温润。 “你若没事,我自然会回去。”阿萱应道。 而无相却并未应声。 只是那吟诵经文的声音再次响起,缥缈得好似真是从天外而来。 这样看着,无相好像真的没事。 可,阿萱并不放心,“太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香烛骤然跳动了一下,伴着那吟诵的声音再次停止,偌大的宝殿内,却如死一般的静逸。 但,无相依旧没有回答阿萱。 只是终于睁开了眼,抬眸看向她,“贫僧接下三年将会闭关避世,施主好自为之。” 直觉告诉阿萱,无相这无端端的闭关必定是与太后方才的那句话有关。 可,她问了两遍无相都不说,那继续问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于是,她缓缓点了点头,双手合十对着无相行了一礼,“大师早些休息。”说罢,方才转身离去。 身后吟诵声再次响起,却不能令阿萱的心恢复平静。 甚至于,回府的路上,阿萱的脑海中都还满满的都是无相吟诵经文的声音。 分明她根本就听不清楚无相到底念了些什么,但那声音仿若是缠上了她一般,令得她心神无比慌乱。 回到王府,已是之时了。 今个儿折腾了这一天,说实话,阿萱累了。 但,一进府黎叔就告诉她,王爷一直在等她。 想到今日沐云的所作所为,阿萱眸心微沉,而后,去了厨房。 没多久,她便端着一碗燕窝粥来到了粱煜的房间。 粱煜正坐在桌案前,眼神略显空洞,不知是在想着什么。 甚至阿萱进来他都没有发现。 直到阿萱站在门口,轻唤了一声,“王爷。” 他方才反应过来,那双空洞的眸子也在一瞬间染上了一丝光亮。 粱煜看着阿萱端着的东西,神色略有一僵。 但很快就染上了笑容,“阿萱回来啦!” 阿萱应了声,“今日宫里出了事,方才陪着太后去了无相那一趟,所以才这么晚回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向粱煜,“听黎叔说王爷还没睡,我就想着王爷定然是会饿的,便去厨房看了看,没想到厨房还热着一碗燕窝粥。” 说话间,燕窝粥已经放在了粱煜的面前,“王爷可要趁热喝了?” 粱煜的眸子只是淡淡扫了那燕窝粥一眼,而后便拿起了勺子,舀起一勺来,“太后为何要去无相那?” 明知故问? 阿萱在粱煜的身边坐下。 其实眼下,她们都知道对方到底在做什么。 只是,既然粱煜要装糊涂,那她就陪着他装好了。 于是淡淡笑道,“也不知是什么人给太后下了毒,连我也治不好,便只能送到无相那儿去了。好在,无相的医术终究是高明了些,太后眼下已经无恙了。” 粱煜一勺一勺地,不急不缓地喝着粥。 应得也甚是随意,“无恙了就好。那阿萱今日定是累坏了。” 阿萱柔声应着,“来去皆是马车,倒也还好。” 眼神却是冷冷地看着粱煜手中的那碗燕窝粥。 眼见着,大半碗的粥这会儿都快见底了。 阿萱却不知道,粱煜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下了药了。 粱煜应该也已经知道了,凡是她亲手送到他面前的东西,都是被她下了药的了。 他连她这几日易容成了太后的样子垂帘听政都能知道,如何会不知道她下了药? 可,为什么呢? 为什么会这么甘之如饴地将这碗粥喝下去? 明明知道喝下后,他会浑身无力,会如之前一样一天睡上十个时辰,会虚弱得连走路都得要人搀扶着。 可,为什么还要喝呢? 难道,他另有部署? 所以他并不在意这点毒? 想到这儿,阿萱的眸心越发沉了。 她在想,自己是不是还是过于心软了? 如若一开始下的毒便是能要他性命的,眼下是不是就没有那么多波折跟意外了? 约莫是她这会儿的神情过于阴冷,粱煜忽然开口问道,“怎么了?” 阿萱这才回过神来,看向装傻的粱煜,而后浅浅一笑,“没什么,就是有些困了。” 粱煜放下了碗,淡淡一笑,“本王也困了,阿萱扶本王去休息可好?” “好。”阿萱说着,便是起身扶起粱煜,二人就这么朝着床边走去。 只是在行至床边时,也不知是不是被粱煜故意绊了一跤,阿萱整个人都朝着床上摔去。 不及反应,粱煜也已经压了上来,“阿萱今日不走,好不好?” 第306章 明日回来 阿萱用手抵着粱煜,防止他压得过于近。 眉心凝起几分不悦,声音也透着了一丝不耐,“可是王爷,妾身累了。” 闻言,粱煜不由得一声轻笑,他知道,她是想歪了。 “你放心,本王如今的身子由不得本王胡来。”说话间,那双眸子便染上了一股浓厚的深情。 他看着她,语气染着几分恳求与委屈,“阿萱很久没有好好陪过本王了。” 这一副虚弱的脸色,配上那柔弱的音调,谁人来了不说一声可怜? 可,他是粱煜。 可怜粱煜的人,都死有余辜。 于是,阿萱冲着粱煜勾唇一笑,装傻道,“妾身每日回来,不都是陪着王爷吗?” 粱煜的眼底,有着一闪而过的失落。 阿萱却当做没有看到,一用力就将粱煜推到了一旁。 他现在的身体,已经无法与她做力量上的对抗了。 起身,整理着衣襟,阿萱不紧不慢地冲着粱煜道,“眼下已经很晚了,王爷早些休息吧!明日妾身下朝回来,给王爷做您最爱吃的红烧鳜鱼。” “好。”粱煜倒是应得爽快,笑容淡淡,眸间藏着深意,叫人看不穿。 阿萱行了礼便走了,顺手带上了房门。 而那扇门仿若也将粱煜跟外界隔绝了开来。 外面,有阿萱。 而这屋里,唯有孤零零的,他自己。 但…… 她方才说,她明日会回来。 思及此,粱煜的嘴角方才微微掠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她能回来,就好。 阿萱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进门,便见红微正等着她。 阿萱不由得一愣,“怎么还不去休息?” 话音未落,红微却是‘扑通’一下双膝跪地。 “我们姐弟对不起你。”红微是替沐云来赔罪的。 当初她们姐弟欠着阿萱的恩,说好了往后视阿萱为主,生死相依,可如今,沐云非但成了粱煜的人,甚至还在背后捅了阿萱一刀。 说实话,哪怕是嫡亲的姐弟,红微依旧不明白沐云到底在想什么,她看得出来沐云对阿萱有不一样的感情,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更不应该那样做,不是吗? 看着红微那一脸歉疚的样子,阿萱上前将她扶了起来,“好了,我并没有责怪沐云。” 红微却是不信,“他做出这样的事来,你怪他也是应该的。” “可他正是年少,血气方刚,先前做出血多冲动的事儿,你我除了怪责之外却从未好好教导过他,如今他走到了粱煜那,也有我们的关系。” 阿萱知道,沐云是想做出一番成绩来给她看。 他会去粱煜那边,显然是有自己的打算。 而既然成了粱煜的人,那自然是要忠诚于粱煜,否则不但会被旁人唾弃,连他自己也会唾弃自己。 思及此,阿萱叹了一声,“要怪,就怪我低估了粱煜吧!” 提起此事,红微也觉得奇怪,“我也没想到王爷最近的身体已经虚成了这幅模样,居然还能有能力去救太后!” 阿萱冷哼了一声,“那可是他爱而不得的人,他便是死也是要救的。” 听阿萱这样说,红微一时有些担心,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阿萱的脸色,怕她会难受。 可,阿萱神色淡淡,去了一旁脱下外衣,而后才道,“我今日跟着去了相国寺,趁着众人不备再次逼问了太后我的身世。” 闻言,红微激动道,“怎么样,她可说了什么?” “断断续续的,听不清楚。”阿萱长叹了一口气,“最后说的三个字是,我是与……” “你是与?”红微皱了眉,说着自己的猜测,“你是与你爹娘走丢了才会出现在蛇窟附近?” 阿萱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太后到底想说的是什么。 但,很显然,是些无用的话。 哪怕真是说她是与爹娘走丢了,也无法找出她的亲生爹娘。 脑海中,不禁又浮现出了无相那仓惶冲出禅房时的样子。 看来明日,她还得进宫去,好好会会太后! 这一晚,阿萱被梦魇侵扰。 许许多多奇奇怪怪的梦境将她包围。 而醒后,她便只记得了其中一个:无相成了杀人不见血的魔头! 看着窗外明亮的阳光,阿萱心想,一定是太后昨夜那一声厉喝扰了她的神智。 别说无相佛学极佳,连误踩一只蚂蚁都得道一声阿弥陀佛,就说无相他武艺平平,如何能杀得了那么多人。 深吸了一口气,阿萱强迫自己忘却那个梦境,方才起身梳洗,匆匆进了宫。 今日,并未上朝。 太后中毒的消息经过一夜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虽然解了毒,可太后的身子还是亏损得厉害,须得好好休养。 如今朝中之事,都已经全权交给了宰相。 从某一方面来说,对于阿萱也是件好事。 阿萱站在太后的寝宫外,约莫一炷香之后,进去通禀的小太监方才再次出现,“启禀王妃,太后身子羸弱,尚未醒来,若不然王妃明日再来吧!” 阿萱知道,定是太后授意他这样说的。 太后不敢见她。 也是,毕竟她今日是准备了一份厚礼来的。 冲着小太监一笑,阿萱方才道,“你可是忘了本宫身怀医术?本宫来就是来确保太后身体康健的。” 闻言,小太监一愣,随即一脸为难,“这……那要不,小人再去问问?” “不必了。”阿萱说罢,便是一把推开了小太监,大步走了进去。 小太监一路着急忙慌地跟了上来。 很快,阿萱就见到了太后。 太后非但已经醒了,还在宫女的伺候下用着早膳。 见到阿萱,太后并不意外,她知道那小太监是拦不住阿萱的,于是,冲着小太监使了眼色,那小太监方才退下。 阿萱这才道,“太后气色不错。” 太后推开宫女送来的膳食,摆手示意众人退下,这才冷眼看向阿萱,“王妃机关算尽,终究还是一场空,是不是很恼?” “一场空?”阿萱眉尾轻挑,“不会啊!你昨日吓跑了无相,你体内的毒,其实并未完全解除。” 这话,是阿萱胡诌的。 但她得弄清楚,太后究竟跟无相说了些什么。 她不相信,只一句你不怕入魔吗,就能将人吓成那副样子。 第307章 真相 而太后看着阿萱,仿佛也想起了昨晚的一切。 可,那是她无意识之中说的。 当时无相在为她施针,她直觉身体渐渐舒服起来,却莫名被一股痛意袭脑,以至于脑子瞬间一阵浑噩,那句话出口,是她自己都始料未及的。 她从未想过要暴露自己的身份…… 太后脸色微沉,看向阿萱,“便是毒未全解,也没什么,那么痛苦的几日哀家都熬过了,体内若真有余毒,所致的小小痛楚,哀家自然不会放在眼里。” 语气,甚为笃定。 而阿萱也忍不住点了点头。 是的,太后说得没错。 关于这一点,阿萱也很佩服太后。 那毒,若换做是她也未必能撑那么久。 可…… 阿萱看着太后,嘴角露出了几分冷笑来,“太后怎么知道,我没有后手?” 闻言,太后脸色微微一僵,却道,“这是在宫里,你若敢对哀家下手,你根本出不了这个门!” 寝宫内外的禁军守备比起以往来要多了一倍,只要她出事,禁军定会冲出来将阿萱团团包围! 可谁知,阿萱并不在意太后的威胁,只冷冷瞥了眼尚未来得及撤下的早膳,道,“太后也知道我身边有易容高手,既如此,这些膳食,你如何能放心吃下去的?” “你身旁的宫女,太监,甚至是清扫的嬷嬷,说不定都是我的人易容而成的,要对付你,根本不需我亲自出手。” 听到这句话,太后脸色大变! 方才还觉得可口的早膳,这会儿瞧着却叫她心口一阵阵慌乱。 她虽熬过了几日的毒发,可中毒那几日的感觉实在太煎熬了,她不想再来一遍! 可阿萱说得对,那易容高手随时都可以易容成她身边的任何一人来接近她! 她的吃食,她的茶水,甚至她梳洗的帕子,是不是也都有可能被下了毒? 越想越慌,太后的心都忍不住焦灼了起来,呼吸变得急促。 见状,阿萱便知道太后是上钩了。 于是,淡淡说道,“其实我要的很简单,只要太后能将我的身世如实告知,我自然会将我的人撤下。你我日后桥归桥,路归路,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阿萱知道,自己眼下的提议对于太后而言是莫大的诱惑。 那几日的毒发定是给太后留下了心理阴影,倘若她能保证往后不伤害太后,太后自是求之不得。 可,太后却是微微皱了眉,“我昨日不是与你说了吗?” 她记得她是说了的。 在她意志力最薄弱的时候。 阿萱眉尾微挑,“恩,说了,但是我没听清楚,太后说我是与什么人去了王家村?” 闻言,太后一愣。 她何时说过这话? 哦,想起来了,她并未将那句话说完整。 她是禹王之女! 可没想到,阿萱压根没往禹王那边想! 不过,也正常,众所周知禹王独女是紫瑜,那丫头,自幼就被公孙羽,被粱煜护着长大,天底下谁人不知? 阿萱又如何会想到,其实是紫瑜偷了她的身份呢? 当年,五子夺嫡,禹王身为藩王,进京保护当年还是五皇子的先皇时,阿萱应该还在禹王妃的肚子里。 那场争斗持续了多年,禹王担心家人被牵连,便叫人将禹王妃偷偷的转移了。 除却最亲近的人,没人知道禹王妃被送去了何处。 就连禹王去见禹王妃都是避开了众人耳目去的。 所以,除了禹王,没人见过真正的郡主长什么样子。 直到后来,禹王中毒,将死之时才将妻女的下落告知。 公孙羽跟粱煜连夜赶往王家村,终于找到了差点死于刺客之手的紫瑜郡主。 可……谁能想得到呢? 紫瑜郡主其实是名副其实的村姑,而真正的郡主已经被她推下了蛇窟。 大约是阿萱生得太像禹王妃了吧,身形娇小,明明与紫瑜同岁,瞧着却像是小了一岁似得。 就因为这,原本该是五岁的阿萱却被说成是四岁,又如何会是已经五岁的禹王独女呢? 年龄不符,以至于眼下阿萱都已经听到了那样明显的提示都想不出正确的答案来…… 哈哈哈,真是可笑! 太后这样想着,心中狂笑,眼底都不自觉地染上了笑意。 但,嘴角却是控制得很好。 她看着阿萱,叹道,“其实紫瑜也并没有与哀家说得很清楚,所以,哀家只知道你与紫瑜应当从小就认识,后来也不知什么原因,你与她起了争执,所以她才将你推下了蛇窟。” 太后终于说出了‘真相’,而阿萱看着她,心中却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于是,继续问道,“若我自幼就与紫瑜郡主认得的话,那……我是王家村的人?” “应该是吧!”太后应得极其敷衍,而阿萱也知道,自己是问不出来什么了。 于是,眉尾微挑,“多谢太后如实相告,臣妾告退。”说罢,便是拂袖而去。 看着阿萱的背影,太后终于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来,满是得意。 视线却不经意地落在了面前的膳食上,随即一愣! 那贱人方才走之前并未说要将那易容的人带走! 也就是说,她身边随时都会有人下毒! 贱人! 太后甚是恼怒,一下就将桌上的膳食都推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落在了太后身边,“何事生这样大的气。” 闻言,太后想都没想,一个巴掌就甩了过去。 往日,这一巴掌定能落到实处,可这会儿,楚昕身子却微微往后一仰,轻易便躲开了。 太后一愣,没想到楚昕会躲,心中恼怒更甚,低喝道,“你还知道来看我?你可知我差点死在这儿!” 楚昕温柔一笑,上前安抚,“我前几日并不在京内,如今一回来就来找你了。” “哼!”太后冷哼,并不相信楚昕的话。 但如今,楚昕也是她能利用的一把剑,她不能与之翻脸,于是,又道,“那你如今可还有别的事要忙?” 楚昕摇了摇头,“你有?” 闻言,太后冷声一笑,“恩,我要你替我去杀一个人。” 楚昕并未回答,眼眸中透出了几分戒备。 如若,她要杀的是阿萱,他想,他应该会拒绝。 却听太后道,“你派人去相国寺,杀了无相!” 第308章 必须死一个 阿萱走在离宫的路上,整个人都心不在焉。 脑海中回想着方才太后的那番话。 不知何故,她总觉得太后方才回答的时候透着几分窃喜的感觉,倘若太后所说的都是实话,又何必露出那样的神情来? 只是,若她说的是假话,那,她又是在隐瞒什么呢? 阿萱不明白,她的身世,有什么好隐瞒的? 难道太后单纯只是想要用这件事来胁迫她,好在关键时刻保住自己一命? 可太后并非蠢人,这件事,能保得住她一次,绝对保不住她第二次! 那,又是为什么呢? “王妃留步。”不远处,一道声音传来,阿萱这才回过神,循声看去。 是宰相。 只见他大步朝着她走来,看来时的方向,应该是从御书房那边过来的。 阿萱对着宰相福了福身子,“宰相大人这是刚刚处理完政务?” 宰相略显得意地捋了捋胡须,这才冲着阿萱道,“太后的毒,解了?” 果然是为了这事而来! 阿萱微微点头,“是。” “那王妃接下来准备怎么做?”宰相迫不及待的问询阿萱的计划。 毕竟,阿萱若是成功了,他离皇位也就只有一步之遥了。 看着宰相的样子,阿萱心思微动。 总觉得宰相今日来找她并非只是单纯问问而已,于是,摇头,“还没想到,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宰相不满意阿萱的回答,眉头一拧,“王妃这是打算坐以待毙?” 阿萱便顺势问道,“那宰相有何良策?” 宰相一双眸子扫了眼四周,确定附近并无他人,这才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道,“王妃先前不是想到了金蝉脱壳之计?何不继续为之?” “先前是我掌握着太后的生死,但如今,要对太后下手并不容易。” 虽然看太后今日的表现,好似并不知情,但阿萱知道,哪怕不是沐云,也定有别的暗卫在附近! 粱煜一定是会保护太后的。 却不料,宰相闻言只轻轻笑了笑,“王妃本事大,一定会想到办法的。禁军那边,王妃不必担心。” 闻言,阿萱看向宰相的眸光不由得一沉。 所以,宰相的意思是,禁军已经被他搞定了? 阿萱并不知道宰相是如何做到的,但,既然他能如此自信的告诉她,那必定是有他的本事的。 当下便只是微微叹息了一声,“若只是禁军,说实话,我并不在意。我在意的是粱煜派给太后的暗卫。” “王妃聪明一世,眼下怎么又蠢笨了?”宰相笑着,一副尽在掌握的样子,“既然王妃能易容成太后一次,那必定能易容成第二次,第三次……既然是易容,那管他是明卫暗卫,又如何能认得出来呢?” 阿萱并未说话,却听宰相接着道,“明日,我会当殿拿出王妃下毒谋害太后的证据,将王妃处死。” 闻言,阿萱心头猛然一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宰相是从何处拿到如此确凿的证据?” 莫非她身边又有叛徒了? 宰相冷哼一声,捋着胡须,“实不相瞒,如今这朝堂之上,老夫说话,不需要证据!” 粱煜跟太后皆是卧病在床,小皇帝又还在喝奶。 这朝堂上下,还不是他一人说了算? 更何况,假如他要扳倒王妃,太后必定会推波助澜,所以,明日要么是阿萱狠下心,与太后互换身份,要么就是太后借他的手,杀了阿萱! 关于对付太后的事,碍于粱煜插手,阿萱原本还想再等等的。 可显然,宰相等不了了。 既然肯定要死一个,那死了的这个人,一定不会是她! 阿萱对上宰相眸中的阴狠,点头轻笑,“好,那明日朝上,还请宰相将王妃置于死地!” 得到了阿萱肯定的答复,宰相心中自是高兴不已。 于是又问道,“老夫方才见王妃心事重重的样子,所为何事?” 说起这事儿来,阿萱想着宰相这年纪,定然会知晓一些前尘旧事,于是便问道,“宰相可认得禹王?” 闻言,宰相眉尾轻挑,“堂堂禹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不过,老夫与之并无深交。” “就算没有深交,应该也知道些许禹王的事儿吧?不知宰相可见过禹王妃?” 宰相摇了摇头,“当年五子夺嫡,何等凶险,禹王岂敢将妻女带在身边?听闻都是藏得好好的,连禹王妃生产都不曾回去看过。后来,公孙小将军将紫瑜郡主带回来的时候,老夫还暗暗怀疑过,都不认识,如何就能认定那就是禹王之女?但,大家都说是,老夫自然也不好说什么。” 这倒是很像宰相的性子,中庸,随大流。 可,宰相的这一番话无疑让阿萱的心思更沉。 回到王府,阿萱如约为粱煜做了红烧鳜鱼。 想着明日的计划,她手一抖,不自觉就下重了料。 看着鱼肉上那一片白色的粉末,阿萱眉心微拧,而后拿起筷子,将鱼翻了个面。 重就重了吧! 这里的料,足够粱煜睡上三天三夜。 等他醒来,一切便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阿萱将菜端到了粱煜面前,粱煜很给面子,吃了个干干净净。 毕竟,比起一开始的时候,她的技术可是涨了不少。 许是这次的倦意袭来得太快了。 粱煜那双黑沉的眸子有些发懵。 “王爷可是累了?”阿萱说着,便伸手去扶粱煜,“妾身扶您去休息。” 但这一次,粱煜没有乖乖的任由阿萱搀扶,而是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颇大,仿佛是用尽了他眼下所有的力气。 阿萱眉心一拧,看向粱煜,“王爷怎么了?” “阿萱明日,还做鱼给本王吃吗?” 粱煜的眸中,染着几分期盼,阿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眼神微冷,但还是答了声,“当然,王爷若是希望,妾身日日都可以做。” 得了这样的回答,粱煜方才放心,由着阿萱扶到床上,几乎沾上了枕头就睡了。 阿萱替他掩好被子,这才出了屋。 一出门,红微便迎上来了,压低了声问道,“你这次下了这么重的剂量?” 阿萱拉着红微去了一旁,并未回答,只道,“我与你说件事,你莫要惊讶。” 红微点了点头,大眼睛眨着,示意阿萱继续说。 只听阿萱缓缓道,“我怀疑,我才是禹王独女。” 第309章 我来杀太后 “你说什么?!”红微惊呼一声,方才觉得不妥,忙又捂住了嘴,却依旧是一脸惊诧地看着阿萱。 “那日太后说的,或许不是我是与什么人走散了,而是,我是禹王之女!” 阿萱的话,令得红微不禁沉思起来,“你是与……你是禹……对啊!太后说的很可能就是你是禹王之女!” 阿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道,“若真是如此,就能解释为何当年紫瑜会将我推下蛇窟。” 自从听到紫瑜亲口说是她将她推下蛇窟之后,她就一直想不明白紫瑜为什么要那么做。 都还是四五岁的孩子,为何会如此狠毒? 但,若是为了得到她的身份,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有些孩子,从小就恶,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 紫瑜显然就是这样的人。 只是,五岁的小紫瑜如何会知道杀了她就能变成她? 紫瑜推她的时候,她的娘亲又在何处呢? 尚有谜团未解,而她是禹王独女这几个字,目前为止也只是她的猜测而已。 红微轻叹了一声,方才道,“那,这事儿你与王爷说了吗?” 如若王爷知道阿萱才是禹王独女,应该会比她惊讶得多吧! 他会不会后悔这些年来对紫瑜的包庇,后悔因为紫瑜而伤害了阿萱的种种? 说实话,红微是挺想看看的。 但,阿萱只是翻了个白眼,“跟他说得着吗?”说着,便是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直到回了屋,阿萱方才将今日与宰相的谈话说给了红微听。 红微心头一惊,“那明日,你准备如何?” 阿萱耸了耸肩,“既然有宰相相助,那一切就好办得多了,你让时雨待命,明日,我们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翌日。 阿萱一早便进了宫。 太后已经起了,却是一副没睡好的样子。 因着阿萱昨日的那一番话,她连睡觉都担心有人会下毒,自然不可能睡得安稳。 是以,一大早就见到阿萱,太后甚是恼怒。 在宫女的搀扶下,她坐在了上首的位置上,冷眼看着阿萱,道,“王妃一大早就进宫,是有什么要事吗?” “妾身是来给太后下毒的。” 一句话,只让太后浑身一凛。 她冷冷地看着阿萱,心中有震惊,有恼怒。 她不明白阿萱为何如此疯狂,居然一大早就来她面前说这样的话。 这贱人,是真不怕死吗? 她是觉得她拿她没有办法了是不是! 可,她是太后! 哪怕在阿萱手中折了一次,也绝不会折第二次! 当下,冷眼看向阿萱,“王妃是觉得,哀家身边没人了吗?” 别说屋外有禁军把守,只说着屋里还有不少宫女在伺候着。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阿萱说这样的话,是要找死? “不妨碍。”阿萱勾唇一笑,“只要有一个是我的人就好。” 阿萱说罢,便是冲着太后身旁的宫女使了个眼色。 这宫女是太后的贴身大宫女,太后平素的衣食起居都是由她照顾的,几日前太后被软禁起来,阿萱倒是将这大宫女给忘了,估摸着也是这大宫女给粱煜报了信,否则,她日日都易容成太后的样子,粱煜又如何能知道太后被软禁? 而此刻,太后最信任的大宫女早已变成了时雨。 只见时雨冷声一笑,随即就将一把匕首抵在了太后的脖颈上。 这一幕,惊得屋内其余宫女连声惊叫。 阿萱觉得有些吵,揉了揉耳朵,方才道,“还不赶紧滚出去叫人?” 宫女们这才反应过来,匆忙跑了出去。 而太后则是瞪大了眼,死死盯着阿萱,“你到底想怎么样!”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这么多人看在眼里,她是打算与她拼了这条命吗? 阿萱勾唇一笑,“自然是想杀了太后。” 说罢,阿萱再次冲着时雨使了眼色。 时雨会意,一个手刀敲在了太后的脖颈上,太后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见状,阿萱立刻上前,道,“抓紧时间!” “是!”时雨应着,忙活起来,不消多久,阿萱便已经与太后相互换了装扮,而阿萱,也已经易容成了太后的样子。 至于太后,则是被易容成了她。 待一切都准备妥当,阿萱才对着时雨点了点头,而后,朝着屋外跑去,“救驾!救驾!” 恰好,遇到了带着禁军而来的宰相。 昨日宰相说会当殿指出她谋害太后,不需要什么证据。 但阿萱觉得,做人还是不能太自信,有证据总比没有的好。 而今日,摄政王妃刺杀太后一事,这么多人证亲眼所见,这罪名绝对跑不掉! 宰相迎上前道,“太后,您没事吧?” 那眼神是在与阿萱确认她到底是太后还是阿萱。 阿萱冲着宰相使了眼色,给了宰相答案,这才指着屋内,慌慌张张地开了口,“王妃要杀哀家!” 宰相心中大喜,面上却是恼怒不已,“真是胆大包天!来人!将摄政王妃拿下!” 禁军们冲进屋内,将已经被易容成阿萱的太后带了出去。 禁军的动作并不温柔,晕厥着的太后也被弄醒了。 当太后看到宰相身旁的‘太后’时,瞬间明白了一切! 怪不得阿萱会如此明目张胆的刺杀她,原来是这样! 当下便是冲着宰相怒喝道,“宰相大人,哀家才是真正的太后,是她易容成哀家,你看不出来吗?” 众人听到‘王妃’这样的话,都不由得一惊,却听宰相冷哼,“大胆!老夫早就说了你是狼子野心,没想到如今非但敢刺杀太后,竟还敢胡言乱语!来人,将摄政王妃带下去,不日处斩!” 宰相一声令下,太后慌了。 “宰相!你看清楚!哀家才是太后!是她易容成了哀家!” 太后挣扎间,忽然想到了什么,忙伸手去扯自己的易容。 见状,阿萱眉头一拧,当即喝道,“擒住她!” 禁军们便加重了力道,饶是太后身怀武艺,可力气却抵不过这两名禁军。 易容没能扯下来,太后几乎快要气疯了,“阿萱!你这贱人!你敢易容成哀家!你敢设计哀家!哀家不会放过你的!” “竟到这会儿还口出狂言!”阿萱声音微冷,看向宰相,“宰相大人,哀家以为,王妃这等劣行,应当场处斩!” 宰相也明白夜长梦多的道理,当下便是点了点头,“好!那就依太后所言,斩立决!” 宰相喝罢,便是冲着一旁的禁军示意。 禁军领命,当即拔出了长剑。 只要这一剑挥下,阿萱就是太后了! 眼见着那寒光闪现,却是‘噌’地一声刺耳巨响。 长箭被一颗石子打断成了两截。 阿萱猛然一惊,能有这本事的,除了粱煜,还能有谁?! 她顺势看去,果然看见那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形正款款而来。 不急不缓,每一步都仿佛是踏着戾气而来。 这样的粱煜,哪里有半分虚弱的样子! 第310章 严加看管 见到来人,宰相猛地转头看向阿萱,凌厉的眼神显然是在质问她,为何粱煜会出现在这儿! 却见,阿萱脸色铁青,那一双眸子死死盯着粱煜,染的是愤怒,是恨意。 她下重了剂量的! 那足以让他昏睡三日的量,他却只睡了一晚上就没事了? 又或许,一晚都没有? 那,是不是证明他之前都是装的? 她的药,对他根本不起作用? 真是好演技啊! 垂于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牙根几乎是要咬碎了。 又输了! 每一次与粱煜的对决,都是输! 这仿佛已经成了万年不变的定律,仿佛是有什么诅咒在缠绕着她一般! 好似她命中注定了斗不过他! 可,她不甘心! 凭什么每次输的都是她! 那一双眸子,因着极度的愤怒而被染得通红,彷如渗了血一般。 而相比之下,太后却是一脸的欢喜,“粱煜!快救哀家!” 此时此刻,粱煜的出现对于太后而言无疑是救星,是最后的救命稻草,是她反败为胜的关键! 她挣脱开禁军的桎梏,冲到了粱煜身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声音都在颤抖着,“粱煜,她们要设计杀了哀家,你快杀了他们!” 粱煜那双眸子,从一开始便落在阿萱的脸上,直到这会儿才缓缓转头看向身边的太后,冷漠的双眸中透着一丝寒意,缓缓开口,阴冷的声音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话,“爱妃的疯病又犯了?” 太后惊得一愣,随即才意识到自己眼下是被易容成了阿萱的样子,慌忙道,“不是,我不是,我是被易……” 她一边说着,一边去扯自己脸上的易容。 可不等她的手碰到自己的脸,粱煜便已经将她的手腕握住了。 很用力。 好似随时都能将她捏碎一般。 “爱妃病得不轻,还是随本王回府休养的好。”说罢,便是冲着自己身后的侍卫示意。 阿萱认得其中两个便是先前软禁她的暗卫。 可见,粱煜今日带来的这群侍卫原本都是他手下的暗卫。 各个武艺高强,倘若真打起来,哪怕是宫里这些禁军都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暗卫上前,轻易就将太后给控制住了,认得太后厉声呼喝,“粱煜!你跟他们也是一伙的?你背叛哀家?” 许是觉得呱噪,粱煜大手一挥,暗卫便将太后给带下去了。 太后那凄厉的喝骂声越行越远,终于还是听不见了。 宰相这才开口,“王爷不会以为仅凭‘疯病’二字,就能免了这谋逆之罪吧?” 粱煜显然没将宰相放在眼里,垂眸,左手轻轻理着方才被太后抓过的衣袖,鼻尖只发出淡淡一声,“恩。” 是的,他说可以就可以。 宰相不喜粱煜这样目中无人的态度,却也没有办法,只气得吹胡子瞪眼,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却见粱煜那双阴冷的眸子瞥向了阿萱,“太后受惊了,微臣回去,定会严加看管内子,望太后,放心。” ‘太后’二字,粱煜仿佛是特意加重了音。 随后行了一礼,便是转身离去。 而自始至终,阿萱都没有说得出一句话。 直到粱煜的身影走远,宰相才气不过地喝骂了一声,“真是废物!” 阿萱的目光这才从粱煜的背影上收了回来,看着宰相,眉尾微挑,“宰相说什么?” “老夫说你是废物!”宰相气得喝骂,丝毫不顾四周还有禁军在,“你看你,机关算尽,终究还是斗不过他!” 心中最介怀的一根刺被宰相挑明,阿萱眸色骤冷,“那你呢?你斗得过?” “哼!老夫自知斗不过,便不斗,顶多算个不作为。可你处心积虑这么久,到头来他轻轻一挥手便将你的计划全部打乱,你敢说你不是废物?” “闭嘴!”阿萱低喝了一声,“若不是你催命一般的催着,我的计划不会如此慌乱!” 她原本并不想今日行动的,是宰相威胁她在先! 而面对阿萱的指责,宰相也只是冷哼一声,“你就算计划得再详尽,也不会是粱煜的对手!” 话说到这儿,宰相看向粱煜离去的方向,神色之中露出几分庆幸,“只好在,他并没有认出来。” 此事,便尚有转机! 宰相说完这话便带着人走了。 一直站在人群后的时雨这才行至阿萱的身边来,低声问道,“少主,王爷方才是故意不让太后扯下易容的是不是?” 她虽站在人群后,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明明太后马上就能自证身份了,粱煜却拦住了她。 阿萱深吸了一口气,却没有回答时雨的话,只颤着声道,“时雨,我不能跟他回去。” 时雨说得没错,粱煜是故意拦住了太后的。 而从粱煜出现的那一刻起,阿萱就知道他是认出了她来的。 所以,他方才临走的那一番话,是在警告她。 他会来带她回去,会将她控制起来,会斩断她所有的羽翼,将她永远都困在他身边! 从今往后,摄政王府将会是一间硕大的牢笼。 会困住她一辈子! 从阿萱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恐惧,时雨忙道,“那属下这就带少主走!我们易容成宫女也好,太监也好,总归少主您放心,属下一定会带你走的!” 没用的。 阿萱想这样告诉时雨。 她太了解粱煜了。 既然今日,粱煜已经来了一趟,那便是她变成了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可明知如此,心中的不甘还是让她想要再试一试。 她不想就这么放弃! 她看向时雨,道,“你将我易容成小太监,然后你先走,出了宫之后,带着时鹰他们销声匿迹。千万不能被粱煜找到!” 粱煜要斩断她的寓意,第一步必定是拿时雨他们开刀! 时雨重重点了点头,这就拉着阿萱去了屋内。 不消一炷香的时间,再出来时,阿萱已经成了一个面容清秀的小太监。 她拿着太后的令牌,一路往宫外而去,畅通无阻。 可,就在宫门外,阿萱看到了摄政王府的马车。 当下一愣,心脏更是猛烈地跳动了起来。 他低着头,待侍卫查问放行后便朝着外头走去,不敢去看那马车一眼。 但,马车的车帘还是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起。 那一道清冷的声音不染半点温度,“上车。” 第311章 求王爷 阿萱的脚步瞬间顿住。 整个人都僵在了那。 目光,落向前方的街道。 她想着,她要不要再搏一搏,但终究还是放弃了。 罢了,终归是输了,还是不要输得太难看了吧! 于是,深吸了一口气,阿萱方才转身,上了马车。 粱煜那一双阴冷的眸子自阿萱上车便一直盯着她。 直到她坐定,方才冷声开口,“丑,摘了。” 阿萱知道他说的是她的易容。 没有任何抵抗的意思,抬手就摘了。 事到如今,她所有的抵抗都是徒劳的。 看着她露出了真容,粱煜的心情方才稍稍好了一些,却是冷声一笑,“怎么,阿萱是准备扮成这样子去给本王做红烧鳜鱼吃?” “是啊!”阿萱并未看向粱煜,低头玩弄着手中的易容面具,淡淡应着,“换点花样,免得王爷腻了。” “你倒是越发会撒谎了。”粱煜的语气沉了些,也恼了些。 这下倒是轮到阿萱冷笑了。 也终于抬眸看向粱煜,“我再会也不及王爷,不但会撒谎,还会演戏。” 这段时日来,他暴瘦虚弱的样子骗过了所有人! 粱煜的眸中染着阴戾,“是阿萱忘了,本王可以以内力祛毒。” 虽然,祛得并不干净,可将体内大半的毒素祛除出去并不在话下。 他的身子一日虚弱过一日,他又怎会没有察觉呢? 只是,看着阿萱因为他的虚弱而畅快欢喜的样子,他便没有忍心揭穿她。 他想,若是能以此换来阿萱心甘情愿地留在他身边,他也是甘愿的。 毕竟,每日都能吃到她亲手做的菜,她还会亲自为他,会扶他上床,会温柔地替他掩好被子,会耐心地陪着他,直到他呼吸渐沉。 反正,朝中之事阿萱处理起来也是得心应手,他并不在意。 哪怕她白日里会易容成太后的样子垂帘听政,他也觉得无妨。 毕竟,她是他亲手教养出来的,垂帘听政这种事,她做起来定会比所有人都做得好。 他是甘愿吃下她给的毒的,只要,她能一直陪着他…… 可很显然,她并不是这样想的。 她要让太后代替她去死! 她要狸猫换太子,要金蝉脱壳! 她要离开他! 这可不行! 他能容许她做任何的事,哪怕是将天捅个窟窿,他都不在意。 但,她不能离开他! 思及此,粱煜的眸色变得极为阴鸷。 阿萱并未在意粱煜的眼神。 她知道,的确是她疏忽了。 她以为自己一直劝着他去找无相,他就能相信她并没有做什么。 可没想到,他是装着相信她,而后在她背后狠狠捅了一刀。 她怎么能觉得他是相信她的呢? 她不过是一个替代品而已,凭什么会觉得,他是相信她的? 呵! 当真是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啊! 一路无话。 不多久,马车便在摄政王府前停下。 阿萱率先下了马车。 王府外,红微正等着她。 见阿萱下车,红微便迎了上来,伴随着锁链叮当的声音。 阿萱一愣,这才发觉红微的双脚竟是被一根手臂粗细的锁链拴着! 心头猛然一跳,阿萱转身便冲着粱煜怒吼着,“粱煜!” 粱煜自然知道阿萱是因何而愤怒,神色淡淡,眸间一抹阴鸷闪过,“拜你所赐。” 说罢,并不理会阿萱,率先大步进了府去。 阿萱气得浑身都在颤抖着。 红微却是抓住了她的手臂,摇了摇头,“他没有废去我的武艺,已是手下留情了。这点重量,不碍事的。” 阿萱知道,红微是在宽慰她。 哪怕这点重量对于红微而言的确不碍事,可,什么人会拴着一条铁链过日子? 粱煜这是将红微当做了什么? 牲畜吗? 阿萱没说话,转而扶着红微,缓步进了府去。 等回到自己的芳华苑,阿萱才让红微坐下,而她则蹲在红微的身边,想看看能不能将这铁链斩断。 不看还好。 这一看,阿萱的眼泪便紧跟着掉了下来。 只见,红微的一双脚腕都被磨破了,鲜血粘在了铁链上,红了好一片。 红微见状,忙是安抚着,“我没事……” 只这话还未说完,阿萱便已是起身冲了出去。 粱煜不在院子里,阿萱便又冲到了书房。 而书房里,除却粱煜之外,早已将易容撕下来的太后也在。 一见到阿萱,太后的脸色便沉了下来,眸中满是恨意。 可,阿萱却是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冲到了粱煜身边。 粱煜正执笔书写着什么。 他当然知道是阿萱来了,但,他却连眸子都没有抬一下。 哪怕阿萱已经站在了他身边,他也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只好似没有看到她一般。 直到…… 她扑通一下跪了下来。 背脊挺得笔直,一双眸子,死死盯着面前那张红木的椅子,“我错了。” 三个字,便叫眼泪决了堤。 她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想将眼泪给吸回去。 却是徒劳。 便只能接着道,“还请王爷松了红微脚上的链子。” 说罢,一头磕下。 咚地一声,重重的。 粱煜心口猛然一阵痛,仿佛她这头是磕在了他的心口上。 但,他并未应声。 她做错了事,理应受罚,怎能因一句‘错了’就尽数消了? 可他不应声,她便不停。 又道了一声,“请王爷松了红微脚上的链子。” 说罢,又是磕了一个响头。 与旁人不一样。 她两个头,就已经磕破了额头,鲜血顺着眉心缓缓淌下。 粱煜见不得她的血。 心口抽痛得厉害。 可,他觉得从前的自己就是对她太心软了,所以才会让她一次又一次试探自己的底线。 他不想再让她这样认为。 他想让她知道,苦肉计对他没有用。 但,他也知道她是什么性子。 今日他若不允,她这头能磕到天亮。 于是,他终于放下了笔,而后伸手勾起了她的下巴。 他强迫她看着他。 视线透过鲜红的一片,粱煜的脸,显得有些模糊。 但并不影响他那阴森的气场将她重重包裹。 一块帕子替她拭去了脸上的鲜血。 那张阴鸷的面孔渐渐变得清晰。 他问,“阿萱真的知道错了?” 下巴上的手并未松开,阿萱尽力点了点头,“爷,阿萱错了,阿萱往后不敢了,求您了……” 若让红微一直戴着那链子生活,红微的脚都会被磨断的! 粱煜神色阴冷,将帕子塞进了阿萱的手中,“那本王就再信阿萱一次。” 最后一次。 第312章 你得走 阿萱去贺大夫那处理了一下额上的伤,方才回了芳华苑。 一进门,便见那一抹艳丽的身影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阿萱,紧紧的。 这样温暖的拥抱,免不得让阿萱想到了萋萋。 心头骤然一凝,她回抱住了红微,紧紧的,很久很久。 而后,眸色渐冷。 “你得走。” 她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寒意。 红微一愣,猛地松开了阿萱,警惕地看着她,“你又想做什么?” 阿萱知道,红微是了解她的。 她这一次虽然输得惨,但她不会服输的。 她一定会做些什么,摆脱现状! 但眼下面对红微的疑问,她却并不打算回答,只道,“你留在这儿,只会成为我的拖累。” 说出的话有多伤人,就证明红微在她心中的位置有多重。 更何况,话虽伤人,却是事实。 红微死死地盯着阿萱,呼吸不禁急促起来,但看着阿萱覆着伤药的额头,终究还是化作一声轻叹,“好,我走。但你得答应我,要照顾好自己。” 阿萱重重点了点头,“放心。” 说是放心,可又怎么能让人放得下心呢? 红微看着阿萱,眉心微拧,“怕只怕,王爷不会轻易放我走。” 阿萱今日能为了她弄成这样子,就怎么了她对阿萱有多重要。 留她做质子,牵制阿萱,对于粱煜而言是个极佳的选择。 他不会轻易放手的。 而关于这一点,阿萱早就想到了。 当下,便只冲着红微淡淡一笑,“我有一计,但,兴许会让你受些委屈。” 红微叹息了一声,“我没事,你不必顾虑我!” 阿萱了然点头,眸间深意渐浓。 太后还未离府。 分明天色已经不早了,她也已经找回了自己的身份,却不知何故,仍旧留在摄政王府。 甚至于连晚膳都是跟他们一起用的。 阿萱坐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吃着。 相比之下,太后那边就极其热闹。 “粱煜,你吃这个。”太后加了一筷子鱼肉放进了粱煜的碗中,“你最爱吃鱼了!” 说话间,有意无意地瞥了阿萱一眼,显得极为挑衅。 阿萱知道她的用意。 她是在提醒她,他们的过去。 但,阿萱依旧自己吃自己的,只淡淡回了一句,“他只爱吃我做的鱼。” 这句话,乍一听便是占有欲十足,像是她在宣誓主权一般。 但阿萱只是想让太后不痛快而已。 毕竟,要让红微能够顺利离开,她还得利用太后的不痛快。 粱煜也知道,她这句话大抵是为了膈应太后的,可,这会儿听着,他倒也极其受用。 只是,他并不想表露出来。 便只低头,将碗里的鱼肉吃了。 见状,太后便是冲着阿萱眉尾一挑,显然是在说,她赢了。 阿萱冷冷看了她一眼,而后又看了粱煜一眼,这才问,“好吃吗?” “还不错。”粱煜回答的声音很是低沉。 下一瞬,桌上那盘鱼忽然飞了出去。 只听‘哐当’一声,连盘子都碎在来了地上。 众人大惊,谁都没想到阿萱会直接将那鱼给丢了。 再看阿萱,依旧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自己吃自己的。 这暴脾气! 粱煜隐下心中淡笑,仿若并未在意此事,夹了菜,自顾自吃着。 以至于太后的处境就变得尴尬起来。 恶狠狠地瞪了阿萱一眼之后,太后终于吃了起来。 却道,“今日之事,王爷打算如何处置?” 说的是阿萱差点杀了她的事。 谋害太后,简直可以诛九族。 但太后自然不会让粱煜诛她九族,她只想要她的命! 只听粱煜道,“阿萱得了疯病,自然会在府中好好休养,太后不必担心。” 一个‘疯病’,便将她所有的罪责都抹了! 太后心中冷意更甚,但面上却是不显,只道,“若看得住,倒也不错,怕只怕王爷你根本看不住她。” 这话,惹恼了粱煜。 他将筷子放下,抬眸看向太后,“此事,不劳太后挂心,时候不早了,太后也该回宫去了。” 这是直接下了逐客令。 太后面色骤然一冷,正欲说什么,却见一名侍卫匆匆跑来,道,“王爷,金羽卫求见。” 闻言,阿萱心头猛然一惊。 刘昌他们来了? 他们来做什么? 眸中露出了一丝惊慌,恰好被粱煜看在了眼里。 鼻尖发出一声冷哼,这才道,“本王去会会。” 说罢,便是站起身来,大步离去。 以至于,只剩下阿萱跟太后二人坐在桌前,大眼瞪小眼。 还是太后率先开了口,“你的人来救你了,不去瞧瞧?” “救?”阿萱看着太后,眼中带着挑衅,“这儿是摄政王府,我是摄政王妃,是这儿的当家主母,我留在这儿天经地义,何须人救?” 话说到这儿,阿萱看着太后,冷声一笑,“倒是太后你,这么晚了还不回宫,只怕会被人诟病吧!反正王爷方才也送客了,不如妾身命人送太后回去?” 客这个身份,显然是太后的痛点。 不管她与粱煜曾经有过什么,如今的她,就是客! 太后脸色不善,想起之前的种种,语气也不禁变得恶狠狠的,“不要以为有粱煜护着你,你便可以为所欲为了!你之前对哀家所做的事,哀家一笔笔的都跟你记得清清楚楚!哀家不会放过你的!” 阿萱却并未将太后的威胁放在眼里,只冷声一笑,“今晚过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往后恐怕连见面的机会都很少,我倒是想听听,你要如何不放过我?” 他们都知道,粱煜是要将阿萱软禁在这府里,囚禁在他身边。 的确,过了今晚,他们见面的机会都很少。 所以,太后想要做什么,就只能趁着今晚! 意识到了这一点,太后便是朝着粱煜方才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道,“那不如,王妃亲自送送哀家?” “好啊!”阿萱站起身来,“妾身就亲自送太后出府。” 太后也缓缓起身,嘴角勾着冷意,而后便是出了厅。 阿萱便低唤了一声,“红微,跟上。”说罢,这才跟着太后离去。 第313章 计中计 而此时,粱煜站在前院,冷眼看着刘昌等人,眸中染着一丝嘲讽。 “怎么,就凭你们几个,也想来本王府里抢人?” 清冷的声音,带着不可一世的冷傲。 但,刘昌也不退却,反倒是上前一步,拱手行礼,不卑不亢,“王爷息怒,我等前来,并非是来找麻烦的,我等,只是想求见统领!” “统领?”粱煜冷笑一声,“你是忘了金羽卫已经被解散?连金羽卫这三个字你们都没有了,哪来什么统领?” 何等嘲讽,落在刘昌等人的心上,简直如同万箭穿心。 自太后垂帘听政之后,金羽卫的权力便渐渐被架空,而前段时间,更是连金羽卫都被解散了。 是以,这段时间以来,兄弟们都郁郁寡欢,整日饮酒度日,麻痹自己。 可,今日他们在酒楼听到了摄政王妃得了疯病的消息,一个个都瞬间坐不住了。 他们不相信阿萱会突然得什么疯病,一定是粱煜的诡计! 而此刻,哪怕是被粱煜扎了心,刘昌也强迫自己挺住,轻咳了一声,道,“好,那我等前来求见王妃!” “见王妃?”粱煜的眼神极为不屑,“本王为何要让你们见本王的女人?” 言下之意,他今日是不会让刘昌等人见到阿萱的。 刘昌也听明白了,索性说明了来意,“王爷,外界传言王妃突然得了疯病,我等不信,还请王爷应允我等见见王妃!” 可饶是刘昌如此诚恳,粱煜也并不把他放在眼里,只冷声道,“送客。” 说罢,便是转身往回走。 却听身后刘昌染着杀意的一声,“如此,就请王爷恕罪了!” 喝罢,一行人竟是齐齐拔剑冲向粱煜。 粱煜眸色一沉,低喝一声,“找死!” 话音落下,帮着一道凌厉的掌风袭去,刘昌大惊,忙收剑抵挡,却还是被那道掌风给击飞了出去,落在地上,咳出一口血来。 而粱煜的身形快如鬼魅,金羽卫众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不过眨眼间,众人都已倒地。 可刘昌知道,粱煜并未下狠手,兄弟们都还能起身。 这只是粱煜给他们的警告。 果然,粱煜居高临下,冷眼瞥了众人一眼,“滚。” 刘昌等人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 却在这时,有小厮慌忙而来,冲着粱煜行了礼,“王爷,不好了,太后将王妃带走了!” 闻言,粱煜周身的戾气骤然暴起,眸中的煞气,仿若能将人烧成灰烬。 当即派人追上太后的马车,将其拦下,可马车内却并无太后的身影,更加不见阿萱! 粱煜喝问车夫,“人呢?” 车夫战战兢兢,吓得都快尿裤子了,却也只能摇了摇头,“奴,奴才不知……” 至此,粱煜的耐心被尽数耗尽,周身杀气肆虐,“找!若天亮之前寻不到人,本王要你们所有人陪葬!” 太后是个聪明人。 她知道,粱煜一定会派暗卫看着阿萱,要想将阿萱从粱煜的府里弄走并不容易。 但好在,无月阁的人,也在附近。 所以,她哄骗阿萱上了马车,她知道,粱煜的人会马上通知粱煜。 但,无所谓,马车出了王府不久便被调包了,此时此刻,阿萱已经被她抓到了一间客栈里。 阿萱跟红微都被点了穴,一动都不能动。 可她知道,这间客栈就是当初楚昕带她来的那间。 这里应该是无月阁的一处秘密基地。 房间内,阿萱与红微相互看了一眼,今日阿萱是故意惹恼了太后,故意被太后掳来了。 可,太后到底会对她们做什么,她们却不知道。 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太后缓步走了进来,笑意森森,“你说,粱煜多久能找到这儿?” 阿萱冷眼看着太后,“不会多久的,以粱煜的本事,他很快就会找到这儿,到时候,太后只怕会死得很难看。” “哈哈哈哈……”太后大笑起来,声音显得很是凄厉。 “你觉得粱煜会杀我?哈哈哈,那哀家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粱煜非但不会杀了哀家,还会杀了你!” 闻言,阿萱眉头微拧,“粱煜口口声声说我得了疯病,我倒觉得,疯了的是你。” “怎么?觉得粱煜舍不得杀你?”太后冷笑着,眉尾轻挑,而后看着屋内染着的香炉,这才笑道,“等一会儿,粱煜若瞧见你的样子,定会杀了你的。” 红微好似感觉到了不妙,忙问道,“那香炉里的是什么?” 太后似乎意外红微的警觉,回头看向她,“你倒是机灵,只可惜,跟了个没用的主子。这香炉里的东西,会让你们欲仙欲死,等过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今晚,外头那么多无月阁的人,都会好好伺候你们。” 太后说罢,便是慢慢退出了屋去。 这香可不能多闻。 房门再次被关上,那香炉内的烟缓缓升起,红微眉心紧蹙,“那是媚药。” “恩。”阿萱亦是皱了眉。 她没想到,太后对付她的法子会是这个! 她以为,太后会对她用刑,会让她生不如死,但不管是什么,她都能忍得住。 她相信,红微也能忍得住。 偏是这媚药!! 她中过,她知道中了媚药之后人会没了理智,倘若一会儿,屋外那些男人都进来…… 那,她岂不是害了红微? 心中的惧意升起,阿萱安慰红微,“别怕,粱煜很快就会找来的……” 只是这话,不知是在安慰红微,还是在安慰她自己。 药性发作之前,粱煜会来吗? 渐渐的,红微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燥热起来,眉心微拧,“我好似,不大行了……” 身体越来越难受,神志也越来越不清晰。 阿萱亦是如此。 呼吸渐渐急促起来,脸色也变得潮红。 之前中药的时候,她可以用匕首刺痛自己,让自己保持理智。 可眼下,她身体一动都不能动,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唯有靠着自己的意志力。 可,那香炉依旧在燃着,进入体内的媚药越来越多,她的神智也越来越模糊了…… 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 阿萱满是抬眸看去,是粱煜? 她用力去看,视线也终于慢慢清晰,却是绝望地发现,来人并非粱煜,而是无月阁的人。 而他的身后,又进来了五六人…… 第314章 好不好 阿萱的身体,在药性的作用下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视线看向一旁的红微,只见她不知何时已经倒在了地上,整个人都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浑身颤抖得厉害…… 阿萱知道,红微已经彻底被药性征服。 如若真被那些混蛋碰了红微,她就真该死了! 可,她动不了。 无月阁的那些人会点穴,她眼下完全就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一般! 别说保护红微,她连自己都保不住! 阿萱从来都没有这样绝望过,也从来没有这样希望见到粱煜过…… 哦,不对,有过一次的。 上辈子被林安的剑刺穿身体的时候,她还期盼着能在那漫天的黄沙之中见到粱煜。 可,他没有来…… 那这一次呢? 他也来不了吗? 可是怎么办,这里不单单是有她啊! 是她拉着红微涉险的! 是她想要借太后的手让粱煜能够放了红微,让她往后能够没有后顾之忧! 可眼下…… 若是便诶那群男人碰了红微,她往后,该如何再去面对红微啊! 眼看着那群男人越走越近,阿萱的心中终于又开始像上辈子临死前那样祈求起来: 粱煜,你快点来好不好? 求求你了,这一次,能不能快一点…… 一双粗糙的大手搭在了阿萱的肩上,手心炙热的温度令得阿萱的身体颤抖得越发厉害。 随后,那双手猛地一把扯去了阿萱的衣衫。 阿萱绝望地闭上了眼。 果然,结局还是一样的。 不管她有多诚心的祈祷,他还是不会来的…… 却在这时,一股炙热溅在了阿萱的脸上。 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阿萱迷茫着睁开眼,视线已是被一片血色浸染。 模糊中,她看到一抹消瘦却挺拔的身影正挥舞着长剑,所有靠近他的人都被他当场斩杀。 不消多久,不大的屋子里已经躺满了尸首。 而她却看不清他的脸,唯有那一双眸子幽深阴暗,如同一只嗜血的狼…… 阿萱再次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回到了王府。 她看着那熟悉的帷幔便知道,这是粱煜的床。 脑海中的记忆浑浑噩噩的,却是很快就想起来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于是,猛然坐起,检查着自己的身体。 却听一道阴冷的声音自不远处而来,“放心,本王没有碰你。” 阿萱这才循声看去。 就见粱煜正站在不远处,床边昏暗的烛光只照亮了他那一身染着血的衣袍,而他那张脸藏于阴影之下,阴鸷又恐怖。 阿萱的双唇不自觉地抖了一抖,这才开口,“红微呢?” “沐云在照顾。”粱煜的回答甚是简短,语气中的怒意却甚是明显。 阿萱心头微惊,她知道,粱煜定然是猜到了什么。 果然,粱煜冷哼了一声,“为了离开本王,阿萱竟不惜以身犯险。” 他知道,若不是阿萱自愿的,太后根本没有那个本事带她离府。 她是为了离开他! 他一边说着,一边缓步靠近,每一步都染着浓烈的戾气。 直到他那染着血的衣袍近在咫尺,阿萱才缓缓抬头看向他。 粱煜一愣,原本的怒意也在这一刻被惊散了不少。 他不懂,她哭什么? 阿萱那一双眸子里噙着泪,却偏偏没有落下来,就那样在眼眶里打转,瞧着份外委屈又倔强,“妾身这次,并非是想要离开王爷,我只是想着,这或许是我对付太后最后的机会了……我若是想要以身犯险,我大可自己去就是,又怎会牵连了红微。” 她的话,是有几分道理的。 他知道她一向将身边的人看得重,若不然,他之前也不会用铁链绑了红微。 这一次,中了药的不止她一个,若是他再晚一步,她跟红微都会被…… 一想到这儿,粱煜负于身后的双手便骤然紧握成拳。 今日客栈内无月阁的人都被他给杀了个干净,但,他依旧不解气。 却在这时,一只小手忽然攥住了他的衣角。 他垂眸看着她,只见她眼里的泪终于滑落。 “爷,你放红微走好不好?我先前那样对太后,她必定不会善罢甘休。红微跟着我,迟早有一天会被牵连的。我已经没了萋萋,我不想红微也落得那样的下场……” 她的声音软软的,带着祈求。 她果然很清楚怎么样的语气跟动作会让他心软。 可,他知道这是她的计。 眸色微冷,他就这么居高临下地邪睨着她,“往后待在府里哪儿都不去,没人能伤害得了你们。” 闻言,阿萱低下了头。 眸间透出几分冷意,那攥着他衣角的手,不自觉颤抖起来。 但终究还是松了手。 不行吗? 这样都不能让他心软吗? 深吸了一口气,她低着头,轻轻呢喃,“爷不让红微走,无非是想留下她来牵制我。” 粱煜依旧是那一副冷漠的态度,“你知道就好。” “那不如你将先前捆着红微铁链给我捆上,那样,我就走不了了。” 闻言,粱煜的鼻尖却只一声冷哼,“你越是这样执着于红微的离去,本王便越是要怀疑你想做些什么。” 阿萱没有应声,双肩却开始颤抖起来。 粱煜以为她是哭得狠了,眉心一沉,“就算你哭……” 话音未落,他却见她猛然抬起头来,双颊通红,宛若随时都会滴了血。 “爷,我好热……” 粱煜猛然一惊,她的药性居然没解? 贺大夫明明给服了解药! 想到这儿,粱煜眸色骤然一沉。 是了,无月阁的东西,怎么可能仅凭一名府医就解了? 就在这时,阿萱忽然整个人都瘫软在了床上,四肢如若无骨,唯有那一双眸子因着药性而透出魅惑,一声声地轻喃着,“好热啊……爷,我好热……” 粱煜不是没见过阿萱中了药之后是什么样子。 上一回在马车里,他硬生生地忍住了。 因为逐风说那药性忍一忍便会过去。 可眼下…… 粱煜喉间不由得一紧,他若不帮她,她会怎么样? “恩……难受……” 阿萱的身子不自觉地扭动了起来,身体仿若是着了火一般,她下意识地褪去自己的衣衫,想要凉快一些,却不知,这动作如同是一把火,彻底点燃了粱煜…… 第315章 相国寺被屠 浴火难平。 特别是他们已经成婚,他也早已知道她是何滋味的时候。 但,他并不想趁人之危。 饶是她是他的妻子,做那事再正常不过。 转身,便是去了门外,吩咐了人备下几桶冷水来。 连着红微所在的院子也送去了几桶。 红微那,除却沐云之外还有几名仆妇照顾着,饶是沐云不懂,那几名仆妇见到那些冷水也知道该怎么处理。 不多久,冷水就被送来,浴桶内很快就被灌满了。 粱煜脱去了脏污的外衣,上前将阿萱抱起,带着她往浴桶那走。 却不料,她的双臂犹如蛇一般缠了上来。 粱煜的身子透着一股寒意,而阿萱眼下仿若被烈火焚烧,最需要的就是他的寒意。 好舒服…… 阿萱的额头抵在他的颈间,一下又一下,不断地蹭着。 粱煜几乎是在用内力压制着小腹处的那股欲望。 他将她放入了冷水中,期望着那一桶冷水能让她稍稍冷静下来。 无月阁的药贺大夫解不了,但阿萱自己可以。 只要她能冷静下来,她就能解了自己体内的药性! 然而,她的双手缠着他的脖颈,哪怕是入了冷水越未曾松手。 反倒是被那冷水激得,搂抱得更紧了。 水溅出浴桶外,地上一片湿滑。 粱煜掰着阿萱的双臂,可她眼下被药性控制了神智,只觉得他的身体如此舒服,如何会放? 非但不放,还更用力地拉进两人之间的距离。 粱煜一时不防,脚下一滑,整个人竟被她拖进了浴桶里。 只听得‘哗啦’一声,水漫出了大半,也将两人从头到脚都浸湿了。 阿萱被冷水袭了脸,混乱的神智方才得到了些许的平静。 她诧异地看着粱煜,有些不明白她明明刚刚还在床上,怎么突然就与他在一起弄成了这幅德行。 却不知,自己此刻无意间露出的这一副无辜的面容,配上那一脸药性滋养下的魅惑,将粱煜所有的防线尽数击毁。 他哑着声低喝,“是你自找的。” 话音落下,吻便袭来,炙热而强烈,也将阿萱体内的药性再次勾起。 浑噩间,什么都顾不得了…… 阿萱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自己睡得很沉很沉。 沉到她几次想要睁开眼皮,努力很久却依旧徒劳,便又再次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 还是在粱煜的床上,只是,不能动。 一动,浑身的骨头都疼。 她缓了好一会儿,方才挣扎着坐了起来。 身上的被褥顺势落下,露出了一身暧昧的痕迹。 阿萱这才想起昨晚所发生的一切,她没想到,无月阁的药反噬起来如此厉害! 若不是粱煜,她昨日怕是会爆血管而亡! 那,红微呢? 想到这儿,阿萱再也坐不住了,不顾身上的不适翻身下床,穿上衣服就踉跄着往外走。 一开门,却撞进了一个结实的怀抱里。 是粱煜。 阿萱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眼见着粱煜脸色不善,她心口猛然一跳,“红,红微?” “她没事。”粱煜冷着一张脸,道,“你的人将她接走了。” 她的人? 时雨他们? 时雨等人身为江湖中人,应该知道如何解无月阁的那个药。 只是,粱煜怎么会突然放了人? 明明她求他的时候,他都是不肯的! 而且,他的脸色这样难看…… 阿萱眉心微拧,“出什么事了?” 一定是出了什么事让他分身乏术,所以才允了红微离去,也算是少了一件麻烦! 粱煜知道这事儿阿萱迟早都会知道,便也没打算瞒她,只道,“相国寺被屠,无一生还。” 闻言,阿萱只觉得自己的脑海中忽然‘轰’的一声响。 无一生还? 那无相他…… “并未寻到无相的尸首。所以,现在朝中有人怀疑是无相杀了人,畏罪潜逃了。” 粱煜的话音刚落,便听阿萱一声喝骂,“放他娘的狗屁!无相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碾死,如何会杀了相国寺这么多人?” 粱煜知道,无相也算是阿萱的师父,无相出事,她定不会好过。 当下便沉声劝道,“别急,本王的人在找无相,相信很快就会有线索。” “相国寺乃我大棠国寺,无相是我大棠国师,会是什么人有这样大的胆子,居然敢对相国寺下手?”阿萱冷声说着,脑海中响起的是那日太后厉喝的一声:你不怕入魔吗? 于是,她看向粱煜,“一定是无月阁做的。” 他们都知道,无月阁听命于太后。 无月阁做的,就等于是太后做的! 粱煜眉心微拧,“相国寺内并未见到一件兵器,暂时还无法肯定……” 粱煜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阿萱打断,“肯定了又如何?你会杀了她吗?” “你不会的,你总是要以大局为重。” 阿萱没等粱煜回答,替他答了。 她知道,比起宰相的中庸来,太后的雷霆手段兴许更适合治国。 可她并不觉得少了太后大棠就会乱了。 他粱煜不也可以堂堂正正地辅国吗? 所以,他所说的一切,在她听来,都是借口! 只是眼下,她并不想与他争论什么,当务之急,是找到无相! 可,前来府里禀报消息的侍卫来了一波又一波,却始终没有无相的消息。 阿萱坐在粱煜的身边,脸色沉得比粱煜还难看。 傍晚时分,侍卫再次前来禀报,“王爷,属下们将相国寺上上下下都翻遍了,始终不见国师身影,会不会,真如坊间传言,是国师……” “你这话敢说出口,我现在就拔了你的舌头!”阿萱阴冷的声音打断了那侍卫所言。 侍卫被吓得低下了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而阿萱却沉思起来。 始终找不到无相,难道是因为无相被掳走了? 可,对方要掳走无相的话,何必屠了整个相国寺? 眉心越来越紧,阿萱不由地想起那日最后一次见到无相。 昏暗的烛灯下,他跪坐于佛前,身形那般落寞…… 忽然,她灵光一现,忙是转头看向粱煜,“我知道无相在哪儿!” 第316章 心魔难除 阿萱终于想起来,无相说过要闭关避世,而上一世,她被软禁在相国寺三个月之中,曾听相国寺的小僧提起过无相喜欢闭关避世的地方。 是相国寺的后山。 相国寺坐落于京外的永阳山之上,而无相避世之处,就在紧邻着永阳山的阴山之上。 永阳山上草木繁茂,生机勃勃,而阴山则与之相反,峰危屹立,怪石嶙峋,草木不见几棵,反倒是悬崖峭壁数不胜数。 上山难,下山更难,也的确是避世的好地方。 阿萱与粱煜说了此事,二人便策马急匆匆地赶往阴山。 阴山不好上,但对于粱煜这等会轻功的人而言,却并不难。 他拦腰抱住阿萱,脚下轻点,几个飞跃间,便已到了半山腰。 落在一处巨石之上,阿萱的视线焦急地在四处搜寻着,却始终没有发现无相的身影。 “应该还在上面。”粱煜说着,便又搂过阿萱,继续往山顶而去。 果然,山顶上有一块巨石,像一顶硕大的帽子,帽檐高高翘起,而无相就坐在了那‘帽檐’之下。 山顶风大。 那一袭袈裟被风吹得飘起,而无相就定定地坐于那狂风之中,丝毫不为所动。 只是,眉心隐约染着一抹红色。 许是察觉到了来人,无相缓缓睁开了眼。 阿萱以为无相会对着他们道一声佛偈,毕竟,从前相见都是如此。 可今日,无相没有。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二人,缓缓开口,“二位有何事吗?” 往日,无相的声音染着一股温润,如春风和煦。 但眼下,声音还是那个声音,却让阿萱无端的心头一凉。 她咬了咬唇,还不知该如何与无相说起相国寺的事。 一旁的粱煜便已经开了口,“相国寺被屠,一百八十六口人,唯有国师幸免于难。” 阿萱不理解粱煜怎么可以这样冷静地将这随时都可能会让无相崩溃的事情说出来,可再看无相,后者一脸平静,仿若方才所听到的那些与他毫无关系。 他甚至表现得比粱煜还要平静,“贫僧有几句话想要单独与王妃说。” 言下之意,是想让粱煜退避。 粱煜垂眸看了眼身侧的阿萱,“本王就在附近。”说罢,这才转身一跃而去。 他的确没去多远的地方,甚至越过几块巨石能清楚地看到阿萱的身影。 只不过,无相与阿萱说了什么,他是听不到的。 阿萱走到了无相的对面,而后盘膝而坐。 离得近,她也看得更清楚了。 无相的眉间,的确多了一抹红。 不似抹上去的,倒像是从体内生出来的。 她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心底却忍不住将此与‘魔’联系在了一起。 “相国寺之事,贫僧算到了。”无相率先开口,那一双眸子静静地看着阿萱,“但,是在你们来之前不久。” 闻言,阿萱心中微惊。 无相上一世便能通古今,可相国寺之事,他怎么会在发生之后才算到的? “可还记得,贫僧曾与施主说过,这一世,与施主有关的一切贫僧都看不清了。” 阿萱微微点了点头,她记得的,不止是她的命运,连着与她有关的所有人,无相都看不透了。 想到这儿,阿萱眉心微微一拧,“你的意思是,相国寺被屠与我有关?” 否则,无相又怎会算不出来? 无相没有回答,只道,“贫僧还曾说过,前世种种都记不清了。可那日太后喝问贫僧的那句话,却叫贫僧想起了一些,那句话,太后上一世也曾与贫僧说过。” 无相,你不怕入魔吗? 你逆天而行,不怕入魔吗? 那两道声音,如同鬼魅一般,时时刻刻都在他的耳边回响,哪怕他避世于此,成日诵经念佛,却终究还是成了他的心魔。 阿萱紧紧盯着无相,她从他的话里,读懂了一个信息。 前世太后说过的话,今世的太后又说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太后与我一样?” 太后,也是重生的? 所以,上辈子与她并无什么交集的太后,这辈子才会突然做出了那么多的事儿来? 怪不得上辈子,在她死时先皇都还是活得好好的,可这一世,却早早就被谋害! 是啊,她早该想到的! 从知道是太后谋害了皇上的那一刻起,她就应该想到了!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重生一世后,太后要处处与她作对? 无相还是那样平静地看着阿萱,眸色微凉,“再多的,贫僧也记不得了,只知道为你做法那日,太后闯来,大约是碰到了什么,方才会与你我一同回来。” 听到这儿,阿萱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她不知道太后是在哪一日回来的,可有一点很清楚,在她与太后交手的每一刻,太后都知道她是从上一世回来的! 所以,太后可以准确地捏住她的痛点! 想到这儿,阿萱的眸子不禁落向不远处的粱煜,“那,粱煜他……” “不是。”无相给了一个十分肯定的答复。 阿萱不明白无相为何这样肯定,他方才明明说过其他的他依旧不记得。 只见无相深吸了一口气,而后重重叹出,“今世种种,实非我所愿,贫僧心魔难除,只怕会万劫不复。” “但,施主你呢?重活这一世,就甘愿被困死在这儿了吗?” “当然不!”阿萱想都没想就厉声否定了。 她不是笼中雀,她早晚能摆脱粱煜,早晚能逃出那一方大院! 不远处,粱煜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阿萱与无相交谈着。 而后,就见无相忽然站起了身来,对着依旧坐在地上的阿萱双手合十,行了佛礼。 正奇怪着,便见无相朝着他飞身而来。 无相也会轻功,纵然比不上他,但在这乱石间而行是不在话下的。 只见,无相行至他面前来,行以佛礼,方才问道,“王爷可要拿贫僧回去?” 粱煜隐约觉得无相有些不妥,但还是摇了摇头,“既然国师早已上山闭关,那相国寺被屠之事,自然与国师无关。” “那贫僧就先行一步了。” “国师去哪儿?” “天下之大,自有贫僧去处。” 话音落下,无相便走了。 粱煜的眸子便再次看向阿萱,却是猛然一惊。 那巨石之下,哪里有阿萱的影子! 第317章 没了,都没了 粱煜即刻朝着那巨石飞去,站在阿萱方才所坐的位置上,他那一颗心全然没了分寸。 人呢? 方才还在这儿的,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王爷!我在这儿!” 就在这时,一道娇俏的声音传来。 是阿萱! 粱煜当即跑到了巨石外,抬眸,方才看见阿萱竟不知何时站在了那巨石之上! 悬着的心,却不敢放下。 粱煜眉心紧拧,冲着她唤道,“风那样大,你上去做什么?” 那风吹袭着她的衣裙沙沙作响,吹乱了她满头青丝,让人不禁担心她那娇小的身子也会被这狂风给吹散了。 当下便作势要跃上巨石,却听阿萱厉喝了一声,“不许上来!你若敢上来,我即刻跳下去!” 粱煜心头猛然一跳,那巨石后头便是万丈悬崖,若真跳下去,粉身碎骨。 心已是提在了嗓子眼,粱煜的脚步终于还是微微往后退了几分,双手负于身后,是为了让左手能够稳住已是在剧烈才颤抖着的右手。 “好,本王不上去。” 闻言,阿萱这才露出了几分笑意。 眼下,天色已经不早了。 只是今日明月皎洁,月光清白,照得格外清楚。 而阿萱的身影就映着那一轮圆月,她抬手,指向天边,“王爷你看,今晚的月色如此美丽,这星光摧残,比起草原上的,也不逊色。” 粱煜此刻哪里还有心思欣赏什么星光月色。 眉心微沉,虽答应了阿萱不上去,却还是做好了随时上去的准备。 语气却扮出寻常来,“阿萱不叫本王上去,本王又如何能欣赏到如此美景?” 闻言,阿萱对着那月色清冷一笑,“没事,王爷过会儿再上来看也一样。” 过会儿? 粱煜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浓,那颤抖的右手终于还是伸了出来,“阿萱,天色不早了,跟本王回府。” “回府?”阿萱微微歪了歪脑袋,而后看向粱煜,“我不喜欢这两个字。王爷可知道我喜欢王爷说什么?十年前,你把我救出蛇窟的时候,你跟我说的是,别怕,我带你回家。” 家啊。 家这个字,跟府这个字,区别太大了。 粱煜眸心紧拧,微微上前一步,“好,我们回家。” “王爷不会以为你这样偷偷靠近,我就不会发现吧?”阿萱冷下了眉眼来,逼得粱煜又退了回去。 见状,她方才满意一笑,冲着粱煜微微摇了摇头,“你管那个地方叫家?那不是家,那是你囚禁我的牢笼。你想将我永远都困在你的身边,做你的笼中雀!可是王爷,你这十年来养的不是家雀,而是鹰!我是鹰!我属于草原,属于天空,属于自由,唯独不属于你的摄政王府。” 她在巨石之上,一边说一边走着。 一个不小心,脚下一滑,人也一个踉跄差点摔去。 看得巨石之下的粱煜胆战心惊。 “好!你是鹰!”粱煜忙是应和着,心中的惧怕已经盖过了一切,“只要你下来,你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 “你在放屁!”阿萱一点面子都没给粱煜,“你是在骗我还是在骗你自己?” 看着粱煜那张因为紧张而扭曲了的面孔,阿萱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当然是在骗我,你惯会骗我!上一世,你就是骗着我去了边城,将我丢在那三个月不闻不问!你还半路劫走了我的军粮,甚至还让紫瑜来杀了我!” 往事再次涌起,哪怕隔了那么久,她还是忍不住心中那撕裂般的疼痛,眼泪跟着落下。 可她说的这些话,粱煜一句都听不懂。 什么上一世,什么边城,什么三个月不闻不问? 但为了安抚住她,他还是认了,“是本王不好,你下来,要打要杀,本王都由着你!” “哦?”阿萱眉尾一挑,抬手抹去了那不值钱的眼泪,“那我要杀太后呢?你也由着我吗?” “由着你!你若杀不了,本王帮你杀!” “哈哈哈哈哈……” 阿萱仰天大笑,凄凉的月色之下,她那大笑不止的模样越发阴冷孤寂。 “可我不信你,粱煜,你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我都不信!” “你永远都不会站在我这边,你叫我怎么能相信你会帮我?” “就连萋萋死了,你也没有帮过我!” 那满腔的愤怒,随着那一声声凄厉的厉喝迸发而出。 粱煜亲眼看到,她的双眸在月色下,红透了。 心,仿若是被什么撕裂开来了一般。 他预感到了什么,所以,越发害怕。 “都是本王的错,只要你下来,本王都依你……” 阿萱却仿若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王爷常说,你养了我十年,我这一世都该归你。那我就把这一世还你,下一世,若王爷再经过那蛇窟,还请不要救我,我宁可死在十年前的蛇窟里。” 粱煜的心脏仿佛被什么狠狠重捶了一击。 她宁可死在十年前? 那,他与她的这十年,算什么? 没有力气再问,他只能耐着性子继续劝着,“阿萱,你先下来……” 阿萱却开始慢慢往后退,“往事种种,我就当还了王爷的养育之恩了好不好?” 察觉到她的动作,粱煜不由得开始上前,心中满是惧意,四肢都仿佛被抽干了血。 却见她莞尔一笑,轻柔的声音带着娇俏,“王爷不是说,此生没有和离,只有丧偶?” “你敢!”粱煜终于忍无可忍,厉声怒吼。 却是忘了,她最讨厌听的,就是这两个字。 于是,脸上的笑意渐浓,她笑道,“今日,阿萱就赐王爷一个丧偶!”说罢,脚下用力,整个人往后纵身一跃。 粱煜就在这一瞬间冲了上来,发了狠的朝着阿萱飞扑过去。 可,距离还是太远了些。 他看着她染着笑意的面孔被那万千缕青丝淹没,他拼了命的伸手,抓住的,却只有一块从她衣裙上扯下的碎布。 耳边风声呼啸,粱煜望着那深不见底的悬崖,那一片黑暗之中,早已没有了阿萱的身影。 没了。 什么都没了。 他的阿萱,没了…… 目光不知何故,落在那一轮圆月之上。 此处的月色果然如他的阿萱所言,比之草原也不逊色。 她说他一会儿会上来看,原来,是这样…… 可你以为这样就能摆脱了本王吗? 不可以,阿萱,你是本王的! 你生生世世,都是本王的!! 第318章 他知道错了 沐云寻来时,粱煜还瘫坐在那巨石之上,手中抓着一块碎布。 沐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一跃落在了粱煜的身后,顾不得行礼,只颤着声问道,“阿萱呢?” 阿萱呢? 粱煜的目光落在了自己手中的那块碎布上。 是啊,他的阿萱呢? 见粱煜迟迟没有回答,沐云猛地冲了过去,一把将粱煜拽了起来,“我问你,阿萱呢!” 对上沐云那双愤怒的眸子,粱煜却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终于,沐云忍无可忍,一拳挥在了粱煜的脸上,“你逼得她跳崖了是不是?!” 粱煜被打得歪了脑袋,身子都往一旁踉跄了两步。 这一晚上积聚起来的情绪,因着这一拳,彻底被激起,爆发。 粱煜也猛地一拳朝着沐云挥来,狠狠砸在了沐云的脸上。 沐云不甘示弱,紧接着打了回去。 粱煜挨了一拳,便又回了一拳。 拳拳到肉,没有任何多余的花架子,也没有使用任何内力。 那巨石之上,两个男人就这样你一拳,我一拳,直到二人都脱了力,方才罢休。 沐云躺在了巨石上,看着那藏蓝的天,眼泪终于落下,“她挣扎了这么久,你为何就是不肯放过她?” 粱煜也是躺着,眼前却只有阿萱被黑暗吞没的画面。 心脏,仿若是被撕裂开来了一般,痛得令人窒息。 可下一瞬,他却忽然站起了身来,跃下巨石。 沐云紧跟着站起,“你去哪儿?” 粱煜并未回头,只冷声应着,“找阿萱。” 声音,沙哑得仿若不是他。 沐云立刻跟了上来,不解地问着,“怎么找?从这儿摔下去,必定粉身碎骨……” 话音未落,便见粱煜突然转过身来死死盯着他。 一双眸子泛着红,“粉身碎骨,也总有衣裙碎布,可若是什么都没有,你要叫本王如何相信她已经死了?” 说完,他便继续往前走。 可沐云在后面厉声喝问着他,“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你让她怎么活?” 话音落下,就见粱煜忽然转身快步而来。 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子,力道之大,将他整个人都几乎提了起来。 那一双猩红的眸子透着阴鸷,“本王念在你与她先前的交情,饶你这一次。” 可他若再敢说阿萱死了,他必定先杀了他! 粱煜几乎调动了所有他能调动的兵马。 暗卫,府兵,军中那上万的兵力。 他命人将阴山上上下下,前前后后都搜了个遍。 而他自己则坐在屋里,期望着什么时候阿萱会推开那扇门回来。 整整三日。 粱煜没能等到阿萱回来,等来的,却是沐云送来的一件血衣。 是三日前,阿萱所穿的那件。 “这件衣裳,被挂在了半山腰的一块乱石上。”沐云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几次都差点说不下去。 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方才勉强抚平情绪,“属下已经命人沿着那个方向继续去找,可……” 可那样高的山,那样乱的悬崖,摔下去,必定粉身碎骨,尸骨无存! 粱煜的屋子,很暗。 明明外头的日光那般强烈,可他的屋子不知何故,总透着一股阴凉。 他从阴暗处走到了沐云的面前,伸手,接过那件血衣。 她立于狂风之中,衣袂飘飘的样子便在此浮现在他的眼前。 是啊,就是这件衣裳。 她就是穿着这件衣裙,毅然决然地跳了下去。 她不要他了。 她宁可死,也不要他! 慢慢地,粱煜将那件血衣捧进了怀里。 心口如同被挖了一个大口子,仿佛只有将这件血衣塞进去才能填满了一般。 她为何就是不要他? “呃……啊!” 那癫狂的怒吼从隐忍到爆发,心口却痛得越发厉害,痛得他喘不过气来。 想起她跳崖之前对他的声声控诉,粱煜忽然想到了什么,那双猩红的眸子,瞬间染上了杀意。 转身,他将那件血衣小心翼翼地叠放在床上,而后转身朝外走去,一声令下,“进宫。” 而此时,宫里。 太后早已得知了阿萱的死讯,是以这几日来,心情都还不错。 重生一世又如何? 最后的结局还不是死? 胜者,永远是她! 想到这儿,太后甚是欢愉地拿过一旁的茶盏,正欲饮下,却被一把不知从何处飞射而来的长剑将那杯盏击成了碎片。 长剑落在了太后的身侧,惊得太后浑身一凛。 目光落在那长剑的剑柄之上,太后方才认出来,那是粱煜的剑! 眉心骤然一拧。 她早就知道,他会来的。 当下,不急不缓地将手中其余的杯盏碎片放在了桌上,拿过帕子,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自己手中被划破的伤口,而后抬眸,冲着粱煜微微一笑,“何事竟让王爷发这么大的脾气。” 粱煜缓步进走近,眸光扫过一旁的宫女,那宫女便被吓了一跳,也顾不得太后,忙是行了礼便退下了。 屋内便只剩下了二人。 太后的脸色也微微沉了下来,冲着粱煜柔声道,“王爷莫非是要将王妃的死算在哀家的头上?” 话音未落,粱煜掌心猛一凝力,便将太后身旁的那把剑收了回去,下一瞬,长剑已是抵在了太后的脖子上。 太后神色一凛,冷眼看向粱煜,只见他那双泛着血色的眸子毫无感情地死死盯着她,如同索命的恶鬼,如同,他上一世一模一样! “阿萱怪本王一直护着你。”粱煜开了口,声音依旧沙哑得厉害,“所以,只要本王杀了你,她就会知道,本王知道错了。” 太后知道,眼下的粱煜是疯癫的, 可她没办法与这样疯癫的他讲太多道理,只冷声道,“阿萱如此聪慧,怎么可能突然寻死?王爷就没有想过,她是为了逃脱而假死吗?” “三日的时间,足够她逃去别处了!王爷的人再多,也只能在阴山附近找,在大棠境内找,可我能让无月阁帮忙,就算找不到阿萱,也能找到阿萱的人,她们一定知道阿萱躲到了何处!” 眼下的粱煜,没有办法思考。 一句她是为了逃脱而假死,就足以乱了他所有的理智。 是吗? 她只是假死? 是,一定是! 那件血衣,一定是她故意留下的幌子! 眼见着粱煜的神色有了松动,太后便又柔声道,“王爷,我可以帮你。” 只要能拖住粱煜,三年五载,他总有冷静下来的一日。 可下一瞬,粱煜眸中一丝狠厉滑过,手中长剑翻飞,血色四溅。 只听得太后连番几声惨叫,“啊!” 再一看,太后已是倒在了血泊之中,手脚筋皆被挑断…… 第319章 三年 粱煜收起长剑,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唯有冷漠。 “你这一身武艺是本王教的,如今本王收回来,也算合情合理。” 他早该收回来了。 她与阿萱在冷宫一战的时候,他就该收回来的! 如若,他当时便将太后的武艺收了回来,他的阿萱是不是就会知道在他的心里,真的是她最重要。 是不是,就不会不要他了? 太后倒在地上,痛得浑身颤抖,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声音苦涩而凄厉,“呵呵呵,粱煜,你可真是个疯子!” 粱煜并不理会太后的辱骂,只冷眼看她,“希望太后能遵守约定,好好派人去找阿萱,否则,本王会活剐了你。” 他向来说到做到。 太后心头微惊,却是喝道,“杀了哀家便是乱了大棠社稷,这天下苍生,万千百姓都将会唾弃你!” “不重要。”粱煜声音淡淡,说罢,便是转身离去。 那一抹高大的背影雷厉风行,连着离去的脚步仿若都带着杀气。 是啊,不重要。 社稷也好,百姓也好,在他的心里都不及阿萱重要! 可,为何他先前,要那样执着呢? 阿萱,本王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你回来,好不好? 三年后…… 太后正坐于御花园的凉亭内,小皇帝已经四岁,正在不远处与奶娘一起捉着蝴蝶。 有宫女递来一杯茶水,太后下意识地伸出一只手去接,宫女却没有放手。 太后微愣,这才想起自己被粱煜挑断了手脚筋,一只手是接不住那杯茶的。 当下脸色便阴沉了下来,终于还是两只手接过了那杯茶。 就在这时,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欢快地响起,“王爷!” 太后抬眸看去,就见一抹高大的身影俯身单手抱起了小皇帝,而后朝着太后走了过来。 是粱煜。 “微臣见过太后。”淡淡道了一声,却连身子都没有躬一下。 但这三年来,粱煜这样子,已经算是客气了。 一旁的宫女扶着太后站起,只当初被挑断脚筋后,她的行动便一贯不利索。 缓缓走近,眉宇间染着温和的轻笑,“皇上玩得满头汗,去让奶娘带你换身衣裳,免得着凉。” “是。”一旁的奶娘恭敬应着,这才上前,从粱煜手中接过了小皇帝。 而粱煜的眸子也瞥了一眼一旁的宫女,那宫女会意,当即便带着其余的内侍退下了。 偌大的凉亭内,只剩下了二人。 太后还在笑,“哀家命人做了王爷最爱吃的糕点,王爷可要尝尝?” 说话间,她转身从桌上拿起糕点,只是一只手有些费力,便用另一只手辅助着。 看着她的样子,粱煜的眉心微微一拧,等那糕点送到了嘴边,他才抬手轻轻一挥。 糕点落在了地上,碎得不成样子。 太后心中一凛,却还保持着微笑,“王爷不爱吃?那来喝点茶?这是江南新进贡的……” “楚昕昨夜来过。”声音冷冷。 自从三年前那次之后,粱煜的声音一直都透着一股沙哑,使得他那阴冷的语气,越发瘆人。 太后脸色微变,却又很快笑了起来。 她知道这三年来,粱煜在她身边安插了不少眼线,哪怕是自己的贴身宫女都已经换成了粱煜的人。 所以,不论什么时候,她见了什么人,他都能一清二楚。 自然也就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太后笑道,“是啊,子时三刻来的。” “可有消息?”依旧是那森冷的语气。 他只关心这一点,旁的,什么时间来的,做了些什么,他都不在意。 太后微叹了一声,这才道,“阿萱的那些人自从三年后便销声匿迹,你也知道的,无月阁寻人最是厉害的,可惜……” 太后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而这一切,也在粱煜的意料之中。 这三年来,他几乎无时无刻不在等着阿萱的消息,而每一次等来的,都是那一句‘可惜’。 他习惯了,但他并不放弃。 无月阁身为江湖第一的杀手组织,寻人自然是厉害! 而红微等人的销声匿迹也恰恰证明了阿萱的死一定有蹊跷。 若不是故意躲避,怎会三年来消息全无? 若阿萱真的已经跳崖身亡,她们又何必故意躲藏? 所以,有时候这一句‘可惜’反倒增加了他对阿萱还活着的信心。 当下,便也只是一声冷哼,“继续查。”说罢,便死转身就走。 却听身后太后唤道,“公孙羽明日回京,王爷可要去城门口相迎?” 当年公孙羽说要去驻守边关,如今却又突然回来,不得不叫人疑心他到底是何目的。 但不管怎么样,公孙羽身为大棠的大将军,此番回京定是要派人在城门相迎,以表朝廷的重视。 粱煜并不想处理此事。 这三年来,他的心思全都扑在了寻找阿萱上,朝中之事,他已经很少理会了。 正欲拒绝,就听太后道,“若王爷不去,哀家只能抱着皇上一起去了。” 听闻公孙羽此次回京是带了不很少禹王旧部来的。 那些人都是他们的长辈,饶是看在禹王的恩情份上,也该重礼相待。 若只是随便找几个大臣去相迎,太没有诚意了。 听到事情牵扯到了小皇帝,粱煜眉心不自觉一拧。 小皇帝是阿萱亲手接生的,阿萱定是珍视,所以这三年来,粱煜对所有人都冷眼相待,唯有对着小皇帝才会有一丝笑意。 小皇帝年纪还小,出宫并不安全。 于是,沉声应道,“知道了。” 太后看着粱煜的背影,眸中也渐渐覆上了一层冷意。 公孙羽回来了,那就表示她可以借他来牵制粱煜! 她终于,可以摆脱粱煜的掌控了! 翌日,京城城门。 粱煜骑在暗影之上,远远地,就瞧见那一队打着‘禹’字旗的队伍缓缓而来。 为首的,正是公孙羽。 待队伍进了城,公孙羽便与粱煜相互行了礼,“王爷,好久不见。” “别来无恙。” 公孙羽正欲再寒暄几句,身后的马车里却钻出来一个圆嘟嘟的小脑袋,扎着两个可爱的小辫子,冲着公孙羽软糯地唤着,“爹爹,到京城了吗?我要吃娘说过的琉璃糕!” 小丫头话音未落,就被一只纤细的小手拽进了马车里,“别胡闹,你爹爹正忙呢,等他空下来再带我们去吃。” 温柔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也让粱煜脸色大变,身子猛然一僵。 这声音……分明就是阿萱! 第320章 她回来了 眼见着粱煜变了脸色,一旁的公孙羽却是笑得极为开怀,“小女不懂事,叫王爷笑话了。” 粱煜冷着一张脸,阴沉的目光这才从马车转移到了公孙羽的脸上,“小女?” “是啊,小女念念今年不过三岁,偏是能说会道,连我这个做爹爹的,有时候都不及她!”说起自家那宝贝来,公孙羽仿若连每一个字都在笑。 但粱煜并不关心这些,那一双眸子流转,落在了那微微轻晃的车帘之上,“车内,是尊夫人?” 闻言,公孙羽的眸心亦是一沉,纵然脸上还带着笑意,可周身分明已经迸射出了几分戾气。 “是,车内便是内子。” 内子? 粱煜攥着马鞭的手紧紧握起。 阿萱的声音,他最是熟悉不过,他不会听错的! 可,当初在阴山之上一跃而下的人,怎么会突然去了边关,成了公孙羽的内子? 弄错了吗? 三年不见,他忘了她的声音了? 心中有疑惑,有震惊,有愤怒。 但更多的,却是一股子连他也说不上来的情绪。 那股情绪几乎是在瞬间侵袭了他的身躯,吞噬了他的理智。 此时此刻,他只想确认,马车内的人究竟是不是她! 思及此,粱煜紧了紧手中的马鞭,而后便是朝着那马车袭去。 动作之快,哪怕是就在粱煜身边的公孙羽也来不及阻止。 惊诧间,却见车帘忽然被一只肉嘟嘟的小手给掀开了,露出那一双明亮的大眼睛。 粱煜一惊,猛地一跃而起,以内力强行收回了鞭子。 一股被内力反噬的疼痛在胸口涌起,他不禁轻咳了一声,好在并不严重。 却见,那一只小手从马车里伸了出来,摊开,上面落着一颗糖丸子,“叔叔,念念请你吃糖。” 粱煜那张阴鸷的面孔在看到那放在小手上的糖丸子时,终于有了些许松动,而后,目光越过念念的头顶望向马车内。 可,除了那一身素雅的衣裙外,他什么都没看见。 伸手,将那一粒小小的糖丸子接了过来,粱煜看着那粉雕玉琢的小人儿,心中微动,“多谢。” “不客气。”软糯糯的一声,便迅速放下了帘子。 粱煜看着那重新落下的车帘,心中乱得厉害。 而因着粱煜方才那一番举动,公孙羽带来的人马都已经有些剑拔弩张的架势。 直到公孙羽挥了手,那一行人方才将手从自己的兵器上移开。 而公孙羽也知道,粱煜方才强行收回那一鞭,必定是被内力反噬,此刻需要回去休息。 于是,便道,“王爷是想确定什么?” 粱煜没有回答,那一双微红的眼眸缓缓抬起,看向公孙羽,染着几分嗜血的戾气。 公孙羽见状,只冷笑了一声,“末将还需进宫面圣,有什么事,不如明日再聊?” 粱煜冷冷地盯着公孙羽,良久,方才淡淡一声,“恩。” 他侧身,让开了路。 而公孙羽则是翻身上马,带着自己的人往他的大将军府而去。 此番进京,他只带了百余精兵,倒是不需要在城外另行驻扎。 粱煜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辆马车从他面前缓缓经过。 马车内,那道软糯糯的声音轻声问着,“娘,什么时候才能吃到琉璃糕呀?” “都说了等你爹空下来,小馋猫,怎么就知道吃!”声音染着宠溺。 也让站在一旁的粱煜双手骤然握拳。 没错啊! 这声音,分明就是他的阿萱啊! 马车越行越远。 而粱煜那双微红的眸子也一直死死盯着,舍不得移开。 他不明白。 如若那马车里的人当真是阿萱,那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将军府早已被清扫得干干净净。 公孙羽下了马车便行至马车旁,将那兴冲冲地钻出来的小人儿抱起,“念念,咱们到啦!你瞧,这就是我们在京城的家!” “哇……”小念念做出夸张的样子来,“好大呀!那爹爹什么时候带我去吃琉璃糕呀?” 听得出来,前半句很敷衍,后半句才是真情流露。 惹得马车内的女子忍不住钻出来,伸手点了点她的小脑袋,“这馋样,也不知是随了谁!” 小念念忙双手抱头,嘟起小嘴来,冲着公孙羽道,“你这媳妇儿这么喜欢动手,你也不管管!” “你这臭丫头!”阿萱抬手就做出揪耳朵的动作,吓得小念念立刻从公孙羽的怀里挣扎了下来,两条小短腿咻咻咻地就往府里跑。 那摇摇晃晃的样子,惹得一旁的管家忙是吩咐了丫鬟跟上,“快!别让小姐摔着!” 公孙羽满眼宠溺,直到视线内没了念念的身影这才转过身来,扶着阿萱下了马车,“你也是,总揍她做什么?” “我何时揍她了?哪次不是做做样子你就将人抱走了?”阿萱撇了撇嘴,与公孙羽一起携手往里走,“你呀,就宠着吧,迟早把她宠坏了!” 闻言,公孙羽却好似想到了什么,眸色微暗,“不会,善恶是天性,我再怎么宠,念念都不会坏的。” 阿萱知道,公孙羽是想到了当初的紫瑜。 当下也没有说话。 直到二人回了屋,阿萱才将自己的手从公孙羽的手中抽了出来。 手心落空,公孙羽的心也仿佛跟着一空,攥了攥手,方才道,“粱煜似乎认出你了。” “恩,不稀奇。”阿萱坐到了一旁,给自己倒了杯水,这才道,“反正明日太后设宴为你接风洗尘,他也定是会认出我来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低头喝茶,思绪却回到了三年前。 三年前,在她想起无相会在阴山之时心中便有了盘算。 粱煜带她去找无相,出府时,她特意留下了记号,她知道,时雨她们就在附近。 而那日,她与无相说起阴山地势险峻,便顺势求无相帮了她一把。 那巨石后的悬崖,高万丈,但无相说,悬崖后有一处山洞,极为隐蔽。 所以,无相提前离去在那山洞处守着她。 她会在巨石上与粱煜说了那么多,就是在给无相争取时间。 再后来……她便带着红微他们去找了公孙羽。 谁知,公孙羽的军师一眼就认出了她。 那军师,曾是禹王的亲信,虽没有见过幼时的她,但,他说她与她娘亲长得有九成像。 而她才是禹王独女的事,也终于被确定。 想到这儿,阿萱的眸光透出了几分狠厉。 紫瑜偷走了她的身份这么久,如今都还与她的爹娘葬在一起,她这次回来,可不单单是要掘了紫瑜的坟那么简单。 第321章 好吃的琉璃糕呀 公孙羽亦是在桌前坐下,却道,“若他认出了你,你准备如何?” 闻言,阿萱微微一笑,却并没有回答公孙羽。 屋外,却是传来念念稚嫩的声音,“琉璃糕呀琉璃糕,晶莹剔透的琉璃糕,香甜美味的琉璃糕,好吃不胖的琉璃糕……” 一时间,屋内二人都不禁相互看了一眼,最终都是忍不住摇头轻笑。 “都怨你。”阿萱白了公孙羽一眼,“你若不与她说起琉璃糕,她这会儿就不会在外头点你。” 公孙羽也是无奈,“我若不用琉璃糕骗她,她又怎舍得离开张叔。” 张叔,便是公孙羽的军师,当年的禹王亲信。 在阿萱生下念念后,张叔将念念当成了亲孙女一样宠着,也怨不得念念不舍得张叔。 只不过…… 念念对张叔的感情,也就一块琉璃糕的事儿! 想到这儿,阿萱又忍不住一笑,喝了杯中的水,方道,“走吧,带她去买琉璃糕,若不然,你今晚别想睡觉了!” 公孙羽也站起了身来,“我还有些军务要处理,若不然,我让管家陪你们去?” “那倒不用,我认得地方。”阿萱笑道。 三年,京城的变化,应该也不大吧! 屋外,念念还在喋喋不休。 见到阿萱开了门出来,小丫头方才闭了嘴,双手却是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而后冲着阿萱甜甜一笑,“呀,这不是我那美若天仙的娘亲吗?” 伸手不打笑脸人,加上马屁,她的耳朵应该是能保住了。 阿萱对自己这个亲女儿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嗔怪了一声,“行了!油嘴滑舌,也不知是随了谁!” 说罢,冲着念念伸出手,“走吧,去买你的琉璃糕!” “好!”念念立刻迎了上来,牵住了阿萱的手,还别说,那双小短腿跑得还挺快,应该是个练武的好苗子! 阿萱并未坐马车,她带着小念念就这么慢慢地走着。 边关到底荒凉,京城的繁华是小念念从未见过的,是以一双小眼睛这儿看看,那瞧瞧的,倒是让那张小嘴儿难得的安静了下来。 而阿萱走在这条街上,过往的回忆也慢慢袭来。 有开心的,也有难过的。 她想到了萋萋,想到了刘昌,想到了金羽卫的弟兄们。 这么多年不见,也不知他们过得怎么样了。 未走多远,便见前头人头攒动。 似乎是有人在变戏法。 念念何曾见过,当下便松开了阿萱的手,朝着人群跑了去。 阿萱不由得‘哎’了一声,忙跟了上去。 可那双小短腿不但跑起来飞快,小小的身子还特别会钻,没一会儿就淹没在了人群里。 阿萱心中不安,当下便也挤进了人群,可她找了个遍,都没有见到念念! 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阿萱从人群里退了出来,眸色略沉。 一旁,一名身着百姓服侍的男子靠近,“少主,怎么了?” “念念不见了。”阿萱低声应着,“速找。” “是!” 那人应声,随即又离去,而阿萱自己也开始在街上找了起来。 念念那丫头第一次来京城,很容易被京城的繁华迷花了眼。 边关荒凉,民风淳朴,念念在外头独自待一夜她都未必会怕。 可这儿是京城! 如若遇到了人贩子,念念这丫头再怎么精明,怕也是斗不过的! 阿萱越想越慌,脚步不禁快了起来,一双眸子只顾着四下寻找念念的小小身躯。 粱煜此时也在街上。 脑海中所想的是今日听到的那两个声音。 沐云跟在粱煜的身后,缓步走着,却道,“爷可是思虑过度,听错了?” 粱煜没有吭声,但也没有反驳沐云。 思虑过度?兴许吧! 这三年来,他几乎夜夜难眠。 沐云三年前的寻回来的那件血衣,至今都还叠放在他的床头。 每晚,他都会捧着那身血衣,细细看着,那上头的每一块血迹仿若都在提醒他,阿萱当时有多绝望! 每一次,他都是怀着歉疚入睡,以至于每一晚,他都会被梦魇折磨。 梦里,他一次又一次地亲眼看着阿萱从悬崖之上一跃而下,一次又一次地飞身扑去,又一次又一次地落了空。 他看着她被淹没与黑暗,而后,惊醒。 醒后便再无睡意,只捧着那身血衣,独坐至天明。 所以,真的是他思虑过度,听错了吗? 却在这时,一道倩丽的身影从他身边匆匆行过。 粱煜猛然一愣,抬眸看着已经跑向前方的背影,周身的力气仿若都被抽干了一般。 方才那个是…… “是阿萱。”他颤着声开口,只惹得身后的沐云眉心紧蹙,“爷,要不让贺大夫再给你开副……” 沐云的话还未说完,粱煜已经超前追了过去。 他不会看错的! 就算是记错了阿萱的声音,但,阿萱的身形在他的梦中出现过千百次,他不会看错的! 是阿萱! 方才从他身旁经过的,就是他的阿萱啊! 前些日子京城来了一队表演戏法的卖艺人,这两日京城的街上都很热闹。 人来人往。 而方才那道身影在冲入人群之后也瞬间就没了踪迹。 可粱煜并不放弃,他冲进人群,一双眸子不断地搜索着,可,怎么就是找不见呢? 她方才明明就是朝着这儿跑来的呀! “爷!”沐云紧随着粱煜而来,面染担忧,“爷,还是先回去吧!” 他是真的担心,粱煜不但有了幻听,如今还出现幻觉了。 粱煜知道沐云的意思,可他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那就是阿萱! 那就是他的阿萱! 可…… 怎么就又不见了呢? 就在这时,他的衣角被人轻轻扯动。 粱煜垂眸一看,竟是今日见过的那个小丫头。 “叔叔。”念念冲着粱煜眨巴了两下大眼睛,“你知道哪儿有卖琉璃糕的吗?” “是你?”粱煜眉心微拧,蹲下身来,“你爹娘呢?” 念念没有回答,却又将一个糖丸子塞进了粱煜的手中,“我给你一个糖丸子,你带我去买琉璃糕好不好呀?” 粱煜似乎是对这个小丫头也很无奈,当下便是单手将其抱起,而后转身,朝着买琉璃糕的铺子走去。 而此时,不远处的茶馆内,阿萱站在二楼的窗边,冷眼看着这一切。 她也没想到会在街上碰到粱煜,若不是闻到了月麟香,她都没发现自己与粱煜擦肩而过了! 都怨念念那个小丫头,就知道吃! “少主,小少主她……” “没事,我们先回府。”阿萱说罢,这才微叹了一声,转身离去。 第322章 彻查身世 沐云有些不明白,为何方才他家爷还跟疯子一样的四下寻人,突然就又抱着个小奶娃去买什么琉璃糕了! 只见那小奶娃一拿到琉璃糕,眼睛就笑成了两道月牙,迫不及待地张嘴咬上一口,而后满脸幸福。 倒是个可爱的丫头。 沐云正想着,却见粱煜将小奶娃放了下来,而后蹲下身子,一脸严肃地看着她,“你叫什么名字?” “东孙念。”小奶娃嘴里塞着琉璃糕,说话并不清楚,可沐云还是听明白了。 公孙念。 是公孙羽的娃! 粱煜似乎很满意念念的回答,抬手揉了揉念念的脑袋,方才又问道,“那你娘叫什么名字?” 可这回,小念念没有回答,小嘴儿一直忙个不停,那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却就这么直直地盯着粱煜,好似并不明白他在问什么。 粱煜眉心一沉,倒是没想到这小丫头如此机灵居然连自己娘亲叫什么都不知道。 耐着性子,换了个方式,“你爹如何称呼你娘?” “这个念念知道!”念念扬着声,胸有成竹,“夫人!” “……” “噗哈哈哈……” 身后传来沐云畅快的大笑。 只听小念念又问道,“叔叔成婚了吗?你是怎么唤你娘子的呀?” 沐云伸手,死死按住自己的脸颊。 恩,不许笑! 粱煜黑着脸,不答反问,“除了‘夫人’二字,你爹还如何称呼你娘?” 还有? 小念念仔仔细细地想了想,方才冲着粱煜叹了口气,“还有的太肉麻了,念念都不想听的,叔叔你真的要听吗?” “……” 沐云已经笑得止不住了,他没想到,这样一个小奶娃居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就让粱煜吃了三次憋。 恩,后生可畏。 粱煜果然放弃了继续追问,只问了一句,“可还有什么要吃的?” 小念念摇了摇头,“娘说了,一天不能吃太多东西。” 今天吃到了心心念念的琉璃糕,她已经很满足啦! 倒是乖巧。 粱煜站起身来,吩咐道,“沐云,送公孙小姐回府。” “是!”沐云领命,上前便将念念抱起。 却见念念将手中的琉璃糕掰下了一小块来,恩,真的是一小块,指甲盖那么小。 递给了粱煜,道,“谢谢叔叔给我买琉璃糕,这个分给你吃,娘说了,要懂得分享。” 看着那指甲盖大小的琉璃糕,沐云在心中暗暗点头,恩,这小家伙可太懂分享了。 粱煜也终是被念念的可爱给逗笑了,嘴角不自觉掠起一抹笑来,伸手接过,“多谢。” “不客气!”念念心满意足,冲着粱煜挥了挥手,“叔叔再见!” 目送着沐云抱着念念离去,粱煜嘴角的那一抹淡笑随即冷了下来。 转身,回府,即刻招来了暗卫。 “给本王查清楚公孙夫人的全部信息。” “是!”暗卫应声退下。 一炷香之后,沐云回了府来。 粱煜抬眸看了他一眼,方才问道,“人送到了?” “送到了。”沐云轻笑着,“原来公孙小姐是与公孙夫人走失了,大将军府上下都快急疯了,若不是属下送公孙小姐回府,他们都准备去报官了!” 粱煜并不关心这些,只冷声问道,“可见到公孙夫人了?” 闻言,沐云微愣,笑意略有收敛,摇了摇头,“没有,王爷问这个做什么?” “本王今日与你说起,听到了阿萱的声音。”粱煜淡淡说着,回忆着当时的情况,眸色渐深,“那声音,就属于公孙夫人。” 听到这话,沐云的笑容彻底僵在了脸上。 王爷听到的声音属于公孙夫人,在街上说看到阿萱身影的时候,又见到了公孙小姐。 这是巧合,还是说,不管是声音还是样貌,那公孙夫人都是像极了阿萱? 可,这世上又怎会有如此相像之人? 怪不得今日王爷整个人都瞧着疯疯癫癫的,只是听王爷这样说,连他都不禁开始怀疑起那公孙夫人来。 难道,阿萱真的还活着? 可,那悬崖岂止万丈那么高? 当初那件血衣,是他亲手捧回来的,那上头的血迹,他这一辈子都忘不了! 那样高的悬崖掉下去,阿萱要怎么活下来? 眼见着沐云脸色惊变,粱煜的嘴角却是勾起了一丝笑来。 如鬼魅,夺命,嗜血。 “本王已经命人去调查这位公孙夫人的身世。”他缓缓说着,那双微红的眸子直视着沐云,透着偏执与癫狂,“若真是她,本王定会亲手宰了公孙羽!” 三年! 他寻了她整整三年! 所有人都说她死了,唯有他一直坚信,她还活着! 她可知道,他有多想她? 明知睡前望着那件血衣太久,会让他难挡梦魇,可他还偏是要看,只因为这三年来,唯有在那令人痛彻心扉的梦中,他才能见到她! 三年啊! 这三年来,他过得生不如死,她却已经嫁为人妇,美满幸福? 呵! 不可以的。 阿萱,你不可以对本王这么残忍! 眼见着粱煜这般癫狂的状态,沐云忙是开口安抚,“明日宫内设宴为公孙将军接风洗尘,想必公孙夫人也会一同前往,是与不是,明日一见便知!” 闻言,粱煜周身的戾气总算稍稍缓和了些。 身子往后一靠,斜倚着椅背,随后冷声一笑,“是啊,明日便能知晓,公孙羽是死是活。” 眼见着粱煜那杀意凌然,半点没有收敛的样子,沐云神色担忧,“若,公孙夫人当真是阿萱,王爷确定要对公孙将军动手吗?” 粱煜眉尾一挑,透出几分不屑,“怎么,本王动不得?” “王爷武艺高强,想来公孙将军也未必会是王爷的对手,王爷若想动他,当然动得!”,沐云说着,却是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又接着道,“可,若杀了公孙将军,他手下的兵马必反!” “又如何?”语气不屑一顾。 这大棠江山反不反的,他早就不在乎了! 却听沐云接着道,“不如何,可若公孙夫人真是阿萱……王爷难道是想让阿萱再死一次吗?” 第323章 要对内子做什么? 王爷难道是想让阿萱再死一次吗? 沐云的这一声质问,在粱煜的脑海中久久回荡,不能平息。 偌大的书房内,沐云何时走了,粱煜不知,天何时暗了,他也不知。 只知道,望着眼前的那一片黑暗,他仿若又看到了三年前那巨石之下的深渊。 仿若又看到她被黑暗侵蚀,而他,却无能为力。 他想让她再死一次吗? 当然不! 那亲眼看着她在自己眼前消失的痛,宛若是被千万支长剑剐着心头肉,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尝第二次! 可! 若那真是她! 若她真是他的阿萱! 若她真是已经嫁做人妇,甚至还生了孩子! 叫他怎么办啊? 他该怎么办啊? 黑暗,如同魔鬼,一点一点吞噬着他的灵魂。 寂静的夜色内,粱煜忽然轻咳了一声,一丝淡淡的血腥气蔓延了开来…… 翌日,宫内设宴为公孙将军接风洗尘。 粱煜今日来得早,连着在座的众多朝臣都不禁疑惑起来粱煜是何故来得这样早。 早也罢了,只见他一落座便开始不停地饮酒,一杯接着一杯,还不等宴席开始,他那桌上就已经空了三壶。 众人其实都知道,自从摄政王妃落崖之后,摄政王行事便与之前大不相同,可像今日这样略显失态的,还是头一回。 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 就在众人疑惑间,太后领着小皇帝来了。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唯有粱煜依旧坐在原位。 太后腿脚不利索,走得慢,小皇帝却是等不及,松开了太后的手便是朝着粱煜跑了过来,“王爷,我今日背了诗经,薛太傅都夸我了!” 稚嫩的声音像是在炫耀。 粱煜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杯盏,抬手,揉了揉小皇帝的脑袋,“皇上聪慧,将来必成大器。” 得了粱煜的赞许,小皇帝方才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来,而后大步朝着殿上走去。 台阶高,小皇帝走得吃力,却还是努力地不需人扶,也终于爬上了那高高的龙椅。 待坐稳,方才道了一声,“众爱卿平生。” 声音虽显稚嫩,但威严的气势很足,是粱煜教的。 众臣谢恩行礼,方才起身落座。 太后看了眼那张空着的座位,不禁问道,“今日是为公孙将军接风洗尘,怎么,公孙将军还未到吗?” 众人也疑惑,今日主角既然是公孙羽,那公孙羽早该到了才对,眼下怎么还不见踪影呢?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一道嘹亮的声音,“末将来迟,还望皇上恕罪,望太后娘娘恕罪。” 未见其人,先闻其身。 待那声音落下,众人方才见一抹青白的身影大步入了殿来。 每一步,都仿若染着气吞山河的气魄。 正是公孙羽! 见到他,太后的眉间泛起几分喜色。 当年,公孙羽离京之时留下了一半的兵权给她,那些人早已被她收服,而如今,她也有信心能够劝服公孙羽为她所用。 那,她便毋须再畏惧粱煜了。 思及此,太后面露笑意,也未在意公孙羽进殿后并未行礼,只道,“公孙将军,好久不见,竟还是这般气宇轩昂。” 面对太后的夸赞,公孙羽应得很是敷衍,“太后谬赞。” 但态度还算恭敬,以至于太后并未察觉出什么不妥来。 而此时,粱煜那一双眸子却落在门口处。 他听到了脚步声。 应该是念念的。 果不其然,没多久,一个小小的肉团子便朝着大殿跑来。 可或许是那门槛太高了,念念高估了自己的小短腿,一个不留神便被绊倒在地。 还未进殿,便已是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众人都不禁被这一幕给惊呆了。 却见一抹俏丽的身影翩然走近,一下就将那小肉团抱了起来,吹了吹那双肉乎乎的小手,责备道,“总是这般风风火火的,这都进宫面圣了,还不收敛些,小心皇上一会儿打你屁股!” 闻言,念念的一双小手忙是护住了自己的小屁股。 目光朝着远处大殿的龙椅看去,想着这小哥哥长得这般可爱,居然喜欢打人屁股! 阿萱大约知道自己的女儿是个什么心思,忍不住笑了开来,抱着念念进了殿,直到行至公孙羽的身边,方才将念念放下,而后行礼,“臣妇拜见皇上,拜见太后。” 声音娓娓,似水如歌。 大殿之上,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太后更是瞪大了双眼,死死盯着那个站在公孙羽身边,巧笑嫣然的女人,如同见了鬼一般。 只听得哗啦一声脆响。 粱煜手中的杯盏落了地。 他从她进来的第一步开始便一直盯着她。 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 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被他死死地印在了心里。 而后,与他心中的另一个身影交叠,融合。 是她啊! 真的是她啊! 她,就是他的阿萱啊! 满朝文武,竟还是林宰相率先反应了过来,“这,这不是摄政王妃?!” 一双眼睛兴许会认错,可这么多双眼睛,又如何会认错? 从前,阿萱常在殿上与众人一起上朝,商议国事。 如今再次出现,众人又怎会认不出来? 宰相的一句话,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纷纷反应过来了,“是啊,是摄政王妃啊!” “摄政王妃,如何又会成了公孙夫人?” “这,摄政王妃不是死了吗?”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 却见,粱煜缓缓站起,而后朝着阿萱一步,一步,走近。 每一步,他都在细细打量着,端详着。 他想从她的身上,脸上,找到哪怕一丝半点与他的阿萱不一样的痕迹。 可,直到他行至了她的面前,直直地盯着她看,竟也没有发现半点不同之处! 周身的血液,早在她跨进大殿的那一刻就被抽干了去。 此刻的他,宛若是一具无法思考的行尸走肉,一切的动作,都是本能。 所以,他伸手便要去触碰她的面颊。 他想去感受到她的温度。 想要知道,这一切,不是他的梦! 可,他的手却被公孙羽拦下了。 “王爷这是要对内子做什么?” 第324章 一个字都不信 内子? 公孙羽的这个称呼,宛若是一桶炸药,将粱煜所有的理智都轰得灰飞烟灭。 手中凝起掌力,巧妙一转便挣开了公孙羽的手,随后紧跟着一掌朝着公孙羽的胸口袭去。 这一掌,凝着他十足的内力,足以击碎公孙羽的心脉。 公孙羽自是不敢硬接,只快速后退两步,企图侧身躲开这一掌。 却不料,那抹俏丽的身影一闪,竟是挡在了公孙羽的面前,随后出手,硬生生地接下了粱煜这一掌。 两掌相对,两股同样强劲的内力碰撞之下,旁人都不由得仰着身子抬手遮挡。 面前的碗碟更是碎了一地。 可,如此激烈的碰撞,二人竟都安然无恙。 阿萱收回手,眉心一拧,“王爷与我家相公可是有什么误会,不如坐下来说说清楚,这样当着皇上与太后的面动手,不大好吧?” 她自顾自的说着,粱煜却已是惊住了。 她何时有如此深厚的内力? 接下他用尽了全力的一掌非但毫发无损,甚至还这样一副游刃有余的状态! 这样浑厚的内力,若无十几年的功夫,断然练不成! 可,他的阿萱从未习过内力啊! 就见公孙羽上前一步,甚是自然地搂住阿萱的肩膀,这才道,“可还记得我与你说起过京内有一名女子与你长得很相似?那女子,便是摄政王妃,想来眼下,王爷是认错了人了。” 认错了人? 粱煜细细回味着公孙羽的话。 如他所言,眼前这女子只是与阿萱长得像,而并非阿萱? 可粱煜不信。 他知道这天下之大,不乏有长相相似者。 但如此一模一样的,叫他如何能相信她们不是一个人? 他不信,所以他那一双眸子落在阿萱的脸上,怎么都看不够。 三年未见,三年的时间,都只能在梦中远远地看着她的样子,眼下他与她近在咫尺,他便只想好好地看着她,将她的眉眼,都印在自己的心口上。 他看到她微微一笑,柔声开口,“原来如此,王爷的确是认错人了,小女张瑶自幼便跟随家师浪迹江湖,突厥,陈国,哪儿都去过了,唯独不曾来过大棠京都。” “张瑶?”粱煜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一开口,连着阿萱都不免一愣。 但随即便微微点头,“是,家父张元庆曾跟随禹王征战,如今是我相公的军师。也不知王爷认不认得。” 粱煜自然不认得。 禹王手下的人何其多,他又岂会个个都认得。 更何况,张元庆当初也不过是禹王手下其中一名亲兵,是跟着公孙羽去了边关与陈国交战后方才展露了才能,被提拔为军师。 别说粱煜不认识,就是太后恐怕都没听过张元庆的名字。 三年前,阿萱去寻公孙羽,被张元庆一眼就认了出来,之后才将其认了义女。 所以如今,张元庆的确算是阿萱的父亲。 但张瑶这个名字,是她方才随口说的。 她说起来,神色平静淡然,半点不似说谎。 但粱煜依旧不信。 “你以为本王会信你的胡言乱语?” 他几乎已经认定了,她就是阿萱! 但,他的反应也在阿萱所料。 是以,对着粱煜柔声淡笑道,“王爷若是不信,自可去查。但眼下众目睽睽,还请王爷自重。” 请爷自重! 这几个字,只让粱煜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曾几何时,阿萱也曾与他说过这话。 同样的声音,同样的语气! 他几乎更加确定了,她就是阿萱! 只是,三年的时间,她是如何习得了这一身的内力,又如何会成为公孙羽的妻子? 难道说,三年前的跳崖,当真只是她演的一出好戏? 心中那想要将她搂进怀里的欲望,想要斩下公孙羽手臂的愤恨,都被他忍了又忍。 好一会儿,粱煜才哑着声开口,“好,本王定会查清楚。” 最后那三个字,他加重了音,也算是给阿萱的警告。 如若被他找到一丝蛛丝马迹证明她是在骗他! 他定不会善罢甘休! 闻言,阿萱却依旧是淡淡一笑,随后微微福了福身子,算做给粱煜行礼。 再站起,目光越过粱煜的肩头,看向了坐在龙椅旁的太后。 三年未见,太后倒是越发珠圆玉润了。 想来这几年在宫里,她的日子过得还挺滋润! 而眼下,太后望着她的眼神,依旧是充满了震惊。 眼见着粱煜回到了座位上,太后能更加直观地面对阿萱,好一会儿,方才颤着声问道,“公孙将军,这,当真不是?” 当着众人的面,公孙羽露出了一丝羞涩,“不怪太后跟王爷认错,当初末将回边关时,也差点认错。不过这位的确是张军师之女,自三岁起便拜了一名江湖人为师,这些年来都在游迹江湖,是张军师催着她回来成婚生子,末将才有幸与之一见。” 这些话,听在粱煜的耳朵里自然都是谎言。 一个与阿萱生得一模一样的女人,是公孙羽手底下军师的女儿,可那军师跟了公孙羽这么多年,公孙羽却连这女儿的面都没见过。 三年前,阿萱坠崖,这位混迹江湖的军师之女就这么巧地回去了? 冷哼了一声,粱煜端起面前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随即仰头一饮而尽。 今日,阿萱与公孙羽所说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会信! 但有旁人信。 宰相大人率先笑了起来,“是催着公孙夫人回去与公孙将军成婚生子吧!哈哈哈,也莫怪王爷会认错,尊夫人的容貌与摄政王妃当真是太像了!” “是阿是啊,我等都差点以为是摄政王妃回魂了!” “太像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殿上的气氛倒是活跃了起来。 可,太后的脸色却依旧不好看。 她与粱煜一样,对于公孙羽跟阿萱的话半个字都不带信的。 可…… 这些年,她分明让楚昕去查过公孙羽的,为何楚昕却不曾与她说起过这件事? 眉心微拧。 太后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以来倚靠的人,也不可信。 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阿萱的身上,却是没有注意到此时一个小小的身影已经挤到了粱煜的身旁,圆滚滚的身体灵巧地一钻,便是已经钻进正仰头饮酒的粱煜怀里。 “叔叔,一起坐。” 第325章 似是故人来 念念在边关备受众人宠爱,军中的将士们都很喜欢她,以至于她就养成了一种自来熟的性格。 更别说,她跟粱煜算得上是有交情的。 所以钻起来是半点都没有犹豫。 而粱煜怀里忽然多了一丝分量,连着饮酒的动作都不禁一愣,随即方才垂眸,看着自己怀里的小肉团。 眉心紧紧拧起。 这丫头,是公孙羽的孩子? 阿萱,跟公孙羽的孩子? 心口一股被撕裂的痛,令得粱煜的眸色骤然一冷。 “下去。”沙哑的声音不带半点温度。 只要一想到怀里这个小肉团是公孙羽将阿萱给……之后有的,他的情绪便不受控制地阴冷下来。 念念从来没被人这样拒绝过。 更没想到,会被带她去买琉璃糕的好叔叔拒绝! 明明他不但收了她两个糖丸子,外加一小块琉璃糕的! 小嘴儿高高嘟起,那双圆溜溜的眸子里肉眼可见地起了小珍珠。 阿萱有些不忍心自己的女儿如此委屈,便柔声唤道,“念念,到娘这儿来。” 闻言,念念这才从粱煜的怀里跳了下来,低着头,情绪万分失落。 正要往娘亲那边走,一只大手却将一盘糕点送到了她面前。 那盘糕点,有红的,绿的,白的,黄的! 小巧可爱,好看极了! 她观察过了,整个大殿之上,只有好叔叔跟小皇帝的面前有这盘糕点! 娘亲说,不可以对皇上无礼,念念是记住的。 所以她才会选择钻了好叔叔的怀抱。 被好叔叔呵斥后,她还以为吃不到了呢! 没想到,好叔叔发现了呀! 一双小手迅速将那盘糕点抱进了怀里,念念太后看向粱煜,只见后者脸色阴冷,将那盘糕点地给她后便又自顾自喝起酒来。 “谢谢叔叔!木马!”念念踮起脚尖,努力撅着小嘴,终于够到了粱煜的下巴。 如此柔软的一个吻,只令得粱煜浑身一僵。 那双黑沉的眸子带着一丝尚未散去的惊讶,看着小肉团兴冲冲地跑到了阿萱的身旁,而后被公孙羽抱进了怀里。 公孙羽甚是宠溺地点了点念念的鼻子,“你娘当真没说错你,真是个小馋猫。” 阿萱也忍不住轻笑,“居然敢在王爷面前抢吃的,你这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才不是抢的!”小念念紧紧护着怀里的糕点,像是护着什么宝贝,“是叔叔送我的!”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幸福美满。 那张扬在脸上的笑意,也刺痛了粱煜的双眸。 一杯烈酒入喉,烧进了心里。 三年,整整三年! 她以为改名换姓,嫁人生子就能摆脱她了? 呵! 做梦! 阿萱与公孙羽终于入了座。 念念就坐在他们二人中间,自顾自吃着粱煜给的糕点。 而阿萱也察觉到,这殿上还有一道目光正灼灼地望着她。 她抬眸迎了过去,小皇帝一愣,而后像是做错了事被抓了个正着似得,慌忙移开了目光。 只是,没一会儿,他又悄悄看了过去。 却见阿萱还在看着他,与他目光相对,便冲着他温柔一笑。 小皇帝心口一动,小脸便红了。 笑得,好暖呀! 比太后笑得好看多了! 太后的笑,总让他心里发毛。 他知道自己不是太后亲生的,所以对于太后也是敬畏多于亲近。 他更知道,太后并不喜欢他。 除却奶娘之外,真心对他的人,恐怕就只有王爷了。 可王爷不常笑,便是笑,也只是嘴角微微一勾,染着几分冷意。 不像这位公孙夫人,她的笑,让人如沐春风。 而且,好奇怪呀! 他明明没有见过这位公孙夫人,怎么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呢? 阿萱已经不再看他,小皇帝便有些肆无忌惮地盯着阿萱。 他看着阿萱低头给念念喂水,给念念擦嘴,那温柔慈爱的笑意,让身为皇帝的他,心里泛起了一丝嫉妒。 这一场宴席,众人各怀鬼胎。 唯有念念是全场吃得最欢喜,最满足的一个。 恩,娘果然没有骗她,京城的好吃的,果然比边关多好多呀! 小团子吃饱喝足就被睡意席卷。 眼见着念念开始坐着打瞌睡,阿萱便抱起念念来,先行告退了。 这场宴席的主角是公孙羽,公孙羽自然不能先走,便只好让人先送阿萱跟念念回府。 坐在马车上,阿萱看着在自己怀里睡得香甜的念念,不禁想到了粱煜将那一盘糕点递给念念时的样子。 她记得,好多好多年前,粱煜也会在宴席之上,偷偷塞些糕点给她吃。 此时,天色已经不早了。 纵然加上还有行人,却也不多。 夜空寂静,偶尔一声吆喝,一声犬吠,都让这夜色显得越发静逸。 却是忽然间,一阵马蹄声起。 阿萱眉心一拧,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念念,终于还是叹息了一声,将念念放了下来。 她想,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果然,没多久那马蹄声便冲到了她的马车前头,将马车逼停了下来。 外头响起车夫的声音,“王爷,你这是要做什……” 话音未落,只听到一声闷哼。 粱煜一个手刀便将车夫给打晕了过去,随即便掀起了车帘。 却觉一阵劲风袭来,粱煜下意识侧身躲过,阿萱的一掌却已经近在眼前。 好快的速度! 粱煜心中微惊,躲避的身形却无半点停顿。 而阿萱直到将粱煜逼得离马车足有十步之远方才停下了动作,站定。 夜色下,她就这么静静地站在他面前,面上不染半点温度,“念念这丫头起床气重,还请王爷莫要吵醒了她。” 粱煜眸心略沉,面对着她,心乱得厉害。 “三年未见,你的身手倒是长进不少。”都快赶上他了。 阿萱冷笑了一声,“看来王爷还是觉得我就是你要找的人?” 粱煜冷哼一声,“难道不是?” “自然不是。”阿萱嘴角浮起一抹嘲讽来,“方才在殿上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王爷若是不信,只管去查就是。” 话说到这儿,阿萱看着粱煜,便是连那双眸子都染着浓烈的讥讽,“只是,王爷瞧着如此在您那位摄政王妃,那三年前,又怎会逼得人跳了崖?” 第326章 不是他的阿萱 逼得人跳了崖? 粱煜仿若是从阿萱的话语中找到了破绽一般,眸中一股情绪激荡,“你又如何知晓是被本王逼的?” 那日崖上,可自由他跟阿萱二人! 却见阿萱勾唇一笑,“王爷身为我朝摄政王,王妃跳崖这等事儿早就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了。我这一路而来自然也听了不少,总归,十个有九个都说王妃是被王爷您给逼得跳了崖的。” 话说到这儿,阿萱很满意地看着粱煜的脸色变了又变,随即便又问道,“说来,臣妇倒也好奇,王妃究竟是不是被王爷逼死的?” 她知道这三年来,粱煜一直都在派人找她,更加知道自己当初在他面前跳崖,定会在他心中留下一道又深又长的疤。 所以,眼下她的逼问无疑就是拿着一把匕首,狠狠地往他的伤处捅。 她太了解他了,自然就知道,怎么样捅他最痛! 果然,粱煜那双眸子猛烈地颤动了起来。 想起那日巨石之上,她声声控诉,每一个字都透露着对他的不满。 是他非要将她囚在身边,是他不肯放手,所以她才走投无路,跳了崖! 是他,逼死了她? 不! 她没死! 她还好好地站在自己的面前! 三年前,她不过就是在自己跟前做了一场戏罢了! 颤动的双眸很快就恢复成了那一贯阴鸷狠厉的样子。 嘴角勾起一抹冷意,“就因为本王想留你在身边,你便要做出这样一码戏来?你就这么喜欢公孙羽?!” 他记得她不止一次地说起过,她中意的是公孙羽。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以为,那不过是她随口说来糊弄旁人的。 可如今,看着她站在公孙羽的身边,甚至还为公孙羽生下了那样一个乖巧的女儿,他才忽然明白过来,原来她爱的,一直都是公孙羽? 那,他算什么? 她在他眼前落的那些泪,她对他的紧张,对他的担忧,又算什么? 若不是她当初在曲城外的断崖山下,在那一堆乱石残肢之中如疯如魔般地寻着他,他心底的那根弦又怎会被触动? 他记得她柔情似水的样子,更记得她情动的样子! 他不信,她一点都不喜欢他! 阿萱知道,粱煜这人过于执着,如今见到她,必然不会轻易地认为她不是她。 是以,当下并不与他纠缠此事,只道,“王爷,有些话臣妇并不想说第三次,但,您认错人了。” 语气,故意透出了几分不耐烦,她是想让粱煜知道,从今往后她是张瑶,是公孙羽的妻子,是念念的娘亲,唯独不可能,是他的阿萱! 而回应阿萱的,是粱煜那道沙哑阴鸷的声音,“本王不信。” “信不信的,王爷随意,但臣妇话已至此,王爷若还过多纠缠,就休怪臣妇不客气!” 阿萱冷声一喝,周身便凝起了一股强大的内力,额前的碎发无风自动。 粱煜看在眼里,眸色紧跟着一沉。 这样强大的内力,先前在殿上他已经领教过了一次,可她离开他也不过短短三年,三年间,她是从何处习来的内功? 任何内力,都是需要长年累月的勤学苦练,方才能有所成。 而所有在短时间内就能提升自身内力的功法,大多都是邪门歪道。 饶是他这一身内力,也是过于强劲,极其容易被反噬,所以当年他才没有教她。 而如今,她却已经能与他抗衡,她是做了什么? 亦或是,付出了什么?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匆匆而来。 阿萱这才收敛起了周身的内力,转身看去。 是将军府的侍卫。 只见那侍卫策马而来,见到阿萱便立即翻身下马,单膝跪地,行礼,一气呵成。 “夫人,将军饮醉了酒,正在宫门口耍疯,不见到夫人不走!” 闻言,阿萱眉心一沉,转头看了粱煜一眼,这才冲着那侍卫道,“送小姐回府,你的马给我。” 说罢,上前翻身上马,高呼了一声‘驾’,便是朝着宫门而去。 身后并未传来马蹄声。 但阿萱知道,粱煜必定是跟上来了。 没多久,她便到了宫门外,就见几名侍卫搀扶着醉醺醺的公孙羽。 那几名侍卫见到阿萱,宛若是见到了恩人,忙道,“夫人可算来了,将军说什么都不回府。” “知道了,交给我吧!”阿萱上前,从侍卫的手中将人接了过来,搀扶着。 公孙羽那双迷醉的眸子微微抬起,看向阿萱,好一会儿之后方才好似认出了来人,便是一把将她搂进了怀里,“夫人,夫人去哪儿了?我找不到夫人,夫人不要我了?” 阿萱有些无奈,“你这是喝了多少?不是你让我带着念念先回府的?” 闻言,公孙羽这才好似想起了什么,连连点头,“哦,念念先回府了,那夫人呢?夫人要不要我?” “要,当然要。”阿萱应着,嘴角勾起一抹轻笑,一只手扶着公孙羽,一只手从怀里取出一块帕子,替公孙羽擦拭着额上的汗。 动作温柔至极。 也让不远处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粱煜,神色沉到了冰点。 就见,公孙羽一把握住了阿萱的手,而后小心翼翼地捧在心口,像是捧着一件珍视的宝贝,“夫人,念念这么大了,你再给为夫生个女儿好不好?” 阿萱也没想到,公孙羽居然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突然说这事儿。 一旁的侍卫们都不禁捂嘴偷笑,但阿萱知道,公孙羽这话,并不是说给他们听的。 视线装作不经意地一瞥,果然瞧见不远处的粱煜就这么站在暗影身旁,脸色,好似比暗影还要黑些。 阿萱推了公孙羽一把,“真是不害臊!回去再收拾你!你们几个过来搭把手,扶将军上车。” “是!”几名侍卫上前,与阿萱一起将公孙羽抚上了马车。 而粱煜自始至终就站在原地,看着马车的车帘被放下,看着那辆马车从他的身旁经过。 自然也听到了马车里,公孙羽那染着醉意的话。 “再生一个嘛,好不好嘛……” 第327章 刻意为之 公孙羽那一副醉醺醺的样子,直到回了房才算是正常了下来。 纵然脸颊上的确是染着酒气,可他神智却清明得很。 待房门一关,他便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整个人都靠着椅背,极其慵懒。 阿萱给公孙羽倒了杯热茶,轻声道了声,“你何必如此。” 她知道,公孙羽是故意做了这样一出戏给粱煜看,可,她并不明白这有什么意义。 若说要气粱煜,方才在殿上已经足够粱煜气昏头了。 公孙羽接过热茶,饮了一口,只觉得浑身舒畅,这才道,“我见他离席,便知他定是堵你去了。” 所以,他扮作醉酒,让侍卫不得不去将阿萱请来,也算是给阿萱解了围。 闻言,阿萱这才点了点头,若不是侍卫来唤,她还真不知道粱煜打算堵她多久。 怕是真得打一场才罢休。 不过,如今的自己纵然身怀内力也不是粱煜的对手,殿上那一掌,她其实接得很是吃力,只是故作轻松罢了。 粱煜的内力,是自幼习得,纯然浑厚。 而她的,是从乱七八糟的地方得来的,纵然高强,却不太容易控制。 不过,也不怕。 这才一两年的功夫,再给她一两年的时间,她必然能将体内的内力都融合得很好,总有一天,她能随心所欲地控制好自己的内力。 看着阿萱沉默的样子,公孙羽的眼眸中染上了几分担忧,“他就当真一点都没怀疑?” 没怀疑,她不是阿萱? 闻言,阿萱勾唇一声冷笑,“我早说过他性子执拗,既然他认定了是我,就不会轻易改变。” 哪怕与三年前相比,她的内力已是惊人,他也必然自会怀疑她内力的来路,而不会怀疑她根本就不是阿萱。 听着阿萱这样说,公孙羽也不免担忧起来,“那要怎么办?” 他们此次回京,不单单是为了粱煜而来。 他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若是被粱煜拦了路,会很麻烦。 却见阿萱甚是不在意地耸了耸肩,“不怎么办,他不信我不是,我也不会承认我是,就让他去是与不是间猜测捉摸,他若要发疯,那我就助他一臂之力。” 话音落下,阿萱的眸中渗出几分冷意。 却是叫一旁的公孙羽看不懂了。 朝夕相对了三年,他依旧看不懂她。 他不知道,她是不是还爱着粱煜。 若说爱着,可她每每说起粱煜时,眸色总是不自觉地冷,像是恨不得能亲手将匕首刺进粱煜的心口一般。 若说不爱,这些年来,她也从未接受过别人。 哪怕是他。 成婚,当然不是真的。 可他几次都暗示她可以假戏真做,她却都当作听不懂。 他知道,听不懂,就是拒绝。 但无妨,他愿意等的。 是他从王家村,将紫瑜接了回来。 是他害得她从禹王独女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她会走到今日这步田地,有他的责任。 若当年,他能先从蛇窟中救出她来,这一切,兴许就都不一样了。 夜色深了,阿萱也走了。 偌大的屋内,唯有那跳动的烛火伴着他的影子。 今夜,注定无眠。 而睡不着的,在摄政王府还有一位。 书房内,暗卫送来了书信。 “爷,调查过了,公孙夫人名为张瑶,乃是公孙将军手底下一位名叫张元庆的军师之女,早些年被一名江湖人士收为徒,此后便一直在江湖中历练,三年前方才回了张元庆身边。” 暗卫所说的信息,与今日殿上阿萱所言,全都对上了。 黑夜中,粱煜那双阴沉的眸子没有任何反应。 倒是一旁的沐云挥了挥手,命那暗卫退下。 待人走后,沐云方道,“爷,如此说来,那位公孙夫人当真只是与阿萱长相相似而已。” 但,何止是相似啊! 今日沐云在宫门外也瞧见了,那模样,简直与阿萱一模一样! 三年的时间,他自然是比从前成熟了不少,也变了不少。 可阿萱的音容笑貌他一直都印在心里,从未忘却过。 今日在那宫门外,他差一点就冲了上去,可看着阿萱那般殷勤地照顾着公孙羽,他终于还是忍下了。 他多想告诉阿萱,他如今,再也不会冲动行事了。 可是好可惜啊! 那不是阿萱。 心口一阵阵刺痛,沐云紧了紧手中的长剑,方才让微乱的呼吸平稳下来。 黑夜中,却是传来了一声冷哼。 沐云抬眸看去,就见粱煜斜倚在太师椅上,窗外微风拂过,惊得烛火闪动,也让他那张阴鸷的面孔变得忽明忽暗。 “公孙羽昨日回府,暗卫今日就能将公孙夫人的消息尽数呈上,是本王的暗卫本事惊人,还是这消息,是有心人刻意放出来的?” 那一道阴冷的话音落下,沐云方才恍然大悟! 是啊! 公孙羽的军师远在边关,这位公孙夫人的身世不说去边关那么远寻,但要查清楚至少也得五日以上。 可如今,不过短短两日。 不对,王爷昨夜才让暗卫去查,暗卫此时就已经有了消息,细细算来,根本不足一日! 这消息,显然是有人刻意放出来的! 对方是知道王爷必然会查起,方才早有准备! 可,准备这个做什么? 若,那位公孙夫人当真是张元庆之女,又何必多此一举? 眼见着沐云的脸色从一开始的伤怀变为震惊,粱煜的眸中方才染过一丝笑意,“想明白了?” 倒是不算太蠢。 沐云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神色却依旧惊诧着,“那,爷接下来准备如何?” 粱煜看着沐云,“可有你姐姐的消息?” 当年时雨等人将红微接走后便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 但如今,阿萱回来了,红微兴许也会有什么消息传来。 沐云却是摇了摇头,眸中染上了几分哀痛。 他自幼便与姐姐在一起,还从未分开过这么久。 三年。 他是真的思念极了! 闻言,粱煜的眸光便越过了沐云的肩膀,落向了无尽的黑暗之中,“不急,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他知道,她这次回来必定是带着什么目的的。 无妨,不管她要做什么,他都陪她,慢慢玩! 第328章 太后的试探 翌日,阿萱奉旨进宫面见太后。 阿萱知道,太后忍不住的。 在见到与“故人”一模一样的她,还成了公孙羽之妻后,太后必然彻夜难眠。 定是会想办法弄清楚,她到底是谁! 在太监的引领下,阿萱终于在御花园见到了太后。 “臣妾见过太后娘娘,太后万福金安。” 阿萱上前行礼,却是听到了不远处的玩闹声。 就听太后道,“是皇上。” 太后一边说着,一边上前将阿萱抚了起来,“皇上终究年幼,是以每日都会有半个时辰玩闹的时间。” 阿萱谢了恩,这才道,“皇上也不过就比念念大了一岁左右,可念念却还只知道吃的呢!” 语气亲切,半点没有从前对待太后时的那种冷傲与不屑。 太后打量着阿萱,眼眸中藏着几分恶毒,面上却是染着温和的笑意,“当真是太像了,莫怪昨日摄政王殿前失仪,就是哀家离得你这样近都分辨不出你到底是不是她。” 阿萱知道,这是太后的试探,便笑道,“太后所言的她,是摄政王妃吧?想当初臣妾与将军初见时,他也是认错的。也一直好奇,这位摄政王妃到底生的什么样子,当真与臣妾这般像?” 闻言,太后的笑中泛起一丝冷意,“不必好奇,夫人对着镜中瞧瞧便知晓了。” 阿萱但笑不语。 太后便伸手拉过阿萱,往湖边的亭子里走,“这公孙羽也真是的,当初也只传了信来说成婚了,却是不曾说起是与你这样的妙人儿成的婚。” 话说到这儿,微微一顿,太后方才又问,“也不知你们是何时成的婚,竟连孩子都这般大了。” 边关守将若是成婚,须得呈书信回朝。 当初公孙羽的确是寄了信的,但是那信寄出的时间,与念念的岁数对不上。 阿萱知道,这也是一种试探,便道,“是三年前的六月初八,说来,那封信寄出地晚了些,是将军一时大意,将其夹在了一堆军务的奏折之中,后来还是我爹发现的。” 太后心头冷哼了一声,心想着,倒是让她混过去了。 可,阿萱的说法虽成立,太后依旧是不信的。 拉着阿萱坐下,让一旁的宫女看茶,这才道,“公孙将军忙于应对陈国,迷糊些倒也正常。” 这是反话。 身为一个正在抵御敌国的大将军,如何能犯这等小错? 如若是要紧的军务,被他这样一迷糊耽搁了,可是会害了整个大棠的。 阿萱自然也听出来了,便笑道,“他应该是娶了我才欢喜过头了,太后放心,往后臣妾定会好好看着将军,绝不让他出半点差错。” 闻言,太后便只看着阿萱温柔笑着,只是那笑意却不曾到达眼底。 就在这时,奶娘领着小皇帝回来了。 见到阿萱,奶娘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惊色,却很快垂下了眸子,站在一旁不说话。 小皇帝也是一愣,随即才对着太后行了礼,而后缓步行至了太后身边。 阿萱也起身,对着小皇帝行了礼方才又坐下。 只见太后从宫女手中接过帕子,替小皇帝擦拭着额上的汗珠,“你瞧你,玩得一身汗,回头跟奶娘回去梳洗好再去见薛太傅,知道了吗?” 小皇帝恭恭敬敬地应了声,“是!儿臣知道了!” 声音稚嫩,奶声奶气的,可比起念念来却多了很多成熟的气息。 可,他不过就比念念大了一岁而已! 想起当初是自己亲手将这孩子迎来这世上,可这些年来却半点都不曾对他有过照顾,阿萱的心口便忍不住一痛。 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就见那小皇帝一直盯着她看,晶莹的眸子好似是要在她的脸上寻找些什么似的。 惹得太后都忍不住问道,“哀家见皇上昨夜宴席之上就一直盯着公孙夫人瞧,怎么了?是认得?” 问这话的时候,太后心头也是不由自主的惊讶。 小皇帝的聪慧,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别的孩子须得三四个月才能背下的东西,他四五日就能记全了。 不过四岁的年纪,却比八九岁的孩子还懂事,知分寸。 就连粱煜都曾说过,这孩子天生就是做帝王的料! 以至于,她一直都对这个孩子耿耿于怀,如若这些年,不是粱煜派了人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她早就设法将这孩子给除了! 可,应该不至于还记得阿萱吧? 阿萱当初离开的时候,他还那么小! 太后想着,若是小皇帝回答还记得,那她就算是冒着被粱煜发现的危险,也得将这孩子给除了,否则,以这孩子的记性,必定记得当初自己是如何对他的,往后必会报复。 却见,小皇帝摇了摇头,“朕只是觉得公孙夫人很漂亮。” 他其实想说,他觉得公孙夫人很面善,像极了他梦里的娘亲。 但他知道他不能这样说,因为如今,太后才是他唯一的娘亲。 被小皇帝夸了,阿萱自然也是面露笑意,“多谢皇上夸赞。” 眼底,却是掩着心疼。 这才多大的孩子,就已经学会如此圆滑地应对旁人了。 是啊,怎能不圆滑呢? 他身边的,可是太后啊! 是那个连自己的枕边人都可以毫不留情谋害的人! 是有着狼子野心,妄图夺下大棠这万里江山,成为一代女皇的人! 这些年,也不知这孩子是如何过来的。 也不知太后是不是从阿萱的眼神里看出了什么,眸色微微一凛,手中的帕子不知怎么的,就落入了湖中。 “哎呀!哀家的帕子!”太后惊呼了一声,却是让阿萱想起了多年前,太后与宛妃曾经用过同样的招数对付她。 当时,她并非上当,甚至还将宛妃推进湖里,好一通折磨。 而眼下…… “皇上,这是哀家最中意的帕子!”太后故意露出焦急的神色。 阿萱心头一惊,看向小皇帝。 就听小皇帝道,“母后别急,朕给你去捡!” 说罢,便是转身跳入湖中! 阿萱都快心疼死了! 可面上还是保持着淡然,对着太后一笑,“没想到皇上如此年幼,就已经会游水了?” 太后嘴角掠过冷意,捧起面前的杯盏,轻轻吹了吹茶水,这才道,“不,他不会。” 第329章 她真的不是阿萱? 果然,太后的话音落下,阿萱便看见小皇帝开始在水里扑腾了起来。 当下便是惊得站起身来,差点就冲了过去。 可,在看到太后那一脸淡然的神色时,阿萱忍住了。 眼见着太后自顾自饮茶,阿萱便重新坐了下来。 忍着心中的焦急与疼痛,阿萱也端起了茶盏,自顾自饮着。 见状,太后不由得瞥了阿萱一眼,方才问道,“公孙夫人不去救皇上?” 阿萱淡淡一笑,“臣妾不会游水,有心无力。” 不会游水? 好一个不会游水! 那边,小皇帝在水里扑腾着。 到底还是个孩子,一开始还忍着不出声,到后来终于忍不住,叫唤起来,“母,母后,救,救救……” 太后却仿若不曾听到一般,一双眸子只盯着阿萱,只期望着能在阿萱的脸上看到一丝半点的担忧。 如此,她就能确定,坐在自己身前的人,到底是阿萱,还是张瑶! 可,很失望的。 阿萱的脸上并没有露出半点担忧。 甚至,那喝茶的神态,比起太后来都要悠闲不少。 听着小皇帝的声音越来越弱,太后终于忍无可忍,一声令下,命人将小皇帝救了上来。 小皇帝一被救上来便被送去了御医院。 阿萱看着被背走的小皇帝,淡淡说了声,“希望皇上没事。” 闻言,太后冷哼了一声,“公孙夫人似乎并不担心皇上的安危。” 阿萱回以一笑,“臣妾进宫前,将军特意交代过不可在太后面前无力。方才臣妾也是见太后如此淡然,便以为太后是故意在锻炼皇上呢!” 话说到这儿,阿萱不禁反问,“难道不是?” 若不是,那就是太后故意谋害皇上! 太后脸色不善,却是勾唇一笑,“还是公孙夫人了解哀家的心,哀家也是希望能借此机会让皇上学会游水而已。” “太后真是用心良苦。”阿萱不咸不淡地夸了一声。 太后干笑两声,便与阿萱又聊起了公孙羽。 倒也不曾再试探阿萱了,没聊一会儿太后就起身,道,“哀家去看看皇上。” 阿萱跟着起身,“那臣妾就先行告退了。” 说罢,行礼,转身离去,也不顾身后太后是不是一直在盯着她。 一直等离开了御花园,确定太后瞧不见她了,阿萱方才看了自己的左手腕。 只见,手腕处有四道指痕,是指甲深深嵌入皮肉中所制,依稀可见渗出了血迹。 这是她方才见小皇帝落水后,死死掐住了自己的左臂才让自己保持住了冷静,没有在太后面前露出破绽来。 她是真的没想到。 太后为了试探他,居然不惜如此祸害皇上! 不过,也好在她是逼着自己冷静了下来,所以才发现太后身旁的宫女面色不善,显然是对于太后的行为很是不满。 这样的不善,透着几分轻蔑,是打心眼里瞧不上太后的。 可,寻常的宫女对于太后这样身在高位的人,只会有敬畏的人心思。 这说明什么? 说明那宫女压根就不是太后的人! 说明这些年,太后一直都是在被人监视着! 而监视她的人,很有可能是粱煜! 当着粱煜的人的面,太后自然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要了小皇帝的命! 她是庆幸自己忍住了。 却也是真的心疼小皇帝! 如此聪慧的他,必定知道帕子是太后故意扔的,明知道自己不会游水,却还是如此义无反顾的跃入湖中。 这些年,他到底是过着怎样的日子! 这些年,粱煜到底在做些什么! 心中的愤怒越来越重,阿萱知道,这一次,她不能输。 哪怕是为了小皇帝,她也绝不能输! 就在这时,一阵焦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阿萱忙是放下了衣袖,故作镇定地继续往前走。 但还是被人唤住了,“夫人!” 阿萱站定了脚步,回眸看去,是小皇帝的奶娘。 只见她上前来行了礼,阿萱心头一沉,问,“你是,皇上的奶娘?” 听阿萱这样问,奶娘索性就跪了下来,“夫人,求求您,救救皇上吧!” 闻言,阿萱眸色略深,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奶娘,没做声。 只见奶娘却是已经落下了泪来,哭诉道,“夫人!奴婢不知道您为何从摄政王妃变成了公孙夫人,可是奴婢知道,您就是您!方才太后是如何对待皇上的,您也亲眼瞧见了!这么些年来,虽说有摄政王的照拂,可太后还是处处为难皇上,皇上有好几次都是被太后折腾病的!今日,名字皇上不会水还怂恿皇上跳湖,明日也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祸害皇上的性命!求求您了,您想法子救救皇上吧!” 看着奶娘哭得这般伤心,阿萱的眸色却是越来越冷。 “连太后跟王爷都不敢确定我到底是不是摄政王妃,你又凭什么给我乱按身份?” “就凭当年是王妃您让我看清时事,让我能够真心照顾皇上的!”奶娘继续哭着,甚是伸手来扯阿萱的裤腿,“王妃,您若再不救皇上,皇上只怕是会被太后……” 奶娘的话还未说完,便听到阿萱一声冷喝,“奶娘放心,您今日所言,本夫人会如实禀报太后!” 闻言,奶娘一惊,诧异地盯着阿萱看。 只见阿萱神色阴冷,透着几分戾气,“太后照顾皇上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奶娘你字字句句却都透着太后要谋害皇上的意思,怎么,你是想诬陷太后?可就算是要诬陷,也不该来我跟前,我一个将军夫人,又能做得了什么?奶娘该去的,是摄政王的跟前!” 说罢,猛一抬腿,便将奶娘给踹翻在地,随后拂袖大步离去。 而直到阿萱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之中,太后才从转角处走了出来。 奶娘忙是起身,行至太后身旁,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太后并未理会,目光落在阿萱离去的方向,眸色透着深意。 听她方才那一番言论,似乎真的对皇上没有半分怜悯之心。 可皇上是阿萱救回来的,以阿萱那重情重义的性子,怎么可能如此冷漠? 难道,她真的不是阿萱? 难道,这世上当真是有如此相像之人? 第330章 皇上病重 小皇帝病了。 当天晚上便高烧不退,甚至还有了惊厥抽搐的症状。 是御医紧急施针,才让小皇帝惊厥的症状缓了下来,可小皇帝的高烧却一直都降不下来。 看着守在小皇帝身旁,脸色铁青的粱煜,御医们心中也是惊慌不已。 怕摄政王一怒之下就会砍了他们的脑袋,但有些话还是不得不说,“启禀王爷,皇上应当是呛了水,虽暂时不再惊厥,可若是这烧降不下来,只怕还是会……” 未等那御医把话说完,粱煜便冷声开口,“皇上若是有事,尔等也不必活着了!” 一句话,惊得在场的御医们都纷纷跪地,浑身颤抖不已,竟是比方才小皇帝惊厥时还要厉害! 而太后站在一旁,脸色也甚是难看。 虽然的确是她故意让小皇帝下水的,可她没想过会如此严重。 她以为,小皇帝最多就是会得一场风寒而已。 若小皇帝真出了事,粱煜会第一个扒了她的皮! 而眼下,当着众人的面,粱煜倒是并未为难她,可她知道,等这些御医们一走,粱煜必然不会放过她! 思及此,太后不禁深吸了一口气,心中也是有了主意。 与其等粱煜来对付她,倒不如她先出招。 于是,缓步上前。 察觉到她的靠近,粱煜一双眸子便扫了过来,染着几分狠厉,惊得太后下意识地顿了顿脚步。 但,还是大着胆子上前,道,“王爷,要不请公孙夫人来一趟?” 阿萱的医术,是能与无相匹敌的。 三年前,阿萱不知医好了多少御医都瞧不好的疑难杂症。 如今皇上病情紧急,若她真是阿萱,定然不会见死不救! 显然,粱煜也想到了这一点,却并未命人去请阿萱来,而是直接抱起了小皇帝大步朝着外头走去。 见状,太后下意识地便要阻拦,“王爷!这么晚了,还是莫要将皇上领出宫了吧!” 不管怎么说,那都是皇上,如今这么晚了,粱煜就这么带着小皇帝出宫,于理不合! 更何况,倘若小皇帝在外头出了什么事,粱煜又该如何跟朝中宰相那一伙人解释? 只怕到时候还会背上个弑君的罪名! 当然,她乐得见宰相跟粱煜狗咬狗,只是她此刻若不阻止,这事儿只怕还会连累到她! 听得太后的话,粱煜终于忍无可忍。 猛然转身看了过来,那双阴冷的眸子趁着四周的烛火,格外阴寒,“太后最好烧香拜佛祈祷皇上平安无事,否则,就收拾收拾,去皇陵吧!” 说罢,大步离去,再不理会身后任何的声音。 看着粱煜一跃而起,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太后的那一双眸子终于露出了恶毒。 冷声一喝,“都退下!” “是!”屋内的宫女太监以及御医一行人尽数退去。 待房门被关上,太后方才沉声道,“出来吧。” 楚昕自暗处行出,嘴角勾着一抹淡笑,“你下手还是这样狠,倘若皇上救不回来,粱煜真的会杀了你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缓步上前,伸手勾起太后的一缕发丝,“怎么样,可要跟我走?” 太后往一旁退了两步,发丝也从楚昕的手中被抽了出来,并未回答楚昕的话,只冷声问道,“我还没问你,为什么无月阁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有一点消息,可她却出现在了公孙羽的身边?” 楚昕收回手,指尖仿若还藏着那一缕发丝的触感,回答却是有些不走心,“你一直让我找的是阿萱,可从未提及过公孙羽。” 言下之意,公孙羽那边,无月阁去都没去。 这样的回答,令人恼怒,却也无可奈何。 太后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又道,“那你现在就去查!我要知道那个女人到底是不是阿萱!” 楚昕的眸色微冷,“是与不是,你今日已经多次试探,还得不出结论吗?还是说,你已经有了结论,却不是你想要的答案?” “住嘴!”太后低喝了一声,看着楚昕,脸色不善,“我让你去查你就去查,别的,不需要你来管!别忘了,这是你欠我的!” 楚昕欠着太后的救命之恩。 看着眼前的太后,楚昕一时间无法将她与当初那个救她的女孩子联系起来了。 哪怕,那张脸只是比从前稍显成熟了些,可他却觉得,自己越来越不认得她了。 但,他终究什么都没说,只是再一次地退入了黑暗之中。 偌大的屋内,便只剩下了太后一个人。 烛火摇晃,屋内安静得出奇。 静得,只能听到她自己的心跳声。 咚,咚…… 一下,又一下…… 而此时,粱煜已经带着小皇帝闯入了大将军府,径自朝着公孙羽的院子行去。 府里的侍卫想要拦下粱煜,却又害怕真动手会伤了小皇帝,只能差人即刻去禀报将军。 可禀报的人并没有比粱煜快多少。 这边刚来到公孙羽的屋外禀明情况,那边粱煜就已经闯进了公孙羽的院子来,一脚踹开了公孙羽的房门。 好在公孙羽的反应也是迅速,即刻披上了外衣而起,将屋内的帷幔放下。 粱煜进了屋,恰好就看到了那正被放下的帷幔, 越过公孙羽的肩头,依稀可以看到床上那一道曼妙的身形。 心头当即一沉。 他们竟是睡一起的? 可很快粱煜就觉得自己这想法愚钝。 他们都已经成婚了,已经有了念念,怎么可能不睡在一起呢? 公孙羽脸色不善,但看到了粱煜抱着的小皇帝,便也不好与粱煜动怒,只上前关切问道,“怎么回事?” 粱煜冷着一张脸,视线又深深地看了那帷幔一眼,仿若是想看清楚那帷幔后的一切。 可,什么都看不到。 只冲着公孙羽道,“皇上今日落水,现在高烧不退,御医也没有办法。” 闻言,公孙羽大惊,“那你连夜带着皇上出宫,不去找民间的大夫试试,跑我大将军府来做什么?” “阿萱能治。”粱煜的回答很是简单。 四个字,掷地有声,语气笃定。 公孙羽眸心染上几分震惊,就听粱煜道,“皇上若是再不退烧,恐怕活不到明日!” 所以,他才会这般急切来找阿萱! 他知道,如今只有阿萱能救皇上! 一时间,公孙羽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皇上的性命关乎整个大棠,不可以有事的! 就在这时,一双手掀开了帷幔,自里屋行出。 是阿萱。 第331章 第一次怀疑 只见她面染担忧,双手还在系着颈间的扣子,发丝凌厉,像是做过了什么事。 又或者,她方才就是正在做着什么事。 这样的认知让粱煜的心口好似是被什么东西塞住了一样,堵得他连呼吸都不顺起来。 阿萱上前,伸手摸了摸皇上的额头,不由地惊呼,“好烫啊!王爷,这可拖不得!” 粱煜脸色难看至极,一双眸子死死盯着阿萱,“所以本王才来找你。” 他自然知道拖不得! 可眼下,只有阿萱能救皇上! 不料,阿萱却是往后退了两步,眉心微拧,“王爷可是又将臣妇认错成了摄政王妃?可惜,臣妇不会医术。” 不会医术? 粱煜惊了。 他都已经将小皇帝带来亲自给她看过了。 她也该知道小皇帝眼下的情况有多严重。 她怎么还可以这样撒谎?! 难道就为了不承认自己的身份,要眼睁睁地看着小皇帝丧命吗? 就在这时,粱煜怀中的小皇帝忽然又开始惊厥起来,阿萱见状,想都没想便将自己的手伸进了小皇帝的口中。 惊厥之下,小皇帝死死咬住了阿萱的手,痛得阿萱当即就皱起眉,龇牙咧嘴的冲着公孙羽唤道,“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让岳军医过来瞧瞧啊!” 公孙羽这才反应过来,当即冲出屋唤道,“速去请岳军医!” 而阿萱则是让粱煜将小皇帝放到了床上,而自始至终,阿萱的手都还在小皇帝的嘴里,不曾拿出来。 粱煜站在一旁,看着小皇帝嘴角流下了一丝鲜血,看着面前的女人痛得连五官都皱到了一起,粱煜的心中,终于产生了第一次的怀疑。 不多久,岳军医终于来了。 见到小皇帝的情况也是被吓了一跳,但好在他即刻施针,稳住了小皇帝的情况,又连忙开了方子。 却并未立即叫人去取,而是冲着粱煜行了礼,这才道,“王爷,属下随将军在边关时曾与被掳来的一名陈国军医习得一治疗高热惊厥的方子,只是,属下也不知这方子对皇上究竟有没有用。” 粱煜瞥了那药方一眼,他不会医术,却能瞧得出来,这与御医们所开的的确不大一样。 于是,点了点头,“连御医也无计可施,试试无妨。” 闻言,岳军医这才命人去照着方子抓了药。 而粱煜的目光,也落在了阿萱的身上。 小皇帝不再抽搐,阿萱也终于能将自己的手拿出来了。 只见她的手掌与手背各有一排小小的牙印,鲜红一片。 公孙羽显然是心疼坏了,忙让岳军医前来包扎。 待包扎好,公孙羽还在一旁嘘寒问暖着,哪怕阿萱一直说着没事,他也依旧难掩担忧。 粱煜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夫妻如此恩爱和谐,而他却好似一个局外人一般。 心,被一道一道地撕裂开来,他一瞬不瞬地看着那一幕,心中却是想着,此时此刻,站在她身旁担忧她,安抚她的人,是他该多好! 他真的,嫉妒坏了。 双眸不自觉便泛出了红色。 岳军医瞧出了粱煜的不对劲,忙是上前问道,“王爷可还好?” 这一番问话,自然也将阿萱与公孙羽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粱煜这才将视线从阿萱的身上移开,看向岳军医,“怎么?” 岳军医微微蹙眉,“王爷的眸子……”红得很不正常啊! 可粱煜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不打紧。” 他这双眸子,自从三年前亲眼见着阿萱落下悬崖之后,便落下了极其容易红眼的病症。 只要情绪稍显激动,血色就会漫上双眸。 也不是没找御医瞧过,但都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更何况,除却泛红之外,他的视力也不曾受到半点影响,所以后来,他索性就不管了。 听得粱煜这样说,岳军医便知道粱煜定然是知晓自己眼睛的情况的。 是以,便也没有再追问。 又过了不久,熬好的药被端了上来。 岳军医亲手一点一点的喂到小皇帝的口中。 又过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小皇帝的体温终于降下去了。 岳军医摸了摸小皇帝的身子,又搭了脉,这才舒了口气,“看来从陈国学来的这方子,还是管用的!” 说罢,冲着粱煜行了礼,“王爷,皇上已经降了温,没有大碍了。应该不多久就会醒过来。” 闻言,粱煜的心口也总算是松了些。 当下便也朝着岳军医回了礼,“多谢。” “不敢不敢,这是属下应该做的!”岳军医笑道,“若无数,属下先退下了。” 说罢,岳军医又对着阿萱跟公孙羽行了礼,方才离去。 小皇帝退了烧,脸色都好看了不少。 公孙羽也不禁叹了声,“幸好有岳军医在。” “是啊,幸好岳军医从陈国习来了这退热的方子。”阿萱应了声,双眸却是冷冷地看着粱煜,“可王爷有没有想过,如若没有岳军医,怎么办?” 闻言,粱煜对上阿萱的双眸,却是无话可说。 而阿萱则是语气不善,“我知道王爷一直不信我不是摄政王妃,所以今日才会将皇上带到我面前来,可今日若不是岳军医,皇上极有可能会死在我大将军府里,到时候,我大将军府上下那么多性命只怕都会被王爷您连累,王爷您说得清吗?” 粱煜看着她,在那双清冷的眸子里,他没有看到半点温度。 可,阿萱不是这样的。 她曾经为了救下小皇帝,不惜与狼群作战! 她怎么可能会空有一身医术而见死不救? 她怎么可能一心只担忧着大将军府是否会被牵连? 那是她亲手迎来这世上的生命啊! 粱煜是真的怀疑了。 怀疑眼前的人,不是他的阿萱。 四目相对,粱煜是真的想在阿萱的眸中在寻找些什么。 可,终究还是放弃了。 微微垂眸,拱手行了一礼,“今日,是本王莽撞了。” 听到粱煜这样说,公孙羽的眸色不禁一亮,而后快步上前,虚扶了粱煜一把,“王爷也是担心皇上,更何况内子与阿萱的确长得像。只是今日这情况,若真是阿萱在,又何须如此惊险,是吧?” 粱煜看着公孙羽,不情不愿,但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第332章 他的阿萱呢? 粱煜走了。 小皇帝虽然退了烧,却也出了一身的汗,实在不宜在外头赶来赶去的。 是以,粱煜将小皇帝留在了大将军府。 阿萱拿着帕子,坐在床边,时不时地替小皇帝擦拭着额上的汗。 公孙羽送走了粱煜回来,见到阿萱正守在床边,不禁道,“你先去休息吧,这里有下人看着就行。” 闻言,阿萱却是摇了摇头,“岳军医那方子,只能暂时退热,皇上后半夜怕是还会起热,我守着些比较好。” 公孙羽知道阿萱有多担心小皇帝,便也没有再劝。 上前,看了眼脸色苍白的小皇帝,眸间隐着阴沉,“太后如此心狠,若不是你提前预知,只怕今晚真是会陷入两难的境地。” 阿萱嘴角扯起一抹淡笑,伸手替小皇帝擦了汗,这才道,“皇上今日呛了许多水,必然不会只是风寒这么简单。如若宫中那群御医应付不来,粱煜定是会带小皇帝来找我的。” 所以,她才会提前将药方给了岳军医,以备不时之需。 没想到,真是让她猜中了。 粱煜认定了她就是阿萱,也认定了她不会对小皇帝见死不救。 如若她没有提前留了这一手,今晚恐怕真都会暴露了身份。 是,她没办法对小皇帝见死不救! 从前便没办法,如今有了念念,就更加没有办法了。 公孙羽知道阿萱是怎样想的,当下便是长叹了一口气,“没想到,阴差阳错,倒是让粱煜心中的坚定开始动摇了。” 方才粱煜的眼神,分明就是在怀疑他自己的判断。 阿萱但笑不语。 翌日。 小皇帝缓缓睁开了眼,只觉得昏昏沉沉的。 下一瞬,却是整个人一惊。 这不是他的龙床! 这是哪儿? “恩?皇上醒了?”一道温柔的声音传来,小皇帝循声看去,这才发现自己的床边还坐着一个人。 竟是公孙夫人!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皇帝还没想明白,额头便被一只柔软的大手覆盖住了。 他那一双圆溜溜的眸子就这么诧异地看着阿萱,只觉得眼下的自己,是在做梦一般。 “皇上烧已退,没大碍了。”阿萱对着皇上温柔笑着,“不过,病还未愈,只能吃些清淡的东西,臣妾命人熬了粥,皇上今日就喝些粥果腹,可好?” 小皇帝觉得自己还在梦里,便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阿萱这才起身朝着门边走去,想让人去将粥端来,可刚把门打开,一个小肉团就咕噜噜地滚了进来。 阿萱甚是诧异地看着已经滚到自己脚边的念念,看着她捂着自己的小脑袋站起来,嘟着嘴,奶声奶气的‘恶人先告状’,“娘亲开门怎么都不说一声!” 她正靠着门坐着呢! 阿萱又好气又好笑,上前将念念抱起,“那你告诉娘亲,你守在门口做什么?” “娘亲守着皇帝哥哥,念念就守着娘亲呀!”小念念说着,目光越过阿萱看向了床上的小皇帝,对上那双还在诧异中的眸子,灿烂一笑,“皇帝哥哥醒啦!” 大约是从未有过兄弟姐妹的缘故,被念念这样堂而皇之地喊着‘哥哥’,小皇帝瞬间就红了脸。 很是严肃地点了点头,“恩。” 见状,阿萱便将念念放了下来,“那你在这儿陪着你的皇帝哥哥,娘亲去把粥端来。” 顺道着也得洗漱一下,她在小皇帝床边守了一夜,得洗把脸清醒清醒。 小念念乖巧着应了声,见阿萱走了,才慢慢朝着床边走去。 那张小脸上,没了先前的乖巧,看着小皇帝,眼中透着几分打量。 只打量得小皇帝浑身都难受了起来,她才开口,语气染着戒备,“你是来跟我抢娘亲的吗?” 她听爹爹说了,娘亲在这儿守了一晚上。 从前她病了,娘亲都没有守她一晚上! 哼! 念念很生气! 小皇帝却是惊了,忙是摇了摇头。 念念半信半疑,“真的?” 小皇帝点了点头,“朕是一国之君,只能有母后,不能有娘亲。” 闻言,念念这才算是信了。 小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来,她跑到一旁的桌边,灵巧地爬上了椅子,端起桌上的水壶倒了杯水,而后双手捧着,小心翼翼地送到了皇上的面前,“皇帝哥哥,给你喝水。” 小皇帝脸色微红,接过,道了声谢。 “不客气哒!”念念冲着小皇帝甜甜一笑,“皇帝哥哥不可以有娘亲,可是可以有妹妹哟!以后念念就是皇帝哥哥的妹妹,念念会保护皇帝哥哥的!” 保护他? 小皇帝看着这个比自己还矮了一个头的小肉团子,眉心微微一拧。 到底是谁保护谁啊! 不过,这似乎还是第一次有人跟他说,会保护他。 粱煜在自己的书房里坐了一夜。 这一晚上,他脑海中全是昨夜的那一幕幕。 昨夜小皇帝在他怀里开始抽搐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不能叫皇上咬了舌头。 可还不等他伸手,她的手就已经塞进了皇上的口中了。 可见,她也是担心皇上的。 她担心,却怎么都不肯出手救皇上,她是真的不懂医术吗? 可他的阿萱医术高明,堪比神医啊! 整整一个晚上。 粱煜都在脑海中搜索着那位公孙夫人与阿萱的不同之处。 身怀内力,武功路数不是他教的那些,还有,不会医术。 思来想去,好似也就这三处而已。 可这三处,就已经能够证明她们不是同一个人了。 所以,她真的不是吗? 一切的一切,当真只是巧合而已吗? 就连暗卫能那么快的收集回来她的信息,也都是巧合而已? 那,他的阿萱呢? 他的阿萱,究竟去了什么地方? 就在这时,书房外响起了沐云的声音,“爷,有发现!” 粱煜沉声应道,“进来。” 书房门被打开,就见沐云大步而来,行了礼,眉头却是紧紧拧着的。 看他这幅样子,粱煜也不禁好奇起来,“出了什么事了?” 沐云没有立即回答,抬眸看了粱煜一眼,眸中染着几分担忧。 这反应,惹得粱煜心中烦乱,语气也跟着冷了下来,“说。” “阴山下发现一具白骨,应,应该就是,阿萱。” 第333章 得多痛啊 沐云的这一句话,只让粱煜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下来。 有那么一瞬间,粱煜觉得四周的一切都静止了。 连着他的呼吸与心跳,也都静止了! 这三年来,他虽然坚信阿萱还活着,却也没有放弃对阴山的搜索。 毕竟,那件血衣总是让他耿耿于怀着。 阴山怪石嶙峋,大大小小的悬崖峭壁数不胜数,饶是寻了三年,也没能将阴山都翻了个遍。 可今日,怎么就突然来了消息,说找到一具白骨呢? 粱煜是不肯信的。 他怎么可能会信? 直到,那一具白骨被送到了镇远王府门前。 在未确定身份之前,这无名的尸骨是不可入王府内的。 而此时,王府外已是围满了人。 不但是听到了消息的百姓们,甚至连宰相与太后都来了。 所有人都想知道,公孙羽的夫人究竟是不是阿萱,那具白骨,究竟是不是阿萱! 只此刻,那白骨之上覆着一块白布,遮得严严实实。 粱煜就这么冷着一张脸站在大门口,双眸落在那白布之上,阴气森森。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只听沐云道,“尸骨是在一处峭壁的夹缝中被发现的,地方隐秘,若不是搜寻的人不慎摔倒滚落至一旁,只怕也不会发现。” 话说到这儿,沐云悄悄看了粱煜一眼,见他没有说话,方才继续道,“属下查看过,山顶风大,落下时如遇强风,人的确有可能会被吹到那个地方……” 所以,沐云觉得,那具尸骨十有八九就是阿萱。 粱煜依旧没有反应。 却见一旁有人递来了一堆东西,“启禀王爷,这些就是那具尸骨上所发现的遗物。” 是一套衣衫,唯独没有外穿的衣裙。 衣衫旁,放着一把匕首。 粱煜的眸子落在那匕首上,眼神便暗了几分。 那是阿萱的匕首,是哥舒阿依送给她的,上头染着剧毒。 却听一旁响起一声惊呼,“这镯子!” 是太后! 她好似认得遗物内的一个镯子,快步上前来,仔细瞧了瞧,方才确定,“这是哀家赐给阿萱的,与皇上戴的是一对儿!” 说罢,目光不禁又落在那具尸骨上。 所以,这尸骨真的是阿萱? 而沐云也从遗物中认出了什么,声音透着几分颤抖,“爷,缠着这手镯的红绳应该是我阿姐编的。” 他阿姐编织的手法,他认得,哪怕经过三年的风吹雨打,那红绳已经被腐蚀断了,褪了颜色,他也依旧能认得出来。 当年,阿萱让红微将太后所赐的手镯编成了项链,一直戴在脖子上。 粱煜见过。 旁人已经开始惊呼起来,“看来这个的确就是摄政王妃的尸骨啊!” “没想到时隔三年,摄政王妃的尸骨会重现于世!” “是啊,也不知是不是预示着什么。” 众人开始议论纷纷,有惊讶,有唏嘘。 唯有粱煜,依旧冷着一张脸,双眸死死盯着那尸骨,不发一言。 一旁,沐云的声音开始染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爷,可要命人将王妃,送入府中?” 闻言,粱煜终于有了反应。 他转眸,看向沐云,“仅凭几件遗物,你就能断定那是阿萱了?” 沐云有些惊讶,“爷不信?” 只见粱煜冷哼了一声,“是与不是,本王一看便知。” 说着,就朝着那尸骨走去。 沐云跟在后头,眉心紧拧,“三年过去,尸体已成白骨……” 他是想说,粱煜不可能仅凭一堆白骨就能认出是不是阿萱的。 可,粱煜还是上前,一把掀开了那块白布。 伴随着一阵惊呼声,那一堆白骨被摆成了人形,安安静静地躺在那。 粱煜心头一滞,面无表情地蹲下身子,细细查看。 阿萱的左手曾在战场上折断过,是他与军医一并医治了许久才好的。 那之后大约有半年的时间,他都不许阿萱的左手提重物。 而此刻…… 那白骨左边桡骨上的一道裂痕,如同一团烈火,差点烧毁了粱煜的眸子。 的确就是那个位置。 阿萱当年伤的,就是这个位置! 那些身外物,可以是人为放上去的,所以并不能证明那就是阿萱。 可,这伤呢? 心脏,似乎是被一只利爪狠狠撕裂。 粱煜看着那裂痕,整个人都开始颤抖起来。 这是阿萱身上的伤,他不会认错。 所以这具白骨,当真就是他的阿萱? 眸子,如同浸了血,粱煜忽然觉得眼前一片模糊。 但很快,又恢复了清明。 他细细查看这尸骨。 除却这桡骨上的裂痕之外,这具尸骨上上下下,有无数地断裂处。 便是连头骨都不例外。 这是从高处坠落所制! 从那样高的地方摔下来,果真是会粉身碎骨…… 粱煜颤着手,轻轻抚上那头骨上的伤。 这儿,应该是额头。 她落下去的时候,撞到了额头。 他的阿萱,肯定很痛吧? 眼见着粱煜的身子抖得厉害,沐云心中给甚是担忧,不由得轻唤了一声,“爷。” “滚。” 冰冷的声音出口,低低的,淡淡的。 众人却都没有反应。 直到,粱煜那一声怒吼突然爆发,“滚!” 强劲的内力,伴着那一声厉喝掀起一阵狂风。 所有人都被风吹得后退了两步。 离得近的太后更是被那内力震得当众摔在了地上。 沐云立刻府内侍卫驱逐众人,连带着太后都被狼狈扶起,送上了回宫的马车。 不消一会儿,方才还被百姓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摄政王府门口已是一个人影都瞧不见了。 甚至连这天,好似都被粱煜方才那一声厉喝给吓到了一般。 乌云蔽日,不消一会儿,倾盆大雨而至。 硕大的雨点落在那白骨之上,冲刷了一切的脏污,将那白骨洗得干干净净,也将那些伤痕,清洗的越发明显。 腰椎断裂,手脚也断了好几处,看着那些伤,粱煜甚至能想象得到他的阿萱落下山崖时到底是被撞成了什么样。 沐云说,尸骨是被卡在一处夹缝中的。 那夹缝,必定很小。 那些锋利的石头,定是戳穿了她的皮肉。 怨不得那件衣裙被染成了血衣。 他的阿萱,得有多痛啊! 第334章 心软了? 雨,越下越大。 硕大的雨点噼里啪啦,联结成雨幕,挡住了视线。 安庆楼的阁楼内,阿萱就倚在窗前,目光落在那一抹被雨幕遮挡着的模糊身影上,面无表情。 安庆楼离王府并不近,但阁楼却在四楼之上,足够高,便能瞧得足够远。 是以,方才摄政王府门前所发生的一切,她也都瞧见了。 那尸骨,是她用死囚的尸骨伪造的。 她知道粱煜定不会轻易相信,除非是见到什么足以令他心服口服的证据。 所以,那桡骨上便有了裂缝。 她是他养大的,如何能不知道他会想什么? 他所有的怀疑,她都预料到了,自然,也会提前做好准备。 尸骨是两年前寻到的,而她跃下悬崖时所穿的衣物,身上的物件,这两年也被她特意放在户外,任由风吹日晒。 那些经年累月才会造就的痕迹,只有这样伪装才不会被发现。 为了让粱煜相信她已经死了,她真的是费尽心机。 如今看来,她的心机都没有白费。 雨幕下,粱煜有没有动,那身影灰蒙蒙的,阿萱看不清他到底在做什么,却能看见他依旧呆在原地,与‘她’的尸骨待在一起。 心中免不得一声轻叹。 何必呢? 身后,传来红微妖娆的声音,“这雨下得这样大,他也不躲躲。” 语气染着几分嘲笑。 红微行至阿萱身边,将一杯热茶递给了阿萱,这才问道,“可心软了?” 阿萱接过茶盏,嘴角掠起一抹冷意,摇了摇头,却是叹道,“瞧他这样子,对我倒是有几分真心的。” 至少这一世,是有的。 可,又如何呢? 抱着她的尸骨这样深情,是希望她泉下有知,能多喝两碗孟婆汤? 呵! 一声冷笑,阿萱端起茶盏,饮下一口,眸色染着痛。 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一直淌进了心脏的位置,却始终无法掩去心中那分凉意。 莫名的,那雨幕下的身影越发刺眼,阿萱索性关了窗,不再去看。 红微拿过一旁的帕子,替她擦去溅在衣裙上的雨珠,柔声问道,“接下去,就是让粱煜离京了?” 阿萱将茶盏放在了一旁,整个人往摇椅上一趟,闭了眼,这才轻轻恩了一声。 粱煜是个死心眼。 他认准了什么,轻易不会改变。 比如当年因着禹王的恩情而护着紫瑜,为了大棠的百姓护着太后。 而他若是认定了她没死,就会永远都守在京城,等着她回来。 可他若一直在京城守着,她又如何能放手对付太后呢? 所以,粱煜必须走。 思及此,阿萱这才问道,“阿依那边什么情况?” “已经回信了。”红微说着,便从怀中取出一副信件来。 上头的大棠文字,歪歪扭扭的,可见是哥舒阿依的亲笔信函。 看着这些字,阿萱仿佛就看到了哥舒阿依,嘴角也不自觉地掠起一抹笑来,“这都多少年了,怎么这字还是这样丑?” 红微也跟着吐槽,“她这字,唯有你能认得出到底是写了什么。” 阿萱打开信纸,只见上头歪七扭八地趴着不少字,大致意思是,她已经准备好,初十就会发兵。 初十,离今日倒是还有十二日的时间。 阿萱收了信,这才道,“派人告诉她,我不需要突厥出一兵一卒,她只要能借我这个由头就够了。” 话说到这儿,阿萱还是不放心,便又加了一句,“她若不听我的,就休怪我不客气。” 这一句,是警告,也是威胁。 红微不由得挑了眉,“怎么?你不放心她?” “我是不放心突厥人。”阿萱如实开口。 两世,她与突厥打了这么些年,突厥是什么德行她自是清楚的。 这一次,她想借与突厥的战事将粱煜调去边关,却也不敢真让突厥人掺和这一脚。 否则,百姓受难,她可担不起这千古罪人的骂名。 但,要让粱煜离京,也就只有突厥这一个借口,她不得不冒这个险。 眼见着阿萱脸色有些凝重,红微方才柔声劝道,“时鹰他们半个月前就已经带着兵马抵达凌城了,你放心,倘若突厥那边真有异动,时鹰他们会帮着一并抵御突厥的。” 想到时鹰所带的那支队伍,阿萱微蹙的眉心才终于舒展开来。 那支队伍,是刘翁的。 当年刘翁给她那块令牌时并没有与她说实话。 那令牌,其实是块兵符。 刘翁辅佐七皇子多年,暗中收拢了不少兵马,但这件事,连七皇子都不知道。 阿萱不知道刘翁当初为什么到死都没有起兵。 可能是他知道有粱煜跟公孙羽在,就算他起兵也无济于事。 也可能是这位前朝宰相也是个心怀百姓之人,不舍得黎明受苦。 总归,他收拢的那些兵马,最后都成了她的了。 如今想来,当初太后那么想要她手上的令牌,大约是知道这件事的吧! 如今时鹰他们已经在凌城,倘若突厥怀有歹心,时鹰他们便能保护百姓。 倘若哥舒阿依真的听话,那时鹰他们就会佯装成突厥人在凌城外叫嚣。 势要把粱煜骗离京城不可! 等他发现凌城那边只是个骗局,再赶回来,京内的事儿已成定局,他那样在意大棠百姓的人,也断然不可能有什么大动作的。 思及此,阿萱的眸色越发阴冷。 她知道太后也是重生回来的,却不知上一世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太后要阻止无相助她重生? 但这一世,太后决不能再垂帘听政,这大棠的江山,是小皇帝的,没人能夺走它! 想做女皇? 呵,下辈子吧! 这雨,越来越大,打在窗户上哗啦啦地响。 窗枢间甚至都渗进了雨水来,这小小的阁楼被那么大的雨包裹着,竟是有种岌岌可危的感觉。 雨,下了一天一夜。 而阿萱也在阁楼内的摇椅上,坐了一整夜。 翌日,雨渐渐停歇,陆续有客人进了安庆楼来。 口中说的无非是昨夜大雨倾盆,家中差点被淹了。 还有摄政王淋了一夜的雨,方才抱着摄政王妃的头颅,昏死了过去。 第335章 粱煜病重 阿萱从楼梯上缓步走了下来。 就见一楼大厅内围坐着四五人,正聊着粱煜。 “我亲眼所见,摄政王的脸都白了,可那双眸子却依旧跟血一样红,若不是今早出了日头,我都以为要见鬼了呢!” 话音落下,惹来一阵唏嘘,“唉!王爷对王妃情深义重,派人在崖下寻了整整三年啊!如今尸骨被寻回,摄政王自然是要撕心裂肺了。” “是啊!王妃还是王爷养大的,这十多年的感情,哪里是能有假不成?” “我看这次,王爷怕是要随着王妃去咯!” 众人聊得欢,丝毫没有注意到阿萱从他们的身边经过,出了门,上了将军府的马车。 公孙羽就坐在马车里,见阿萱上来,便道,“粱煜病重,宫里已经差了御医去他府上了。” 病重? 阿萱垂着眸,隐着眼底的情绪,“他自幼习武,身体那样强健,不过淋了一夜雨就扛不住了?” 公孙羽淡淡一笑,“身体事小,怕是心病难医。” 他也没想到,阿萱的死会对粱煜的打击那样大。 如若不是昏死了过去,没人知道他会抱着那具尸骨继续待多久。 阿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抬眸看向公孙羽,眼底已是毫无波澜,“不说他了,皇上已经回宫?” “恩。”公孙羽点头,“念念陪着去的。” 闻言,阿萱不由得一愣,“念念也进宫了?” 公孙羽无奈一声轻叹,“是啊,非说要跟着去照顾皇帝哥哥,依我看,她不过就是想着宫里的糕点了!” 想到那只小馋猫,公孙羽脸上的笑便极为甜蜜,“不过啊,她在宫里,你正好能有个理由进宫去。” 阿萱点了点头。 的确。 在进一步行动之前,她得去探探太后的虚实。 不过,阿萱也不急。 她先回了大将军府,梳洗了一番,换了身衣衫,这才准备出门。 可谁知,刚把门打开,便见公孙羽一脸凝重地站在门外等着她。 “怎么了?”她问。 公孙羽看着她,犹豫了一下方才开口,“粱煜怕是要,不行了。” 不行了? 阿萱心头一惊,不过就是淋了一晚上的雨而已,怎么就不行了? 堂堂摄政王,就要死在这一场雨里? 眼见着阿萱不说话,公孙羽又道,“御医换了一批又一批,眼下太后正赶往摄政王府。皇上跟念念也都跟着去了。” 这话说得,倒是有种太后领着皇上跟念念去给粱煜送终的意思。 阿萱眉心紧拧,就听公孙羽道,“我与粱煜也算是相识一场,眼下,也是能去得的。” 言下之意,阿萱若是想要去送粱煜最后一程,借着公孙夫人的名头,也是可行的。 却见阿萱猛地转身回了屋去。 房门被她重重关上。 却无法让她乱成了一团麻的心安静下来。 怎么就突然不行了呢? 不过就是一具尸骨罢了,怎么就不行了呢? 他莫非真是想着要与‘她’同去地府吗? 那三年前的巨石之上,他怎么不跟着跳下来呢? 她对他,哪里就这么重要了? 她才不相信,她对他有那么重要! 深吸了一口气,阿萱将眸中的那一丝温热给逼退了下去,而后转身,又将房门打开了,“走吧,去接念念。” 她倒是要看看,他是真的不行了,还是设下的又一个计谋。 一个逼她出手相救的计谋! 不多久,将军府的马车就停在了摄政王府前。 阿萱在公孙羽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刚刚站稳,就听到一声软糯糯的唤,“爹!娘!” 阿萱循声看去,就看见宫里来的马车里,念念正伸着小脑袋在跟她打招呼呢! 紧接着,太后与皇上相继下了马车。 阿萱与宫女公孙羽齐齐对着太后皇上行礼,就见太后那双眸子深深地看了阿萱一眼,这才道,“二位也是来看王爷的?先进去吧!” 说罢,便在宫女的搀扶下快步地往里走。 那焦急的样子,似乎粱煜的病重是真的。 小皇帝也是看了阿萱一眼,没有说话,紧跟在太后的身后。 而公孙羽也抱起了念念,与阿萱对视了一眼,这才往里走去。 待他们见到粱煜时,小皇帝已经哭得泣不成声。 小小的身子就趴在粱煜的床边,不住地哭喊着,“王,王爷。您不可以丢下胜儿,呜呜,王爷不可以丢下胜儿。” 胜儿是小皇帝的乳名。 他哭得惨,以至于屋内的人有一个算一个的都红着双眼。 唯独太后例外。 她站在床边,眸色微冷,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粱煜,好一会儿方才转头问一旁的御医,“王爷究竟如何了?” 只听一名御医道,“回禀太后,王爷的脉象时快时慢,乱的很,体内仿若是有股力量在冲撞,已是伤及了王爷的五脏六腑。而王爷这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只怕是,撑不过两个时辰。” “你们这群废物!”太后厉声一喝,“皇上的病你们治不了,王爷的病,你们也治不了,哀家真是不知,要养着你们这群废物做什么!” 闻言,御医们纷纷跪地,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就见太后深吸了一口气,而后仰天长叹,“如若摄政王妃还在世就好了,她一定能救王爷……” 话音落下,太后那双眸子不自觉地看向了阿萱。 虽然昨日那具尸骨已经被粱煜证明的确就是阿萱没错。 但,这位公孙夫人与阿萱也太像了。 像到,她真的不得不再怀疑一次。 却见阿萱微微皱着眉,神色凝重。 但这只是在一个将死之人面前最平常的反应不过了。 她果真不是阿萱啊! “皇帝哥哥。”一声稚嫩的轻唤,打破了屋内凝重的气氛。 念念不知何时已经跑到了胜儿的身旁,小手轻轻揉着胜儿的脑袋,“皇帝哥哥不要哭,好叔叔会没事的。” 胜儿眼下正是悲恸,哪里会理会念念。 念念也不恼,反倒是伸手去抚摸粱煜的脸颊,“好叔叔快点好起来,念念给你吃糖丸子,还给你唱歌,好不好呀?” “啦啦啦,啦啦啦……” 念念稚嫩的声音,哼起了小曲儿。 却让阿萱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 那小曲儿,是粱煜最喜欢听的那首! 第336章 谁教你的曲儿 “阿萱上回哼的小曲儿甚是好听,谁教的?” “阿萱给本王哼个小曲儿可好?就上次那首。” “阿萱,本王想听哼曲儿……” 过往的回忆,汹涌而来,激得阿萱脑海一片空白! 那小曲儿,是残存于她记忆之中的,是四岁之前的记忆,谁教她的,她早不记得了。 但如今想来,应该是她娘教的吧! 张军师说,娘哼曲儿最是好听了。 可这曲儿,她从未教过念念啊! 这丫头怎么会? 她是跟谁学的? 还不等阿萱再细想,趴在床边的胜儿却是察觉到了不对劲,“王爷的手动了!御医!快点!” 小小的声音撕心裂肺地喊着。 御医忙是从地上爬了起来,上前搭脉,而后一脸惊讶道,“王爷的脉象,竟是有所好转!” 众人都惊了。 怎么突然就又好转了? 是,因为念念哼的曲儿? 大家都还在猜测着,念念倒是很自信,灿烂一笑,“肯定是好叔叔喜欢听念念唱的曲儿!念念要继续唱!” 话音落下,念念便又开始唱了起来。 阿萱却是有些紧张,忙道,“念念别闹了,别妨碍了御医救王爷。” “不!兴许真是这小曲儿!”太后打断了阿萱的话,行至念念身边,缓缓蹲下了身子,“念念继续哼。” 对于太后刻意扮出的笑脸,念念不大喜欢,转头看了眼阿萱,见娘亲并没有跟她说什么,这才又慢慢哼了起来。 太后越听越觉得这小曲儿熟悉,而一旁的胜儿也是欢喜大叫,“又动了!王爷的手又动了!” 真的是念念的曲儿唤醒了王爷! 阿萱心头狂跳不止。 却见太后忽然脸色一凛,一把抓过念念的肩膀,低喝问道,“这曲儿是谁教你的?是不是你娘?” 她想起来了! 从前与粱煜还在一起时,她曾听当初只有六岁的阿萱哼过! 那会儿,阿萱还很粘粱煜,每次粱煜要与她出门都会先安抚好阿萱。 她等在门外,听到过阿萱哼这小曲儿! 可,阿萱已经死了不是吗? 那念念又如何会哼这曲儿呢? 难道说,这一切都只是某人的阴谋? 思及此,太后缓缓转头看向阿萱,眼眸间染着狠厉。 念念从未见过这样狰狞的面孔,吓坏了。 眼泪几乎在瞬间夺眶而出,豆大的泪珠滚下,紧接着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公孙羽当即就想上前抱起念念,却是被阿萱拉住了手腕,阻止了。 因为,胜儿已经先一步将念念护在了身后,对着平日里他半点不敢违背的太后,厉声喝问道,“母后这是在做什么?为何要为难一个三岁的孩子?” 太后显然也没想到一直以来都被他拿捏着的小皇帝,在大将军府过了一晚后,居然敢跟她对起来了。 神色自是不悦,可周围还有御医在,太后还是得敬着皇上,于是扯起嘴角一笑,“皇上误会了,哀家只是想知道念念哼的是什么曲儿,是何人教的,因为,这首曲儿,曾经的摄政王妃也会唱。” 闻言,胜儿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为何念念哼这曲儿会令昏迷中的摄政王有如此激动的反应! 原来,是与已故的摄政王妃有关! 又想到众人都说公孙夫人像极了摄政王妃,于是对于太后那样激动的反应恍然大悟。 可,他依旧无法原谅太后如此对待念念。 那小小的眉头紧紧皱起,“可是母后吓到念念了。” 真是混账东西! 太后恶狠狠地等着胜儿,恨不得当场将其掐死,但面上还是扬着笑,冲着胜儿道,“如此,倒是母后的不是了。” 能让太后道歉,已经是不容易了。 阿萱担心胜儿回宫后会遭到太后的报复,终于开了口,“念念,太后只是想知道你方才哼的曲儿是谁教的,你告诉太后好不好?” 闻言,太后一愣。 她居然这样大大方方地问了? 当真问心无愧? 念念见皇帝哥哥这样保护自己,安全感满满,又听娘亲发了话,这才抹去了脸上的泪花,吸了吸鼻子,道,“是公公教的。公公还会唱很多很多小曲儿,可念念就记住了一首。” 公公? 太后微愣,没有明白这是个什么称呼。 就听阿萱道,“念念自会说话起就不会喊‘外公’,她说的公公,应该就是我爹。” 闻言,太后这才又看向阿萱,眼眸中染着打量,“所以,这小曲儿,公孙夫人也会?” “是啊,我会。”阿萱应得坦荡。 太后的脸色却是僵了僵,“哦?那公孙夫人可否哼给哀家听听?” “好啊!”阿萱大大方方的一笑,随后便哼了起来。 啦啦啦…… 比起念念那稚嫩的声音,她的曲调更为婉转悠长。 伴着她的曲儿,太后不由得回忆起了当初在门外等着粱煜时的情景,想着当初粱煜为了顾忌阿萱的感受,不愿在阿萱面前表露出与她的亲近,想着当初只要阿萱有半点不舒服,粱煜就会抛下她赶回去陪那贱丫头! 如若不是粱煜经常丢下她,她又怎会与当时还是五皇子的先皇在一起! 想着想着,心中的愤怒便无法抑制。 太后忽然厉声一喝,“闭嘴!” 曲调戛然而止,屋内也陷入一片死寂。 太后恨恨地看着阿萱,可阿萱却依旧是那一副淡然的神色。 唯有眼眸中,透着几分讥讽。 而正是这几分讥讽,令得太后仿若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浇下一般,下意识地后退两步,却撞在了床角,一个踉跄。 “太后没事吧?”阿萱忙是问道。 惹得太后再次朝她看去,而这一次,那张熟悉的脸上满是关切,哪里有半点讥讽的样子? 是她看错了? 还是她,见鬼了? 当下,太后只能摇了摇头,“哀家没事。” 话音未落,却听得一旁的小皇帝忽然唤道,“王爷醒了!” 闻言,众人这才看向床上。 只见,原本紧闭着双目,脸色苍白的粱煜,不知何时竟已经睁开了双眼来。 只是,脸色依旧苍白,而那双眸子,也只是直直地看着头顶的床幔,像极了死不瞑目的样子。 第337章 再也没有他的阿萱了! 御医们忙又围了上来,都想给粱煜搭脉,查看粱煜的情况,也都想知道,方才还被他们宣判了死刑的人,怎么就突然又醒了! 可,不等那些人碰触,粱煜便缓缓开了口,“滚。” 声音淡淡,甚至透着几分虚弱。 可,那冷冽的气场还是让御医们心头一惊。 倒是有个胆子大的回道,“王爷,为了您的安危,还是让下官为王爷搭个脉吧!” 可回应他的,是粱煜那双阴冷的眸子。 于是,那御医也不敢说话了,只好跟着众人一起退到了一旁。 而胜儿还趴在床边,紧紧握住了粱煜的手,“我就知道王爷您不会有事的!王爷一定会醒的!” 说着,眼泪又开始往下掉。 粱煜眉心微微一拧,将自己的手从胜儿的手中抽了出来,“一国之君,哭什么,回宫去。” 闻言,胜儿连忙摇头,“不,胜儿不走!胜儿要陪着王爷!” “那念念也要陪着好叔叔!”念念学着胜儿的样子,也一把握住了粱煜的手。 柔软的触感从手背传来,惹得粱煜的手指不禁微微动了一下。 眼见着粱煜没有拒绝,胜儿又道,“王爷,您知道吗?是念念唱曲儿把你唤醒的!” “是啊是啊!念念可会唱曲儿了!”念念说着,就又开始哼起来。 惹得阿萱眉头低拧,开始后悔方才为何没上去捂住念念的嘴。 屋内,很是安静。 只有念念那稚嫩的声音慢慢回荡。 唱着唱着,胜儿好似发现了什么,脸色一变,立刻转身冲着众人道,“都给朕出去!” 闻言,众人皆是不解,可皇上开了口,自然得照做。 所有人都行礼退下,连阿萱跟公孙羽都不例外。 唯有念念还唱着小曲儿,跟胜儿一起陪着粱煜。 胜儿伸出小手,替粱煜擦去了眼角滑落下来的眼泪。 稚嫩的声音染着哭腔,“朕已经让人都退下了,王爷若是想哭,可以哭的,胜儿不说你。” 念念不懂,歪了歪小脑袋,“好叔叔为什么要哭呀?念念唱得难听吗?” 难听到哭? 胜儿吸了吸鼻子,“不是的,是王爷想王妃了。就跟我想我娘亲一样!” 念念还是不懂,“那就去抱抱娘亲就好啦!我若是想娘亲了,就会跟娘亲亲亲抱抱,还会一起睡觉觉呢!” 看着念念如此单纯的样子,胜儿只能苦笑。 抬手揉了揉念念的脑袋,“不是的,有些人不管如何想,这辈子都抱不到了。” 是啊,这辈子都抱不到了…… 粱煜心头痛得厉害。 他的阿萱啊…… 这辈子都抱不到了! “唔……”念念看着好叔叔的眼泪,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疼。 于是,很认真地想了想,这才开口,“那,皇帝哥哥以后若是想娘亲了,念念就允许你抱一抱念念的娘亲!好叔叔若是想王妃了,念念也允许你抱一抱娘亲!” 胜儿当即无奈仰天,“念念!你爹若知道你这样说,会打你的!” “爹才不打我!只有娘会打我,娘可凶了!” 胜儿一愣,想着那么温柔的公孙夫人,会凶吗? 却听粱煜缓缓开了口,“念念的曲儿很好听。” 声音不复从前的微扬,沙哑之下,更显虚弱。 他微微扯起了嘴角,冲着念念苦涩一笑,“念念可以继续唱给本王听吗?” “好啊!” 伴着那熟悉的曲调,记忆再次汹涌而来。 “阿萱过来,给本王唱个小曲儿!” “好啊!” “阿萱,过来……” “阿萱,你过来,不要跳。” “阿萱,不要!” 阿萱,阿萱…… 可这世上,再也没有他的阿萱了! 屋外,阿萱与公孙羽已经等了半个时辰了。 太后早就走了,临走时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御医们倒是还与她们一块儿等着,但,大多都只是想要弄清楚粱煜的病究竟是怎么回事。 又等了一会儿,房门方才被打开,可出来的就只有小皇帝一人。 御医们不敢问,就听公孙羽问道,“念念呢?” “念念睡着了。”胜儿说着,便又关了门,看向阿萱,“今日念念可与朕一起留在摄政王府,朕会保护她的,夫人放心。” 留在摄政王府,阿萱自然不会担心念念的安全。 却是道,“可皇上自己还病着,不如今日我与将军也留下,皇上意下如何?” 胜儿想了想,觉得如今王爷病着,府里也的确需要个大人,于是点了点头,煞有其事地道,“如此,甚好。” 这一副扮作老成的模样,惹得阿萱会心一笑,想了想,还是凑到了皇上面前,低声道,“皇上方才保护念念的样子,很是威猛。” 闻言,皇上一愣,随即一张小脸便泛了红。 这一晚,阿萱与公孙羽都留在了摄政王府,就住在粱煜那间院子里的客房里头。 阿萱与念念一间屋,公孙羽与皇上一间屋。 美其名曰,是担心皇上病未愈,夜里会起热。 好在,旁人倒也没有怀疑。 翌日,一大早,公孙羽便与胜儿一起走了。 他们是要上朝的。 念念还未醒,阿萱独自用过早膳,便去了院子散步。 却意外见到了沐云。 只见,他捧着一碗药站在粱煜的房门前,脸色难看至极。 视线似乎是与阿萱对上了,但,阿萱只当作没瞧见,移开了目光,独自活动着手脚。 沐云看着阿萱,眉心紧蹙,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走上了前去。 “公孙夫人。” 沐云端着药,不好行礼,便只微微点了点头。 阿萱看向他,也是微微一笑,“您是?” “在下乃是王爷的护卫。沐云。”沐云认真的自我介绍着,看着那张与古人极其相似的脸,神色都变得不自然起来。 相比之下,阿萱却表现得极为平静,“原来是沐大人。” 这样坦然的她,令得沐云想到了那具白骨,心中也不自觉地一痛。 眼见着沐云不说话,阿萱只好问道,“沐大人是有什么事吗?” 沐云这才想起自己方才犹豫了许久的请求,深吸一口气,方道,“不知公孙夫人可否喂我家王爷喝药?” 第338章 乖乖喝药就好了 沐云的话,令阿萱瞬间皱了眉。 见状,沐云忙是后退一步,略微低头,以表歉意,“在下知道这请求实在唐突,可王爷一直不肯喝药,他这身子……” 阿萱看了眼沐云手中的药碗,的确是已经凉了,也不知他端着药在屋外站了多久。 目光越过沐云的肩膀,看向那扇紧闭的房门,阿萱这才问,“这是你们王爷的意思?” 沐云忙是摇头,“王爷什么都没说,只是在下觉得,公孙夫人与我家王妃生得这般像,若是您喂药,或许我家王爷是肯喝的。” 闻言,阿萱却只冷笑了一声,“可若是你家王爷一会儿认错了人,对我无礼怎么办?” 沐云闻言微愣,他一心担忧粱煜,倒是不曾想过这一点。 阿萱的死显然对粱煜的打击极大,倘若一会儿粱煜真的对公孙夫人无礼,那…… “我会一巴掌甩过去。”阿萱淡淡开口。 沐云愣了一会儿方才反应过来,阿萱这是答应给粱煜喂药了。 当下面色一喜,就听阿萱道,“去把药热了再端来。” “是!”沐云应了声便是快步朝着外头走去。 可没走几步他便又转回头看了过来,眸中染着几分深意。 方才公孙夫人命他做事时的语气,当真是与阿萱一模一样啊! 可,长得这样像,声音也这样像的人,怎么就不是阿萱呢? 想到那具尸骨,沐云悲从中来,眼眶一下变得温热。 只好深吸了一口气,才将那股悲痛压了下去。 不多久,热过的药便被端来了。 阿萱面无表情地从沐云手中接过,又面无表情地进了屋。 那冷漠的神情,仿若即将面对的,当真只是个陌生人而已。 粱煜是醒着的。 听到有人进来,便开口道了一声,“滚。” 声音沙哑而干涸,像是在地府里被折磨了千万遍的孤魂野鬼。 阿萱自然不会滚。 她端着药靠近,连步伐的节奏都没有一丝改变。 这也让粱煜眉心微拧,只想着府里究竟是什么人居然有这样大的胆子。 于是,转眸看去。 是他的阿萱。 那一瞬间,粱煜眸中仿若有了光,他就这么怔怔地看着她,脑海中一片空白。 四目相对,阿萱也愣住了。 昨日她离得远,并未瞧见床上的粱煜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此刻方才算是看清楚了。 那一张脸,苍白如纸,连着双唇都没有什么血色。 可那一双眸子却血红一片,仿若浸过了血。 那日在安庆楼,她倒也听人提及过的,却没想到已经过去了一整日,他这眼里的血色依旧如此浓烈。 这是个什么病症? 她竟也半点不知! 震惊过后,阿萱很快就回过了神来,面色如常,冲着依旧在发愣的粱煜开口,“王爷的侍卫说王爷拒绝喝药,臣妇觉得,王爷这样倒是辜负了念念的一片心。” 她的语气很是平静,平静得令粱煜瞬间清醒过来。 不是他的阿萱啊…… 只是,与阿萱相似的女子而已。 眼里的光,几乎是在瞬间散去。 粱煜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方才道,“劳烦公孙夫人了,放那吧!” 语气淡淡,也让阿萱明白,他是真的不再认为自己就是那个人了。 这个认知让阿萱心中有了一丝欢愉。 但粱煜的情况,还是令人担心。 她将药放在了一旁,想了想,还是开了口,“王爷,皇上离不开您。” 甚至是整个大棠,都离不开粱煜。 没有他在,太后与宰相还不知会斗成什么样。 他若死了,突厥没了忌惮,大棠百姓还不知会成了什么样! 所以,他不能死。 她说完这话,便转身走了。 劝也劝了,能不能听进去就都是粱煜自己的事儿了。 只是,还未行至门口,身后便传来一声闷响。 阿萱猛然转身,便见粱煜竟是从床上摔了下来。 看了眼放着药碗的桌子与床边的距离,阿萱这才意识到是自己疏忽了。 他昨日才被御医判了死刑,好不容易醒过来,又哪有气力去那么远的地方拿东西呢? 想上前去扶,却又觉得这与她大将军夫人的身份不符,便是要转身去外头叫沐云来。 可,还不等她开门,就听粱煜那低哑的声音传来,“不必,本王可以。” 可分明,这几个字之间就已充满了虚弱的气息。 阿萱开门的动作顿住了。 她知道,这是粱煜的坚持。 眼下的他如此狼狈,又岂会允许这样的自己被旁人瞧见? 深吸了一口气,阿萱的手终于从门把手上放了下来,而后转身朝着粱煜走去。 她把正吃力撑着身子站起的粱煜扶回了床上,而后又将一旁的药端了过来,舀起一勺,吹了吹就送到粱煜的嘴边,全程一句话都没说。 而粱煜看着眼前的那一勺药,恍惚间好似看到了当年那个喂他喝汤的阿萱。 张开嘴。 哭得的药苦口,却半点掩盖不了心头的那份苦楚。 他一口一口,乖乖的喝。 她一勺一勺,不停的喂。 只是,喂着喂着,阿萱却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抬眸,只见那双血红的眸子里,落下了两滴晶莹的泪。 一时间,阿萱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从没见过粱煜哭。 “王爷……”她轻声唤着,是想提醒他,她这个‘外人’还在。 他这样无助狼狈的样子,不应该被一个‘外人’所看见。 却见,粱煜忽然扯起了嘴角一笑,抬眸看她,眸中隐着悲凉。 “若当年,本王一直乖乖喝药就好了。” 只这一句话,阿萱却瞬间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 若当年,他没有拆穿她的计谋,任由她杀了太后,取而代之,就好了。 那至少,他会知道如今垂帘听政的人,是他的阿萱…… 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就好了’。 他没有乖乖喝药,他揭穿了她的计谋,他将她囚在这座府邸,他逼得她站上了那块巨石! 当年被他一步一步背出蛇窟的丫头,到底还是被他一步一步的逼死了! 这样想着,胸口便如撕裂般疼痛。 一股气血翻腾汹涌,粱煜没能忍住。 ‘噗’的一声,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吐出,而后再一次昏厥了过去。 第339章 他是爹爹吗 见状,阿萱立刻搭住粱煜的脉搏,只觉得他体内真气乱得厉害。 当下便是绕至粱煜身后,为其输入些许内力,以保护他的心脉。 等稳住了他的情况,方才又开始替他施针医治。 她知道,自己的行为很冒险。 比如施针途中粱煜突然醒过来,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掩饰都白费了。 可,她不得不如此。 正如她之前所言,大棠的江山社稷,黎民百姓,都离不开粱煜。 若粱煜一死,突厥作乱,陈国再借机进犯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只好在,等她施完针,粱煜都没有醒。 但其脉象已然稳定下来,体内混乱的真气也已经被压制住,等粱煜康复后,那股真气也自然可以被粱煜收拢下去。 看着床上依旧在昏睡的粱煜,阿萱却是想到了他方才落下的那滴泪。 她相信,粱煜是真的后悔了。 只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那些往事,也不会因他一句后悔就能改变得了的。 王爷,你我相伴十年,往后就各自安好吧! 思及此,阿萱长叹了一口气,转身之际,目光却落在了一旁的药碗上。 这一碗药刚刚喂完,粱煜便吐了血,是巧合? 这样想着,阿萱便上前将那药碗端了起来,放在鼻下细细闻。 药方是御医开的,闻上去并无异常。 对粱煜的病虽没有太大的助益,可也断然不会令他吐血啊! 是她怀疑错了? 没细想,阿萱伸出舌头舔了舔药碗。 口中瞬间弥漫出一股药材的苦涩。 但除此之外,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酸味儿! 眸中瞬间便染上了几分深意。 果然不出她所料,粱煜一出事,旁人就开始有动静了! 能在粱煜的府里给粱煜下毒,呵,本事倒是不小! 阿萱终于从粱煜的屋中走了出来。 沐云一直守在外面,早已等得心急如焚。 见阿萱出来,立刻迎了上来,“公孙夫人!您,您没事吧?” 见他一脸关切的样子,阿萱想着,他是担心粱煜真的会对她无礼? 没有应声,只将药碗交给了沐云,“王爷方才吐了血,体内真气混乱,我以内力护住了王爷心脉,眼下倒是没事了。” 闻言,沐云这才恍然大悟。 怪不得待了这么久。 当下便拱手行礼,“多谢夫人!昨日公孙小姐唤醒了王爷,今日公孙夫人又救了王爷一命,摄政王府当真是欠了夫人莫大的恩德!” 恩,三年不见,倒是会说客气话了。 阿萱心中感叹,面上却依旧冷淡,只道,“不过,王爷前脚喝完药,后脚就呕了血,这药里头到底有个什么东西,怕是得细查。” 沐云一下就明白了阿萱的意思,神色当即紧张起来,眉心紧拧,“多谢公孙夫人提醒,在下定会严查此事。” 阿萱淡淡点了点头,一副你查不查都与我无关的样子。 就在这时,念念从屋中走了出来。 小丫头自己穿好了衣裳,但辫子却是不会梳的,顶着那一头乱糟糟的就出来了,“娘……” 软糯糯的一声唤,当真是能将人的心都给唤得融化了。 阿萱嘴角勾着笑,上前将念念抱起,“我家的小懒猪睡醒了?” 念念揉了揉眼睛,重重点了点头,“娘,念念肚子饿。” 闻言,沐云立刻上前,道,“属下这就命人送早膳来!”说着,沐云便离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阿萱知道,他此去不单单是让人送早膳这么简单。 阿萱给念念扎完两个小揪揪,早膳便跟着公孙羽一起来了。 念念很是高兴地坐在桌前大快朵颐,而阿萱则是拉着公孙羽去了一旁。 压低了声问,“皇上呢?” 公孙羽是跟小皇帝一起去上朝的,理应一起回来才是。 就见公孙羽面色凝重,“太后以国务繁重为由,留下皇上处理政事。” 只是,谁都知道小皇帝不过四岁,如何能处理政事? 太后留下小皇帝,必然是另有所图! 阿萱眉心一沉。 粱煜这才刚刚出事,这朝堂之上就已经开始乱了。 想到这儿,阿萱便是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看向正吃得欢喜的念念,“念念,我们进宫好不好?” “不好。”念念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我还要去给好叔叔哼小曲儿呢!我哼得可好听了!好叔叔只有听了我哼的小曲儿才会好起来呢!” “……”未免过于自信了。 阿萱嘴角掠起一抹无奈的笑,“可是,皇帝哥哥就在宫里等你哦。” 闻言,念念动作一顿,“皇帝哥哥今日不来吗?” “不来,所以我们去找他玩儿好不好?” 念念为难了,“可是……” “你的好叔叔已经没事了。”公孙羽开口,声音虽是轻柔,但语气多少藏着几分不开心。 养了快三年的女儿,这会儿关心的全都是另外一个人! 只是,念念并没有听出公孙羽的醋意,听到好叔叔没事了,便甚是欢喜地一笑,“真的吗?那好吧!我们去找皇帝哥哥吧!” 说罢,抹了两下嘴就下了桌。 阿萱有些诧异,“这就吃饱了?” 念念拉起阿萱的手就往外走,“没呢!念念要留着肚子去看皇帝哥哥!” 毕竟,宫里的糕点好吃多了! 这小馋猫! 坐上进宫的马车,念念坐在阿萱的怀里,低头把玩着阿萱的手指。 安静得有些让人不适应。 阿萱看着她肉嘟嘟的脸蛋,终于忍不住问道,“念念怎么不说话?” 念念继续把玩着阿萱的手指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似乎是考虑了很久方才抬眸看向阿萱,“娘,那个好叔叔,是我爹吗?” 阿萱闻言,浑身一僵,却是扯着嘴角问她,“怎么这样问?你有爹呀!” 念念嘟着小嘴儿,有些不开心,“可是,念念听人说过,念念不是爹亲生的,念念的亲爹,在京都。” 听到这话,阿萱的心口便没由来地泛起一丝心酸。 她嫁给公孙羽后没几个月便生下了念念,虽公孙羽坚持念念是他的,却也堵不住悠悠众口。 难免会有一些闲言碎语传到了孩子的耳朵里。 只是阿萱没想到,念念居然一直都不曾与她说起过,直到今日…… 她将孩子紧了紧,这才道,“念念永远都是娘亲的好念念,也永远都会是爹爹的好念念。” 可对于念念方才的问题,她却没有回答的勇气…… 第340章 谁无礼 不多久,马车便在宫门外停下。 禀报过后倒也顺利进了宫。 只是,并未见到皇上。 领路的太监一路带着阿萱跟念念去了太后的寝宫。 见到她们母女,太后倒是表现得很是友善,连笑容都透着亲切,“哀家听说,是这丫头想皇上了?” 纵然太后此刻的笑容温柔如水,可念念还是忍不住想起她面目狰狞的样子,便是下意识地往阿萱的身后躲了躲。 阿萱拉着念念的手,冲着太后一笑,“是啊,非说要来寻皇帝哥哥玩儿。” 太后并未在意念念对她的惧怕,命人赐座,这才道,“这丫头如此中意皇上,若不然就订个娃娃亲?以哀家同公孙将军的交情,想必将军是不会拒绝的。” 阿萱顺着应道,“此事还得将军做主。”说罢,方才装着什么都不懂似的,四下瞧了瞧,“怎不见皇上?” 闻言,太后眸色略有一沉,方道,“皇上还在跟着宰相一起处理政务。” 阿萱当即做出吃惊的样子,“可皇上不过四岁,居然能处理政务了?” 看着阿萱的样子,太后没有应声,只是接过一旁宫女端来的热茶来,低头浅饮。 她这样不回应,倒是让阿萱无法接下去的话题了。 好在,念念扯了扯阿萱的衣角,“娘,我要去找皇帝哥哥。” 她进宫的目的就是找皇帝哥哥的,她才不要留在这个怪阿姨这! 阿萱露出了一丝为难的神色。 却听太后道,“这时辰,皇上应该也快忙完了,苏苏,你带公孙夫人同公孙小姐去御书房找皇上吧!” 苏苏是站在太后身旁的宫女,自上回皇上落水时的情况来看,她应该是粱煜的人。 而这会儿,太后显然是故意支开她的。 果然,苏苏脸色有些为难。 可当着‘不知内情的公孙夫人’的面,她也只好欠身行礼,应了声是。 阿萱与念念便也对着太后行了礼,跟着苏苏往外走。 苏苏的脚步有些快,可见其内心是有几分焦躁的。 她是被粱煜派去监视太后的,理应寸步不离。 如今王爷病重卧床,她便出了差错的话,日后恐难同王爷交代。 越是这样想着,苏苏的脚步便越是快,以至于没多久就将阿萱跟念念落在了后面。 念念这双小短腿跟得实在吃力。 见状,阿萱只好出声,唤住了苏苏,“苏苏姑娘。” 听到声音,苏苏方才顿住脚步,回头见阿萱跟念念离得她老远,这才惊觉自己是失礼了。 匆忙回到阿萱的面前,欠身行礼,“奴婢失礼,还望夫人恕罪。” 阿萱淡淡一笑,“其实去御书房的路我是认得的,苏苏姑娘不如先回去?” 闻言,苏苏一愣,她自然是想要回去的,却又担心公孙夫人是看出了什么,忙道,“没事的,奴婢……” “坏了王爷的差使可就不好了。”阿萱打断了苏苏的话,嘴角的笑容淡淡的,却是透着一股令人不敢抗拒的威仪,“回去吧。” 苏苏心头一颤,这才点头,“那,有劳夫人了,夫人在前头右转再直走就能去到御书房了。” 她想,公孙夫人这才第二次进宫,如何能知道御书房在何处? 方才说自己认得,必然是为了让她早些回去而撒的谎。 阿萱对其道了谢,这才拉着念念继续往前走。 苏苏也行了礼,往太后寝宫而去。 只是走着走着,她便想到了自己的失误。 她方才说错了,御书房是往左转! 忙是回过身来,想去唤住公孙夫人。 却见公孙夫人牵着念念,竟甚是自然地往左去了。 公孙夫人居然真的认得去御书房的路! 可,为什么呢? 苏苏心中很是疑惑,却又急着回去监视太后,便也没再细想下去。 而另一边,阿萱领着念念终于到了御书房外。 门外有内侍守着,阿萱领着念念上前说明来由,那内侍便冲着阿萱行了礼,“皇上还在与宰相大人商议政务,还请公孙夫人稍等。” “好。”阿萱应了声,孰料念念已经绕过那内侍,推开御书房的门冲了进去,“皇帝哥哥,念念来陪你啦!” 内侍惊出了一身冷汗,“啊这,公孙小姐,使不得!” “怎么使不得?”阿萱冷声问着,看着那内侍的眼眸染上了几分冷意。 那内侍被阿萱这眼神吓了一跳,想着摄政王不好惹,那位与摄政王齐名的公孙大将军又岂是好惹的,当下便也不敢说什么了。 阿萱甚是满意地一笑,这才跟着进了御书房。 而念念已经冲到了胜儿的身边。 见到念念,胜儿显然也很是惊讶的,抬眸看来,却又很快低下了头去。 抬手抹泪的动作尤为清晰。 阿萱脸上的笑意瞬间沉了下来,目光落在一旁的宰相身上。 只见,宰相一脸傲慢地坐在一旁,看着站在胜儿身边的念念,眼眸间满是厌恶,“哪里来的野丫头,如此无礼!” 宰相上了年纪,眼皮耷拉下来,那双锐利的三角眼格外令人胆寒。 念念被说成是野丫头,当然不高兴,可看着宰相那眼神一时又不敢说话。 胜儿便如昨日般将念念护在了身后,眼眶微红。 可面对宰相,他竟也没有了昨日面对太后时的勇气。 不过,两个小家伙不敢,可不表示阿萱也不敢。 只见她缓步上前,冲着宰相福了福身子,“臣妇见过宰相大人,小女无礼,还望宰相大人恕罪。” 宰相好似这会儿才看到阿萱似的,冷声一笑,“原来是公孙夫人。” 大约是觉得这张脸可恨,宰相对这位公孙夫人并没有什么好感。 阿萱倒是半点没惯着他,只道了声,“得罪了。”便上前一把攥住了宰相的衣领,而后将他如同拎小鸡儿似的提溜了起来。 这一举动,惊得胜儿都瞪大了眼,而宰相更是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大喝了一声,“好个无礼的泼妇!” 阿萱没有理会宰相的喝骂,只是微微一笑,而后手中凝力,当着宰相的面,一掌将他方才坐着的椅子给拍碎了。 声音冷冷,“皇上都站着,宰相大人居然敢坐,究竟谁比较无礼?” 第341章 参汤 这话,宰相可答不上来。 自从三年前,摄政王妃跳崖之后,粱煜便不再来御书房商议国事,一心扑在搜寻王妃之上。 而两年前,太后便要求宰相领着皇上来处理国事,说什么既然身为一国之君,自然是要从小就开始学习的。 是以,这两年来,他每日都会与那个小鬼头待在这间书房里许久。 他从未将那小鬼放在眼里,又怎会有尊重之说? 他坐着,让胜儿站着,已是常事。 是以,哪怕今日阿萱进来了,宰相也没反应过来自己的不妥当处。 可他也没想到,阿萱居然会直接把他整个人都提起来! 还当着他的面,拍烂了那张椅子,分明就是给他的下马威! 思及此,宰相的脸色难看至极。 但阿萱却是笑得坦然,“宰相大人勿恼,臣妇此举可是为了宰相大人着想,这椅子不坏,若是被人传出去宰相藐视皇上,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啊!” 闻言,宰相气得吹胡子瞪眼。 传出去? 除了她还有谁能传出去? 当下也是一声冷哼,“如此说来,老夫还得谢过夫人?” “不客气。”阿萱应得爽快,气得宰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而阿萱也不再理会宰相,而是行至了胜儿面前,行了礼,“臣妇见过皇上。” 方才那一出,让胜儿觉得很是解气,此刻小脸上也染着笑,“公孙夫人免礼。” 阿萱冲着胜儿一笑,还不等说话,书房外便传来内侍的声音,“皇上,该喝汤了。” “进来吧!” 皇上一声令下,内侍便端了汤进了来。 阿萱看着那碗热气腾腾的汤,不由得眉心一蹙,“这是什么汤?” “是老夫安排的参汤。”宰相冷哼了一声,态度极为傲慢,“皇上年幼便要操心这么多国事,是以老夫就命人安排了参汤,以补皇上之龙体。” 听闻此言,阿萱的眉心皱得更紧了,“这汤,皇上每日都喝吗?” 对于阿萱的问题,宰相瞬间起了疑心,“怎么了?有何问题吗?” “没有。”阿萱一笑,“只是惊讶于宰相对皇上的爱护罢了。” “哼!”宰相冷声一哼,“说到底,老夫也是皇上的亲外公,平日严厉些也是为了皇上好。” 阿萱一边听着,一边点头,像是很赞同宰相所言似的。 等宰相说完,阿萱便冲着胜儿道,“宰相大人的确是一片苦心,皇上虽贵为天子,但眼下,作为一名晚辈,理应对宰相大人表示一下谢意!” 说罢,阿萱的眼神冲着那碗参汤示意。 胜儿微愣,但很快就明白过来。 于是,上前端起那碗参汤,走到宰相的面前,“宰相大人劳苦功高,今日这碗参汤,朕献给宰相!” 看着那碗高高举起的参汤,宰相彻底愣住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小皇帝居然会突然使出这一招! 而阿萱也在一旁添油加醋,“宰相大人,皇上一片孝心,您快接了吧!” 宰相脸色难看至极,却始终没有伸手去接。 见状,阿萱心中便是泛起几分冷意,连着声音都冷了下来,“皇上如此高举双手,诚意敬意皆是十足,宰相大人却是迟迟不接,说出去,不太好吧?” 语气,已是染上了几分威胁。 宰相心头微冷,终于是抬起手去接那参汤。 却也不知是不是故意。 宰相刚接过,胜儿刚收回手,那碗参汤便摔在了地上。 汤汁溅了胜儿一身,那碗也摔成了碎片。 “哎呀!老夫手滑,皇上没事吧?”宰相大人夸赞惊呼,“来人!宣御医!” “朕没事。”胜儿低声应着,小小的眉头皱起,垂眸看着自己身上那件被打湿的龙袍,神色很不愉快。 见状,阿萱便道,“皇上还是回去换身衣裳吧!” 宰相也忙道,“今日国事也处理得差不多了,皇上不如先回去休息。” “恩。”胜儿低头应了声,随后便转身大步往外行去。 念念立刻跟上,“皇帝哥哥!” 只可惜,皇帝哥哥走得太快,念念那双小短腿怎么也跟不上。 看着胜儿一个人自顾自地往前冲,阿萱实在担心,便让念念在一旁等着,自己追了上去。 “皇上!”阿萱在后面喊着,胜儿却当没有听到一般,反而阿萱越是喊,他越是跑得快。 直到,阿萱忍不住唤了一声,“胜儿!站住!” 听到这一声,胜儿总算是停下了步子,却是没有回过身来,小小的肩膀一抖一抖的。 阿萱当即心疼起来,缓步上前,行至胜儿身边,蹲下了身子看着他,“胜儿……” “那参汤有毒,所以宰相才不接,是不是?” 胜儿的声音染着哭腔,豆大的泪珠往下落。 阿萱眉心微拧,“你我并未验证,这只是猜测。” 可这猜测,十有八九。 胜儿也是知道的。 抽泣着看向阿萱,“为什么?他是我外公!是朕娘亲的亲生父亲!朕的体内有他的血脉流着!可他为何要这样对朕!” 他想不明白! 他以为那参汤是宰相对他的爱,所以这些年不管宰相如何责骂他,他都不曾放在心上过。 甚至心里对在宰相还有一份敬畏在。 可今日,这一切全都被击得粉碎。 阿萱不知如何安抚,只好轻抚着胜儿的脑袋。 可胜儿却哭得越发厉害,“为何,朕没有人疼爱?朕,也想有人疼爱!” 这句话一出口,阿萱便再也忍不住,一把将胜儿搂入怀中,“皇上怎会没人疼爱,摄政王这么多年一直都在护着皇上,大将军远在边关也时常念叨皇上,念念更是睁开眼就想着她的皇帝哥哥,皇上有人疼的,我们都疼皇上的。” 这一刻,胜儿的情绪也在阿萱的怀里彻底崩溃。 好在,哭了一会儿后,胜儿终于平静下来。 见他情绪稳定了,阿萱便又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皇上记住,不管怎么样,臣妇与大将军都永远站在您这一边。” 闻言,胜儿小脸微红,“朕的脑袋,可不是随便能摸的。” 阿萱一愣,忙收回了手,“是臣妇逾越了。” 不料,胜儿却是红着脸将阿萱的手放回了自己的脑袋上,甚是霸气道,“朕允了!” 一本正经的样子,免不得叫人想到了粱煜。 还真不愧是被粱煜护着长大的孩子! 阿萱不由的笑了起来,却见胜儿看向来时的路,诧异问了声,“念念呢?” 阿萱也朝着方才念念所在的方向看去,顿时沉了脸。 念念不见了! 第342章 宰相的警告 念念关心她的皇帝哥哥,所以方才胜儿那样的情况,念念只会往胜儿这边来,绝不会乱跑的! 她不见了,那必定是被什么人带走了! 阿萱几乎是在瞬间就有了这个认知,可胜儿不知道。 念念不见了,他便慌了神,四下去找。 甚至下了令,命宫里所有的宫女太监都放下手里的活,务必找到念念为止。 是以,宫中上下都开始找起念念来。 哪怕是冷宫,枯井,都被人找遍了,却始终不见念念的踪迹! 皇上的寝宫里,胜儿很是自责,眼泪也跟着落下,“都是朕不好,是朕走得太快了,没有牵好念念……” 闻言,阿萱上前替胜儿擦去了脸上的泪水,“胜儿,记住,你是一国之君,你可以哭,但不能让人轻易看到你的眼泪。” 胜儿抬着泪眼,看向阿萱,“可是,念念不见了……” 宫里都找遍了! 母后的寝宫,还是他亲自带着人去找的,可念念就是不见了! 阿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是啊,宫里找不到,那人自然就是在宫外了。” 闻言,胜儿瞬间露出一抹诧异的神色,“宫外?念念怎么会无端端跑去宫外?” “不是无端端,是给我的警告。”阿萱淡笑着回答,可胜儿却依旧没听明白阿萱的意思。 只听阿萱道,“皇上别急,念念马上就会出现的。” 胜儿听不懂阿萱的意思,眼下天色已经不早了,念念却迟迟找不见,但身为念念的娘亲,公孙夫人非但没有半点着急的样子,甚至看上去还很是坦然。 那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也让他觉得这位公孙夫人很厉害,很不简单! 就在这时,屋外忽然传来内侍的禀报,“皇上,公孙小姐回来了!” 胜儿一惊,当即诧异地看向阿萱,居然被她说中了! 对上胜儿惊讶的目光,阿萱只是一笑。 下一瞬,念念就出现在了门口,那一双小肉手里紧紧抱着一个小纸包。 若是阿萱没瞧错,那是买琉璃糕那家铺子的油包纸。 果然。 念念一进门就冲着胜儿唤道,“皇帝哥哥,念念给你带了好吃哒!” 说罢,便献宝似的将那油包纸摊开,里面的琉璃糕个个晶莹剔透,很是完整。 阿萱有些诧异,这小馋猫,居然没有偷吃。 可胜儿哪里顾得上琉璃糕,一下就抱住了念念,等心情平复了下来才想起责备,“你跑哪儿去了?你可知朕跟公孙夫人都要吓坏了!” 念念拿起一块琉璃糕塞进了胜儿的口中,“念念去给皇帝哥哥买琉璃糕了呀,宰相爷爷说,皇帝哥哥不开心,要吃好吃的才会好呢!” 所以,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琉璃糕! 听着念念的话,胜儿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 也在瞬间明白了阿萱的意思! 是宰相带走了念念! 因为今日公孙夫人帮助他认清楚那碗有毒的参汤,认清楚宰相的为人,所以宰相才会将念念带走,以警告公孙夫人莫要再插手宫里的事! 只从胜儿的眼神中,阿萱便知道这孩子已经明白了。 心中不免又是一阵唏嘘。 谁家四岁的孩子就能有这样深沉的心思啊! 当下也只淡淡一笑,“这是念念特意买回来给皇上的,皇上好好吃,至于旁的事儿,皇上毋须担心。” 言下之意,今日这事儿,她自有办法处置。 胜儿不知道阿萱会用什么办法。 只知道当天夜里,宰相府便走了水。 人倒是没伤着,可宰相的书房却是被烧了个精光。 听闻,宰相在书房里藏了不少私房钱,银票,珠宝什么的,都被烧毁了。 大将军府里,阿萱看着面前的银票跟珠宝,眉尾轻挑,“这些都是从宰相府里得来的?” 时雨点了点头,“这老东西,看来没少贪!” 她准备过两日再去找找,光是一个书房就这么多,保不齐别的地方还有呢! 说着,时雨忽然想到了什么,从怀里取出了几瓶个小瓷瓶,“对了,还有这些!” 阿萱接过瓷瓶,一一打开闻了闻,也终于有了了解。 “这些都是毒。”阿萱说着,拿起一个小瓷瓶道,“这与宰相给皇上喝的参汤里的毒一样,是慢性毒。怪不得上次皇上呛水后会那么严重。” 这毒,会侵蚀人的身体,令人虚弱非常,若长久以往的服用,就算胜儿能顺利长大成人也必然是个病秧子。 而皇上是个病秧子,朝堂就依旧需要宰相来把持。 阿萱早就料到,胜儿是不得宰相喜欢的,毕竟当年德贵妃也是宰相府里最不受宠的女儿。 只是她没想到,为了权力,宰相居然会对自己的亲外孙下这样的毒手! 想着,她有拿起了另外一个药瓶。 这药瓶,闻上去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味道,但隐约还是能嗅到一丝丝酸气。 这与当初在粱煜的药碗中发现的毒一样。 也就是说,给粱煜下毒的人,也是宰相指使的! 当年,宰相能将禁军都拉拢到他自己的手中,阿萱就知道宰相也是有他的本事的。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能在粱煜的摄政王府里安排人。 要知道,粱煜用人一向谨慎,不说祖上八代,至少三代之内都会查清楚的。 如此,宰相居然还能在粱煜的府中安插了人,倒是让阿萱有些对宰相刮目相看了。 可,不管怎么样,宰相今日都是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他不该动她的念念! 所以接下来的几日,宰相的日子都不好过。 不是所坐的马车突然惊了马,害他摔断了腿,就是吃坏了肚子,瘸着腿拉了好几日。 坊间不少传言,说堂堂宰相大人瘸着腿上厕所,一个不留神就全拉裤子里了。 真假不知,但宰相成了众人的笑柄却是事实。 阿萱所做的报复,无伤大雅,但却是结结实实地出了口恶气的。 接下来的日子,她原本以为就是静静地等待着哥舒阿依那边的消息就好。 可谁知,这一日念念一睁开眼,便吵着要去找她的好叔叔。 第343章 爹爹好可怜 小丫头连早膳都顾不上吃就拉着阿萱往外走,“娘!快点走!” 阿萱眉心微拧,实在不太情愿,“念念,眼下还早,要不我们吃过饭再去?” 等公孙羽上朝回来,让公孙羽带她去! 念念却还是不肯,小脑袋固执地往前冲,不管阿萱怎么劝,就是一言不发,一步不停。 知女莫若母,阿萱终于瞧出了不对劲。 大步子一迈,就把那小短腿给追上了。 她拦住了念念的去路,沉声问道,“公孙念,你到底什么情况?” 念念看着阿萱的样子,忽然就扁了嘴,哇得一声哭了出来,“我梦见爹爹死了……” 梦见爹爹死了,却要急着去摄政王府找粱煜? 阿萱瞬间明白过来念念的意思,只觉得头皮都麻了。 前几日,念念在还在马车上问她粱煜是不是她亲爹,她没有回答,念念在心中竟然就已经确定了? 她不是梦到公孙羽死了,是梦到粱煜死了。 念念,在叫粱煜爹爹…… 这样的认知,让阿萱心中慌乱不已。 可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 她没有打算隐瞒念念的真实身世,等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时候,或是等念念再大一些,她会告诉她的! 只眼下,念念决不能去粱煜的面前,亲口喊一声爹! 阿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蹲下了身子,“念念,只是梦而已。” 念念抽泣着,看着阿萱,“可是,爹爹好可怜……” 梦里,爹爹被万箭穿心,还有一个和尚要剐下爹爹的肉来! 阿萱却不知道念念到底梦到了什么,只是伸手抹去念念的眼泪,而后将她抱入怀中,“不会的,爹爹不可怜的,爹爹一会儿就下朝回来了。” 闻言,念念才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双手一下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圆溜溜的大眼睛更是紧紧盯着阿萱看。 惹得阿萱不禁轻笑起来,“怎么了?” 念念这才道,“娘,不可以告诉爹爹哦!” 她刚才,喊别人爹爹的事儿,千万不能给爹爹说。 不然,爹爹肯定要生气的! 阿萱点了点头,也很高兴念念已经懂得了这个道理,“那,我们先吃早饭好不好?” 谁知念念却激动地摇着头,“念念想去好叔叔那吃早饭。” 她真的很需要急切地确定,好叔叔没有被那个和尚剐了肉! 看着念念泪汪汪的眼神,阿萱终于还是不忍心,点头应了。 不多久,公孙府的马车便停在了摄政王府外。 阿萱还未下车,念念那个小肉团已经从马车上爬了下去,迈开了小短腿,咻咻地往摄政王府里跑。 门口的侍卫倒也不拦着,他们都认得念念了。 阿萱规规矩矩的请了人通禀,方才进了府。 等她再见到念念的时候,念念已是被粱煜抱在了怀里。 只见,粱煜一手抱着念念,一手提着长剑挥舞。 动作潇洒,只将念念逗得哈哈大笑。 只是,从粱煜出招的动作中阿萱还是看得出来,粱煜的身体并未完全康复。 上前,行了礼,“臣妇见过王爷。” 粱煜这才停了动作,回过身看了过来,“公孙夫人免礼。” 阿萱道了谢,站直了身子看向粱煜,脸色微惊。 粱煜的脸色比起几日前好看了不少,可那双眸子仍旧是通红的。 粱煜却是淡淡一笑,“可是吓到公孙夫人了?” 他也知道,自己这双眼如今带着血红,乍一看,犹如厉鬼恶魔。 阿萱微微摇了摇头,只道,“王爷可曾找御医瞧过?” 粱煜将念念放下,唤来了下人待念念去吃好吃的,而后又指着一旁的石凳,“公孙夫人请坐。” 说话间,二人双双落座。 粱煜方才叹道,“瞧过了,但御医也没法子。说来连本王的命都是念念与公孙夫人救回来的,那群御医何曾靠得住。” 阿萱微微勾起唇角,“王爷大病初愈,理应多休息,臣妇原本是想过几日与大将军一起来看望王爷的,奈何念念今日一睁开眼就闹着要来。” “她说做了个梦。”粱煜想着方才念念对他说的那些话,眸色略微一沉,“她梦到有个和尚在剐本王的肉。” 和尚? 无相? 阿萱心头微惊,却又想起念念从未见过无相,甚至根本不知道有无相这个人的存在,又怎会梦到无相呢? 而更让她在意的是,念念从小所做的噩梦,最多就是谁偷吃了她藏着的糕点,怎么无端端会做出剐人肉这样连她都觉得心惊的噩梦? 许是看出了阿萱面上的担忧,粱煜微微挑眉,“这孩子这些日子可是被惊到了?” 他也觉得一个孩子不可能做那样可怖的梦境,唯一的可能性,只能是白日里受了惊。 阿萱想了想,下意识道,“前几日宰相曾将念念带走过。”难道是那会儿受了惊吓? 可念念只说宰相是带她去买琉璃糕的呀! 却是没发现,粱煜的眸中覆上了一层阴冷的杀意。 原来是宰相。 想到这儿,粱煜的目光便又落在了阿萱的身上。 他看着那张极其熟悉的脸,那在梦里出现了无数次的眉眼,此刻那样真切的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可他心里又确切的知道,她不是他要找的人。 这种感觉,有些说不上来的奇妙。 大约是粱煜的眼神过于强烈,阿萱觉得不太舒服,索性问她,“王妃的尸骨,王爷打算如何处理?” 提及此事,粱煜心中免不得伤怀,“本王已经命人将她葬在本王的院中。待本王百年之后,再一起合葬于墓陵。” 原谅他的自私,他与她太久没见了。 如今,他只想能与她常在一起。 哪怕,她只是一具尸骨。 阿萱自然是没想到粱煜居然会有这样的决定,只想着,若是有朝一日他不知道那不还是她,会怎么样? 而粱煜也忽然想到了什么,看向阿萱,“对了,本王有一事一直想要问问公孙夫人。” “沐云说,那日是夫人以内力护住了本王的心脉方才救了本王,可事后,本王发现自己身上多了几个针眼,不知公孙夫人可知晓此事?” 第344章 少来本王这 阿萱心头微惊。 那日她为粱煜施针的确会留下针眼,可那针眼细小,断然不至于被粱煜发现才对。 是粱煜在诈她? 面上不起波澜,只露出一丝丝惊讶的神色,“针眼?难道是有人趁王爷病重,扎针报复?” 一番话,倒是惹得粱煜冷声一笑,“料无人有这样大的胆子。” 阿萱也跟着笑了开来,“上回听御医说王爷的病很奇怪,会不会是哪个胆大的御医在王爷身上施了针?” 粱煜眸光深沉,微微点头,“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阿萱微微一笑,没有应声,接过下人送来的热茶,浅浅饮了一口。 全程都没有再看粱煜一眼,却是能感觉到,粱煜的目光一直都落在她的身上。 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已经找到了‘阿萱’的尸骨,认定了那就是她了吗? 为何眼下还这样看着她? 难道是又起了什么怀疑? 这样想着,阿萱便索性放下了茶盏,抬眸对上粱煜的眸子,眼神染着一丝淡淡的问询,仿佛是在问他,为何要这样一直盯着她。 而她如此坦然的目光,也让粱煜心头一怔,随即一股刺痛便蔓延了开来。 他定是病糊涂了。 他的阿萱如今就在他的院子里,怎么眼下又认错了呢? 收回目光,眸间隐着淡淡的痛意。 他想,一定是她与阿萱长得太像的缘故。 再之后,二人都没有再说话,直到念念吃饱喝足,又回来了。 念念一来就往粱煜的怀里钻,小丫头心里已经认准了什么,对粱煜自然格外亲切。 而粱煜抱起念念的动作也格外熟练,看着念念缩在粱煜的怀里,献宝似的拿出一朵刚摘的花,与粱煜一起数着花瓣,阿萱的记忆便也跟着回到了十几年前。 那时,她刚被粱煜捡回来不久,不过十二岁的他显然也不知道该如何照顾孩子,可她却粘他粘得紧,哪怕他正在桌案前奋笔疾书,她也会往他怀里钻。 那会儿,粱煜便会一边抱着她,一边处理事务。 这一晃,十多年都过去了。 而她与粱煜的关系,也再也回不到当初。 只是念念…… 看着在粱煜怀中笑得开怀的丫头,阿萱心头不禁泛起一丝愁绪。 三年前,当她知晓自己已经怀有身孕时,第一反应便是这孩子不能要。 她还有许多的大事要做,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可,她到底都没能狠下心来。 她也曾想过,若以后孩子与粱煜相认,她又该如何自处,只是想了许久都没能有一个答案。 而眼下,看着念念与粱煜相处得这样和谐,她忽然发现,那是他们父女之间的事,她根本无需插手,也不必忧心该如何自处。 她是她,念念是念念。 看得出来,粱煜是个带娃的好手,念念在他怀里也是异常地乖巧。 直到沐云送了药来,粱煜方才放下了念念。 见到阿萱,沐云并未有惊讶,只是将药递给粱煜后便冲着阿萱行了礼,“还未谢过夫人。若非夫人察觉出王爷的药中被人动了手脚,属下也不能及时找出凶手。” 闻言,粱煜喝药的动作微微一顿。 有人在他的药中下毒之事,沐云已经与他说过了,可他却是第一次知道这事儿是她发现的。 心中疑惑,但面上却是不改颜色,“公孙夫人不会医术,如何能察觉出药中有异常?” 阿萱应得淡然,“王爷喝过药便吐了血,臣妇只是觉得可疑,倒是不知竟真有人对王爷下了毒。我家夫君说王爷的府邸防备堪比皇宫,没想到竟也能被歹人钻了空子。” 原来如此。 粱煜听得阿萱所言,便又在自己心中嘲讽了自己一声。 他还在期待着什么呢? 长叹了一声,方道,“这些年,本王一心扑在寻找内子身上,不管是宫里还是府里,都没有留心太多。” 阿萱心头一声冷笑,道,“王爷对王妃真是用情至深啊!” 而语气中染着的嘲讽,并未被任何人察觉出来。 药中有宁神的成分,粱煜服下后不久便打了个哈欠。 见状,阿萱便拉着念念起身,“王爷大病未愈,还是多休息才好,念念,快给王爷行礼,咱们该回去了。” 念念乖巧行了礼,道,“叔叔好好休息,念念明日再来看你。” 闻言,阿萱眉头一紧。 明日还得来? 粱煜轻柔应了声好,阿萱便拉着念念离去。 可还未走出两步,便听身后传来了粱煜的声音,“公孙夫人往后还是少来本王这儿吧!” 因为,太像了。 看着她的脸,他总免不得认错。 甚至会想,若活着的是他的阿萱,该多好。 所以,能不见,就不见吧! 阿萱明白粱煜的意思,脚步微顿,却是没有应声,只领着念念大步离去。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念念有些闷闷不乐。 方才爹爹让娘亲以后少去王府,是因为不想见到她吗? 是她今日太闹腾,惹爹爹不高兴了? 可是,她好喜欢窝在爹爹怀里的感觉呀! 爹爹好温柔的! 阿萱看着念念的神色,大约知道她在想什么,便道,“王爷只是觉得娘亲已经成婚,不可中去他府上,惹人闲话,并不是讨厌你。” 闻言,念念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真的吗?” 阿萱揉了揉念念的小脑袋,“当然是真的呀,可是,念念还不可以告诉王爷实话哟!” “念念知道!”念念高兴了,声音也跟着扬起,“娘回京是有重要的事儿要做,念念等娘做完了重要的事儿,才会跟爹爹相认!” 恩,不愧是她的女儿,懂得事有轻重。 阿萱很是欣慰。 马车却在这时忽然加了速。 念念一个没坐稳,整个人都朝后仰去,小脑袋撞在了马车上,咚地一声巨响。 阿萱心头一惊,连忙抱过念念,查看她的后脑,好在并不严重。 眉心一沉,当即冲着马车外喝道,“什么情况?” 可,马车外却没有任何回应。 当下便觉察出了不妙,阿萱一把掀开了车帘,这才发现,车夫竟不知何时换了人,而此刻,马车也已经出了城门,正朝着不远处的林子而去! 第345章 去跟阎王说 若是从前,这种情况阿萱会毫不犹豫的飞身出去杀了那车夫,可如今念念还在马车里,马车颠簸得如此厉害,若真动了手,她无法保证念念的安全,便只能先将念念护在怀里,冲着那车夫喝问道,“谁派你来的!” 但那车夫依旧不说话,唯有驾驶马车的速度越来越快。 念念害怕地缩在阿萱的怀里,一双小手紧紧攥住阿萱的衣衫,感受到念念的恐惧,阿萱也不敢轻举妄动。 只能在剧烈颠簸的马车里,尽量稳住自己的身形,以保护念念不再被撞到。 也不知过了多久,颠簸的马车终于慢慢减缓了速度,最终停下。 四周一片静逸。 阿萱掀开了车帘,却见车夫已经不见了。 此处已是荒郊野外,地面上铺满了一层厚厚的落叶,人若离去,必定是要踩在枯叶之上,发出的声响不可能不被她听见。 可,她确实没有听到半点动静。 这便只能说明,车夫是在马车停下之前就飞身离去的。 对方身手不错,至少,轻功不错。 “娘……”念念在阿萱的怀里小声唤着,阿萱拍了拍念念的背,安抚道,“不怕。” 念念点了点头,娘将她抱得那样紧,她早就不怕了! 却在这时,一阵破风之声袭来。 阿萱心头一惊,当机立断抱着念念冲出了马车,身形一闪,便躲在了一棵大树后。 只听得‘笃笃笃’地声音响起,伴随着骏马惨烈的一声嘶鸣。 再回头看向马车,只见车厢四周都已经钉满了箭矢,就连拉车的马都被射成了刺猬,倒在了地上。 阿萱下意识捂住了念念的眼睛,不让她看,锐利的眸子在林中四下打量。 忽然,她察觉到右前方有一丝动静,脚下便立刻凝起内力,将一颗石子朝那个方向踢了过去。 只听一声闷哼传来。 不多久,右前方便走出了一行人。 为首的,正是当朝宰相。 而他的身旁,有一名五大三粗的侍卫,此刻正捂着自己的右臂。 指缝间渗出了不少血。 很显然,是他替宰相挡住了那颗石子。 而眼下,宰相也是一脸得意,嘴角掠着一抹冷笑,“没想到公孙夫人武艺如此高强。” 那蹿出马车的速度,居然比他的箭还快! 阿萱眼看着对方来者不善,便一边松开自己的衣带,将念念与自己绑在了一起,一边道,“宰相大人这是要与大将军府开战的意思?” “挑起事端的人,是你!”宰相冷声一喝,“公孙羽既然三年前自请镇守边关,如今就不该回来!而你,更不应该掺和进老夫与皇上之间!” 话说到这儿,宰相怒意更甚,“这些时日,老夫伤财伤身,成了整个京都的笑柄,这一切,都是公孙夫人所为吧?” 说着,宰相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忙又连声否认,“不不不,是老夫说错了,应该是,这一切,都是王妃您所为吧?” 看着宰相脸上那越来越得意张狂的笑容,阿萱便知道,她先前在马车里与念念的谈话,都已经被宰相的人给听到了。 果不其然,宰相的视线落在了念念的身上,当下便是冷声一哼,“老夫就说哪来的黄毛丫头如此讨人嫌,原来,是你跟粱煜的孽种!” 念念的小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 这臭老头说的话,她一点都不喜欢! 而此刻,阿萱的眸中已是覆上了一层寒意。 她处心积虑这么久,就是要瞒着粱煜她的真实身份。 如今好不容易粱煜相信了,她可不能让旁人去他的跟前多嘴。 一个,两个,三个…… 阿萱不着痕迹地细数着宰相跟他的人,拢共十五个。 “所以宰相今日,是想怎么样?”阿萱明知故问,将念念与自己固定住之后,手便已经摸上了腰间的软剑。 宰相冷哼,“既然三年前假死,又何必三年后回来!你以为,你回来就能改变这一切吗?老夫告诉你!这三年来,老夫早已将京城的势力牢牢握于手中,别说是你,就是你的金羽卫,如今也已是老夫的人!” 话音落下,宰相一声厉喝,“都出来!” 下一瞬,林中又齐刷刷地冲出来十几人。 正是刘昌等人! 阿萱顿时惊诧不已。 只听宰相扬声笑了起来,“哈哈哈,老夫知道,你身份败露必然想要杀老夫灭口,好,那就先杀了他们!” 宰相话音落下,便是一声厉喝,“杀了她!” 刘昌等人得令,当即提起长剑朝着阿萱冲了过来。 阿萱拔出腰间软剑,与刘昌等人缠斗起来。 宰相站在一旁,就看到阿萱与刘昌他们打得难分难舍。 也不奇怪,三年的时间,阿萱的武艺精进了不少,更何况还有内力傍身。 饶是刘昌他们人多势众,也一时拿不下阿萱。 宰相就这么看着他们从左打到右,又从右打到左,耐心渐渐耗尽,“若杀不了她,老夫要你们的狗命!” 话音落下,却见刘昌手中原本朝着阿萱冲去的长剑忽然剑锋一转,朝着宰相袭去。 宰相身旁的护卫见状,立刻将宰相护在了身后。 原本与阿萱缠斗的金羽卫们,不过眨眼间就与宰相的那十几名护卫打了起来。 宰相大惊,完全没有料到这样的情况。 却见,阿萱一手护着念念,一手拿着软剑,轻松挥舞两下便将宰相的两名护卫打到在地。 宰相瞬间明白,方才阿萱与刘昌等人的缠斗,根本就是在演戏! 她的武艺,竟已如此高强! 还不等宰相再说什么,阿萱的软剑已是如同一条灵巧的蛇,缠上了宰相的脖子。 阿萱捂着念念的眼,冲着宰相微微一笑,“让我的人来杀我,宰相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以为,三年的时间,就能将金羽卫收进他的手里了? 颈间冰冷的触感,令得宰相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他是怎么想的? 他想的是,以阿萱那样重情重义的性格,必然不会对刘昌等人下死手,而他也就能利用她的心软,借机杀了她! 却没想到,刘昌等人这三年来根本就是假意归顺! “老夫……” 宰相还想说什么,却是被阿萱打断了,“去跟阎王说。”话音落下,软剑一抽,便在宰相的颈间画出一圈血红…… 第346章 换她一条命 安庆楼内。 红微安抚好念念睡下后,方才上了阁楼。 一进门就见刘昌坐在阿萱的对面,眼圈泛着红。 “属下曾在大将军府外偷偷瞧过一眼,当时只觉得公孙夫人与统领当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没想到,居然真的是统领!” 刘昌的情绪很是激动。 而阿萱又何尝不是呢? 她给刘昌倒了一杯水,这才道,“我刻意隐瞒下自己的真实身份,所以回了京也不敢去找你,只是没想到,宰相居然已经收拢了金羽卫。” 闻言,刘昌一声叹息,“统领莫怪,属下也是没办法,自您跳崖之后,王爷便一心寻您,朝中的事都不大管,金羽卫一直被太后打压,属下唯有寻到宰相这座靠山,弟兄们才能活下去。” 这三年来,金羽卫帮着宰相做了许多事,这也是宰相今日会信任金羽卫的原因。 他以为金羽卫为了钱财早已成了他的爪牙,以为阿萱顾念旧情不会对金羽卫下死手,如此,金羽卫便有机会杀了阿萱。 可他却低估了阿萱在金羽卫众人心中的分量。 这世上,顾念旧情的人,可不只阿萱一个。 红微也在二人身边坐下,却是有些担心,“可今日,你们杀了宰相,当真没问题吗?” 宰相虽不是什么好人,可这几年来在朝中也已经有了自己的势力。 更何况,这些年粱煜不管朝堂之事,朝中便一直是宰相与太后相互制衡。 如今宰相死了,太后怕是做梦都得笑醒过来。 阿萱微叹了一口气,“我也不想杀他,可他若不死,我们的计划就会功亏一篑。” 宰相知道了她的秘密,必不会守口如瓶,若她的身份被粱煜或是太后知道了,他们之后的计划就没有那么容易实施了。 说起了计划,红微忍不住问道,“离哥舒阿依那边传来消息也没几日了,你可想好了要如何接近太后?” “老办法。”阿萱淡淡道,“让时雨易容成太后身边的宫女。只眼下难的是太后身边都是粱煜的人,就连那宫女也是。” 粱煜的人,是用来监视太后的,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是变相的保护了太后。 若是太后出了什么差错,粱煜的人必定会第一时间通知粱煜,依照粱煜三年前的德行,哪怕离了京也会赶回来的。 刘昌却提出了不同的看法,“属下倒是觉得,如今王爷未必会护着太后。当年统领您跳崖之后,王爷提剑进宫,挑了太后的手脚筋,以至于太后如今行动都多有不便。如今又寻到了‘您’的尸骨,王爷心中定是对太后恨之入骨,说不定,根本不用统领您动手,王爷就会去杀了太后。” 闻言,阿萱却是笑了开来,“他若要杀,早杀了!在他心里,家国百姓才是第一位,如今宰相已死,朝廷必定是会乱成一锅粥,所以,粱煜绝不会让太后出事。” 红微面染忧色,“那怎么办?” 阿萱端起茶盏,饮了一口,方才道,“等。” 阿萱特意命人在半夜的时候将宰相的尸首扔到了宰相府前,第二日朝上便掀起了轩然大波。 所有人都在猜测宰相到底是死于何人之手,唯有太后,仿若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是夜,丑时,万籁俱寂。 阿萱的屋内,却是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人缓步靠近,眼看就要行至床边,就见阿萱突然一跃而起,还不等来人反应,手中的匕首已是抵在了来人的脖颈之上。 来人惊呼,“哎?杀了人赖我头上,眼下又想杀我灭口?” 阿萱这才听出来,是楚昕。 匕首收起,行至一旁点了烛灯,阿萱这才看向一身夜行衣的楚昕,“我何时赖你头上了?” 楚昕一脸不服气,“宰相颈间的致命伤,一眼就看得出来是被软剑所伤,我刚刚才从宫里出来,就连太后都质问我,为何杀人之前不与她商量。” 阿萱眉尾微挑,她的软剑的确是照着楚昕那把命人打造的,只因当初觉得楚昕的软剑甚好,比起寻常的剑来,更为灵活。 为了练好软剑,她也是下了不少功夫的。 倒是没想过,杀了人还能往楚昕的头上赖,恩,算是意外收获。 这样想着,嘴角便是勾起了一抹笑来,“那你是怎么说的?” “我说,无月阁杀人,何曾需要与人商量。”楚昕说着,便在桌边坐下,神色坦然。 可脸颊上那隐约的五根手指印,还是清晰可见。 阿萱眸间染上了几分嘲讽,“又挨打了?” 太后这些年在粱煜的监视下过的憋屈,好似所有的怒火都发在了楚昕的身上,稍有不顺,便会巴掌伺候。 奈何楚昕还是甘之如饴。 所以,活该! 楚昕从阿萱的眼神中就看明白了她的意思,是以没有回答,只是问道,“杀了宰相,下一步就是对付她了?” 阿萱拿起桌上的茶壶,给楚昕倒了杯水,却没应声。 看着被推到自己面前的杯盏,楚昕神色凝重,“这些年,我并没有跟她透露半点你的行踪。” 这一点,阿萱是知道的。 无月阁在她去找公孙羽的路上就已经找到她了。 于是,淡淡道了声,“多谢。” 却听楚昕道,“这一声多谢,可否换她一条命?” 阿萱看着楚昕,脸色微冷。 就听楚昕道,“我可以不管你是如何对她的,但,留下她一条命,我带她走。” 阿萱深吸了一口气,微微歪着脑袋,看着楚昕,“她的救命之恩,你还了这么多年,还没还完吗?” 楚昕没有说话,双眸落在面前的杯盏上,迟迟不动。 阿萱知道,若她今日不答应楚昕,他定然会将真相去告诉太后。 这人,固执起来可不比粱煜好多少。 终于,她长叹了一声,“你确定,只要能留着太后的性命,不管我做了什么,你都不会插手?” 楚昕重重点了点头。 “好,我答应你。”阿萱冷声应下。 楚昕也终于端起了面前的茶盏,“多谢。”说罢,一饮而尽。 随后便要走。 阿萱却好似想到了什么,问他,“前两日太后故意支开了宫女,可是见你去了?” 闻言,楚昕眉心一沉,“我这两日都未曾见过她。” 那,太后见的人,是谁? 第347章 什么人 宰相的死,终究还是成了悬案。 哪怕朝廷特意派了专人调查此事,却始终毫无进展。 这一日公孙羽哄睡了念念,出房门便见到阿萱一脸忧心地守在屋外,不禁笑道,“还在担心念念?” 阿萱点了点头。 这丫头自幼便是在众人的疼爱中长大,便是摔破了皮都会惹得那一群大老爷们大呼小叫的,又何曾见过那样血腥残酷的场面? 却见公孙羽笑道,“这丫头随你,那点事她根本没放心上。” 这两日该吃吃该喝喝,便是连惊梦都没发生过。 闻言,阿萱松了口气,心中却泛起几分苦涩。 随她…… 她自幼跟着粱煜征战沙场,鲜血,她的确是见得多了。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粱煜杀人,是被他捡回来不久。 府里糟了刺客,许是瞧出来粱煜及其在意她这小丫头,那刺客的长剑便直直朝着她袭来。 粱煜以身躯挡剑,转手便砍下了那刺客的脑袋。 温热的鲜血,顿时溅了她一脸。 可她当时半点都没有害怕,她只担心他的伤。 看着阿萱的样子,公孙羽的笑容莫名也跟着苦涩起来,“想到他了?” 阿萱微愣,这才回过神,微微点头,“活到现在,我有大半的年月都与他在一起,回忆过往,免不得的。” 闻言,公孙羽忍不住长叹了一声,“是啊,免不得的。” 却暗暗希望,往后的日子他能一直陪伴着她,直到他与她的回忆,可以远远超过那个人。 阿萱并不知公孙羽所想,只是叹道,“我记得有一段时间,粱煜身边的刺客特别多。” 这也是为何她后来会要求粱煜教她习武,幼时的她,也想保护粱煜。 想起那段时日,公孙羽也很是唏嘘,“是啊,先皇登基不久,余孽却未清除,不仅是粱煜,连我身边都有诸多刺客。” “刘翁做的?”阿萱不禁问道,毕竟当年最恨禹王的就是刘翁,指使旁人给粱煜他们下毒,最后害死了禹王的,也是刘翁。 却听公孙羽叹了声,“大概吧!” “大概?”阿萱眉心微沉,“你们没查?” 公孙羽摇了摇头,“那时先皇刚登基不久,禹王没了,朝中就我们三个黄毛小子在折腾,又要处理朝政,又要应付那些满身心眼子的文官,哪有功夫去查什么刺客。” 等朝堂的事务都上了手,稳定下来,刺客们也都像销声匿迹了一样,这事儿也就那样不了了之了。 公孙羽的话,却是让阿萱起了疑心,“那,如果那些刺客并不是刘翁派去的,你有没有想过会是谁?” 公孙羽摇了摇头,疑惑道,“为何这样问?” “前两日,楚昕来找过我。”阿萱淡淡开口,说出了自己的疑心,“我问他先前太后支开了身旁的宫女,可是去见了他,他说不是。” 那太后见的人,会不会就是跟当初派刺客暗杀粱煜跟公孙羽的幕后主使? 阿萱的这一番话,终于也引起了公孙羽的担忧。 他想了想,好一会儿方才道,“其实还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曾与你说起过。” “你说当年是紫瑜将你推下蛇窟,后又拿着王妃的簪子冒认了你的身份,可当年,紫瑜也不过四五岁的样子,她是如何能想到这些的?” 原本,公孙羽也觉得紫瑜那么小的时候就那么恶毒,罪无可恕,可随着念念一天天的长大,他的想法也有了些许改变。 他记得,小时候的紫瑜还是很可爱的,记得第一次见她时她那副可怜的样子,的确叫人心生怜悯。 所以,他渐渐怀疑,当年根本就是有人教唆了小紫瑜! 阿萱也明白公孙羽的意思,“其实我也有过猜测,我在想,当年紫瑜或许就是受了太后的教唆。” 毕竟后来,太后也教唆着紫瑜做了不少坏事。 如今想来,那位紫瑜郡主还真是又坏又蠢! 公孙羽眉心微拧,“可,若是教唆了她的,不是太后呢?” 如若,教唆了幼年的紫瑜,派人刺杀他与粱煜,以及前些时日太后暗中接见的人,是同一个呢? 那当年禹王跟禹王妃的死,是不是也另有蹊跷? 阿萱没有再应声。 她与公孙羽四目相对,只听得院中几声蝉鸣传来,却是叫这夜色显得越发寂静。 寂静的,令人胆寒。 这一夜,阿萱彻夜难眠。 她一直在想,一个人这么多年来下了这样大的一步棋,却从未被任何人发觉,这人的城府,到底是有多深呀! 她将如今朝中的文武百官都想了一遍,却始终想不出来,谁会有那个可能。 翌日,阿萱睡到了日上三竿才勉强从床上爬了起来。 还未起身,就听院中传来念念清脆的笑声,这丫头,也不知是跟谁玩得这样开心。 阿萱起身,梳洗过后方才开了门,看到院中那人时,不由得一愣,“义父?” 院中,正与念念玩得不亦乐乎的人,正是当初一眼就认出了阿萱的禹王旧部,军师张元庆! 见到阿萱,张元庆也立刻迎了过来,“小姐。” 他是禹王旧部,虽然收了阿萱做义女,可这称呼却始终改不过来。 阿萱甚是惊喜,“您怎么来了?” 当初他们邀请过张元庆一块儿回来,可张元庆却执意留在了边关。 眼下,张元庆抱起了一旁的念念,冲着阿萱笑道,“我实在是想念小小姐,忍了好些日子,到底还是没忍住,就自作主张跟来了!还望小姐恕罪!” 阿萱笑道,“您来了,我们都很高兴,哪有什么罪!不过,京内发生了些事,所以眼下,您得对外宣称是我爹。” “啊?这如何使得!”张元庆诧异万分。 “有什么使不得的,您本来就是我义父!”阿萱笑着,拉着张元庆入座,“可千万记得,若是露了马脚,可就坏了我的计划了。” 无奈,张元庆只能应下,“好,小姐放心,我绝不会坏了小姐的事儿。” 阿萱心里高兴,还想与张元庆说些什么,就见公孙羽急匆匆地回来了。 见到张元庆,他并不意外,显然是一早就见过了。 反倒是冲着阿萱严肃道,“突厥起兵的消息,今早已经传进宫里了!” 闻言,阿萱脸上的笑意也跟着严肃起来。 这意思就是说,她们也该行动了! 第348章 躲 朝堂上下,无人料到突厥好好的又突然起兵了。 太后显然也没料到,当即就招了朝上所有的武将进宫议事。 “启禀太后,末将愿领兵前往!”说话的是赵哲。 四年前,他还是名副将,曾与阿萱一起跟随粱煜前往边城抵御突厥。 而如今,他也已经是一名将军了。 只听他道,“末将与突厥交过手,必不会辜负朝廷信任!” 赵哲信誓旦旦,却被公孙羽泼了一盆冷水,“若本将军没记错,四年前与突厥的交战之中,赵将军还只是个副将,并且,未立什么功劳。” 就是有,那也是阿萱好心留给他的。 赵哲脸色一沉,“末将虽无立功,但也熟知突厥的套路,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末将有信心……” 赵哲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旁人打断了,“若说知己知彼,那对付突厥还得是王爷出手才好!” 话音落下,众人便都将目光放在了一直不曾出声的粱煜身上。 而此刻,粱煜依旧不发一言,立于一旁,仿若众人此刻正在商议的事,与他无关似的。 倒是赵哲有些心急,“王爷大病未愈,怎可领兵?” 此去突厥的路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更何况,与突厥交战,哪怕王爷再厉害,也是得付出心力的。 而王爷如今这身体状况,如何可去? 果然,一句话,众人便又开始打量起粱煜来。 一场大病,令粱煜暴瘦了一圈,脸色瞧着依旧透着惨白。 而最让人担心的,还是他那一双血红的眸子。 见此情景,太后不由得皱了眉,“王爷的身子,可有好转?” “尚可。”粱煜淡淡应声,冷漠如常。 太后却依旧关心,“您的眼睛,御医可瞧过?” 也不知是不是觉得太后有些呱噪,粱煜眉心一拧,显出几分烦躁,“不碍事。” 有人抓住了重点,“既然王爷身体无碍,那此次突厥犯我大棠国境……” 不等那人说完,粱煜那一双阴冷的眸子便瞥了过来。 粱煜的眼神,本就透着威严,而如今的那一层血红,更是让他的眼神看上去恐怖吓人。 那人闭了嘴,粱煜方才又开了口,“本王去。” 赵哲忙是惊呼,“王爷!” 他还是担心王爷的伤。 可旁人却不给粱煜反悔的机会,忙道,“有王爷这句话,我等便放心了,王爷对付突厥有经验,至今无败绩,此次必定也能打败突厥,涨我大棠国威!” 这高帽子一戴,那人觉得粱煜就是想反悔也不好意思的。 可,粱煜压根就不理会旁人是怎么想的,只冷哼了一声,“本王也好奇,四年前突厥损失如此惨重,为何短短四年就又要卷土重来了。” 四年前,突厥可不单单只是战败如此简单。 突厥损失一员大将,两名皇子,可谓遭受重创,他们不好好的休养生息,又来骚扰大棠是做什么? 明知道,有他在,他们不可能得逞的。 听得粱煜如此问,公孙羽的眸子不自觉地暗了暗,而后又道,“末将也觉得此事有蹊跷,不如再命人探一探突厥的虚实?” 他这一招,叫做以退为进。 连赵哲都忍不住了了,“不能等!突厥凶残,当年屠杀我大棠两千余名百姓,若被突厥攻下一城,那便是我等的罪过!” 所以,没时间再探,只能即刻发兵! 太后坐在桌案后,看向粱煜,“王爷觉得呢?” 粱煜看都没看太后一眼,只冷冷开口,“本王去探突厥虚实就好。” 反正,不管突厥耍什么花招,他都没有放在眼里。 如此,粱煜出征突厥的事,就算是定下了。 出了御书房,赵哲快行两步追上了粱煜,“王爷怎可如此勉强!” 粱煜目视前方,脚步未停,“怎么勉强?” 赵哲压低了声,“别人瞧不出来,属下在您身边多年,还能瞧不出来吗?您的眼睛……” 话音未落,便被粱煜打断了。 “住口。” “可是王爷!”赵哲还想再说。 粱煜却没再给他机会,只将一块令牌扔给他,“点兵,明早出发。” 赵哲接住了令牌,看着粱煜大步离去的背影,心中升起浓浓的担忧。 粱煜一路行出宫门,正欲上马车,便听一道软糯的声音传来,“好叔叔!” 转眸看去,就见一个小肉团子正往他这儿跑。 已是跨上马车的右腿放了下来,粱煜覆上,将念念抱了起来。 只听着那熟悉的声音响起,“跟你说过多少回,要叫王爷。” 阿萱说着,上前给粱煜行了礼。 粱煜瞥了她一眼,没什么表情,只微微点了点头。 这才看向念念,道,“去哪儿?” “进宫找皇帝哥哥玩!”念念如实回答。 粱煜却是眸色微微一沉,想了想,还是开了口,“本王要离京一段时日,念念可以多进宫陪陪皇上。” 此去,他什么都不担心,唯独担心胜儿。 虽然太后身边都是他的人,却也怕远在边城,手伸不进宫里。 而他这句话是跟念念说的,却也是说给阿萱听的。 他知道这位公孙夫人武艺高强,她若能时常进宫关心皇上,倒也能让人放心些。 念念却是嘟了嘴,“好叔叔要去哪儿?” “突厥进犯大棠,本王要将他们打回家去。” “念念可以跟好叔叔一起去吗?” “不可以。” 念念看上去有些失落。 却又听粱煜道,“念念要留在京城,保护皇上。” 闻言,念念那双圆溜溜的眸子又重新染了光,“对,念念要保护皇帝哥哥!” 阿萱站在一旁,看着念念那一副责任感极其强烈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好了,念念不要打扰了王爷做事。” 说罢,便是上前将念念从粱煜的怀里接了过来。 动作间,阿萱的手无意间触碰到了粱煜的手背,那一丝柔软滑过,如同是划在了粱煜的心上。 念念跟粱煜道了别,方才进了宫去。 而粱煜也坐进了马车里。 马车摇晃,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晃动的车帘,而后垂眸,看向自己的手背。 他答应领兵离京,何尝不是为了躲着这位公孙夫人呢? 她与阿萱长得那般像,每一次瞧见,都让他心神难安。 离了京,或许就好了…… 第349章 太后的多嘴 阿萱牵着念念,在内侍的引领下往皇上的寝宫而去。 还未行至皇上寝宫,远远的就见到了太后。 太后被苏苏搀扶着,身后还跟着不少宫女太监。 见到阿萱,太后便停下了步子,冲着阿萱微微一笑。 阿萱便领着念念上前,给太后行了礼。 太后的脸上依旧保持着那淡淡的,友好的笑意,“念念又进宫找皇上玩儿了?” 念念到底还是对太后有些惧意,没回答,只微微点了点头。 阿萱却是笑道,“这丫头每日醒来都吵着要找她的皇帝哥哥,臣妇已经跟她说过了,皇上事务繁忙,哪有空陪她玩耍。” “皇上虽是一国之君,但终究还是个孩子,也不能整日都被国事缠着,念念能来找皇上玩,想必皇上也是很高兴的,正好哀家也要去皇上那,一起?” “是。”阿萱应了声,便跟在太后的身边慢慢走着。 太后缓缓前行,忽然侧头过来问道,“突厥起兵之事,公孙夫人可知晓了?” “听将军说过了。”阿萱柔声应着。 只听太后道,“这突厥四年前才打了败仗,如今又不知是要搞什么花样,害得王爷大病未愈还得拖着病体前去应战。” 话说到这儿,太后叹息了一声,方才又问道,“其实,哀家一直觉得此次前往边关抵御突厥的人,换做大将军比较好。大将军与陈国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能力也绝不在王爷之下,虽然王爷比较了解突厥,可这身子实在是叫哀家担忧啊!” 阿萱没有应声。 而迟迟未能得到阿萱的回应,太后终于忍不住问道,“公孙夫人以为呢?” “朝中之事,臣妇不懂,至于打仗的事儿,臣妇就更不知道了。只知晓将军拿的是朝廷的俸禄,那朝廷让他如何,他就该如何。” 阿萱淡淡应着,双眸子看着自己的脚尖,也让太后无法从她的眸中看出些什么端倪来。 太后沉默了一会儿方道,“夫人果然对大棠忠心耿耿,那此次不如就让公孙将军与王爷一同领兵出征,如何?” “臣妇不懂的。”阿萱依旧淡淡应着,却是问道,“但,若将军与王爷有了分歧,将士们该听谁的好?” “哈哈哈,好问题。”太后笑了开来,继续往前走着,“哀家也是说笑而已,公孙将军若是走了,万一陈国那边收到消息闹起来,又该如何是好,对吧?” 阿萱回以一笑。 不多久,一行人终于到了皇上的寝宫。 胜儿正在背书,听到念念的声音便即刻从屋内出了来,脸上满是惊喜的神色。 可当见到太后时,胜儿的表情就立刻严肃了下来,也将内心的惊喜都掩埋了下去。 “见过母后。”胜儿上前给太后行了礼,而阿萱也带着念念给胜儿行了礼。 就听太后道,“念念来找你玩,皇上可以休息会儿。” “多谢母后。”胜儿说罢,便拉过念念的手去了一旁。 太后则是与阿萱一起坐在了不远处的石凳上,看着那一对在花丛中玩耍的孩子,太后忽然开口,“哀家听闻前些日子,是你识破了宰相给皇上下毒的诡计?” “这话从何说起?臣妇可不会辨毒。怎么那碗汤里有毒吗?”阿萱笑着问道。 太后看着阿萱这一副滴水不漏的样子便知道自己是不可能从她的口中问出些什么的。 于是,冲着一旁的苏苏道,“你去御膳房将皇上今日要喝的药膳端来。” 苏苏微愣,眉心下意识地拧起,“太后,奴婢怕是……” “如今公孙夫人与皇上都在,你怕什么?”言下之意,她不会在此时去见什么人。 闻言,苏苏眉头依旧微微拧着,有些不情愿。 太后却是一声冷哼,“怎么,哀家是使唤不动你了?你是哀家身边的大宫女,那药膳若不是你亲自去端来,若被歹人寻到了机会给皇上下毒怎么办?” 这理由着实牵强。 可苏苏如今的身份是宫女,那便不得不听从太后的话。 于是,行了礼便退下了。 看着苏苏离去的样子,阿萱眸色微沉,面上却是染上了笑,“臣妇怎么觉得这丫头并不情愿的样子?” 太后也跟着一笑,“夫人有所不知,这宫女是摄政王安排在哀家身边的,时刻都要监视着哀家的举动,哀家对她颇为反感,找到机会便会支开她,清净一阵。” 阿萱没想到太后会对她如此坦白,当下依旧不说话。 毕竟,今日太后的话,属实太多了些。 见状,太后却是笑了起来,“夫人别怕,哀家也只是抱怨两句而已,王爷明日离京,这些人也算是王爷对哀家的保护,哀家是从心底感激王爷的。” “王爷办事周全。”阿萱不咸不淡地夸了一句,目光便落在了远处的念念跟胜儿身上。 呆在念念身边,胜儿的情绪总是最放松的,那眼眸中的笑容,也是最真实,最闪亮的。 有这么一刻,阿萱是真心希望这两个孩子能一直保留着眼下这份最真实,最真诚的喜悦。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苏终于端着药膳回来了。 太后招呼了胜儿过来喝汤。 胜儿与念念玩得满头汗,阿萱拿出帕子来,给念念擦拭着额头,但眼神却注意到,胜儿面对那药膳,脸色不大好。 大约是之前被宰相送的参汤弄出心理阴影了吧! 见胜儿迟迟不动,太后心中微冷,而后看向念念,“御医说着药膳对孩子都好,念念可要吃些?” 话音刚落,却见胜儿忽然一把将那碗药膳接了过去,两三口就吃完了。 这一举动,让在场所有人都惊了。 阿萱心中更是泛起一抹怜惜。 胜儿显然是担心这药膳有问题,怕念念吃了,所以才会宁可自己吃下去。 他能这样保护念念,她又如何能对他如今的遭遇置之不理呢? 而太后眸色微冷,看了胜儿一眼方才笑道,“这孩子,给念念吃就不乐意了?”说罢,又看向苏苏,“还不将碗撤了?” 苏苏应了声,当下就把那药膳的空碗端走,递给了一旁的宫女。 却不曾见,太后看着苏苏的眼神,已是染上了一抹杀意。 第350章 关于信任 十日后。 月色微凉。 寂静的大将军府却响起一声孩童凄厉的啼哭。 “哇……” 阿萱立刻从床上惊起,一把抱住了正发着梦魇的念念,“念念不怕,娘在。” 在她的安抚下,念念终于又沉沉睡下。 可阿萱却已睡意全无。 拖着疲累的身子,行至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还未饮下就听到门外传来声响。 开了门,是公孙羽。 只见他连一件外衣都没披着,神色担忧,“念念又发梦魇了?” 阿萱看了眼床上已经睡熟的念念,这才道,“出去说。” 说罢,她便出了门,将门关上,这才看向公孙羽,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恩,又惊梦了。” “还是梦到粱煜?”公孙羽又问。 阿萱眉心微沉,面上的愁绪更浓了,“应该吧!” 粱煜离京几日,念念就发了几日的梦魇。 每一次哭醒过来,就说是梦到粱煜死了。 死状各有不同,却都是血腥无比。 她也好奇,那样小的一个孩子是如何能梦到那些恐怖凄惨的场景的。 也不是没有试过给念念医治。 可是针灸也好,喝药也罢,都无法阻止念念每晚一次的惊梦。 而她一直陪着念念,几日下来,当真是有些心力交瘁的感觉。 就在这时,张元庆也匆匆赶来。 衣襟还未系好,看得出来也是很焦急,“念念又惊梦了?” 阿萱点了点头。 张元庆眉头紧蹙,“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小姐您医术如此高明都解决不了的话,要不,找大师看看?” 医术解决不了的,那就找玄学。 其实张元庆的提议,阿萱也不是没想过。 念念每晚被梦魇惊扰,连她都束手无策,她早就想过要带念念去找无相的。 只是…… “无相失踪多年,连无月阁都没有他半点消息。” 三年前,无相帮了她之后就走了,从此音信全无。 她也让楚昕替她留意过,可无相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半点消息都没有。 却听张元庆道,“也不是非找无相不可,当年跟着禹王的时候,无相也只是一位大师的关门弟子而已。” 言下之意,只要找到无相的师父就行了! 公孙羽忙道,“义父知道无相的师父是谁?” 他与阿萱成了婚,便也跟着阿萱称呼了。 张元庆点了点头,“无相的师父法号寂空,当年先皇登基后,他便从相国寺离开,去了离京不远的肃云镇,当初还是我亲自将人送去的。” “那事不宜迟,我去收拾下,天亮我们就出发去萧云镇。” 阿萱说着就要回房收拾东西,却被张元庆拦下,“小姐若是跟我们一起去,那宫里的事,要怎么办?” 粱煜已经离开京城十日了。 照着他的行军速度,至少已经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 这样的时间与距离,正是阿萱进宫去对付太后的最好时机,再迟,只怕太后那边会先有动作。 果然,阿萱犹豫了。 她计划了三年,的确不能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 可念念她…… “小姐若是信得过我,那就让我带着念念去萧云镇,我认得路,与寂空也有些旧交情,便是看在禹王的面子上,寂空定也会出手相助的。” 张元庆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保证,“我一定会保护好念念!” 阿萱忙道,“我自然是信得过义父的!” 张元庆膝下无子,当年认出她之后便对她格外关心宠爱,事事以她为先,甚至当初生念念时,张元庆还守在门外哭了。 所以,阿萱才会认了张元庆做义父。 而这些年来,张元庆对待念念也犹如亲生,她又怎会不放心张元庆呢? 一旁,公孙羽也跟着道,“那就这么决定了,义父带着念念去萧云镇,我会派人暗中保护你们,至于我们,就继续我们的计划。” 念念的惊梦连阿萱都没有办法,那阿萱带着念念去萧云镇跟张元庆带着念念去萧云镇并没有什么区别。 反倒是如今,宫里的胜儿更需要阿萱。 所以,阿萱不能走。 阿萱也明白这个道理,点头应下了。 待天一亮,念念便跟着张元庆走了。 公孙羽进宫上朝,而阿萱目送着载着张元庆跟念念的马车离去之后,便往安庆楼走去。 阁楼上,红微打着哈欠进来了,“你今日怎么来得这样早?”她还没睡够呢! 阿萱眉心微拧,“你派人去萧云镇打探一下,可是有位法号寂空的大师,还有,你能不能暗中去保护念念?” 听着阿萱的话,红微也不由的紧张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阿萱这才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红微。 却见红微狐疑道,“你不信你义父?” 阿萱没有应声,只是脑海中不免想到了上一世被林安从背后所刺的那一剑。 在经历过被自己救过的人背叛之后,她这一世她信任的人的确不多,可要说不信,她也并非是不信任张元庆。 “我只是觉得,义父去了边关那么久,那位寂空大师未必还在萧云镇。更何况,如今情况特殊,我必须保证念念的安全。” 而相比之下,张元庆跟红微之间,她自然更信得过红微。 好在,红微也明白阿萱的意思,“你放心,我一会儿跟上去。” 有了红微这句话,阿萱才算是放下心来。 三年的时间,红微的武艺比起之前来也大有进展,更何况,她还跟着时鹰学习了不少暗器的功夫,做了不少小巧的机关暗器。 只要不是遇到特别厉害的高手,或是十人以上的围攻,红微都能带着念念全身而退。 红微稍作收拾便走了。 而阿萱却是留在阁楼里,等到了散朝的时间方才起身进了宫。 太后的寝宫里,太后坐在上首,双手捧着茶,看向阿萱,“公孙夫人今日怎的来得这样早?念念呢?” 阿萱并未回答太后的话,只道,“臣妇今日进宫,是有一物要献给太后。” “哦?”太后挑眉,将茶盏放在了一旁,“是何物?” 阿萱便将一块帕子从自己的怀里取了出来,道,“此物稀奇,须得近前方能看出其中奥妙。” “那便呈上来。”太后冷声开口,阿萱应了声是,便双手呈着那帕子上前。 太后却依旧没有瞧出其中蹊跷,眉心微拧,“有何奥妙之处?” “太后再近些看。”阿萱笑道。 闻言,太后便往前凑了凑。 却不料阿萱忽然对着那帕子吹了一口气,一阵白色的粉末扬起,朝着太后扑面而来。 太后只觉得眼前一黑,便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351章 选个死法 也不知过了多久。 太后终于昏昏沉沉地醒了过来,却发现自己竟躺在一张木板床上。 入目,是一间老旧的屋子。 下意识地想要起身,只听得一阵锁链声响,她这才发觉自己的手脚竟然都被锁链捆着,整个人呈一个‘大’字! 许是听到了屋内的动静,有人推门而入。 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阿萱。 看到她,太后瞬间便皱了眉,随后一脸怒容,“公孙夫人这是什么意思?你可知绑架哀家是何等罪名?足够诛你九族!” 阿萱淡漠地瞥了她一眼,脚步未停,行至一旁的桌前,而后倒了杯水,这才又朝着太后走了过来。 见她不理睬,太后怒意更甚,挣扎得铁链哗啦作响,“贱人!你到底想怎么样!” 话音未落,阿萱已是将手中的水泼在了太后的脸上。 惹得太后倒抽了一口凉气,也终于不再继续大呼小叫。 阿萱这才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翘起二郎腿,将杯盏随意扔到了一旁,“太后可能安静了?” 脸上的水带着凉意,算是让太后暂时冷静了下来。 此刻,看着阿萱,太后眸色冷冷,“哀家是有何对不起夫人的地方?” “夫人?”阿萱若有所思般点了点头,“其实,夫人也叫得,王妃也叫得。” 一句话,等同意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太后看着阿萱,并未露出惊讶的神色,反倒是微微眯起了双眸,“果然是你!” 阿萱勾唇一笑,冲着太后点了点头,“对啊,是我。” 太后竟也笑了起来,“蛰伏三年,不惜改名换姓,就是为了对付我?” “你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阿萱浅笑应着,“若你没有担着太后二字,没有垂帘听政握着大棠万千百姓的生计,我是真的不想搭理你。” 她是为了大棠回来的,不是为了陈萱! 闻言,太后却是笑了起来,“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为国为民啊!怎么?忘了自己上辈子就是死在百姓手里的?” 语气染着浓烈的嘲讽。 以至于阿萱的脸色微冷,抬眸死死盯着太后。 前世的死,她怎么可能会忘。 她忘不了那群被她护了三个月的百姓是如何跪在城墙之下求她去死的,更忘不了她坠下城墙之后,那一张张狰狞的面孔。 想着,眼眸间的冷意便更甚。 她看着太后,冷冷开口,“可是能怎么办呢?我父王为了大棠而死,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用命挣来的一切毁在你的手里。” 相比起方才知道阿萱的身份,此刻发现阿萱已经知道自己是禹王独女的太后反而更为惊讶。 “你,你如何猜到的?” 阿萱并不意外太后的表情,只微微歪了脑袋看她,“说来,我倒是一直有个疑问。紫瑜将我推下蛇窟,是你教唆的吗?” 闻言,太后看着阿萱,忽然笑了起来,“怎么?想知道?” 看她那副样子,似乎又想用什么来威胁阿萱的。 所以,阿萱直接告诉她,“随口问问而已,反正你说不说都改变不了你的结局。” 话说到这儿,阿萱却是话锋一转,“不过,你可以选择你的死法,是痛痛快快的一刀毙命呢,还是我一片一片的将你的肉剐下来。又或者,五马分尸?” 这些,都曾是念念梦魇中粱煜的死法。 这会儿用来威胁太后,只是说出口阿萱都觉得残忍。 可,太后却是愣住了。 “你,你怎么知道?” 这话反倒是惹了阿萱怀疑,“知道什么?” 眼见着阿萱一脸疑惑,太后方才是放了心,“没什么,可你若是要杀哀家,为何又将哀家绑来此处?一刀结果了哀家,岂不是更痛快?” 阿萱眉头微拧,“都说了是为了让你自己选择死法咯!” “怎么选?” 闻言,阿萱看向抬眸的眼眸略微一沉,“告诉我前世我死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要阻止无相让我重生?你又是何时重生回来的?” 太后的眼神也深沉了下来,想到前世阿萱死后所发生的一切,她的眸中甚至露出了几分恐惧。 可很快,她又面染淡笑,“你死后,无相收了你的尸身,为你举办重生的法会,可哀家不想让无相逆天而行,才会阻止他,至于何时回来的……恰好是在突厥使节进宫的前一日,等到哥舒阿依入了宫,哀家便知道,无相的法会成功了。” 那些与前世不一样的事情的发生,都让太后明白眼前的阿萱早已不是之前的阿萱! 听了太后的话,阿萱便是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回答得倒算是诚实,如此,那我就送太后一个痛快吧!” 说罢,阿萱便是站起了身来,从腰间抽出了软剑。 看到那把剑,太后瞬间瞪大了双眼,“你,你跟楚昕什么关系!” “我只是照着楚昕的武器打造了这把剑而已,放心,他心里全是你,甚至还求过我,让我放你一条生路。”阿萱说着,露出了几分为难的神色,“说来,我也是答应过楚昕留你一命的。那不如就同紫瑜一样,将太后做成人彘让楚昕带走可好?” 闻言,太后瞬间面露惊恐,挣扎得也越发厉害了,大声呼喝起来,“你敢!苏苏!苏苏救我!” 苏苏果然推门而入。 却是行至了阿萱的身边,冷眼看着太后。 阿萱嘴角微微扬起,“太后可还记得十日前曾让苏苏去御膳房端药膳?若我说,此苏苏非彼苏苏,你觉得如何?” 话音落下,一旁的苏苏果然抬手就掀下了自己的人皮面具。 阿萱一双眸子看着太后,倒是并未留意苏苏的举动。 却见太后脸上的慌张与害怕忽然就消散了开去,而后冲着阿萱挑眉,“你倒是看看,你身边的人是谁。” 闻言,阿萱眉头微拧。 转头一看,站在自己身边的人并非是时雨,而是一个陌生人。 一个陌生的男人! 心下大惊,软剑即刻朝着那人袭去。 可软剑擅远攻,而那人离得阿萱太近了。 只见一枚暗器从那人的袖中飞出,距离太近,阿萱根本避无可避,哪怕反应极为迅速,也还是被那暗器划破了颈间的皮肤…… 第352章 长进 只在那一瞬间,阿萱便知道那暗器上有毒。 伤处的刺痛非比寻常,而且很快她便觉得眼前模糊了起来。 脚下也开始不稳,连连往后退了三步,直到撑住了那一张小小的四方桌方才停下。 眼前的人影,从一个变成了三个,阿萱努力摇了摇头,却还是难以看清楚。 许是认定了此刻的阿萱已然失去了抵抗力,那男人不再进攻,而是走向床边,解开了太后手脚上的铁链。 太后也终于站起了身来,一边揉着自己的手腕,一边冲着阿萱冷笑,“三年前,粱煜就将苏苏安排在了哀家的身边,这三年来,她就跟个怨鬼似得跟在哀家身边阴魂不散!每日哀家一睁开眼见到的就是她,所以,你找人假扮了她,哀家又岂会认不出来?” 那日苏苏端回来药膳之后,她就发觉换了人了! 阿萱一手撑着桌面,有些艰难地看着太后,“所以这段时日,你都是在装?” “是啊!”太后欣然承认,“何止这段时日,不瞒你说,哀家已经装了三年了!” 她说着,便是朝着阿萱大步走来。 姿态利落,哪有半点行动不便的样子。 下一瞬,她一把掐住了阿萱的脖子,那力道,也根本不像是拿不稳杯盏的! 但许是手脚筋到底是被割断过的缘故,颈间的力道到底是差了点意思。 倒是不用担心会被太后掐死。 只听太后道,“这三年,哀家无时无刻不在演戏,当真是累得紧!只好在,你终于还是落在了哀家的手里!” 说话间,太后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你忘了哀家是与你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你当真以为哀家会在粱煜的手底下束手就擒?你真当哀家好欺负不成!” 当着旁人的面,太后并没有直接说破重生一世。 可阿萱却是明白的。 太后与她一样,也是重生而来。 而与她不一样的是,太后野心勃勃,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她岂会甘心受粱煜的控制? 这三年,又岂会什么都没做? 阿萱微眯着双眸看着太后,声音也是有气无力,“你果然还有后手,除却楚昕之外,还有谁在帮你?” “别跟哀家提楚昕那个废物!”太后冷哼了一声,松开了阿萱,又开始揉起自己的手腕来,“那个废物居然敢瞒着哀家你还活着,等处理完了你,哀家第一个就是杀了他!” “他为你做了这么多事,你居然还要杀他?”阿萱好似有些不敢相信似得。 却听太后厉喝了一声,“那是她欠哀家的!哀家救了他的命,他就该还!” 上一世,她并未利用楚昕,这一世当然是要双倍的用回来! 阿萱不禁长叹了一声,“你果真是心狠手辣,我若是输给你,也只是输在我不够狠吧!” “错!你是输在了蠢!”太后看着阿萱冷笑,“你跟你上一世,一样蠢!” 她甚至都还不知道她上一世死亡的真相! 光是这一点,就让太后快要笑出声来了! 站在太后身后不远处的男人却是微微皱了眉。 双眸紧紧盯着她,心中有些疑惑。 他暗器上的毒,很是凶猛,阿萱是如何撑到此刻都不倒的? 却见阿萱眉头微拧,道:“我的确有很多事想不明白,比如,为何你从前并没有这样的野心,如今为何非要做上那个位置不可?” 到底太后经历了什么,才会突然恶到要杀了那样宠爱她的皇上? 明明上一世,在皇上的庇佑下,她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为何这一世偏要作恶多端了呢? 太后没有回答,却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事,脸上的笑意渐渐被狠厉所取代。 “你方才说要将哀家制成什么?人彘?倒是个狠毒的法子,哀家还不曾试过将人做成人彘,不如,就从你开始!”太后冷声说罢,就见一道血光闪过。 闻言,阿萱却是笑了开来。 看着她的笑,太后眸色锐利,声音也变得狠厉起来,“你笑什么!” 阿萱低垂着眼眸,微微歪着脑袋,缓缓开口,“太后方才说对苏苏很是熟悉,所以能一眼就认出来苏苏被人假扮了。” 话音落下,阿萱便又抬眸看向太后,“那太后又怎知我对时雨不熟悉,不能一眼就认出来是不是她假扮的人呢?” 那双眸子,清亮有光,哪有半点中毒后昏沉的模样。 只听那男人一声厉喝,“太后小心!” 下一瞬,阿萱已是一把抓过太后,手中的软剑也已经像是一条蛇般缠了上去。 她看了那个男人一样,方才冲着太后道,“三年不见,长进的可不止太后一人,这点毒,可奈何不了我。哎,太后您可别乱动,若是我一不小心抽出软剑,您就跟宰相是一模一样的死法了。” 太后心头微惊,“宰相是你杀的?” 阿萱冷声笑道,“是啊,你错怪楚昕了。”话音落下,阿萱猛然抬头看向那个男人,眸光锐利,“把你手里的东西都扔在地上。” 男人没想到自己细微的动作居然都会被阿萱发现,心头微惊,看了太后一眼,终于还是乖乖的将手里的暗器都扔在了地上。 阿萱扫了一眼,冷哼,“都说青出于蓝,你这治暗器的功夫,比起时鹰来还是差了些。” 闻言,那男人眉心微拧,“你怎知我是他师父?” “你会易容跟暗器,年纪上又是长辈,更何况,时雨为人警觉,能伤到她的不是武艺高强就是她的亲近之人。但很显然,你的武艺并不怎么样。” 如若方才不是距离太近,阿萱也不至于被暗器划破了皮肤。 男人没想到仅凭猜测,阿萱便能知道他的身份,当下脸色也不大好看。 而阿萱的眉宇间,已是染了怒,“时雨是你的徒弟,你居然还伤了她,果真是狠毒,怪不得会与太后为伍!” 说罢,她将软件往太后的脖颈上抵了抵,这才道,“把时雨交出来,否则,我现在就杀了她!” 一丝温热的血从太后的脖颈上流下,太后心头一慌,立刻冲着那男人喝道,“还不快点放人!” 男人像是不喜太后此刻的态度一般,双眸微微一眯,这才转身朝着门外而去。 可行至门边时,男人又突然转身,射来几枚小巧的暗器! 第353章 一命换一命 那些暗器精准地朝着阿萱袭来,眼见着就要击中阿萱,却见阿萱身形一晃。 太后都还未弄清楚发生了什么,胸口便已经被那几枚暗器给射中了。 是三枚银针,根根没入身躯。 除却银针尾部那一点点还留在外,让人能知道究竟是什么暗器之外,便是连一丝鲜血都没有。 太后震惊地看着自己胸前的那三根银针,而后缓缓抬眸看向那男人,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那男人也惊了,他没想到阿萱的速度居然会那么快,更没想到,她居然会拿太后当挡箭牌! 而此刻,看着太后胸前那一抹黑血,阿萱眉尾微微一挑。 软剑收入腰间,她看向那男人,做出一副无辜的模样来,“可不关我的事儿啊,人是你杀的,回头粱煜找上门来,也是找你。” 说话间,眸中已是染着几分幸灾乐祸。 男人似是想到了什么,忙从怀中取出解药,匆忙上前两步就要喂给太后。 却是被阿萱抬起一脚就踹飞了出去。 “救她?我允了吗?” 那一脚,染着内力,男人飞出了屋外,重重摔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 阿萱此刻也不理会太后了,缓步走出屋子,居高临下地看着那男人,“告诉我时雨在哪儿,否则,我先割你鼻子再割你耳朵,当着你的面喂狗!” 男人终于认输了,忙道,“在,在冷宫里……” 闻言,阿萱便是抬手一挥。 当即便有一名暗卫落在阿萱的身后,就听阿萱冷声下令,“去冷宫找人。” “是!”暗卫应声,飞身离去,而阿萱则是从怀中取出一粒毒药,塞进了男人的口中,“一炷香的时间,若是不见时雨,你就会七窍流血而亡。” 说罢,方才又转身进了屋。 而此时,太后已经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毒性的作用下,整个人都在地上抽搐着,瞧着十分痛苦。 阿萱就这么冷眼看着,也不说话,只是想看看这样抽抽多久,太后才会咽气。 而太后就这么躺在地上,身体不自觉地抽动着,眼睛却是死死地看着阿萱,“救,救我……” 虚弱的声音响起,有些模糊。 阿萱皱着眉,微微俯下了些许身子,“什么?” “救,救我……” “哦。”阿萱听明白了,便又站直了身子,垂眸看着像条濒死的狗一般的太后,嘴角勾起一抹笑来,“你知道我不会的。” 她本就是来杀她的,又怎么可能救她呢? 可,太后却没有放弃,继续说着,“念……” 这个嘴型,让阿萱心中顿时一慌。 她蹲下身子,冷眸看着太后,问道,“什么?” “念念……在哀,哀家手上。” “你胡说!”阿萱厉声一喝,心慌不已。 太后却是扯出一抹笑来,“信,信不信,由,由你。” 只不过,她若是死了,那个小杂种也绝对活不了! 阿萱猛然捏紧了拳头,心中无比愤怒,但更多的却是害怕。 她一把抓起掉在地上的解药,匆忙打开,取出了几粒塞进了太后的口中。 解药入口,一股舒畅瞬间自喉头流下,太后的身体也渐渐停止了抽搐。 下一瞬,却是被阿萱一把抓住了衣领提了起来,“念念在哪儿!” 太后已是有恃无恐,嘴角扯着笑,“放了哀家,哀家就放了那小杂种!” 闻言,阿萱双眸微眯,而后猛然一个手刀劈了下去。 太后晕了过去,阿萱将她一把扔在了地上,而后快步行出屋外,看着那男人,“念念在哪儿?” 男人却是摇头,面容有些痛苦,“我只是收钱办事,并不知道她的计划。” 阿萱气极,却又无可奈何,只能一声厉喝,“来人!” 有几名暗卫出现,只听阿萱一声令下,“将人都带回府!” “是!” 是夜。 大将军府内却是灯火通明。 阿萱紧紧地坐在屋内,双眸死死地盯着桌前那跳动的烛火。 而公孙羽就坐在一旁,也是一言不发。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终于响起了细微的脚步声。 阿萱与公孙羽几乎是同时起身朝着门外而去。 门被退开,一名暗卫进了来,见到二人便是单膝跪地,“启禀少主,我等并未搜寻到小姐与张军师的踪迹!” 阿萱眉头皱得格外紧,“萧云镇没有?” “没有。” “本将军的人呢?”公孙羽忙问。 他是派了人暗中保护念念他们的! 暗卫摇头,“同样没有消息。” “红微呢?”阿萱问,语气之中染着最后一丝的期盼。 可,那暗卫还是摇了摇头。 一点消息都没有。 不仅仅是念念跟张元庆,连着被派去保护他们的红微都不见了! 公孙羽却在这时想到了什么可能性,忙问道,“那你们可查过萧云镇可有一位寂空大师?” 听到这话,阿萱不由得心头一跳,公孙羽则是在怀疑义父? 却听那暗卫道,“那寂空大师是位高僧,但属下们也查过了,寂空并未见到过小姐。” 所以,张元庆是真的带念念去找寂空的,只是半路上被太后的人抓去了。 “知道了,退下吧!”公孙羽挥了挥手。 那暗卫行过礼方才退下。 房门被关上,阿萱有些无力地回到了椅子前坐下,太阳穴因着烦闷而一阵阵的跳痛着。 “都怪我。”阿萱长叹了一声,“我应该跟着她去的。” 公孙羽站在一旁,脸色难看,“是我阻了你,要怪也还是怪我。不过,太后如今在我们手里,应该不会把念念怎么样。” 阿萱深吸了一口气,“我担心的不是太后,而是太后背后的人。今日我装作濒死都没能从太后口中知晓这背后之人究竟是谁,可见,这人对太后而言也很重要。” 否则,太后不会如此守口如瓶,不会将那个人保护得那样好。 公孙羽亦是眉头紧蹙,只想着如今或许只能是用太后去将念念换回来了。 却在这时,屋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也没有任何的通报,就直接开了门进来。 是时雨。 “怎么了?”阿萱脸色不大好看,语气也略有些烦躁。 可时雨的语气更加不好,“我方才去医馆治伤,你们猜我瞧见谁了?” 此刻,不管是谁阿萱都没兴趣知道,她只担心念念。 正想说时雨两句,就听时雨说出了一个劲爆的名字。 “粱煜!” 第354章 跪下,求我 “不可能!”公孙羽当即否定,“粱煜离京时日,我们的探子每日都会前来禀报他的行踪,眼下,他已身在历城!” “他理应身在历城!”时雨打断了公孙羽的话,神色严肃,“可我确定我没有看错!他骑着一匹通体漆黑的骏马,速度极快,虽然只是在医馆前一闪而过,但那股凌厉的气势,绝不会错!” 当看到那抹身影后,时雨便急匆匆地追出了医馆去。 虽然依旧没有看清对方的脸,可不管是背影,身形,还是那股凌厉肃杀的气场,都让时雨万分肯定,那就是粱煜! 阿萱眸色微凝。 她好不容易将粱煜骗出了京,怎么又回来了? 是知道太后出事才急着赶回来的? 可,她抓来太后还不足一日,粱煜又怎会那么快得到消息? 依照时间,他分明是前几日就开始往回赶了,却不知何故,他们的探子并未发现,还以为粱煜在军中。 深吸了一口气,阿萱方才看向公孙羽,“你派人去摄政王府打探下,看看到底是不是他。”话说到这儿,阿萱的神情也不自觉地染上几分忧虑,“若真是他,恐怕,他依旧知道我的身份了。” 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可能性会让粱煜在还未得知她对太后下手前就急匆匆的回来。 公孙羽应了声好,便转身离去。 房门未关,屋外一阵凉风也趁机钻了进来,吹得阿萱颈间泛起一丝又一丝的寒意。 时雨在一旁,面染忧色,“若是被粱煜知道少主的身份,只怕……” “眼下不是怕他的时候。”阿萱打断了时雨的话,“得先确保念念,义父,还有红微她们的安危。” 说罢,阿萱的眸心泛起一丝寒意,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朝着关押着太后的屋子走去。 太后被关在一间厢房内,厢房外前前后后都有不少人看守着,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也不知是不是知道自己跑不掉,阿萱来时,太后正坐在桌前喝着茶,甚是惬意。 见到阿萱来,太后嘴角勾着得意的笑,“哟,这么晚了,什么风把堂堂大将军夫人,哦,不对,是堂堂摄政王妃给吹来了?” 说着,太后脸上的笑容瞬间散去,转而露出一副恶毒又嫌弃的表情,“一女侍二夫,你还真是叫人恶心!” 阿萱并不在意太后的辱骂,神色严肃,“念念她们在哪里?” 闻言,太后冷声一笑,“还以为你如今有多大的本事,怎么,找了这么久也没找到人吗?” 语气充斥着不屑。 她眼下是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恩,没错,念念如今在她的手上,她就是胜利者。 于是,她挑眉看着阿萱,“哀家是不会告诉你的,大不了你就杀了哀家,有那个小杂种还有你的好姐妹给哀家陪葬,哀家没什么好怕的。” 她料定了阿萱会着急,会因着那小杂种的性命而崩溃,疯狂。 可,她渐渐发现她猜错了。 眼前的阿萱非但没有半点着急的样子,那看着她的眼神竟也染着几分怜悯。 这眼神,着实叫人浑身难受,太后不禁厉喝一声,“何故这样盯着哀家!” “你是不是以为你死不了?”阿萱问。 看她那一脸得意的样子阿萱就知道,在太后的心里,她并不觉得自己会死。 眼见着太后面色微愣,阿萱却是冷笑了一声,“你给粱煜传了信是不是?” 太后没有应声,可那略显得意的眼神让阿萱知道,她猜对了。 于是,接着道,“先前我说出自己的身份,你没有表现得很惊讶,这就证明你应该早就知道了,所以,你给粱煜传了信,你算准了日子,粱煜今日就会回来。而有粱煜在,你就死不了,是不是?” “你也料定了,我为了念念,不会对你下手,你就是想这样拖着,想让我求你。” “可是……怎么办呢?你会死的。” 最后那四个字,阿萱说的极为肯定。 那无比笃定的语气也让太后心头莫名一慌。 神色也紧张了起来。 而阿萱的视线则是落在了太后的胸口上。 以至于,太后也跟着低头看去,只见自己胸前的衣裳被一抹黑色的毒血浸染,但,血迹早已干涸。 “你中了暗器,三枚银针,刚开始的时候,那银针的尾部还露在外面,依稀可见。”阿萱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太后走了过去,而视线自始至终都盯着太后的胸口,直到二人相距只一步的距离,阿萱方才停下。 而后抬眸看向太后,“但现在,银针呢?” 一个问题,便让太后感受到了一股恶寒。 那寒意自脚底传来,袭遍她的全身,令她整个人都止不住的微微颤抖起来。 却见,阿萱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你中毒后浑身颤抖不止,那三枚银针早已随着你的颤抖而没入你的体内,因其位置的关系,它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刺进你的心脏,最终,会令你的心脏破裂,暴毙而亡。” 阿萱的一番话,已是令太后的脸色煞白。 她却还不满意,继续吓她。 “太后可觉得眼下心口处略有刺痛?不着急,等银针戳到了心脏,疼痛就会加剧。心脏痛起来,是真的很痛的。太后或许等不到心脏破裂就会活活痛死。” 话说到这儿,阿萱的语气便瞬间凌厉起来,“别指望宫里那群御医能救你,普天之下,只有我能取出这三根银针,当然,你若能找到无相,让他救你,倒也可以试试。怕只怕,还未找到无相,太后您就……” 话未说完,但也无需再说。 阿萱就这么冷眼看着面色惨白的太后,而后冷声一笑,“跪下,求我。然后告诉我念念在什么地方,我就将你体内的三根银针取出来。” 听到阿萱的话,太后骤然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你,你竟敢让哀家下跪?” 阿萱没有应声,只是微微挑眉,嘴角掠着一抹似笑非笑。 只见太后深吸了一口气,下定了决心一般,“哀家告诉你念念在何处。” 可阿萱却不肯,“跪下,求我。” 第355章 把人交出来 “你疯了是不是!”太后忽然怒吼起来,“你女儿在我手上!你的义父,你的姐妹,统统都在我手里!你!” “我让你跪下!” 阿萱一声厉喝,声音压过了太后。 也让太后愣住了。 她惊讶地看着阿萱,只见她眉眼冷冽,周身都散发着一股肃杀之气,双眸间迸射出来的寒意,竟是与粱煜一模一样! 太后浑身颤抖得厉害。 是因为害怕自己体内的那三根银针,也是因为愤怒。 她可是大棠太后! 她把持朝政,受万人敬仰! 可此刻,她居然要给这个贱人下跪? 满腔的不甘心,却偏偏无可奈何! 阿萱所说的都没错。 她心口的确有一丝刺痛,只是在阿萱说话之前,她并未放在心上。 她也知道,宫里那些御医究竟有多大的本事,这三根银针,他们绝对拿不出来! 而无相早已不知所踪。 能救她的,只有阿萱! 几个深呼吸之后,太后终于还是曲了膝。 两条腿,一条接着一条地跪在了地上,垂着头,“求你,救救我。” 阿萱就这么冷眼看着,眼眸间的寒意却是更浓。 她以为看着太后跪在自己面前,她心里会舒服些,可没有。 半点都没有! 深吸一口气,按捺下一掌拍向太后头顶的冲动,阿萱方才冷声开口,“念念在哪儿?” 太后依旧低垂着头,似乎是不愿面对自己正冲着阿萱下跪的现实,声音微颤,“明日午时,他们会在京外树林等着,若是见到哀家安然无恙,他们自会放人。” 闻言,阿萱不禁微微闭了闭眼,“太后当然会安然无恙。” 至少,明日午时之前,都是! 她说罢,便往外走。 身后太后慌忙起身,冲着她唤道,“你何时替哀家取出体内银针?” 可,阿萱没有应她,只一挥手,命人重新锁了门。 没行几步,便见时雨急匆匆地跑了来。 阿萱瞬间感受到了不妙。 果不其然。 只见时雨一脸忧色,“粱煜来了,这会儿就在府外,公孙将军正拦着!” 阿萱眉心微微一拧,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没多想,她大步朝着府外走去。 府门外,粱煜骑在暗影之上,身后还带着一群身穿黑衣的男人。 是粱煜的暗卫们。 而公孙羽则是双手负于身后,挺立在大将军府外,虽未骑马,瞧着矮了一截,可气势却是不低。 只见他一双冷眸扫过那群暗卫,方才看向粱煜,“王爷如今理应在行军途中,未得诏擅自回京,可知是死罪!” 粱煜并不在乎。 他看着公孙羽,猩红的眸中隐着一股淡淡的杀意,“把人交出来。” 公孙羽冷哼,“粱煜,你大半夜的来我府上要人,我就这样给了,岂不是被人看笑话?” “那你去死吧。”粱煜冷声说罢,便自马背上一跃而起,掌心凝力,朝着公孙羽袭来。 公孙羽立刻飞身迎了上去,只是粱煜今日是带着杀意而来,招招都还是杀招,半点没有念及往日旧情。 而他的内力本就霸道,公孙羽自是不敌。 不出十招,公孙羽就被一掌打飞出去,倒在了地上,吐出一口鲜血。 粱煜也落了地,抬眸看向那硕大的大将军府牌匾,大手一挥,便将那牌匾击碎。 而后,冷声下令。 “杀!” 暗卫们得令,当即便是朝着大将军府内冲去。 大将军府外的侍卫也立刻迎上前去,可侍卫如何能与暗卫相比? 不过送死罢了。 可,就在那第一个暗卫飞身冲进大将军府之际,一股浑厚的内力从府门内冲了出来,只将那暗卫击飞了数十米远,重重摔落在地。 伴随着一道清脆却有力的声响,阿萱大步跨出,“王爷这是欺我大将军府无人?” 话音落下,府中暗卫齐齐现身,立于阿萱身后,人数可不比粱煜的少。 对上那双猩红的眸子,阿萱的眼神之中也染着与他一模一样的杀意,“王爷今日想杀,那我大将军府就奉陪到底。” 时雨上前,将公孙羽扶起,往他口中塞了一粒治内伤的药,而后带着他退到了阿萱的身边。 阿萱看向公孙羽,问道,“没事吧?” 许是压低了声的缘故,那声音听上去,甚是温柔。 公孙羽摇了摇头,“放心,没事。” 说话间,嘴角浮现出一抹淡笑,染着几分宠溺。 瞧着,还真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粱煜却已是暴怒。 也不知从何处拿出一个包袱,而后猛地扔向阿萱。 包袱落地,一堆白骨呈现在众人眼前,上头还带着不少泥土。 阿萱心头不禁一跳,就听粱煜冷声开口,“公孙夫人说说看,这是谁的尸骨?” 白骨有许多不规则的断裂伤,是她用来冒充自己尸骨的那一具。 粱煜把它挖出来了。 这就表示,他都知道了。 于是,深吸一口气,看向粱煜,“你想怎么样?” 他想怎么样? 粱煜真觉得这个问题是那么好笑! 她明知道,他找了她那么多年! 她明明知道,他抱着那具尸骨恨不得就那样死了! 她明明知道,他那么想她!那么爱她! 可她却问他,想怎么样? 想着之前的种种,粱煜狠狠咬着后槽牙,他一步一步朝着阿萱走来,每一步都踏着足以令人窒息的愤怒。 他双拳紧握,负于身后,直到行至她面前,方才停下了脚步。 “看了本王那许久的笑话,爱妃可欢喜?” 公孙羽当即上前一步,挡在了阿萱的面前,“这是本将军明媒正娶的妻子,王爷认错人了!” 闻言,粱煜却是微微歪了歪脑袋,目光越过公孙羽的耳畔,看向阿萱,“你知道,本王忍不了的。” 是啊,她知道他的脾气。 公孙羽若再拦在她面前,粱煜是真的会一掌拍死他。 于是,她伸手将公孙羽拉到了一旁,双眸直视着粱煜,“我承认,是我。可王爷的爱妃,三年前已经死了,如今我只是公孙羽的妻子,不是你的什么爱妃。” 心口撕裂般的疼痛。 粱煜凝视着她,忍了又忍,方才再次开口,“跟本王回府!” 第356章 那是她的孩子 对上那双猩红的眸子,阿萱的眼里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她就这么淡淡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方才又开了口,“为何过了这么久,爷还是不明白呢?” 声音轻柔,透着几分无奈,但更多的,是绝情。 三年,她以为他总该是想明白了一些事的。 明白她要离开他的决心,明白他抓得越紧,她反抗得便会越厉害。 明白,她早已不是他的阿萱! 可没想到,他与三年前,还是一模一样。 看着他震颤的双眸,她仍是那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王爷的爱妃,三年前已经死了。” 而他的阿萱,那个满心满眼只有他,为了他可以豁出性命去的阿萱,早在孤城坠下城墙之时就已经死了。 一滴泪,从那双血红的眸中落下,炙热滚烫,滑过他的脸颊,滴在了地上。 “你要什么,本王都可以给你。” 他努力让自己的情绪相对平静,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 可那颤抖的声线还是让所有人都惊住了。 只此刻,梁煜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的眼里,只有阿萱。 “你要杀太后,本王替你杀,你要这江山,本王给你拿来,你就是要本王的命,本王也绝无怨言!” 话说到这儿,梁煜几乎是抽了一口气,方才能够接着开口,“你跟本王回府,可好?” 语气,近乎祈求。 不同于三年前的霸道,如今的他,卑微到了尘埃里。 他不怕旁人看见,更不怕旁人笑话,他只要她! 阿萱知道梁煜向来固执,也知道他不会那么轻易放弃。 她承认,看到他落泪,她的心还是不可遏制地乱了节奏。 可,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她是不可能回头的。 往后退了一步,阿萱对着梁煜欠身行了一礼,“王爷的养育之恩阿萱三年前已经还了,从今往后,我乃公孙羽之妻,还望王爷恪守本分,莫要让我为难。” 一礼行罢,阿萱又看了眼那些倒在地上的将军府侍卫,便又道,“王爷深夜带人来我将军府伤人,回头医治的费用,我会明日开张单子送去摄政王府,此事,我大将军府便不追究了。” “夜深了,王爷也早些回去休息吧,时雨,送客。” 说罢,转身就往回走。 却听身后传来梁煜的声音,“太后在你这儿?” 语气比起方才来,已是平静了不少。 阿萱闻言顿了脚步,而后转身看向梁煜,微微一笑,“是啊,她抓了念念,我明日带她去换人。” 梁煜似乎没想到念念居然会被太后抓了,眼中有一丝惊讶一闪而过,但终究还是没有多说什么,转身,骑上暗影,飞驰而去。 望着那抹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阿萱的心中不可避免地泛起几分苦涩。 说来这三年,梁煜还是有长进的。 至少,他没有像三年前那样疯。 若是放在三年前,他定是不顾一切也要将她掳回去的吧! 回府后,梁煜便将自己关在了漆黑的书房里。 十日前,他率军离开了京城,他以为只要不再看到那张脸他的心就会慢慢平静下来。 可,每到深夜,他还是会忍不住想起。 越想,越觉得疑点甚多。 如若不是那具白骨的出现,他其实一直都觉得她是阿萱的。 直到太后命人送来的那封书信让他彻底失去了理智。 他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挖出了那具白骨,请了仵作前来确认,结果仵作说,那白骨上的伤,是后来才有的。 那根本不是他的阿萱! 他当真是要气疯了,连夜带了人去大将军府要人。 他甚至做好了打算,倘若阿萱不肯,他就将她掳回来! 可,看着她那一副淡漠疏离的样子,仿若已经将三年前的一切都忘得一干二净了一般,他便突然不知该怎么做了。 看着她给他行礼,说着那些让人恨不得掐死她的话,脑海中却是回荡起了沐云曾说过的话。 “王爷难道是想让阿萱再死一次吗?” 难道,还要再逼死她一次吗? 当然不。 他恨不得把自己的命都给她,又怎会舍得逼死她? 所以,他回来了。 可是,怎么能甘心啊? 他怎么能甘心啊! 心中的怒意愈演愈烈。 梁煜猛然出手,凝着内力的一掌拍在了面前的桌案上。 只听“砰!”的一声,桌案碎裂开来,摔在地上,一片狼藉。 可不甘心又有什么用呢? 他的阿萱,早就已经不要他了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书房外响起了沐云的声音,“爷,属下回来了。” 沐云的坐骑比不上暗影,自然也就比他慢了。 梁煜淡淡应了一声,“进来。” 沐云这才推门而入,借着月色,他能清楚地看到书房内的混乱,还有坐在那张太师椅上,一脸阴郁的梁煜。 今晚所发生的一切,他已经听府里其他的暗卫说过了。 他惊讶于阿萱的演技,却也并不意外她的绝情。 他只是担心梁煜。 说也奇怪。 分明三年前他还曾来杀过他,也恨他逼得阿萱跳了崖,可三年的时间,梁煜的每一次崩溃他几乎都看在眼里,也终于明白,梁煜是真的喜欢阿萱的。 只是为何两个人会走到了今日这一步,他不懂。 深吸一口气,沐云想着,该是说些什么让梁煜转移一下注意力,于是问道,“属下听说太后命人抓了念念,此事,王爷可要插手?” 闻言,梁煜抬眸看了过来,没说话。 沐云却以为梁煜终究还是担心念念的,忙又道,“太后能在我们的人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种事,可见其诡计多端,只怕明日交换人质之事有诈。” “所以呢?” 梁煜终于开了口,低沉的声音分外沙哑,透着淡漠,“那是她跟公孙羽的孩子,本王为何要插手?” 沐云一滞,没想到梁煜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却也一时不知该找出什么样的理由来。 是啊,那是阿萱的孩子。 既然阿萱已经口口声声说她与他已经没有关系了,那,她的孩子,他为何要救? 沐云微微皱了皱眉,“那,属下明日可否前去,我姐姐……” “滚。”淡淡一声,不带任何情绪。 沐云却知道梁煜这是允了,于是谢了恩,方才退出了御书房。 第357章 换人质 翌日,午时。 阿萱如约带着太后来到了京外的那片林子。 路,也是太后指的。 只是等她们到时,林中却是一片静逸。 时雨皱着眉,一脚踹在了太后的大腿上,“是这儿?” 太后被踹了一脚,心中甚是恼怒,可她的双手这会儿被手指粗细的麻绳捆着,四周也都是阿萱的人,这会儿便只能恶狠狠地瞪了时雨一眼。 见状,时雨又猛地推了太后一把,“瞪什么瞪?问你话呢!哑巴了?” 时雨的问题也是众人都想知道的,是以此刻,所有人都看向太后。 太后心中无比愤怒,但眼下也只能忍着,沉声道,“说好了就是此处,应该快来了。” 闻言,阿萱没有出声,只是看向太后的眼神又深邃了些。 太后背后的人能灭了公孙羽的暗卫,能在红微的保护中掳走念念,还能做到悄无声息,连她的人都查不到任何消息,可见,这人的本事。 也不知一会儿能不能瞧见那位幕后主谋。 说来,倒是有几分期待的。 没等多久,林中果然有了动静。 可来的不是人,而是一阵烟。 那烟自远处起,随风而来,速度极快。 阿萱只觉得这烟与红微的白雾有异曲同工之妙,也知道无端起烟定有蹊跷,便立刻高声呼道,“所有人掩住口鼻!” 闻言,众人纷纷从自己的衣衫上割下碎布,蒙住了口鼻。 眼见着那股烟越来越近,阿萱转眸看向太后,却见太后竟没有半点害怕的样子,仿佛她一点都不担心那烟会伤到她! 心中瞬间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却在这时,一道惨叫声传来,阿萱猛然一惊,循声看去,只见不远处离得那阵烟最近的一名侍卫已是倒在了地上,痛苦惨叫。 刘昌离得他近,捂着口鼻就走了过去。 是想问问他的情况的,可还不等刘昌开口,一股子刺痛便从脸颊传来,而后越来越强烈。 他瞬间明白了什么,立刻起身后退,冲着阿萱唤道,“不是口鼻,这烟接触皮肤就会中毒,啊!” 疼痛令得他也忍不住喊叫起来,痛苦蜷缩在地。 阿萱当即下令众人迅速后退,但人比不得那烟快,没一会儿,她们的人就已经到了大半,连时雨都没有幸免。 可,与时雨站在一起的太后却没事! 眼见着那烟离得自己越来越近,阿萱手中凝力,朝着那阵烟一掌袭去。 掌风凝着内力,将那阵烟打回去了些。 却并没有维持多久便又再次袭来。 阿萱再次凝力击出一掌,却发现这次的烟被打散了不少。 回头,就见沐云飞身而来,落在了阿萱的身边。 见到他,阿萱几乎是下意识地往沐云身后去看。 就他沐云道,“别看了,爷没来。” 闻言,阿萱眉心一拧,看向沐云,“你来做什么?” 他是梁煜的护卫,擅自行动不怕被梁煜责罚? 沐云转过头来,冲着阿萱一笑,“自然是来救我姐啊!” 阳光穿过密密麻麻的枝叶打在他的脸上,使得那张笑脸越发明亮灿烂。 恍惚间,阿萱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前,沐云骑在骏马上,跟她说,你等我! 而眼下,分明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可她却有一种什么都没改变的错觉。 但沐云已经比以前高了一个头,而且,是梁煜的人了。 “烟散了。”沐云开口提醒。 阿萱这才反应过来,林中的那阵烟已是被风吹散。 可时雨等人还是倒在地上哀声痛呼。 以至于,站在他们之间的太后显得那样突兀。 她虽然被麻绳捆着手,可脸上却养着胜利者的笑容。 与此同时,有几个身影从远处的树木后走了出来,依次是红微,张元庆,还有念念。 只是,除却念念之外,其余二人的脸色都很不好看。 沐云第一时间就想冲上去,却是被阿萱拦住了。 直觉告诉她,有问题。 果然,红微等人往前走了几步便不敢再走了。 念念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想要继续往前,却是被张元庆一下子抱了起来。 而红微则是冲着阿萱跟沐云摇了摇头,示意他们不要上前,有诈! 只听一阵笑声响起,在林中回荡,随后,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从林中走了出来,行至红微等人身后,冲着阿萱笑道,“老夫是该称呼你为公孙夫人,还是摄政王妃?” 他就是站在太后背后的人? 阿萱眸心一沉,“少废话,放人。” “好好好。”那老头连说了三遍好,却又问道,“你说,放哪一个?” 哪一个? 她当然全都要! 阿萱眉尾微微一挑,“耍花样?”说着,看向太后,“你是不想活了?” 而此刻,太后却是嚣张得很,“阿萱,你看看你的人,一个个痛得死去活来的,再看看那边,你的义父,姐妹,女儿,如今都在哀家手里,你有什么资格,跟哀家讲条件?” 她说着,便是冷笑了起来,“哀家承认,昨夜的确是被你唬到了,可你不是会舍得下身边人的人。连刘昌你都舍不下,更何况还是你的亲女儿!” 更何况,她体内的银针并没有那么快会要了她的命,可眼下这群人可不行。 若再不服下解药,这些人就会活活痛死,根本撑不到天黑! 太后的话,令得阿萱脸色难看无比。 而此时,那老头再次开口,“王妃还没说,要放哪一个,这样吧!太后身份高贵,那就换两个!王妃,这三个人,你想救谁?” 话音落下,只听张元庆急急唤道,“小姐!救红微跟念念!把我留下!” “闭嘴!”老头一掌拍在张元庆的背上,张元庆当即吐了一口血,差点往前扑去。 好在红微及时将她扶住,而他抱着念念也不至于摔倒。 只这一掌,阿萱就知道对方的武艺不弱。 所以眼下,她若不选,只怕三个都会有危险! 可她若是选了,她不知道留下的那个会不会被当场打死! 心中纠结无比,思绪也混乱了起来。 那三个人,她一个都不想舍弃! 却在这时,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娘!念念留下!” 第358章 数到三 众人皆是一惊,没想到念念会在这种时候主动站出来。 红微心急地高呼了一声,“念念!” 而那老头也不由得笑出了声来,“小丫头,你可知道留下来意味着什么?” 念念看着那老头,有些天真地问,“爷爷你会杀了念念吗?” 面对念念,老头的语气也不禁带着几分调皮,“嗯,那可说不准!” 念念倒是一点都不怕,只道,“那念念跟爷爷说一个秘密,爷爷可以不杀念念吗?” “什么秘密?说来听听?” 念念便走到老头的身边,老头很配合地蹲了下来,就见念念踮起脚,凑到老头耳边小声说了什么。 老头瞪大了眼,可见那秘密的确很劲爆。 随后,一脸狐疑地看着念念,“小丫头,你说的是真的?” 念念用力点了点头,还冲着那老头一笑。 老头随即大笑起来,“哈哈哈,好!” 说罢,老头又站起身来,冲着阿萱道,“那就用这二人换太后!” 说着,老头分别踹了红微跟张元庆一脚,使得二人往前踉跄了好几步。 阿萱的目光却是落在念念的身上。 不知何故,她总觉得今天的念念有些奇怪。 却听那老头又接着道,“至于其他人的解药,就用太后体内的三根银针来换,如何?” 言下之意,今日阿萱不但要放了太后,还得取出她体内的银针救她性命。 但念念,依旧会在他们手中! 太后脸上的得意越来越浓。 阿萱也不禁紧紧握拳,随后冲着那老头一笑,“一言为定!” 说罢,便是朝着太后走去。 面对带着那一抹冷笑走上前来的阿萱,太后心头莫名涌起一股不安来。 等阿萱站在她的面前,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威胁道,“念念还在我手上,你若是敢乱来,哀家必定扒了那小杂种的皮!” 阿萱此刻心中已是恼怒至极,可脸上却依旧染着那抹笑,冲着太后微微挑眉,“太后紧张什么?我只是来取银针的!” 说罢,一掌拍在太后的心口处。 太后只觉得有一股炙热的真气瞬间涌进了自己的身体里,随后好似抓住了什么一般,搅得她心口处一阵绞痛。 下一瞬,只见阿萱猛然收回手,而太后体内的那股真气也随之被抽离了出来。 一同被抽出的,还有那三根银针。 随着银针离体,太后也跟着喷出了一口鲜血,胸口处疼痛无比,她低头,只见自己心口处的衣衫已是浸出了血色。 “你,你……”太后想要说什么,可心口处实在是疼得厉害,令得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而阿萱则是冷眼看着她,眸中藏着杀意。 她其实有很多方法能将那银针取出,但她却选择了最快,也是伤害最大的一种。 她不可能让太后这样完好无损的回去! 看着太后捂着胸口疼痛难忍的模样,阿萱冷哼了一声,而后将那三根一针朝着不远处的老头射了过去。 老头没动,那三根银针从他耳畔滑过,精准地扎在了他身后的树干上。 就听阿萱冷冷道,“解药。” 老头看着阿萱,眸中倒是露出几分欣赏,而后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交到了红微的手中,“去吧!” 红微接过解药,却迟迟未动。 她担忧地看着念念,显然还是不放心让念念留下。 却听阿萱一声令下,“红微,还不过来救人!” 刘昌他们可都还倒在地上哀嚎着呢! 闻言,红微又立刻看向阿萱,似乎是在问她,当真要将念念留下吗? 却见阿萱微微点了点头,红微知道阿萱已是有了决定,无奈之下,只能扶着张元庆往阿萱这边走。 与此同时,太后也朝着那老头走了过去。 几人擦肩而过,红微恨不得一掌拍死太后,却终究还是忍下了。 眼见着太后将要行至那老头的面前,忽然一个人影从天而降,一把抓过太后的衣领退到了一旁。 动作之快,几乎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等看清楚的时候,梁煜的手已是掐在了太后的脖子上。 那一双血红的眸子看向那老头,“什么时候无月阁开始插手朝堂之事了,师兄。” 师兄? 阿萱震惊地看着那老头,那是无月阁的老阁主,楚昕的爹? 她倒是没想到,太后居然连楚昕的爹都能拉拢了! 楚老阁主也没想到梁煜会来,此刻见他掐着太后的脖子,不由得笑出了声来,“我还以为今日见不到师弟了呢!看来这丫头说得没错!” 这丫头,指的是念念。 而此时,念念却是冲着楚老阁主做出一个噤声的姿势,“嘘……” 显然,她方才与楚老阁主说的秘密不想让梁煜知道。 楚老阁主也明白了,而后眉尾一挑,了然般点头,随后冲着梁煜道,“想当年你为了这天下百姓背弃了无月阁,怎么,如今为了一个女人要杀了大棠太后了?” “少废话。”梁煜声音淡淡,语气之中透着几分不耐烦,“你现在不放人,我明日就带人去剿了无月阁。” 闻言,楚老阁主冷哼了一声,“你这无情无义之人,无月阁怎么说都是生养你长大的地方!” “嗯。”梁煜淡淡应声,却又道,“我只数三个数。” 说话间,手下的力道加重,太后一下子就不能呼吸了。 只能张大了嘴,惊恐地看着太后,“梁,梁煜,你……” 大约是觉得她呱噪,梁煜手下的力道又加重了些,使得太后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而后,梁煜方才淡淡开口,“一。” 楚老阁主一时脸色难看至极,眼见着太后的脸都开始憋红了,不禁沉沉地深吸了一口气。 “二。” 梁煜再次开口,两个数之间的停顿并不久,而那冷漠的样子更是让人觉得等他数出三的时候,就会毫不留情地掐断太后的脖子。 所以,楚老阁主没有再等。 “好好好,放人放人!”脸色染着无奈与不悦。 他看向念念,“小丫头,你走吧!” “好吧!”念念应了声,就开始朝着阿萱一路小跑而来。 而梁煜这会儿也松了手。 太后立刻后退了两步,捂着自己的脖子,大口大口的呼吸着,逃也似的朝着楚老阁主那边跑去。 眼见着她将与念念擦肩而过,阿萱心中升起一股不安,快步朝着念念而去。 以太后那狠毒的性子,只怕会对念念下手! 却听梁煜那阴冷的声音缓缓响起,“你想清楚。” 第359章 梦 声音显出几分慵懒,却让众人皆是一愣。 而就是这一愣神间,念念已经与太后擦肩而过,跑向了阿萱。 太后终究还是没敢下手,只能愤愤地朝着楚老阁主行去。 只见楚老阁主从怀中取出一粒伤药来递给了太后,无月阁干的刀尖上舔血的买卖,他们的伤药,自然效果极好。 看着太后将那伤药服下,阿萱的眸色也是阴沉得厉害。 而另一边,沐云已是跑到了梁煜的身边,声音染着几分轻笑,“爷不是说不来吗?” 嘴上说念念的安危与他无关,可到底他还是心软的。 梁煜却只淡淡扫了沐云一眼,没说话,目光好似无意间瞥向了阿萱,却见阿萱看都没往他这儿看一眼,心中不禁有些塞,便是一句话没说,飞身而去。 直到梁煜的身影消失在了林中,阿萱方才抬眸看向他离开的方向。 说实话,他今天能来她的确很意外,毕竟在他看来,念念是她跟公孙羽的孩子。 她如今成了公孙羽之妻,他定是恨毒了她,她以为他是绝对不可能来的。 更何况,他方才居然差点掐死了太后。 若是换做三年前,他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儿来? “念念没事吧?”红微将解药给众人服下后方才赶到了几人身边。 念念冲着红微灿烂一笑,“红姨,我没事!” 红微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却是责备道,“你怎么可以这样逞能呢?你知不知道方才那个可是江湖第一杀手组织的头目,他杀人不眨眼,可不会因为你是个孩子就放过你的!” 想着自己的方才是被一个不过三岁的娃娃交换了性命,红微就打从心眼里觉得自己无能。 内疚,担忧,害怕,令得她这会儿当真有些恼怒。 可,念念却是一脸的无所谓,“不会哒,楚爷爷不会伤害念念。” 语气竟是那般肯定。 阿萱方才就已经觉得奇怪了,这会儿蹲下了身子看着念念,“念念,你告诉娘,为何那么肯定方才的老爷爷不会伤害你?” “因为他是爹……王爷的朋友呀!”念念差点说漏了嘴,好在变得快,不远处的沐云并未听清楚。 只听到了,他是王爷的朋友这几个字,当下便是冲了过来,“这,公孙小姐可不能胡说,我家王爷对这事儿可半点不知情!” 别让阿萱误会了这事儿是王爷主谋才好。 一旁,红微瞪了沐云一眼。 这个不中用的东西,三年前还要杀了梁煜不可,三年后就‘我家王爷’了? 当真是没骨气! 沐云已经三年不曾感受到红微的白眼了,这会儿被瞪了一眼,反倒是觉得心里头暖暖的。 而阿萱却是没有理会他们,只接着问道,“你怎么知道,他是王爷的朋友?” “我梦到的。”念念如实说,“梦里,楚爷爷还救过爹爹呢!” 所以,她很确定,她不会受到伤害的。 “什么时候梦到的?”阿萱继续问。 念念仔细想了想,“唔,前天的梦里有,大前天的梦里有,还有几次,但是念念不记得了。” 阿萱眉心紧拧。 所以,念念是在遇到楚老阁主之前就梦到过他了。 可,怎么会呢? 一个从未见过的人,如何会出现在梦中呢? 念念的梦,越来越奇怪了。 一旁,张元庆愧疚道,“都怪我,提议带念念去找那什么寂空大师,害的念念被人掳来,无端受此惊吓。” 却见阿萱站起了身来,双眸看着念念,满是担忧,“不关义父的事,念念必须去找寂空。” 寂空是无相的师父,本事应该不会比无相差。 这一次,她亲自带念念去! 京内,公孙羽已经安排妥当,如今别说是皇宫,就连京城太后都进不去。 所以阿萱根本不必担心,当即安排了马车跟人手,连京城都没有回,便直接去了萧云镇。 不多久,沐云回了府,先去书房给梁煜请了安。 看着沐云,梁煜神色淡淡,“怎么没与你阿姐叙叙旧?” 竟这般快就回来了。 沐云微叹了一声,“爷有所不知,您走后不久,王妃……” 这称呼出口,沐云就感受到了梁煜周身的低气压,便忙改了称呼,“公孙夫人……” 糟糕,气压更低了。 “咳咳!”沐云轻咳了两声,方才接着道,“阿萱带着念念说要去什么萧云镇找一位寂空大师,我阿姐也跟着去了。” 寂空? 梁煜只觉得这称呼很是熟悉,眉心一沉,细细想了想,终于想起来那是无相的师父。 心中也觉疑惑,“她们去找寂空大师做什么?” 还去得那样着急。 沐云也觉得奇怪,道,“似乎是因为念念做了一个梦,好像说是梦到了那位无月阁的阁主,还说那阁主与王爷您是朋友,所以方才无月阁阁主让阿萱选一个人留下的时候,念念主动站了出来。属下瞧着,念念是真的不怕那位阁主。” 梦? 梁煜记得有一回念念一大早就来王府找他,脸上依稀有些泪痕,说是梦到了他惨死。 而如今,念念居然还梦到了他的师兄? 怎么会呢? 他们从前见过? 莫名的,梁煜忽然想起来很久很久之后,阿萱一大早便冲进他的书房来,一刀结果了他的一名副将,动作果断狠厉。 后来他问她发生了何事,她告诉他,是做了一个梦。 可,既然是梦,为何要如此当真,又为何要如此焦急地去找寂空大师呢? 梁煜越想越觉得奇怪,终于还是没忍住,起身朝着私牢行去。 私牢外,有重兵把守。 连着那扇牢门都在前年换成了玄铁所制的大门,以精钢锁锁着。 见到梁煜,门外的侍卫当即对着梁煜行了礼。 梁煜淡淡应了一声,方道,“如何?” 那侍卫应道,“这几日还算太平。” “嗯,开门。” “是。” 侍卫拿出钥匙,开了锁。 又有三名侍卫近前来,四人合力才将那扇玄铁大门给推开。 梁煜这才走了进去,目光落在了角落里,那个被手臂粗细的玄铁链拴着的男子。 “无相大师,近来可安好?” 第360章 本王要知晓真相 无相盘膝坐于一块破旧的蒲团之上,双手合十于胸前,哪怕是那玄铁的链子那般沉重,也丝毫不改其打坐的姿势。 听到梁煜的声音,无相方才睁开眼,而后淡淡一笑,“多亏王爷照拂,贫僧一切安好。” 闻言,梁煜的目光却落在无相伤痕累累的手臂上,那些都是在挣扎时,被玄铁链拉扯所造成的。 旧的已经结疤,而新的却还泛着血色。 他不由得想起两年前的深夜,无相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院中。 而镇远王府上下,除他之外只有沐云一人察觉到了。 当时,无相身穿一件染了血的袈裟,看到他时,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问他,“贫僧可否借王爷的私牢一用?” 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无相没说,他也没有细问。 只命人将无相关进了私牢里,严加看守。 可有一天晚上,无相却突然发了狂,将门外的侍卫尽数都杀了。 连他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控制住了无相。 也是那个时候他才知道,无相的功夫,原来那般深厚。 待无相冷静下来后,看到那满手的鲜血,整个人都痛苦不已,几乎是蜷缩在地上跟梁煜说了实情。 他被心魔所扰,哪怕他极力抗衡,却还是会有一段时间是会被心魔所控,整个人如同失去了神志一般,嗜血,凶恶。 在来镇远王府之前,他被一伙山匪劫了路,也不知怎的就破了杀戒。 他害怕自己会再造杀孽,方才会来求梁煜。 而如今,他已经被困在这个小小的私牢内,整整两年了。 私牢三面石墙,后来特意打造的玄铁链跟玄铁的大门也很好的限制了他的行动。 虽然此处阴暗,潮湿,血腥气经久不散,时常充斥在他的鼻腔之中,令他心神不安。 但好在,他已有两年不曾再杀人了。 两年来,梁煜也时常会离开找他,大多的时候,是与他面对面坐着一句话也不说。 而像今日这般一来就关心他的日子,当真是少之又少。 是以,无相知道,梁煜是有所问。 “她回来了。” 果然,梁煜开了口。 无相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他口中的‘她’是何人。 一丝诧异过后,便又点了点头,“倒像是她的性子。” 三年前,她跳崖逃离,是以一个失败者的身份,落荒而逃。 而如今,她回来,必定是要一雪前耻,将曾经丢在这儿的东西,都讨回去。 梁煜并未如同从前般在无相的面前坐下,而是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继续道,“三年前,是你助她离去的吧?” 无相没有回答,只道了一声佛偈,“阿弥陀佛。” 算是承认了。 梁煜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大师前脚欺瞒了本王,后脚就来寻本王相助,未免也太不厚道了些。” 无相却是一笑,没做声。 梁煜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又道,“她还带回来一个孩子,如今,带着那孩子去找你师父了。” 闻言,无相的笑意便僵在了唇边。 “何故要去寻贫僧的恩师?”无相不理解。 师父早已避世多年,如今只怕是有九十多岁了。 所以他如今这样的状况,都不忍去叨扰恩师。 可,阿萱却带着她的孩子去了,莫不是遇到了什么大事? 梁煜看着无相,眸色微沉,“听闻,是因为一个梦。” 梦? 无相的神色瞬间有些难看起来。 而梁煜的眸色也在这时沉了下来,“阿萱有一回晚上与军中将士饮酒作乐,醉了一夜起来后便性情大变,她与本王说,是做了一个梦。大师可知道,纠结这梦有何玄机?” 他从前,并未将阿萱那个梦放在心里。 可如今阿萱却对念念的梦如此在意,就证明,那梦并不普通! 无相并未说话。 可他越是沉默,梁煜心中的疑惑便越是强烈,“大师可还记得,本王曾带着阿萱去相国寺寻过你。” 那时,他以为她是被人夺了舍,可后来阿萱出来时,身上的戾气却更重了些。 如今想来,定是阿萱与无相起过了争执。 只是,他们二人为何会起争执? 还是与那个梦有关? 无相,定是知道些什么的。 可此刻,无相却是慢慢闭上了眼,似乎是拒绝回答梁煜的问题。 看到他这幅样子,梁煜心中无端生起一股恼意。 “自她四岁那年被本王带回府开始,她对本王便格外依赖,这么些年来,她日日都会粘着本王,却在那一个梦之后就彻底变了!本王想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他想知道,他究竟为何会输! 无相没有任何反应。 见状,梁煜终是忍不住一声冷笑,“大师,人是该相互帮助的。” 无相在他这儿求得庇护了两年之久,如今却连一个真相都不愿说给他听? 那,他倒也没必要再帮他了! 万劫不复的,总不能是他一个人! 这样想着,梁煜便是缓步上前,伸手便要去解了无相的链锁。 而无相也终于在此刻开了口。 “贫僧不说,是为了王爷好。” 梁煜收回手,神色淡漠,“本王不需要大师可怜。” 他只要真相! 闻言,无相终于又睁开了眼,抬眸看向梁煜,眸中染着怜悯,“王爷当真想知道吗?” “是。” “不悔?” “不悔。” 得到答案,无相长叹了一口气,方才接着开口,“那,王爷可信前世轮回?” 前世?轮回? 梁煜眸心透着疑惑。 鬼神之说,向来神秘,有人信,也有人不信。 但这世间总归有许多事是常理无法解释得了的。 而无相也的确能通古今,若不然也才成不了国师。 所以,梁煜是信的。 只是这跟前世轮回又有什么关系? 眼见着梁煜眸中满是狐疑,无相的神色也渐渐凝重,“王爷可曾想过,如今的阿萱实则是前世的阿萱,前世,她死得凄惨,心有不甘,迟难轮回,所以才回到了今世。” 梁煜眸心的疑惑更重,“本王不明白。” 无相无奈,便又是长叹了一声,方道,“元德七年,阿萱奉命驻守孤城,以三千兵力抵挡突厥上万兵马,突厥切断了孤城一切退路补给,足足三个月,城中寸草不生。” “她撑着伤重之躯每日都会在城墙之上盼着王爷您的援军,可到死,她都没有见到王爷。” 第361章 是他先放弃了她 “不可能!”梁煜立即否定。 在他看来,无相的话是如此荒谬。 他不可能会让阿萱只领着三千人马去抵御上万兵力,更不可能会让她独守孤城三个月也不去救她! 可很快,梁煜就想到了一件事。 他想到那日,她杀了林安后,整个人都颓然地坐在了凳子上。 他问她发生了什么,她说,她梦到他放弃了孤城,也放弃了她。 如若无相说的是谎话,那又何以会知道孤城? 那座地处偏远,四面荒凉的城池! 所以,是他放弃了她? 可怎么可能呢? 她是他一手养大的啊! 是在他宠了十余年的阿萱啊! 他怎么会,放弃她? 元德七年? 去年? 此刻,梁煜的脑中一片混乱。 他有太多的事情想不明白了。 却听无相叹道,“是啊,她也觉得不可能。可她的的确确是死了,是被紫瑜郡主亲手砍下了脑袋,拿的还是王爷您的剑。” 梁煜无比震惊地看着无相。 只想着怨不得阿萱会如此憎恨紫瑜,怨不得会如此在意那把剑。 可,他的剑,如何又会出现在紫瑜的手中? 无相的声音再次传来,却仿佛来自很远很远之外,飘忽不定。 “阿萱死在上一世的元德七年,在这一世的元德三年活了过来。她活过来的目的就是要手刃了害死她的所有人。可,她唯独放过了王爷您。” “上一世贫僧为了她逆天而行,这一世才会被心魔纠缠。贫僧与她一样皆是经历了两世,可有很多事贫僧也不记得了。” 不记得上一世的自己分明已经决定对她的命运袖手旁观,最后又为何决定施行逆天之法。 更不记得他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才会将阿萱的魂魄给带了回来。 想到这儿,无相又想到了阿萱的孩子,于是又道,“至于阿萱为何如此在意她孩子的梦境,大约也是与前世有什么关联吧!” “对了,还有一事,贫僧记得上一世太后曾阻挠贫僧施法,以致贫僧施法途中出了差错,所以太后,也是从前世而来。” 无相几乎是将他所知道的尽数都告诉梁煜了。 而梁煜却始终难以消化这些。 他浑浑噩噩地踏出了私牢,旁人与他行礼他都听不见。 他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着,脑海中全是无相方才所说的那些话。 走着走着,前头的路忽然就被一扇门给拦住了。 梁煜缓缓抬头,只见那门上悬着一块匾。 芳华苑。 这是,阿萱的院子。 抬手,推门而入。 许久不曾开过的木门发出‘吱呀’的声响,也将梁煜的记忆带回了很久很久之前。 他好似见到一个八九岁的小丫头牵着他的手一蹦一跳地进了这院来,嬉笑着说到,“爷,我要住这儿,这儿离你那近,只有一堵墙的距离,我想你了就能翻过去!” 他还见到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爬上了那棵银杏树,摇晃着枝丫,落下许多果子,她说这果子烤着吃特别香。 后来,小丫头又长大了些,坐在院子里自己包扎着伤口,被他瞧见了,还逞能说兵部尚书家的那个儿子都快被她打残废了,她没输。 再后来。 她说她已经长大了,理应有个自己的住处。 她要搬去外头住。 他将她抓了回来,推进这院中,她便如同疯了一般朝他袭来。 她手中的匕首,差点就割断了他的脖子。 原来那时的阿萱,就已经死过了一次了啊…… 原来她那时,是真的恨不得杀了他啊! 是他先放弃了孤城,也放弃了她,所以如今,她才不要他了啊! 可,他怎么会放弃她呢? 那是他的阿萱啊! 心口,彷如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撕咬着,梁煜猛地一把按住了心脏的位置,屏住了呼吸,可那股痛却越来越强烈。 强烈到,他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哪怕是用力地敲打着自己的胸口,一下又一下,也无法将那股痛压下去。 直到最后,他终于被那痛征服,慢慢蜷缩在了地上。 一阵清风拂过,枝叶婆娑,沙沙作响。 而梁煜就这么蜷缩在地,孤寂,无力,伴着一声声难以抑制的悲鸣…… 另一边。 阿萱正与念念,红微一起坐在马车里。 念念好似是累了,趴在阿萱的腿上就睡着了。 看着念念熟睡的侧脸,肉嘟嘟的,很是可爱。 红微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念念的脸颊,睡梦中的小家伙哼哧了一声,只将阿萱跟红微都逗笑了。 只是,二人的笑容终究还是染着几分苦涩的。 只听阿萱问道,“你们怎么会被无月阁给捉去了?” 红微长叹了一声,摇头,“这谁知道啊,我到的时候,无月阁的人就已经将念念跟张军师掳走了,公孙羽的人都死了,我也是循着一丝蛛丝马迹找去,结果技不如人……” 红微觉得,自己的武艺还是太弱了。 完全就不是楚老阁主的对手。 阿萱眉心微沉,“念念跟义父去萧云镇的事儿,是当天夜里临时决定的,太后怎么会那么快知道?” 闻言,红微心头一惊,“你怀疑大将军府有太后的细作?” “嗯。”阿萱点了点头。 他们夜里商量着要带念念去萧云镇的时候,几人周围就只有几名守夜的丫鬟。 而这些守夜的丫鬟都是公孙羽亲自挑选的,也都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 看来回去之后,得好好查一查她们。 “对了。”红微忽然想到了什么,道,“昨晚,念念并没有惊梦。” 闻言,阿萱一愣,“怎么会?” 被人抓了,照理孩子心里会害怕,也更加会惊梦啊! 红微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我今早问过念念昨晚可有做梦,她说做了的。” 阿萱觉得奇怪,恰好念念在这时醒了。 揉着眼睛,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 阿萱不由得问她,“怎么才睡了这么一会儿就醒了?娘吵到你了?” 念念摇了摇头,“不是的,念念是做梦了。” 又做梦了? 阿萱心头一紧,忙问她,“梦到了什么?” “梦到了爹爹的肉被一片片的割下来。” 念念很是平静地说出了这句话来,而这个梦境,她曾经做到过的! 第362章 寂空大师 阿萱记得很清楚,念念第一次惊梦时,做的就是这个梦。 那日她一大早就要去找梁煜,非说爹爹死了。 而如今,那个梦境居然再次出现。 这是不是证明,念念的那些噩梦,是在重复着? 心头越来越慌,如若真是如此,如若连寂空都没有办法,那念念岂不是要每日都被那些血腥的梦境折磨? 她才三岁而已啊! 一旁,红微眼见着阿萱脸色不妙,便柔声问着念念,“念念做过这个梦对不对?” 念念点了点头。 红微便又继续问道,“那念念害怕吗?” “一开始会很害怕,但是念念会告诉自己都是假的,就不怕了!” 她知道因为自己夜夜惊梦让娘亲担心了,所以哪怕是在梦里,她也会一直劝慰着自己那些是假的。 所以,哪怕是会被惊醒,但她不会再大喊大叫,不会吵醒娘亲了。 而听着念念这样说,阿萱的心思却越发沉重。 念念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听着这样小的她说着这样懂事的话,阿萱都快要心疼死了。 便是连红微都忍不住揉了揉念念的脑袋,眸间也满是心疼。 而念念的看上去,也有心思的样子,“娘,念念梦到了那个老爷爷,是不是证明,念念的梦其实是真的?” 闻言,阿萱心头又是一跳。 念念会梦到从未见过的楚老阁主这事儿,必然是没有那么简单。 但,若是一切都是真的,那岂不是证明梁煜真的会遭受到念念梦境中的那些酷刑? 阿萱还没想好说什么,红微便率先抱过了念念,点了点她的小脑袋,道,“当然不是啦!念念想啊,你的梦里,你爹爹死了好几回了对不对?可是一个人只有一条命,怎么可能死这么多次呢?都是假的!” 红微的话,不仅给了念念安慰,也让阿萱豁然开朗。 是啊,一个被千刀万剐了的人,又怎么可能接着被五马分尸,万箭穿心呢? 梁煜只有一条命,又如何能死这么多次呢? 一定不是真的。 两日的路程后,阿萱等人终于到了萧云镇。 萧云镇里,只有一间寺庙,名为报恩寺。 而寂空大师就在报恩寺内。 报恩寺外,阿萱直接说明了来意,可是小沙弥却对着阿萱行了个佛礼,而后道,“施主有所不知,寂空大师已避世多年,不见来客,施主还是请回吧。” 闻言,阿萱眉心微沉,“叨扰大师避世,实在罪过,但事关小女,这世间恐怕只有寂空大师可以相助,小师傅可否通融一二?” 小沙弥下意识地看了眼一旁的念念,只觉得这小丫头圆头圆脑的甚是可爱,拒绝是有些不忍心的,可他也不能因此而坏了寺内的规矩啊! 于是,开口便又是拒绝。 这些连着红微也跟着求情了,只说出家人当以慈悲为怀,她们都已经找到这儿来了,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小沙弥听着红微的话,甚是为难,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恰在这时,一名身着袈裟的大和尚走了出来,见到几人便问,“何事?” 小沙弥忙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 那大和尚看向阿萱,打量了两眼方才问道,“施主可是从京都而来?” 闻言,阿萱忙是点了点头,“是,我等正是从京都赶来的!” “阿弥陀佛。”大和尚行了礼,方道,“寂空大师早有交代,是贫僧未能告知小徒弟,还望几位施主恕罪。” “寂空大师早已等候诸位多时,请随贫僧来。”说罢,大和尚便开始领路。 阿萱心中是有些惊喜的。 这寂空大师不愧是无相的师父,卜算之术如此离开,相比旁的也不会差吧! 念念的事,应该有得解。 她们跟在那大和尚的身后一路往报恩寺里头走去,在经过一处后院后,方才到了寂空大师避世修行的院子。 院子里有花有草,有假山,有水池。 显得格外清醒雅致。 “施主稍等。”大和尚让几人停了步。 自己则是行至了一间禅房前,低声对着屋内说了什么,不多久,大和尚便又走了回来,冲着阿萱行了礼,“阿弥陀佛,寂空大师让施主一人进屋详谈。” “好。”阿萱爽快应下了,让红微看着念念,自己则跟着大和尚进了屋去。 屋内一片祥和之气。 阿萱只觉得这大师不愧是大师,只是进了他的屋子,她便能感受到心灵上的一种放松。 而那位寂空大师,此刻就盘坐于蒲团之上,一双眉毛雪白,如同寿星公般地垂挂下来,面上布满沟壑,是位精气神很好的老者。 大和尚对着寂空行了礼后便退出了屋去,而阿萱则是上前行了礼,“见过寂空大师。” 听到阿萱的声音,寂空方才睁开了眼来,只是那一双眼混浊不堪,仿若覆着一层浓重的白雾。 “阿弥陀佛。”大师开了口,声音也染着几分岁月的沧桑,“贫僧早已失明,若惊到了施主,施主莫怪。” “不会。”阿萱应道,却也心急,直接说明了来意,“大师,我此次前来是为了小女,小女夜夜惊梦,梦境还特别的……” 阿萱的话还未说完,寂空大师合十的手掌却突然伸了出来,指着不远处的蒲团,道,“施主请坐。” 阿萱想着,或许真的是自己太心急了吧! 于是对着大师行了礼,方才学着大师的模样盘膝而坐。 窗外,有阵阵诵经声传来。 只听寂空道,“正是寺内众僧诵经的时刻,施主不如闭上眼,静下心来,细细聆听。” 说实话,阿萱此刻根本静不下来,心里全是念念那些扰人的梦境。 但,看着寂空如此祥和的样子,她终于还是闭上了眼。 当眼前的一切都被黑暗所代替,耳边的诵经声莫名就清晰了些。 渐渐地,阿萱好似就只能听到那些诵经声了。 远远传来,显得极为缥缈。 却是不知何故,她居然想到了孤城! 她居然感觉到此时此刻,她就站在那孤城之上,城墙底下,是那些恨不得她死的百姓! 一阵阵的诵经声,也莫名就转变成了百姓们一声声的祈求。 “求姑娘赴死!” 第363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 “求姑娘赴死!” 声音,一声高过一声。 她看着那些百姓们冲着她下跪,一次又一次地磕着头,心中的怒意便无法遏制! 他们可还曾记得,她是如何以一己之力抵住了孤城的城门? 可还记得她是如何从突厥的弩箭之下救出了跌倒的孩子? 可还记得她见到被突厥的火攻殃及的百姓时,是如何豁出了性命去扑救? 他们不记得。 他们当然不记得! 他们只知道,突厥要她的脑袋,所以,他们只要她死! 思及此,阿萱没有再犹豫,转身从一旁的士兵手中夺过长弓,三箭齐发。 只听‘咻咻咻’。 三道破风之声响起,射向她曾经拼了命都要护着的百姓。 可那原本该射中三人的箭矢却如同着了魔一般,竟射在了同一个人的身上。 那人,还是个孩子。 不过三岁大的孩子。 那张消瘦的小脸之上满是惊恐与诧异。 而最后,那张脸竟变成了念念的模样! 下一瞬,阿萱猛然睁开了眼,大口大口的呼吸着,额上也渗出了冷汗。 而眼前的一切也让她明白,她如今还在寂空大师的禅房内,而方才的一切,只是她的梦境。 亦或是,幻境? 她方才,竟然又回到了那个噩梦般的孤城。 而眼下,看着那一脸祥和的寂空,阿萱不知为何,突然好想哭。 一声‘大师’方才出口,眼泪就已经抑制不住地落下,而后,再说不出半句多余的话来。 终究还是觉得委屈的吧! 哪怕这么多年都已经过去了。 哪怕当初的仇人早已死去,成了白骨,可,她还是觉得委屈啊! 她不知道自己是做错了什么,哪怕如今也不知道。 她一心护着他们啊! 为什么,他们偏要她死呢? “施主,没错。” 寂空大师仿若是知道阿萱心中所想,缓缓开口。 苍老的声音却如同春风一般,吹拂进了阿萱的心里,那一丝丝的暖意,也在她的心口处一点一点地散了开来。 阿萱却依旧落着泪,怔怔地看着寂空。 看着那双浑浊的眸子,仿佛,他是能看见她的一般。 “可那些百姓,也没错。错的是人心,是七情,是六欲,是贪念,是爱恨,是嗔痴。” 阿萱却不赞同,“他们想要我死!” “他们,只是想活。” 寂空大师缓缓说着,像是在诉说一个小小的故事,“那些人,于施主而言,只是百姓二字,可与他们而言,是父母,是手足,是儿女,是至亲至爱之人。他们想活,亦或是,想要让至亲至爱之人活着。” 这一番话,令得阿萱怔愣住了。 边听寂空又接着问道,“倘若,选择的机会落在施主手里,施主又会如何选呢?” 阿萱心中微微一跳。 突厥要她的脑袋才会放过孤城百姓,而城中粮草早已断绝,将士们根本受不住突厥的连番进攻,她若不死,孤城上下最终都会死在突厥的大刀之下。 那些曾经她拼了性命都要护着的人,最终只会与她一起共赴黄泉。 怎么选? 意识到自己的答案后,阿萱长舒了一口气。 眼里不再有泪,反倒是释怀般的一笑,“大师说得对,错的是七情六欲,是爱恨嗔痴。” 错的是时机不对,是大势所趋。 在生与死的抉择里,她不是孤城百姓的第一首选。 他们的亲人挚友才是! 从前不懂,而如今已为人母的她终于能懂了。 嗯,理应如此。 那被长久埋葬于心中的委屈和怨怒终于能够释怀,阿萱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屋中的檀香也顺势流淌进了她的身体里,安逸祥和。 而后,她重重吐出,人也跟着轻松了不少。 不过到底还是没有忘记正事。 她看向寂空大师,道,“多谢大师开导,不过今日,我是为了小女而来的。” 这一次,寂空大师没有打断阿萱的话,而阿萱也将一切如实告知。 听了阿萱所言,寂空大师开口却说了另外一件事。 “施主能有如今这等机遇,可是无相所为?” 阿萱微微一怔,随即点了点头,“是。” “可以无相的本事,根本无力行逆天之术。”他自己的徒弟,自己最为了解。 外人虽道无相本事过人,能通古今,可在寂空看来,他的本事并不怎么样。 阿萱心有疑惑,“可我重生,的确是无相所为,为此他还差点丧了命。” 是她利用了古医书里的医术将无相给救了回来的。 只听寂空接着道,“施主虽得以顺利重生,但三魂七魄并未完全入体,令爱出生之时,从施主体内带走了一缕残魂,而如今夜夜被梦魇侵扰,便是这残魂作祟。” 听着寂空越说越玄乎,阿萱也越发心慌。 只问道,“那,可有解法?” “贫僧可以为令爱写一段经文,施主将其压在令爱的枕下,能让令爱不受梦魇侵扰,但,终究只是暂时的,解铃还需系铃人。” 阿萱没听懂,“系铃人是何人?” 是她,还是无相? 可,寂空却没有再回答,只道了一声佛偈,便双手合十,继续打坐了。 见状,阿萱也不好再叨扰,便行了礼,“多谢寂空大师。”而后退出了屋来。 一开门,念念便扑了过来,像只小蝴蝶。 “娘!”甜甜的一声唤,令得阿萱心都化了。 阿萱揉了揉念念的小脑袋,便见着先前那大和尚进了寂空的禅房去。 红微凑上来,小声问道,“如何了?” 阿萱便也小声回答,“说是会给念念写一段经文,我们先等等。” “嗯,好。”红微便又带着念念在院中玩耍起来。 约莫一炷香之后,大和尚方才从寂空的屋中走了出来,手中捧着一纸经文。 他将经文交给了阿萱,阿萱郑重接过,看着上头那苍劲有力的笔锋,不禁长舒了一口气,道,“还请师傅替我多谢大师。” “阿弥陀佛。”大和尚回道,“寂空大师已圆寂,临了交代了还请施主多留几日,待大师遗体火化之后,将其舍利带给无相。” 一句话,令得阿萱震惊不已,“可,大师方才还……” “生死有命,寂空大师已经油尽灯枯,能撑到今日见到施主也算是与施主有缘。阿弥陀佛。”大和尚说罢,便走了。 而阿萱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心中竟是久久难安。 第364章 你身边的人 翌日。 阿萱带着红微与念念坐上了回京的马车。 阿萱手中捧着一个木盒,那木盒子里装着的,便是寂空大师的舍利子。 昨夜,她将寂空大师所写的经文放在了念念的枕头底下,念念果然一晚上都没有做噩梦。 今早起来时,她是想赶去报恩寺送寂空大师最后一程的,可没想到早有小沙弥等在客栈外,将这舍利子交给了她。 那舍利子被装在这小小的一方木盒之中,接过手时,连着木盒子都是温热的。 想着昨日寂空大师分明已是行将就木,却还撑着最后一口气为念念写下经文,阿萱便忍不住红了眼眶。 一旁,红微劝慰道,“寂空大师修行一生,也算功德圆满,你别太伤心了。” 阿萱微微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方道,“寂空大师帮了我这么大的忙,如今只托我这一件事,我却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办成。” 无相已经失踪多年,她不知该上哪儿去寻。 闻言,红微也不禁叹息了一声,却是想到了什么,道,“对了,今早我收到消息,梁煜昨日连夜离京,往凌城去了。” 阿萱眉心一沉,“突厥那边有动静?” 难道她的担心成真了,突厥真的借此时机再次攻打大棠? 却见红微摇了摇头,“没有,哥舒阿依那边连一个兵都没动。” 眼下在凌城外叫嚣的,还是时鹰他们。 这就奇怪了。 阿萱眉头皱得更紧,“梁煜不可能还不知道凌城那边的动静,他应该能猜到那些不是真的突厥人。” 他甚至应该已经知道,那一切全都是她的计划。 那,他为何还连夜往凌城赶? 阿萱心中不安,“派人去查查,我担心阿依在骗我。” 倒不是她对哥舒阿依没信心,只是如今突厥还是她父汗哥舒雷在做主。 哥舒雷生性残暴,对大棠觊觎已久,他若要动,阿依劝不住的。 红微点了点头,“你放心,我已经让人去打探那边的情况了,一有消息我即刻通知你。” 话音刚落,却见阿萱忽然凝起掌力,凌空一掌朝着车门处袭去。 只见,车帘仿若是被一股外力给吹了进来,却又被阿萱的那一掌给打了回去。 眼见着那车帘忽进忽出,红微一把将念念抱在怀中,担忧地看着那车帘。 好在,似乎还是阿萱的内力更胜一筹。 只见车帘被阿萱的内力给掀翻了去,而那股强劲的内力也将马车外的人给击退了数米之远。 而阿萱也紧跟着飞出马车外,落在了车旁,冷眼看着对方,“楚老阁主这是贼心不死啊!” 受了阿萱一掌,楚老阁主似乎有些吃力,轻咳了两声方才笑了开来,“哈哈哈,没想到你这丫头内力如此高深,可楚昕分明说过你从前并没有内力,短短三年时间,你是学了何等邪术?” “与你无关。”阿萱淡淡应着,眸中透着几分杀意,“我与楚昕也算有些交情,念在您是他父亲的份上,您这会儿走,我不拦您。” 楚老阁主点了点头,笑道,“确实与老夫无关,但老夫今日受人所托,也只好得罪了。” “好。”阿萱倒也不废话。 一声落下,楚老阁主便再次袭来。 阿萱飞身而上,与楚老阁主打在了一起。 然而,楚老阁主先前就已经受了阿萱一掌,这会儿交战不论是速度与内力都不及阿萱,很快便败下阵来,被阿萱一掌击飞了出去,重重摔落在地,吐出一口鲜血。 而阿萱却是一步一步朝着他走去。 既然楚老阁主是太后的人,那今日她不杀他,明日他还是会继续为太后办事。 她深知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所以,她不会手软。 眼见着阿萱朝着他走来,杀气四溢,楚老阁主慌忙摆起手来,“好了好了,老夫这一身伤的回去,也算有所交代了。” 阿萱微微皱了眉,站在了原地,就这么冷眼看着楚老阁主。 他这是不再帮太后做事的意思? 这样想着,阿萱反倒有些不解,“听闻楚老阁主与摄政王乃师出同门,为何内力相差了这么多?” 楚老阁主的武艺虽然比大多数人要强,可与梁煜相比也差太多了吧! 楚老阁主一笑,抬手抹去了嘴角的鲜血,道,“老夫年轻时,武艺比起他来也没逊色多少。” 这话说得稀奇,难道这习得的内力还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减弱不成? 阿萱觉得,这楚老阁主大约就是年轻时学艺不精。 不再关心此事,却是又问道,“楚昕当年被太后所救,如今方才会为太后办事,可楚老阁主您如今也为她所用,似乎没有这个必要吧?” 一个救命之恩,至于将父子二人都搭进去吗? 只见楚老阁主扶着一旁的树干,勉强从地上爬了起来,这才道,“老夫的确是为了报他人的救命之恩,但不是太后的,总之,老夫今日算是尽力了,往后也绝不会再掺和此事。” 闻言,阿萱忍不住低声一笑,“比起楚昕来,楚老阁主倒是识时务的多了。” “那小子就是个倔驴!”楚老阁主不禁抱怨了起来,显然对楚昕那性子也很是不满。 阿萱却是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于是又道,“还是请楚老阁主好好劝劝他吧,免得最后死在旁人手里都还在感恩戴德呢!” 听出了阿萱的言外之意,楚老阁主眉头一皱,“你的意思是,太后要杀他?” 阿萱摇了摇头,这才道,“但在太后眼里,他是随时都可以被牺牲的那个。” 楚老阁主听明白了。 连番点头,“好,你这话老夫记住了。为表恩德,老夫也提醒你一件事,小心你身边的人。” 说罢,楚老阁主便是对着阿萱抱拳行了一礼,方才飞身离去。 眼见着楚老阁主没了身影,红微方才行至阿萱身边,“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点我的?” 眼下阿萱身边的人,可就只有她一个! 阿萱回眸冲着红微一笑,“当然不是你!走吧!我们回京。” 说罢,便是带着念念率先回了马车上。 只是,再次坐回马车的阿萱,脸色难看至极。 第365章 跟王爷一样厉害 两日后,阿萱等人终于回了京。 几人刚下马车,便听一道爽快的声音响起,“阿姐!” 循声看去,竟是沐云。 见到他,红微瞬间皱起了眉,“你来做什么?”语气很是嫌弃。 沐云却如同少年时一样,没心没肺地凑了上来,“我想阿姐了,当然是来看阿姐的!” 阿萱却是一脸狐疑,“你家主子不是连夜去了凌城?你怎么没跟去?” 红微也疑惑,“你该不会是梁煜特意留下来接近我,探听阿萱消息的吧?” “当然不是!”沐云慌忙否认,“是,王爷的确是连夜走了,我要跟去,他却让我留在京看着府邸,但我发誓,王爷绝没有说一句让我打探消息的话!” “呵呵。”红微冷笑两声,“我不信。” 说罢,看向阿萱,“你信吗?” 阿萱但笑不语,倒是念念举起了手,笑得无比灿烂,“我信!” 惹得红微忍不住捏了捏她的小鼻子,“你知道什么你就信!” “我知道沐云哥哥不是坏人呀!他还来救我们了呢!” 孩子的世界就是很简单,她觉得来救她们的就是好人,却不知道,好人与好人之间有时候也会势不两立的。 但红微的关注点却不在这儿上,她有些不服气,“为什么叫他叫哥哥?” 念念明明喊她红姨的! 念念好似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忙是捂着嘴偷笑,惹得红微开始戳她的咯吱窝逗她。 可阿萱却知道,红微这是故意晾着沐云。 恰好张元庆从府里走了出来,阿萱便将念念抱了过去,这才冲着红微道,“你们姐弟的事儿你们自己去解决。” 闻言,沐云便又往红微跟前凑了凑,“阿姐,我好想你啊……” “去!别恶心人!”红微还是嘴上不饶人,可眼睛却是泛了红。 阿萱知道红微还是疼爱自己这个唯一的弟弟的,便也不打扰二人。 就听张元庆问道,“如何?可找到寂空大师了?” 念念很是亲近张元庆,一下子就扑到了张元庆的怀中。 阿萱揉了揉念念的脑袋,这才道,“找到了,寂空大师给写了经文,念念往后不会再梦魇了。” 闻言,张元庆方才好似松了口气般,“这就好。” 阿萱站在门口往府内望了望,这才问道,“将军呢?” “将军进宫去了!”张元庆说着,压低了声,“太后失踪,朝中不少人都在问将军要人,摄政王又连夜离京,如今的朝堂,乱的很哟!将军已经忙得好几日都不曾回府了!” 闻言,阿萱眉头微蹙,却是看向念念,“念念要不要进宫去找皇帝哥哥玩?” “要!”念念大声应着,而阿萱也顺势将念念从张元庆的怀中抱了回来,冲着张元庆一笑,“义父,我进宫看看。”说着,便抱着念念又重新上了马车。 只是在上车之际,阿萱特意看了一旁的红微一眼,红微会意般点了点头,却是什么都没说。 不多久,马车便停在了宫门外,却是通传了许久方才有太监匆匆行来领着阿萱跟念念进宫。 一路上,那小太监都不说话,沉着脸,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可见,太后失踪一事不单单影响了朝堂。 终于到了御书房,阿萱带着念念推门而入。 念念一进门就朝着胜儿扑了过去,“皇帝哥哥!” 胜儿正坐在桌案前,埋头批阅奏折,听到念念的声音,胜儿连忙抬起头来,微蹙的眉心瞬间舒展了开来。 可不等念念跑到胜儿跟前,就被公孙羽截了胡,“小没良心的,是没瞧见爹爹在这儿?” 念念嘿嘿一笑,在公孙羽的侧脸上落下一吻,“看见了,念念最喜欢爹爹了!” “嗯,你最喜欢你的皇帝哥哥还差不多!”公孙羽一边笑着,一边将念念放下,念念便立刻冲到了胜儿的身边,拉过胜儿的手,道,“皇帝哥哥陪念念玩!” 胜儿冲着念念笑,却道,“可是,朕还有许多事要处理……” 看着放在胜儿面前堆如小山的奏折,阿萱不禁皱了眉,“胜儿才多大,如何能处理这么多?” “我也是这样说,可朝中那群老东西就认个死理,什么都要皇上亲笔批阅。”公孙羽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因着朝中已经没有可以辅国的大臣,这几日都是公孙羽在陪着皇上处理政务。 虽然大多都是他先看过做下决定,但最终都还得要胜儿在奏章上亲自批写。 更过分的是,那群老东西好似是故意的,这段时日屁大点事儿都要写份奏章上报,以至于这几日来,胜儿跟公孙羽都没有怎么休息过。 公孙羽不禁叹息了一声,“我倒是还撑得住,可胜儿还这么小,再这样累下去,非得生病了不可!” 闻言,阿萱却有了主意,“那就让胜儿生病吧!” “什么?”公孙羽惊讶不解,“若是连胜儿都不管这些,那……” “让那些大臣来管。”阿萱笑道,“就让当今的宰相,太傅,还有几位尚书一人轮一日,每日当值的大臣批阅完奏折就来同胜儿汇报,到时候,你就陪着胜儿听,一来可以学学那些大臣是如何处理国事的,二来你跟胜儿都能休息好。” 闻言,公孙羽豁然开朗,“我这就去办!” 而阿萱则是看向胜儿,笑道,“胜儿,你记住,你是大棠皇帝,你手底下有千万人可用,有些事你需得亲力亲为,但有些事不需要。” 胜儿连连点头,“朕记住了。夫人果真厉害,跟王爷一样厉害!” 闻言,阿萱不由得一愣,忽然想着,自己这一招似乎也是很久很久之前跟梁煜学的。 心中莫名涌起几分异样的情绪,而念念却已是拉着胜儿往外走,“现在可以去玩啦!” 胜儿也很是无奈,但眼底却还是藏着笑意。 她跟在两个孩子的身后,看着他们玩耍,心中却开始想起了梁煜来。 梁煜连夜离京,却将沐云留在了京城。 她知道沐云没有说谎,梁煜没有让他当‘奸细’看着她,可,梁煜这样急地赶去凌城,是要做什么呢? 正想着,却见公孙羽匆匆而来,看了不远处正在玩耍的念念跟胜儿一眼,方才将阿萱拉到了一旁,低声道,“太后起兵了。” 第366章 谁的臣子 这件事,阿萱已有预料。 太后手中拿着兵权,如今却被逼得连京城都进不了,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先皇留下的兵权,还有三年前公孙羽留在京中的那些,便是太后翻盘的利器! 可,阿萱一点都不担心,公孙羽当年留下的大多都是禹王旧部,只要公孙羽去游说,只怕根本到最后根本不会理睬太后半分。 至于先皇留下的…… 她会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毕竟胜儿才是大棠正统,太后根本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倘若文的没用,那就武力镇压。 关于这一点,早在来京之前她与公孙羽就已经商议好了的。 以公孙羽手中的兵力,根本不惧太后。 所以,阿萱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公孙羽眼下会如此紧张。 于是,蹙眉问道,“还有别的情况?” 公孙羽重重点了点头,“陈国又作乱了!” 三年前,公孙羽大败陈国之后高调回京,而陈国也签了降书,是要准备修生养息几年的。 怎么如今有突然起乱?还这么巧是跟太后一起来的! 阿萱眉心微拧,心中便只想到了一种可能,那就是太后与陈国早有勾结! “她真是疯了!”为了成为大棠的女皇,她居然敢通敌卖国! 阿萱忽然想到了梁煜连夜离京,莫非真是因为突厥也做了乱? 太后与突厥,也有勾结 若真是如此,大棠内忧外患一起来,他们一时间根本应付不了! 从前梁煜说,太后若是处了事,大棠必乱,莫非就是这个意思? 那,她岂不就是成了罪人? 这样想着,阿萱的心也不由得越跳越快,只问公孙羽,“边关的兵力。能挡陈国多久?” 公孙羽神色凝重,“对付陈国,在精不在多,留在边关的兵力足以我应付陈国,但,我得回去。” 就像梁煜对付突厥,公孙羽跟陈国打了这么多年,也早已摸清楚了陈国的脾气。 要怎么跟陈国周旋才能赢,公孙羽最有经验不过了! 听着公孙羽这样说,阿萱一时也没说话。 公孙羽一走,就只有她一个人留在京内对付太后了! 就听公孙羽接着道,“我会先写密函联络从前的旧部,他们对义父忠心耿耿,定不会叛国,有我的密函在,你可以调动他们!” 如今之计,似乎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公孙羽匆匆离京的消息,很快就在朝堂之上传了开来。 朝上。 阿萱站在胜儿的身旁,冷眼看着底下都快无法无天的群臣。 平日里,不管是梁煜还是公孙羽,都能镇得住他们。 可如今这二人都不在,他们显然不会将四岁的胜儿放在眼里。 只听一人道,“启禀皇上,太后如今在外发兵,已经连下两座城池,其手中至少有五万兵马,如若打到京来,以京内的兵力根本无法应付,母子连心,不如还是请皇上跟太后去认个错吧!” 他们觉得,四岁的小皇帝根本不可能是太后的对手。 更何况,让太后做大棠之主似乎也不错,毕竟这几年太后垂帘听政也做下了不少政绩。 一句话落下,附和之人不少。 “是啊!这些年太后垂帘听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皇上身为人子理应对太后恭敬才对,臣等不知皇上是如何惹怒了太后,但若皇上能低个头,想必太后不会计较的。” “是啊,太后仁德,定不会计较的!” “放你娘的狗屁!”一声喝骂,引得众人都纷纷看了过去。 是一名武将,名唤周康,平日并不怎么出彩,但阿萱记得他是梁煜手底下的人,此次梁煜带兵离京,并未将他带上。 只见周康一脸嫌恶地看着那群文臣,那样子都快要吐了似的,“太后在外起兵,那就是谋反!尔等居然让皇上去跟一个反贼认错,尔等是何居心!” “这怎么能是谋反呢?”文臣们不服。 “太后为大棠付出了这么多,怎么就成了谋反了?” “是啊,只要皇上能认错,这仗就打不起来,百姓们也免得遭殃,难道周将军是想看百姓们受战乱之苦才罢休吗?” 到底还是文臣会说话,周康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脸都气红了,愣是不知道反驳什么,只知道一句话,“反正太后就是谋反!” 眼见着众人争论不休,阿萱眉头一拧,终于开了口,“我有一个问题想问诸位。” 闻言,众人都纷纷闭了嘴,看向阿萱,但眸间却多是不屑。 只听阿萱问道,“诸位大人是大棠的臣子,还是太后的臣子?” “这是什么话!”文臣们纷纷恼怒起来,就差指着阿萱的鼻子骂了,“你一介妇人,既不是先皇妃嫔,又不是朝堂中人,我等允你站在皇上身侧已是给你留了颜面!还请夫人莫要再乱说话!” “是朕让公孙夫人站在这儿的!”一直不曾开口的胜儿也终于忍不住了。 只见他小小的手掌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喝道,“尔等是不是不不将朕放在眼里?” 见皇上发了脾气,朝臣们虽心有不服,但嘴上还是纷纷道,“臣等不敢。” 胜儿这才看了阿萱一眼,示意阿萱继续说。 阿萱便又问了一句,“诸位大人还未回答臣妇,你们到底是大棠的臣子,还是太后的臣子?”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还是不情不愿地回答了一声,“我等自然是大棠的臣子。” 阿萱似是了然般点头,“既是我大棠的臣子,那理应臣服于皇上,以皇上为先,如今却一个两个的让皇上去给一个反贼低头做小,倒是忍不住让臣妇怀疑诸位到底是个什么心思了。该不会,诸位是太后派来的吧?” “说得好!”周康忍不住鼓起掌来,浑厚的声音在朝堂中分外响亮。 惹得那些文臣一个两个的都气白了脸,却听一人道,“难不成皇上是想看百姓名不聊生吗?” 话音未落,只见一道银光闪过,阿萱的软剑已是划破了那大臣脖子,一丝鲜血顺着伤处流下,那大臣被吓得浑身打颤,伸手摸向自己的脖子,当场吓得跌坐在了地上。 阿萱这才收起软剑,冲着那大臣一笑,“大人说错了,害的百姓受战乱之苦的是太后,不是皇上,该低头认错的也是太后,不是皇上,这小小的伤算是给大人的一个警告,倘若再有人敢说错一句话,一会儿可就不止是划破皮肤这么简单了。” 第367章 您为何要害我 杀鸡儆猴。 如今的朝堂之上,梁煜跟公孙羽都不在,那就只能她站出来,成为这个能震慑住群臣的人。 而要震慑住这群文臣唯一的办法就是见血。 果然,这会儿一众朝臣虽然都还是一脸不服地看着阿萱,但都不敢说话了。 殿上,胜儿也抓住了时机,问道,“众爱卿可还有旁的事?若无事就退朝吧!今日似乎是轮到太傅当值,朕的御书房里还有好些奏折不曾批阅,太傅可得抓紧了。”胜儿说着,便是起身离去了。 阿萱紧随其后,而底下一众朝臣也只能纷纷行礼。 直到行出了大殿老远,胜儿才忍不住回头看向阿萱,“公孙夫人觉得朕方才表现如何?” 说实话,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大殿之上说自己想说的话。 往日里,都是太后示意他说话他才能说。 而说得最多的,也不过‘平身’跟‘退朝’。 今日说了这么多,他还真是有些紧张。 却见阿萱勾唇一笑,“皇上表现得很好,很有一国之君的气势。” 得到阿萱的表扬,胜儿终于是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也跟着轻松了起来。 可,并没有轻松多久,他便又担心起来,“母后在外发兵,不日便能打到京城来,可朕手里没有半点兵权,该怎么办?” 他觉得自己好不容易能当一个做得了主的皇帝了,可好像做不了多久就得让位。 阿萱却是笑得高深莫测,“皇上不必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 很显然,阿萱并不想透露自己的计划给胜儿。 胜儿便也没有再多问。 接下来的几日,朝堂之上的气氛很是难看。 那些朝臣虽然不敢再说什么让皇上去给太后赔礼道歉的话,可随着太后攻下一座又一座的城池,那些大臣们都开始一个个的借口卧病在床,不来上朝了。 好似大家伙都在等着太后打进来,以此来表达对太后的忠心。 胜儿的脸色也一日难看过一日,便是念念陪他也不能好。 直到第十日,太后的兵马已然在京城外不远,阿萱方才有了动作。 她将张元庆请进了宫。 恰逢午时,正是用午膳的时候。 张元庆来时,阿萱正与胜儿念念坐在桌前用膳,待张元庆给胜儿行过礼后,阿萱便上前将张元庆扶起,道,“义父,这里没旁人,您跟我们一块儿坐!” 说着,便要拉着张元庆坐下。 可张元庆却是一脸为难,“这,这不好吧!尊卑有别……” 却听胜儿道,“您是念念的爷爷,也是朕的爷爷,没事儿,您快坐。” 这一顶高帽子戴下去,张元庆已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而念念也上前来拉过张元庆,“爷爷跟念念坐!” 无奈之下,张元庆也只能坐了下来。 宫女摆上了干净的碗筷,看着面前自己几乎从未见过的珍馐,张元庆拿着筷子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阿萱便给张元庆碗里夹着菜,“这些都很好吃,义父快尝尝。” 大约是阿萱的举动太过亲切了,让张元庆心中有些不安,他看了眼碗里的食物,到底还是没动一下,只将筷子放下,问道,“不知小姐今日宣属下进宫是为了何事?” 阿萱便也将筷子放下了,“原本是想吃过了饭才与义父商议的,既然义父眼下问了,那我就直说了。” 说着,阿萱叹息了一声,方才问道,“义父定也知道太后如今已经带兵在京外驻扎,不日便能攻进宫来,可,皇上手中并无兵权,将军也走了,从前他留下的禹王旧部如今也在太后的手里,我这几日不曾回过府,就是在与皇上商议着此事,但,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张元庆是知道他们的计划的。 也知道阿萱从刘翁手里得来的兵力如今远在凌城外。 更加知道,梁煜与公孙羽双双离京,如今京城内能顶事的,寥寥无几。 别说皇上手中没有兵符,就算有,如今京内的兵力与太后手里的相比也是小巫见大巫。 就听阿萱接着道,“所以,请义父来是想问问义父接下去该怎么做。您给将军做了这么多年的军师,这方面的本事定是比我强。” “是啊,”胜儿也搭腔道,“张爷爷,接下来朕该怎么做啊?” 眼见着阿萱跟胜儿都是一脸诚恳,张元庆的视线也忍不住在二人的脸上来回。 直到确定,这二人当真是虚心求教,方才开口,道,“如今太后已经在京外,从武力上而言,我们绝不是太后的对手,为今之计,只能是与太后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商议。” 闻言,胜儿眉头紧拧,“母后定不会放过我的。” 这些年来,太后是如何对他的,他心知肚明,如今太后胜券在握,就算是心平气和的商议,主动权也都在太后的手中,他又如何能讨得到便宜呢? 见胜儿面露不悦,阿萱便冲着念念道,“念念带皇帝哥哥去御花园摘几朵花给娘亲好不好?” 念念看了眼皇帝哥哥,又看了眼娘亲,已经知道这是娘亲故意要支开皇帝哥哥了。 于是点了点头,这才上前去拉胜儿,“皇帝哥哥,我们走吧!” 胜儿也是看了阿萱一眼,方才一脸心事重重地跟着念念走了。 阿萱抬手,屏退了屋内伺候的宫人,而后又往张元庆的碗里夹了菜,“义父尝尝这鲈鱼,味道很是鲜美,鱼肉在口中细细咀嚼还能尝到一丝甜味儿!” 张元庆点了点头,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就听阿萱问道,“义父可还记得你我初见那日,你见到我便红了眼眶,差点泣不成声。那日晚上,咱们吃的就是鱼。” 张元庆当然记得。 阿萱同禹王妃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如何能不记得? 只听阿萱接着道,“还有我认您做义父那日,咱们吃的也是鱼。” 话说到这儿,阿萱嘴角的笑意渐渐收敛了起来,“我从不喜与人乱攀关系,会认您做义父,是因为心里真的将您当成了长辈。” “可,您为何要害我?” 第368章 你不是张元庆 其实在听到阿萱提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张元庆就知道,阿萱定是知道些什么了。 而等阿萱问出那个问题,张元庆的双眸已是微微泛红。 盯着碗里还未吃完的鱼肉,心中所想的皆是过往,内心更是纠结不已。 他曾经在阿萱面前表露出来的一切,都是真心的,他对阿萱的关爱,也是真心的,因为,她是禹王妃的女儿啊! 他也不想害她的呀!可…… 眼见着张元庆什么都没说,阿萱便也放下了筷子,双眸直视着他,“将军离京之前,曾写下几封密函命人交于几位旧部,可这些密函却如石沉大海,便是如今我都不曾收到回信。这其中,定是义父您动了手脚吧?” 那些禹王旧部,对公孙羽很是忠心,所以就算兵权在太后的手上只要公孙羽开口,他们也必定会倒戈。 但他们没有。 这证明,有比公孙羽在他们心中分量更重的人,劝住了他们! 可,张元庆从前只是禹王手底下的一名亲兵而已,何以会有如此重的分量? 张元庆就这么默默听着,身子不可自抑地微微颤抖着。 阿萱便接着道,“我一直在想,太后一开始根本不知我还活着,那日为将军设下的接风宴上,太后脸上的震惊并不比梁煜要少,那,她又为何要与陈国勾结呢?陈国起兵绝非巧合,但与陈国有勾结的人,也不是太后,而是义父您,是不是?” 张元庆依旧不说话,但脸色已是难看至极,眼圈里隐隐约约藏着晶莹的泪珠。 阿萱看不明白了。 “我不懂,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能让义父您不惜背上通敌卖国的罪名也要害我?” 阿萱的声音,并没有半点激动。 她就这么平静地问着。 可,她越是平静,张元庆的心中便越是难安。 他想了想,彷如是为自己辩解一般,“将军去了边关,陈国就打不进来。” “所以义父的目的,是为了帮太后?可是,为什么呢?您与太后究竟是什么关系?” 张元庆当然不会说,但他眼底所藏着的情绪却是越来越浓了。 阿萱就这么看着他,神情也越来越冷。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便会在心中愈演愈烈,所以从前一些不慎在意的细节也会变得格外引人在意。 就比如…… “义父您计谋过人,几场战事便能让公孙羽发现您的才干,将您奉为军师,可为何偏偏在禹王手底下就只是个亲兵?” “不瞒义父,我这几日虽是求助无门,但我也并非什么事都没做。我派人去查了您的底细。” “张元庆,江州林口人,十三岁当兵,十八岁被调为禹王亲兵,跟随禹王征战无数……这些信息没有半点不妥之处,对不对?” “可您不是张元庆,张元庆已经死了,十年前有贼人刺杀禹王,一场恶战,突然出现的禹王妃被杀,而禹王随行的那一队亲兵也无一生还,张元庆也在其中。” 过往的一切被提及,张元庆的情绪也瞬间剧烈了起来,“我,我没想到禹王妃会去……” 闻言,阿萱眉心微微一沉。 其实关于当年的事,她并没有查得多清楚,但张元庆眼下的这句话摆明了一件事。 当年将要刺杀禹王的人,也是他! 心口咯噔了一下,可,阿萱也并不觉得此事有多奇怪。 因为,她还知道很多很多与当年有关的事。 于是,她再次开口,“禹王当年身边的确有很多能人,其中就有一位计谋高深者,名为陈礼,这应该就是义父您的名字吧?” 张元庆的瞳孔颤抖得厉害。 阿萱却早有所料,勾唇一笑,“如今就能解释了为何禹王旧部不听公孙羽的,反而听了义父您的。” 话说到这儿,阿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又接着道,“太后闺名陈萱,真是巧,竟与义父是一个姓,我可以知道这陈萱与义父您,究竟是什么关系吗?” 她就这么看着张元庆,哦,不,是陈礼。 这个问题,她希望能得到陈礼亲口所说的答案。 可,陈礼不敢。 他颤抖着双唇好一会儿方才道,“你不是已经,知道答案了吗?” 她知道的答案…… 阿萱嘴角的笑意,透出了几分狠厉来,“当初我问过太后帮她的人是谁,可她倒是宁死也不说,能让她如此保护着的……您是太后的生父。” 陈礼突然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吃起了面前的佳肴来。 阿萱就这么看着他,但并不打算让他吃得开心。 她道,“当年紫瑜推我下蛇窟,她至多比我大了一岁,如何能有那等歹毒的心思?可是被您怂恿?” “我母妃是死在你手里的,我父王呢?给他下毒的人到底是你还是刘翁?” “为何我父王死后,你还要派人刺杀公孙羽跟梁煜?为何后来又放弃了?为何这么多年你都甘愿在边关做一个小小的军师?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为何三年前,您要证明我才是禹王独女?您不说,公孙羽还是会认为我是杀害他义妹的凶手,他绝不会帮我!” 阿萱问出了自己心中所有的疑问。 可陈礼却还是大口大口地吃着,一句话也不说。 直到吃不下了,直到两颊都塞满了,他才将手中的筷子放下,而后看向阿萱,“禹王妃是个好人。” 一声感叹之后,张元庆的目光便落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当年我不过是街边一个卖菜的,被恶霸欺辱,是禹王妃救了我,她见我识字,便将我推荐到了禹王麾下做了一个小小的录吏,我以为禹王妃是不会记得我这样的小人物的,可谁曾想,后来再见,禹王妃竟会主动与我打招呼,会关心我的近况……我是因为禹王妃才会努力发奋,一步一步成了禹王的谋士!” “是!在外人看来,禹王才是英雄,是大棠所有人都该铭记的英雄,可在我看来,他就是个混蛋!为了帮助当年还是五皇子的先皇,他竟不惜让禹王妃打着肚子东躲西藏!他可知当初的五子夺嫡有多凶残,可知当年禹王妃有多凶险?” “这便也罢了!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背叛你娘!” 第369章 到底谁输了 一句话,令得阿萱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可陈礼却是义愤填膺,“当年,为了拉拢禹王,有不少人给禹王送礼,金银财宝,女人美酒,禹王自是都拒绝了。可唯独那一次,禹王居然宠幸了那个女人!他把禹王妃藏在那穷苦之地,自己却在这儿睡别的女人!他不该死吗?” 阿萱眉头紧蹙,“是哪个女人?” 却见陈礼一笑,“小姐莫要担心,属下早已将那女人给杀了!可笑禹王前脚还说自己是醉酒后认错了人,后脚便要纳那女人为妾!这口气,我怎能不替禹王妃讨回来?” 陈礼絮絮叨叨的,开始说起了往事。 当年他设计将禹王骗去渝州欲杀之,不曾想禹王妃居然会突然出现。 禹王妃,是为了护梁煜而死,所以梁煜也该死。 公孙羽是禹王最宠爱的义子,所以公孙羽也该死! 至于阿萱…… 她是禹王留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她更该死! 所以他怂恿了年幼的紫瑜,将阿萱推下了蛇窟! 在禹王妃离世的那段时间里,陈礼的心中满是恶毒的心思。 直到后来见到自己的女儿成了皇后,见到公孙羽跟梁煜是真心辅佐先皇,见到大棠百姓对禹王的爱戴,他才渐渐平息了心中的怒意。 再后来,他见到了已经长大成人的阿萱。 他惊讶地发现,当年那个稚嫩幼小的孩子在经历了这么多年之后,居然长得与禹王妃那般像了。 当真是女大十八变啊! 他也才意识到,当年他差点害死的不单单是禹王的孩子,更是禹王妃的孩子! 于是,愧疚也好,悔恨也罢,他将阿萱当成了亲生女儿一般对待,也只是想要尽量弥补自己当年的过错。 可,到底还是比不上真正的亲女儿! 听到这儿,阿萱放在桌上的手已是忍不住紧握成拳。 “我从未想过,会是义父。” 她这多舛的命运,居然都是因为他! 可笑自己上一世,居然什么都不知道,死得稀里糊涂! 而陈礼此刻,也已是泪流满面。 却是劝道,“阿萱,不如你收手吧?太后已经垂帘听政这么多年,由她继续把持朝政对大棠百姓而言是最安稳,是最好不过的!只要你收手我可以让陈国不再搅事,可以让太后放过你!待皇上长大成人之后,便将这权利全都还给皇上!” “义父此刻所说的这些,您自己信吗?”阿萱冷声打断了陈礼。 太后心中只有权势,这些年,如若没有已故林宰相的牵制,没有梁煜处处掣肘,她还不知已经将大棠的天下翻覆成了什么样子! 她会将权利还给皇上? 笑话! 太后甚至不会给皇上长大成人的机会! 更何况,说什么放过她呢? 陈礼知道自己眼下说这些阿萱不会信,于是又拍了胸脯保证道,“就算她不肯放过你,可有义父保着你!义父能让无月阁的人带你走!” “义父不说此事,我倒是差点忘了。”阿萱深吸了一口气,看向陈礼,尽量隐忍着怒意,“为何无月阁会替您做事?” 陈礼眉心微沉,“何必要知晓这么多。” “就算是输,义父也得让我输个明白不是?” 看着阿萱,陈礼直觉有问题,可又觉得没什么问题。 如今太后的人马就在京外,随时都能入宫,胜负早已成了定局。 于是,叹息了一声,方才道,“当年我无意间救过楚老阁主一命。” 闻言,阿萱眉心不由得一拧。 陈礼救了楚老阁主,陈萱救了楚昕,这么巧? 眼见着阿萱一脸疑惑,陈礼一却是笑,“太后当年会救楚昕,是我安排的。这姓楚的虽是杀手组织的人,却懂得知恩图报,救他一命,他必能替你做好多事!” “当年我让太后以孤女的身份接近禹王,一开始只是想着能让禹王将她收作义女,毕竟,禹王义女这身份,比起名不见经传的陈礼之女可要高贵多了!可我也担心她一个人会孤立无援,这才会设计打探到了楚昕的任务,从中作梗,成功地让太后救了他。” 而这些年来,因着当年的救命之恩,楚昕也的确帮了太后不少忙。 听到这儿,阿萱心中感慨万千。 从前以为太后当真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却没想到,她的亲生父亲早已为她安排好了一切,哪怕远在边关,也能让旁人来保护着她! 不管是太后,还是早已成为了白骨的紫瑜。 阿萱都觉得,她们的命,比她好太多了。 可,世事终有轮回。 她不可能永远都是输了的那个。 见阿萱不说话,陈礼只以为她是认了命了,于是叹息了一声,而后站起身来,“太后今晚就会打进京来,我这就去做安排,天黑之前送你离开。” 说着,陈礼便要往外走去。 却听阿萱缓缓开口,“义父哪儿都不能去。” 话音落下,一众暗卫忽然从天而降,齐齐落在陈礼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陈礼大惊,回头看向阿萱,只见她已是拿起了筷子,悠哉悠哉地吃着。 心头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你是想用我做人质?” 如今阿萱根本无力与太后抗衡,似乎只能使出这一招了。 阿萱却是看都没看陈礼一眼,继续吃着菜,淡淡道,“不需要,太后今晚打不进来,不止今晚,只要我不点头,她就休想破开京都的城门!” 可,在陈礼看来,阿萱是疯了。 以太后手中的兵力,别说是今晚,哪怕此刻她也能轻易就进来! 正欲说什么,却见几名身穿盔甲的男子从里屋走了出来。 这几位不是别人,正是太后手中的那些禹王旧部的将领! 当年,禹王手底下谋士众多,这些将军们未必认得谁是陈礼。 可随公孙羽征战多年,他们却都知道张元庆张军师曾经是禹王的亲兵。 陈礼以张军师的名义写了密函给这些将军们,只说公孙羽另有计划,让他们暂且先听从太后的,一切等公孙羽回来再说。 这些将军们当然不疑有他。 可今日,阿萱却以公孙夫人名义将这些将军们都暗中请进了宫来。 而方才陈礼所说的那些话,自然也都被他们听去了。 他们终于明白,当年禹王跟禹王妃究竟为何会死! 直到此刻,阿萱方才放下了筷子,站起身,看向陈礼,负手而立。 “义父以为我输了?那你接下来就好好看,到底谁输了。” 第370章 请太后入宫 陈礼做梦都没想到,阿萱居然会将这些禹王旧部都请进了宫来。 可怎么会呢? 太后留在宫里的人根本没提及这一茬啊! 这段时日,阿萱在宫里的一举一动都是被太后的人给监视着的,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将人请进宫来的? 眼见着陈礼那一脸的不可置信,阿萱嘴角却是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怎么义父还没明白?这些日子你们所看到的那些,都是我让你们看到的。” 她白日里与胜儿一起愁眉不展,可夜里,她却借着这一身的轻功轻易变离了宫去做她想做的事。 掩人耳目而已,又有何难? 陈礼似乎此刻才想明白了,却仍有不甘,“纵有禹王旧部相助,可太后手中还有先皇留下的兵马!若两军交战,伤的是京都的百姓,毁的是大棠的社稷!” 他想,阿萱那样心系百姓的人,断然不会想不明白这一点的。 阿萱冷眼看着陈礼,嘴角的笑意也渗着几分冷意,“所以,我今日才会请义父进宫。” 她固然是要弄清楚当年的真相,但也不仅仅是让这些禹王旧部能够归顺于她。 她还要借着陈礼的名义,请君入瓮! 陈礼不愧曾是禹王的谋士,阿萱只这样轻点了一句,他就想明白了,当即瞪大了眼,仿若已经预示到了太后的未来。 阿萱却是一挥手,“将我义父请下去好好休息。” 好戏,还是得等着太后来了才能继续。 “是!”几名暗卫应声,便是要上前架住陈礼。 却在这时,胜儿不知为何去而复返,朝着阿萱跑来,“夫人!朕想到法子了!” 许是被自己所想的法子给惊艳到了,胜儿并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场面的变化,他朝着阿萱跑了过来,恰好是从陈礼的面前经过。 说时迟那时快,陈礼夺过暗卫的手,猛冲上前,一把将胜儿拽了过去。 一手按住胜儿的肩膀,一手死死掐住胜儿的脖子。 “都别过来!”陈礼厉声一喝,手下加重了力道,胜儿一下子就翻了白眼。 见状,暗卫们不得阿萱命令,一时不敢上前。 而在场的几位将军也是厉声喝道,“混账东西,居然敢挟持皇上!” “陈礼!你当真是不要命了!” 几位将军早就因着当年的真相而对陈礼愤恨不已,此刻见陈礼居然还挟持了年幼的皇上,已是个个手握剑柄,做好了随时冲上去杀了他的准备。 阿萱亦是眉眼凌厉地看着陈礼,掌心已是在不知不觉间凝了力,“义父该知道我如今的本事,你快不过我。” 不同于那几位将军,进宫时为让他们安心,阿萱并未让人卸了他们的武器,陈礼进宫时可是被好好搜过身的,身上别说是利器,就连一根针都没有。 此刻虽然胜儿就在陈礼手中,可他并不能一下子就掐死胜儿,但阿萱一掌就能将他的心脉全都击碎。 陈礼自然是知道的。 可如今,他手中的小皇帝已是成了他最后的武器。 他眼圈微红,看着阿萱,“我知道,我今日必死无疑,可我不能害了自己的亲女儿!你赢了,你让我出宫,你让我死在宫外,可好?” 宫外还有他的人,他死了,他的人会将他的死讯带给太后,到时候,太后就会知道事情出现了变化,她就能有活命的机会! 却在这时,念念也来了。 她原本就是追着胜儿来的,只是那一双小短腿实在跑不快,才会晚到了这么多。 可一来就看到自己最亲近的爷爷正挟持着自己最喜欢的皇帝哥哥,念念一下子就愣住了,惊呼起来,“爷爷!你要干什么!” 听到念念的声音,陈礼的身子猛然一僵。 他愣愣地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念念,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而念念也是急得大哭,“爷爷,你不要伤害皇帝哥哥!呜呜呜……” 念念一哭,陈礼的心就跟被针扎了一样难受,手中的力道也不自觉地稍稍松了些。 阿萱也看得出来,陈礼是真的疼爱念念的,有念念在,他也不会轻易对胜儿下手。 但相对应地,她也无法当着念念的面伤害陈礼。 可他们不能一直这样对峙下去。 于是,阿萱一声令下,“时雨,把念念抱走。” 不远处,时雨立刻上前来去抱念念。 可念念却挣扎起来,“我不要走,呜呜,皇帝哥哥……爷爷你快放了皇帝哥哥!” 念念哭得越发厉害,陈礼的心里便越发难受。 更何况,他也知道阿萱命人带走念念的意思。 阿萱她,是真的打算对他下狠手了! 可,也对! 说来,他害死了禹王妃,害死了禹王,更差点害死了她,她又如何能不恨他呢? 就算自己这三年来尽心尽力地弥补,又有真正弥补得了多少呢? 更何况,自己如今还乱了她的计划…… 想到这儿,陈礼终于是放开了手。 胜儿感受到身上的压力一松,当即就朝着念念跑了过去。 念念也挣开了红微,冲向胜儿,二人紧紧抱在了起来。 念念哭得像只小花猫,胜儿哪怕心中害怕,却还是颤着手替念念拂去眼泪,“念念不怕,朕没事。” 看着这一幕,阿萱忽然想到了方才胜儿急匆匆喊得那句话,于是当着陈礼的面问道,“皇上方才说想到法子了,是什么法子?” 胜儿有些微愣,不明白这种时候夫人为何会问他,但看夫人眼神中的鼓励,胜儿便定了心神,道,“母后一心权利,如若朕能以退位为借口将母后骗进宫来,说不定就能不战而胜。” 与阿萱的法子一样,请君入瓮。 可,胜儿才四岁! 阿萱清楚地看到身旁几位将军眼中的惊艳。 也看到了陈礼脸上的惊色。 这孩子才四岁啊! 若等他成年,又会有何等的谋略? 阿萱看向陈礼,“义父还觉得让太后来把持朝政才是对大棠百姓最好的吗?” 陈礼无言以对。 他也明白,眼前这个四岁的孩子,才是大棠的未来! 阿萱知道,陈礼已经服了。 于是,冷声下令,“还望义父能修书一封,请太后入宫。” 第371章 朕会永远记住今日 陈礼知道,这一次太后就算赢了,往后定也是斗不过这小皇帝的。 更何况太后这一次根本就赢不了。 与其垂死挣扎,两军交战打个你死我活,令百姓受难,还不如就遂了阿萱的意。 至少,这是他欠了她的。 有人端来了笔墨纸砚,陈礼颤抖着双手写下一封信,阿萱接过看了一眼,确定没有任何问题之后方才命人送出了京去。 太后收到陈礼的来信,并未觉得有任何奇怪。 毕竟一开始陈礼就与她说过最后会说服阿萱跟皇上投降。 虽然,她并不太相信阿萱会投降,可,在太后看来,阿萱如今已是强弩之末。 要人没人,听闻连上个朝都只有零星几名大臣在,而御书房内的奏折也早已堆积如山。 她觉得,她已经证明了大棠没有她不行。 更证明了,她有这个实力能够坐上皇位! 就算阿萱再不情愿,也不得不认这个事实! 而另一方面,她也不太想真以武力进京。 京都好歹都是大棠的心腹之地,若京都遭了殃,整个大棠都会跟着受到牵连,到时候收拾烂摊子的人还不是她? 以和平的方式占领京都才是最正确的决定。 所以,太后同意了进宫与阿萱等人坐下来详谈。 可,她也不会傻乎乎地就这么轻易入宫的。 她提了要求。 她要让皇上亲自去城门口迎接她。 要让京都的百姓都看到她是正大光明地进宫的! 她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大棠没有她不行! 非但如此,她还要带一队全副武装的百人精兵入宫。 她不可能完全相信阿萱,她得自保! 若真有什么差错,那队精兵不但能够保她的性命,关键时刻,甚至可以杀了皇上! 太后所提的条件如此苛刻,但阿萱这边也全都允了。 是以,翌日一早,胜儿就穿着龙袍,站在了城门处。 百姓们齐齐上前来围观,哪怕阿萱早已命禁军守候在道路两旁,可百姓们还是将四周都围了个水泄不通。 太后命人打到了京城外的消息,早已传得人尽皆知,百姓们这段时间也都是人心惶惶。 有责备太后不顾伦常谋逆的,但更多的怪责却是落在了小皇帝的头上。 只说小皇帝不尊孝道,无视太后这些年为大棠的付出,才会逼得太后不得不反。 否则,谁会好好的太后不做,突然起兵啊! 是啊! 百姓们大多都不明白其中的真相,他们只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是以,此刻胜儿听着耳边传来的那些百姓们的闲言碎语,小小的脸上已是难看至极。 阿萱站在胜儿的身后,自然也听到了那些话,她知道胜儿心里肯定不好受,便低声安抚道,“哪怕是圣贤也躲不过闲言碎语,皇上不必在意。” 胜儿将阿萱的话听在了耳朵里,当即便是重重点了点头。 恰在这时,城门缓缓开启。 就见一队骑着高头大马的精兵率先进了城来,再然后,便是同样骑着马的太后。 她的前后都有精兵保护,此刻见到了立于一旁的皇上跟阿萱,太后也并未有下马的意思,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二人,一言不发。 阿萱眉头一拧,她知道这是太后故意给皇上的下马威。 当着诸多百姓的面,她就是要占上风! 胜儿显然也明白太后的意思,小小的身子便往后微微退了一步,躬身行礼,“儿臣恭迎母后回京。” 太后对胜儿的表现很满意,当下高傲的态度更甚,但她并未理会胜儿,由着他还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一双目光落在了阿萱的身上。 眼中有得意,有挑衅,也有愤怒。 阿萱却是面无表情,既不行礼,也不说话,甚至只是看了太后一眼之后便将目光落在了别的地方。 太后以为阿萱是输了这一场,心中不服才会有如此表现,当下便是更得意了。 免不得哈哈大笑了两声,方才道,“公孙夫人,咱们过后慢慢聊。” 等她稳定了一切的局势,她必定要让阿萱五马分尸! 百人精兵整齐有力地朝着皇宫而去。 太后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在前后精兵的拥护之下缓缓前行,似是游街一般昭告着京中百姓,她回来了! 她赢了! 所到之处,百姓们无不跪地行礼,高呼太后千岁。 而在这一声又一声的呼声中,太后心中的畅快也越来越浓。 知道那百人精兵都从面前经过,胜儿弯着的身子方才又直了起来,行礼的双手方才放了下来。 视线落在那一支极其傲慢的队伍上,小小的身子却迸射出了巨大的威严。 “公孙夫人。”胜儿低声唤道。 阿萱上前,应声,“皇上有何吩咐?” “朕会永远都记住今日。” 一个小小的皇帝,恭迎百人精兵回京的这一日。 看着他,阿萱心中真是心疼坏了。 如若先皇还活着,如若德贵妃还活着,胜儿也不必活得如此辛苦吧? 不过,还好。 如今有她在。 于是,她勾唇一笑,“皇上,该回宫办正事了。” 正事二字,阿萱特意加重了音。 胜儿也明白阿萱说的是什么意思,于是阴沉的笑脸上终于绽开了一抹灿烂的笑。 “好,回宫!” 坐在马车之上,跟在那百人精兵的后面,看着他们招摇过市,终于是进了宫门。 而那群精兵,包括太后,哪怕是进宫都未曾下马。 却不知是谁发现了不对劲。 只听一声惊呼,“皇上的马车停了!” 听到这一声,太后方才停下了马来,转头看向身后。 只见,原本还跟在他们队伍后面的皇上的马车这会儿却正正地停在宫门外,车帘掀开着,就见皇上跟阿萱都端坐在马车内,并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胜儿冷着脸,一言不发。 而阿萱坐在胜儿的身旁,对上太后的目光,而后微微一笑。 太后瞬间瞪大了双眼,“中计了!” 可,已经晚了。 宫门被重重地关上,那高高的宫墙之上,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匹身穿劲装的弓弩手,此刻各个手持弓弩,齐齐对准了太后。 第372章 太后之死 “退!” 只听一声令下,那百人精兵齐齐朝着宫墙之下退去。 这弩箭的射程极远,拼了命地往前跑倒不如躲在宫墙之下安全。 与此同时,宫墙之上的弓弩手们也齐齐放箭。 只见无数箭矢落下,百人精兵齐齐下马,借着骏马的躯体躲避箭矢,逃窜至城墙之下。 可饶是如此,仍旧有不少被当场射杀。 太后被一众精兵们护着,退至了宫门处,可此刻的宫门非但被关上,还从外头被上了锁,根本打不开。 一波箭雨结束,百人精兵只剩下了六七十人。 而此时,阿萱已是越过宫墙,手持长剑,落在了那六七十人的面前。 看着她,太后瞬间暴起,隔着面前的数名精兵冲着阿萱喝道,“贱人!你这是置大棠百姓于不顾!只要哀家一声令下,京都必定会被踏为平地!你是大棠的罪人!” “谋反之人居然还有脸指责旁人是罪人。”阿萱冷笑了一声,从腰间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布条,慢条斯理地将手中的长剑与自己的手紧紧绑在了一起。 双眸却始终盯着太后,“四年前,太后勾结无月阁谋害了皇上的时候,您就已经是大棠的罪人了,怎么,事到如今,这点觉悟都还没有吗?” 精兵们听着阿萱的话,下意识地相互看了一眼。 四年前,是太后谋害了皇上? 眼见着精兵们被阿萱一句话就给动摇了军心,太后心中也慌乱了起来。 这些人都是先皇留下的,如今对她的忠心也是源自于先皇。 所以这件事,她不能承认! 当下便是冷喝了一声,“你休要给哀家扣那些乱七八糟的罪名,哀家不会认!哀家与先皇乃是结发夫妻,恩爱两不疑,这世上无人会相信你的鬼话!” 一众精兵们觉得太后说得有道理。 谁不知道当年先皇与太后是那般恩爱,便是才朝中的大臣们如此逼迫都无法将太后从六宫之主的位置上拉下来! 太后又怎会害先皇? 当下,一个两个都又稳了心思,一脸煞气地看向阿萱。 阿萱却并未在意,低头打了个结后,方才又看向太后,“嗯,四年前的事,无凭无据的确不太好说,那今日呢?太后带兵逼宫,可算谋反?” “哀家只是为了大棠百姓!” “是大棠百姓求了太后谋反的?”阿萱冷哼了一声,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视线一一扫过那群精兵,眸中透着浓烈的杀意。 “尔等助纣为虐,逼宫谋反,罪该万死。” 说罢,阿萱便是持剑朝着那群精兵冲了过去。 见状,精兵们也齐齐冲了上来,但实力的差距是切切实实地摆在那的。 阿萱是个可以单枪匹马冲入突厥军中砍下对方将领首级的人,又如何会将这区区六七十人放在眼里? 这几乎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冲上来的精兵无一能靠近阿萱。 她的剑,不但染着杀意,更是凝着浑厚的内力,一招一式,几乎都能置人于死地。 银光滑过,激起一片血色。 太后看着阿萱浴血而来,每上前一步仿若都是在昭告着她的死亡,心中慌乱不已。 可,退伍可退。 她的背脊抵在了宫门之上,只感受到了一阵又一阵的寒意。 她死死握着手中的剑,做好了与阿萱殊死一战的准备,却仍旧不死心地喝道,“一个时辰之后,若没有哀家的亲笔信,京外的大军便会破了京都城门!你猜你的小皇帝能够挡得住几把剑!” 事到如今,她还是不肯认输。 阿萱听在耳朵里,却并没有任何的回应。 此刻的她,如同是一具毫无感情的行尸走肉,唯一的目的就是杀光所有护着太后的人,然后,将手中的长剑,亲手刺进她的心脏,以慰德贵妃在天之灵。 眼见着倒在地上的尸体越来越多,护在太后面前的精兵却越来越少,一阵剑光却是从天而降,将阿萱手中的长剑挡开了去。 “楚昕!” 太后激动地唤出了声来,那微微颤抖着的声线,令得楚昕心中一阵激荡。 他知道,此时此刻,那个女人是真心的需要他。 从未有过的需要! 于是,他站在了太后的面前,面向阿萱,手中的软剑一转,发出‘噌’的一声响。 阿萱眉心一沉,冷眼看着楚昕,“你要保她?” 楚昕亦是皱着眉,却道,“你答应过我,会让我带她走。” “她带兵逼宫,我不可能放过她。” “我可以保证她往后再不参与权势之争!” “你保证?”阿萱笑了,“你算个什么东西?” 在太后看来,楚昕不过就是一条可以被她呼来喝去的狗,可以随时被牺牲的替死鬼。 只有楚昕自己不知道,还以为自己对太后而言有多重要! 当真是可笑至极! 楚昕听着阿萱的话,不禁回头看了太后一眼。 只见太后此刻泪眼涟涟,望着他,楚楚可怜。 见着太后这副样子,楚昕便不由得想起了很多很多年以前守在床边等着他醒来的样子,心中瞬间燃起了几分坚定。 于是,他再次看向阿萱,“你要怎么样才肯放过她?只要你开口,我什么都可以答应。” 眼见着楚昕一副死也要保住太后的样子,阿萱便觉得眼睛疼。 可怜楚昕的同时,又觉得恶心。 想了想,她便低头拆开了右手上的布。 长剑落了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所有人都死死地盯着阿萱,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却见,她抬手抹去了脸颊上被溅到的血迹,而后拔出了腰间的软剑,看向楚昕,“来,我们比一场,若是你赢了,你把人带走,若是你输了,她的命还有你的剑,我都要。” 楚昕手中的软剑,是被记载于兵器谱上的宝剑,不论是柔韧性还是锋利程度,都比阿萱的软剑要好数十倍。 阿萱觉得,像楚昕这样没脑子的人,实在是不配拿着那把剑。 而听到阿萱的话,楚昕当即点了点头,“好!” 他应了。 可太后却急了,“她如今内力深厚,你根本不可能是她的对手!” 她是担心楚昕最终还是会输,而她最终也得死在阿萱的手里。 但也不知怎么的。 楚昕居然从太后的话里听出了关心,于是,回头冲着太后一笑,“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说罢,便是朝着阿萱冲了过去。 看着楚昕那找死的样子,太后的眸中透出几分厌恶。 而后,开始盘算着如何趁着楚昕与阿萱缠斗之时逃离! 这儿是正武门,只要能逃到乾清门,离了宫,出京之后她就可以直接带着兵马入城! 今日,她原本是想给阿萱跟小皇帝留点颜面的,既然他们给脸不要脸,也就不要怪她无情! 想到这,太后的目光已是落在一旁几匹尚未被乱箭射死的马匹之上。 另一边,楚昕与阿萱正打得不分上下。 两把软剑如同两条缠斗的蛇,时而纠缠在一起,时而分开,每每相撞都会迸射出无数的火光。 为表公平,阿萱并未使用内力,以至于短时间内也无法赢了楚昕。 太后便是趁着那二人打得难分难解之时,悄悄从城墙之下摸了过去,拉过一匹马便一跃而上。 “驾!” 太后一声厉喝,骏马超前狂奔,可根本没跑多远就听骏马一声嘶鸣,而后超前扑摔了去。 连带着太后都被摔出去了老远,滚落在地,痛得一时起不来身。 她看向自己方才所骑的马,只见马腹被箭矢贯穿而过。 她这才意识到,宫墙之上的弓弩手们从未离去,而方才阿萱以寡敌众,也只是阿萱想要以寡敌众而已! 心头猛然一跳,却见不远处楚昕已经与阿萱分了开来。 就听阿萱冷笑道,“看来太后是想自己先跑啊!就这么把楚昕丢下了?未免也太不够义气了。” 这挑拨离间的语气,惹得太后猛地看向楚昕,只见楚昕沉着眉眼,看着她,眼神中满满都是失望。 她张了张嘴,想要辩解什么,但楚昕没有再看她,只是冲着阿萱道,“我赢了。” 闻言,太后一惊,再看二人手中,只见阿萱手中的软剑竟是断了! 论剑术,阿萱未必会输,可实在是手中的兵器不顶用! 太后瞬间露出惊喜的神色,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忍着痛跑到了楚昕的身边。 她紧紧贴着楚昕的后背,将他当成了救命稻草。 楚昕眉头微拧,但终究还是没有将太后推开。 阿萱耸了耸肩,“嗯,我说话算数话,你们走吧!” 她说着,便是朝着宫墙之上使了个眼色。 随即,宫门被缓缓开启。 而胜儿就站在宫门外,亲眼看到了这一切。 看到太后还活着,胜儿眼中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而听到阿萱让太后跟楚昕走的时候,胜儿更是忍不住叫出了声来,“公孙夫人!” 他们还不容易才将太后骗了来,怎么可以就这么放了她走? 她走后,必定还是会来抢夺皇位,来杀他呀! 但阿萱没理会胜儿,只是看向楚昕,“你如此三番五次的救她,不会后悔吗?” 楚昕看着阿萱,沉默良久也没有说话,只是转身牵起太后的手,缓步朝着宫门外行去。 见状,胜儿却立刻冲了进来,小小的双手一把拾起地上的剑,朝着楚昕跟太后举着。 可,对于他而言,剑太重了,他举起又放下,反复了几次方才作罢。 他知道,自己是杀不了太后了。 心中的挫败感让胜儿忍不住红了眼眶,气得落了泪。 抬眸看向太后,只见太后正堂而皇之的从他的面前经过,而后丢给他一个冷笑。 那笑容中,藏着狠厉,彷如是在告诉胜儿,她迟早会来杀他! 胜儿气得小小的身子不住地颤抖着,却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太后被楚昕带走。 一步,两步,三步…… 楚昕拉着太后,走向了道路的尽头。 胜儿气得将长剑丢在了地上,眼泪不住地往下落,心中恨意滔天。 恨阿萱的心软,更恨自己的无能! 却在这时,忽然传来阿萱的高声的大呼,“陈萱!” 众人一惊。 而离去的太后也下意识地回头看向阿萱。 只见,宫墙之上,阿萱正手持弓箭瞄准了她! 破风之声响起。 太后几乎是下意识的一把拽过了楚昕,将他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楚昕尚未反应过来,便见自己的胸口已是被钉上了一枝羽箭。 他,被她拉来做了挡箭牌! 而此刻,太后并未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不妥,只冲着楚昕冷声道,“你救人就救到底!给我挡住她!” 说罢,便是一把甩开了楚昕的手,仓皇往前跑去。 却见,阿萱飞身而至,落在了楚昕的面前,眸中染着嘲讽,看着他,“我再问你一遍,你后悔了吗?” 楚昕像是受了不小的刺激,愣愣地看着阿萱,双唇剧烈地颤抖着,而后点头,“悔!” 阿萱这才勾唇一笑,将箭矢从楚昕的胸前拔了下来,“那我替你去杀了她?” 楚昕看着那被处理过的箭头,看着自己毫发无损的胸口,自嘲一笑,“有劳。” 说罢,便将自己的软剑交到了阿萱的手里。 那边,太后还在没命的跑着,她一心想着只要被她逃出京外她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可,阿萱根本没有给她任何的机会。 施展轻功几个飞跃,轻易便追上了太后,而手中的软剑也已是缠上了太后的脖子。 太后被吓得立刻停了下来,看着染这一身杀戮之气而来的阿萱,声音颤抖,“我,我可以告诉你前世的真相,前世,你……” “不想听。” 话音落下,软剑一抽,一道血痕在太后的脖颈间慢慢出现,而后,血色越来越浓,直至那温热的鲜血喷洒了一大片。 太后倒在了地上,到死那双眸子都是睁得硕大。 而阿萱则是从怀里取出了帕子,擦了擦自己满脸的血,而后抬眸看向宫墙之上。 那里,陈礼被人架着,亲眼看到了自己的义女是如何杀了自己的亲女儿。 那悲痛欲绝的神情,却是勾起了阿萱嘴角的笑意。 这些,都是陈礼应得的。 远处的大街上,红微急匆匆地跑了来,看了眼地上太后的尸首,这才道,“太后的人在攻城!” 第373章 赦尔等无罪 这么快? 阿萱眉心微拧。 太后方才分明说一个时辰之后才会攻城,眼下这情况,看来应该是太后留在宫里的人去外头告了密了。 想到这儿,不由得回头看向了宫墙之上。 此时的陈礼仿若已是被抽了魂一般,是他骗了自己的亲女儿进宫,是他害死了自己的亲女儿。 就如同,当年害死禹王跟禹王妃一般! 虽然阿萱对禹王和禹王妃没什么太大的感情,但毕竟是血海深仇,她不可能因为陈礼曾经对她的好而将一切都抹平。 于是,她那双眸子就这么冷冷地看着陈礼,而后下令,“把陈萱的头颅砍下来。” 她的声音并不大,但在宫墙之上的陈礼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他瞬间明白了阿萱想要做什么,慌忙摇头,挣扎着,“不,不要,不要!” 可,红微还是拔出了剑,对着死不瞑目的太后一剑砍了下去。 太后的头颅滚落到了一旁,而阿萱也终于将视线从跟陈礼那几乎崩溃的脸上移开,附身,拽着一缕发丝,将头颅提起,而后转身朝着城门处而去。 却是没走多久,就听到身后忽然响起一声闷响。 阿萱并未回头去看,但她知道,是陈礼从宫墙之上跳了下来。 他活不下去的。 早年间他害死了禹王妃后,他可以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别人的身上,可如今,他推不了。 他对阿萱有歉疚之情,他不会伤害阿萱,所以,他只能死。 一旁的红微倒是忍不住停下了脚步,眉心紧蹙,却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只听阿萱淡淡道,“确定死透了再下葬。” “好。”红微便停下了脚步来,回头去查看陈礼的情况,只剩下阿萱一人提着那滴着血的头颅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先前围观着太后高调进城的百姓,眼下都亲眼见着阿萱提着太后的头颅缓缓经过。 鲜血不断从头颅的伤处滴下,蔓延成了一条血路,从宫门口一直到城门处。 刘昌带着金羽卫的兄弟们与京城的守军已是抵挡了许久,兵力相差悬殊,他们已经快撑不住了。 却在这时,阿萱冲着正抵着城门的刘昌唤道,“开门!” 刘昌一愣,转头就见阿萱提着太后的头颅而来,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忙是招呼着兄弟们往后退。 不等他们退出多少步,城门便被外头的兵给撞开了。 一大群士兵就这么涌了进来,为首的是一名身穿盔甲的将军。 那人看到阿萱一手持剑,一手提着太后头颅的模样,瞬间就惊住了,却是很快反应过来,一声喝令,“都助手!” 所有人都停了手,偌大的城门处何止百人,却是寂静得连自己的呼吸声都能听见。 更能清楚地听到,血落在地上的声音。 滴哒,滴哒。 阿萱看着那位将军,只觉得这人还算识时务,于是勾唇一笑,将太后的头颅高高举起,“陈萱四年前谋害先皇,今日又领兵谋反,罪该万死,现,其与手下百人精兵皆已伏诛。皇上念及诸位不知内情,被陈萱蒙骗,若此刻投降,可赦无罪。” 众人看着一身是血的阿萱,听着她所说的话。 百人精兵皆已伏诛…… 那可是他们这几万人里选出来的百人啊! 这才多久,都被杀了? 眼前这个女人,到底是人还是魔啊! 恐惧笼罩在了每一个人的心头上。 终于,那骑在骏马之上的将军弃了长剑,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末将谢皇上恩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将军都跪了,底下的兵又如何会不跪? “谢皇上恩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时间,万人齐齐高呼,声音响彻京城上空。 阿萱看着那跪了一片的人马,心里也明白,这一场闹剧,终于结束了。 回宫后,阿萱先去泡了个澡。 她在那温热的浴池之中洗去了一身的血污,将整个人都没入水中,任由那温热的池水灌入她的鼻腔。 三年,她筹备了三年。 虽然还是诸多曲折,但总算,结束了啊! 直到,窒息的感觉传来,她好似才感觉到自己还活着一般,猛地钻出了水面。 却是在这一瞬间,脑海中竟是闪过了一个画面,是梁煜持剑对着太后的样子! 可,她很确定,她从未见过这个场景啊! 梁煜一直护着太后,如何会持剑对着太后? 难道是当初梁煜割断太后手脚筋时的画面? 可,哪怕真的是,她那会儿也已经离开了京城啊! 这画面,为何会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是方才在水中憋坏了脑子? 阿萱眉心紧拧,原本是想舒舒服服地泡个澡,洗去一身的疲累,这会儿却是怎么都没心思了。 匆匆洗净了身子,阿萱便穿好了衣裳出了门。 却不料,胜儿居然一直等在门外。 阿萱不由得一愣,还不等她有所反应,便见胜儿竟是冲着她跪了下来。 惹得阿萱一声惊呼,忙是上前将其扶起,“皇上这是做什么?你是一国之君,你需要跪任何人!” 胜儿红着眼眶,“可我方才居然不信夫人。” 他觉得自己真是个混蛋! 是夫人替他守住了江山,他却不信她! 阿萱没想到胜儿是为了这件事才做出这样的举动,当下便是揉了揉他的脑袋,“你是一国之君,你本就不能对任何人存有绝对的信任。你做得很好。” 胜儿显然没料到阿萱居然还会夸他,心中越发难受了,也暗暗发誓,从今往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要对阿萱保持绝对的信任! 哪怕,阿萱会把剑对准他! 这样想着,胜儿的神色方才好看了些。 阿萱也微微一笑,还欲说些什么,却见红微竟是急匆匆地跑了来。 心头不免一惊,只想着莫非是陈礼的尸体出了什么状况? 却见红微猛地冲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眼眶泛红,“阿萱,你快救救沐云!” 阿萱眉心一拧,“沐云怎么了?” “他不知是与何人交了手,如今受了很重的内伤,只剩下一口气了!” 第374章 无相的杀意 阿萱赶到时,沐云已是气若游丝。 听红微说,沐云是被摄政王府的侍卫送来的,是沐云临昏迷之前说了‘公孙夫人’四个字,他们才会着急忙慌地将人给抬了来。 他伤得很重,几乎经脉尽断,阿萱又是施针,又是用内力为其疗伤,最后还给他喂了一颗疗伤的丹药,方才算是堪堪保住了他的性命。 等阿萱从沐云的屋子里出来时,已是第二日的清晨了。 她一脸疲态地开了门出来,红微便是立刻迎了过来,“沐云怎么样了?” “暂时保住了性命,只看他能不能熬过今晚。” 闻言,红微心头一紧,可听着阿萱的声音如此吃力,她也不想再给阿萱惹麻烦,便道,“好,这里我来照顾,你快去歇着吧!” 阿萱点了点头便是要往外去。 可还没走出两步,便觉心口一阵气血翻涌,紧接着‘噗’的一声,一口鲜血就这么喷了出来。 惹得红微惊呼连连,“阿萱!怎么会这样?没事吧?” 阿萱抬手抹去嘴角的血,摇了摇头,“我没事。” 她的确没什么大碍,只不过这段时日为了对付太后耗费了太多的精力,加上医治沐云时内力消耗过度,才会突然呕了血。 她这一身内力,原本就不是她的,是当年机缘之下遇到了一位被内力反噬的老者,那老者为报名便将体内大多数的内力传给了她。 好在,她会医术,给自己扎了几天的针方才将体内乱窜的内力给安抚了下来,渐渐收为己用。 只是尚未完全收拢,一下子消耗太多,这内力便又开始乱窜了。 眼见着红微还是一脸担忧的样子,阿萱微微一笑,“我给自己扎两针就好,你看着沐云,有情况就来喊我。” 闻言,红微这才微微点了点头,“我让人给你熬了参汤,你喝了再睡。” “好。” 阿萱应了声,这才捂着依旧泛着疼的心口回了自己的院落。 有丫鬟递来了参汤,还温热着,阿萱便一口饮下,这才回了屋。 她给自己扎了两针,又照着从前那老者教她的心法开始运功,等体内乱窜的内力渐渐平复下来,阿萱方才收了功法,睁开眼,却见外头的已是黑了天。 感觉到气血顺了不少,阿萱方才下了床,准备去看看沐云的情况。 可谁知还未行至沐云休憩的院子,就见将军府的管家匆匆地跑了来,“夫人!夫人!快,外头有个疯和尚!” 疯和尚? 不知何故,阿萱居然一下子就想到了无相。 可无相明明是个得道高僧,如何会被管家称呼为疯和尚? 心中狐疑,阿萱便是跟着管家往府外走去。 只一眼,阿萱便觉得管家形容得很不错。 的确是个疯和尚。 一身僧衣褴褛,依稀可见血迹,双手合十于胸前,宽大的衣袖落下,露出手腕上大大小小,新新旧旧的伤。 这哪里有半点高僧的样子,分明就是个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疯和尚嘛! 可阿萱却也一眼就认出来了,他就是音信全无了三年的无相! 可,他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还未等阿萱反应过来,无相率先开了口,“阿弥陀佛,施主别来无恙?” 无相面染轻笑,可从他的笑容中,阿萱没有感受到半点和谐之气,反倒隐隐察觉到了一丝煞气。 这使得阿萱周身都戒备了起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却见无相突然一跃而起,朝着阿萱袭来,好在阿萱早有防备,当即闪身躲过。 可无相并不罢休,阿萱甚至不知道他如何会变得如此强大,只一掌就把大将军府门口的石狮子都给劈碎了! “无相!你疯了?”阿萱一边躲着,一边喝骂。 无相却没有任何回应,招招都是朝着阿萱的要害处攻击。 阿萱知道自己若再不出手,必然会死在无相手中,当下便从衣袖中取出了银针。 眼见着无相再次袭来,她侧身躲避之余,便将一根银针刺入了无相腋下的穴位。 如此反复了几次,无相忽然停了手,站在原地,一脸愤怒地瞪着阿萱。 而阿萱却是一脸淡定的将银针收起,瞪了无相一样,“你别看我,若不是我刚刚才将内力压下去,不好轻举妄动,也不会用这阴招。” 她封了无相的六处穴位,也将无相的内力都封在了他的丹田里。 所以眼下,哪怕无相是真想杀了她,也使不出半点内力来。 只能这样恶狠狠地瞪着她。 阿萱却是疑惑,“我是做了什么才让你恨不得杀了我?” 无相没说话,可他的眼神却在阿萱的注视下慢慢褪去了杀意,重现和善。 因着是亲眼所见,阿萱都惊呆了。 就感觉…… 眼前的人分明衣着未变,容貌未变,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 “阿弥陀佛。” 无相再次开口,比起先前那杀意凌然的样子来,这会儿的无相倒是一副普度众生的模样。 “惊扰了施主,还望施主海涵。” 这下,轮到阿萱不说话了。 她就这么打量着无相,直到确定此时此刻在无相的身上没有半点杀戮之气时,阿萱方才开了口,“大师,你真的吓到我了。” “阿弥陀佛。”无相再次倒了声佛偈,笑中染上了几分苦涩。 阿萱将无相迎进了府,命人给无相沏了茶。 直到无相将那杯热茶饮尽,他方才说起了这些年的事。 阿萱也终于明白,为何这些年都找不到他。 原来,他一直被关在镇远王府的私牢内。 而昨日,沐云是为了询问无相关于梁煜的事,方才会去了私牢。 谁知无相竟突然发了狂,与沐云打了起来。 打斗中,玄铁链崩断,沐云也被重伤。 但就在无相即将杀了沐云的时候,一丝残存的理智令无相收了手,而沐云也因此寻得一线生机。 可连无相自己都不知道,为何着了魔的他会来找阿萱。 “果然是疯了。”阿萱冷冷瞥了无相一眼,“那你体内的针,我暂时不能给你拔出来。” 那银针能封住无相的内力,如此,就算无相发了狂也不至于会伤人。 无相也是一笑,“是啊,这法子似乎比王爷的私牢管用。” 话说到这儿,无相却又好似想到了什么,看向阿萱,道,“王爷他,已经知道了前世的事。” 第375章 万千杀孽 梁煜已经知道了前世的事? 阿萱眉心微拧,不用问也知道,必定是无相告诉他的。 她垂下眸来,并未做声。 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前世,已经回不去了。 如今太后已死,她要做的就是好好辅佐胜儿,等大棠朝局稳定,她便去游历人间山水,自在快活。 眼见着阿萱沉默不语,无相却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担忧,“贫僧听闻王爷连夜离京赶往凌城,只担心,王爷此去凶险。” 阿萱这才抬眸看向无相,“什么意思?” 凌城那边并未起战事,一切都是她与哥舒阿依联手布的局而已。 就算梁煜去了,又能如何? 怎会凶险? 无相看着阿萱,眸中透着无奈,“依贫僧所见,王爷此行,是与突厥同归于尽去的。” 闻言,阿萱眉头骤然一拧。 与突厥同归于尽? “你是说,梁煜去攻打突厥了?”带着他那区区几千的人马,他要去灭了突厥? 他疯了? 无相却是点了点头,“施主前世的死,起因有三,紫瑜郡主,突厥,还有王爷。如今紫瑜郡主已死,剩下的,王爷怕是想要一并对付。” “荒唐!”阿萱被气笑了,“他前世推着我去死,如今这又算什么?给前世的我报仇?” 无相摇头,“贫僧不知,只知道若是被贫僧猜中,那王爷就会造下万千杀孽。” 阿萱才不管梁煜会造下多少杀孽,只知道,哥舒阿依在突厥。 如若梁煜真是疯了,去找突厥同归于尽,那阿依也会有危险! “能阻拦王爷的,只有施主。” 无相又说了一句,惹得阿萱甚是烦躁。 “可如今朝堂之上只有我能镇得住那群大臣,我若走了,你让皇上怎么办?” 胜儿才四岁,哪怕才智过人,四岁的他又如何能与那群老奸巨猾的大臣们斗? “贫僧可以留下照看皇上。” “你?”阿萱打量着无相。 以无相方才那发狂的样子来看,她是半点都不放心的。 但眼下,无相的内力被她封存,就算是发了狂也没什么太大的威胁。 而无相这国师之名还是足够能让那群大臣忌惮的。 只是…… 权衡再三,阿萱方才问道,“沐云是你伤的?” 无相点了点头。 阿萱叹了一声,“那你就为他祈祷吧!倘若他能熬过这一关,我倒是可以放心让红微留在京城,就算对付不了你,至少也能保皇上一命。” 可若是沐云死了。 第一个要杀无相的,就是红微! 到时候,别说是突厥那万千的杀孽,就是京中这几个人她都管不过来! 无相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愁绪,像是深思了一番,而后才开口道,“沐云施主,应该不会有事。” “……”阿萱一脸无语地看着他,“你算出来的?” 可明明沐云都被打得经脉尽断了! 却见无相摇了摇头,道,“贫僧未下死手。” 所以,应该不会有事。 阿萱看着无相,张了张嘴,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只冲着无相竖了个大拇指,而后便起身往外去了。 嗯,把人打得剩一口气,叫未下死手。 这死秃驴讲话,还真是有一套! 不过,到底还是被无相说中了。 沐云在深夜时分醒了过来,虽很快就又昏睡了过去,但总算是脱离了生命危险。 而三日后,沐云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不少,而阿萱也将一切都交代妥当,方才带着念念策马朝着凌城而去。 目送阿萱的背影消失在城门处,红微眉心紧拧,心中染着担忧,“这几年来,我还是头一回与她分开。” 心里这感觉,竟是比起当初与沐云分开时还要难受些。 “阿弥陀佛。”无相站在一旁,浅浅叹道,“只希望施主能够阻止得了王爷,也算功德无量。” 闻言,红微那双好看的眉眼不禁上下打量了无相一眼,嘲讽一笑,“她封了你的内力算不算功德无量?” 是无相打伤了沐云的事,红微已经知晓了。 面对红微的嘲讽,无相却并不在意,只笑道,“算,也算是贫僧之福。” 红微冷哼了一声,“阿萱让我看着你,那你就得听我的,一会儿进宫后,不许靠皇上太近,听到没有?” 她说着就往回走,无相老老实实地跟在其身后,“贫僧领命。” “等明日早朝,你只需与群臣站在一起,我会扮作宫女守在皇上的身边的。” “好。” “还有啊,别说老娘没警告你,你如今内力被封,若真发了狂,老娘可是不会心慈手软的。” “施主不必客气。” 大约是无相回答得过于乖巧了,红微终于忍不住瞥了瞥嘴,站定了脚步回头看去。 只见无相就站在她身后一步开外的位置,双手合十,就这么看着她,那双沉静的眸中仿若染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这样的人,怎么看都是得道高僧,可那日夜里,她也是亲眼瞧见了他那件染血的僧衣的。 阿萱说,发了狂的无相就好像是被恶鬼附身,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般。 她没见过,如今倒是有些好奇了。 无相就这么任由红微打量着,眸间笑意浅浅,丝毫不在意红微那全都写在脸上的心思。 直到,红微轻哼了一声,转身继续往宫里的方向行去,那一袭艳丽的纱裙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晃,分外妖娆。 看着红微的背影,无相有一瞬间的愣神,随即便又跟了上去。 红微在前面走着,并未再与身后的无相有任何交流。 却也不知怎么的,她只觉得后背升起了一股寒意。 一阵强过一阵。 那过于危险的感觉让她猛地转身看向无相,只见阳光下,无相依旧是双手合十,淡然浅笑的模样。 可,她却感受不到半点和善慈悲,反倒是那一股森冷之气,搅得人心中慌乱无比。 无相似乎看出了红微在害怕,却依旧没有停下脚步,缓缓靠近,“施主这是怎么了?” 他柔声说着,语气隐着调笑。 红微瞬间一惊,猛然后退了两步,“妖僧!不许过来!” 她终于明白阿萱所说的,变了一个人是什么意思! 无相却并未停下,仍旧朝着红微逼了过去,“贫僧偏要过来,施主又能如何?” 第376章 夫人请回 看着眼前这一脸无赖的‘高僧’,红微心头一股怒意腾起,妖娆的眉眼一挑,“大师可想清楚了?” 无相眼眸含笑,却是透着狠厉,“施主当如何?” “啪!” 无比清脆的一巴掌重重落在了无相的侧脸上,无相歪着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红微。 却见,红微吹了吹自己的手掌心,冲着无相冷笑了一声,“哎呀大师,你离得太近,我这手实在是没忍住。” 说着,冷哼了一声方才又接着道,“别以为入了魔就了不起,敢惹我,我就打你。” 反正无相内力被封,就算真动手也打不过她。 无相仿若是呆愣了两秒,而后方才反应过来,站直了身子看向红微,那双眸子不知何时再次变得清澈。 “阿弥陀佛,惊扰了施主,贫僧罪过。” 这就又变回来了? 红微上下打量了无相一眼,眉心微拧,“你先进宫去,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眼下皇上身边还有时雨在,无相哪怕又变了也是安全的。 听红微这样说,无相也乖巧应了声,“是。” 说罢,便是率先往皇宫的方向行去。 看着无相的背影,红微想到的却是方才他入了魔的样子,只一个眼神就叫人瘆得慌,如若阿萱没能封住无相的内力,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儿,红微深吸了一口气,这人转身往大将军府的方向而去。 却是不曾瞧见,身后的无相忽然也转身看了过来,那双清澈的眸中,隐隐透着狡黠。 红微回府后,第一件事就是去了阿萱的房间,好一通翻找。 之前带念念去找寂空大师后,她们带回了寂空大师的舍利子,说好是要交给无相的。 这事儿,原本她都忘了,可方才见无相那渗人的模样,她便忍不住想,寂空大师那样的得道高僧是不是早就知道无相入魔的事,特意交代将舍利子交给无相,是不是这舍利子能帮助无相战胜心魔? 可,她将阿萱的屋子上上下下的都翻找了一遍,就差去拿把锄头来把墙给凿了,依旧没能找到那装着舍利子的木盒子。 抹了把额上的汗,想着那日阿萱回来后就直接进了宫,莫非是留在宫里了? 这样想着,红微方才又往宫里去。 可,她在宫里翻找了整整三日,都没有见到那个木盒子。 终于是确定,舍利子被阿萱带走了! 而就在这时,一间简朴的客栈内,阿萱从包袱里翻出那木盒子,惆怅了好一会儿…… “娘,这是寂空大师的舍利子吗?”念念抬眸看向阿萱,“不是说,要交给无相大师的吗?” 阿萱张了张嘴,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嗯,这连念念都还记得的事儿,偏偏被她给忘记了! 定是前段时日被太后起兵的事儿给烦的,才会记性这般差! 原以为一时半会儿之间是寻不到无相的,所以她才将这木盒藏在了衣柜里,前几日收拾包袱的时候也不知怎么就一并收进来了。 如今…… 已经三日了,她们离得京城已是不少路,这可怎么办? 送回去? 可这一来一去的,岂不又得耽误六七日的功夫? 就在阿萱犹豫间,门外忽然传来一名暗卫的声音,“少主,凌城传来消息,摄政王已经发兵前往突厥。” 阿萱心头一惊。 居然真被无相说中了? 匆忙将木盒收起,起身下令,“备马!” 如若真与突厥打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只是,不管阿萱再如何的快马加鞭,她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等赶到军中之时,梁煜不但已经同突厥打了一仗,还以寡敌众,大获全胜。 阿萱来时,恰好遇见赵哲在外对着几名士兵嘱咐着什么,听到马蹄声回头一看,顿时惊讶了起来,“王妃……啊,公孙夫人,您,您怎么来了?” 阿萱抱着念念下了马,脚步未停,直接往军中而去,“带我去见你们王爷!” “啊?这,怕还不是时候……”赵哲有些犹豫,但阿萱已经越过他往前去。 她认得梁煜的营帐,就算没人带路她也能找得到。 赵哲急忙跟了上来,“公孙夫人,王爷他……” “我是奉皇命而来,谁敢拉我,杀无赦。”阿萱面无表情地说着,却忽然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转身将念念交到了赵哲的怀里,“一天没吃了,劳烦赵将军带小女去找些东西果腹。” 说罢,不等赵哲有任何的反应,便又大步离去。 赵哲想追,可从未抱过孩子的他这会儿抱着软乎乎的肉团子,只觉得连身子都有些僵硬了。 转头看向念念,就见后者微微嘟着嘴,可怜兮兮的,“赵叔叔,念念肚肚饿。” 这一声软糯糯的唤,直接将赵哲的心都给喊化了,也不再理会什么夫人不夫人的,直接抱着念念往火头军的方向走去。 而阿萱也很快就找到了梁煜的营帐。 帐外有士兵把守,见到阿萱便是上前作势阻拦。 阿萱脚步未停,只冷声一句,“不想死就滚开。” 大约是阿萱的气场有些强大,亦或是她的步子实在太快。 那两名士兵一愣,还未反应过来,阿萱已是掀开了帐帘进了去。 却见,屋内梁煜正赤裸着上身,轮廓分明的肌肉上匍匐着不少伤,他正在独自上药。 见阿萱进了来,他也没有太多惊讶,只将伤药放下,而后扯过一旁的外衣披了上来,眼眸淡淡瞥了阿萱一眼,“公孙夫人如此闯入本王营帐,不合适吧?” 公孙夫人。 阿萱其实并未想过梁煜能够在知道了她是她之后,还会如此平静地喊她公孙夫人。 但眼下,显然不是计较这事儿的时候。 阿萱眉心微拧,道,“臣妇是奉皇命而来,责令王爷即日领兵返京。”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胜儿所给的令牌拿了出来,以此来证明自己方才所说的话。 但,连关于却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声音微冷,“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梁煜!”阿萱眉眼越发低沉,“你比我更清楚如今大棠的状况,根本容不得你胡来!” 大棠国库空虚,哪怕梁煜真的本事通天,大棠却保证不了后方补给。 最后倒霉的,还是大棠的百姓。 可,梁煜似乎早就料到阿萱要说什么,身子往后一靠,衣衫半露,几抹殷红的鲜血渗透了外衣。 衬得他的神色越发阴寒。 “本王不要朝廷一分补给,公孙夫人请回吧。” 第377章 别碰本王 眼见着梁煜这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阿萱也是恼了,“你要疯,你自顾去疯!可外头的兵是大棠的,没有皇上的允许,你休想带他们去送死!” “来人。”梁煜突然一声喝令。 随即便有士兵进了帐来,“王爷。” 梁煜那透着血色的眸子淡淡扫过阿萱,这才开口,“传本王口谕,若有不愿随本王攻打突厥者,明日都随公孙夫人回京。” “是!”士兵领命退下,阿萱却已是被气得不轻。 “你真是疯了!” 梁煜冷声一笑,“是又如何?本王非但要攻下突厥,还要斩草除根。” 言下之意,他一个突厥人都不会放过! 阿萱闻言骤然瞪大了双眼,却只见梁煜的脸色越来越阴沉,那一双眸子也不知看向了何处,透着决绝的狠厉与杀意,“明日,本王就将所有突厥俘虏的头颅送到突厥人的营帐中去!” 看着梁煜这几乎疯癫的神情,阿萱心口忽然一阵抽痛。 她没说话,只缓步行至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双眸盯着营帐的一角,视线却好似落在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好一会儿,她方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复方才的怒意,轻轻的,透着几分无可奈何。 “可是爷,砍下我头颅的,不是突厥人。” 她知道梁煜如今这满腔的怒火皆是因着她前世之死。 可,砍下她头颅的,是被他一直护着的紫瑜。 她的声音,分明轻缓,却如同一把利刃,狠狠刺进了梁煜的心口上。 惹得梁煜双眸骤然一痛。 是啊,砍下她脑袋的人,是紫瑜。 可他却护了紫瑜那样久,不许她报仇…… 往事种种涌上心痛,梁煜却只将眸子垂得更低了。 周身的阴厉之气并未因阿萱的一句话而有半点缓解,反而越来越浓。 紫瑜已经死了,可该死的人绝不止紫瑜一个。 他也该死。 他这条命,便是赔给她十次百次都不够。 可在他死之前,他总要再做些什么。 比如,灭了整个突厥,好让这世上再没有人能说出‘用阿萱的头颅换一城百姓平安’这样的话来。 他不在乎后果,更不在乎世人会如何咒骂他。 他只要她往后平安顺遂,至少,这一世,她得好好活着。 公孙羽会照顾好她的,所以就算他与突厥同归于尽,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哦,还是有的。 他若死了,她心里应该会好受些吧。 阿萱并不知道梁煜想了些什么。 只是瞧着他垂眸不语,气场却始终森冷的样子,便知道他依旧没有改变他的主意。 想了想,她只好将念念搬了出来,“念念也跟我来了。” 闻言,梁煜的眸心略有闪动。 只听着阿萱继续道,“王爷当真要让她见识到那样血腥的场景?在她的心里,你可一直都是个好人。” “那就告诉她,本王不是。”梁煜深吸了一口气,血色的眸子看向阿萱,“本王要小憩一会儿,公孙夫人,请。” 阿萱看着梁煜,终于还是站起身走了出去。 恰好见到赵哲牵着念念走了过来,念念手里还捧着一块比她的脸都大的饼,吭哧吭哧地吃着。 “娘,好吃。”饼里有肉,可香了! 念念说着,撕下一块给阿萱。 阿萱结果吃下,做出一副惊喜的样子,“嗯,果然好吃。念念去陪陪王爷?” “好呀!”念念说着,便屁颠屁颠地一边啃着饼一边进了营帐。 虽然梁煜还是没有改变主意,可阿萱注意到方才她提起念念的时候,梁煜周身的狠厉之气散了不少。 可见,梁煜还是在意念念的。 让念念多陪陪梁煜,兴许最终能让梁煜改变主意。 赵哲看着阿萱,不禁叹道,“幸好公孙夫人来得及时,王爷也不知是受了何等刺激,居然要去攻打突厥,昨日那一仗虽是以少胜多,可将士们心中还是有所忧虑,毕竟,就我们这点人……” “我是阿萱。” 赵哲话刚说完,就听到了这样劲爆的消息,瞬间瞪大了眼,打量着眼前的人。 没错,是阿萱,可先前不是分明说是公孙夫人吗? “赵将军以后直接唤我名字就好。”阿萱并未理会赵哲的惊讶,只接着问道,“俘虏有多少人?” “大约三百多人。” 阿萱眉心微拧,“王爷当真准备要将他们都砍了?” 赵哲脸色微沉,点了点头,“嗯。” “你别理他。”阿萱回眸看了梁煜的营帐一眼,这才道,“我会通知突厥那边让他们将人接回去,至于梁煜,他若怪责下来,你只管说是我拿着皇上的令牌不让你们杀人,他有不满只管来找我就是。” 可,赵哲哪儿敢啊! “阿萱姑娘该是最了解王爷脾气的,若属下真这么说,只怕刚说完前半句,王爷就不会给属下说后半句的机会。”赵哲说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闻言,阿萱叹息了一声,想着赵哲的话不无道理。 那,就只能让梁煜没有下那个令的机会。 硬的怕是来不了,那就只能来软的了。 想了想,阿萱才道,“我去下军医那!” “哦,这边。”赵哲领着阿萱前去。 到了军医那,阿萱便挑了几味药材开始研磨成粉。 她方才注意到梁煜身上有几处伤比较深,不是一般的伤药就能止住的。 等她将药研磨好,这才又去找了梁煜。 掀开帘帐,就见梁煜正抱着念念在处理军务。 念念已经睡着了,手中的饼也只吃了一半。 见阿萱进了来,梁煜眉眼淡淡,“能将她累成这样,你果真是个亲娘。” 对此,阿萱的确是有些歉疚的。 这连日的赶路,连她都觉得有些疲累,念念却是一点抱怨都没有过的。 可她也没办法啊,若将念念留在京城,红微跟时雨她们更加分身乏术了。 她上前,将念念从梁煜的怀里抱了过来,放到一旁的床榻上去,道,“还不是为了赶来阻止王爷,念念知道此事,可是一句都没有抱怨过。” 说话间,她却摸到了念念外衣上湿哒哒的,阿萱低头看了一眼,是血,梁煜的血。 帮念念脱去了外衣,盖上被子,这才转身朝着梁煜走去,“爷身上的伤重,我准备了……” “别碰本王。” 第378章 惊梦 阿萱没料到梁煜的反应会这样大,但事实上,她并没有打算碰他。 将伤药放在了梁煜面前的桌案上,道,“我只是想说,这伤药比王爷如今用的效果要好些。” 梁煜眉心不自觉地一拧,这才开口,“知道了,你出去吧。” 阿萱并不介意梁煜的冷淡,她甚至觉得这是好事,至少证明他们之间无需再纠葛下去了。 但她显然还不能出去。 看着梁煜,阿萱微微叹息了一声,“太后死了。” 梁煜没有应声。 “我杀的。” 梁煜依旧没有反应。 彷如阿萱所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 见状,阿萱索性又坐了下来,“不如,我与王爷说说前世吧。” 梁煜眸色微微闪动,却仍是不说话。 阿萱便开始回忆起了上一世。 “前世,德贵妃难产而亡,并未留下一儿半女。哥舒阿依并未入过大棠皇宫,因为哥舒瀚在宴席那日便死了。突厥借此起兵,王爷与我一并奔赴战场抵御突厥,我亲手斩下了哥舒凛的脑袋,这也是为何后来突厥非要我人头的原因。” 听着阿萱细细诉说着上一世,梁煜阴沉的双眸越发暗淡。 他并不关心其他,只是听到她最后一句话,心口便如刀绞一般。 相比之下,阿萱倒是从容得紧,毕竟对她而言,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她面染轻笑,看向梁煜,“爷,阿萱上一世死的时候,紫瑜还活着,太后也只是个皇后,先皇没死,所有人都活得好好的。” 上一世,只有她死了。 “可如今,该死的都死了。这一世,与前世已经不一样了,我知道王爷此番攻打突厥是为了我,但已经没有必要了。” 从前无相与她说过,人定胜天。 她觉得,如今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梁煜却是忽然抬眸看了过来。 营帐内燃着一根细细的烛火,她并不能将他的神色看得太过清明,却能清楚地瞧见,那双血色的眸中染着几分讥讽。 “该死的都死了?”他反问她,也确实是觉得可笑,“阿萱如何会认为,本王不该死?” 将她留在了孤城的人是他! 害她孤立无援的人也是他! 他,是最该死的那一个! 对上那双眸子,阿萱心不自觉抽痛了一下。 她慌忙移开了目光,垂下眸,却依旧无法平息心头的痛意。 想了想,她方才又开口,“但是这一世,王爷不会了,对吗?” 这一世的梁煜,不会再让她去孤城了。 也不会将她丢在那,弃之不理了。 于她而言,这就够了。 可梁煜看着她,好一会儿方才冷哼了一声,“可笑。” 罪魁祸首是他,可她却并不觉得他该死。 她对他这样宽容,叫他如何自处? 听着梁煜声音中藏着的苦涩,阿萱的眉头也不自觉地皱了皱。 她想到了梁煜曾一直与她说过的话。 “阿萱是王爷养大的,也是王爷将阿萱从蛇窟里救出来的,救命之恩,加上养育之恩,就当扯平了,好不好?” 就当上一世的自己是还了他一命。 她真的不想再让前世的仇怨纠缠自己了。 这么多年了,是真的有些疲累了。 往后的日子,除却辅佐胜儿之外,她只想好好陪着念念长大,旁的,是真不想再去理会了。 梁煜知道阿萱眼下所说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他放弃对突厥的报复,可,他终究还是没有听进去。 垂眸继续处理着笔下的军务,淡淡一声,“时候不早了,公孙夫人再留在本王的营帐中,怕是不妥。” 冰冷的声音,将人拒之千里之外。 阿萱知晓梁煜这人向来固执,想让他立马打消掉攻打突厥的念头是万万不可能的。 于是,起身行了礼,“那王爷好好休息,念念今晚……” “留下吧。” 好不容易睡下,何必挪来挪去。 阿萱点了点头,这才转身出了营帐。 账外,赵哲仍旧守着。 见阿萱出来便立刻迎上来问,“如何?王爷可松口了?” 阿萱摇了摇头。 见状,赵哲有些的神色好似有几分失望,但又很快恢复过来,道,“无妨,慢慢来,如今也就只有您能劝得了王爷了!” 他想着,如若连阿萱都劝不了,那这世上怕也没有其他人能劝了。 阿萱微微勾唇一笑,赵哲便道,“营帐已经安排好了,我领姑娘前去。”赵哲说着就往前走。 阿萱跟在他身后,脑海中却是回想着方才梁煜的神情与话语,一路心事重重。 以至于,哪怕是躺在了床上,她还是想着梁煜那抹苦涩的笑。 他问她,为何不觉得他该死。 是啊,将她留在孤城的人是他,推她去死的人是他,可为何,她并不觉得他该死呢? 她记得自己刚重生回来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杀了林安。 而当时,梁煜也在,她却没有与之动手。 她曾经给自己找过理由,比如梁煜武艺高强,她并不是他的对手。 可后来,她非但没有再恨他,甚至还嫁给了他…… 如今想来,真是匪夷所思。 她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难道,单纯的只是因为从前的自己还爱他吗? 这一晚,阿萱辗转许久方才睡下。 大约是临睡前想了太多与梁煜有关的事,以至于这一晚的梦境中,有他。 梦里,她又回到了那座孤城,回到了城墙之上,回到了被众人所摒弃,被利刃穿心,被打下城墙…… 那一剑挥下,她的头颅滚到了一旁,却在这时,瞧见了城门外那疾驰而来的身影。 他踏着黄沙而来,撕心裂肺地唤着,“阿萱!” 是梁煜! 他,竟是来了! “啊!” 一声惊呼,将人惊起。 阿萱猛地从床上惊坐而起,尚未从梦里那被浸染着黄沙的身影上回过神来。 却在这时,又是一声惊呼,“啊!” 是念念! 阿萱慌忙下了床,披上外衣便是急匆匆地朝着梁煜的营帐行去。 掀开营帐,她就看到梁煜已是将念念抱在了怀里,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背脊安抚。 而念念则是紧紧地抱着梁煜,哭得涕泪横流,“爹爹不要死,呜呜呜,爹爹不要死……” 第379章 梦的不是公孙羽 听着孩子的哭喊声,阿萱的一颗心瞬间吊了起来。 却见梁煜神色如常,语气淡淡,“应该是想她爹了。” 梁煜以为,念念是梦到了公孙羽。 阿萱没有说话,快步上前,将念念接了过来,伸手摸向孩子的脖颈,空空如也。 当下便是眉头一皱,“念念,红姨给的香囊呢?” 先前寂空大师写的经文被红微缝进了香囊内,做成项链戴在念念脖子上的。 所以这一路而来,念念都不曾有过梦魇。 唯独今日! 只是,念念哪里能知道,一边抽泣着,一边摇着头。 阿萱眉头皱得更紧了,却也没再说什么,抱过念念安抚起来。 梁煜就坐在一旁,看着阿萱这样柔声哄着孩子的模样,不禁出了神。 恍惚间,他有了一种他们才是一家三口的感觉。 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懊恼于自己的幻想,起身出了营帐。 今夜月色明朗,草原上的夜空总比京都要来得好看。 那轮硕大的明月,也让梁煜忍不住想起了三年前阿萱落崖时的那一幕。 也不知过了多久,阿萱终于又将念念哄睡,走出营帐时才发现梁煜一直守在营帐外。 就见他负手立于明月之下,霜白的月光落在他俊朗的脸上,清冷而不可攀。 却不知为何,阿萱总觉得梁煜今日的脸色比起以往来,更苍白些,也不知,是不是这月色的缘故。 听到阿萱的脚步声,梁煜总算是将目光从那轮明月之上移开。 这才道,“沐云曾说你为了念念的梦去过寂空大师那,怎么,没用?” “我正想说这事儿。”阿萱眉心微拧,“寂空大师给念念写了经文,我将其放在香囊里给念念随身带着,应该是丢在路上了。” 闻言,梁煜眉心也跟着一拧,“可知道丢在何处?” “昨夜还在的,应该是掉在路上了。我准备按原路往回去找,念念就拜托王爷照顾了。”阿萱说着便要走,却被梁煜拦住了。 “眼下天还黑着,去寻了怕也瞧不清楚,等天亮吧。” “不会啊!”阿萱指了指月亮,““今个儿月色如此皎洁,照得地上亮堂堂的,如何会看不清楚?” “若有错漏呢?待天亮本王陪你去寻。” 阿萱不知道为何梁煜会如此坚持,但他向来固执,便也只好由得他了。 好在这一晚,念念并未再惊梦。 第二日一早,梁煜便命人备了马,与阿萱用过早膳之后便一起出发去寻香囊。 二人分坐两匹骏马,毕竟如今阿萱是公孙羽的娘子,再与梁煜共乘一骑不合适。 二人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速度并不快。 阿萱一双眸子在地上不断搜索着。 红微缝制的香囊是个粉色的,算不得艳丽,但落在这黄噗噗的地上也算是清楚,更何况,这一路阿萱也没带着念念去别的什么地方,若真是掉了,也应该是在路边。 唯一担心的,是那香囊如此精致,若是被人捡走就糟糕了。 她与梁煜一人一边的找着,直到寻到了将近午时都还没找到。 “先休息一会儿吧。”梁煜递了水壶来,阿萱接过,喝了一口,这才下马去了一旁的树边休息。 心中甚是懊恼,“都怪我不仔细,今早给念念穿衣服的时候应该检查一下那香囊的。” 只是这香囊好端端地挂在脖子上,怎么就掉了呢! “应该就在路上,能找到的。”梁煜淡淡安抚着,语气略有疏离。 似乎是在知道了前世的事儿之后,他已经不知道要如何与阿萱相处了。 罪人的身份让他觉得自己根本没资格离得她太近,所以他拉着暗影去了一旁,垂眸看着暗影吃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阿萱就这么看着梁煜的侧颜,却是不禁想起了他抱着念念轻声哄着的样子。 心头略有激荡,想着念念如此依赖梁煜,或许她也不能那么自私了。 于是,她扬声唤道,“爷。” 也不知是他唤得太突然,还是他许久都不曾听到她用这样温柔的语气唤他了。 梁煜心头猛然一滞,牵着暗影的手有些僵硬,愣了愣,方才转过头看了过去。 就见,阿萱坐在树下,背脊依靠着树干,怔怔地看着他,沉默着。 唤了他,却不说话。 这让梁煜皱了眉,忍不住问了一句,“何事?” 阿萱摇了摇唇,话在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说出口了。 可她知道,她若是不说,念念也不会主动跟梁煜提起的。 那孩子,比看上去的要懂事许多。 所以哪怕她特别特别喜欢梁煜,也只能喊梁煜一声‘好叔叔’。 反正如今大棠的局势已经稳定,反正太后已经死了。 阿萱想,她应该是没有理由再瞒着了。 纠结良久,她终于下定了决定,深吸了一口气,方道,“念念她,梦到的不是公孙羽。” 闻言,梁煜微微一愣,有些没明白。 念念梦到的不是公孙羽? 可她分明一口一个‘爹爹’地喊着。 梁煜就这么看着阿萱,眉心越皱越紧。 只想着在京都时,有一日念念哭着来了王府,说是梦到他死了。 所以…… 念念梦到的不是公孙羽,而是他? 念念口中的爹爹,是他? 脑海中仿若是又一道精光闪过,梁煜想明白了一切。 那原本微沉的眸子骤然有了光。 他看着阿萱,满脸的不可置信。 而阿萱看到他的神情便直到,他是想明白了。 于是,嘴角勾起一抹苦笑,“王爷可还记得三年前太后给我下了药?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有了念念。” 梁煜当然记得。 在他帮她解了药性之后,她就跳崖了。 再次见到念念,他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可见着阿萱那般厌恶自己的样子,他想,她是不会留下他的孩子的。 他以为,念念真的是公孙羽的血脉…… “你,你……”梁煜‘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对他而言,这个消息实在太劲爆了。 阿萱却只是耸了耸肩,也不知要说些什么,视线更不敢看向梁煜,便不由自主的看向了正在吃草的暗影。 却见,暗影吃的那堆草边,又一抹粉色的影子。 她慌忙起身上前,从草丛下拾起了一个香囊,“找到了!居然在这儿!王爷也真是的,怎么就没瞧见?差点要被暗影吃了!” 找到了香囊,阿萱心中自然高兴,抬眸看向梁煜,却见他依旧是那副受到了冲击的呆愣模样,那双血色的眸子看着她,但交点却不知落在了何处。 阿萱的笑容瞬间僵在唇边,眉头一拧,“王爷的眼睛怎么了?” 第380章 本王不需要 梁煜猛然回神,仓皇移开了目光,“无碍。” 可他这副心虚的样子未免也太明显了,阿萱的语气不由得严肃了些,“你看着我。” 梁煜眉头紧皱,这才又重新看向阿萱。 他努力聚焦着模糊的视线,不想让阿萱看出半点破绽来。 可哪怕他尽了全力,看得见与看不见的眼神还是能让人一眼就分辨出来。 看着这双血色的眼睛,阿萱忍不住咬了咬自己的牙根。 她早该想到的。 她一身医术,如何能想不到这双眸子的血色不同寻常? 可她怎么就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呢? 深吸了一口气,她方才缓缓开口,“王爷就打算带着这样的一双眼睛去灭了突厥?” 只怕,尚未灭突厥,自己就先死在突厥的大刀之下了。 听着阿萱声音中隐匿着的颤抖,梁煜却再次移开了目光,“本王的眼神无碍,时候不早了,先回吧!” 说罢,便是率先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可那副样子,分明是落荒而逃! 阿萱的马,自然是追不上梁煜的。 等回到军营时,父女二人已经认完亲了。 掀开营帐,一眼就瞧见了坐在桌案前的父女二人。 念念小小的身子靠在梁煜宽厚的胸膛里,那小表情别提有多满足了。 真好呀,她终于能正大光明地叫爹爹了。 好在,念念也不是个喜新厌旧的人。 见到阿萱回来,便从梁煜的怀里钻了出来,张开双手冲到了阿萱的面前,“娘亲……” 阿萱将念念抱起,顺道着将香囊重新戴到了念念的脖子里,道,“念念,娘有事要跟你爹说,你先去找赵哲将军玩好不好?” 念念向来都听阿萱的话,这会儿也是半点犹豫都没有,点了点头,“好!” 阿萱这才将念念放下,小丫头便屁颠屁颠地跑出营帐去了。 帐帘被重新放下,隔绝了外头的光线,偌大的营帐内瞬间昏暗无比,唯有那一根小小的细烛燃着光。 梁煜坐在桌案前没说话。 阿萱便缓步走了上去,“王爷可否能让我搭个脉?” 闻言,梁煜终于缓缓抬起头来看向阿萱,血色的双眸没了先前半点混沌的样子,眼神清明得很。 阿萱一愣,眼下这样子,分明就是敲得见啊! 可随即她又明白了,“看来比起白天,王爷在夜里反倒瞧得清楚。” 所以他营帐内的灯烛又细又小,所以,昨夜她来时,并未发现他的异样! 梁煜终于没有再否认。 的确,他如今更适应夜里的光线。 白天的光太亮,会让他的眼前被一片亮盈盈的血色给覆盖,使得他只能音乐瞧见一些影子,却看不太真切。 而夜里,至少是能看得到的。 但,也仅仅是看得到而已,并非有多清楚。 他知道,他这双眼再恶化下去,迟早是要瞎的。 可,他并未觉得有什么所谓。 反正,他也是活不久了。 只要在死前做完自己该做的一切,就够了。 眼见着梁煜不说话,阿萱便又缓步上前,“王爷,请允我为您搭脉。” 她得确定梁煜眼睛的情况才好医治。 虽然他这双眼的病症瞧着有些复杂,可她有信心一定能治好他的! 她的医术梁煜应该也是清楚的呀! 却不料,梁煜拒绝了。 “军医已经给本王诊治过,就不劳烦公孙夫人了。” “王爷!”阿萱有些恼了,声音也有些大,却是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这才接着开口,“王爷明知道我的医术与军医不一样,他医不好的,我可以……” 阿萱的话还未说完,梁煜便扬声打断了她,“本王说了,不需要!公孙夫人是听不懂吗?” 言语间,已是有些不耐烦。 阿萱不自觉捏了捏拳头,“王爷何必如此固执?您的眼睛事大,对我的怨恨就不能先放在一旁吗?” “本王为何要对公孙夫人心存怨恨?”梁煜微微眯起双眸来,似笑非笑,“本王承认,当初刚知晓公孙夫人身份时,的确有些激动,但如今本王已经放下,公孙夫人也不必过于在意。” “既然王爷已经放下,为何不愿让我为王爷医治?” “男女授受不亲,公孙夫人一介女流,留在军中已是招人闲话,又何必再拖累了本王的名声?” “我倒是不知道王爷原来如此在意名声!”阿萱眉头紧蹙,若不是看在他眼下是个半瞎的份上,真是想上去给他两拳的。 梁煜却没有半点觉悟,下巴朝着帐帘的方向微微一挑,“公孙夫人,请。” 阿萱深吸了一口气,也不再与梁煜废话,转身就走。 那被骤然掀起而后又甩落的帐帘证明了此刻阿萱的怒意有多重。 梁煜看着那一抹光闪过又消失,那悬在嘴角的笑终于缓缓放了下来。 垂眸,看着桌案上的军务,提笔,心中却是乱得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了。 营帐外,也不知赵哲在跟念念玩着什么游戏,念念瞧着很开心的样子。 看着那正嬉闹着的念念,阿萱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于是上前,朝着念念招了招手,“念念,过来。” “来啦!”念念像只蝴蝶一样扑了过来,阿萱蹲下,将念念搂进了怀里。 拿出帕子给念念擦了擦额上的汗,阿萱方才道,“念念还记不记得之前娘教你给人搭脉?” 念念点了点头,“记得!” “是吗?那娘考考你好不好?”阿萱勾唇一笑,露出几分狡黠,“你去给你爹搭个脉,然后告诉娘你爹的脉象如何,娘看看你说的对不对,可好?” “好呀!”念念显然对自己的‘医术’很有信心。 阿萱却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不可以被爹知道哦,念念要偷偷的。” 闻言,念念当即也做出小心翼翼的模样来,手指放在小嘴上,嘘了一声。 阿萱这才点了点头,揉了揉念念的脑袋,道,“去吧!” 念念便朝着梁煜的营帐小跑而去。 不过,阿萱对于念念的‘医术’并没有多大的信心,只是她教过念念如何搭脉,那脉是快是慢,是沉是浮念念还是能分辨的出来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念念终于从梁煜的营帐中走了出来,只是小小的脸上布满了担忧。 走到阿萱身边,小小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结,“娘,念念摸不到爹爹的脉!” 第381章 我偏要去 摸不到梁煜的脉象? 阿萱瞬间皱了眉。 念念跟着她学了好几个月的搭脉,纵然如今年岁还小,可也绝不可能连脉都搭不到。 更何况梁煜的身体并无特殊之处,如何会摸不到脉象? 思来想去,唯一的解释大约就是梁煜的脉象已是细到不足以让念念这样的初学者能摸到的了。 可,怎么会呢? 只是眼睛的问题而已…… 难不成,梁煜的身体还有别的状况? 阿萱一时拿不定主意。 只觉得还是得亲自给梁煜搭个脉才能放心。 但如今梁煜这态度…… 看来得另想法子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知道了念念是亲生女儿,还是因着阿萱的阻挠,总归梁煜是没再提起要将突厥那些俘虏都砍头的事儿。 只是大军驻扎在突厥境内,倒是不曾再起战事,可梁煜也始终没有说出休战二字。 那边哥舒阿依寄来了信函,说梁煜之举已经惹怒了突厥可汗,突厥本就是血性的民族,如今被侵略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突厥可汗哥舒英穆已经领兵两万,朝着这边攻来。 若是打起来,阿萱倒也不怕,毕竟时鹰还带着人在凌城外候着,突厥讨不到好处。 只是两国交战,苦的是百姓,大棠朝局刚稳,经不起折腾。 此战,能免则免。 还有梁煜的情况,阿萱一直都放在心上,只是这人铁了心要与她疏远,更不说是让她医治了。 这两件事都压在阿萱的心上,简直都快要将她给烦死了。 而在这节骨眼上,居然还有人不怕死的往阿萱跟前凑。 是夜,阿萱刚将念念哄睡,正欲就寝,却见营帐内多了一个人影。 是楚昕! 自从被太后拉着去挡了箭之后,楚昕便消沉了好久,阿萱也没想到他会来找她,而且看上去还挺心急的。 “你跟我走!”楚昕不管不顾,上来就拉着阿萱的手腕往营帐外走。 阿萱一把将他甩开,眉头紧拧,“做什么?” “我爹病了,你得跟我走一趟!”楚昕面色焦急,半点不给阿萱考虑的时间。 可他这样的态度反倒是惹恼了阿萱,“病了就去找大夫,来找我做什么?我与你无月阁可没什么交情。” 相反,她也算是救楚昕脱离了苦海,是无月阁欠了她。 听着阿萱这样说,楚昕有些急了,“若是寻常的大夫能医,我又何必千里迢迢寻来!阿萱,快跟我走!” 说罢,便又上前来拉过阿萱的手腕。 只是这一回,没等阿萱挣开,营帐外便传来了梁煜的声音,“擅闯军营着,杀。” 很显然,梁煜是知道楚昕来了。 楚昕的内力不太行,显然是没有躲过梁煜的那些暗卫。 听到这动静,阿萱便是冲着楚昕耸了耸肩,一副无辜的样子,似乎再说,你看不是我不给你爹看病,是有人拦着呢! 于是,楚昕就拉着阿萱出了营帐。 营帐外,梁煜负手而立,神色冷漠,视线落在楚昕握着阿萱的手上,眸中不自觉闪过一抹阴鸷。 但楚昕显然没察觉出来,反倒是与梁煜套起了近乎,“师叔,侄儿并非有意擅闯,实在是家父病危,恳求阿萱姑娘相救!” 楚昕比梁煜小了几岁,虽说按照辈分的确是该叫梁煜为师叔,可,这样大一个侄儿,梁煜显然是不能接受的。 更何况,他早已脱离了无月阁,也并不想再与无月阁有任何牵连,是以眼下依旧是那一副冷漠的样子,“本王瞧着你这并非是来求人的。” 闻言,楚昕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心急之下行为鲁莽了些,忙是松开了阿萱的手,拱手对阿萱行了一礼,“在下鲁莽,还请姑娘恕罪,只是家父的情况实在危急,姑娘能不能……” 不等楚昕话说完,梁煜便率先给了回应。 “不能。” 楚昕一愣,不可置信地看着梁煜。 却见梁煜神色淡淡,看向楚昕缓缓说着,“无月阁身为杀手组织,做的就是刀尖舔血的买卖,你爹能活到今日,已是走了运了。更何况,无月阁先前与太后勾结,谋害阿萱与本王数次,这笔账本王都还没与你们计较,如今倒想着要人帮忙了?这天底下,哪有这等好事?” 梁煜悠哉悠哉地说着,全然不理会楚昕那铁青的面孔,看向阿萱,“过来。” 阿萱看了楚昕一眼,心情有些复杂,却还是朝着梁煜走了过去。 对于她的听话,梁煜自然是满意的。 却听楚昕忽然开口,“可我爹说什么也算是救过师叔一命。当年若非我爹拦着,师叔年纪轻轻的又如何能躲得过无月阁的追杀?师叔当真,见死不救吗?” 背弃无月阁的人,从未有过活口。 梁煜是第一个。 可见这些年,楚老阁主为此费了多少心力。 不知何故,阿萱也突然想起了当初念念所说的话。 她说,梦里楚老阁主拼死救了梁煜。 想到这儿,阿萱的脚步顿了下来。 梁煜却以为阿萱是为了楚昕方才的那句话才会如此,当下眸色一凛,“莫说无月阁害死了我的贴身侍卫,就算念到如今是本王欠了无月阁,又如何?这笔帐怎么算都是本王的,与旁人何干?” 所以,他还是不会让阿萱去。 楚昕不自觉握紧了拳头,他知晓自己打不过梁煜,别说是梁煜,就是如今的阿萱他也不是对手。 他们不愿意,他便无可奈何。 随心有不甘,可楚昕还是点了点头,“好,既然如此……” “我救!”阿萱突然开口,让场上的局势瞬间起了变化。 楚昕瞬间露出惊喜的神色,“当真?” 而梁煜则是眸心一沉,语气染着几分恼意,“阿萱!” 哟,这还是她来边关以来,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 阿萱不理解梁煜为何如此反对自己去给楚老阁主医治,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的反对一定有他的原因。 而在阿萱看来,他的原因很大可能与不让她给他诊脉的理由一样! 所以,梁煜越是不让她去,她便越是要去弄个清楚! 第382章 一心求死 梁煜的执着,阿萱轻易改变不了。 而阿萱执意而为的事,也不是梁煜能够阻拦的。 天不亮,阿萱便再次见到了楚老阁主。 只见他躺在床上,气息微弱,瞧着消瘦了不少,形如枯槁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 “我爹半个月前忽然昏厥不醒,请便了名医都没用。”楚昕在一旁说着,脸色凝重。 阿萱倒是一句都没问,上前便为楚老阁主搭脉。 只是,三指落在楚老阁主的脉搏处,指腹之下却是毫无动静。 奇怪! 阿萱又去摸了楚老阁主的另一只手腕,依旧没有摸到。 就好似是个死人一般! 可,楚老阁主分明还有气息在! 这让阿萱不由得想起了念念先前说过的,她摸不到梁煜的脉象。 莫非梁煜的病症与楚老阁主的一样? 这样想着,阿萱便又摸向了楚老阁主的颈部,探索了好一会儿,终于被她摸到了一丝极其细微地搏动。 不同于从前的医治,阿萱这一次探究了这脉搏许久许久,眉头也是越皱越紧。 以至于一旁的楚昕都看得一颗心紧紧吊起。 直到一炷香之后,阿萱的手才从楚老阁主的身上移开。 楚昕忙问,“如何?” “楚老阁主体内经脉皆已受损。”话说到这儿,阿萱没再说下去,只是冲着楚昕摇了摇头。 楚昕瞬间明白了阿萱的意思,眼眶瞬间一红,看着床上的楚老阁主,声音微颤,“其实,我爹能活到现在,已是不容易了。” 阿萱没听明白,便见楚昕坐在了床边,伸手替楚老阁主掩好了被子,这才道,“无月阁历任阁主,无一能活过四十,我爹今年已是五十有六,算得长寿了。” 阿萱越发不解了,“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无月阁嫡传之内力过于凶狠。”楚昕说着,深吸了一口气,方道,“习得此内力者,最终也会因无法驾驭这股内力而被内力反噬。这些年,我爹一直在寻求解决之法,以自废内力的方式来降低内力反噬的程度,可结果……” 终究还是难逃一死。 阿萱看着那奄奄一息的楚老阁主,想着他与梁煜是师出同门,想着梁煜曾经说过他体内的内力凶狠,不适合她学,所以梁煜也已经被内力反噬了吗? 回到军营的时候,梁煜正一手抱着念念,立于校场之上,冷眼看着众将士训练。 阿萱就这么远远的看着他,脑海中不断闪过这些年来与梁煜的点点滴滴。 从在蛇窟下看到他的第一眼起,过往的画面如同走马观花一般地在她脑海中一一闪过,最后停留在那双血色的眸子上。 心中的抽痛,竟是强烈到难以抑制。 阿萱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梁煜会死! “娘!” 念念率先发现了阿萱,从梁煜的怀中轻巧跃下,便是张开双臂朝着阿萱跑了过来。 阿萱强迫自己勾起笑来迎接念念,将她抱起。 可念念还是发现了阿萱的不妥,“娘亲怎么哭了?” 声音不大,但不远处的梁煜还是听见了。 眸色不自觉一沉。 阿萱却是微愣,笑容越发苦涩,却道,“娘只是被沙子迷了眼而已,没事,念念去给娘拿点水来好不好?娘有些渴。” “好!”念念应道,便屁颠屁颠地跑开了。 而阿萱则是深吸了一口气,低头抹去脸上的泪痕,朝着梁煜走去。 她站在了梁煜的身侧,与他一起望着底下操练着的将士们,恍惚间好似回到了很久之前,她与他并肩沙场的时候。 这样似曾相识的感觉越浓,阿萱心底便越是难受。 好一会儿,她方才勉强调整好了情绪,看着那群将士们,缓缓开口,“爷应该什么都看不到吧?” 梁煜并未回答她的明知故问。 纵然什么都看不见,他也必须在这儿,这是士气。 阿萱知道梁煜不会回答,便又道,“王爷还是不肯让我医治?” 梁煜仿若未闻。 阿萱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开口,“楚老阁主时日无多,王爷可打算去看看?” 听到这句话,梁煜心头不禁咯噔了一下。 想到曾经对待自己极为和蔼的师兄即将离世的消息,他不可能没有半点反应。 可,这是早已料到的不是吗? 无月阁离任阁主都活不过四十,连着他们二人的师父也是一样。 而他原以为自己只休习了三分之二的内功心法,并未练得大成,这些年来也将内力控制得很好,不会有事。 可如今也…… “人固有一死。” 他终于开了口,声音淡漠如霜。 像是在回答阿萱的问题,又像是在宽慰着她。 她既然见过了楚老阁主,必然就能猜得到他如今的情况。 阿萱摇了摇头,声音透着一股怒意,“所以王爷才不肯让我搭脉?宁可瞎了也不让我医?” “人之将死,这双眼就算能瞧见了又有何用?” 梁煜的语气还是那样冷漠,仿佛此刻谈论着的生死,与他无关。 就在这时,远处响起了念念的唤,“娘!喝茶!” 只见,念念此刻正端着一杯满满的水,小心翼翼地往阿萱这里走了过来。 可水倒得太满了,那双小短腿每走一步都会洒出些水来,以至于那双肉嘟嘟白乎乎的小手都已经湿哒哒的了。 见此情景,阿萱忍不住噗嗤一笑,心中却又苦涩无比,“王爷可知现在的念念有多可爱?” 他不知,他眼前只有那血色的光,如何能看到念念可爱的模样? 深吸一口气,她将快要冲出眼眶的泪水给用力吸了回去,这才道,“若早知王爷一心求死,我便不叫念念与你相认了。” 想她小小年纪就得历经生离死别,真真是叫人心疼。 阿萱说罢,便整理好情绪朝着念念小跑而去,刻意扬声,让自己的语调里都带着欢喜,“哎呀,衣裳都湿啦!念念好棒,还剩下大半杯给娘呢!” 念念咯咯地笑了开来。 而梁煜却只能茫然地看着那母女二人声音传来的方向,心中情绪万千。 就在这时,赵哲却突然快步行来,“王爷,突厥使臣求见。” 梁煜将心思收拢了起来,眉头一拧,“什么人?” 赵哲压低了声,“是几名女子,为首的,似乎是当年的粱妃。” 粱妃? 哥舒阿依? 第383章 三个都要也行 昏暗的营帐内,哥舒阿依兴奋地拉着阿萱的手,激动得不成样子,“我知道你来了这儿,便立刻赶来了!” “哎呀!这就是念念?哇!肉嘟嘟的好可爱呀!” “给!这是姨姨给你准备的礼物!” 哥舒阿依说着,掏出了一把匕首。 为了展示这把匕首有多贵重,哥舒阿依更是直接拔出了匕首,道,“这可比当年送给你娘那把厉害多了!” 确实不错,这匕首出鞘居然会有利剑出鞘时才有的嗡嗡声。 可…… 念念被阿萱抱着,神色严肃地看着哥舒阿依,“谢谢姨姨,可是娘说小孩子不可以玩刀。” 她委婉地拒绝了。 哥舒阿依一愣,就听一旁一阵冷嘲热讽传来,“这世上怕也只有哥舒公主会将匕首做礼物送给一个孩子。” 哥舒阿依如今甚是讨厌梁煜,听到他这样说,便是冷哼了一声,“你懂什么,这叫虎母无犬女!” 说着,她将匕首入鞘,交给了阿萱,“你留着,等小念念长大了再给她!” 阿萱轻笑着接过,冲着念念道,“快谢谢姨姨。” “谢谢姨姨!”念念软糯糯的声音,只让哥舒阿依心都化了,“哎呀!念念这样可爱,回头我一定趁你不注意把她偷到突厥去!”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梁煜的神情显然阴沉了几分。 阿萱知道接下来几人要说的事儿不适合有孩子在场,便叫赵哲将念念带下去了。 营帐内就只剩下了他们三人,其余几名突厥使团被安排在了另外一个营帐。 阿萱拉着哥舒阿依坐下,问道,“你今日怎么带着一众女眷来的?我看她们的穿着,不像是普通人。” 像是突厥人里的贵胄。 哥舒阿依爽快应道,“是啊,那些都是我突厥大姓家族的女儿,那个穿着鹅黄色衣裳的,是我的十一妹。” 突厥可汗哥舒英穆有很多女人,以至于哥舒阿依与自己的十一妹虽然排名相差了很多,但年纪并没有相差几岁。 阿萱却越发不理解了,“你带她们来是?” “议和啊!”哥舒阿依突然冷笑了一声,“虽然我们并不知道为什么王爷会突然攻打突厥,但突厥从来没有怕过谁,我也是劝了我父汗许久他才决定先议和的。这不,带人来给你们大棠的摄政王过过眼,看中了哪个,咱们就和个亲。” “……” 所以今日带来的人,都给梁煜选妃来了? 阿萱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哥舒阿依。 而梁煜显然也同样是没有想到,眉心狠狠一拧。 阿萱看了梁煜一眼,忍不住拉了拉哥舒阿依的衣袖,压低了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梁煜是什么脾气,你带人来跟他和亲,不是害了她们吗?” 闻言,哥舒阿依也不自觉地转头看了梁煜一眼,同样压低了声冲着阿萱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选了她们来?” 今日带来的那些女人,没有一个是她喜欢的! 阿萱顿时张大了嘴,无言以对。 而梁煜看着那两个把他当成了空气的说他坏话的女人,气场不自觉压低了不少。 “本王并未娶亲的打算,哥舒公主请回吧!” 这就赶人了? 哥舒阿依不服,她转过头冲着梁煜一笑,“和亲大师,什么时候是你一个王爷能决定的了?反正和亲的帖子已经送去你们京都了,到时候圣旨一下,王爷您爱娶不娶!” 不娶那就是抗旨,虽然大棠的小皇帝还小,但抗旨不遵同样能给梁煜定个死罪! 哥舒阿依其实就是想看梁煜糟心。 谁让这蠢东西三年前那样伤害阿萱的! 梁煜此刻果然是很糟心。 他发觉自己根本没办法与这位突厥公主好好交流。 略显烦躁的揉了揉太阳穴,这才道,“阿萱,送哥舒公主出去。” 阿萱看出了梁煜的恼意,便是起身拉着哥舒阿依去了外头。 只是刚出营帐,哥舒阿依便低声问到,“他的眼睛怎么了?” 红红的,好吓人。 阿萱摇了摇头,“没什么事,只是这些日子累到了。” 她刻意撒了谎,虽然她与哥舒阿依的关系不错,可是若被突厥知道梁煜如今成了半瞎,怕是会起异心。 哥舒阿依点了点头,而后便开始打量起阿萱来。 阿萱被她这眼神瞧得浑身难受,不禁道,“怎么了?” “你还喜欢他?”哥舒阿依的性子向来直爽,此刻会问出这样的问题,阿萱也不觉得奇怪。 甚至早有预料。 是以,她摇了摇头,“没有。” “没有就好,我还以为我带了那些人来送给梁煜,会惹你不高兴呢!” 哥舒阿依说着,便是挽住了阿萱的手臂,“你不要不高兴,大不了我把我三个弟弟介绍给你,他们只比我小了一两岁,个个身形魁梧,人高马大的,是我们突厥的勇士!反正你如今不喜欢梁煜,跟公孙羽也是假成亲……这样,万一梁煜死都不肯和亲,那我就带我三个弟弟来给你选,你选一个跟你回京都,也算和亲了好不好?当然了,你若是三个都想要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找我父汗再商量一下。” 二人就站在营帐外,加上哥舒阿依本就是个大嗓门,以至于她的这番话被梁煜听得清清楚楚。 阿萱还未来得及回复哥舒阿依,便察觉到营帐内一股杀气袭来,当下便是将哥舒阿依往自己的身后一拉,顺手一抬,一把就握住了从营帐内射来的毛笔。 哥舒阿依看着阿萱手中的毛笔,不由得瞪大了双眼,冲着营帐内不怕死地唤道,“梁煜你这是想要杀人灭口啊!” 话音刚落,帘帐被人一把掀开,梁煜从营帐内走了出来,冷漠地看向哥舒阿依,声音森冷如冰霜,“本王不但可以杀了哥舒公主,还能灭了你突厥全族,不信,你尽管试试。” 哥舒阿依当然知道梁煜绝对有那个能力,所以她才会急着来议和。 只是她实在讨厌梁煜,忍不住出言不逊罢了! 当下便是气愤地死死瞪着梁煜。 而后,发现了不对劲。 “梁煜,你看不见了?” 第384章 真瞎? 哥舒阿依从前喜欢梁煜时是不加掩饰的。 如今讨厌起梁煜来,更是毫无遮掩。 以至于,她方才那句问话充满了幸灾乐祸。 梁煜脸色铁青,若不是阿萱在,他大概会毫不客气地上前去掐断哥舒阿依的脖子。 而阿萱看着哥舒阿依这作死的样子,心头也是微惊,忙道,“王爷是患了眼疾,但未全瞎,你莫要乱说。” 阿萱说罢,便冲着哥舒阿依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见好就收。 可,哥舒阿依对梁煜有怨气,不仅是因为阿萱,还因为梁煜攻打了突厥。 所以,她才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哪怕不能对梁煜产生什么实质性的报复,她心里也能爽快些。 于是,笑出了声,“那就是半瞎咯?哈哈哈,哎,阿萱你说,这算不算报应?” 梁煜周身的气场骤然凝结,上前一步,仿若是要将哥舒阿依当场撕碎。 哥舒阿依虽然嘴上占了便宜,心里还是很害怕梁煜的,下意识地往阿萱的背后缩了缩。 而阿萱也是拦住了梁煜,“王爷,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来使?”梁煜眉尾轻挑,好看的嘴角略起一抹阴森的弧度,“本王军中只有突厥刺客,何曾有什么来使?” 哥舒阿依瞬间瞪大了眼,“梁煜你这睁眼说瞎话的功夫可以啊!哦,不对,你本来就瞎!” “好了祖宗!你少说两句吧!”阿萱忍无可忍,却依旧将哥舒阿依护在身后,看向梁煜,声音是难得的轻柔,“阿依不懂事,王爷切莫与她计较。今日来使全军上下都知道,胡来不得。” 梁煜冷哼了一声,“那就请她管好自己的嘴,或者,本王替她撕了也行。” 哥舒阿依依旧不服气,躲在阿萱的背后暗暗骂着,但终究是没敢骂出声。 梁煜回了营帐去,阿萱方才拉着哥舒阿依去了自己的帐中。 她给哥舒阿依倒了杯水,有些无奈地摇头,“你何必与他置气?” “谁叫他欺负你?”哥舒阿依接过水,喝下一口,随即便又问道,“你与我说实话,他是不是真的瞎了?” 阿萱不愿隐瞒哥舒阿依,但也不想让大棠陷入危机,被突厥趁虚而入,便道,“我可以医好他的。” “那就是真瞎了呗?”哥舒阿依脸上难掩笑意,漂亮的眸子看向阿萱,“我当然相信你的医术,可是,眼睛这东西哪里是能轻易就医好的?” 阿萱略有无奈地看着哥舒阿依,而哥舒阿依也明白了她的意思,笑道,“哎呀,好啦!我保证不跟我父汗说这事儿,但是吧,梁煜如今都瞎了,怎么还不退兵?我父汗都快被他吓出病来了!” 梁煜的威名,突厥上下谁人不知,虽说突厥可汗甚是有血性,随时准备与之一战,但更多的是担忧突厥就此毁在梁煜的手中。 为此,突厥可汗已经许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阿萱眉心微沉,“大棠也不愿开战,梁煜此次是受了刺激了。不过你不必担心,我会劝着他的,你今日就可以将你们的俘虏领回去,哦,对了,把那些女眷也带回去。” 闻言,哥舒阿依眉尾一挑,“为什么?我好不容易带来的!” “回头惹恼了梁煜,闹出人命怎么办?我怎么瞧着你是巴不得两国开战?” 哥舒阿依嘿嘿一笑,“我可不想开战,但我的确是有巴不得的事儿。” 说着,哥舒阿依便凑到了阿萱的跟前,压低了声道,“我那个十一妹,你能不能想个法子把她给……” 哥舒阿依没说完,但手底下却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见状,阿萱眉头紧蹙,“她怎么惹你了?” “她是与哥舒凛同母的亲妹妹,因着她哥哥的死,她一直与我作对!不瞒你说,这次和亲,她的目的是我。” 当年,哥舒凛是被哥舒阿依亲手所杀,哪怕最终突厥可汗念在哥舒阿依是保护了突厥的份上放过了她,但很显然哥舒凛的母亲与妹妹并未忘却此事。 这些年来,哥舒阿依时常被这几人使绊子,但奈何哥舒阿依这些年也收拢了不少部下,为突厥可汗出谋划策,颇得突厥可汗的信任,这母女二人并不能把哥舒阿依怎么样。 而如今梁煜突然袭击突厥,却让这对母女看到了不一样的希望。 她们想这位突厥的十一公主想成为大棠的摄政王妃,以借摄政王之势力来对付哥舒阿依,哪里知道,梁煜这人对待旁人冷血如斯,别说是嫁给他,便是企图靠近他恐怕都会被拍个半死。 这次和亲,突厥可汗原本还不舍得让她的十一妹来,还是哥舒阿依暗中劝了好久才让突厥可汗松了口的。 她就等着看她那个十一妹被打成半死的模样! 阿萱终于知道哥舒阿依这哪里是带人来和亲的,分明就是来借刀杀人的! 阿萱不由得打量起哥舒阿依来,“看来突厥休养生息了这几年,还是不怎么样嘛!” 否则,哥舒阿依也不会想到这一招。 梁煜杀了突厥的十一公主,突厥还不起兵的话,可见突厥如今的确是糟糕透了。 哥舒阿依也没打算瞒着,道,“自三年前哥舒凛跟哥舒瀚死后,大家就都是各自为营的状态,突厥的确已经没有从前那么团结了,我父汗年纪也越来越大,但……若是大棠欺人太甚,突厥也不会坐以待毙的。” 最后一句话,算是威胁。 阿萱却没放心上,摆了摆手,“行了行了,跟我还来这一套。不过听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如今大棠也经不得战事,放心,我会劝梁煜回去的,至于和亲……” 阿萱的话还未说完,便听得营帐外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声。 是女人的尖叫! 阿萱跟哥舒阿依皆是一愣,而后齐齐冲出营帐。 就见不远处梁煜的营帐外,一名身穿鹅黄色衣裳的女子香肩外露,整个人都趴在地上,狼狈至极。 正是突厥的十一公主。 此刻,她指着梁煜,哭得梨花带雨,“王爷,你为何要轻薄我?” 第385章 是在通知你 看到那幅场景,阿萱与哥舒阿依不禁相互看了一眼。 她们两个可是见识过紫瑜跟陈萱的,阿萱更是比哥舒阿依见识得多许多。 所以,如今那位十一公主拙劣的演技,当真是叫人忍不住摇头。 哥舒阿依忍不住噗嗤一声,凑近阿萱身边,道,“就她?梁煜别说轻薄她,只怕是看都不会看一眼。” 其实,那位十一公主长得很好看,标准的异域长相,眉眼间自带一股魅惑。 只是眼下这幅样子过于狼狈,加上她面前的梁煜神情阴冷淡漠,半点没将她放在眼里,以至于她整个人瞧着都显得可笑。 而她的惊呼声虽然惹来了众人的围观,却没有一个人会相信梁煜轻薄了她。 甚至于,梁煜连营帐都未出,站在那被掀起的营帐后,阴沉的脸上悬着几分冷漠的笑。 他就像是看着一个小丑般地看着这位十一公主。 而后缓缓开口,“本王此生最厌烦的事,就是被冤枉。既然十一公主如此不顾名节,来人,将十一公主带下去,吩咐弟兄们好好招呼。” 言下之意,是要将这位突厥的公主带下去做军妓? 原本准备看笑话的哥舒阿依急了。 当即跑了过去,“梁煜,你别太过分了!” 纵然她是等着梁煜弄死这位十一公主,可弄死归弄死,将她拉下去做军妓,那就是对整个突厥的羞辱! 梁煜听着哥舒阿依的声音便觉得呱噪,脸色越发阴沉,却是冷笑道,“怎么?哥舒公主也要一起?” 梁煜从不是什么良善的人,更不会理会这些突厥人的死活。 阿萱无奈上前,拦住了梁煜,“念念还在军中。” 如今怕也只有念念能阻止得了梁煜了。 果然。 梁煜再狠也不愿让念念见闻到这样的污秽之事,但周身的戾气却并未散去,只压低了声警告着阿萱,“让她们都滚,否则,本王绝不留情。” 说罢,梁煜方才进了营帐去。 而阿萱也在此时转身,看了眼哥舒阿依之后,方才看向依旧趴在地上未曾起身的十一公主。 对上阿萱的眸子,这位十一公主眼里全是不服气。 但阿萱显然没有将她放在眼里,只道,“两位公主请回吧,和亲之事我朝皇帝自有定夺,十一公主就算急着献身,也还请等我朝皇帝下了旨再说。” 这句‘急着献身’算是将这位十一公主给惹毛了。 只见她‘咻’地一下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将自己半开的衣裳拉了拉,方才冲着阿萱冷呵道,“你是什么人,居然敢对本公主如此无理?偌大军营就你一个女子,怎么,你是梁煜的军妓?” “啪!” 哥舒阿依一个巴掌甩了上去,下手极重,十一公主的嘴角瞬间露出了血迹。 她自是不服,捂着脸便冲着哥舒阿依厉喝道,“你敢打我,我定让父汗……” “啪!” 又是一巴掌,是阿萱打的。 力道不比哥舒阿依的轻,十一公主只觉得自己的双颊痛到麻木,却是愣愣地看着阿萱,猜测着阿萱的身份。 这力道,可不是一个弱质女流能打得出来的。 这力道…… 简直比父汗下手还重! 阿萱凝眸看着那位十一公主,“记住你是来求和的,不是来挑事儿的,若再敢出言不逊,突厥灭族之日,你可别跪着哭求我。” 说罢,阿萱看了哥舒阿依一眼,与她眼神示意之后,方才进了梁煜的营帐。 而十一公主双手捂着自己的脸颊,看着那被放下的帐帘,心中自是不服,但更多的是好奇。 于是,她转头看向哥舒阿依,“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人?” 为什么那气场竟是跟梁煜一样可怕? 哥舒阿依冷漠地看了十一公主一眼,并未回答她的话,只道,“阿妹还真是个有脑子的,如今惹恼了梁煜,我看你回去怎么跟父汗交代!” 说罢,便是大步离去。 哥舒阿依没有回答,但十一公主对于阿萱的身份却更加好奇了。 她往营帐看了看,有心想要进去问个究竟,可到底没敢,只能灰溜溜地跟上了哥舒阿依。 而此时,营帐内,阿萱看着一脸怒意的梁煜,柔声道,“王爷,哥舒阿依已经看出来您的眼睛有问题了,这次回去,定也是会告诉突厥可汗的。” 梁煜提笔处理军务,头也没抬,“多谢公孙夫人提醒,本王一会儿就派人去杀了她们。” 他就是故意的! 阿萱已经忍了梁煜这么多日,这会儿是真的忍无可忍了。 上前,一脚就将梁煜面前的桌案给踹飞了起来,一掌将其击碎成了两半。 碎裂的桌案重新落在梁煜的面前,发出沉重的两声,‘砰,砰’! 而后,营帐内归于寂静。 梁煜看着面前的狼藉,那些处理过跟没处理的军务都混在了一起,颇为叫人头疼。 阿萱就这么冷眼看着他,好一会儿方才道,“突厥如今虽不中用,但也不可小觑,王爷如今的身子不单单是你一人之事,更是我大棠之事,这病,你治也得治,不治也得治。我眼下不是在恳求王爷能让我搭脉,我是在通知王爷,若再拒我医治,我烧了你这帐子!” 说罢,她转身离去。 她这暴脾气,几年都不曾发作过了。 全靠梁煜! 而梁煜看着重新归于寂静的营帐,想着阿萱方才发脾气的模样,嘴角竟是不自觉地略起一抹宠溺的轻笑。 随即,却又想到了先前听到哥舒阿依的那番话。 她说,阿萱与公孙羽是假成亲。 心口莫名一抽,其实他早该想到的,包括念念的身世! 只是当时的自己怒意将理智尽数侵占,以至于如今的自己回想起来都觉得愚蠢。 可…… 又能如何呢? 他这副身子已是残破,哪怕阿萱从未骗他,哪怕已经知晓她并未与公孙羽在一起,他也不敢再去打扰她了。 这样想着,心中的抽痛便是越发厉害,渐渐痛得他难以呼吸。 他抬手捂住了胸口,却依旧难以抑制疼痛的蔓延。 终于,‘噗’地一声,一口鲜血就这么喷了出来。 第386章 医书 看着吐出的鲜血,梁煜一时有些慌。 并非是因为自己吐血而慌,毕竟自当初知道阿萱前世之死后起,他吐血的次数已不在少数,而且越来越频繁。 他是担心被阿萱或是念念瞧见才慌。 自怀中取出帕子,慌忙擦去嘴角的血,又将被溅到了鲜血的军务都收了起来。 等着一切刚做完,阿萱便掀开了帘帐进了来。 手中拿着从军医那儿讨来的针灸包,视线扫过梁煜的衣领处,没说话,自顾自上前,将针灸包摊开,“还请王爷坐好。” 梁煜生怕阿萱发现了端倪,便意外听话地上前坐落。 “伸手。” 梁煜乖巧伸手。 阿萱终于如愿搭上了梁煜的脉搏。 先前念念说过,她摸不到梁煜的脉,而今日阿萱却发现,梁煜的脉象还是能摸到的。 只是过于细,以至于念念这样的初学者并不能摸仔细。 从梁煜的脉象上来看,梁煜的情况比起楚老阁主而言算是好多了,至少他的经脉还未完全受损,可若不及时干预,梁煜怕是真活不过四十的。 还有梁煜的眼睛,是因着内力的反噬,以及过度的情绪波动才会如此。 甚至于,梁煜的内力会将其身体反噬成如今这副样子,也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导致。 莫名,阿萱想到了那日在将军府前,梁煜求着她跟他回去的模样。 那时的梁煜,眼睛定然还是能瞧得见的,身体定然也没有出现大的状况。 他身体如今的破败,是不是就是那次导致的? 阿萱眉头微蹙,心中荡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很是难受。 纵然知道,这不是她的错。 哪怕再来一遍,她还是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可……依旧难受。 眼看着阿萱的脸色不佳,梁煜声音微沉,安抚着,“本王的身子本王自己心里有数,公孙夫人不必过于介怀。” 阿萱这才收回了手,看向梁煜,“看来王爷对我的医术并不信任。” 闻言,梁煜一愣。 还不等他开口,阿萱便接着道,“能治,只要王爷能配合我,您的眼睛就能恢复,受损的经脉也能恢复。” 眼见着阿萱如此自信满满,梁煜却是有些将信将疑,“可无月阁历任阁主从未有人能活过四十……” “楚老阁主今年五十有余。”阿萱淡淡开口,打断了梁煜的话,“更何况,他们没有遇到我。” 阿萱全程面无表情。 她将针灸包摊开,这才道,“王爷莫要乱动,会有些痛。” 说罢,她便绕到梁煜的背后,取出一根银针,扎进了梁煜的背脊。 待阿萱施完针出来的时候,外头的天色都已经黑了。 赵哲抱着念念守在外头,他是听闻了梁煜肯让阿萱医治的消息,才这般焦急地守着的。 见到阿萱,赵哲忙上前来问道,“阿萱,王爷的情况如何?” “刚施过针,王爷眼下正在休憩。念念今日得跟娘睡,不要打扰到你爹,知道了吗?” 念念重重点了点头,却是下意识地往营帐里看了一眼,心里有几分担忧。 是夜。 阿萱哄睡了念念,自己却全然没有半点睡意。 脑海中全是当初无相给她的那两本古籍医书。 上一世,她将那两本医书都参透了,如今更是能倒背如流。 只是,她已经将那两本医书都在心中默默背了一遍,却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先前在梁煜面前所说的那些豪言壮语,都是假的。 梁煜的情况,比她所想的还要复杂。 如今,她只能用银针勉强安抚梁煜体内的内力,再喂其能治疗内伤的药加以辅助。 可这一切只是拖延时间的一个办法而已,要想彻底治好梁煜,几乎没有可能。 至少,那两本古籍里并未有只字片语告诉她该怎么做。 为今之计,她只能暂且安抚住梁煜体内极其容易暴动的内力,再研读一些旁的医书,看看有没有解决之法。 可寻常的医书肯定不行,阿萱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写一封书信回京。 红微收到那封书信时,已是十日之后。 信上说明了梁煜如今的情况,也特意交代了红微要等无相正常时再询问。 红微看了书信一眼,又看了远处正辅佐着皇上处理奏折的无相一眼,眉头微微一挑。 自那日被她甩了一个巴掌后,无相瞧着一直很正常,但不知何故,她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正想着,远处无相忽然抬眸看了过来,双眸似是清澈,可红微却仍是忍不住心头一惊。 但见无相微微一笑过后便继续与皇上说着什么,皇上听得极其认真,时不时点头,一副受益匪浅的样子。 等堆在桌案上的奏折都处理完,时候已是不早了。 时雨带着小皇帝下去休息,而无相也朝着红微走了过来,“施主方才一直在看贫僧,可是有事要问?” 面对如此温文儒雅的无相,时雨心中却是莫名有一股惧意,但她却装作坦然,道,“确实有事想问,不知大师可知道这世上还有哪些医书能与您那两本古籍医书相比?” 听她这样问,无相一下就猜出来了。 “是王爷的身子不行吧?” 闻言,红微不禁皱了眉,“你早就知道?” 无相并未回答,只道,“贫僧的医书拢共有三本,应该还在相国寺中。红微姑娘可要与贫僧一道去取?” 红微并不想跟无相一道去,便道,“大师告知我医书存于何处,我去取来就是。” “是在贫僧禅房的暗格内,红微姑娘怕是轻易寻不到的。” 言下之意,不一起去还不行! 红微眉头微蹙,也只能应下了。 为了不错过明日的早朝,二人决定当即策马前往相国寺。 自三年前,相国寺被屠之后,原本香火鼎盛的相国寺如今却是一片萧条。 庙门外的地砖上还印着深褐色的血迹,是那种渗透进了地砖里的颜色,仿若是为了永远记得那个可怕的夜晚。 只一眼,红微便心口一跳,总觉得此处邪得很,阴气森森。 她有些担心无相会因此而想到些不好的回忆,会勾起他入魔的性子。 却不料,无相神色如常,脸上还是那淡淡的轻笑,甚至为红微领路,“施主,这边请。” 第387章 离夫人近些 今日分明阳光普照,可当无相对着红微说‘施主请’的时候,红微还是感受到了一句寒意。 心头微沉,可想着无相的内力被封,红微便也就大着胆子进去了。 许久不曾有过人气的相国寺内,到处都显露着破败。 哪怕已经过去了三年之久,这相国寺之上仿若还笼罩着一股杀伐之气,以至于这暖春的烈日都照不进来。 红微跟在无相的时候,有些小心翼翼地。 她是生怕无相会被这寺院内的杀伐之气勾出些邪念。 好在,无相一直都很正常。 沿着长廊,一路做到无相从前的禅房。 推开那扇许久不曾被开启的房门,一声吱呀伴着一片尘埃飞起,叫人忍不住掩住了口鼻。 待到尘埃落下,无相方才进了屋去。 红微跟在其身后,就见他缓步行至一个蒲团前,蹲下身将蒲团移开,又将其下的一块地砖挖出,那三本医书,竟然就放在那地砖之下。 无相小心翼翼地擦拭了一下那三本医书,而后才转身看向红微,好似想要说什么,却在下一瞬,整个表情都变得凌厉起来,一双眸子看向门外,随后便是冲了出去。 红微猛然一惊,反应过来时怀里已经被塞着那三本古籍,而无相却已是翻墙而出。 这速度,哪里像是内力被封的样子?! 红微心头猛然一跳,只担心无相又犯了杀戒,慌忙又跟了出去。 而等她再见到无相的时候,就见无相一脚踩在一名男子的心口之上,那居高临下,蔑视着那男子的样子,疾苦如同是地府的判官一般。 而男子口吐鲜血,面容痛苦,见到红微似乎是想要求救,却是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红微心中惊慌不已,却还是上前,劝道,“无相大师,不可。” 闻言,无相那双好看的眸子斜睨了过来,嘴角勾起一抹冷意,“这等小贼,连佛门之地都敢偷,施主也要护着?” 原来是贼! 红微看着那男子身边掉落的几串佛珠,似是玉珠,应是价值不菲。 “他偷东西,我们把他交给官府就好,官府自会惩治他。” “是么?”无相笑意森冷,“可佛门之地,不归官府管。” “他只是偷了一串佛珠,罪不至死!无相!你不能再造杀孽了!”红微说着,便是上前一把拉住了无相的手臂。 无相只觉得自己的手臂处有一丝丝暖流涌来。 他知道,红微是在试探他的内力。 当下便是冷哼了一声,“贫僧偏要杀,施主又能如何?” 说话间,杀气肆意。 可红微却突然想到了那日他也是这样一副可怖的气势,而后被她一巴掌就治好了。 看了眼地上躺着的,奄奄一息的男人,红微秉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宗旨,对着无相的脸便是狠狠一巴掌甩了过去。 “啪!” 清脆有力。 哪怕是地上的男人都瞬间瞪大了眼睛,只觉得这女人嘴上说着要救他,实则故意惹怒这妖僧,是巴不得他死! 可谁知,妖僧被甩了一巴掌后,居然愣住了。 眼见着无相不动,红微忙是从无相的脚下将那男人救了出来,顺手一推,“还不赶紧跑!” 男人这才反应过来,哪怕胸口疼得厉害,他也没命似得往远处跑去。 直到男人跑没影了,红微方才算是放了心。 转头看向无相,却见后者正以一种探究地眼神打量着她。 说实话,一个和尚用这种眼神打量着一名女子,实在是叫人毛骨悚然。 红微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戒备地看着他。 她方才试探过,无相体内并无内力,应该还是被封着。 可,他的速度怎么会这么快呢? 难不成是这和尚本就跑得快? 想到这儿,红微也打量起无相来。 身形高大健硕,分明没怎么见他练过,可这身形瞧着比沐云都要强健些。 嗯,应该是这样。 否则以无相当初差点把沐云送去见阎王的那个劲儿,方才那小贼哪里还有逃走的力气。 而她甩了他一耳光,也绝没有好果子吃! 想到这儿,红微的胆子便大了起来,冲着无相瞪了瞪眼,“臭和尚,看什么?” 无相这才收起打量的眼神,对着红微行了佛礼,“阿弥陀佛,贫僧只是奇怪为何施主一巴掌,贫僧就能恢复正常了。” “许是你欠揍。”红微冷哼一声,想着不妥,又道,“能入了魔的你欠揍。” 闻言,无相温和一笑,并未应声。 红微却看了眼自己怀里的医书,心满意足,道,“我们赶紧回去吧。”她还得命人将这医书送去给阿萱! 她说罢,便是急着往外去。 而无相看着她的背影,嘴角不禁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意。 又过了十日。 阿萱收到了红微命人送来的医书,与医书一起的,还有一封信。 是无相的字迹。 上头说到除却这三本古籍医书之外,突厥还有一本医书,乃是突厥的巫医所著,其上医术外人看来匪夷所思,但的确有效,只说阿萱若是不能在古籍之上寻到医治梁煜的法子的话,可以试试突厥的巫医。 将书信收好,阿萱仿若是看到了一丝希望。 能让无相都称赞的医术,那必定是有他的厉害之处。 她几乎没有半点犹豫,当即又写下一封书信寄给了哥舒阿依。 哥舒阿依倒也给力,不出三日便叫人送来了一堆她们突厥的医书。 与之一并来的,还有一名少年。 哥舒阿依的弟弟,排行第十的哥舒万。 十五六岁的少年,生的人高马大,浓眉大眼,笑起来更是热烈无比。 见到阿萱,他便热情地上前来招呼道,“公孙夫人,我是奉我阿姐之命前来送医书的!” 他说着,便指着后头的一辆马车。 阿萱也没想到,突厥会有如此之多的医书! 更加没想到,哥舒阿依三天内就能寻来这么多艺术,当下震惊无比,却还是冲着哥舒万客气一笑,“有劳十皇子。” “不必客气。”哥舒万像是与阿萱很熟一般,笑得眼睛弯弯,“阿姐说公孙夫人不认得突厥文,让我留下为公孙夫人翻译。不知今晚我住何处?” 面对哥舒万的疑问,阿萱愣住了。 还不等她回答,变察觉到不远处一股寒意袭来。 顺势看去,果不其然就是梁煜! “我想与夫人住得近些!”哥舒万又道,“这样夫人又什么需要唤我,我也能及时出现!” 第388章 我帮阿姐看医书 有那么一瞬间,阿萱忍不住怀疑起哥舒阿依派了哥舒万来的真实目的。 毕竟,那丫头上回还说要带三个弟弟来给她选呢! 感受到梁煜的低气压,阿萱便知道梁煜是不喜欢哥舒万的。 他对所有的突厥人都有敌意。 可生气伤身,他的身子如今经不得任何闷气。 于是,阿萱拒绝了。 “我军中也有认得突厥文的,就不劳十皇子了。” 谁知哥舒万却郑重其事道,“就算是有认得突厥文的,又如何及得上我一个地道的突厥人呢?更何况,医书上所记载的多有偏僻字词,只怕你们认不得的。” 哥舒万说着,生怕阿萱不信似的,跑去马车上随手抓起一本医书,快速翻阅起来,而后指着其中一个符号,问道,“夫人若不信就叫人来认认这是何意。” 阿萱见他如此煞有其事的样子,便叫人将军中识得突厥文的几人都喊来了。 无一例外的,没人认得哥舒万所指的那个符号。 于是,哥舒万一脸得意道,“这个字的意思是珠草,珠草是草原上的一种草类,叶片上会长出圆形的球,像极了珍珠,以此得名。” 阿萱恍然。 军中识得突厥文的,大多都只认得些常用的文字。 可医书中记载的,是一些不常见的草药之类,一般大棠的人的确不太懂。 权衡之下,阿萱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如此,那就劳烦十皇子了。” “不必客气!”哥舒万看上去很开心,“能给阿姐提供帮助,我也很高兴!” 他说着,又像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一般,露出一副诧异又小心翼翼的神色,“我,我唤夫人做阿姐,您不会生气吧?” 哥舒万与哥舒阿依是一母所生,说实话,阿萱看着这张与哥舒阿依有几分神似的面孔,的确是讨厌不起来。 于是笑道,“你是阿依的弟弟,唤我一声阿姐也是应该的。” 哥舒万这才放心地笑了开来,“阿姐放心,我一定好好辅佐你,那些医书我会先看一遍,然后把可能会对王爷有用的地方记下来,这样阿姐就不需要看那么多医书,可以专心为王爷医治了!” 这也太贴心了! 阿萱由衷地对哥舒万表示感谢,“那就辛苦十皇子了,来人,带十皇子下去休息。” “是!”当下就有人来带着哥舒万离开。 哥舒万对着阿萱行了礼方才离去。 阿萱这才转身,却见不远处站在营帐口的梁煜看了她一眼,而后冷着一张脸进了营帐内。 生气了? 阿萱眉心微拧,原本也不想理,可终究还是担心梁煜体内好不容易被安抚下来的内力又因着他的情绪而暴走。 于是叹了一声,方才朝着梁煜的营帐行去。 “王爷,我进来了。”阿萱站在营帐外,轻柔禀报了一声,这才掀开了帐帘走进了屋内。 梁煜坐在桌案前,眼观鼻,鼻观心,脸色不佳。 阿萱上前,欠身行了礼,方道,“我知道王爷不喜欢突厥人,但如今还是医治王爷的身子要紧,对吧?” 梁煜拿着笔批阅军务,连眼皮都没抬。 见状,阿萱便又放柔了些许语气,道,“调养了这几日,王爷的身子好不容易有所恢复,切不可生闷气。” 闻言,梁煜终于抬眸瞥了过来。 却也只有一眼便又继续看着面前的军务,一句话都不说。 阿萱知道梁煜的脾气向来不是好哄的,想了想,又道,“我绝不会让哥舒万到王爷面前来晃荡,等王爷的身子好了,亦或是那些医书都看完了,我就让他走,可好?” “这都是公孙夫人的事。”梁煜终于开了口,声音却冷得吓人,“与本王无关。” 阿萱看着梁煜这副分明已经气得不行,却又装着毫不在意的样子,心头冷哼。 如今生气的人是他,怎么就与他无关了? 不过,既然梁煜能说出这句话,这就证明梁煜是同意哥舒万留在军中了。 看着梁煜那副冰冷的面孔,阿萱还想再劝劝,再哄哄的。 可又想着二人如今的关系,她生怕自己若做得多了,会让梁煜误会什么。 眼下好不容易能够和平相处了,她也不希望她与梁煜的关系又回到那段针锋相对的样子。 于是,忍住了继续哄着梁煜的冲动,微微欠身行了礼,“那臣妇就先告退了。” 说罢,阿萱便转身离开了营帐。 梁煜继续批阅着军务,对于阿萱的话仿若未闻。 帐帘被放下,营帐内恢复了昏暗与静逸。 笔尖划过纸张,带着一丝轻微的细响,却显得这营帐内的气氛更加压抑。 终于,‘咔’的一声。 梁煜手中的笔杆子被折断,而他那双血色的眸子也透着一股阴冷的戾气。 是夜。 阿萱放下手中红微寄来的医书,揉了揉略显胀痛的太阳穴。 这本古籍大多是梵文。 阿萱上一世跟着一位会梵文的商人学过些,所以另外两本医书她都能看得懂。 但那都是上辈子的事儿了,隔了那么久的时间啊,她好多梵文都忘了,是以这本医书看起来格外吃力。 眼下都已经快子时了,她却连三分之一都还没看完。 深吸了一口气,阿萱决定出去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或许能让自己的思绪清楚些,能记起那些被她忘却的梵文。 今晚微风习习,吹在脸上很是舒服。 阿萱情不自禁地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那胀痛的太阳穴都好了不少。 却是忽然瞧见隔壁的营帐还亮着灯。 她看向一旁守夜的侍卫,问道,“那是谁的营帐?” 侍卫拱手行礼,这才道,“回禀夫人,那是突厥皇子的营帐。” 闻言,阿萱微愣,这突厥皇子为何这么晚了还没睡? 想着,便已是朝着那营帐走去。 营帐外的侍卫对着阿萱行了礼,帐内的哥舒万听到动静,便立刻起身,掀开了帐帘走了出来。 见到阿萱,哥舒万灿烂一笑,“阿姐怎么还没睡?” “我正要问你,时候不早了,十皇子为何还点着灯?”她一边说着,一边朝着营帐内望去。 虽然这个十皇子瞧着没有恶意,但毕竟是突厥人,又是生在军营这等特殊之地,难保他不会做出些什么对大棠不利的事儿。 只是,透过营帐,阿萱只看到了那些成摞的医书。 果然,哥舒万道,“我在看医书呢!我想着早些看完,阿姐就能早些治好王爷!” 第389章 找到法子了 阿萱哪里会想到哥舒万对此事如此上心,便忍不住问道,“我能否进去瞧瞧?” “当然!”哥舒万应了声,大大方方地将阿萱迎了进去。 帐帘也被放下了。 阿萱走到桌前,只见桌案边放着一大堆医书,而另一边则放了大约五六本的样子。 她随手拿起一本,翻阅了起来。 就听哥舒万道,“这几本是我方才瞧过了的,与眼睛有关的地方,我都做了标记。阿姐你看,就是这儿!” 哥舒万说着,便伸手指了过来。 他本是站在阿萱身后的,这伸手指来的动作被烛光印在了营帐上,像极了拥抱。 不过阿萱并未在意,只是细细看着哥舒万所做的笔记。 在与眼疾有关之处,哥舒万都用笔划了出来。 “还有这个。”哥舒万说着,又从桌案上拿起几张纸,道,“我将这几本与眼疾有关之处都做了翻译,写在这些纸上,到时候装订成册,也方便阿姐翻阅。” 阿萱看着纸张上那苍劲有力的字,心中颇有感慨,“没想到十皇子的大棠文字写得这样好。” 最重要的是,她没想到哥舒万居然如此细心! 不自觉的,阿萱心底泛起几分歉疚。 她方才居然还在怀疑哥舒万! 而哥舒万得到了阿萱的夸赞,有些难为情的一笑,这才道,“我准备三日内将这些书籍都看完,阿姐放心,您一定能够医治好王爷的!” 听他这样说,阿萱却有些疑惑,“为何你如此想我能治好王爷?” 对于他们突厥而言,梁煜应该是仇人才对。 哥舒万却是回答得很自然,“因为阿姐是我皇姐的救命恩人,所以只要是阿姐您想做的事,我都会无条件的支持您!” 原来是因为哥舒阿依! 阿萱这才了然般点了点头,“其实阿依也帮了我很多,如今能得你们兄妹如此相助也是我的福气。不过你也不必看得如此辛苦,要注意劳逸结合,早些休息。” “好!”哥舒万冲着阿萱灿烂笑着,“阿姐也是,应该早些休息!” “嗯。”阿萱点了点头,“那我先走了。”说罢,这才走出了营帐。 哥舒万将阿萱送至门口,掀开帐帘,却见不远处竟站着一人。 “是王爷。”哥舒万道。 阿萱也看到了。 梁煜也不知何故居然这么晚都没睡,此刻就站在那盯着她,脸色不善。 四目相对,也不等阿萱说话,梁煜便是冷着脸走开了。 连一旁的哥舒万都感受到了梁煜的不悦,忍不住小声道,“阿姐,王爷好像是生气了,他该不会是误会了什么吧?” 阿萱觉得,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毕竟眼下已是夜深,她跟哥舒万孤男寡女的从营帐内出来,当真是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什么。 可梁煜已经口口声声唤她作‘公孙夫人’,那她跟什么人有些什么事,与梁煜又有何干系呢? “没事,别理他。你不必放在心上。”阿萱说罢,便是朝着自己的营帐行去,当真是半点要去跟梁煜解释的意思都没有。 而梁煜回到营帐中,想着方才在外所瞧见的一幕。 那印在营帐上相拥的两个影子,让他的眉头不自觉紧拧起来。 分明心中清楚,阿萱不可能会看上那个突厥来的臭小子,可,不知为何,心里总归是不舒服。 他也觉得自己是有些可笑,明明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资格与她在一起,见到她跟别的男人走得近又会忍不住心中的怒意。 想到这儿,梁煜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他想将心中的这股子怒意压下去,可偏偏闭上眼后,脑海中全是那印在营帐上相拥的两个人影,以至于,心口气血突然翻涌起来。 一丝鲜血从嘴角溢出。 他抬手,抹去了嘴角的血迹,想着自阿萱给自己施针调理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呕血。 居然,是为了一个突厥的少年。 他随手将血迹擦去,而后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闭眼,抬头,长叹了一口气。 梁煜啊梁煜,你可真是可笑啊! 翌日,阿萱照例来为梁煜施针。 见她进来,梁煜便很自觉地脱去了上衣,露出精壮结实的身躯。 这样的身材,哪个女人见了不暗暗赞上一声? 但阿萱已经看习惯了,她绕到梁煜的身后,拿出银针,很是精准地刺入梁煜背上的穴位。 可只一针,她便察觉到了异样。 行针的阻力,明显比前两日要大些。 她看了梁煜一眼,想了想,还是开口道,“昨夜是见十皇子的营帐还亮着灯,我才想着去看看。” 话音落下,没有半点回应。 阿萱又道,“十皇子虽是阿依的亲弟弟,可到底是突厥人,我是担心他会做什么对大棠不利的事,才去他帐中检查了一下。” 梁煜当然没有想到阿萱会跟他解释,心中莫名舒畅了些,却道,“本王与公孙夫人非亲非故,公孙夫人不必与本王说这些。” “哦。”阿萱淡淡应声,又往梁煜背上扎了一针,这才道,“若王爷不是气得有呕了血,我也懒得与王爷说这么多。” “……”梁煜瞬间沉默。 他倒是忘了阿萱医术如此高明,这段时日又日日为他施针,怎会不清楚他的身体出现了什么状况? 当下眉心微拧,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在阿萱面前,他所有的情绪都好似无所遁形。 就在这时,营帐外忽然响起了哥舒万的声音,“阿姐!阿姐我找到医治王爷眼疾的法子了!” 闻言,阿萱自然也不禁心头微动,忙放下银针,道,“王爷莫动,我出去看看!”说着便往外走去。 哥舒万被外头的士兵拦着,见到阿萱,他便奋力地晃了晃手中的医书,道,“阿姐!这上头所说的病症,与王爷一样!” 阿萱立刻行至他面前,他便指着其中一堆突厥文道,“这里说,眼中有血,白天像是瞎子,只有晚上才能看到一些。” 的确是与梁煜的眼疾相似! “那医治之法呢?”阿萱又问。 哥舒万便指着下面的几行,道,“需要找一种草,月牙草?我记得这个草,我陪阿姐一起去找!” 第390章 试试吧 哥舒万的话一出口,阿萱便不由得一愣。 跟她一起去找? 营帐内,传来梁煜的冷哼,“此等小事,何须劳烦公孙夫人。” 军中将士几千人,随便招呼几个去找这草药就好,何必让阿萱亲自前去? 他觉得,哥舒万的目的不单纯。 营帐外,哥舒万听到这话也是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笑中透着几分难为情。 见他如此单纯的样子,阿萱便柔声解释道,“我派人跟你去,人多,找得也快,至于我,还得去研究一下那本梵文的医书。” 闻言,哥舒万重重点了点头,“也好,阿姐放心,我一定给你找回来,王爷的眼睛一定很快就能好的!” 他说罢,便转身走了。 阿萱看着他利落的背影,心中甚是感激。 等回到营帐时,却见梁煜脸色铁青。 阿萱微微一愣,这才行至梁煜身后继续为他施针,却道,“哥舒万性子单纯,又是阿依的亲弟弟,王爷实在没必要与他置气。” “单纯?”梁煜眉尾一挑,“本王为何不觉得?” “我哪知道为何?”阿萱轻哼了一声,只想着梁煜一开始就对哥舒万有偏见,自然是不会觉得的。 但,她并未说出口,毕竟如今的梁煜一受气就呕血,她可不想自找没趣。 阿萱拢共派给了哥舒万约莫五十人的样子。 他带着那五十人出去,直到傍晚时分方法才回来。 月牙草并不好找,哪怕是在草原上,这五十人也不过才寻了十株回来。 哥舒万脱下了自己的衣裳,将那十株月牙草小心翼翼地包裹着,送到阿萱的面前,“阿姐你看,这就是月牙草,只要将它捻碎后加热,再敷在王爷的眼睛上,王爷的眼睛就能看得见了!” 阿萱亦是小心翼翼地接过,抬眸对上哥舒万含笑的双眼,不禁有些愣神。 今日日头颇大,草原上的阳光越发厉害些。 哥舒万整个人都被晒黑了一圈,此刻额上还淌着汗珠,脸颊晒得有些泛红,就连那一身精壮的肌肉上也都还覆着一层薄汗,在夕阳的映照下,泛着微亮的光。 大约是因着哥舒阿依的缘故,阿萱自觉带入了姐姐的角色,看着这样的哥舒万莫名有些心疼,“十皇子赶紧下去休息吧!今日辛苦你了。” “能给阿姐帮上忙就好!”哥舒万笑得人畜无害,“那阿姐先忙,我去洗个澡。” 说罢,哥舒万方才离去。 而阿萱也开始处理起那几株月牙草来。 根据突厥的那本医书上所写的,月牙草需得先捻碎成糊状,再将其加热,期间火候不可过大也不能过小,否则就会影响药效。 阿萱照着医书所言一步步地来,加热草药时更是寸步不离地守着,不多久便被炉火惹出了一身汗。 她抬手抹了把汗,却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下意识地转身看去,却是差点装进一个结实的胸膛里。 关键那胸膛还是裸着的! 饶是阿萱在军中早已见惯了各式各样的肌肉,这如此近的距离,还差点碰到,依旧是让她老脸一红。 但哥舒万却好似一点都没在意,只看了眼炉火,道,“阿姐,这里好热,你出去吧,我来看着就好!” 哥舒万的坦然,让阿萱心中升起一丝小小的内疚。 于是往后退开了一步,摆了摆手,道,“你今日累了一天了,你去休息,这里马上就好了。” “我不累的。”哥舒万说着,上前一步。 阿萱却莫名心慌,生怕会碰到哥舒万赤裸的胸膛,往一旁退去。 哪只脚下有一根柴火,她一脚没踩稳,整个人都朝着一旁扑了去。 但身为习武之人,阿萱还是能稳住自己的身子的。 只是哥舒万比她的反应还要快,不等阿萱稳住身形,他就已经大手一伸,将阿萱搂了过来。 阿萱整个人都惊了。 原本是碰都不想碰到的,眼下却已是紧贴在了一起。 更要命的是,哥舒万丝毫不觉得这姿势有多暧昧,只低着头一脸关切地问她,“阿姐,你没事吧?” “没,没,没事。”阿萱下意识地要将哥舒万推开,可手指刚触碰到他结实的胸膛便猛地缩了回来。 看着阿萱的样子,哥舒万好似这才发现了不妥一般,松开了阿萱,往后退开两步,笑得一脸难为情,“草原炎热的季节,我们突厥人都不太爱穿衣服,倒是忘了如今是身在大棠的军中,理应遵守大棠的规矩才对,是我不好,阿姐别在意,我这就回去穿上!” “哎,好。去吧。” 哪怕强迫自己用尽量正常的声音回答,阿萱还是觉得自己的声音细微得不像话。 可哪怕哥舒万已经离去,空气中却还残留着属于他的气息。 阿萱拂了拂自己的心口,平复着紧张又尴尬的心情。 却又不自觉的看向了自己的手指,嘴角也勾起了一抹不易被察觉的轻笑。 不得不说,年轻的肉体,手感果然更胜一筹。 但随即,阿萱便将自己脑海中这龌龊的心思给甩开了去。 想什么呢! 那可是弟弟! 她再次专心盯着炉火,等到糊状的草药渐渐被收了汁,她才将草药都盛出来,去了梁煜的营帐。 见到她进来,梁煜只抬了抬眼皮,脸色微沉。 阿萱忍不住心中腹诽,也不知是谁欠了他黄金万两! 但,还是得上前行礼,道,“王爷,药熬好了,需得给趁热覆上眼。” 梁煜看了那还冒着热气的草药一眼,眉心微沉,“你真觉得有用?” 阿萱也低头看了碗里的草药一眼,心思沉重,“不知道,这是突厥医书上所记载的,有没有效果,也得试过才知道。” “本王信不过突厥人。”梁煜声音微冷,染着拒绝之意。 阿萱却道,“可再坏的结果也不会比眼下更坏了不是吗?王爷,试试吧!” 梁煜早已接受了阿萱的治疗,哪怕他心中并不认为阿萱能医得好他,但他想,接受她的医治,至少能让她没有遗憾。 于是,点头允了。 阿萱端着药上前,将温热的草药敷到了梁煜的双眼上,而后用纱布将其包裹住,“需得包裹上一晚,今夜我留在这儿,王爷若有任何不适可以唤我。” 她其实心里也没底,她得留下看着。 第391章 小人之心 听到阿萱今晚会留下,梁煜的心口不可抑制地一阵猛烈跳动。 他不想让阿萱察觉到他此刻情绪的异常,便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但阿萱看着他那张冰冷的面孔,却是感受到了一丝丝拒绝的意思。 于是,又道,“王爷放心,我不会打扰你的。” 终于,梁煜还是有了反应,淡淡‘嗯’了一声,生冷又坚硬。 草药敷上眼,热乎乎的,倒是很舒服。 梁煜靠在一旁的软榻上,静静的,没一会儿就传来了沉稳的呼吸声。 见他睡下了,阿萱才抽空回自己营帐洗了个澡,再回到梁煜的营帐时,他还躺在那软榻上。 只是梁煜并未睡下。 她行走的脚步声,举手投足间衣物细微的摩擦声,还有她身上那染着一丝丝水汽的淡香,无一不在侵扰着他的神经。 原来人看不到后其他的感觉都会灵敏些,是真的。 这一晚,梁煜一夜无眠。 翌日一早,阿萱便起身来到了梁煜身边,柔声问道,“王爷可醒了?” “嗯。”梁煜应了声,便坐了起来。 阿萱又问,“王爷的眼睛感觉如何?” 梁煜摇了摇头,想说有些酸涩,却也不知是不是一夜未睡的缘故,便索性不说了。 阿萱便去打了水来,拆下梁煜眼睛上的纱布,而后又用水清洗掉那些草药。 梁煜这才缓缓睁开了眼。 阿萱伸手在梁煜面前晃了晃,甚是紧张地问,“王爷,如何?可瞧得见?” 梁煜明显愣了愣,而后摇了摇头。 阿萱一惊,“这是什么意思?是与之前一样,还是……” “一点都看不见了。” 梁煜的话,将阿萱的心彻底击碎到了谷底。 原先梁煜的眼睛在昏暗的环境中还能看见,而眼下,却是一点都看不见了吗? “怎么会这样……”阿萱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而此时,营帐外也响起了哥舒万的声音。 “阿姐,你醒了吗?” 阿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应道,“醒了,你进来吧!” 哥舒万先开了帘帐进了来,见到坐在软榻上的梁煜,行了一礼,这才道,“王爷感觉如何?月牙草可有效?” 无人应答。 而哥舒万也终于发现阿萱的脸色难看,于是脸上的笑意都不自觉僵了下来,“怎么了?没效果吗?” 阿萱这才看向哥舒万,声音略显冷淡,“非但没有效果,还恶化了,王爷眼下,一点都瞧不见了。” 闻言,哥舒万一脸震惊,“怎么会这样?那医书上的确是那样记载的啊!阿姐……” “我知道你没弄错。”阿萱眉头微拧,劝慰道,“与你无关,应该是有什么地方我没做好。” “怎么会?”哥舒万当即否认了,“阿姐一直守着那火炉,热得香汗淋漓,火候不大不小,怎会没做好?” 梁煜坐在一旁静静的听着。 嗯,香汗淋漓。 这个突厥来的蛮汉子居然也懂得这样雅致的词。 呵,怕是为了接近阿萱而早有准备。 他心中冷笑,却听哥舒万忽然咦了一声。 梁煜感觉到哥舒万好似凑近了些,而后便听他道,“阿姐,你看王爷的眼睛,是不是少了些血色了?” 闻言,阿萱也凑了过来,观察了一会儿梁煜的眸子,这才下了结论,“的确是淡了些。” 先前只顾着问梁煜有没有看见,倒是没有发现这一细微的变化。 梁煜的眼中依旧有血色,可比起之前的确是好了些的。 哥舒万忍不住又道,“这是不是证明,草药还是有效果的?说不定等血色全部退去,王爷的眼睛就好了?” 这一猜测显然给了阿萱希望,阿萱的语气不复先前的沉重,道,“我也不知道,但可以继续试试。” 反正,就如同她昨夜所言,总归不可能再坏了。 哥舒万的情绪也变得激动了起来,声音高扬,“那我一会儿再去多采些来!” 对此,阿萱很感激,“有劳十皇子了。” 哥舒万却笑道,“阿姐不必与我客气,能帮到阿姐,我很开心的!那我先去准备一下,等会儿就出发!”哥舒万说罢便退出了营帐,并未与梁煜打招呼。 听到帐帘被放下的声音,梁煜方才忍不住冷哼了一声,“他倒是热心。” “嗯。”阿萱很赞同,“他与阿依是同父同母的嫡亲姐弟,如今这般帮我,也是为了报答当年我对阿依的救助。” “他对你说的?”梁煜冷着声,阴阳怪气。 阿萱微愣,点头,“是啊,他亲口说的。” “你信?”梁煜又问。 阿萱有些不解地看着梁煜,“难道王爷觉得他是另有企图?还是王爷觉得如今一点都看不见了,是怪他?” 语气,多少有些不悦。 想到哥舒万昨日为了给梁煜治眼睛而采了一下午的药,整个人晒得通红,阿萱便觉得梁煜眼下多少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呵。”梁煜又是一声冷哼,“本王倒是不知道阿萱何时旁人说什么都信了。” 言语间,都是对哥舒万的不满。 阿萱看着梁煜,只觉得自己当真是无法与他沟通。 眉心皱了皱,这才道,“我去看看念念。” 说罢,便是转身离去。 一路都有些气鼓鼓的,是为了哥舒万那个单纯善良的少年鸣不平。 路上遇到了正欲去给梁煜送早饭的赵哲。 见到阿萱,赵哲便扬着笑问,“阿萱!王爷的眼睛如何了?” 昨日派人去采草药,几乎整个军中都知道阿萱要为梁煜治眼睛了。 可,阿萱这会儿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说梁煜的眼睛反倒彻底瞎了? 那必定会影响军心! 梁煜眼睛看不见的事儿,不能被旁人知道。 这样想着,阿萱便道,“还得多敷几次药才好,这些给我吧!” 从赵哲手中接过早饭,阿萱也不理会赵哲那疑惑的眼神,便又回了梁煜的营帐。 却见,梁煜正在营帐内摸索着,大约是察觉到有人进来,那向前摸索的双手迅速放了下来,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 阿萱心头瞬间染上一股歉疚,她怎么能将一个刚刚才双目彻底失明的人独自留在营帐内? 他什么都看不见,做什么都不方便,定是需要人伺候的啊! 想着,阿萱便将早饭放在一旁,上前挽住了梁煜的手臂,声音也染上几分温柔,“王爷要做什么?我帮您。” “……”梁煜脸色不大好看,听到阿萱这样问,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只是……到底还是没能忍住,“本王内急。” 第392章 有夫之妇 尴尬的气氛在营帐内蔓延开来。 阿萱没有应声,只扶着梁煜往恭桶的方向走,这才低声道,“就在王爷面前。”说着,便是背过了身去。 却是想着,梁煜如今这样子,太不方便,若是让她来照顾梁煜起居的话,未免又过于尴尬了些。 让赵哲来? 赵哲必定能够守口如瓶,可赵哲在军中的身份特殊,若时常在梁煜的营帐中出入,定也是会被怀疑的。 更何况,赵哲心直口快的,难保不会跟要好的弟兄透露了口风。 这个人选,阿萱想了一整日都没想到合适的,直到见到了哥舒万。 他今日也采了不少的月牙草,脸晒得比昨日还黑,哪怕本就是草原上长大的,这一日的曝晒也让他的脸上有些晒伤,退了皮。 可他却还是一副很热血的样子,“阿姐,今日采得比昨日要多,你快看!” 阿萱不禁想,若是哥舒阿依见到这样的哥舒万必定是要心疼的。 看了眼哥舒万所采的草药,阿萱这才道,“这些足够这几日所用了,你明后天别去了,如今王爷看不见,你帮我照顾王爷吧!” 反正梁煜如今的情况哥舒万也是清楚的,倒不如就让他来照顾。 哥舒万惊讶于阿萱的决定,“啊?我照顾王爷?” 阿萱以为哥舒万是不情愿,便道,“我是女子,照顾王爷多有不便,如今只有你能帮我。” “我当然是愿意帮阿姐的!”哥舒万道,“只是,不知王爷愿不愿意,我看王爷不大喜欢我。” “他如今这副样子,哪轮得到他愿不愿意。”阿萱淡淡一笑,拿过月牙草转身就开始去处理了。 等她将月牙草处理完送到梁煜的营帐时,哥舒万爱好也沐浴更衣好,进了来。 “阿姐,我来吧!”哥舒万伸手从阿萱的手上接过已经处理过的月牙草。 听到他的声音,梁煜有些不悦,“他怎么在这儿?” “他来照顾王爷的。”阿萱说着,便上前压低了声对梁煜道,“如今您的情况不能让军中的其他人知道,更何况,哥舒万一个皇子来照顾王爷您,想来您也是受得起的。” 梁煜知道阿萱在给他戴高帽,心里自然是不悦的。 可阿萱说得对,他眼睛看不见的事儿不能传扬出去乱了军心,而哥舒万本就已经知晓情况,而且将他留在身边照顾他的同时,也算是变相地监视着舒万的一举一动。 是以,梁煜也不说话了。 有了哥舒万的照顾,各方面而言总归是方便了些。 只是那草药一连敷了两三日,梁煜的眼睛却依旧看不见。 倒是眼里的血色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下去。 看着梁煜的双眼,哥舒万显得很高兴,“阿姐,你说等王爷眼里最后一丝血色退去,王爷的眼睛是不是就能看见了?” “应该吧!”阿萱坐在一旁,看着梁煜,心情瞧着不错。 梁煜的眼睛会不会复明她尚不确定,但是梁煜的身体是在好转的。 无相寄来的第三本古籍上有一种特殊的针法,她昨日已经给梁煜试过了,只一次,梁煜的脉象便已经好了这么多,可见,继续多施针几次,梁煜的身体一定就能复原的。 眼见着阿萱如此高兴,哥舒万便也顺势夸赞道,“阿姐医术这么高明,王爷的眼睛一定会好起来的!” 哥舒万一向会说这些好听的话,阿萱并未放在心上。 但很显然,梁煜是不高兴的。 当下便是一声冷哼,“这法子不是突厥的吗?十皇子说话还真是会昧良心。” 闻言,哥舒万神色当即一僵,忙着给阿萱解释,“不是的阿姐,我是真心觉得您的医术厉害的!” “呵。” 梁煜又是一声冷笑,虽什么都没说,但嘲讽之意甚重。 哥舒万委屈巴巴地看着阿萱,而阿萱也只能无奈地冲着他摇了摇头。 哪怕梁煜的脉象有所好转,她也不敢让他受气,生怕他又呕血。 见状,哥舒万也只能忍气吞声,不说话了。 过了会儿,眼见着天色渐暗,阿萱才冲着哥舒万道,“时候不早了,十皇子早些休息吧!” 哥舒万被梁煜嘲讽后便一直情绪不高,点了点头,这才起身道,“阿姐也早些休息。”说罢,方才离去。 待哥舒万走后,阿萱才看向梁煜,“王爷这是何必,他照顾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梁煜却是冷哼,“你是当真瞧不出来那小子的心思?” 那小子,眼里只有阿萱,次次说话,都当他不存在一般,就连行礼也只对着阿萱一人。 更何况,哥舒阿依将哥舒万派来的目的本就不纯。 想到那日哥舒阿依说要派几个皇子来给阿萱和亲,梁煜心里就极其不舒服! 阿萱却耸了耸肩,“反正等王爷好了哥舒万就得回突厥,何必在意这些?” “你舍得让他回突厥?”梁煜脸色阴沉,他觉得,阿萱很享受哥舒万的亲昵。 但阿萱却觉得,梁煜这飞醋吃得莫名其妙。 可为了让梁煜放心,还是叹了口气,道,“我是有夫之妇,他便是不回也与我无关。” 这番话,说得梁煜心里很不是滋味。 是啊,她已经嫁给公孙羽了,她是公孙羽的妻子,他又有什么资格吃这样的醋呢? 当下便沉默了下来。 见状,阿萱便起身道,“王爷早些休息。”说罢,方才离去。 原本是想去安慰下哥舒万,却又担心让哥舒万误会她对他有意,便也算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回到营帐,哄着念念入睡后,阿萱便也睡下了。 只是睡到半夜,她却听到了异样的声音。 阿萱警觉地翻身而起,见念念在一旁睡得香甜,方才稍稍放下心来。 却在这时,营帐外有一道黑影闪过。 阿萱眸色一拧,看了眼念念这才追了出去。 那黑影竟是朝着哥舒万的营帐行去的。 阿萱并未多想快步追上。 可掀开哥舒万营帐的帐帘,她却看到了令人惊恐的一幕。 只见,梁煜站在哥舒万的床边,手中握着还在滴血的长剑,而哥舒万躺在床上,已是没了气息! 第393章 我好好的阿弟 哥舒万死了,一剑封喉。 阿萱心头猛然大惊,看向梁煜,“怎么回事?” 梁煜眉心微沉,看了眼手中的长剑,这才又看向阿萱,“本王是追着一道黑影而来,来时,十皇子就已经死了。” 阿萱微愣,想到了先前所见的黑影,却又想到了别的,忙是冲到梁煜的面前,挥了挥手,“王爷看得见了?” 闻言,梁煜点了点头。 恰在这时,赵哲也带着人出现在营帐外,“王爷,怎么了?发生什么……这,王爷您十皇子给杀了?” “瞎说什么?”阿萱当即一声厉喝,“十皇子被害,还不赶紧封锁军营,调查可疑人士!” “哦,好!”赵哲这才反应过来,带着人匆匆而去。 梁煜看了眼手中滴血的长剑,道,“本王握着凶器,任凭谁见了都会怀疑本王,为何阿萱不觉得是本王杀了十皇子?” 毕竟,他那么讨厌哥舒万。 阿萱却是将梁煜手中的剑一把夺了过来,“王爷要杀人不必用剑,更何况王爷纵然讨厌十皇子,也不可能做出此等鲁莽之事。” 话说到这儿,阿萱眉头也不自觉紧紧皱了起来,“只是如今,我不知道该怎么跟阿依交代。” 哥舒万是来帮她的。 在军中这几日,他先是费心费力的找医治梁煜眼睛的法子,而后又不辞辛劳的去采草药,甚至还照顾了梁煜好几日的起居,也将梁煜彻底失明的事儿隐瞒得很好,没有被任何人知道。 可以说,梁煜如今能重见光明,哥舒万功不可没。 可如今…… 他却死在了军中,死在了她跟梁煜的眼皮子底下。 而他们却连是谁杀了他都不知道! 梁煜也冷着脸看了哥舒万一眼。 纵然他不喜欢哥舒万,却也从未想过要杀了他,如今哥舒万一死,突厥不会善罢甘休。 “看来,是有人故意要挑起两国事端。” 梁煜给出了结论。 一开始,的确是他想灭了突厥。 可自从阿萱来了之后,他的想法也在渐渐改变。 到如今,他已经有了退兵的心思,却没想到哥舒万会死在了他军中。 纵然阿萱信他,亦或是军中的弟兄们都信他,可,突厥未必会信,这天下人未必会信。 哥舒万的死,与他脱不了干系,而突厥也定然会揪着此事不放。 可阿萱想不明白,会是谁呢? 是谁想要挑起大棠跟突厥的战事? 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紫瑜死了,太后死了,就连一直藏在最深处的陈礼也都已经死了。 还有谁,会想着大棠覆灭了? 忽然间,一个大胆的可能性冒了出来,“会不会是陈国?” 陈国向来野心勃勃,这些年若不是有公孙羽在,陈国不知已经占了大棠多少城池。 此次大棠内乱,突厥不知,可陈礼与陈国勾结,所以陈国是知道的。 那这次,会不会是陈国想着借此机会,让突厥与大棠鹬蚌相争,而他坐收渔翁之利呢? 梁煜微微点了点头,“不排除这个可能。” 正想着,营帐外传来了赵哲的声音,“王爷,属下已经命人封锁了军营,但尚未遇到可疑人士。” 梁煜眉头微拧,“对方武功不弱,应该已经离开了。” 就连他跟阿萱都被那道黑影给耍了,而哥舒万更是死在睡梦中,可见对方并非泛泛之辈。 听到这话,阿萱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一夜未眠。 而翌日一早,哥舒阿依竟然就来了军中。 见到她,阿萱一脸的惊讶。 可哥舒阿依却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冲着阿萱笑道,“怎么样?我阿弟帅吧!” 阿萱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自然是来看你啊!”哥舒阿依有些奇怪地看着阿萱,“为何你见了我跟见了鬼一样?我阿弟呢?” 阿萱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眼见着阿萱这般,哥舒阿依的脸色也渐渐沉了下来,“我阿弟是不是被梁煜为难了?哼,我早就猜到了,那个臭男人不在乎你,还偏偏不让别的男人接近你!带我去见他!你看我气不气得死他!” 哥舒阿依说着就要往里走,却是被阿萱拦住了。 阿萱一颗心没有着落,哪怕深吸了两口气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看着哥舒阿依一脸疑惑的样子,她心中微痛。 但有些事,就算不知道怎么说,也还是要说的。 终于,她缓缓开口,“阿依,你听我说。昨夜军中来了刺客,哥舒万他……” 话说到这儿,阿萱是真的没有勇气继续说下去了。 她甚至不敢看哥舒阿依的眼睛。 而哥舒阿依听到这儿显然也已经明白了什么,颤抖着双唇,好一会儿才开口,“带我去见我阿弟。” 声音颤抖得厉害,阿萱知道这会儿哥舒阿依还是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的。 可,她不知道一会儿她还能不能控制得住。 哥舒万依旧躺在营帐中,但身上带血的衣裳已经被换下。 哥舒阿依缓步上前,掀开了那块盖在哥舒万脸上的白布,看着哥舒万没有半点血色的面孔,还有脖子上那道伤,几乎是在瞬间瘫软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她趴在哥舒万的床边,万念俱灰。 这是她唯一嫡亲的弟弟啊! 这…… 这让她该如何回去跟阿娘交代? 阿萱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许久,才开口了一句,“抱歉。” “抱歉?”哥舒阿依仿若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缓缓站起身来,看向阿萱,“我阿弟死了!他好好的一个人过来,眼下却成了一具尸体,你是打算一声抱歉就算了?” “不是的……”阿萱想要解释。 她知道哪怕一万句的抱歉都没用,可眼下,她除了抱歉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啪!” 阿萱只觉得自己的脸颊火辣辣的疼。 哥舒阿依更是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声音染着哭腔,激动地怒吼着,“我好好的一个阿弟,怎么就死在你们这儿了!你告诉我!” “我那么信任你,我才会让我阿弟来的!阿萱!” “我的阿弟!你把阿弟还我!” 第394章 那座城,总是要再去一次的 面对哥舒阿依的崩溃与指责,阿萱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 因为她觉得,这就是她的责任。 哥舒阿依对她是怎样的信任,才会让自己嫡亲的弟弟来敌国的军营帮她? 可结果呢? 她居然连是谁杀了哥舒万的都不知道! 这一巴掌,她挨得不冤。 便是打死了她也不冤! 阿萱就这么站在原地,任由哥舒阿依一下一下地捶打着自己。 直到梁煜赶来,才将二人分开了。 梁煜将阿萱护在自己的身后,眉头紧蹙,看着哥舒阿依,冷声道,“十皇子死在本王军中,责任在本王身上,与阿萱无关。” 看着这一幕,哥舒阿依却只想笑,“你竟还有脸说!你的眼睛好了,我阿弟的命却没了!你把我阿弟还我!” 哥舒阿依的拳头朝着梁煜的脸颊便袭去。 不同于对阿萱那发泄情绪的捶打,哥舒阿依这一拳是带着恨的。 梁煜被打得歪了头,嘴角一丝鲜血流下,脸颊也肉眼可见地红了一片。 阿萱一惊,眼见着哥舒阿依第二拳袭来,她有心阻拦,却是被梁煜拉住了手腕。 阿萱知道,梁煜这是在拦她。 所以,接下来的第二拳,第三拳,梁煜依旧是直挺挺地站在那,任由哥舒阿依发泄。 只是悲痛之下,哥舒阿依的体力显然不如平常,几拳之后就好似没了力气,只能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悲伤痛哭。 梁煜这才用手背抹去了嘴角的鲜血,垂眸看着瘫坐在地上的哥舒阿依道,“人在本王军中被杀,本王难辞其咎,可究竟是什么人要杀十皇子,是为了祸害突厥与大棠的关系,还是权力之争,公主心中可有打量?” 哥舒阿依早已泪流满面,梁煜的这番话也不知她有没有听进去。 只知道,她好一会儿才有了反应。 起身,抹去了脸上的泪,而后一脸平静地看向阿萱,“派人送我跟我阿弟回去。” 阿萱眉心微拧,点了点头,当即便安排了人。 目送着哥舒阿依离去,阿萱的心却是久久难安。 梁煜站在一旁,看出了阿萱的担忧,沉声道,“她会想明白的。” 虽然他不喜欢哥舒阿依,可也不得不承认她跟一般的女子不一样,所以,她不会用寻常女子的思维来想这件事。 哥舒万的死,如此蹊跷,她一定能想明白的。 但,阿萱还是很担心。 她深吸了一口气,方道,“可是,她好平静。” 在发泄过怒意之后,哥舒阿依的反应就像是一潭死水,不起半点波澜。 这样的平静,足以令人不安。 所以,她派去送哥舒阿依的人,都是军中武艺高强之辈,足有十人。 可饶是如此,这十人之中,也只有六人活着回来了。 赵哲将伤势最轻的一人扶到了梁煜的营帐内,阿萱看着这满身是伤的士兵,心头不由得一惊,她的预感,还是成真了! 只听那士兵道,“还是夫人料事如神,提前给了我等暗器防身,否则,我等今日怕是一个都回不来了!” 那士兵强忍着身上的伤痛,将事情的缘由都说了。 原来,几人刚将哥舒阿依送到地方,还不等把哥舒万的尸体放下,哥舒阿依便毫不留情地一声令下,“杀!” 突厥的士兵们当即便挥舞大刀砍来,这十人哪怕武艺不低,可双拳难敌四手,好在是阿萱提前给了他们暗器,让他们能够拖延了时间逃脱。 然而,还是有四人没能活着回来! 阿萱听完士兵的诉说,心中便知道哥舒阿依是在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杀了他们的兵的。 她并不怪她,哥舒万的死是哥舒阿依心中的痛,也是她对哥舒阿依永远的亏欠! 只是…… 哥舒阿依下这样的决定就证明了突厥此次并不打算理智地处理此事。 阿萱深吸了一口气,只听梁煜冷声吩咐赵哲,“先将人带下去疗伤。” “是!”赵哲带着人推下,而梁煜这才看向阿萱,“看来这仗是不得不打了!” 他倒是不觉得有什么。 反正他一开始就想要灭了突厥,只是眼下这事儿已不是他的私仇,哥舒万死得那般蹊跷,必是要通知京内。 八百里加急,不过七八日的功夫就到了。 朝中众人皆对这件事很重视,胜儿也因此而愁眉不展。 却只有无相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 “国师,此事该如何处理?”胜儿眉头紧蹙地看着无相。 无相看着胜儿温柔浅笑,“阿弥陀佛,皇上觉得该如何处理?” 闻言,胜儿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国师一贯都是这样,不论什么事都会把决定权交回到他手中。 虽然这样让胜儿觉得自己很被尊重,可,真的遇到这样大的事儿了,他却有一种不被人重视的安全感。 想了想,胜儿才道,“突厥皇子被杀,他们定是怒火攻心,气势汹汹,朕以为,应该往边境加派人手。” 无相微笑点头,“贫僧也这般以为。” 闻言,胜儿却着急地张了张嘴,可见无相那一脸温柔的轻笑后,又忽然什么都不想说了。 “朕知道了。”说罢,胜儿便是转身离去。 时雨立即跟了上去,而红微却站在一旁,抱着双臂,冷眼看着无相。 “和尚,你认真的?”红微冷声问她。 如今国库空虚,哪里还有那个银子派兵? 这事儿别说是胜儿了,就连她都知道,无相如何能不知晓? 却见无相笑意浅浅,“施主应该对王爷跟阿萱有信心。” “这跟信心有关吗?”红微眉头紧拧,“连我都知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便是阿萱他们本事滔天,又如何能打这没有后方补给的仗?” 无相却还是那一副淡漠的样子,“那,施主还有别的办法吗?” 如今喊着要打的是突厥,而不是大棠,他们是被动! 果然,红微不说话了。 她知道难,却无可奈何。 眼见着红微忧心忡忡,无相却是上前,抬手将红微额前的碎发撩至其耳后,这才接着道,“放心,阿萱可以的。那座城,她总是要再去一次的。” 第395章 一模一样 那座城? 红微听不懂无相的意思,只觉得他的话高深莫测。 眨了眨眼,却是突然反应过来无相方才做了些什么。 当即往后退了一步,一脸戒备地看着无相,语带嘲讽,“臭和尚,动春心了?” 撩她头发? 她红微的头发这么好撩的? 无相却就这么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以至于有那么一瞬间,红微觉得无相会说一句,“是,又如何?” 好在,无相只是行了个佛礼,“阿弥陀佛。”而后便是朝外走去。 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红微便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冷哼了一声,这才转身离去。 而此时,远在边关,突厥真的打来了。 梁煜从未将突厥那些人放在眼里,可阿萱念在哥舒阿依的份上,还有梁煜身体的状况上,还是劝着梁煜先撤回凌城。 站在凌城的城墙之上,阿萱放眼看向那连天的草原,一颗心却是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她从未想过这一世还会与突厥起冲突。 她以为,她在突厥有了哥舒阿依这个朋友之后,很多不必要的争斗都可以平息了。 可如今,她却觉得冥冥之中有一双手在推着她。 好似一切都早已被上天安排好了一样! “少主。”时鹰出现在阿萱的身后。 他原本就带人守在凌城外,那日大军退回凌城时,他便也带着人退回来了。 阿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回头看向时鹰,“都安排好了?” 时鹰点了点头,“少主放心,如今靠着王爷的兵力与我们的兵力,突厥若想攻城无异于自寻死路。” 闻言,阿萱微微点了点头。 她当然知道这一点。 大棠国库空虚,她手上却多的是银子。 离开京都的这三年,她已是将刘翁的老底都翻了好几倍。 真要打起来,她没在怕的。 可,她不忍心啊! 哥舒万的事她虽有责任,但也不至于要与哥舒阿依兵戎相见,你死我活啊! 想到这儿,阿萱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看向时鹰,“你帮我送封信给哥舒阿依。” 时鹰的会轻功,武艺更是比军中所有人都厉害,让他去送信,应该能保证神不知鬼不觉。 时鹰点头应允,当天夜里便将阿萱的信送去了哥舒阿依的营帐中。 信上的内容无非就是将整件事的厉害与哥舒阿依一一解释了一遍,如今大棠与突厥真打起来,只会是两败俱伤的境地。 而突厥只会比大棠伤得更厉害。 当晚,阿萱一夜未眠,都在等着时鹰的消息。 直到天微微凉。时鹰方才出现在阿萱的房门外,“少主。” 听到动静,阿萱便起身开了门。 门外时鹰冲着阿萱行了一礼,这才道,“禀报少主,信送到了,不过……” 时鹰面露难色。 阿萱便也跟着皱了眉,“不过什么?” “属下见到哥舒公主看完信后便将那信给烧了。” 闻言,阿萱却是松了口气,“这没什么,眼下时局特殊,若被人发现阿依与我通信,怕是会有麻烦,烧了就烧了。” 只要那封信,哥舒阿依看了就好。 可谁知,时鹰的脸色依旧有些难看,“属下还在哥舒公主的营帐中,发现了这个。” 时鹰说着,便从怀中取出了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地图。 阿萱将地图打开,那上面画着是大棠边防的几座城。 两军交战在即,哥舒阿依的桌上会有这样的地图,倒也不奇怪。 可,这地图上的一笔,却让阿萱整个人如坠冰窖。 地图的左下角,一座不起眼的城池被圈了才出来。 孤城。 “依属下看,突厥的目标似乎就是孤城。” “不会的!”阿萱想都没想便否认了。 “孤城地处偏远,四面荒凉,离得其他城池何其远,突厥没事去攻打孤城做什么?” 凌城,边城,这些都是国防之要塞,突厥就算要打,也应该是率先打下这两座城啊! 至于孤城,那么远,那么荒凉,打下来做什么呢? 不会的。 不会是孤城! 阿萱心中一直这样劝慰着自己。 她几乎是本能地抗拒着那座城。 可,她心里也清楚,哥舒阿依会在地图上将那座城池标注出来不会是没有原因的。 深吸了一口气,阿萱想,这件事还是得去找梁煜。 而看到那座被特意圈出来的城池时,梁煜的心口也是猛地一跳。 他记得无相说过,阿萱是死在孤城的。 怎么如今,又是孤城?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阿萱,只见后者脸色微白,显然也是被这座城池给惊了。 他并未有重生这等奇异的经历,却也能想象得出来,此刻的阿萱必定满脑子都是前世惨死的画面。 一时间,他也不知该说什么。 只有一旁的赵哲眉心微拧,“这突厥好奇怪,特意标注一处鸟不拉屎的地方做什么?” 梁煜看了眼阿萱,这才开口,“不管怎么样,孤城都是我大棠的国土,那里有我大棠的百姓,我们不可以坐视不理。” 赵哲点了点头,“孤城只有守军千人,若突厥的目的真是孤城,只怕是挡不住的。不如属下带人去吧!” 赵哲一句话,只让阿萱跟梁煜都同时抬头看向他。 见状,赵哲却是觉得奇怪,“怎么了?末将去不得吗?” “不是,你去最好。”梁煜冷声开口,倒像是松了口气一般,“孤城虽地处偏远,但毕竟是边关,城墙每年都有加固,突厥要想进攻也没那么容易,你带三千人马前往,死守就行,若真有事,急报求援。” 梁煜冷冷开口,而一旁的阿萱却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双腿微微发软,整个人都往后退了两步。 前世,一模一样的话,是梁煜对她说的。 而她这异常的反应,惹得赵哲也看了过来,“阿萱,怎么了?” 阿萱这才从回忆里抽回了神,茫然地看向赵哲,而后才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道,“你,你记得带足粮草。孤城偏远,百姓自给自足都困难,你……” “放心!我有分寸的!”赵哲冲着阿萱一笑,便又冲着梁煜行了礼,“王爷,属下这就去准备准备,午时便出发去孤城。” “好。”梁煜点头应声。 而阿萱看着赵哲离去的背影,双唇却是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 第396章 为何要骗我 “不会有事的。”察觉到阿萱情绪的异常,梁煜缓缓开口。 他的声音低沉,早已不复从前的清冷,如今听来倒是多了几分令人心安的沉稳。 阿萱转眸看向梁煜,只见他双眸凝着镇定,“不是你同本王说的,一切都已经与前世不一样了吗?” 当初阿萱劝着他退兵的时候,就是这样说的。 闻言,阿萱心中微微一颤。 愣了愣,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是啊,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 该死的都死了,去孤城的人也不是她。 赵哲没有砍下突厥皇子的头颅,突厥不是非杀他不可,他带去的人都是与他同生共死多年的兄弟,她也嘱咐了他多带些军粮。 如若孤城当真遇险,她必定不会置之不理。 她会第一时间带兵支援的。 是啊。 一切都与前世不一样了。 不会有事的…… 可,不管阿萱心里如何安慰自己,那不安的感觉还是越发强烈。 她想不明白为何哥舒阿依的地图上会将孤城圈出来,她的目的是什么? 前世,她也将孤城圈出来了吗? 越想,心中越乱。 可阿萱还是愿意等。 等哥舒阿依来找她。 她在那封信上约了与哥舒阿依见面,也说明了,她会孤身前往。 这场仗,不管是对突厥还是对大棠都不理智。 若能平息是最好不过的。 是夜。 阿萱穿上了一身夜行衣离开了凌城。 她与哥舒阿依约在了陵城外十里之处,那里不论是离突厥还是离凌城都是最远的地方。 一路轻功而去,还未到约定的时间她便到了。 草原上,天为被地为床,也没有旁的什么,索性就席地而坐。 抬眸,望着漫天的繁星,此时此刻,她的心才算稍稍平静了些。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传来。 阿萱循声看去,远远的,她便看到了牵着一匹骏马缓缓走来的哥舒阿依。 见到她,阿萱的嘴角不自觉便勾起了一抹笑来。 这大约是哥舒万死后,她第一次露出笑意。 起身,朝着哥舒阿依走去。 “阿依!”她扬声一唤,“你能来我很高兴!” 这证明,哥舒阿依是愿意友好交流的。 可她的喜悦显然不能感染哥舒阿依。 只见她牵着缰绳的手微微紧了紧,脸上不带一丝笑意,想了想,方才开口,“我总不能让你一人在这儿傻等。” 言下之意,她原本是不想来的。 阿萱并不怪她,“我知道你如今恨我,你也应该是恨我的,是我没有照顾好哥舒万,只是……” “我没有恨你。”哥舒阿依打断了阿萱的话,四目相对,清明的月色之下,阿萱可以清楚地看到哥舒阿依眼里的真诚,“我从来都没有恨过你。” 哪怕是当初亲眼见到了哥舒万的尸体,哥舒阿依也从未记恨过阿萱。 听到这番话,阿萱的双眼不争气地湿了,鼻尖有些发酸,眼眶都是热热的。 “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杀害哥舒万的凶手,一定会为你阿弟报仇的!但如今,不管是大棠还是突厥,都该是休养生息的时候,战争最伤的是两国百姓,这一点你也很清楚对不对?” “嗯。”哥舒阿依微微点了点头,目光却落在了别处,“可这件事,不是我能决定的。” 她只是突厥的公主而已,其中一个公主而已。 听到这句话,阿萱后知后觉的终于察觉到了哥舒阿依的不寻常。 哥舒阿依的确只是突厥可汗的其中一个孩子而已,可这些年,哥舒阿依在政治上的决策足以叫突厥可汗对她另眼相看。 否则当初她请求哥舒阿依以突厥之名假意发兵时,她不可能欣然应允。 哥舒阿依在突厥可汗的心中,是有一定分量的,她的话,突厥可汗一定会听。 更何况,突厥可汗也不是个傻子,没有必要做两败俱伤的事! 所以现在哥舒阿依的话,让阿萱有些听不明白了。 她的眼中染上了疑惑,她看着哥舒阿依,就像是,不认识了一般。 而哥舒阿依似乎也明白阿萱已经懂得了什么,月色之下,那双原本明亮的大眼睛中渐渐染上了晶莹。 “阿萱,你是我此生最好的朋友。” “可家国之大,我必须无条件地站在我父汗这边!” “我得为我的子民考虑!” 阿萱眉头微拧,“可这场战事若起,你的子民也不会好过。” 她分明说过,这场仗只会是两败俱伤。 哥舒阿依张了张嘴,却终究还是没有说出什么。 眼泪滑落,她双唇微动,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可阿萱却知道,她还跟她说对不起。 阿萱心中一惊,下一瞬,草原四周都有了动静。 无数潜伏在草丛之下的突厥人猛然而起,手持大刀朝着阿萱冲了过来。 这一刻,阿萱心中的某种情感在渐渐崩塌。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哥舒阿依,她看到了她的泪,看到了她眼中那浓烈的歉意。 可自始至终,哥舒阿依都没有说出那句‘住手’。 一名突厥士兵举着大刀率先冲到了阿萱的面前,月色下,那把大刀发出瘆人的寒光。 只听到高声一喝,那大刀便要朝着阿萱的头颅重重的砍下。 可,阿萱没有动。 她的双眸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哥舒阿依。 而最终,那把大刀都没能落下。 哥舒阿依还是出手了。 她一脚踹开那袭来的突厥士兵,冷声厉喝,是突厥话,但阿萱也能听懂些,她在说,谁许你们伤她! 那士兵被踹到在地,其余士兵便也不敢再往前了,只听其中一人叽里咕噜地有说了些什么。 大致的意思是,这是可汗的意思。 而哥舒阿依却说,活抓了阿萱,比杀了她更有用。 他们可以用她来威胁梁煜! 那些士兵听闻此言,面面相觑,但到底是没有再起杀意了。 只有两名人高马大的士兵上前来,一边一个将阿萱擒住,力道之大,几乎差点掰断了阿萱的骨头。 眼见着阿萱眉心露出痛苦的样子,哥舒阿依又厉喝了一声,那两名士兵方才松了些力道。 他们要押着阿萱走。 可阿萱却死死地站在原地。 她不理会旁人,只看着哥舒阿依,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何要骗我?” 第397章 家国与情谊 哥舒阿依的脸上露出了歉疚的神色,但很快就被她强行压了下去,她看着阿萱,故意让自己看起来有些理直气壮,“我没有骗过你,是你约我来的,是你说会孤身一人而来,我从未说过。” 可那是因为她信任她啊! 阿萱对上哥舒阿依的目光,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她不信哥舒阿依会不明白,她为何敢孤身而来。 大约是阿萱的这声冷笑还有眼中的嘲讽刺痛了哥舒阿依,以至于哥舒阿依的情绪也忍不住激动了起来。 “那你要我怎么做?置我突厥千万百姓的生死于不顾吗?你可知荒漠每年都在吞没多少草原,你可知我突厥的百姓有多少连饭都吃不饱了?你们大棠那么多地,只要分一点点给我们,我们就都可以活,为什么不可以?” “我阿弟都已经死了!他帮你治好了梁煜的眼睛,他那样善良的一个人,死在了你们大棠的军营,如今,就当你还给我,不可以吗?” “阿萱,我们是朋友,但我也是突厥的公主,我得为我的子民考虑!” 这些,就是哥舒阿依的理由。 家国天下,总是要比个人的情感重一些的。 末了,她义正言辞地说道,“若是你,你也会和我一样!” 毕竟,当年阿萱为了被突厥屠杀的两千余名大棠百姓是何等疯狂,她是亲眼见过的。 她觉得,阿萱跟她是同一类人。 所以,阿萱能理解她的。 可阿萱看着哥舒阿依,神情渐渐变冷。 终于还是问道,“那,为何是孤城?” 闻言,哥舒阿依一惊,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她收到信后就发现自己的桌案上少了一张地图,她已经猜到是送信的人拿走了。 既然都已经看见了,哥舒阿依想着,也没必要再瞒着了。 反正今日她带了这么多人来,阿萱的武功再高也是逃不掉的。 于是,她叹息了一声,这才开口,“因为那是被你们忽略的一座城池。孤城虽然不大,也容纳不下全部的突厥人,但好歹有那一座城墙在,风沙袭来的时候,那城墙便是最好的庇护所,只要拿下孤城,每年风沙最大的时候,我们突厥就有了能容身之处,我们的子民也就不会无辜枉死了!” 原来如此! 阿萱终于了然了哥舒阿依的目的,没再细问。 但哥舒阿依好似是担心阿萱会记恨她,又解释道,“我前些年就想提议父汗攻打孤城,只是因为你,我迟迟不愿与大棠开战,可如今,我阿弟死在了你们突厥的军营,我想,用我阿弟的一条命换一座城,你应该不亏!” 她说,她前些年就想提议突厥可汗攻打孤城了…… 前些年,还不是元德七年…… 阿萱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忽然‘翁’地一声响。 原来,提议攻打孤城的人,真的是哥舒阿依。 这一世,因着她们之间的情谊,所以攻打孤城的事宜被拖到了现在。 可上一世呢? 她与哥舒阿依根本不相识,所以就没有拖延,是吗? 恍惚间,阿萱仿佛又看到了那漫天的黄沙还有那把染血的长剑。 好一会儿,她终于忍不住一声轻笑,抬眸间,眼泪滑落。 哥舒阿依一惊,心中不可自抑地一阵抽痛,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只听到阿萱那如同轻叹般的自语,“我不会那么做的。” 哥舒阿依好似没有听清,不由得开口问询,“什么?” “我不会为了自己的子民而去攻打别的国家。”阿萱缓缓开口,看着哥舒阿依,长叹了一口气,“是你们自幼学习的便是侵略,所以你才会觉得如今的决策是对的吧!可我不会,我自幼所学,皆是如何守护大棠百姓……梁煜教的。” 最后那四个字,她轻笑说出,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自嘲。 她发现,梁煜教给她的那些,竟都是对的。 哥舒阿依却好似不服,“那是因为你不在突厥!荒漠即将吞没草原,我的子民将会被活活饿死!” “那你为何不去对付荒漠?”阿萱反问,而后冷声一笑,“可是觉得,荒漠太难对付了?还不如残杀大棠百姓,侵占大棠城池来得容易?” “不会的!”哥舒阿依眉心紧蹙,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以我的性命起誓,绝不会如同我那些兄长一样残杀一个大棠百姓!” “可你方才不是还说,你做不了主?”阿萱反问,以至于哥舒阿依猛然一愣,一时说不出话来。 却见阿萱笑意盈盈,“好,就算我信你,那之后呢?待到荒漠彻底吞没了草原,漫入孤城,你们的子民再一次流离失所怎么办?再侵占我大棠一座城池?你可知此举会让我大棠多少百姓无家可归?” “阿依啊!那些,也是我的子民啊!”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子民被你们逼得无家可归,我也不可能丢弃大棠的一座城池!” “所以,阿依啊,咱们这么多年的情分,大约,只能散了。” 一番话,犹如千斤重。 阿萱说得无比吃力,而哥舒阿依听着,心里也陡然一沉。 她死死握着拳头,似乎是对这份情谊的不舍。 但终究,那双拳还是松开了。 转头,看向一旁的士兵,用突厥语道,“把人押回去。” 可不等那些士兵开口,阿萱便率先说道,“这些年,你我以书信交流,道不尽的事太多,所以有件事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哥舒阿依微微皱起眉,“什么事?” “单凭这些人,你押不走我。” 闻言,哥舒阿依心头一沉。 她带来的都是突厥数一数二的勇士,足有二三十人。 双拳难敌四手,哪怕阿萱武功再高,如何能…… 她还没想明白,却见阿萱忽然双肩一动,那押着她的两名突厥壮汉就被一股强劲的力道给掀飞了出去。 连着他们手中的大刀都落在了地上。 哥舒阿依当下一惊,她不知道阿萱如何能有如此高深的内力。 而此时,阿萱已是负手而立,清冷的月色照下一抹白光,落在她纤细孤傲的身影之上,那一头青丝,无风自动。 哥舒阿依像是瞬间明白了什么,脚步缓缓后退,而后,冷冷一声,“杀。” 第398章 还是骗了她 哥舒阿依知道,自己这一句‘杀’何尝不是一把大刀,斩断了她与阿萱之间所有的一切。 寒光凌冽。 清冷的月色之下,无数大刀飞来横去,却始终没能触碰到阿萱一下。 鲜血四溅,青绿色的草地不消多久便红了一大片。 尸横遍野。 月光越发惨白,而那轮硕大的明月之下,站着的除却那匹骏马之外,就只剩下的阿萱跟哥舒阿依。 阿萱手中握着从突厥士兵手中夺来的大刀,刀身还在滴着血。 她抹了把脸上的血迹,而后冲着哥舒阿依一笑,“你看,我说了,他们押不走我。” 她的笑,染着鲜血与寒意,让早已颤抖不止的哥舒阿依仿若被恶灵禁锢,一股恶寒从心底腾起,愈演愈烈。 她觉得,她今日会死在这儿的! 阿萱向来杀伐果断,不会又例外! 那,她也不可能坐以待毙! 这样想着,哥舒阿依忽然从怀中取出了一把匕首。 那是当年阿萱送给她的,这些年,她对此也是无比珍视,但今日,她却想要用这把匕首,杀了阿萱。 看着哥舒阿依朝着自己冲过来,阿萱的脑海中仿佛出现了前世被突厥攻城的场景。 所以,纵然她已经做出了这么多的努力,有些事还是改变不了的吧? 心绪激荡,阿萱紧了紧手中的大刀,而后猛地朝着哥舒阿依投掷了过去。 那大刀凝着阿萱的内力,速度极快,几乎不等哥舒阿依反应过来,她身后已经响起了骏马惨烈的嘶鸣。 那把刀已经从她的耳畔飞了过去,直直插进了骏马的脖子里。 是贴着她的耳畔过去的。 割下了她的一缕发丝,却连她的一寸皮肤都没有伤到。 何其精准! 哥舒阿依骤然停下了自己的脚步,愣住了。 她知道自己不可能会是阿萱的对手,不管她手里拿着的是什么武器,她都杀不了阿萱。 于是,匕首落了地。 而阿萱也没再看她一眼,转身离去,只在那道惨白的月光下留下了一句,“既然突厥一意孤行,那我大棠奉陪到底。” 回到凌城时,天已大亮。 阿萱是走回来的,没用轻功。 与哥舒阿依的决裂让她心里如同被什么东西给撬走了一块,很是难受,所以她需要这一晚的清风明月去填补。 只是看到满身是血的她时,凌城守门的将士们都惊呆了。 好在众人都认得她,忙不迭地开了门。 有士兵关切问询,“夫人,您没事吧?” 这一身的血迹,都已经干涸了! 阿萱摇了摇头,“没事。” 也不多言,只让人备了马,这才去见了梁煜。 梁煜早已知晓阿萱夜里悄悄走了,也知道阿萱大约是去见了哥舒阿依,只是看着她那一身血衣回来的样子时,心口还是止不住地猛然一跳。 “王爷。”阿萱却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进了屋来,神色淡淡,“我知道哥舒阿依为何要攻打孤城了。” 闻言,梁煜眉心却是微微一拧,开口道,“好巧,本王也知道了。” 阿萱猛然一愣,“王爷是如何知道的?” 她可是听哥舒阿依亲口说的! 却见梁煜从自己桌案上的一堆书籍中找出了一张硕大的地图,摊开,而后指向边缘的一座城池。 “这儿是孤城。”梁煜声音微冷,而后手指一路往下,“若突厥占下孤城后,一路往南,越过岭山,从这片林子再往东……” 梁煜说着,手指轻轻点过三座城池,最后落在了京都之上。 所有人都知道,孤城地处偏远,四面荒凉。 从来没有人留意过,除却那些荒山野岭之外,孤城与京都,竟然只隔着三座城池! 阿萱张了张嘴,心中一股苦涩蔓延开来,也让她一句话都说不上来了。 所以,哥舒阿依还是没有与她说实话。 突厥的目的,从来都不只是一座小小的孤城而已! 阿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四肢莫名发冷。 梁煜一眼就看出了阿萱此刻有多难受,但他并未多说什么,只道,“突厥对孤城势在必得,赵哲一人只怕守不住,你留守凌城,本王不日便去支援。” 阿萱知道,梁煜这是刻意让她避开孤城。 可,阿萱却是摇了摇头,“我去吧!” 闻言,梁煜眉心一拧,“阿萱,别逞强。” 却见阿萱神色冷凝,那双眸子紧紧盯着那张地图,声音透着几分无望,“我一直以为,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可如今才发觉,冥冥之中仿若有一双手一直推着我往那边去。若一切真是命中注定,那我就算今日不去,早晚有一日都还是要去的。” “无相跟我说过,人定胜天,既然京中的局势我都能改变,那一个小小的孤城,我一定也可以。” “更何况今时不同往日,林安已经被我杀了,如今我不但身怀内力,还有时鹰等人相助,守住一个孤城不会有问题的。” “就算有问题,这一次王爷一定会来的,是吧?” 最后一句话,阿萱是直视着梁煜的眼眸问的。 前世的惨死让她此刻有一种濒死的感觉,她渴求着,从他的身上寻找到答案。 哪怕这个答案,已经与前世无关。 她的眼中含着热泪,却倔强得怎么也不肯落下。 眸光闪动,只让梁煜的心如同被千刀万剐了一般。 “本王当然会去!”梁煜的回应斩钉截铁,“本王不会弃你不顾,至少这一世,本王不会!” 天知道,最后那一句话说出口的时候,梁煜的心有多痛。 哪怕到今日,他都没有想明白,为何前世的自己会丢下了她。 难道前世,他真是负了她吗? 他看着她仰面一笑,眼泪被她逼了回去,而后才看向她,“那我明日便出发孤城,念念就交给王爷照顾了。” 说罢,她便转身离去。 可身后却是传来了梁煜的轻唤,“阿萱!” 阿萱停住了脚步,转头看他,面染疑惑,“嗯?” 他的脸上染着几分犹豫,但终于还是问出了口,前世,本王可有送你桃木簪?” 第399章 再临孤城 阿萱不知道梁煜为何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但还是点了点头,“有的。” 只是,依旧是被她给亲手毁了。 在听到答案的一瞬间,梁煜却仿佛松了口气一般,“哦,这样啊……” 但再多的话,他却是没再说了。 阿萱不明所以,但见梁煜不再说话,便也自顾自地走了。 她回了自己的住处,将那一身血衣换下,给自己洗了个澡,这才找到了念念。 念念看到她回来,很是高兴,抱着她一个劲地唤着,“娘亲,娘亲一大早去哪儿了呀?念念醒来没有见到娘亲,真的好想娘亲呀!” 这丫头一贯会撒娇,会说好听的话,叫人疼到了心里。 阿萱很舍不得跟念念分开,可如今也是迫不得已。 她亲了亲念念的脸颊,这才道,“念念,娘要离开几日,这段时间就由你爹照顾你,知道了吗?” 可谁知,听到阿萱的话,念念的小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一把抱住了阿萱的脖子,紧紧的,“我不要!娘亲不要去孤城!娘亲会死的!呜呜呜,我不要!” 念念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嚎啕大哭。 阿萱微惊,娘娘怎么知道她是要去孤城? 难道也是之前在梦魇里见到过什么? 当下却只好柔声安抚着,“念念放心,娘不会有事的,念念忘了,梦是假的!你爹没事,娘也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念念不是个不听劝的孩子,她虽小,但是却懂得很多道理。 比如先前她梦魇多了还会在梦里告诉自己那些都是假的。 可今日,她却死死抱着阿萱的脖子,任凭阿萱说什么她都不肯松开。 “娘亲不要去孤城好不好?念念很乖,很听话,可是娘亲不要去孤城!呜呜呜……” 念念闹得厉害,抱着阿萱时更是连整个身子都在发紧。 她从来都没有这样过,哪怕是当初梦到梁煜惨死时都没有哭得这样凄惨过。 阿萱心中也难受得很,却也只能柔声安抚着念念。 直到,念念哭得累了,趴在阿萱的肩上睡着了,那双小手都还一直紧紧搂抱着阿萱的脖子,不肯松开。 可是孤城,她是一定要去的。 翌日,趁着念念还在熟睡,阿萱便离开了。 骑在骏马之上,阿萱带着一万人马离开孤城。 时至午时,时鹰策马从另一个方向赶来,与阿萱并行,“少主,已安排粮草运往孤城!足够全城百姓跟将士吃上半年的了!” 阿萱点了点头,有了粮草,那至少前世被困的粮草短缺,吃草根啃树皮的情况应该不会发生了。 可,这个消息还是不足以让阿萱心安。 她的脑海中莫名一直回荡着念念的那句话,“娘亲会死的。” 纵然她想不明白,紫瑜已经死了,林安也已经死了,赵哲先她一步去了边城,所以她也不会是孤立无援了。 甚至,粮草都准备得那样充足,她怎么可能还会死呢? 但,那句话,如同预言,依旧让她不安。 十日后,大军终于抵达孤城。 远远的,阿萱便见到出来相迎的赵哲。 等走近了,赵哲便迎了上来,“王爷说你会来,我还不信呢!这孤城我一人守就好,你何须跑这一趟?” 阿萱翻身下马,这才冲着赵哲微微一笑,“突厥刻意圈出了孤城,我思来想去还是不安,所以先来了。” 她并未将突厥的意图说明,也是为了不想让众人不安。 赵哲轻笑点头,迎着阿萱入了城,只听他笑道,“这孤城虽然偏远荒凉,但百姓们都很热情,我来时他们都恨不得将家中最好的吃食都拿出来呢!” 说话间,二人已经入了城门,果然瞧见一群百姓冲了过来,将阿萱团团围住。 “这位定然就是公孙夫人吧?真是生得好看啊!”有人由衷地夸着,而后递来一笼馒头,“这是妇人亲手做的肉包子,公孙夫人行军辛苦,快尝尝。” 精细的白面肉包,是城中百姓过年时才舍得吃的东西。 说话的人,阿萱也记得。 前世,她就跪在人群的最前面,一声声‘求姑娘赴死’,她也是喊得最响的。 “夫人莫嫌弃,这是小人自家养的鸡,给夫人补补身子。” 说话的是个壮汉,前世她从城墙上摔下之后,他是第一个冲上来踹她的。 阿萱心中莫名泛起一丝又一丝的寒意,她一一扫过面前百姓,这些人的面孔,真是既熟悉,又陌生。 前世她来时,百姓们也是如现在这般热情,可最后,最无情的也是他们。 寂空大师说不该怪他们,他们也只是为了自己的挚爱亲朋能活。 阿萱也知道,自己不该怪,可再一次相遇,她也不知该如何自如面对。 只能扯出一抹苦笑来,冲着众人道,“诸位的心意,我都领了,但军中有自己的规矩,不可收受百姓的东西,大家都拿回去吧!” 她这抹笑已是很艰难。 可百姓们却依旧热情着,阿萱的眉心终于还是忍不住皱了起来。 好在赵哲率先发现了她的不愉快,忙让士兵们推开了一条路,护送着阿萱回了府。 等到了地方,赵哲眼见着阿萱的表情依旧不悦,方才又道,“百姓们也都是好意,你不必放在心上。” “赵哲。”阿萱打断了他的话,问道,“粮草如今存于何处?” 赵哲有些纳闷阿萱为何这样问,“粮仓啊!怎么了?” 那么多粮草不放在粮仓还能放哪儿? “城西有个晒谷场,堆那去。”阿萱说道。 赵哲一惊,“你怎么知道那儿有个晒谷场?” 孤城荒凉,哪有什么谷物,阿萱不是孤城人,如何会知道孤城还有晒谷场? 阿萱却没回答他,只到,“让你堆过去你就堆过去就是了,过几日突厥会火攻孤城,粮草堆那边相对安全。” 比起粮仓起火后的难以抢救,晒谷场一来不容易被波及,二来就算起火也容易扑救。 赵哲不明白阿萱为何会如此笃定,但还是照做了。 是夜。 阿萱立于孤城的城墙之上,放眼眺望,可除了黄沙与黑暗之外,什么都没有。 前世,她与这片黄沙做了三个多月的伴,当真是恨透了它! 便是如今这样看着,也有一种莫名的窒息感让她心烦。 而就在这时,在那一片黄沙之下,阿萱却瞥见了一抹光。 第400章 火攻 几乎是本能的反应,阿萱当即厉喝一声,“敌袭!举盾!” 城墙上的将士们还未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却都听令,纷纷举起盾牌。 而就在这时,漫天火光射来。 将士们慌忙将盾牌架在了城墙之上,那股炙热且强烈的冲击不断碰撞着盾牌,一股异样的臭味弥漫开来,众人都知道那必定是突厥用来助燃的东西。 如若被这东西碰上,那必定是被烧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霎时间,所有人在抵挡突厥火攻的同时又都忍不住诧异地望向阿萱。 如若方才阿萱的命令晚一些,他们如今就已经被烧死了! 渐渐地,将士们的盾牌都变得炙热烫手。 也有不少将士还是被从两块盾牌间穿过的利箭射中,但阿萱总能当机立断地用长剑将中箭者的衣裳整个都挑开,确保不会被那烈火波及。 一轮火攻,持续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 将士们终于等来了喘息之机,却都是心境单纯地看着阿萱。 而赵哲也从睡梦中惊醒,带着人马赶来支援。 看到城墙上的情况,赵哲着实是松了口气,方才见到漫天火光,他还以为完了! “多亏了夫人神机妙算!”有将士忍不住称赞。 一时间,附和声四起。 可阿萱却依旧冷着面孔,“不要掉以轻心,突厥不会就这么算了。” 说不定现在对方就在准备第二轮的火攻。 赵哲上前,随手拿起一块盾牌,可刚碰到便立刻甩开了,连连惊呼,“这么烫!” 若突厥再来一轮火攻,只怕将士们连盾牌都拿不住了! 因着阿萱方才杰出的表现,众人都不由得纷纷看向她,虽不说话,但眼神分明是在问询着她,接下来该怎么做。 阿萱没说话,却是在想着上一世这个时候,她是怎么做的? 哦,上一世那些燃着火的利箭不但令城墙上的将士们伤亡惨重,还连累了城墙后头的几处民屋,那时,她一边要救人,一边又要坚守城门,忙得不可开交,甚至自己的手臂都留下了难看的被火舔舐过的痕迹。 这一世,她绝不会让自己这么被动! “弓。” 阿萱一声令下,伸手,很快就有士兵递来了弓箭。 她随手拾起地上几件被烧得残破不堪的衣服,将其分别缠绕在三根箭矢之上。 然后,三根箭矢齐齐搭在了弓上。 “点火。”阿萱再次下令。 赵哲最先反应过来,掏出火折子将三根箭矢点燃。 就见,阿萱将长弓拉满,瞄向了那漫天黄沙的黑暗。 与此同时,突厥军中有人惊呼了一声,“公主,你看那是什么!” 哥舒阿依顺着那人所指看去,只见孤城的城墙之上居然亮起了光。 尚未明白过来,却见那火光已是朝着这边袭来。 她当即一惊,“散开!” 众人得令纷纷散开,只见那火光越来越近,只听‘笃笃笃’三声,众人这才看清楚,原来是三支燃着火的箭矢。 只有三支。 两支还落在了地上。 一时间,突厥众人都纷纷大笑了起来,“哈哈哈,这就是大棠所说的以牙还牙吗?” “三支,哈哈哈,他们是弓箭不够吗?要不要我们送他们一些?” 众人在笑,哥舒阿依却是笑不出来。 她总觉得有些不寻常。 “还有一支箭呢?”她问。 就听人群人有人喝道,“在这儿!” 众人循声看去,这才发现那支长剑直直地钉在了一个木桶之上。 是装着用牛粪制成的燃料的木桶! 哥舒阿依瞬时大惊,“快退!” 话音方落,就听‘砰’! 一声巨响,火光四溅。 不远处的木桶也被波及,便是接二连三的响起了爆炸之声。 而此时城墙之上,大棠的将士们看到黑暗中传来的巨响与火光之中,都忍不住雀跃了起来。 “夫人好厉害啊!” “是啊!三支箭矢便赢了突厥,夫人当真是这天下第一人!” “哈哈哈,我看突厥那群狗贼还敢来!” 阿萱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的笑意。 她把弓箭交给了身边的将士,这才道,“今晚突厥应该不会来了。” 但,也只是今晚而已。 那边的爆炸声虽剧烈,可究竟伤亡如何阿萱也不能确定。 照着前世的发展,哥舒阿依是绝对不会对孤城善罢甘休的。 将士们很高兴,阿萱的这三箭无疑令他们士气大增。 看着将士们如此欢欣雀跃的样子,阿萱免不得有泼了一盆冷水下来,“突厥凶狠狡猾,切不可大意,守城还是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若有异常,立即禀报。” “是!”众将士齐齐应声,声音响亮,震耳欲聋。 看着将士们如此士气满满的样子,阿萱方才稍稍宽了心,与赵哲一起下了城墙。 赵哲跟在阿萱身后,忍不住赞叹,“你也太厉害了,这一切就好像是在你的预料之中一样!” 不管是今日命将士们举盾抵御火攻,还是那三支箭矢的精准,都足以让赵哲为阿萱的未卜先知而赞叹鼓掌。 阿萱却并未将此放在心上。 今晚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前世的自己已经经历过一次。 可,今晚过后,一切说不定就会不一样了。 突厥接下来会用什么法子攻城,她也无法预料,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粮草决不能出事。 想到这儿,阿萱看向赵哲,“晒谷场那边是谁在看着?” “是我手底下的一名副将。”赵哲笑道。 阿萱眉头微拧,“粮草之事不可怠慢,你的这个副将可是个信得过的?” 林安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自然是信得过的,当年我可是从突厥手底下救过他性命的,他不会背叛我!” 从突厥手底下,救过他性命? 当年,她也从突厥的手底下,救过林安的性命! 巧合? 这巧合,让阿萱心中不安,忍不住问,“他叫什么名字?” “余山。” 闻言,阿萱这才稍稍放了心。 是余山,不是林安啊。 也对,这一世的林安早就死了,她重生回来的第一天就将他给杀了,眼下,她怎么又担心起这事儿来! 暗道自己可笑,阿萱却还是不放心地嘱咐了一句,“你也得时常去看看。” “你放心,我知晓怎么做!”赵哲给阿萱打了保票,阿萱这才放下心来,回去府邸休息了。 第401章 你可知你像谁 接下来的半个月,城中一切平安。 这一日,赵哲寻来了美酒,非要与阿萱喝上两杯。 桌上放着一只烧鸡,也没有别的菜了,可赵哲还是喝得很尽兴,“看来那日的爆炸,突厥伤亡惨重,这都半个月没来闹腾了!” 哪怕已经过了半个月,想起阿萱的那三箭,赵哲还是忍不住内心的热血澎湃。 可阿萱到底是经历过一遭的,对比起赵哲眼下的兴奋来,她却是半点没有高兴的样子。 举起酒杯,浅浅饮了一口,这才道,“突厥不会就这么算了,已经半个月了都还没有动静,证明他们一定在筹谋着什么。” “来呗!”赵哲冷哼一声,“老子才不怕他们!” 如今孤城中的兵力,哪怕突厥强攻他都没在怕的。 看着赵哲这副样子,阿萱却在想,前世在突厥的三个月里,到底还发生过什么。 大约是时间太久了,而阿萱记忆最深的就是前世自己的惨死,而关于那三个月,与突厥大大小小的仗,她却是不能尽数都想起来的。 影响最深的也就是那伤亡最为惨重的火攻,还有粮仓被毁一事。 可那三个月,一定还发生了别的什么的。 是什么呢? 阿萱一手把玩着茶盏,一双眸子微微眯起,思绪飘去了很远很远的从前。 而赵哲略染醉意的眸子里,却看见了阿萱的另外一副样子。 “你可知,你如今这模样,像谁?”赵哲忽然问,语气竟是透着几分严肃。 阿萱的思绪被拉扯了回来,眉尾微微一挑,“像谁?” “王爷。”赵哲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你方才深思的样子,当真是与王爷一模一样!” 特别是那把玩着杯盏的动作,令得赵哲一下就想到了梁煜。 阿萱闻言,嘴角扯起一抹淡笑,“我是他养大的,举手投足间有几分他的神韵也是正常。” “那你与王爷,准备如何?”赵哲又问。 阿萱嘴角的笑意微微收敛,看着他,没说话。 却见赵哲长叹了一声,大拇指往后头点了点,“外头那些人,一口一个夫人的叫着你,我听着却不大舒服。既然念念是王爷的孩子,为何你们就不能一家三口团聚呢” 阿萱完全没有想到赵哲今日会来说这些。 眉心略有不悦地皱起,可赵哲却好似没发现阿萱的不开心,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后,又接着道,“你可知,你失踪这三年,王爷是如何过来了?他每日都要捧着你留下的那些件血衣才能入睡,所有人都在说你死了,唯有王爷坚信你还活着。王爷对你的感情,我们都看在眼里,他是真的在意你!不管从前王爷做错了什么,当真就半点不可原谅了吗?” 赵哲一脸期盼地看着阿萱。 可阿萱的脸色却极其平静,“赵哲,你喝醉了。” 闻言,赵哲便是勾唇笑了笑,“我只是觉得,你们若从此就这样分开,太可惜了。”说罢,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这才道,“算我多言,我自罚一杯赔罪!”说罢,又是一口饮尽了杯中酒。 阿萱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撕下烧鸡腿大口吃着,烈酒一杯又一杯地灌着,阿萱的记忆终于像是被眼前的画面激活了一般。 她想到了! 前世,她也曾与军中的几名副将在府中这样大口喝酒大口吃肉,那时,她刚来孤城不久,轻松战胜了突厥的一轮强攻,军中将士都将她奉为了战神,对着她好一通夸赞。 而前世的火攻,是在此之后。 可这一世,突厥并未强攻孤城,而是直接选择了火攻! 这证明,有些事虽然还与前世一样,但顺序却发生了改变! 眉心不由自主地皱起。 阿萱觉得自己还有些什么重要的事没有想起来。 是什么呢? 她迫使自己用尽全力去回忆,看着赵哲将最后一杯酒吞下肚,她也终于是想起来了。 “赵哲,城中有奸细。” 闻言,本已是喝得醉醺醺的赵哲酒意瞬间清醒了大半。 “你,你说什么?” “突厥这半个月来不是什么都没做,他们派人潜入了孤城。” 阿萱的语气万分肯定,这让赵哲更加疑惑了。 “你,你怎么知道?” 可阿萱却已经坐不住了,骤然起身,快步往外行去。 见状,赵哲剩下的一半酒意也都彻底散去了。 立刻快步跟了上来,就听阿萱下令道,“城中酒馆,客栈,全都去查一遍,派人去问问百姓近来可有面生的人,若有形迹可疑者,杀!” “是!”赵哲立刻应声,当即便快步离去。 而阿萱则是命人牵来一匹马,翻身而上,朝着晒谷场疾驰而去。 好在,阿萱来的时候,晒谷场还一切正常。 守在外头的将士见是阿萱,当即上前来行礼,“属下见过夫人!今夜这么晚了,夫人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阿萱随口应道,翻身下马,朝着晒谷场里头走去。 边走边问,“可有异常?” “并无异常。” “近几日可有发现可疑之人在外走动?” “没有。” “负责这里安全的副将呢?叫什么来着,余山?” 阿萱走了一圈都没有见到人。 只听身后的士兵道,“余副将刚刚还在这儿呢!” 话音落下,便听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属下在这儿!” 阿萱循声看去,就见一人正小跑二来。 来人行至阿萱面前,对着阿萱行了礼,“属下余山,见过夫人。” 阿萱打量了面前的人一眼,总觉得有些眼熟,却也没有多想,问道,“你方才去哪儿了?” 余山挠了挠头,“属下内急,方才是去方便了。” 原来如此。 阿萱微微点了点头,这才开口,“城中进了奸细,你要特别留意,前往不能让粮草有任何闪失。” 闻言,余山重重点了点头,“夫人放心,属下会以性命来保护这儿的粮草。” 阿萱嗯了一声,“这就好。” 说着,便又绕着晒谷场巡视了一圈,直到确定安全无事方才想着离去。 余山一直将阿萱送到了晒谷场外,士兵牵来了马,阿萱正欲翻身上马,却终于想起了什么,转身看向余山,“你跟林安是什么关系?” 第402章 就是看看 余山显然没料到阿萱会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当场便愣住了。 眼见着阿萱一直盯着他看,他才慌忙开口,“属下不认识什么林安。” 不认识吗? 阿萱一副了然的样子,微微点了点头,“你与他长得有五成像,特别是这双眉眼。” 闻言,余山这才一笑,“那大约是属下样貌平庸,所以夫人才觉得像吧!属下家中并无兄弟姐妹,独苗一个!” “也许吧!”阿萱也跟着笑道,这才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没看见,余山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脸上那憨厚的笑容渐渐凝固,眸中也染上了杀意。 而余山也没看见,阿萱策马而去后的神情早已冷凝下来。 她可从未提及兄弟姐妹的事,余山那番话,倒是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回到府邸,阿萱刚走进院子便低声唤道,“时鹰。” 下一瞬,时鹰落在了阿萱的身边,“少主。” “去查一查余山的底细,派人监视他,晒谷场那边,记得多派些兄弟看着。” “是!”时鹰应了声,随后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院子里很快就恢复了寂静。 厅内还亮着烛灯,被赵哲饮空的酒瓶还散落在一旁,没有来得及收拾。 这里不比在京内,有许多下人伺候,府里做活的几人都是附近的百姓,也就负责日常的清扫而已,傍晚时分便是要各自归家的。 阿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上前,俯身将那些酒瓶子一一拾起,瓶身免不得相互碰撞,发出几声清脆的声响,却让这本就寂静的院子显得尤为孤寂与冷清。 她忍不住抬眸看向那被夜色笼罩的院子,清冷得连一丝风都没有。 没有红微那妖娆的身姿与爽朗的笑声,也没有念念那闹腾的身影。 有的,只是与前世一模一样的黄沙与凛冽。 她其实真的极其厌恶此处,厌恶角落里那棵半死不活的梨树,厌恶这漫天的黄沙,厌恶那满城的百姓。 但为了大棠,为了胜儿,她必须守在这儿,也必须守好这儿! 心中自是有委屈,但与国相比,无足轻重。 只是这夜啊…… 太静了! 静得她心中不自觉地泛起寒意,冻得她所有的情绪都开始颤抖。 可阿萱很快便将心中这一切的不愉快都压了下去。 突厥还在外头虎视眈眈,如今不是她自怜自艾的时候。 还是快些将这些都收拾好吧! 说不定明日突厥就要攻城了。 这样想着,阿萱便又自顾自地拾起酒瓶来。 清脆的声响再次响起,每一道轻微的声音都仿若是敲打在她的心口上。 直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拾起滚落在不远处的一个酒瓶子,而后递给她。 阿萱微愣,一丝淡淡的月麟香钻入鼻腔。 她顺着那手看去,竟真是梁煜! 不知是夜色太重,还是屋内的烛火太暗,阿萱一时间看不太真切,猛然低头,可那月麟香的味道,却是越来越清晰。 由不得她不信。 梁煜已是走到了阿萱的面前,将余下的几个酒瓶子也都一一拾起,方道,“这等事,就不能寻个仆妇来做?” 阿萱只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些乱,沉默了一会儿方才起身,看向梁煜,“王爷怎么来了?” 声音很是平静,脸色也看不出半点异常。 可,太平静了。 他突然到访,哪怕赵哲见了都得惊呼一声,可见她眼下的平静,完全就是装出来的。 梁煜也不点破她,只是嘴角莫名就染上了几分笑意,沉声开口,“来看看你。” 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太容易蛊惑人心了。 阿萱转身将手中的酒瓶子都放在了桌上,状似不在意道,“又不是第一次带兵,有何好看的。” 手中的酒瓶却迟迟难以放稳。 有一个甚至滚到了桌边。 眼见着快要落下,梁煜眼疾手快,从上前来一把接住了。 却也因此离得她太近了些。 她的后背,好似都快碰触到了他的胸膛,那若有似无的触感,叫人止不住的轻颤。 梁煜将酒瓶放在了桌上,垂手,紧了紧喉头方道,“就是,来看看。” 毕竟孤城于她而言,太过特殊,他实在放心不下。 从凌城到孤城,行军需得十日的距离,他带着暗影不眠不休了,跑了足足两天两夜。 他也不知值不值得,只是…… 自阿萱走后,他的心绪一直难以安宁。 眼下见到她,总算是稍稍好些了。 阿萱依旧这样背对着梁煜站着,她不敢转身,因为她知道,一转身便会撞进他的怀里。 只深吸了一口气,露出几分笑意来,“臣妇之前问王爷可会来的意思是问王爷可否会来支援,王爷可是误会了,竟来得这般早。” 她一声‘臣妇’,是故意提醒梁煜如今二人的身份有别。 他这样深夜而来,不合规矩的。 他离得她这样近,也是不合规矩的。 梁煜并未回答她,只是往后退了退。 那股包裹着她的气场终于散开,阿萱好似松了口气一般,这才缓缓转过身来,看向梁煜。 嘴角勾起一抹自以为自然的笑,“城中如今一切都好,王爷不必忧心。当下情势特殊,若是被突厥知道王爷擅离职守就不好了。” 她是在提醒梁煜,应该守在凌城的。 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梁煜就这么看着她。 他其实很想告诉她,他来不是想看看孤城好不好,而是想知道,她好不好! 只是话到嘴边,他却始终无法说出口。 有什么资格呢? 伤她最深的人,有什么资格问她好不好? 沉默半晌,他才终于点了点头,“公孙夫人说的是。” 一句公孙夫人,却叫两个人的心都微微一颤。 阿萱垂眸,微微欠身行了礼,再抬眸,眼前已经没了梁煜的人影。 只有那淡淡的月麟香还萦绕在侧,至少是在告诉她,方才的一切都不是她在做梦。 她转身继续收拾着桌子,只是收着收着,一滴热泪便落在了桌上。 心口仿佛缺失了一块,痛得叫人难以呼吸。 她看着那个方才被他救起的酒瓶,呼吸越来越重,终于还是忍不住,转身朝着外头跑去。 第403章 前世也送了桃木簪 梁煜轻功几下轻点,便已是躲过城中的守卫悄然出城。 暗影就在城外等着,见到梁煜回来,鼻孔喷了两下,显然是在表露着自己的不满。 孤城荒凉,暗影在这儿踱了一圈了,连草根都没吃到。 梁煜拍了拍暗影的脖子,苦笑,“行了,回去好好犒赏你一顿就是。” 说罢,他便牵着缰绳超前走去。 没了来时的迫不及待,眼下的他思绪混乱不堪,这样慢慢地走,至少能让他的心思慢慢静下来。 可走着走着,梁煜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而暗影也不由得又喷了下鼻子,似是在催促着梁煜。 梁煜停住了脚步,回过身来,意外地瞧见了那一抹他日思夜想,却又不敢碰触的身影。 是她! 心中的情绪一下子就激荡了起来,可他却依旧站在原地,不敢靠近。 阿萱还在喘着气。 看着梁煜回过身来,一时竟也不知要说些什么。 想了想,方道,“今夜太晚了,爷可要在城中留宿一晚,等明日天亮再走?” 梁煜捏着缰绳的手不自觉紧了紧,而后才点头,“好。” 这一声应下,二人都好似松了口气一般。 阿萱找来了城中最好的草料喂给了暗影,而后才去找了梁煜。 梁煜躺在屋顶之上,看着那被黄沙遮掩的夜空,心中无限惆怅。 “王爷今晚就准备睡在这儿?”阿萱在梁煜的身旁坐下,语气是难得的松快。 梁煜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淡笑,“本王还以为,草原上的夜色总是要比京中明亮的。” 原来,孤城不是这样。 阿萱也抬眸看了看,淡笑了一声,“是啊,别说夜里,就是白日都看不见日头。” “肯定很辛苦吧!”梁煜忽然叹道。 这座城,死气沉沉,梁煜不知道前世的阿萱是如何能守住了三个月。 阿萱嘴角勾了勾,“都过去了。” 梁煜枕着自己的双手,就这么看着阿萱的侧颜,想了想,方道,“阿萱,本王前世也送了你桃木簪。” “是啊!”阿萱应声,她以为梁煜又在问她这个问题。 可,她之前不是回答过了吗? 疑惑地看向梁煜,却见梁煜已经闭上了眼,于是她又忍不住问,“王爷今夜当真打算睡在这儿?” “嗯,这里舒畅。” 无奈,阿萱只得又下去拿了一床被子来给梁煜,这才回了自己的屋中。 翌日一早,阿萱便起来了。 可屋顶上已经没有梁煜的身影,马厩里,也不见了暗影。 走得还真快。 阿萱腹诽着,嘴角却是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她知道,经过昨晚,她与梁煜的很多恩怨都已经淡去了。 而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没人会知道。 正想着,就见赵哲匆匆而来,“阿萱!抓到三个奸细,你可要去看看?” 阿萱眉心微微一拧,点了点头。 那三个奸细刻意装扮过,五官也没有突厥人的特点,穿着大棠百姓的衣裳混在人群里,的确很难被发觉。 只好在,孤城人口不多,面生的人出现总是会被多留意两眼的。 这会儿那三个奸细被捆着手脚,跪在地上,见到阿萱过来,那三人还满是不屑地瞪了阿萱一眼。 阿萱冷着一双眉眼上前,打量了那三人一眼,这才问道,“你们入城多久了?” 三人冷哼一声,却是看都不再看阿萱一眼。 “嘴硬的很!”赵哲在一旁道,“抓到就开始审,到现在愣是一声不吭。” 闻言,阿萱看了赵哲一眼,“怎么,跟了王爷这么久,你是一点都没学会?” 赵哲微愣,“什么?” “严刑逼供啊!”阿萱说着,嘴角便是勾起了笑来,“王爷的私牢内有一刑名为片肉,是用刀将人身上的肉一片一片的刮下来,刀工越好,刮下来的肉也就越薄。” 她说着,又看向那三名奸细,“嘴硬最好,我就喜欢嘴硬的人,坚持得久,我才能玩得尽兴。” 说罢,她一双眸子开始在三人之间游移起来,而后选中了跪在中间的那人。 方才她来时看到旁边两个曾都齐齐看向中间这人,可见,他应该是他们三人的主心骨。 赵哲当即上前,将人提起,而后看向阿萱,脸上染着几抹兴奋,“许久没用过这刑,你不说我倒是忘了!” 说罢,便是一把扯破了那人的衣裳,露出那精壮的手臂。 那人却不怕,冷哼一声道,“你们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爷爷绝不喊一声疼!” 闻言,阿萱却是拍了拍手,“好!就是喜欢你这样的,有骨气,嘴够硬,应该能撑得住百八十刀的!” 说着,阿萱便从怀中摸出了一把匕首。 那人见到这匕首当即一愣,显然,他知道这把匕首。 只听阿萱笑道,“这是你们的哥舒阿依公主送给我女儿的,听说很是锋利,吹毛断发削铁如泥,可我还不曾试过,不如今日就用你开开刃?” 说罢,便将匕首拔出,随着那一声利刃出鞘之声,那人的眼神早已不见方才的不屑,转而染上了几分恐惧。 阿萱缓步上前,“我也许久不曾用过这刑了,从前,我片下一片肉来,能隔着那肉看见天上的月亮,如今也不知这刀工退步了没有。” 说话间,匕首已经抵在了那人的手臂上。 那人惊恐之下不由得挣扎了两下,却只听得一声惨叫,“啊!” 匕首竟然就已经从那人的手臂上划下了一块肉来! 鲜血瞬间流淌下来,阿萱却是皱了眉,“你看看你,瞎动什么,割下这么大一块肉,可不能算我刀工不好!别动,我要好好地来一刀!” 赵哲在一旁煽风点火,“好!你先来,等会儿与我比比看,看谁的刀工厉害!” “不要!不要!”那人被吓得尖叫连连,却已是不敢动了,只高声呼着,“我说!我说!” “有什么好说的?”阿萱不满地蹙眉,“这样就怕了,哪有半点突厥男儿的气概?不许说!啧,这手臂都破了,得换一处才行,我看看从哪儿开始下刀比较好。” 她当真是认真地打量了起来,只吓得那奸细慌忙叫道,“是来下毒的!我们是下毒的!” 第404章 什么毒 听到这话,赵哲立刻警觉了起来,“下毒?什么毒?下在哪儿了?” “水,水井里!”那奸细颤抖着说着,“城中的两个水井,都下了!” 孤城本就是个水源稀少的地方,城中只有两口水井,城中百姓一大半的饮用水源都在那。 他们居然给这两口水井下毒! 阿萱猛地一划。 匕首在那奸细的胸口画出一道长长的血线,惹得那奸细哀声痛呼。 阿萱这才冲着赵哲道,“立刻带人去水井那边,莫让百姓打水!另外,你们取些水来,我看看是什么毒。” “是!”赵哲应声便退下了。 而那三个奸细却是相互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 阿萱命人将那三名奸细都押了下去,严加看管。 不多久,赵哲便取了两碗水来。 “这就是从两口井中取来的水。”赵哲说着,便将两碗水放在了桌上。 阿萱端起一碗,放在鼻尖细细一闻,眉心皱了皱,又将另一碗拿起,也是仔细闻了闻。 一旁,赵哲心急问道,“如何?能知道是什么堵吗?” 阿萱摇了摇头,“无色无味,分辨不出来。” “那怎么办?”赵哲有些急了,“城中百姓就靠那两口井过日子,若是没了水源,咱们撑不了多久的!” 阿萱自然也知道这事儿,没有水,再多的粮草也只是能看不能吃。 想了想,阿萱又道,“去把那两名没有受伤的奸细带过来。” “好!”赵哲说着,这就去将人带了过来。 那二人一进屋便被踹倒在地,跪在地上。 而阿萱则是将两碗水送到了二人的面前,“这是从你们下毒的井里取来的,我能力有限,分辨不出是什么毒,要不,你们帮帮我?” 那二人相互看了一眼,没说话。 阿萱却是一笑,“来人,把他们的嘴掰开。” “是!”屋外有士兵进来,强行将二人的嘴给掰开。 而阿萱就这么强制性的将两碗水都给倒进了他们的嘴里。 饶是那二人挣扎,也是喝下去了不少。 两碗水都空了,阿萱满意地退回了桌边,坐下,看着那二人轻笑,“等你们两个毒发,我就知道如何解毒了。” 对于这些无色无味的毒,这样的实验办法是最好不过的。 那二人被强行灌水,连连咳嗽了好几声,感觉肺都要咳出来了。 好一会儿方才平稳了呼吸,恶狠狠地瞪着阿萱。 却,依旧什么都没说。 阿萱就这么轻笑着看着他们,手指轻点桌面,一下,两下,三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哲都急了,“怎么还没毒发?” 这毒怎么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就听其中一名奸细道,“这不是什么剧毒,不会让人立刻有反应。” 另一面奸细也立刻附和,“对,得服下好久才会有反应。” 闻言,阿萱忍不住低头一笑,而一旁的赵哲也察觉到了异常。 当下便是一脚踹向其中一名奸细,冷声一哼,“能立刻就将人毒死,你们为何要下得许久才能毒发的毒?” 完全不符合常理啊! 能短时间内完成的事,为何要拖个夜长梦多? “我们突厥做事,那自然就有我们突厥人的目的!” “是啊!我们无需跟你们交代!” 两人还在嘴硬。 可阿萱却已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来,“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们,你们两个的演技很差?有点什么心思,都已经写在脸上了!” 阿萱说着,便是站起了身来,走到那两名奸细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方才让你们喝井水时,你们脸上的慌张不及眼下的十分之一!所以我在想,你们根本没往井里下毒,对吗?” 若井水真的有毒,他们为何不怕? 闻言,那二人立刻否认,“我们下了!” “对,我亲自下的!” 见这二人依旧嘴硬,阿萱只冷哼了一声,“那我问问你们,为何要在井中下毒?若是毁了水源,就算被你们占了这座城,你们又打算如何活?” “我,我们有解药!” “对!” 阿萱忍不住笑出了声,“好好好,算你们有解药,那你们说,那毒得喝多少才会毒发?” 那二人当然没想到阿萱会问这样的问题,支支吾吾起来。 阿萱也没耐心等他们说话,一挥手,“把人带井边去,让他们喝,喝到毒发为止!” “是!”士兵们立刻上前,将那二人给架了出去。 看着那两名奸细被架走的样子,赵哲不由得皱了眉,“那你说,他们没来下毒的话,是来做什么呢?” “只是没下在井中而已,说不定是下在了别的地方。”阿萱道,“更何况,你没有闻到他们身上有味道?” “闻到啦!”赵哲应道,“这些突厥人,身上本来就有异味儿!” “不一样。”阿萱勾了勾唇,“他们身上的臭味,是牛粪的味道。” “牛粪?”赵哲想了想,瞬间明白过来了,“你的意思是,他们在城中悄悄埋了燃料?” 阿萱眸间微冷,“许是上回的爆炸让他们有了新的思路。” “我这就带人去搜查全城!”赵哲说罢,便立即走了。 半个月前的爆炸,他亲眼目睹,离得那样远都能听到那么大的声音,可见威力不一般。 若是这些奸细真的在城中埋了燃料,到时候炸起来,还不知会死伤多少百姓! 赵哲的办事效率一向高,阿萱也很放心。 独坐在屋内,她开始细想上一世的情况。 上一世,这些奸细进城是做了什么? 好像没有下毒,也没有埋什么燃料,倒是搜到了一张他们自己画的布防图,可见这几人在城中是呆了不少时日的,连城中的布防都差不多摸清楚了。 这一世,倒是不同了。 这与前世不一样的遭遇也让阿萱明白不可以抱有任何的侥幸心理。 哪怕重活了一世,这场战争依旧是残酷的。 正想着,时鹰忽然出现在了阿萱的身后,“少主,查到余山的底细了。” 时鹰说着,将一份名册交给了阿萱,这才道,“余山的母亲是在她被休后才发现自己怀孕的,独自抚养余山长大成人。” 阿萱一边听着,一边翻阅着名册,而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林安。 第405章 报仇 阿萱的手指不由自主地便拂过那个名字。 见状,时鹰忙道,“这是余山的哥哥,早年间还在摄政王麾下做到了副将的位置,可后来不知何故被杀了。” “你可知是谁杀了他?”阿萱冷冷一笑,不待时鹰回答便道,“是我。” 闻言,时鹰一惊,当即便又冷下了眉眼来,“这般说来,那余山成了赵哲的副将,也未必就是巧合。” “晒谷场那边如何?”阿萱收起名册,冷声问询。 时鹰忙道,“我们的人盯着呢,目前未发生异常。” “等他动手或许就来不及了。”阿萱眉心微拧,“虽然不能因他是林安的弟弟就断定他另有企图,但粮草事大,我不能把那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一个存疑之人去守着。传我调令,晒谷场那边你带人去接手。” 闻言,时鹰却有些犹豫,“可,我不是大棠的兵,他们未必会听属下的。” “你是我的人,我是大棠的人,如何你就不是大棠的兵了?拿着我的令牌去,若有抗命不从者,直接押到我面前来就是。” “是!”时鹰接过阿萱的令牌,行了礼方才大步离去。 时鹰走后,阿萱便去了城墙之上。 守城的将士们见到阿萱都很激动,行礼的声音都尤为响亮。 阿萱点了点头,算作回应,而后目光便看向那漫天的黄沙。 风萧萧,如刀。 不消多久,阿萱便觉得自己的皮肤被这风沙刮得生疼。 再看那些守城的将士们,个个黢黑的脸上都挂着红血丝,有几个连嘴唇都干裂了,渗着血。 这里的条件,向来艰苦。 前世阿萱跟着将士们守了三个月的城,脸上比他们好不了多少。 而这一世,她也不知还要守多久…… 正想着,有士兵匆匆而来,“夫人,晒谷场那边出事了!” 闻言,阿萱眉心紧紧一拧,当即跟着士兵到了晒谷场。 赶到的时候,时鹰已经将余山等人给抓了起来。 但更多的人却是将时鹰他们给包围了。 “都住手!”阿萱一声令下,将士们都不由地看了阿萱一眼,而后一个个犹犹豫豫的,慢慢地放下的手中的武器。 却听一人道,“夫人!这人不知从何而来,非要接手晒谷场!” 阿萱看了那人一眼,冷声道,“你不认得他,总该认得他手中的牌子,怎么?是我的命令不管用了吗?” 在这些士兵的眼中,阿萱不仅仅是奉摄政王之命前来守城的,还是公孙大将军的夫人,最主要的是,当初的三支箭让阿萱在军中奠定了无上的威严。 她的话自然管用! 可…… 只听余山大喊一声,“粮草重地,怎能被一个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人看管?夫人就算不信我,也该信兄弟们!” 不得不说,这余山是个聪明的,知道将这仇恨转移到阿萱与军中其他将士们的身上。 听他这样说,阿萱便是朝他看了过去,“我如何不信兄弟们了?我让时鹰来接手此处,可没让任何人走。还是说,你余山自己就带着一批人,你不管事了,那批人就得跟着你造反吗?” 挑拨离间而已嘛,谁不会似的! 余山当即瞪大了双眼,“属下从未有过谋反之心!夫人这是在冤我!” “是啊夫人,余副将忠心耿耿……”一旁有人搭腔。 阿萱淡淡瞥了一眼过去,那人便讪讪住了嘴。 待周围的人都安静了下来,阿萱方才又看向余山,“余副将……是余副将,还是林副将?” 这一番话,将众人都问蒙了,唯独余山的眼中露出了几分惊讶,随即覆上了一层寒意。 他就这么死死地瞪着阿萱,眼中染着深仇大恨! 阿萱却是一笑,看向众人,“自今日起,此处由时鹰接手,尔等都需听他指挥,若有不从者,军法处置。” 说罢,她才有看向余山,“把余副将带下去,我有事要问。” “是!” 众人齐齐应声,而余山也被时鹰的人押着去了晒谷场附近的屋子里。 阿萱随后就到,在看余山一眼之后便让其他人都退下了。 而此刻,余山双手被捆,却依旧死死瞪着阿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知道你是什么人,公孙夫人,也是摄政王妃,对不对?” 阿萱没应声,只见着余山脸上的笑意化为狠厉,“你化成灰我都认识你!” “为了你哥?”阿萱挑眉问道,余山的情绪也跟着激动了起来,“你没资格提他!他为国效力多年,你却杀了他!你为何要杀了他!” 为何? 当然是为了前世的那一剑! 是为了那狗东西的忘恩负义! 但这一切,阿萱没办法跟余山说。 就算说了,他也未必会信。 想了想,便只能道,“林安通敌卖国,死有余辜。” 哪怕这一世的林安还什么都没做,她也不后悔杀了他。 因为人性如此,留着也只是个祸害。 她不可能等到林安再来背叛她一次时,她再杀他的。 可余山并不服,他冲着阿萱怒吼着,“证据呢?你可知我娘听闻我哥死讯后悲伤过度,翌日也跟着去了!你不仅杀了我哥,你还杀了我娘!” 阿萱当然不会知道这件事。 倒也难怪余山会对她如此仇视。 可上一世,她从突厥人的大刀之下救了林安,没有她,林安也活不长。 她不过是让他早死了四年而已。 阿萱看着余山,声音微愣,“你想要证据?可证据若是交给了朝廷,死得可就不止你哥跟你娘了。” 通敌卖国,可诛九族。 阿萱想着这样说能让余山稍稍冷静下来,也稍稍平复一下心中的仇恨。 可余山这人分明就是油盐不进。 只听他冷声一笑,“你这是把谁当傻子呢?这几年我在军中早已查清楚了,你根本没有证据,你只是做了一个梦,就杀了我哥!” 对于眼下余山的歇斯底里,阿萱倒是有些理解的。 毕竟在外人看来,她杀林安就是无理取闹之举。 阿萱也懒得再解释许多,只冷声问道,“所以呢?你如今这是要向我复仇?那我劝你有什么事就冲我一个人来,莫要连累了这满城的百姓跟你的兄弟们。” 闻言,余山冷声一笑,“凭什么?你如此在意他们,那我自然就要让你尝尝这痛苦!我就是要这满城的百姓给我哥我娘陪葬!” 第406章 战争 余山这一句话,让阿萱瞬间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快步上前,一把掐住了余山的脖子,“你做了什么?” 余山被掐得难以呼吸,面目狰狞,竟还是扯出了一抹笑来,“你,猜!” 眼见着他如此疯癫,阿萱也不再手软,直接上手,卸了余山的双手,又在他的双腿上各踹了一脚。 余山痛呼连连,整个人倒在了地上,挣扎着滚来滚去,可双腿已经被阿萱踹断了骨头,双臂也脱了臼,他连站都站不起来。 而阿萱就这么冷眼看着他,声音透着寒意,“若你敢连累一个百姓,我定会扒了你的皮!” 说罢,方才走出了屋去。 却见时鹰手中捧着一些米粮快步而来,“少主!您快看,这些粮草有些不对劲!” 闻言,阿萱心头一跳。 就见时鹰将那些米粮捧到了阿萱的面前,“这些粮食的颜色都发黄了!” 阿萱抓起几粒在手上捻了捻,而后又放在鼻下闻了闻,这才冷声开口,“这些粮食都被下了毒了。” 不用问也知道是谁做的。 余山借着职务之便,要下毒很容易! 时鹰一惊,“这可怎么办?” “派人搜查每一石粮,将有毒的都分出来!”阿萱当即下令。 她后来派人盯着余山,所以余山应该不会将每一石粮都下了毒。 “是!”时鹰说着,即刻便退下了。 却又听得一声惊呼,“报!” 远远的,便见一面士兵策马而来,“夫人!突厥攻城!” 这个时候? 阿萱面色骤冷,“全军戒备,随我迎敌!” 说罢,她便急匆匆地朝着自己的坐骑行去。 却不料,刚刚上马就又有人前来禀报,“夫人,不好了!军中不少将士都突然呕吐不止!” 阿萱的心骤然沉到了谷底。 看来已经是有将士吃了中毒的军粮了! 阿萱骑在骏马之上,冷声下令,“命军医抓紧医治,身子康健的将士随我上阵杀敌!” 说罢,方才策马而去。 城墙之上,打杀声已是一片。 突厥人将箭矢如同钉子一般牢牢地射进城墙,箭矢上拴着绳子,突厥人便借着那绳子往城墙上爬。 阿萱赶到时,城墙之上已是有不少突厥人了。 守在城墙上的将士们正努力拦着他们,不让他们有机会去开城门。 可,突厥人各个人高马大,力大如牛,这是天生的优势。 更何况他们的大刀锋利凶猛,挥砍间轻易就能将人拦腰砍断,是以哪怕将士们竭力抵挡,还是有漏网之鱼跃下了城墙,朝着城门跑去。 眼看着那突厥人就要将城门打开,就听一道破风之声传来。 还不等那突厥人反应过来,一把匕首已是穿透了那突厥人的胸口,直直地钉在了城门之上。 那突厥人看着自己胸前的血窟窿,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阿萱已是上前来,一脚将那突厥人踹到了一旁,拔下匕首,这才抽出自己腰间的软剑,带人上了城墙。 所到之处,血色飞舞,阿萱的速度与招式都极快,配合软剑的灵活,往往在那些突厥人都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就已经被割了喉。 城墙之上的局势,因着阿萱的支援而瞬间扭转。 有将士冲上来冲着阿萱道,“夫人,这些突厥人借着黄沙遮掩行踪,突然攻击……” 他是想告诉阿萱,并非是他们技不如人,而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命弓箭手准备,对准城墙之下,有敢碰那些绳子的,杀!” “是!”众人听令。 阿萱又看了眼城墙之下。 今日的风沙,的确特别大,那风沙后到底还有多少突厥人,根本就看不清楚。 可她也知道,今日这一战,她必须要将突厥人打怕了,否则以后的日子,突厥必定时不时的前来骚扰,让城中的将士百姓都没有安稳日子可过! 而且…… 城中已然出了乱子,今日若不能将突厥人打服,孤城的情况只会一日比一日危险! 于是,阿萱一声令下,“开城门!”说罢,便是下了城墙,翻身上马。 眼见着那城门一点一点地被打开,城门外突厥人凶恶的表情在黄沙之下若隐若现。 阿萱当即朝着城门外冲了出去,伴着一声厉喝,“杀!” 无数将士紧随着阿萱身后冲了出来。 厮杀声四起。 阿萱一路策马直闯突厥军中,所到之处软剑灵活如蛇,割破了无数喉咙。 却见黄沙之下一把大刀闪着寒光袭来。 阿萱立刻翻身下马,只听骏马一声惨烈的嘶鸣,倒地不起,血色蔓延。 而阿萱却凭借着灵巧的身影在敌军之中快速穿梭。 今日风沙大,能见度极低,但她方才冲来之时已经根据对方人数的布防猜出了对方将领的所在之处。 擒贼先擒王,是她一贯的风格。 她朝着对方将领的位置直冲而去,脚下轻点,一个飞跃便越过了十数名突厥人的头顶,软剑早已被收起,此刻她手中握着的,是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 伴着一路的血色,阿萱很快就冲到了对方将领的面前,手中的匕首毫不留情地朝着对方的脖子划去,可在关键时刻,她还是停了手。 因为此刻在她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哥舒阿依。 脖颈间传来的刺痛让哥舒阿依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她知道阿萱是在关键时刻停了手! 可,为什么要停手? 这四周,可都是阿萱的敌人啊! 杀了她,这场仗阿萱就能赢了! 为何要在此刻停手,为何要将自己陷于危险之中? 哥舒阿依无比震惊地看着阿萱,眸中满是疑惑。 而此刻,阿萱满脸鲜血,对上哥舒阿依那双震颤的双眸,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身后一股劲风袭来,阿萱下意识附身躲避,却不料自己的手忽然被哥舒阿依握住,身形几下翻转之后,哥舒阿依竟然已经在她的身前,而她手中匕首,也依旧牢牢抵在哥舒阿依的脖子上。 她没想过要拿哥舒阿依做人质,这分明是哥舒阿依自己所为! 而此刻,见到哥舒阿依被阿萱所擒,四周的突厥人果然都不敢再冒进了,一个两个都面面相觑。 毕竟,那可是可汗最疼爱的公主! “你们还不赶紧让开!是想让本公主死吗?” 第407章 不欠你 此时此刻,在众人的眼中,阿萱擒住了哥舒阿依,用匕首抵着哥舒阿依的脖子,随时都能要了哥舒阿依的性命。 可只有阿萱知道,哥舒阿依此刻握着她的手腕,正用力往她自己脖子上顶,若不是她控制着力道,哥舒阿依的脖子早该被划破了。 许是察觉到阿萱不舍得用力,哥舒阿依终于小声道,“不见点血,他们不会让的。” 她声音小,说的又是大棠话,四周的突厥人都听不懂。 而阿萱听到她这样说,便只能遂了她的意。 一丝鲜血从哥舒阿依的脖子上流下,那些突厥人果然着急了,“都让开!” 一声令下,突厥人齐齐往两边让开了一条路。 而阿萱就这么抵着哥舒阿依的脖子开始往前走。 直到见到了自己人,阿萱方才准备放手。 却不料,哥舒阿依仍旧紧紧握着她的手腕,让她保持着用匕首挟持着她的样子! 阿萱忍不住低声问,“你要做什么?” 哥舒阿依却没有回答,只是那手依旧不松。 阿萱也不敢做出其他的举动,如若被突厥人看出来哥舒阿依是故意的,她回去定然无法交代。 只是,再往前去,可就要入孤城了! 阿萱不由得压低了声,“等入了城,你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入了孤城,哥舒阿依就是俘虏,如今正是两军交战之际,她必然不能给哥舒阿依太多的优待。 哥舒阿依很显然也明白这一点,但,她依旧没有放手。 直到,二人回了城。 众将士们对阿萱俘虏了突厥的公主而士气高涨,纷纷扬手呼喝,阿萱却连一点笑意都没有。 恰在这时,赵哲赶了过来,“阿萱,军医……” 赵哲话说了一半,没有继续说下去,毕竟哥舒阿依在。 阿萱却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的神色如此焦急,必定是军营对将士们所中的毒没有办法。 她将哥舒阿依交给了赵哲,“送哥舒公主下去休息。” 阿萱对哥舒阿依的是尊称,还说了休息。 赵哲瞬间明白了阿萱的意思,点了点头。 而阿萱看了哥舒阿依一眼,便是策马朝着军医处而去。 她到时,到处都是一片呕吐之声。 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酸臭味,阿萱一路皱着眉,终于找到了军医。 见到阿萱,军医立刻上前来禀报,“夫人!将士们显然都是中了毒,属下已经给他们服了祛毒治肠胃的方子,可,不顶用啊!” 吃下去的药,几乎立刻就会被吐出来,外头这么将士都在不停地呕吐着,军医都快急哭了。 军医擅长治疗外伤,一些寻常的风寒腹泻倒也能治,可中毒显然不是他能解决的。 阿萱拍了拍军医的肩膀,这才道,“不用急,我先看看。”说罢,方才上前,搭上一名将士的脉搏。 只听军医在旁小声问道,“夫人,如何?” 阿萱这才松了手,看向军医,“需得先施针稳住肠胃,再服用汤药。” 阿萱一边说着,一边行至一旁的桌边,写起方子来,“我将施针的步骤与穴位写下来,你们照着做就行,另外再做些熏香,放在中了毒的将士们营帐内,也能帮助止吐,还有,这是解毒的方子,照着去抓药,水开了就好,不必熬煮太久。” 军医听着,连连点头,可一旁的药童看着阿萱的方子,却是着急了起来,“师父,这几味药,咱们没剩多少了!” 药童指着方子上的几味药,是很寻常的治疗腹泻的药,但因着行军大多带的都是外伤的药,这些治疗腹泻的草药并未带太多,加上今早将士们集体呕吐腹泻之时,军医就已经开了含有这几味药的药方,已经用掉不少了。 军医又急了,“这可怎么办?” “不要慌,先去城中的铺子里买,能买来多少是多少,只要没有将士再接着中毒,应该是够了。” 时鹰已经在分离没有被下毒的粮草,相信不会有将士再误食了。 众人听令,纷纷下去各司其职,而阿萱也终于得空,去见一见哥舒阿依。 赵哲将哥舒阿依关在了一间柴房里。 这柴房早先是被收拾出来,原本也想当做储粮之处的,算是干净。 对于俘虏而言,这里的条件算是极佳了。 进了屋,阿萱便见哥舒阿依坐在角落里。 四目相对,二人心中竟都是染着难以言说的情绪。 好一会儿,阿萱方道,“你胡闹什么?” 她有机会放了哥舒阿依的,可哥舒阿依却抓住了她的手腕,执意要来做俘虏。 哥舒阿依扫了阿萱一眼,似是有些不服气,“是你先胡闹的。” 如若阿萱并未收手,当机立断割下她的头颅,这场仗早结束了。 阿萱也不会身处危险之中,她自然也就不必佯装被俘。 说完这话,二人便又这样长时间地相互看着,终于还是哥舒阿依没忍住,别开了头去,“反正,我只是不想欠你什么!你别误会!” 她一边说着,一边抹泪。 话倒是冷淡,可声音染着的哭腔还是过于明显了。 阿萱知道,其实哥舒阿依本性不坏。 只是大家立场不同罢了! 深吸了一口气,阿萱方道,“明日我会命人书信给突厥,以你为人质让突厥退兵五里。到时候,不管突厥是真的答应还是做戏,我都会放你出城。” 如此一来,突厥就不会怀疑哥舒阿依是故意被俘虏。 哥舒阿依仍是转开了头去的样子,嘴硬得很,“随便!” 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跟着阿萱入城做俘虏。 明明她是有机会走的。 思来想去,大约也只是想跟阿萱说一声,她只是还她的不杀之恩而已吧? 事已至此,她真的不想再欠阿萱什么。 看着哥舒阿依这样子,阿萱也不知说什么好了,只能叹息了一声,转身便离去了。 城中将士们伤得伤,中毒的中毒,需要一段时间休养生息,哥舒阿依这次也算是变相帮了她。 比起上一世,如今的情况当真是好了不少了。 可接下来的一切却让阿萱觉得,自己永远躲不过那注定的命运…… 第408章 有粮无水 是夜,阿萱正在军医处为中了毒的将士们施针。 夜色已是很深了,哪怕屋中燃着好几根灯烛也依旧昏暗。 几个年纪大一些的军医已是老眼昏花瞧不清楚了,这施针的事儿便落在了阿萱跟几个年轻一些的军医身上。 好在,经过施针,大多数中毒的将士们都已经不再呕吐了,只是偶尔还会腹中绞痛,吃不下东西,需得服药静养数日方才能痊愈。 在为最后一名中毒的士兵施完针后,已是快子时了。 阿萱揉了揉已经酸涩不已的手臂,总算是松了口气。 只是出门后见到一脸凝重的赵哲,阿萱的眉头还是忍不住紧了紧。 赵哲向来是个开朗的,能让他皱眉的,必定是大事。 “怎么了?” “城中没药了。”赵哲冷声道。 阿萱并不觉得意外。 孤城是个什么情况,她比谁都清楚。 没有药,她还可以继续施针为将士们解毒,只不过众人好得会慢一些,倒也没什么大碍。 是以,阿萱只是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说着就要走,她累得紧,只想早些回去休息。 可赵哲却拦住了她,脸色比方才还要难看些,“还,还有一件事……” 阿萱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悦,眉心紧蹙,没说话,就这么看着赵哲。 赵哲显然是知道是自己不对,咬了咬牙,终于还是鼓起勇气道,“有一名奸细跳井自尽了,我即刻命人将他捞了上来,人是救活了,可他身上也不知带着什么,眼下,井水都变绿了。” 这一番话,如同是晴天霹雳,狠狠砸在了阿萱的心上。 城中只有两口井,且地下水连通,一口井的水质坏了,另一口井自然也就没法用了! 她思绪微转,飞快冲跟着一旁的将士下令,“速命人去另一口井打水!能打上来多少就打多少!” 趁着另外一口井的水质还未被污染,必须得抢救尽量多的水源! 一旁的士兵们也知道这事儿重大,当即便带着人匆匆走了。 而赵哲却是站在一旁,低垂着头,看都不敢看阿萱一眼。 阿萱忍着怒意,问他,“那两名奸细,喝了多少井水?” “足,足有三桶。” “没有交代?” “交代了,城中埋藏燃料的地方都找出来了。” “既然交代了,为何他又会跳了井?” 听到阿萱这样问,赵哲眼神闪躲起来,却也知道是瞒不住的,这才道,“弟兄们对突厥人憎恶得紧,那人虽然交代了,可弟兄们觉得只是逼他们喝水,太便宜他们了,就,就给他们滋了尿,其中一人不堪受辱,就跳井了。” 滋尿? 阿萱真是被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深吸了好几口气,方才又开了口,“那你呢?你参与了没有?” “我没有!”赵哲忙是摇头,却依旧心虚,“只是,我也没阻止。” 是啊! 赵哲怎么会阻止呢! 那可都是他的好兄弟! 阿萱再次深吸了几口气,只是心中这股怒意是怎么都压不下去了。 她一把夺过赵哲手中的长剑,便朝着赵哲的身上狠狠地打去。 剑身拍打在赵哲的身上,比鞭子抽着还疼。 抽打间剑刃不慎划破了赵哲的手臂,那一丝殷红的鲜血流出,方才让阿萱被愤怒侵占的理智慢慢清醒。 她把长剑丢在了地上,这才道,“孤城百姓就靠着那两口水井过活,你可知,接下来孤城会面临怎样的困境?” 上一世,孤城有水无粮。 这一世,孤城有粮无水! 呵! 真是天在玩她! 赵哲忍着痛,声音却是微微颤抖着,“我分明已经命人搜过他们的身了,我也不知他们身上居然还有东西……” “赵哲啊!” 阿萱忽然叹息了一声,她看着他,眼中染着悲悯,“我若没来,你要怎么办?” 粮食被下毒,是因为他用错了人。 水被污染,是因为他不忍责怪手下。 如若这一次她没有带着时鹰他们过来,赵哲又要如何应付如今的情况? “你既然是将军,就得拿捏得住自己手底下的人,这个道理,难不成你在爷手底下这么多年都没学会?还需要我来教你?” 赵哲自知有错,一句都不敢反驳,而阿萱也不知再说他什么好,转身,策马朝着那被污染了的水井而去。 一桶水打上来,果然是如赵哲所言井水都变绿了。 “夫人,这颜色绿得这样深,会不会是那人身上有什么染料之类的,不是毒?”一旁有将士问道。 阿萱眉心微拧,只看颜色,的确是分辨不出来。 “去抓只狗来!”阿萱一声令下,很快就有将士抓来了一只浑身脏兮兮瘦巴巴的野狗。 阿萱倒了一碗水放在那野狗的面前,野狗闻了闻,而后才舔了舔。 可,只是两口,这野狗就突然倒地,口吐白沫。 可见,这水中的毒还不是一般的毒! 众人看到这一幕都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而阿萱的心口也好似被一块巨石压着,有些透不过气。 她眉心紧拧,问一旁的将士,“另一口井情况如何?” “已经打了三缸水了,刚才打上来的一桶水好像有些泛绿,就没敢往缸里倒!” 阿萱点了点头,“嗯,再去找只狗,三个水缸里的水都给狗试试,确定没事才能用。另外告诉百姓们井水有毒不可再用。” “是!” 将士们应了声,而阿萱的心却依旧被什么东西堵着,难受异常。 等回到府里,已是天亮了。 晨起的阳光浓烈,却照不透那漫天的黄沙,阿萱看着那泛白的日头,只觉得一丝又一丝的寒意在身上蔓延。 城中无水可用的消息,很快就传得人尽皆知。 阿萱睡下没多久便被府外那嘈杂的吵闹声给惊醒。 无奈,她只好又出了府来,就见府外已是被百姓们给围得水泄不通了。 “夫人!城中没水了,怎么办?” “是啊!没水让我们怎么过活啊!” “夫人,您不能对我们见死不救啊!” “夫人,夫人……” 无数的吵闹声在阿萱的耳边嗡嗡作响,看着眼前一张张焦急的面孔,莫名的,就与前世那些逼迫着她去死的面孔重叠了起来。 阿萱心神不宁,自然也没了耐心,当即厉喝了一声,“都闭嘴!” 第409章 交出头颅 许是她眼下的表情太凶恶了,百姓们解释一愣,也终于是安静了下来。 一个两个,全都紧紧地盯着阿萱,面上焦急的神情不变。 阿萱知道,今日不给她们一个说法是不行的。 深吸了一口气,烦乱的心神方才稍稍平复下来,她的视线扫过众人,这才道,“城郊还有一些水源,大家暂且先去那打些水,之后……” 阿萱的话还未说完,便听一人道,“城郊离得我们这么远!一来一回恐怕都得半日了!” “是啊!那就是条小溪,眼下还有谁,等去的人多了还不知有没有呢!” “那一条小溪,如何能养活我们满城的百姓?” “是啊!夫人您不能这样糊弄我们啊!我们可就靠着这两口井过日子的!如今井水被毁,这叫我们怎么活啊!” 一时间,众人又纷纷吵闹起来。 阿萱被吵得头疼,终于还是忍无可忍,问道,“那你们想我怎么做?井水被毁非我所愿,如今无水可用的不止是你们,我军中也是一样!城郊的水你们嫌远,嫌少,那不如这样,割了我的脖子,我放多少血你们都拿去用,可行?” 阿萱这话分明染着怨气。 百姓们似乎也是第一次遇到有点蛮不讲理的官儿,一时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难不成,当真放她的血吗? 眼见着众人都安静了下来,阿萱这才又深吸了一口气,道,“昨夜我已经命人去城西打水了,再过一个时辰应该就能回来了,大家今日需要用多少水就排队去领,自今日起,我会命人分四组日夜不休地去城西打水,尽量保证大家基本的生活所需。” 听到阿萱这样说,众人方才都点了点头。 有年纪大的道,“夫人别生气,我等也是急坏了才会来叨扰夫人的。” 对方语气软了下来,阿萱自然也不可能再跟他们生气,道,“是我脾气不好,叫诸位看笑话了。” “不会不会,夫人又要出城杀敌,又要救治将士们,定然是没好好休息才会如此的,我们都能理解。” “是啊是啊,都能理解。” 一时间,这些人又都变成了好人了。 阿萱就这么淡漠地看着他们,她也不知道人为何能虚伪成这幅样子。 若真能理解她,也不会一大早就来府外如此喧哗了。 眼下,无非是知道自己不必亲自去城郊打水也能有水用,方才会松了语气。 所以啊! 人的本性,还是自私的! 经过这一闹腾,阿萱也睡不着了,便着手写起书信来。 她还得把哥舒阿依还回去。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迎来了她与突厥可汗约好的日子。 这一日,难得的是个好天气,风沙不大,也能叫人一眼就看清楚突厥可汗带了多少人马来,乌泱泱的一片。 阿萱带着哥舒阿依上了城墙,看到这幅场景都忍不住皱了眉。 就连一旁的赵哲也道,“这突厥可汗不像是来好好说话的样子。” 闻言,阿萱不由得看了哥舒阿依一眼。 当年哥舒阿依就是被兄长出卖,差点死于刺客之手,这么多年过去了,以哥舒阿依如今在突厥可汗心中的地位,应该不至于走上老路吧? 这样想着,阿萱便是冲着城墙之下喝道,“可汗今日带了这么多人来接哥舒公主回去,可见对哥舒公主的疼爱啊!” 城墙之下,一个长得五大三粗,满脸络腮胡的男人冷声一笑,“你,就是你杀了我三个儿子?” 三个? 这是把哥舒万的死也算她身上了? 阿萱微沉了一口气,眉尾微挑,“可汗若要这样算,我无话可说,如今哥舒公主在我手上,可汗若不想再死一个子女,还请退兵五里!” “哈哈哈哈……”突厥可汗哥舒英穆突然大笑了起来,“你可知,我哥舒英穆最不缺的就是子嗣!更何况,还是个不中用的女儿!” 一句话,哥舒阿依的脸已是惨白! 阿萱也是心头一惊,从没想过哥舒英穆居然会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 哥舒阿依可是与她说过不止一次,她的父汗最疼她的呀! 就在二人惊愣间,哥舒英穆却已是举起了长弓,而箭矢正瞄准着哥舒阿依。 阿萱不由得大呼,“哥舒英穆,你是疯了吗?那是你的亲女儿!” “可她也杀了我最爱的儿子!”哥舒英穆此刻看着哥舒阿依的眼眸里满是愤怒,“她没资格活!” 说罢,长箭便直直朝着哥舒阿依袭来。 哥舒阿依愣在原地,一动都没用。 脑海中全是哥舒英穆的那句话。 可她也杀了我最爱的儿子。 所以,这些年来,其实父汗是恨透了她的,对吗? 所以这几年父汗对她的疼爱,都是假装的吗? 她甚至怀疑,她父汗忍了这么久,就是为了今日能够亲手射杀她! 为什么? 就因为她是女儿?不是让他引以为傲的儿子吗? 可,这些年她为突厥做出的贡献,并不比他的那些儿子们少啊! 为什么? 哥舒阿依想不明白。 而此时,长箭已经近在眼前。 眼看着就要射穿哥舒阿依的喉咙,阿萱一把就将哥舒阿依给推开了去。 却也因此被长箭射穿了手臂。 温热的鲜血贱在了哥舒阿依的脸上,哥舒阿依仿佛才反应了过来,一把抓住阿萱,在第二支长箭射来之际,将阿萱给拽开了。 哥舒英穆的箭无疑是打响了战争的号角。 好在阿萱也早有防备,命重兵守城,哪怕这会儿打起来她也不惧。 却只听着,哥舒英穆那浑厚又嘹亮的声音在漫天的打杀声中传来,“那女人杀了我三个儿子,我要让她陪葬!孤城若能交出她的头颅,我哥舒英穆此生都不再攻打孤城,如若不然,我要整个孤城陪葬!” 以她的头颅,换整座城池的安危! 阿萱心口猛然一滞,脑中一片空白,被那一番话,惊得一点反应都没有了。 还是哥舒阿依拉着她下了城墙,冲着赵哲吼道,“还不快点让军医来医治你们的夫人!” 有士兵上前来,扶着阿萱往军医之处行去。 而她的目光却忍不住看向了街边。 街边的几间民屋内,她看到了几个百姓探出了脑袋来。 那一双双狡黠的眼眸里,仿佛都藏着死死杀意…… 第410章 谁都信不过 阿萱坐在椅子上,半截衣袖被扯开,露出了那鲜血淋漓的伤口。 哥舒英穆射出的箭矢在阿萱的手臂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伤口,此刻正血肉外翻着,便是军医看了都不禁皱了眉。 但好在处理这些伤军医还是擅长的,没多久便给阿萱包扎好了,却道,“突厥的箭头上多有倒刺,夫人的伤虽不打紧,但皮肉被刮烂了不少,还是得小心对待才是。” 阿萱微微点头,“辛苦了。” 军医这才行礼退下。 待军医一走,屋内便只剩下了阿萱。 灯烛将她的身影拉得极长,摇摇晃晃,而她的脑海中,全都是哥舒英穆那愤怒的低吼。 重生一世,她还是逃不脱那个魔咒。 想着先前看到的百姓们的眼神,阿萱的心便骤然沉到了谷底。 她知道,如若孤城最终还是走到了无路可走的地步,那群百姓还是会如上一世一样,跪下来,逼着她去死! 谁会保她? 阿萱不禁细细将所有人的脸都在自己的脑海中过了一遍。 赵哲?时鹰? 可上一世连欠了她一条命的林安都能背叛她,她还能信谁? 梁煜? 他可是有前科的! 呵! 阿萱不禁冷笑了一声,身子往后一靠,仰头看着那略显破旧的房梁,眼神渐渐凌冽,她谁都信不过!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阿萱这才重新坐直了身子,看向门口。 房门是开着的,而此刻哥舒阿依就站在一旁,看向阿萱的眼神有些凝重。 还是阿萱率先开了口,“找我有事吗?” 今日哥舒英穆当众要射杀哥舒阿依,大棠的将士们也都看在眼里,所以哥舒阿依这个‘俘虏’就没有什么价值了,便也无需将她关押起来。 只是她出行仍是会有士兵看着,而此刻,哥舒阿依身后便跟着两名士兵。 见哥舒阿依不说话,阿萱便知道她是觉得说话不方便,于是冲着那两名士兵使了眼色。 两名士兵退下,哥舒阿依方才进了屋,看了眼阿萱的手臂,问道,“你,没事吧?” “伤口不深,没什么大碍。”阿萱回答,眼见着哥舒阿依像是松了口气一般,阿萱便问道,“你呢?没事吧?” 闻言,哥舒阿依微微一愣,随即眼眶红了起来,自嘲一笑,“呵,我能有什么事,不过是自作自受罢了!” 事情闹到今日这步田地,她自然有不少的原因。 比如当年她就应该想到大皇兄敢杀她,必然是有父汗的应允。 亏得她一直以为父汗还是疼爱自己的,真是可笑啊! 阿萱微微叹息了一声,又问,“那,接下来呢?你准备去哪儿?” 哥舒阿依摇了摇头,“我不知道,突厥我已经回不去了,大棠人又恨毒了我这样长相的人,陈国离得这样远,我无依无靠也不知该如何安身。” 天下之大,却好似一夜之间就没有了她的容身之地了。 阿萱看着如此毫无斗志的哥舒阿依,眉心微沉,“那你阿娘呢?不管了吗?” 闻言,哥舒阿依猛然看向阿萱,想到尚且身在突厥的阿娘,眼泪便忍不住开始打圈。 她知道阿萱不会无缘无故问这样的问题的,于是问道,“你是不是有办法能救我阿娘?” 若能将她的阿娘救出来,往后不管天涯海角,她至少身边还有亲人在。 阿萱却是摇了摇头,“没有办法,就算有,你阿娘也未必肯跟你走。” 哥舒阿依如今的境地,必然会连累她阿娘。 可是,若她阿娘也走了,哥舒英穆的怒火必然是要波及到她阿娘的亲人身上的。 为了亲人,哥舒阿依的阿娘也不会同意跟她走的。 阿萱只是这样说了一句,哥舒阿依便想明白了。 于是神情越发颓败,“是我害了阿娘……” “倒也未必。”阿萱一句话,让哥舒阿依看到了希望。 只是她不明白,阿萱方才不是说了没有办法吗? 于是问道,“什么意思?” “你能亲手杀了哥舒凛,为何就不能亲手杀了哥舒英穆?” 阿萱淡淡的一句话,令得哥舒阿依瞬间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阿萱,“他,他是我父汗……” “哥舒公主还真是顾念骨肉亲情阿!”阿萱声音冷冷,“若你父汗也能如你一般如此顾念骨肉亲情,你说你此时此刻还会不会在这儿哭?” 哥舒阿依一脸呆愣的看着阿萱,脑子里乱作一团,仿佛已经不能再思考了。 却见阿萱冷声一笑,“原本对于哥舒万的死,我还心存愧疚,也怀疑过是陈国想要看你我两国交战,他好坐收渔人之利。可如今,我却不得不怀疑这一切全都是你父汗的主意,是你父汗见你迟迟不肯与大棠开战,才命人杀了你阿弟,逼得你我反目。” 一切,都还只是猜测,可这个可能性如今看来是极大的。 而阿萱的这番话也让哥舒阿依的情绪渐渐崩溃,“不,不会的,我父汗他不会……” “不会什么?不会杀自己的亲儿子?可今日他亲口说的,他子女众多,不在乎你一个,他既然早就先要杀了你,那自然不会留着与你有相同血脉,至亲至爱的亲弟弟!” “可究竟真相如何,还得你自己去找,要不要杀哥舒英穆,也得你自己做决定。” “杀了他,往后你就是突厥的女可汗,从今往后没人能动你一根毫毛,你的阿娘也会以你为荣。” “不杀,你自己居无定所不说,你阿娘也不知还会过上怎么样的日子,不知会不会被哥舒英穆的其他老婆欺负,不知哥舒英穆杀你不成,恼怒之下会不会一刀砍了你阿娘!” “他生性残暴,有些事他到底做不做得出来,你是他的亲女儿,你比我清楚!” “所以,阿依啊!我若是你,我定会亲手将匕首,刺进他的心脏!就像当年你把匕首刺进哥舒凛的心脏一模一样!” 阿萱说着,便将怀里的匕首取出,扔在了哥舒阿依的面前。 恍惚间,哥舒阿依好似回到了当年在大棠皇宫里的时候。 阿萱也同样是扔了把匕首在她面前,让她做出选择。 是生,还是死? 第411章 看谁先死 哥舒阿依站在原地,就这么盯着自己脚边的匕首。 那是她送给念念的礼物,而阿萱也用这把匕首,差点割破了她的喉咙。 差点…… 是啊! 阿萱也只是差点杀了她,可她的父汗呢? 今日如若不是阿萱推开了她,那她可就真的死在了自己亲生父亲的手上了啊!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今日所见到的一切。 不会放弃父汗眼中的恨意与决绝! 所以,她在犹豫什么啊? 阿萱都已经帮她分析得那么明白了,她还需要犹豫什么?! 思及此,哥舒阿依俯身便将匕首拾起,双眸不再如方才那般深沉无措,而是染上了几分恨意。 “你要帮我。”哥舒阿依冲着阿萱冷声开口。 以她如今的能力,就算能是安全回到突厥也会被父汗下令关押起来,所以,她只能寻求阿萱的帮助。 阿萱很满意哥舒阿依眼下的表情,于是勾唇一笑,“我自然会帮你,放心吧,我手底下有会易容的人,等过几日我将她从京都唤来,到时候你便易容回突厥。” 如此,哥舒阿依就能放心地联系她的人,刺杀哥舒英穆不过就是时间的问题! 哥舒阿依重重点了点头,握着匕首的手握得紧紧的,连手背都仿佛梗起了青筋。 城中的情况,依旧不乐观。 因着水过于稀少,将士们的吃食也受到了影响。 那些受伤与中毒的将士们也因此恢复得极慢。 而哥舒英穆却如同他所说的一般,时不时地就孤城之下叫嚣。 如此反复了十日左右,孤城上下都开始变得死气沉沉起来。 将士们士气大减,百姓们见到阿萱也不再欢喜,偶尔还会在她背后指指点点。 阿萱全都看在眼里,却也只能当做看不见。 好在,井中的毒该如何解阿萱已是摸索到方子了,只是需要的几味药材孤城没有,她便命人送了书信去给梁煜。 将城中如今的情况,还有缺少的药材补给等都一一列明。 算来,梁煜也应该是收到信了,相信不过几日,药材都能送来,到时候城中水源解决,百姓们与将士们的士气必定又能高涨起来! 待中毒的将士们身体恢复,就算突厥日日来进犯,也不必如此憋屈得死守了! 阿萱站在城墙之上,看着那漫天的黄沙,神色冷得不像话。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阿萱心头一跳,当即拔出腰间软剑朝着身后袭去。 剑身几乎是在眨眼间就缠住了赵哲的脖子,惹得赵哲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只惊恐地瞪着阿萱,“你,你做什么?” 阿萱这才将软件收了回来,声音微冷,“不是与你说过不要走在我背后?” 自那日哥舒英穆要她的人头之后,她便经常会梦到前世惨死的场景,梦到林安从背后刺来的那一剑,以至于眼下她都对自己的背后格外在意。 赵哲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有些后怕,“是,我以后一定注意!哦,对了,时雨姑娘到了。” 闻言,阿萱这才下了城墙,就见时雨张开双臂朝着自己扑了过来,“少主!我好想你呀少主!” 见到时雨,阿萱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意,揉了揉时雨的脑袋,这才拉着她往住处行去。 一边说,一边将自己的计划说给时雨听了。 时雨便是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道,“这点小事,少主交给我就好!” 是以,在见到哥舒阿依后,时雨便拉着哥舒阿依易容去了。 也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再见到哥舒阿依时,阿萱都要认不出来了。 虽还是那极其有突厥特色的浓眉大眼,可那五官却没有半点哥舒阿依的影子。 便是连哥舒阿依都忍不住赞叹,“没想到时雨的易容功夫如此厉害,连我都要认不出来我了!” 那,哥舒英穆就更认不出来了吧! 阿萱看着哥舒阿依,微微一笑,却道,“我一会儿就让时鹰将你送出城,他轻功高强,能带你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去!只是之后要怎么做就看你自己的了。” 说话间,阿萱的脸色不自觉凝重起来。 刺杀哥舒英穆可不只是说几句话这么简单,其中的凶险可想而知。 如若失败,今日或许就是她与哥舒阿依的最后一面了。 听到阿萱这样说,哥舒阿依的脸色也微微一沉,却是以极其笃定的语气道,“你放心,我一定能做到的!” 在她将那可笑的,自以为的父女亲情抛却之后,她想,她一定能够将那把匕首,亲手扎进哥舒英穆的心口的! 看着哥舒阿依如此肯定的样子,阿萱也点了点头。 她招来了时鹰,让她护送哥舒阿依出城。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脑海中出现的却是哥舒英穆当日在城墙之下叫嚣时的样子。 两世,哥舒英穆都那么迫切的想要她的脑袋。 那,这一世她就好好看看,究竟是她先人头落地,还是哥舒英穆先被刺破心脏! “这里的风沙好大呀!”时雨一声吐槽,总算是将阿萱的思绪拉了回来。 脸上的表情也不自觉的松懈了些。 她看向时雨,笑道,“是啊,此处不比京内,对了,京内一切都还好吧?” “嗯,挺好的!皇上很乖,也很厉害,如今大臣们与他商议国事时,好似都已经将他当成大人了似的呢!” 闻言,阿萱心中自然甚是欣慰,胜儿果然是有资格胜任一国之君的! 想到这儿,阿萱便又问道,“那国师呢?可有发作过?” “有啊!”时雨点了点头,“不过他的内力被封,就算是发作了也没什么大事,顶多就是臭脾气的骂一下宫人而已,而且,红微姐一个巴掌他就正常了!” “红微打他巴掌?”阿萱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时雨却是笑出了声来,“是啊!红微姐的巴掌可厉害了,每次都能把国师治得服服帖帖的!” 阿萱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可红微真能治得住无相,她也能放心不少。 却听时雨道,“不过吧……我总觉得国师看红微姐的眼神有些怪怪的,有点像之前王爷看你的时候!” “……”对于时雨的形容,阿萱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声了。 像梁煜看她? 莫非,无相对红微有想法了? 臭和尚动春心了? 第412章 一起死,怎么样 不知何故,阿萱忽然有些担心红微。 她不太相信无相发狂后当真一巴掌就能被打醒,若时雨所言都是真的,她倒觉得,无相说不定一直都是入魔的状态,从未清醒。 在外人看来的清醒,都是他的伪装。 只是不知道,入魔后的无相到底是有什么目的,他为什么要佯装清醒,他留在胜儿跟红微的身边,究竟有什么目的? 越想,阿萱心中的不安便越是强烈。 她看向时雨,道,“你赶了这许久的路,理应是让你好好休息几日才对,可眼下有一件事只能你去做,别人做我不放心。” 时雨当即点头,“少主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就是,我一点都不累的!” 阿萱甚是欣慰的一笑,这才从自己的怀中取出一个锦囊。 那锦囊被塞得鼓鼓囊囊的,惹得时雨甚是疑惑,“少主,这是什么?” “这里面装着的是无相的师父,寂空大师的舍利子,先前在京内我忘记交给无相了,后来怕弄丢,就装在这锦囊内一直随身携带,这里头被我塞了许多棉花,以保护舍利子的安全,你把这锦囊带去京内,交给无相。” 如若这舍利子当真能对无相的心魔起作用的话,那也算是变相保护了胜儿跟红微。 时雨的脸色当即凝重起来,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将锦囊接过,“我听闻,只有那些得道高僧才会在圆寂之后留下这舍利子……少主放心,我一定小心保管,定会将锦囊安全交到无相手里!” “好,辛苦你了。”阿萱由衷道了一声。 时雨也没有休息,只喝了杯水便带着锦囊离去了。 阿萱以为,这锦囊物归原主,也终于是有了它的用武之地,却不曾想过,离了那锦囊之后,才是她噩梦的开始。 是真的噩梦。 几乎每个夜里,她都会梦到前世才惨死的那一日。 头颅被砍的那个瞬间,她几乎每晚都要经历一遍,不过六七日的功夫,就已经将她折磨得不成样子了。 城墙之上,赵哲看着阿萱眼下的乌青,忍不住皱了眉,“突厥昨日刚来过,想必今日不会再来,你要不要再去睡会儿?” 她这副样子,好似随时都会倒下似的。 阿萱也知道自己现在看上去真的很虚弱。 她本就生得娇小,脸上稍微有点倦容整个人就会看上去病恹恹的,更何况,她这会儿的倦容可不止一点点。 冲着赵哲摇了摇头,阿萱淡淡道,“我没事。” 这会儿就算回去睡下了,也还是会被噩梦惊醒。 哪怕这些年来她曾无数次梦到那个场景,依旧还是会在睡梦中被惊出一身冷汗。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在战场上,她半点都不惧怕那些刀剑,可偏偏就是害怕梦里的那把。 看着阿萱那严肃的面孔,赵哲也知道自己劝不了她,只好宽慰道,“我知你是在意突厥可汗的那句话,可你放心,哪怕最终都会与这座城池共存亡,我们也不会把你交出去的!我们大棠的百姓顶天立地,岂会交出守将人头求苟活?” 闻言,阿萱终于看向了赵哲。 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她问他,“你当真这样想?” “对啊!”赵哲很是郑重地点了点头,“我大棠还没弱到这步田地,交出守将的人头才能平息战事的这种事儿,说出去简直就是丢我大棠的脸面!” 是啊,多丢脸啊! 可上一世,她就是这样被抛弃了呀! 但不管怎么样,此时此刻,赵哲的这番话还是让阿萱的心中泛起一丝暖意。 “如若,全城的百姓都是这样想,就好了。”阿萱忍不住叹道。 因为她知道,百姓们并不是赵哲的想法。 哪怕没有经历过上一世她都知道。 因为这段时日,百姓们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寒气森森了。 比起上一世,她倒是有些理解他们了。 城中的药被军中买去了大半,很多百姓只是头疼脑热的病症都买不到药。 水源也少了,最近更是连日常的吃喝都难以满足。 她已是见到好几个面熟的,对比她刚来孤城时瘦了何止一圈。 对于孤城的百姓而言,是她害的他们快活不下去了…… 似乎是明白阿萱心中所想,赵哲眉心又是一沉,“等王爷那边送了补给来,就会好一些的。” 王爷那边的补给…… 想到这儿,阿萱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来,“你若不说,我都快忘了。” 梁煜那边的补给,照理来说前几日就该到了。 可,直到今日,她还是连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派去寻梁煜的探子更是音信全无。 别说是军中的探子,就连时鹰手底下的人亦是带不回半点消息来。 她不知道梁煜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却很清楚,这一世自己的情况与上一世大约还是一样的。 孤立无援。 可,怎么会这样呢? 阿萱有些想不明白了。 梁煜分明说过,她若有事,他一定会来支援的! 他甚至还悄悄地来看过她! 可如今,为何又联系不上了呢? “少主!” 就在这时,时鹰的声音出现在身后,阿萱回过身来,就见时鹰身边还带着一人。 “少主,寻到王爷的踪迹了!”时鹰说着,便朝着身边的人看了一眼。 那人上前,行了一礼,这才道,“启禀少主,属下在凌城并未见到王爷,军中也无人说起王爷究竟去了何处,直到三日前才被属下发觉,王爷带着一支精锐铁骑,突袭突厥南部去了!” 闻言,阿萱眸心瞬间一拧,脑海中只想起了当年紫瑜郡主站在这城墙上时所说的话,“梁煜已经率军直捣突厥南部,他放弃了这座城,也放弃了你。” 他,居然又做出了与上一世一样的选择! 呵! 一股冷意蔓延,阿萱只觉得无比的可笑。 她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这一世的自己,居然还会对梁煜抱有期待! 他明明知道,她有多需要他! 微微闭上了眼,阿萱的呼吸变得极为深沉。 一旁,赵哲却道,“这其中必定是有什么误会,王爷为何会突袭突厥南部?莫非是听信了什么人的谗言?” “赵哲啊……”阿萱缓缓开口,打断了赵哲的话,“你说,我们带着百姓们与这座城池共存亡,怎么样?” 要死,就一起死,怎么样? 第413章 她死了才好 赵哲显然没有听明白阿萱的意思,挺了挺胸膛,道,“自然!我等身为这孤城的守将,自然是要与孤城共存亡的!” 阿萱也知道赵哲没听懂,双眸望向黄沙之中,只淡淡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在城墙上巡视了一圈之后便快到午时了,阿萱跟赵哲都准备先回去吃些东西再来。 可,没走多远,就见到一间医馆前围满了人。 自孤城打仗以来,除却那日百姓纷纷上门找她要水喝,还从未这样热闹过。 以至于赵哲都忍不住好奇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上前,阿萱便也跟了上去。 走得近了,才发现是一对夫妇抱着一个小丫头跪在了医馆前痛哭着,而医馆的大夫则是一脸愁容,“真不是老夫见死不救,而是这病症,老夫当真是见所未见啊!” 有围观的百姓见到阿萱,也不知是不是故意,道,“就算张大夫治得好,说不定也没有药呢!哎!认命吧!” “是啊是啊,现在都缺药,我家那口子前些日子不舒服都是硬抗过来的!” “还是抓紧回去给孩子准备一下后事吧!” 百姓们越说越起劲,而跪在地上的夫妻则是哭得越发悲痛。 赵哲于心不忍,上前问道,“这孩子怎么了?” 那对夫妻这才发现了一身盔甲的赵哲,知道是遇到了军爷,彷如是见到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忙是冲着赵哲磕头,“求将军救救我女儿吧!她突然就晕过去了,我们也不知道怎么了,呜呜呜……” 那夫妻手中抱着的小丫头瞧着也就三四岁那么大,倒是让阿萱想到了念念。 心底的柔软被触动,阿萱这才上前,冲着那夫妻二人道,“我看看。” 那二人微愣,似乎有些犹豫。 就听赵哲道,“公孙夫人师承国师无相,医术精湛,让她看看吧!” 闻言,那夫妻二人这才连连点头,将孩子抱到了阿萱的面前。 阿萱看了眼孩子,只见她脸色苍白,双唇呈淡紫色。 伸手搭上孩子的脉搏,没一会儿就松了手,看向那对夫妻,问道,“这孩子从前可晕过?” 孩子的娘亲连连点头,“晕过的,但没一会儿就会自己醒来,我们便也不曾将此当回事,谁知今日……呜呜呜……” 说着,又哭了起来。 阿萱便也没再问,只让赵哲将孩子抱进了医馆,而后又冲着那张大夫道,“借张大夫的针灸包一用。” “好好!”张大夫连连点头,领着阿萱就进了医馆去,拿来了针灸包之后还忍不住问道,“夫人当真是国师的弟子?” 大棠百姓都知道,无相乃是神医,如今见到他的弟子,自然也是仰慕不已。 阿萱淡笑着点了点头,就听那张大夫道,“不知草民可否在旁观习?” 他想着神医的弟子医术自然不差,今日或许还能学到两招。 阿萱没有拒绝,接过针灸包就开始给小女娃施针。 不过三针下去,小女娃便醒了过来,但阿萱依旧没有停手,行了十针之后方才作罢。 只看得一旁的张大夫连连称赞,“秒啊!不愧是国师的弟子,夫人真是神医妙手啊!” 阿萱礼貌回以一笑,道,“这孩子的病症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日后若有再晕厥的时候,只需按照我方才的施针顺序刺穴就好。” 闻言,张大夫连连应声,“好,草民知道了。” 阿萱这才点头,正欲起身离去,却不料一只小手忽然牵住了她的手,轻轻唤了一声,“娘……” 生在孤城这种荒凉之地,小丫头的手并没有想象中的细嫩,反倒是带着些许搭上粗糙。 可莫名的,更叫人心疼。 就听一旁的张大夫道,“二丫啊,这位是公孙夫人,不是你娘。” 闻言,小丫头好似这才发现似的,慌忙松了手,脸上带着几分窘迫。 张大夫便道,“别急,张大夫这就去把你爹娘叫进来陪你!”说罢,张大夫便出去了。 阿萱便也跟着转身离去,身后却是传来了细小的声音,“谢谢夫人。” 稚嫩的声响让阿萱心中某处柔软缓缓荡漾开来。 她转过头看着那丫头,微微一笑,“不用谢。” “请夫人吃糖。”小丫头说着,也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颗糖丸子来。 阿萱看着这一幕,只想着念念也喜欢请人吃糖丸子,心中的情绪便越发柔软了。 伸手,接过,却也只是淡淡道了声,“多谢。” 而就在这时,小丫头的父母进了屋来,一下就扑到了床边,见自己的女儿真的没事了,便又朝着阿萱跪了下来,连连磕头,“多谢夫人救命之恩,今日若是没有夫人,我们,我们真的不知该怎么办了……” 阿萱忙是将人扶起,却道,“孩子的病无药可医,但若平时多加注意,莫要劳累,不要被惊吓到,还是没有大碍的,至于医治的法子,我方才也已经告诉张大夫了,往后孩子再有晕厥,可以直接抱来找张大夫。” 闻言,那对夫妻更激动了,又要作势下跪,阿萱只得强行搀扶着他们,道,“别着急谢我了,还是去看看孩子吧!” 那夫妻二人这才想到了孩子,于是连连点头,坐到了床边,细心看着孩子。 眼见着那孩子被她的爹娘抱在怀里,阿萱便忍不住想,她的念念现在怎么样了。 梁煜去攻打突厥了,而她又被困在孤城。 她的念念,肯定也很想她吧? 心中涌起一股酸涩,阿萱吸了吸鼻子,方才转身离去。 可就在这时,身后却传来了窃窃私语。 “装什么好人,她死了我们全城的人都能活!” “如果不是她,医馆里也不可能没有药,更不可能等着她来救!” “她就该去死!她死了才好!” 听到这声音,阿萱的脚步骤然一顿,猛地回头看向身后。 却见那对夫妻这会儿正抱着孩子,脸上的神情依旧是很感动的样子,眼泪都还没干。 所以,方才的那些话,不是他们说的? 是她听错了? 第414章 心魔 正怀疑间,赵哲走了过来,“怎么了?” 阿萱看了眼赵哲,又看了眼依旧抱着孩子轻哄安慰着的夫妻,而后摇了摇头,“没什么,走吧!” 说着,二人便走出了医馆。 而此时的医馆外还有不少百姓没有离去。 他们已经听张大夫说了阿萱将二丫救活了的事儿。 而且,国师弟子的身份,显然也让他们对阿萱有些另眼相看了。 “夫人,二丫没事了?” 阿萱一出来,百姓们就开始纷纷关心起来。 阿萱微微点了点头,“嗯。” “哎呀!夫人当真是神医啊!” “没想到公孙夫人又会打仗,又会医术!当真是奇女子啊!” 百姓们与先前截然相反的态度,让阿萱有些不适应。 眉心微蹙,她一句都没搭理,自顾自往前走。 可刚走开没几步,就听身后又传来了声音。 “拽什么啊!夸她还这副死样子!” “真以为自己了不起了,还不是要死的!” “哼!害得我们孤城落入这般境地,她真该死!” 脚步骤然停下,阿萱猛然转身看着身后那些依旧在议论着的百姓,心中的寒意越来越浓。 脸色自然也难看得紧。 赵哲发现了她的异样,不禁问道,“怎么了?是许久没被百姓称赞过,不适应了?” 称赞? 阿萱略有诧异地看向赵哲,“他们方才说的话,你没听见没?” 赵哲轻笑,“怎么可能没听见,不是都在夸你吗?哈哈哈,怎么?要我复述一遍?” 赵哲还以为阿萱是这段时日过得太压抑了才会如此。 可,阿萱心中的恐惧却是越来越浓。 所以,那个声音只有她听得见? 阿萱紧蹙眉头,这才开口,“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不与你去吃饭了。” 说罢,便是大步离去,全然不理会身后赵哲的呼唤。 阿萱想,一定是她这段时日不曾好好睡过觉,才会突然出现幻听了。 她着急忙慌地回了府,钻进了被子里,哪怕会做噩梦,她也不愿再听到那些诛心的话。 闭上眼,强迫自己入睡。 可门外却有仆妇的声音传来,“夫人,您没事吧?” 她匆匆回府的样子过于狼狈,府里做活的仆妇瞧见了不太放心,便来问问了。 阿萱躲在被褥中,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冲着外头道,“我没事。” “哦,没事就好,午膳给您热在锅里了,您一会儿要吃了就喊我。” “好,知道了。” 阿萱应了声,而门外却再次响起了那令人心寒的声音。 “吃什么吃,该死去了!” “怎么还不死啊!” “快去死!你死了我们才能活!” “去死啊!快去死!” 那一声声恶毒之言在阿萱的耳边不断回响,声音越来越大。 哪怕她蒙着被子,哪怕双手捂住了耳朵,还是抵挡不住那一声声言语的攻击。 终于,她忍无可忍,拔出腰间的软剑便是冲出了屋去。 声音在她开门的一瞬间戛然而止,而门外早已没有了那位老仆妇的身影。 看着空空荡荡的院子,一股强烈的恐惧袭来,手中的软剑紧跟着掉在了地上,而她也颓然地靠着门框慢慢滑落。 直到一个时辰之后,赵哲来找阿萱,发现她还是那一脸呆愣地坐在门边。 看着阿萱的样子,赵哲也很是担心,忙上前问道,“阿萱,你怎么了?” 阿萱却彷如此刻才发现赵哲来了一般,缓缓抬起头看向他,好一会儿才道,“赵哲,我,我好像有些不对劲。” 她已经可以确定,那些声音不是任何人发出来的。 因为刚才院子里连一个人都没有。 可,她却能那样清楚地听到! 还有这两日来的噩梦,几乎每一晚都会梦到自己的惨死。 她知道,这一定不是巧合。 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了! 赵哲却不知其中奥秘,眉心紧拧,“我也觉得你这几日有些不寻常,怎么了?是发什么什么事了吗?” 阿萱微微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可是……我好想杀人啊!” 就好似,她心中有一股强烈的,嗜血的欲望,在怂恿着她,掌控着她。 每每噩梦惊醒她都有一种要杀了孤城百姓的欲望! 而今日听到那些恶毒的语言时,这股欲望便越发强烈了! 她也是有些后怕的。 今日那仆妇好在走得快,好在她出来时并没有看见她! 如若,当时那仆妇还在这院子里,哪怕是已经走到了门口,只怕,她都是忍不住心中这股杀意的! 听到阿萱这样说,赵哲也是心头一惊。 “这好好的,怎么会想着杀人呢?阿萱,你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他总觉得阿萱有事瞒着他! 可,阿萱不能说,关于自己前世就是死在这儿的事,便是说出来,赵哲也只会将她当成疯子! 只有梁煜信了,因为那是无相说的。 可,他就算是信了,就算是知道前世已经对不起过她一次,就算之前信誓旦旦,如今,他依旧没有来! 她不需要他来,她只想要补给,只要补给充足,她能熬过这一关的! 可,为什么他去了突厥南部,连补给都不给她? 为什么? 心中的怒意越来越重,那股嗜血的杀意也再次涌起。 阿萱看向赵哲,却不知何故,在她的眼里,赵哲的脸竟然渐渐变成了梁煜。 这个混蛋! 她一把拾起长剑,朝着赵哲袭去。 赵哲大惊,慌忙后退,可阿萱的剑势凌厉,岂是他挡得住的? 一抹温热的鲜血溅在了阿萱的脸上,阿萱猛然一愣,这才清醒过来。 看着被自己伤了肩膀的赵哲,她慌忙丢了剑,“对不起,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我……” “没事……”赵哲强忍着痛,捂着自己的肩膀,眉心紧蹙,“可,你说得对,你很不对劲!” 阿萱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暂且别让任何人接近我的院子。” 说罢,便是逃也似的回了屋。 房门被关上,阿萱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后怕的情绪开始蔓延。 却是无意间的转头,瞧见了那边放在梳妆台前的铜镜。 镜子里,模糊不清的脸上布满了鲜血,恍惚间,阿萱好似见到了无相。 那日,满身是血,出现在大将军府前的无相! 而后,骤然反应过来。 她,也被心魔所控了? 第415章 还是不一样的 是啊,怎么会没有心魔呢? 连帮她重生的无相都有了心魔,那个惨死在孤城,满腔怨恨的她,如何又会没有心魔呢? 当初去寂空大师那儿时,大师就带她重新经历了一遍,她记得,她毫不犹豫地下了杀手。 是寂空大师的一番话,让她释怀了些许仇恨。 然而,再次回到孤城,再次听到哥舒英穆给大棠百姓的选择,那些沉寂于心底的恐惧终于又开始蔓延了起来。 先前,大约是寂空大师的舍利子镇着,她才会没事。 而如今,舍利子被送去了无相的身边,所以她的心魔便渐渐控制不住了。 那,接下去要怎么办啊? 连无相那样高深的佛法都压不住的心魔,让她如何去控制? 怪不得之前,她竟然会有拉着孤城全部人一起死的想法! 她刚才,甚至还差点杀了赵哲! 忽然间,她想到了无相身上的伤痕,眸心微微颤动,难道,只能跟无相之前那样,找个地方把自己关起来了吗? 可如今正是与突厥交战的时候,她若是将自己关起来,孤城要怎么办? 心思,越想越乱。 心中的情绪越来越重,阿萱忍不住抬手,一把将桌上的铜镜砸在了地上。 随着‘哐当’一声响,铜镜在地上弹跳了两下,落在了床脚处,而与之一起滚落的,还有一个白乎乎,圆滚滚的小丸子。 阿萱似乎一时想不起来那是什么,便上前将那个小丸子拾起,这才想起,这是二丫送的糖丸子。 想到那张小小的手将这糖丸子塞进她手心的样子,阿萱的心中便不自觉柔软了下来。 那烦闷的感觉也随之消散。 而后,她又想到了念念,想到了念念的出生,想到她第一次抱她的时候,想到念念第一次喊她娘亲的时候…… 一切一切的回忆,都美好的不像话,也终于让她心中的杀意沉淀了下去。 是啊,她还有念念啊! 她不能败在孤城,更不能败给那劳什子的心魔! 因为,她的念念还在等她回去! 这一刻,手中这颗小小的糖丸子仿若就成了某一种意义上的‘舍利子’,阿萱便寻了一块帕子,将它包好,而后小心翼翼地藏进自己的怀里。 为了念念,她一定可以熬过去的。 不管多难,她一定可以! 擦干净了脸,阿萱便躺在床上睡下了。 这一觉,她直接睡到了翌日清晨,等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外头竟然也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投射进屋内,让阿萱恍惚了好一会儿,差点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直到,一丝隐约的打杀声传来,阿萱这才从惬意的氛围之中惊坐而起,抓起床边的外衣便冲了出去。 一路策马朝着城墙而去,而路上百姓们纷纷侧目的眼神,也让她心中稍有不安。 但,阿萱安慰自己他们大约只是看她而已,并没有别的意思。 不愿让自己的心魔再起,阿萱将内心杂乱的想法都强行撇开,只一心奔赴战场。 而此时,城墙之上战况已是很激烈。 无数箭矢袭来,战士们饶是拿着盾牌抵挡都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阿萱朝着城墙之下看了一眼,只见乌泱泱的一片全都是突厥人。 怎么这么多? 阿萱眉心紧拧,一路朝着正指挥着战斗的赵哲走去,“怎么回事?今日的突厥兵力为何如此之多?” 赵哲却没有应声,只是问道,“你怎么来了?你好些了吗?” “我没事,你呢?”阿萱看了眼赵哲被纱布包着的肩膀,赵哲微微一笑,“皮外伤,不碍事!这里有我,你不必担心,回去好好休息。” 闻言,阿萱却是警觉了起来。 眼下战事吃紧,正是需要她的时候,赵哲却让她回去休息? 是故意支开她? 阿萱明白过来,赵哲是故意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于是又问了一遍,“发生什么事了,如何会来了这么多突厥人?” “没事,你先回去吧!” 赵哲依旧不说。 但阿萱已经察觉到了不寻常,自然不肯罢休。 赵哲不说,她便抓过一旁的一个士兵,问道,“你来说,为何今日突厥会来这么多人?” 可那士兵看了赵哲一眼,却是摇头,“属,属下不知。” 是故意瞒她! “夫人!您救救我们吧!” 就在这时,城墙之下忽然响起了百姓们的声音。 一句接着一句的‘夫人救救我们’此起彼伏,与城墙另一边的打杀声形成了鲜明又强烈的对比。 阿萱不由地朝着城墙下看去,却惊讶地看到了与前世一样的场景。 百姓们,都跪下了。 只是他们并没有开口就让她去死,而是让她救他们! 可,她要怎么救他们? 不等阿萱开口,赵哲的反应却是巨大,“混账!夫人与本将军正保家卫国,尔等想要搅我军心不成?” 面对赵哲的指责,其中一位百姓却道,“小人不敢啊!可突厥可汗昨日已经下了最后通牒,若今日还不能交出夫人……他是要屠城的呀!” “夫人,小人家中还有个未满月的孩子,您就可怜可怜我们吧!” “夫人!求求您了……” 阿萱终于明白了。 这些百姓虽没有跟前世一样口口声声让她去死,可目的却与前世是一样的。 昨日她睡下之后,想必突厥可汗已经派人来传话了,最后通牒…… 呵,怪不得城墙下的突厥人会有这么多! “阿萱,你别听他们的!”赵哲生怕阿萱会突然发狂,一把拉住了阿萱,“他们只是些刁民,等今日这场仗打完,我必定派人好好教训他们!你先听我的,回去休息!” 可,阿萱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就这么冷眼看着底下的百姓,心,一点点跟着凉了下去。 却在这时,不知从何处又传来一道稚嫩的声音,“夫人要杀光突厥人!” 那声音混在一声声求她救命的声音中,稚嫩却尤为响亮。 紧接着,不远处又传来了几道呼喝,“对!夫人要杀光突厥人!” “杀光了突厥人,我们大家都不用死了!” 阿萱被那些声音吸引过去,这才惊觉,对比前世,跪着求她去死的百姓,竟是少了一大半。 更多的,是站在那群跪着的人后面,气势汹汹,让她去杀光突厥人的百姓! 所以,还是与前世不一样的,对吗? “夫人是最厉害的!” 二丫的声音再次传来,阿萱的心也终于被触动。 她看向二丫,嘴角勾起了一抹笑,随后便从一旁的将士手中夺过一把长剑,又从衣衫上撕下碎布,与自己的手绑在了一起。 看着她的动作,底下的百姓都愣住了。 却听她道,“好,夫人这就去杀光突厥人!” 第416章 杀意 一旁,赵哲却又抓住了她的手臂,“你疯了?” 今日突厥人就跟疯了一样的想要破城,他们如今能做的只有死守,不能硬拼! 如若开了城门迎战,输赢未定,突厥随时都会冲进来屠杀百姓! 阿萱却是转头冲着赵哲一笑,“我昨日才与你说过,我想杀人。” 那被压制在心中的渴望,总要有所发泄才是,否则,继续积压下去,迟早会爆发的! 可赵哲还是不允许,“你想杀人,等过些日子我找几个死囚让你杀个够!今日不行!” “我一个人下去。”阿萱再次开口,神色冷淡,仿若说的不过是见平常的事。 而她越是这副无所谓的样子,赵哲心中却越是着急,“底下的突厥人何止上千,你一个人下去,还能有命回来?你真当你是神仙不成?” 赵哲真是恨不得将她的脑子打开,看看里头到底装着什么东西! 可,阿萱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嗯,若真是丢了性命,那就当我遂了他们的意。” 那个他们,说的是城墙之下跪着的那些百姓。 这会儿,阿萱说的话他们也都听见了,一个个面面相觑,脸色不大好看。 隐约,竟是能看出几分歉疚来。 能让这帮人歉疚,还真是不容易啊! 赵哲的态度却是坚决,“不可能!我说过,牺牲你一个人才能换来平安这种事,我做不出来!” “是啊夫人!”一旁的将士也跟着道,“我们不会屈服于突厥的!我们一定会保护好你!” “夫人!不可冲动啊!” 阿萱看着这些安抚着自己的将士们,一个个脸上都是担忧,比起上一世那些将士的嘴脸,当真是好看太多了。 阿萱不禁想,如若这些人同上一世一样背弃了她的话,她反倒能心安理得地送他们去死。 可眼下,她却不忍心让他们陪葬。 “赵哲,城中兵力伤的伤,病的病,真正能上战场与突厥一战的,不足突厥人数的一半,这场仗,就算是死守也赢不了!国库空虚,别说派兵支援,就是后方的补给都供应不上,这场仗,死守也是输!” 她说着,拉着赵哲来到了城墙的另外一边,指着底下那乌泱泱的一片,道,“今日难得是个好天,你看,那个就是哥舒英穆。” 闻言,赵哲已是明白了阿萱的意思。 但他依旧不同意。 “是,你也好好看看!这么多兵,比以往的任何一次战事都要多!你还想着擒贼先擒王那一招?做梦!” 赵哲觉得阿萱定是疯了,当下便招呼了将士过来,“带夫人下去休息,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夫人踏上城墙一步!” 这是赵哲第一次在阿萱面前发脾气。 阿萱知道,赵哲这是担心她。 可,今日她若是去,孤城还有一线生机,若是不去,整座城的人就真的要给她陪葬了! 于是,不等士兵上前,她便忽然翻身一跃,直直跳下了城墙! 失重的感觉,有些熟悉。 上一世,她是被推下城墙的,而这一世,她竟是自愿跳下。 上一世,她落在了城墙的里边,被众人践踏。 而这一世,她落在了城墙外,看着那些惊愣着的突厥人,嘴角勾起了一抹嗜血的笑意。 而后,提剑便是冲入了人群。 “她真是疯了!”赵哲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惊呼起来,而后立即下令,“传我命令,开城门!” 厮杀正酣的阿萱当然没有发现城门竟然被打开了。 只听到一阵“杀啊!”声,她回眸一看,竟是赵哲带着一众将士们冲了出来。 她心头微惊。 这城门一开,就没有回头箭了。 这一仗,必须赢! 不再细想,她几乎开始了本能的屠杀。 身体的反应往往比脑子要快些,她一边躲着突厥的大刀,一边朝着哥舒英穆的方向而去。 眼见着阿萱如此嚣张,居然敢一人闯入突厥大军,哥舒英穆也恼了! 想着自己的儿子都是死在阿萱的手里,他也再坐不住,拿过自己的大刀便是怒吼一声,朝着阿萱冲了过来。 与之一起来的,还有哥舒英穆的护卫,这些人个个力大如牛,功夫了得,不似寻常士兵,不易对付。 不过与他们对了七八招,阿萱的背上便已经挨了一刀。 只好在她在关键时刻卸了力,否则这一刀下去,阿萱只怕连背脊都会被斩断! 对方见阿萱受了伤,似乎已经锁定了胜局,看向阿萱的眼神都流露出了轻蔑。 几人相互看了一眼,便是齐齐朝着阿萱袭来。 阿萱见状,只得往后退了数步,却不料身后亦是有突厥的士兵挥刀砍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阿萱却如同一只灵巧的猴子,从其中一人的裆下飞快钻了出去,右手挥剑一砍,左手也再同时抽出腰间的软剑朝着另外几人挥去。 不过顷刻间,对她威胁最大的几名护卫便尽数倒下了。 这一幕,看呆了不远处的哥舒英穆。 他早就听闻大棠有一女将厉害得很,但他向来看不起女子,只觉得一个瘦啦吧唧的女人能有多大的本事。 眼下,他却是亲眼见识到了! 这样的身手,这样的胆识,这样的临危不惧,从容不迫,哪怕是男子也嫌少有人能做到! 一时间,哥舒英穆的脸上已是染上了些许惧色。 反观阿萱,在方才那一击绝杀之后,周围的突厥士兵都不敢再轻易靠近。 只见她满身鲜血,嘴角却是勾着一抹杀气凌冽的笑。 那双眸子,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哥舒英穆,仿佛是在嘲笑着他的无能。 上一世,因着他的一句话,满城百姓都逼着她去死。 可这一世,她不怕他了! “哥舒英穆!” 她忽然一声厉喝,凄厉的声音在这战场之上如同恶鬼的嚎叫。 而下一瞬,哥舒英穆突然瞪大了双眼,随即一口鲜血呕出,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便直挺挺地倒地了。 也就是这时,不知是谁用突厥语大喊了一声,“可汗死了!” 一传十,十传百,战场很快就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阿萱! 这突厥可汗,怎么就突然,死了? 第417章 梁煜失踪 哥舒英穆的死,令得突厥的军心瞬间涣散。 只听一声突厥语的命令,“撤退!” 一时间,明明占据战况优势的突厥人便纷纷撤下了。 赵哲立刻冲到了阿萱的身边,看了眼她背后的伤,眸间染着几分后怕,“快带夫人回去医治!” “是!”两名士兵上前,搀扶着阿萱就往回走。 待入了城,只见道路两旁站满了百姓,包括之前跪着的那些。 见到阿萱,百姓们突然就自发的鼓起掌来,有激动的忍不住叹道,“夫人不愧是我大棠第一女将,真是厉害!” “夫人英勇,连上天就眷顾夫人,那哥舒英穆居然就这样死了!哈哈哈!” “我看,是有国师相助吧!说不定是国师施了什么法帮助夫人呢!” “夫人洪福齐天,英勇无比啊!” 这场仗的胜利,似乎是让百姓们都看到了希望。 那言下之意仿若是在说,不管谁与阿萱打,都会被天收! 可,阿萱知道那不是天意,更不是什么国师相助。 是哥舒阿依! 从方才哥舒英穆突然暴毙的情况看来,他应该是毒发了。 必定是之前回去了突厥的哥舒阿依所为! 可不管如何,哥舒英穆死了,下一任的突厥可汗之位悬空,突厥内部必定会为此争个头破血流,今日过后,突厥必定会乱成了一锅粥,他们不会来打孤城了! 这场仗,终于结束了! 想到这儿,阿萱忽然觉得一阵眩晕袭来,身形也站不稳,最终眼前一黑,就这么昏死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阿萱发现自己漂浮在半空之中,看着孤城陷入了一片火海,哀嚎声四起,浓烈的血色蔓延了整座孤城。 可是,怎么会呢? 哥舒英穆已经死了,谁又能屠了整个孤城? 她在半空中,心急如焚,却又无能为力。 最终再次陷入了黑暗之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阿萱终于睁开了双眼,看着青色的枕头有些发愣。 她这是趴在床上? 微微动了动身子,背后传来一阵强烈的刺痛,惹得她倒抽了一口凉气,也终于是反应过来,她是在战场上伤了背,然后就晕过去了。 所以,先前所见的只是做梦? 孤城并没有被屠? 阿萱不敢确定,毕竟梦里的一切都太真实了。 她忍着剧痛强撑起了身子,披了件外衣在身上,便出了门去。 院子里没人。 她一路往外走去,也是一个人都没遇见。 直到,除了府。 守在府外的侍卫见到阿萱就这么衣衫不整的出了来,不由得一惊,“夫人醒了?快,快去通知赵将军!” 阿萱并不理会侍卫们的呼唤,一双眸子打量着街道。 没有被焚烧的痕迹,地上也没有血迹。 所以刚才所见的一切,当真只是做梦啊! 可,好奇怪,她为何会梦到孤城被屠? 难不成,就算哥舒英穆已经死了,她还是想要让孤城上下陪葬? 她的心魔,还是这么强大吗? “娘!” 忽然,一声软糯糯的呼唤吸引了阿萱的注意。 她回眸,就见一个小小的身影飞奔而来,一把抱住了她的腿,“娘!念念好想你啊!” 阿萱愣住了。 她看着正抱着自己的念念,心中猛然涌起了一阵酸涩。 还是在做梦吗? 她的念念怎么来了? 背上传来的痛感让阿萱知道眼下并非梦境,所以她蹲下了身子,不顾背上的伤痛,一把抱住了念念,“娘也想你……” “呜呜呜……念念梦到娘亲浑身是血倒在了大街上,还以为娘亲死了,呜呜呜……”念念大哭了起来。 阿萱记得之前自己来孤城之前,念念曾说过,她会死的。 原来,是因为念念梦到了这个场景。 但好在,她没死。 阿萱轻揉着念念的头发,柔声安抚着,“娘亲没事,念念别担心,娘亲打了胜仗了。” 闻言,念念这才抽抽搭搭地看向阿萱,“嗯,念念知道,娘亲打了胜仗了。可是娘亲,爹爹不见了。” 这是什么意思? 阿萱不解地看着念念,就听随后而来的赵哲道,“之前说王爷率领精兵突袭了突厥南部,但之后就一直没有消息,昨日,暗影回来了。” 暗影是梁煜的坐骑。 只认梁煜跟阿萱,旁人休想骑它。 可,暗影回来了,梁煜却不曾回来,这无疑透露着一个信息。 梁煜出事了! 阿萱这才站起了身子。 背后的伤依旧痛得紧,她却无暇顾及,只道,“我昏迷了几日?” 赵哲眉心微拧,“那日你昏死过去,好几次都没了气息,还是城中的张大夫为你施针保住了你的性命,距离今日,已是有十日之久了。” 阿萱不由得一惊,她不曾想自己居然已经死过了。 那日为了救二丫,她曾教授过张大夫一套针法,没想到居然是间接救了自己的性命。 只是都已经过去了十日,她背上的伤居然还这么痛,可见城中草药稀缺,估计是全靠自愈了。 想到这儿,阿萱叹了一声,这才道,“先回府再说!” 于是,念念就拉着阿萱往府里去,一路上喋喋不休,阿萱也因此知道了念念是昨日才到的。 是赵哲在处理完了孤城中的事宜之后,亲自去了一趟凌城将念念接来的。 “凌城是怎么回事?” 阿萱刚刚坐下,便心急问道。 之前派去凌城的探子一个都没回来,补给的事更是没了音信,加上如今梁煜失踪,一切的一切都叫人无比怀疑。 只见,赵哲眉心紧拧,道,“凌城根本没有见到过我们的探子!” 什么? 阿萱不由得一惊,“怎么会?我们前前后后,派去的足有十人之多。” “是,我确认过了,这十个人没有一个顺利到达了凌城,我在半路上曾捡到了一块我们军中的令牌,那些探子,十有八九是遇害了。” 一番话,说得阿萱心头狂跳不已。 而赵哲已是眉头紧拧,哪怕阿萱醒了过来,他的脸上也没有任何的喜悦。 只道,“探子被杀,王爷失踪,此事定不简单,如今军中人心惶惶,阿萱,接下来要怎么办?” 第418章 第一位女可汗 阿萱当然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 她只是在想,莫非上一世,梁煜也失踪了吗? 他是出了事,所以才没来救她? 可,他可是梁煜啊! 他能出什么事呢? 就在这时,时鹰出现在门外,神色略显严肃,“夫人,有客到。” 语气之中的神秘让阿萱不禁疑惑起来是什么样的客人。 直到,时鹰将人带了进来。 是哥舒阿依。 此时的她一身大棠的服饰打扮,看着憔悴了许多。 赵哲与时鹰都很识相地退了下去,屋内便只剩下了阿萱跟哥舒阿依二人。 只见,哥舒阿依从怀里摸出了两瓶药来,道,“这是伤药,这是水井的解药。” 哥舒阿依之前在城中待过一段日子,自然知道城中是个什么情况。 先前并不知阿萱在战场上受了伤,也是最近这段时日才听族人说起,于是就赶紧送药来了。 阿萱看了眼哥舒阿依放在桌上的两个药瓶,想了想,终究还是道了声谢。 这才问道,“近来日子不好过?” 这一脸憔悴的样子,显然是没怎么好好休息过。 哥舒阿依倒也不瞒阿萱,点了点头,“父汗突然暴毙,我那些皇兄皇弟的,都在觊觎那个位置。如今正是争得头破血流的时候,我倒是懒得理,我得护着我阿娘和我的小阿弟。” 闻言,阿萱微微一笑,“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哥舒阿依看了阿萱一眼,眸间也染上了几分笑意,“我可不懂你们大棠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不过,让他们去争,反正到头来,这可汗之位只会是我的。” “那我倒是有些期待这突厥第一位女可汗究竟会是什么样子。” 说话间,二人相视一笑,倒是有些一笑泯恩仇的意思。 却听哥舒阿依道,“我听说,梁煜失踪了?” 闻言,阿萱嘴角的笑迅速挂了下来,神色淡淡,“暂时没有消息而已。” 见状,哥舒阿依显然知道阿萱在担心什么,道,“如今突厥一片混乱,自顾不暇,就算知道梁煜失踪了也不敢轻举妄动的。” 阿萱没有说话,神色依旧是冷冷的样子。 却听哥舒阿依道,“其实我们早就收到消息梁煜会突袭我们突厥南部,所以我父汗才会如此着急攻城,是想用南部来换攻城,可也不知为什么,一直都没有见到梁煜的攻击,如今族中还有不少人说这是你们大棠的计谋。” 梁煜居然连突厥南部都不曾去到。 他可不是一个人,是带着一支精兵的! 到最后,居然只有暗影回来了! 凶多吉少这几个字,不断在阿萱的脑海中翻腾,心内的不安也在被渐渐放大。 似乎是看出了阿萱的担忧,哥舒阿依便是摆了摆手,道,“不管怎么样,我是觉得这世上能杀了梁煜的恐怕就只有梁煜自己,反正如今战事平息,等你伤好了,你就自己慢慢去找吧!” 说着,她又将那匕首放在了桌上,“这是之前说要送给念念的,借我一回,如今还给你了。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她说罢便是起身往外走去,却被阿萱唤住了。 “等一下。” 听到这声,哥舒阿依停下脚步回身看了过来,道,“你伤未愈,不必送我。” 阿萱当然不是想送她,只是问道,“解药给少了。” 闻言,哥舒阿依倒是不解了,“怎么就少了?这点足够你解水井里的毒了!” “嗯,那粮草上的毒该怎么解?” 如今可还有大半的粮草都吃不得呢! “粮草?”哥舒阿依一头雾水,“你们粮草也被人下毒了?谁下的?呐,先说清楚啊!我可就派了三个探子来!” 所以,余山下的毒,她并不知情! 阿萱眉心微拧,问道,“你不认得余山?” 哥舒阿依摇了摇头,“什么山?在哪儿的?高吗?” “……” 看样子,果然是不记得。 阿萱摆了摆手,“算了,你走吧!” 可这回,哥舒阿依反倒是走了回来,“我倒是还有一件事忘了同你说,我已经查过了,我阿弟的死与我父汗无关。” 之前阿萱说哥舒万的死很可能是哥舒英穆故意激怒哥舒阿依的举措,挑拨她与哥舒阿依的关系,激发战事的。 但她回去后派人细查了这件事,也将哥舒英穆身边的亲信都一一盘问过,没有人承认哥舒英穆曾下令杀过哥舒万! 想了想,她便只想到了一种可能。 哥舒阿依看着阿萱,道,“你曾说过,我阿弟死的那晚,你跟梁煜都见到了一抹黑影闪过,能闯入你们军中杀人,又不被你跟梁煜追上的,此人武艺必定极为高强。你也知道我们突厥没人会轻功,所以我在想,这人要么是你们大棠的人,要么,就是陈国的!” 先前阿萱与梁煜也猜测过,很可能是陈国为了故意挑起大棠与突厥的战事,以此时机趁虚而入的。 想到这儿,阿萱微微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眼见着阿萱心中有数,哥舒阿依便也不再多待。 毕竟如今孤城与突厥的关系如此特殊,若被旁人发现她在这儿,恐怕会吃不了兜着走。 待哥舒阿依走后,阿萱方才唤来了时鹰,让他将解药撒入井中,而自己则拿着伤药寻了府中的一名仆妇帮忙上了药。 上过药,痛感便下去了不少,阿萱想了想,还是去了晒谷场。 晒谷场旁边的小屋里,余山依旧被关押在此。 他虽被废了双腿,没有了行动能力,但每日还是会有专人给他送吃送喝地伺候着。 也会有人跟他说起这些日子阿萱的英勇事迹。 以至于,再次见到阿萱,对于她的仇恨,也没有之前那么强烈了。 看着圆润了不少的余山,阿萱忍不住调笑了一声,“余副将恐怕是孤城这段时日里唯一一个长胖了的。” 听到这话,余山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只冷哼了一声,并未作答。 阿萱便也开门见山,问道,“如今战事平息,我也有时间来问你了,那些毒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听到这话,余山的眼神不禁闪躲起来,却依旧不说话。 阿萱便直接问道,“是不是陈国?” 第419章 她何德何能 余山依旧不说话。 可脸上的神情显然已经出卖了他的内心。 见他这副样子,阿萱却是笑了出来。 见状,余山终于开了口,一脸的戒备,“你在笑什么?” 阿萱微微挑了挑眉,“没什么,只是想着应该多谢你。” 余山更听不明白了,“什么意思?” “之前你说我杀林安没有证据,那如今算不算有了?”阿萱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浓烈,她看着余山,眼底尽数都是嘲讽,“通敌卖国,是诛九族的大罪,我原本还因着你娘的死而心有歉疚,所以一直都不曾杀你,可如今看来,你娘也不过就是早死了几年而已。不是为林安死,就是为你死。” 她这一番话,算是诛心,气得余山一声怒吼便要朝着阿萱冲来。 奈何他双腿还伤着,根本不能上前,只能嘴里放着狠话,“你这毒妇!我早该毒死你的!我就不该心慈手软,下那最轻的毒,我就该下了剧毒,毒死你这毒妇!” “是啊,你该下毒毒死我的,可你偏偏没有那个本事,所以你只能将毒下在粮草之中,去害无辜之人!这便是你懦弱无能的表现!连报仇都要与陈国勾结之后才敢行动,你就是个懦夫!” “啊!我杀了你!”余山怒得双目通红,像是恨不得撕咬阿萱的皮肉。 阿萱上前,将他脱臼的双手给安了回去,而后将匕首塞进了余山的手里,“来,杀!只要将这匕首捅进我的心口,我现在就能死在你面前!” 手中忽然握住了匕首,余山反倒是愣住了。 他没想到,阿萱会将这样的利器塞进他手里! 正愣神间,阿萱却是抓着他的手将匕首抵在了自己的心口,这举动,更是让余山大惊,几乎是本能的抗拒起来。 感受到那股抗拒的力道,阿萱不禁冷哼了一声,而后猛地将匕首一转,狠狠插进了余山的肩胛,“我给过你机会了,你自己没有把握住,可怪不得我。” 她说着,眉尾轻挑,眸间透出狠厉的杀意,“我再问你一遍,是谁让你在粮草中下毒的!” 匕首在余山的体内微微旋转,痛得余山连声痛呼,冷汗淋漓。 可,他依旧不说。 见他如此嘴硬,阿萱便将匕首用力往下一压,只听到‘咔嚓’一声脆响,余山的锁骨断了。 这匕首削铁如泥,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余山已是痛得连叫都叫不出来,只是长大了嘴,连呼吸好似都痛得要忘记了。 阿萱的眉眼却是越发狠厉起来,“这匕首,削铁如泥,别说是割断你的肋骨,就是从这儿开始,直接将你割成两半都不是问题,你再不说,我便让你亲眼看着你自己是如何分成两半的!” 这些日子,余山听到了不少阿萱如何英勇的话,如今又见她下手如此果断,自然知道阿萱定是说得出做得到的。 疼痛加上恐惧,很快就击垮了他所有的防线,他终于松了口,“是,是陈鸿熙……” 陈鸿熙? 阿萱只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像是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就听余山接着道,“是陈国的,三皇子……” 哦,对,是陈国那位凶残好战的三皇子。 对于陈国,她并不怎么熟悉,只是早些年曾偶尔听梁煜提起边关与陈国的战事时偶尔听到过几句。 陈鸿熙,年岁与梁煜差不多,生性残暴,手段残忍,这些年与公孙羽交手了无数次,不过都败在了公孙羽的手中而已。 只是她想法不明白,这个陈鸿熙怎么忽然想到要对孤城下手了? 这一世,是从余山这里入手,那么上一世呢? 上一世她在孤城孤立无援,有没有陈鸿熙的手笔? 想到这儿,阿萱便将匕首又用力一拧,余山再次被痛得惊呼。 就听阿萱问道,“除了让你下毒,他还有没有别的什么事要你做?” 余山连连摇头,“没,没有了……” “你最好说实话!否则,我逼供的手段你扛不住。”阿萱冷漠说着,余山痛苦地张着嘴,“真,真的没有了,不,不过,我有一回无意间听到,他,他说突厥南部,什么的……” 轰! 阿萱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脑海中炸了开来。 她将匕首拔出,看着痛得跪倒在地上的余山,神色阴冷得可怕。 缓步走出那间屋子,吩咐了门外的士兵看管好余山后,这才骑马回了府。 只是一路上,她都在想着一件事。 陈鸿熙不会无缘无故提起突厥南部,这与梁煜的失踪必定不会是个巧合。 加上,哥舒万的死若也是陈鸿熙所为的话,这就证明陈鸿熙早就已经盯上了她,盯上了大棠! 这一世,她与陈国没有半点瓜葛,上一世同样没有。 所以这一世陈鸿熙的所为,必定也在上一世做出来过! 如若,上一世也是陈鸿熙设计骗了梁煜去攻打突厥南部,那她的死,就不是紫瑜与她的恩怨这么简单了! 上一世,她的死亡背后,到底隐藏着多少的阴谋诡计? 原本,紫瑜死后,对于上一世的仇恨她已是不太想提起。 可如今看来,背后的真相她必须要去弄个清楚! 阿萱是如何回到府上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了。 只知道下了马之后,她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冷得厉害。 她不明白,她不过就是梁煜自幼养大的而已,前世,甚至连她自己都没弄清楚自己的身份,她何德何能,要被这么多人惦记! “是真的!念念的梦就是真的!” 忽然,阿萱听到了不远处传来念念的声音。 思绪收回,她看向念念,只见赵哲正与念念不知在议论着什么。 赵哲一脸苦口婆心“念念,你听你赵叔说,这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都是你白日里想得太多才会如此的!” 念念却不服,“才不是!念念的梦都是真的!念念梦到娘亲浑身是血倒下了,娘亲就真的浑身是血倒下了呢!” “那只是巧合!” “哼!赵叔你什么都不懂!”念念似乎有些气恼,也发现阿萱回来了,便一溜烟地跑来,拉着阿萱的手问道,“娘,你说,梦是真的还是假的?” 第420章 梦是真的? 念念的表情大有一副让阿萱做评判的意思。 阿萱微愣,随后才蹲下了身子,冲着念念道,“念念可是忘了,你之前梦到爹爹死了,可爹爹一直都还活着,对不对?” “可是,念念梦到娘亲浑身是血地倒下了,以为娘亲死了,结果娘亲只是晕倒了而已……” 念念想说,她梦到的事,已经真实地发生了! 为了证明自己的梦是真的,念念便又道,“我还梦到了楚爷爷,我之前都不认识楚爷爷!” 说起这事儿来,的确是玄乎。 阿萱忍不住想起当初去找寂空大师时,大师曾说过,她魂魄不稳,念念出生时,也带出了她的一缕残魂。 是她前世的残魂,使得念念日日惊梦,所以,念念的梦,莫非是前世残魂所见? 她又忍不住想起了自己之前曾做过的梦。 她梦到自己的头颅被砍下之后,梁煜骑着暗影,自黄沙之中匆匆而来。 也梦到她漂浮在半空,看着孤城被屠,血流成河……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可她发誓,她从不曾想象过那样的场景。 就算是前世在孤城,日日盼着梁煜来的时候,她也不曾梦到梁煜会来啊! 越是这样想,阿萱心中的寒意便越是深重。 如若,自己的梦当真是前世魂魄所见的话,那是不是就证明,前世的梁煜,是赶来救她了! 前世,梁煜为了她,甚至还屠了整座孤城? 这样的可能性,令得阿萱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心也跟着撕裂般的疼痛起来。 见状,念念忙道,“娘是不是伤又痛了?念念不乖,念念不打扰娘亲休息了……” 听到念念这样说,阿萱忙是安慰道,“念念放心,娘亲没事。” 可念念还是眼眶红红的,“娘亲快去休息吧!念念的梦一定都是假的,爹爹一定会没事的!” 说着说着,豆大的泪珠就滚落了下来。 阿萱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念念已经知道梁煜失踪的事儿了。 也是,念念是从凌城来的,又怎会不知呢? 这些时日,念念一边要担心失踪的梁煜,一边又要担心重伤的她,小小的心里不知承受了多少压力。 可她在见到念念之后,都不曾说过一句安抚的话。 她忽然觉得,自己这个做娘亲的,未免也太失职了! 她揉了揉念念的脑袋,微微一笑,“念念许久不曾陪娘亲睡过觉了,今晚念念陪娘亲睡好不好?” 念念的眼睛明显一亮,可是很快又暗淡了下去,“娘亲有伤,万一念念睡觉碰到娘亲的伤,怎么办?” 她当然很想跟娘亲一起睡啊!可是,她害怕会伤到娘亲。 阿萱这才站起了身子,牵着念念的手却不曾松开,“不会的,念念睡觉一直很老实,从不会乱动,娘亲实在是想念念,念念就行行好,跟娘亲一起睡,好不好?” 听到阿萱这样说,念念的脸上才终于有了笑意,用力点了点头。 这一晚,阿萱侧身搂着念念,看着她可爱的睡颜,心中满是心疼。 思绪,也是烦乱起来。 她迫切地想要知道前世的真相,想要知道前世自己死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想要知道,念念梦境之中,梁煜一次又一次的惨死到底是不是真的。 而这一世,梁煜又去了哪儿呢? 哥舒阿依给的伤药不错,只几日的时间阿萱就恢复得差不多了。 而这期间,派去搜寻梁煜的士兵带回来的消息却都是一无所获。 于是,阿萱决定自己去找。 赵哲从凌城将念念接来的时候,也将暗影带来了,是以,这一日,阿萱来了马厩,看望暗影。 见到阿萱,暗影显得尤为激动,不停地高昂起头来,鼻尖哼哧哼哧着,不自觉地在马厩中走来走去。 阿萱上前,轻轻拍了拍暗影的脖子,“怎么了老伙计,想我了?” 暗影这才安静下来,哼哧了两声。 阿萱知道,暗影甚是通人性,她说的话,它都能听懂的。 于是,又道,“你主子去哪儿了?为何抛下了你?你带我去找答案,好不好?” 闻言,暗影忽然扬起了前蹄,一声嘶鸣。 阿萱便拉过它的缰绳,翻身上马,只一声驾,暗影便冲出了马厩。 像是许久不曾如此蹦跑过,又像是急着去救它的主人一般,暗影跑得飞快,以至于赵哲还未看清楚是什么东西如同一阵风似的冲了过去,就听守城的士兵喊道,“赵将军,那可是夫人跟暗影?” 赵哲这才一看,只见,暗影已经带着阿萱跑出去老远了。 他心中知道,阿萱一定是去找王爷了,不禁暗暗祈祷,希望王爷能平安归来。 而另一边,阿萱坐在暗影之上,感受着疾风掠过,连日来心中的烦闷仿佛也被这疾风吹散了不少。 方向,的确是去往突厥南部的,阿萱心中也隐隐有了几分期待。 就好似,快要接近真相似的! 暗影就这么带着阿萱疾驰了两日,一步都不曾停歇。 而在两日后的这一天,暗影却突然调转了方向,停在了一处峡谷外。 草原上的峡谷,风景格外秀美,一条宽大的河流在峡谷中间奔流而过。 阿萱眉心微拧,翻身下马,拍了拍暗影的脖子,“你的意思是,梁煜来了这儿?” 暗影哼哧了两声,算作回答,而后自顾自低头吃起草来。 而阿萱则开始在四周搜寻起来。 大棠没有草原上的具体地图,可很显然,这处峡谷的方向明显偏离了突厥南部。 可是什么原因让梁煜来了这儿? 她想着,若是梁煜前世当真在她人头落地的那一刹那赶到了孤城的话,那这一世为何又失踪了? 草原上的阳光热烈,一阵风吹过,峡谷两旁的草地便起了波浪。 却是忽然间,一道刺目的光线吸引了阿萱的注意。 她朝着那边走了过去,却见,一副盔甲被丢弃在了草地之上。 这是大棠士兵的盔甲,应该是其中一个精兵的。 盔甲之上染着鲜血,证明这之前他们遇到过战斗。 可,为何只有这一副盔甲? 其他的东西呢?其他的骏马呢? 阿萱的目光,不由得看向峡谷下的那条河流,莫非,都被这条河,吞噬了吗? 第421章 他没事 又花了两日的时间,阿萱才回了孤城。 暗影已是累坏了,进了马厩就开始休息,谁都不理。 阿萱安顿好暗影,这才朝着前院而去。 没走多久,就间一抹小小的声身影朝着这边跑来,“娘亲!” 阿萱迎了上去,一把将念念抱起,就听念念问道,“娘亲找到爹爹了吗?” 闻言,阿萱看了眼跟在念念身后的赵哲,而后摇了摇头。 念念的眼里肉眼可见的失落,见状,赵哲忙安抚道,“念念别担心,你娘就算没找到你爹,也必定是找到了什么线索了,她赶了这几日的路定是累坏了,我们先别阻止她去休息,好不好?” 念念乖巧点头,从阿萱的怀里挣脱了下来,这才道,“那念念自己去玩!” 说罢,念念就跑开了。 只是,离开不久后,念念还是忍不住偷偷往回看,就见娘亲与赵哲叔叔正不知说些什么,很严肃的样子。 她便知道,娘亲定是有什么话,不方便与她说的。 而此时,赵哲一脸震惊之色,“染血的盔甲?莫非,王爷他们都已经遭遇不测?” 阿萱淡淡一笑,“我原先也这样以为,可我后来在附近又搜了一圈,没有见到别的盔甲甚至武器,还有,峡谷内的那条河不深,水流也不快,不足以致命。思来想去,那盔甲倒像是有人特意留下来的!” 闻言,赵哲面色凝重,“是有人特意留下这盔甲,误导我们,让我们误以为王爷已经死了?” 阿萱看了赵哲一眼,这才道,“我倒是觉得,这盔甲就是王爷留下的。” 这话赵哲可就听不懂了,“什么意思?” “王爷带去的精兵名单,你那可有?” 赵哲点头,“有,都是王爷的亲信,个个武艺高强……” 赵哲还想再说,却是被阿萱打断了,“对,都是王爷的亲信,那自然王爷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了。我怀疑,是王爷带着他们去了别处,刻意留下那盔甲,是想告诉我,他没事。” 什么都不留,反倒会让人心中没底,而留下这带血的盔甲,是因为梁煜知道,这带血的盔甲会让旁人怀疑他的生死,却会让阿萱明白,他还活着!” 而赵哲似乎也被阿萱这一番话说明白了什么,当下问道,“那,王爷是去了何处?他带着大棠的兵,是要去何处?” 谁知道呢? 他甚至还特意留下了暗影! 阿萱眉头紧蹙,想了想,方才道,“赵哲,能继续留在孤城,派人搜寻王爷的下落,这边关一带,暂且全由你指挥,我会让时鹰留下帮你。” 他们二人都不是喜欢争功之人,也都很有分寸,必定能够相辅相成。 赵哲点了点头,“那你呢?” 阿萱微叹了一口气,“我该回京了。” 她有许多疑惑,要回京找无相问问清楚! 就如同之前带着念念去凌城找梁煜一样,这一次阿萱又带着念念独自回京。 唯一不同的是,二人的坐骑成了暗影。 比起别的马匹来,暗影跑得又快又稳,就连念念都对它夸赞不已。 不到半个月,二人便入了京。 红微早已收到阿萱要回京的消息,早早的就在城门处等着,远远见到那一大一小策马而来,红微心中激动的情绪都快抑制不住了。 直到阿萱终于进了城门,暗影的脚步刚刚停下,红微便冲了过来,一把将念念从马上抱下来,对着那张肉嘟嘟的小脸就是一顿亲,“哎呀,念念,可想死红姨了!” 念念被亲的脸都歪了,却也抑制不住笑容,“念念也想姨姨!” 阿萱这才下马,将暗影交给了一旁的护卫,嘱咐了好好喂养照顾,这才冲着红微道,“是了是了,现在就想念念就可以了,不用管我是谁了!” 阴阳怪气的语气,便是红微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哪有做娘亲的吃自个儿女儿的醋的?” 念念也跟着‘咯咯咯’地笑。 阿萱却是哼了一声,“谁让你眼里没我?” “怎么会没有,老远就见到了!”红微宠溺地哄着,阿萱这才扬起笑意来,“这还差不多!” 二人一边说着,一边上了一旁的马车。 这马车是宫里的,眼下正是带着三人入宫去。 一路上,红微问了边关的情况,包括梁煜失踪的事儿。 而阿萱也问了红微关于无相的事。 “那舍利子,时雨可交给无相了?” 红微点了点头,“交了。” “无相什么反应?” 红微眉尾微挑,“没什么反应啊!就是双手接过,道了声阿弥陀佛,看不出异样!” 看不出异样? 阿萱心中却是怀疑了起来。 她之前是怀疑无相一直都是入魔的状态,只是在装正常,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不消多想,三人已经进了宫。 领路的太监带着三人来到了御花园,远远的,就见胜儿在时雨的陪伴下正拿着手中的书籍阅读着。 还不等领路的太监禀报,念念已经先唤出了声,“皇帝哥哥!” 这一生唤,惹来了正用功的胜儿的注意,当下也什么都不管,便是朝着念念冲了过来。 两个小小的肉团子就这么紧紧拥抱在了一起,惹得红微跟时雨都不禁感慨连连。 却只有阿萱一双眸子在四下搜索,“国师呢?” 就听领路的太监道,“这个时辰,国师通常都会在御花园的另一边打坐。” 闻言,阿萱点了点头,与红微示意了一眼,这才朝着御花园的另一边走去。 穿过一丛丛的花木,阿萱终于见到了正盘膝坐于湖边的无相。 她缓步上前,脚步轻盈得紧,可还没等靠近,就听无相道,“阿弥陀佛,施主千里迢迢而回,理应先回去休息才是。这般着急进宫,看来是有要事。” 语气之中,似乎隐着几分不欢迎的态度。 阿萱眉尾微挑,看着无相的背影,冷声道,“是啊,我有很多事想要找大师问清楚。” “阿弥陀佛。”无相又道了声佛偈,随后站起身来,看向阿萱,“贫僧正好也有东西要交还给施主。” 阿萱眉心微拧,“什么东西?” 就见无相合十的双手缓缓摊开,那手心之中躺着的,赫然是三根银针! 她封住无相内力的三根银针! 第422章 为何就是他救你 阿萱当即大惊,猛地往后退了两步,做出戒备的姿态,随时等着无相的攻击。 却见,无相笑意盈盈,“施主可是忘了这一身的医术师从何人?区区三根银针,贫僧岂会解不了?” 谈笑间那得意的样子,真的很欠揍! 可那三根银针,她以内力刺入,极深,不用特殊的手段根本取不出来,也不知无相到底是如何取出来的! 但深究此事显然已经没有什么必要了。 阿萱看着无相,眉头紧蹙,“所以,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完全占据这幅身子的?” 她笃定,眼前这人并非是清醒的无相。 果然,无相缓步上前,将那三根银针放进了阿萱的手里,这才道,“施主以为封了贫僧的内力,贫僧就能恢复清醒?” 竟是从那时起就一直不曾清醒吗? 阿萱惊住了。 心中骤然升起一股浓烈的后怕。 她居然将这样的无相留在了宫里,留在了胜儿跟红微的身边! 但很快,她又好奇起来,自上而下地打量了无相一眼,这才开口,“可你自那日之后就很正常,未曾再破杀戒,如此老实地留在宫里,你想做什么?” 闻言,无相大笑了起来,“贫僧要做什么,无需同施主交代,倒是施主不是有别的事要问贫僧吗?” “是啊!”阿萱看着无相,冷笑了一声,“你别打红微主意!” 她可不会忘了时雨曾说过,红微甩过无相耳光,这个入了魔后如此嗜血的家伙,被甩了耳光居然都没动怒,不正常! 无相显然没料到阿轩会在此时提起红微,微微一愣,却又笑了开来,“情爱之事,其实施主一句话就能决定的?” “哎呀!你一个臭和尚张口就是情啊爱的,你要不要脸啊!”阿萱瞪了无相一眼,“总之,你别动红微!” 无相却不想在此事上纠缠,淡笑一声,“施主若无其他可说,那贫僧就先行告退了。” 说罢,便要走。 但阿萱还是将他唤住了,“等一下!聊正事!” 阿萱说着,示意无相去一旁的凉亭内坐下。 而这凉亭的位置,正好能瞧见远处正玩耍着的念念跟胜儿。 二人落座之后,就朝着念念的方向看去。 就听阿萱道,“我之前带着念念去找了寂空大师,寂空大师说,念念会夜夜惊梦,是因为我生她时,带出了一缕残魂。所以,念念的梦,可是我前世残魂所见?” “是与不是,有何重要?” “当然重要!念念多次梦到梁煜惨死,若真是我前世残魂所见,岂不是证明梁煜前世为了救我……” 阿萱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无相打断了,“救你?仅凭一个梦,施主便能断定王爷前世救了你?哈哈哈哈,别说念念的梦中,王爷死了许多次,且死法不同,就说那梦的的确确是真的,施主又如何能断定,王爷是为了救你而死的?” 这一番话,无疑是一盆冷水,将阿萱浇得透心凉。 像是为了证明什么,她接着道,“可我梦到了我死后梁煜去了孤城,还屠杀了孤城百姓……” “所以呢?施主便将此当真了?可那究竟是施主的前世所见,还是施主这两世的期盼与执念?” 期盼,与执念? 阿萱的眉心沉了下来,无相的话,让她心中所有的期盼都尽数崩塌。 好一会儿,她才接着开口,“所以呢?前世我死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你不惜付出性命的代价,不惜入魔都要助我重生?” 他不信无相做法之前不知道后果是什么! 看着阿萱脸色如此凝重,无相的眸间却显出几分欢愉来。 他摇了摇头,“贫僧说过,前世之事贫僧能记起的并不多。” “哪怕入了魔也没能想起来?”阿萱又问。 无相挑了挑眉,未作回应。 阿萱不禁长叹了一口气,“罢了!我原以为能从你这儿找到点前世的真相,如今看来,你比我好不到哪儿去!” 语气,略带嫌弃。 无相淡淡一笑,问道,“为何施主又突然对前世之事有了兴趣?” 明明自从紫瑜死后,她就已经渐渐放下仇恨了。 阿萱没应声,只是想着余山的话,想着那位陈国的三皇子,陈鸿熙! 她知道,自己前世的死必定没有那么简单。 除却是为了找出前世自己死亡的真相,也是为了这一世保护大棠! 陈鸿熙插手突厥与大棠的战事就足以证明,陈国侵占大棠的贼心不死! 没有回答无相的话,阿萱只接着问道,“对了,梁煜失踪了,你能不能算出来他去了哪儿?” 无相摇头,“贫僧自入魔之后,卜算之术便彻底失灵了。” “啧!”情不自禁的嫌弃声脱口而出。 惹得无相眉头一跳。 就听阿萱道,“你看你入个魔干啥啥不行了,就不能恢复正常?寂空大师的舍利子呢?没用吗?” “贫僧入魔,是因心魔强大,为何施主会觉得寂空的舍利子能助我祛除心魔?那舍利子,不过是人死后烧剩下的东西而已。” “……”阿萱发现,自己居然无言以对。 是她先入为主的觉得那舍利子对无相的心魔有用,却原来,没用的吗? 想了想,阿萱便从怀里拿出了一块帕子,缓缓打开,里头的糖丸子已是化了,粘在了帕子上。 见到这略显恶心的东西,无相不禁问,“这是何物?” “是一个小丫头送我的糖丸子,我之前有一段时间也差点被心魔所控,日日梦魇,还时常幻听,见到这糖丸子之后就慢慢好了。” 阿萱将自己差点入魔的事告知了无相,也让无相看向那块帕子的眼神染上了几分深意。 随后却又道,“既是心魔,那能解的便只有自己的内心而已,只能说施主内心强大才未被心魔所控。” 阿萱点头,“有道理,那你呢?内心太不强大了?不过你如今既然不再犯杀戒,看着也一切正常,是不是入魔倒也关系不大。” 闻言,无相并没有说什么,未有嘴角掠着那一抹淡淡的笑。 从前,阿萱觉得无相的淡笑是纯净的,温暖的,如今却觉得那笑容无端透着一股邪气。 没再说什么,她起身朝着念念那边走去,反正在无相这儿,她也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却不曾瞧见,在她走后,无相盯着那块帕子,眸间泛起了一股浓烈的戾气。 第423章 调查陈鸿熙 是夜,宫中。 红微听着阿萱所说话的,整个人都愣住了。 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一股恐惧从脚底升起,掠过她的后背,蔓延至全身。 所以,她那几巴掌甩之前无相是入魔的,甩了之后,还是入魔的? 而且还是早就解除了内力封印的? 想到之前沐云伤成了那副样子,这无相摆明了是三招之内就能弄死她的啊! 惊恐之下,红微问出了一个愚蠢的问题,“那他怎么不杀我?” “……”阿萱一时无语,只想着红微向来是个聪明的,怎么遇到这种事反倒不开窍了。 后来又一想,也对,她若是个开窍的,也不会到如今连个情郎都不曾有过了! 微叹了一声,阿萱只道,“总归,如今他倒是个难题了。” 留无相在宫里,怕他会伤害胜儿,但若是放他出宫,又担心他徒造杀孽。 相比之下,红微反倒是不怎么担心,“既然他一直以来都安分守己,想必也不会对皇上造成危险,否则何须等到你回来?我倒是担心梁煜,你说他到底去了哪儿?” 阿萱也好奇梁煜去了哪儿,但,在见到那个染血的盔甲之后,她便莫名觉得梁煜是不会有事的。 一切,都在梁煜的掌控之中。 他一定是遇到了别的事才会突然失踪的。 别的,比她更为重要的事。 思及此,阿萱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她想,家国大义,自然是最重要的,梁煜为了整个大棠而不去救她,自然无可厚非。 她明白这个道理,大棠比她重要太多了。 可就算明白,也无法阻止自己内心的失落。 他明明答应过她,会来的! 可结果还是留她在孤城,苦苦应战,差点又死了。 他会后悔吗? 若这一次,她又死在孤城的话,他会后悔自己为了那些比她重要的事儿丢下她吗? 不会的吧? 既然都比她重要了,又如何会后悔呢? 想到这儿,阿萱的嘴角不禁掠起一抹苦笑,她承认自己是有些矫情了,只是两世的期盼都落了空,总要允许她矫情一下吧? “对了,公孙羽那怎么样了?可有消息传回京?”阿萱想到了陈国,自然免不得回想起与陈国正交战的公孙羽。 当初陈礼与陈国私通,引起边关战事,公孙羽紧急回边关应战,算来,也已经好久了。 却见红微摇了摇头,“最近收到的消息,还是一个月之前的,我也在奇怪边关那边的情况到底如何了!” 一个月前? 照理,边关战事若是不急,也得三日一封奏折汇报,如今居然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阿萱隐约觉得,这也与陈国那位三皇子,陈鸿熙有关。 想了想,便道,“红微,派人去查查陈国三皇子陈鸿熙的底细。最好能查清楚,他可有与朝中什么人有联系。” 红微应了声,却也疑惑,“这个陈鸿熙怎么了?” “我此次差点死在孤城,有他的手笔。” 前世也是! 红微当即一惊,“皇上年幼,朝中确实有不少人不服他,但,应该也没几个人敢与陈国勾结吧?” 敢的那几个,都死了啊! 阿萱微微一笑,眸色略显深沉,“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如今大棠千疮百孔,谁不想分一杯羹呢?” 闻言,红微这才点了点头,“好,你放心,我一定会将朝中每个人的底都查干净的!” 翌日。 阿萱以护国夫人的头衔上了朝。 她在孤城的事迹早就已经传入宫中的,是以胜儿当殿册封她,朝中也没有人敢反对。 阿萱站在众臣的上首之位,放眼看了身后那些略显年轻的官员,心中也是有些感慨。 如今的宰相与太傅,都是年纪不过四十的,脸上透着一股中庸,好似是将这上朝的事当做了例行公事一般。 一番早朝下来,阿萱只觉得朝堂的气氛死气沉沉的。 只是这样的朝堂,又如何能领导好整个大棠呢? 是以,将要散朝之际,阿萱忽然上前一步,道,“启禀皇上,臣妇有话要说。” 胜儿喜欢阿萱,自然是笑盈盈的应下,“夫人但说无妨。” 阿萱便站直了身子,扫了一眼当今的宰相与太傅,这才开口,“敢问,宰相与太傅之职,皇上是以何来任命的?” 闻言,胜儿一愣,看了眼在朝中算是年纪最大的宰相与太傅,这才开口,“是资历。” 当然,这也不是他任命的,是众人推举出来的。 就见阿萱点了点头,“资历固然重要,但臣妇以为,能力也极为重要,如今大棠正是用人之际,一个人的能力应该在资历之上。” 胜儿连连点头,“朕觉得夫人说得有道理!” 他也已经受够了那两个不做事的宰相跟太傅了。 可,朝中众人却是对此嗤之以鼻,“护国夫人刚从战场回来,不清楚朝中之事也是正常,如今的宰相大人与太傅大人是我朝中为官最久的两位,处理起一下重要的事务来,自然更有经验,我等觉得,他们二位能胜任此职务。” “是啊,夫人也说了如今大棠正是用人之际,就别没事找事了!” 闻言,阿萱却是一笑,“我只是觉得,可以给二位大人一个考验,若是胜任,没人会说什么,但若是能力不足,还是退位让贤的比较好,二位大人觉得呢?” 二位大人能如何觉得呢? 眼前这位,可不是个好惹的人物啊! 想到之前的宰相与太傅,甚至是太后的死,朝中这些大臣都有些不敢说话了。 却听阿萱道,“当初太后带兵打进京来,诸位大人的举措臣妇可都是看在眼里的,谁能胜任,谁不能,臣妇心里也清楚得紧,只希望诸位大人能在其位,谋其职,莫要让臣妇抓到错漏之处,否则,告老还乡事小,这新账旧账一起算时,诸位可别说臣妇这个护国夫人心狠手辣了。” 这一番威胁下来,众人更加不敢说话了。 倒是胜儿很是欢喜的样子,“那就这样说定了,至于是何等考验,就由护国夫人说了算!” 早朝,这才算是散去,可阿萱却发现,站在胜儿身边,一直不曾开口的无相,却一直紧紧地盯着她。 第424章 一巴掌不行,就两巴掌 阿萱被无相看得有些背后发毛。 待下了朝,众臣散去,阿萱才追上了无相,冷声问道,“喂,臭和尚,方才为何一直盯着我看?” 若盯着她看的是正常的无相,阿萱自然不会在意。 可这个入了魔的无相…… 她不得不怀疑他有什么幺蛾子! 无相转过身来,看向阿萱,“怎么,看不得?” 语气,隐隐透着一股戾气。 阿萱不由得心中暗暗一惊。 明明昨日,无相还会装模作样地称她一声施主,眼下倒是装都不装了。 下意识便开始戒备起来,但无相只是冷漠地扫了她一眼,却是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去。 看着无相的背影,阿萱只觉得不寻常。 这秃驴若是看她不爽,昨日就该不爽了,何须等到现在? 一定是有什么事! 想了想,阿萱忍不住冲着无相唤道,“寂空大师的舍利子呢?” 听到这句话,无相骤然停住了脚步,还未转身,阿萱便察觉到了那凌厉的杀意,心中大惊,而下一瞬,无相便已是朝着阿萱袭了过来! 阿萱一惊,当即出手抵挡。 许久不见,无相的武艺好似比之前要厉害了些,哪怕是阿萱应付的也有些吃力。 却在这时,只听红微一声惊呼,“你这死秃驴疯了?” 说罢,那一抹红色的身影便冲了上来,与阿萱一起对付无相。 有了红微的相助,阿萱显然轻松了许多。 正在她思考着该如何制服无相时,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声响,“啪!” 红微竟是甩了无相一个耳光! 阿萱惊了。 红微也惊了。 她觉得自己是有些条件反射了,看着无相这一副发了狂的样子,她就忍不住! 而此刻,无相歪着脑袋,整个人都安静得可怕! 阿萱便是下意识地将红微护在了身后,冲着无相道,“你若要发癫,冲我来就是。” 可谁知,无相周身的戾气竟是散去,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只觉得红微这一巴掌比之前都要重些。 而后,看了阿萱一眼,又看了红微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去。 就,走了? 阿萱无比震惊地看着无相的背影,想到时雨之前所说的话,没想到,红微真的一个巴掌就能制住无相! 可,为什么呢? 难道因为入了魔的无相,是个变态吗? “阿萱,你,能没事吧?”红微低声开口,声音略显害怕。 而阿萱看了眼红微,这才道,“是不是你每次一巴掌之后,他就能冷静不少?” 红微眉心微拧,细细想了想,这才点头。 好像的确是这么回事。 阿萱这才了然,“那下回,你爽快点。” “哈?”红微不解,“我打不过他!” “一巴掌就行了。”刚才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红微露出诧异的神色,紧接着问道,“若是不行呢?” “那就两巴掌。” “……” 阿萱往御书房而去,红微也跟了上来,揉着自己的掌心,只觉得自己方才下手好似是重了些。 无相的嘴角都出血了。 正想着,却听阿萱道,“对了,我方才提了寂空大师的舍利子,无相就跟我动手了,我怀疑那舍利子有什么问题,不如你去无相房中偷出来看看?” 红微惊道,“若是被他发现怎么办?” 阿萱没说话,却是伸出了自己的巴掌,在红微的面前晃了晃。 红微终于心领神会。 虽然,她不知道为何自己的巴掌那么好用,但,好用就行了! 趁着无相跟阿萱都在御书房陪着小皇帝处理政务,红微便悄悄摸到了无相的房间。 她想着,那样重要的东西,应该会被无相放在床头之类的地方,可,床头也好,衣柜也好,能藏着重要东西的地方,她都找了个遍,却始终没有见到寂空大师的舍利子。 莫非,舍利子在无相的身上? 这样想着,红微便决定今日暂且先离去。 可就在她准备开门离开之际,却在门口发现了一个圆圆的东西。 不似药丸,倒像是…… 寂空大师的舍利子! 她当即一惊,忙是上前将舍利子捡了起来,反复查看,心中的惊恐也是越来越浓。 没错,这的确就是寂空大师的舍利子,她与阿萱一起护送回京地,又怎会不认得! 可,如此重要的东西,居然被扔在了门后? 一股浓烈的恐惧,惹得红微头皮一阵发麻。 而就在这时,房门被人推开了。 红微惊恐地往后退了两步,也将舍利子顺势藏在了自己的腰间。 而见到红微,无相的眉眼间透出了几分危险的打量,“施主为何会在贫僧的房间?” 语气间,透着几分不悦。 红微心中慌乱不已,哪怕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这‘入魔’二字还是会让人无端恐惧。 她看着无相,正不知该如何解释,就看到了无相洁白的肌肤下那微红的手掌印。 当即便道,“我是来道歉的!”红微轻咳了一声,方道,“我,我之前下手重了,还请大师恕罪,可,可你也怪不得我不是,谁让你跟阿萱打起来了……” 声音,越来越小,因为无相已经越靠越近。 殷红的嘴角,更是掠着一抹危险的笑意,“道歉?施主就这样来道歉,未免毫无诚意吧!” “我,我带了药!”红微说着,便从怀里取出了一瓶伤药。 这是她跟着阿萱去边关后留下的习惯,身上总会带着一瓶伤药的。 见到这瓶药,无相的眉尾便是微微一挑,就听红微道,“这,这伤药药效极好,你擦在脸上,应该明天就不红了!” “是么?那,施主给贫僧擦?” “……”也不是不行! 红微想着,只要无相不再怀疑她来此处的目的,擦擦都擦擦吧! 于是,无相坐了下来,而红微则是将那伤药倒在了自己的手指上,一点一点抹在无相的脸颊上。 这臭和尚生得白净,皮肤的触感也是意外的细软。 此刻他闭目而坐,看不出半点暴戾之气,反倒显得极为乖巧。 红微想,好似这入了魔的人,也没什么可怕的嘛! 毕竟这么多时日都相处下来,无相也不曾伤害过她啊! 还是说,她的巴掌当真管用? 想着,红微忍不住问道,“喂,臭和尚,你为何这么怕我的巴掌?” 第425章 得驱心魔才行 怕? 无相似乎不大满意这个词。 他转头看向红微,而后缓缓站起了身来。 因着给无相上药,红微离他本就近,他突然起身的动作令得她似乎就在他的怀里一般。 惊得往后退了两步,却是不慎脚一个踉跄差点摔去。 好在,无相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捞了回来。 红微只觉得额头一痛,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是撞在了无相的胸膛上了。 免不得想,这秃驴,胸肌还挺发达! 只是,在抬眸,却又撞进了那一双幽深的双眸中。 红微这才察觉二人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急着往后躲,却被无相紧紧箍住。 “施主慌什么?” “没,没有啊!” 声音带着几分颤抖,一出口,红微就知道自己输了。 眼看着无相眼眸中的笑意越来越浓,红微却是暗暗怒骂着自己的不争气。 想她前任沐云寨副寨主,风情万种,闭月羞花,哪能将一世英名栽在这臭和尚的身上! 于是,嘴角勾起一抹妩媚的笑意,露出那媚骨天成的姿态,食指在无相的胸前画着圈,“不过是担心大师会破了色戒而已。” 若是寻常的和尚,她这一招必定是能将人给吓得连连后退,直呼阿弥陀佛。 可红微却没反应过来,这入了魔的和尚,哪能跟寻常的和尚比! 只见,无相眉尾微微一挑,唇角的笑意越发张扬,透着一股邪气,“贫僧连杀戒都破了,区区色戒,破了又能如何?” 这一番话,直接让红微嘴角一僵。 也是没想到自己这些年也算是阅男人无数了,脸皮厚的见过不少,但像无相这样厚得令人匪夷所思的,却是没见过。 心底的怒意莫名就被挑起,此时此刻,无相这满脸在意在红微看来,那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没了先前对无相的恐惧,红微的表现就越发自然了起来。 抵在他胸前的手指也是慢慢往上滑,直到摸住了无相那双透着凉意的唇方才停下。 魅得如同狐妖临世。 “原来大师当真是对我起了非分之想啊?啧啧啧,这可使不得,大师这可是要下地狱的。” 无相却是一把抓住了红微的手腕,双唇就着她的手指缓缓开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臭和尚来真的? 红微脸色一变,却是猛地提起右膝,正中某处。 无相顿时脸色一变,松了手,整个人也因着痛而弓起了身子。 却听得红微的冷哼自头顶传来,“出家人,还是清心寡欲得好,大师做不到,我帮你啊!” 断子绝孙脚,她可会了! 说完这话,红微便是扬长而去。 但,越走越心虚,直到最后,更是忍不住跑了起来,一路冲到了阿萱的面前,方才停下了脚步。 满脸惊恐。 见状,阿萱也不由得大惊,立刻冲上来扶住红微,“怎么了?是不是无相又发狂了?你打他了没有?他没冷静下来吗?”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红微也只能连连摇头。 直到她喘匀了气,方才道,“没,没事。” 阿萱疑惑地看着红微,“没事,那你怎么吓成这样?” 红微不知道怎么跟阿萱说,她方才‘勾搭’无相,还给了无相一脚,想了想,终于是想起来将舍利子交给了阿萱,“给你!” 阿萱自然也一眼就认出来了,“寂空大师的舍利子?” 怎么就光溜溜的一颗舍利子? 没用东西包着? 这么珍贵的东西…… 却见红微脸色微沉,“你可知我是在何处寻到的?” 阿萱自然是摇头。 就听红微接着道,“地上,准确的说是无相房门口的角落,像是被他丢在地上的!” 这话,说得阿萱周身一阵寒意升起。 “这可是他师傅的舍利子,就算对他的心魔无用,也不该被随意丢弃在地上!”阿萱一边说着,一边深思了起来。 若真是对心魔无用,他只需放在一旁就好,何必扔了? 当初寂空大师临终前特意叮嘱了要将自己的舍利子带给无相,所以,这舍利子一定是有用的! 而无相只是将其丢在门口,而不是别的什么地方,是不是证明,无相拿这颗舍利子没有办法? 兴许,他拿都拿不起来! 这样的可能性在阿萱的心中渐渐蔓延开来,怀疑也就越来越强烈。 无相口口声声说舍利子无用,应该是谎言。 那他既然撒下了这一个谎,就证明他其他的话也都可能是谎言。 比如,关于她的梦境! 是了,如今的无相是被心魔侵占了理智的,他说的话,如何能信? 阿萱忍不住暗骂自己愚蠢,居然会相信入魔后的无相所说的话! 这臭和尚,没安好心! 想着,阿萱便道,“看来,得先替无相驱了心魔才行!” 闻言,红微连连点头,“对对对,我也觉得这是当务之急!” 入魔前的无相,那好歹是温文尔雅,慈悲心肠的得道高僧。 哪怕她真的一脚让他断子绝孙了,想必无相也是不会计较的。 可这入魔后的…… 还真是不好拿捏,保不齐因此怀恨在心,哪天就趁夜将她给五马分尸了! 越想,红微心中便越是害怕,当即便下定了主意,“不行!得抓紧帮他驱心魔!” “可我不知该如何驱心魔,也不知当初寂空大师有没有留下什么驱心魔的法子来……”阿萱话还未说完,便听红微积极地说道,“我去报恩寺看看!” “啊?哦,也好。”阿萱有些没反应过来,她看着红微,想问她为何对此事如此上心,却见红微已是转身离去,“我现在就出发!” 速度之快,阿萱竟是连唤住她的机会都没有。 看着红微的背影,阿萱忽然觉得用四个字形容她最贴切不过。 落荒而逃! 可,红微逃什么? 她跟无相,到底是怎么了? 红微当然不可能跟阿萱说,甚至觉得,等无相驱了心魔之后,说不定这事儿连无相自己都不记得了! 于是,她满心欢喜地驾着马车往萧云镇而去。 只是,她怎么都没想到,无相居然比她快了一步! 第426章 偷盗 看着正坐于众僧面前,面染轻笑,传授着佛法的无相,红微只觉得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家伙,不是应该在宫里吗? 而此刻,无相只是对着众僧‘阿弥陀佛’了一声,随后起身,朝着红微走了过来。 红微特意观察了无相的步子,瞧不出任何的异常,倒是可以确定,那一脚并未伤到要害。 于是,内心镇定了一些。 她看着已经行至自己面前的无相,嘴角微微一勾,“大师如何会来了此处?” 无相轻笑回应,“此地乃是先师圆寂之处,贫僧自当应该来看看。” 装模作样! 红微心中暗骂了一声,面上却依旧染着淡笑,就听无相问道,“施主呢?如何会来了此处?” 红微看了眼殿内众僧,神色有些微妙,“我是听说报恩寺的香火鼎盛,特来求些平安符。” “什么?这么远?” 萧云镇离京都可足有两日的路程呢! 红微鼻尖发出一声轻哼,“我就喜欢来这儿,怎么了?大棠哪条律法说我不许来了?” “可以。”无相依旧是那副轻笑的样子,只是眼眸中分明藏着几分奸邪,“只是报恩寺不接待女客,施主请回吧!” “你唬我啊?当我没来过报恩寺?我怎不知报恩寺有这条规矩?”当初她跟阿萱难道不是女客了? 无相依旧那是副欠揍的笑容,“昨日刚定下的。” 闻言,红微的脸上瞬间露出震惊的神色,而无相显然觉得就这小表情,还不够,于是又补充了一句,“贫僧定的。” “你!” 果然是这个臭和尚! 红微气坏了,她紧赶慢赶的,还是晚了这臭和尚一步! 而此刻,报恩寺的主持也走了出来,冲着红微行了一礼,“阿弥陀佛,施主见谅,小僧也只是为了寺中弟子能够专心佛法,若施主有何怒意,小僧愿意赔罪。” 看着主持这副样子,红微便知道他是被无相给蛊惑了! 当下,便是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冲着无相冷声一笑,“嗯,这次算你赢。”说罢,便是转身离去。 但,红微显然不会就这么轻易放弃。 寺规不接待女客? 呵,她什么时候是个守规矩的了? 光明正大的不让进,偷偷摸摸的,还不能进了? 是以,月黑风高这一夜,红微穿上了一身夜行衣,身姿矫健,轻易便越过了报恩寺的院墙。 循着之前的记忆,她朝着寂空大师生前的禅房摸索了去。 只想着,寂空大师佛法高僧,那些重要的东西必然是在寂空大师的禅房内。 一路上都很顺利。 偶尔遇到几个出来解手的小沙弥,红微也能极好地隐匿身形,不被发现。 没多久,她便找到了寂空大师的禅房。 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木门发出‘吱呀’的一声响,声音不大,但在这寂静的夜色之下也算刺耳了。 红微便只将门开了一条缝,侧身钻了进去。 今夜月色不明,屋内更是黑得什么都看不见。 好在红微早有准备,拿出了火折子,对着吹了两下。 火折子发出了一丝莹亮,倒也能叫人看清一些黑暗中的东西。 禅房内的东西也不多,红微便一点一点摸索了过去,可找遍了也没找到任何对无相的心魔有帮助的东西。 正灰心,却发现这禅房一侧居然还有一间内室,被帷幔遮掩着,微弱的光线下的确难以第一时间发现。 想着这内室里说不定会有她需要的东西,红微便掀开了帷幔走了进去。 比起外间,这内室更加阴暗。 只能依稀瞧见蒲团旁放着一张矮几,矮几上叠放着许多文书。 红微心头一紧,忙是用火折子点燃了一旁的烛灯,而后在文书中翻找了起来。 说不定,这里会有东西记载着如何驱除心魔。 正仔细寻着,外头却是突然有了动静,“咦,寂空大师的禅房怎么亮着灯?” “该不会是有贼吧?” 几个起夜解手的小沙弥好似瞧见了这儿,红微当即心下一惊,将那些不曾翻看过的文书全都塞进了怀里,只想着逃离了这儿再慢慢看。 可慌忙之间,手肘不慎碰倒了烛灯,还不等她去扶,烛灯的火已是点燃了一些文书。 红微心下大惊,赶忙拿起一旁的蒲团去拍打,不料蒲团掀起的风将那点燃的纸张吹起,落在了帷幔之上。 火势一下就大了。 外头小沙弥们的声音越来越近,红微心慌得不行,却也知道这火自己是灭不了了,于是赶紧从窗户那窜了出去。 好在,未曾被小沙弥发现。 倒是让他们发现着了火,当即叫喊了起来,“走水了!快来人啊!快救火啊!” 这一声喊,几乎惊醒了寺庙中所有的僧人。 眼见着禅房内的灯火一间间的都被点亮了,红微只想着糟糕了,怕是走不掉了。 却在这时,身旁的禅房内忽然伸出一只大手,将她给拽了进去。 “唔!” 修长的手指捂住了她的嘴,红微瞪大了眼睛看着无相,内心慌乱得不成样子了。 “嘘。”无相示意红微别出声,而后透过门缝朝外看去。 只见僧人们连衣裳都来不及穿好便纷纷冲出了屋去救火,而那火势,却好似越来越大了。 无相这才一笑,“这是施主的杰作?” 红微瞪了无相一眼,“还不是你不许我来!” 泼脏水的功夫倒是一流。 无相想着,这才道,“老实待着,我去救火。”说罢,方才是出了屋去。 大约一炷香之后,火才算是彻底灭了。 主持激动得看向无相,“若非高僧在,小寺可就要遭殃了。” 还好无相以内力控制了火势,不然,整间庙都要烧了。 无相并未说什么,只道,“诸位早些休息吧,待天亮再来查看损失。” “是。”众人很听无相的话,纷纷回去休息了。 而无相也回了屋。 原以为,外头这么多人,红微定会是在这儿老实等着他的。 却不想,屋内已是空无一人。 看着落在地上的一块帕子,无相附身拾起,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只是那笑,却是隐着丝丝寒意。 第427章 可疑的三人 红微当然不可能老实待着等无相,她怀里说不定有驱心魔的法子,难不成等着被无相发现吗? 有了上回的教训,红微弃车骑马,一步也不敢停歇。 可,当马背上忽然一重,骏马发出一声嘶鸣的时候,红微就知道,自己又被追上了。 无相落于红微的背后,略显霸道地从红微手中抢过了缰绳,随后勒停了马。 红微身子都僵了,就听得背后传来无相染着阴冷淡笑的声音,“贫僧帮施主解决了大麻烦,施主就这么对我?” 阴气太重,红微免不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却是硬着头皮应道,“怎么对你了?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闻言,无相的语气更沉了些,“施主从寺院内拿走了什么?” “哇,你别乱说啊!我拿走什么了?” 无相显然不信她的话,“当真没有?” “没有!” “既没有,那施主可敢让贫僧搜身?” “搜身?!”红微顿时大惊,猛地转回头瞪着无相,“臭和尚你是不是想耍流氓?” 说着,便是一张拍开无相的右臂,翻身下马,怒气冲冲地看着无相,“你若想破色戒,姐姐我可以带你去逛窑子,但你若是敢对我有半点非分之想,我挖你眼珠子!” 看着红微这一脸凶神恶煞的神情,无相心中莫名染上了几分欢喜,却道,“施主不肯让贫僧搜身,又如何证明没有从报恩寺拿走什么?” “就不让你搜身,有本事你打死我!”红微说着,便是转身自顾自超前行去。 无相便只能驾马缓行,跟在其身后,冷声笑着,“施主盗了报恩寺的东西,还这般理直气壮?” 红微不理他,继续往前走,大有一副要这样走着回京的架势。 看着这女人如此倔强的样子,无相眸色微冷,随后便是朝着红微一掌袭了过来。 红微一惊,立刻出手抵挡。 照理说,无相内力深厚,她不是无相的对手,可几招下来,她居然也应对自如。 直到无相又重新落回了马上,红微才知道自己是上当了。 就见自己的衣带散开,连着腰间的荷包都掉在了地上。 所以无相根本就不是要对她怎么样,而是变相的搜身而已! 方才那几招,她躲避间上蹿下跳的,衣带都散了,不管藏着什么都露馅啦! 只好在,她并未将东西藏在身上。 反倒是确定了,无相如此在意那些东西,那上头十有八九是有驱心魔的法子! 而眼下,眼见着除了那荷包什么都没有,无相也似乎是有些没料到。 而红微就更加理直气壮了,“臭和尚!你到底想怎么样?!” 无相微微一笑,“算贫僧冤枉了施主,还望施主海涵。” 红微不打算理他,紧了紧腰带,捡起荷包,便又继续往前走。 无相当然不会让他这样走回去,于是驾马上前,拦住了红微的去路,而后,冲着红微伸出手,“此去京都还有不少路,施主若是用走的,只怕后日都到不了。” 似乎是觉得无相说得有道理,红微眉心微沉,瞪了无相一眼,这才握住他的手,轻轻一跃,上了马。 二人就这么共乘一骑往京内而去,红微始终挺直着身子,尽量与无相保持着距离。 当天夜里,二人找了间客栈休息。 客栈里人不多,红微与无相来得晚,一楼大厅里已是没什么人了。 小二热情得上前招呼,领着二人往二楼行去。 却在拐角处,瞧见了三人从一间屋子里出来,为首那个虽是穿着一身朴实的衣裳,但举手投足间的贵气还是叫红微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而红微与无相这样一个妖娆女子,一个得道高僧的组合,也吸引了对方的目光。 四目相对,红微淡淡一笑,算作是给人打了招呼。 可对方的眼眸中却透出了几分轻蔑来,并未有任何表示便下了楼。 看着那一行人的背影,红微眉心不自觉一拧。 却听无相问道,“怎么,施主喜欢?” “……”红微瞪了无相一眼,“懒得理你!”说罢,方才进了屋。 只是,红微越想越觉得方才那三人有问题。 自幼便养尊处优的人,其身姿,气质,都会染上一层普通百姓难以养成的贵气。 这证明,方才为首的那个男人是个家庭条件优越的。 可,既然优越,又为何穿得如此简朴? 家道中落? 也不像啊! 谁家家道中落了之后还带着两个下人的? 肯定有鬼! 红微决定,等夜了之后再去探探那一行人的虚实。 不多久,天色便完全黑了下来。 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应该是方才那三名男子回来了。 于是,红微轻轻打开了门,从门缝看到那三人进了屋之后,方才出了门,小心翼翼地走到了那三人的房门口。 就听屋内传来细微的交谈声,“可寻到梁煜的踪迹了?” 听到了梁煜的名字,红微的心头瞬间一紧,忍不住靠近了些。 只听有人应道,“回主子,我们的人都已经派出去找了,并未有梁煜的消息。” “真是奇怪,他分明该是去突厥南部的,无端端没了人影……边关那边怎么说?” “公孙羽快撑不住了。”有人应道,“相信不用多久,我等就能破了棠国边境,以他们如今的实力,根本拦不住我大陈国的十万大军!” 十万! 红微惊恐之下倒抽了一口凉气。 别说十万,大棠如今的情况,五万都撑不住! 屋内交谈的声音戛然而止。 红微知道,定是自己的抽气声打草惊蛇了。 当即便是转身,推开了隔壁房间的门。 在那三人开门查看之前,关上了房门。 红微此刻大气都不敢出,直到听到对方又将房门关上,方才是松了口气。 可,耳边却传来了些许水声。 红微一愣,循声看去,就见无相竟是赤裸着身子从浴桶里站了起来,“施主夜闯贫僧寝卧,可是有‘要事’处理?” 要事二字,无相特意加重了音。 而红微已是瞪大了双眼,连呼吸都快忘了。 只觉得,那东西,真丑! 第428章 失了身子 眼见着无相就这么走了过来,晃荡晃荡的,红微想要惊呼出声,却又担心被隔壁发现,只能捂着自己的嘴,而后冲向了床,抓起被褥就砸向无相,“你遮着点!” 她压低了声,神情狼狈至极。 无相却将被褥丢在了一旁,伸手抓起他本就放在桌上的衣物,眉心微拧,“是施主闯入了贫僧的寝卧,怎么一副被贫僧欺负了的样子?” 他可不曾料到,会有人突然闯进来。 这衣衫本就是放在桌上的,他走过来,只是为了拿衣裳。 红微自知理亏,转开了头去,只压低着声道,“你隔壁的人,很可疑,应该是陈国的人。” “是陈鸿熙。”无相一边穿衣,一边淡淡应道。 红微一惊,“你认识?” “他虽是一身简朴,但鞋子却是云锦料子,最主要的是,他腰间的玉佩是陈国皇室的信物。” 无相说着,穿戴好衣裳,便在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接着道,“陈国皇室会给每位皇子一块玉佩作为信物,自长及幼排序,是龙之九子。方才那玉佩上所刻为嘲风,乃龙之第三子。” 而陈鸿熙,正是陈国的三皇子! 红微看着无相,一时有些呆了。 只知道无相是得道高僧,武艺高强,没想到学识竟也如此渊博! 世人皆知龙有九子,可这九子究竟是什么,只怕没几个人知道,便是知道的,又有几个能一眼就看出来那是第几子呢? 莫名的,红微对无相的态度也好了不少。 她上前,在桌子的另一边坐下,道,“我方才听他们说起了梁煜跟公孙羽,看来陈国是想对大棠动手了!” “不意外。”无相仍旧是那副淡然的样子,却又好似一切尽在掌握,“陈国对大棠觊觎许久,如今这种情况,自然是恨不得要将大棠一口吞下了。” “那怎么办?”红微心中焦急,“不如我们赶紧回京去告诉阿萱吧!” 她觉得,阿萱一定会有办法的。 看着红微如此紧张的样子,无相却是勾唇一笑,“我们?” 这一路,红微很是抗拒与他的接触,眼下倒是自觉将二人划到了一起了。 嗯,还不错。 红微却没理解无相的意思,想了想,道,“分开行动也行,我回京禀报阿萱,你留在这儿监视他们,看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红微觉得这个法子属实不错,如此一来,至少在她回京之前,无相不会有机会知道她把偷来的东西藏哪儿了。 但无相却是有些不大高兴的样子,冷声一哼,“贫僧为何要去监视他们?大棠的沉浮,与贫僧又有何干系?” “你是国师!”红微压低了声惊呼,生怕被外头听到,“怎么能不关你的事呢?” 闻言,无相依旧是冷笑,“他是国师,我不是。” 笑容之中,藏着阴寒的戾气。 红微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无相所说的他,是未曾被心魔侵占的自己。 如今的无相,是心魔,而不是国师。 一时间,红微看向无相的眼神再一次流露出了一丝丝惧意,但如今她更担心的是外面的那三个陈国人! 当即眉心微拧,道,“不管你怎么样,反正我今日就是要走的!” 说罢,这才出了屋去! 问了马厩的位置,便去牵马,而等牵着马走出客栈的后门时,无相已是在外等着了。 “一起回京。”无相道。 红微没理他,翻身上马,却也知道自己是拦不住他的,于是索性停在那等着无相。 这样的表现,令无相非常满意。 于是,二人再次共乘一骑,回了京。 等进了宫,红微迫不及待地去见了阿萱,也将客栈内的事告诉了她。 阿萱眉心紧拧,“确定没有看错?” 闻言,红微没说话,而是转头看向无相。 眼见着后者微微点了点头,她才道,“没看错!” 阿萱心中微惊,“公孙羽与陈国交战最有经验,如今却要撑不住了?怪不得边关那边的消息迟迟不来……” 只好在,对方显然也不知道梁煜的踪迹。 这就证明,一切都在梁煜的掌握之中。 只听红微忧心忡忡地问道,“接下来要怎么办?可要去支援?可如今国库空虚,只怕也调不出多少粮草,派不出多少兵了……” “梁煜会去哪儿?”阿萱没有回答红微的问题,却是突然问了一句。 红微微愣,摇了摇头,“赵哲那有消息了吗?” 阿萱却依旧自顾自地说着,一双眸子极为深沉,“他明明守在凌城,却突然又要去突袭突厥南部?他是收到了什么消息才会有这样的决定?那之后呢?为何又突然不见了踪影?他做什么去了?” 红微看着阿萱这样深思的样子,一时也不敢开口,怕扰乱了阿萱的思考。 阿萱原本以为,梁煜失踪会与陈鸿熙有关,但如今连陈鸿熙都不知道梁煜去了哪儿…… 照着梁煜那为国为民的性子,他的每一个决定必然都是为了大棠,所以,他会去哪儿? 公孙羽那边快要扛不住了……那,他会不会是带着那一对精兵,去救公孙羽了?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阿萱顿时觉得一切都说得通了。 梁煜为何会弃她不顾,是因为公孙羽那边比她更需要他! 比起突厥,陈国才是大棠最大的敌人! “支援的事,暂且不急。”阿萱下了决定,毕竟如今就算支援,也派不出多少兵力,倒不如再等等。 如若她猜测的是正确的,那这一次大棠的危机自有梁煜去救。 而眼前,她该处理的危机,是另外一个。 想着,阿萱的目光便看向了无相,于是微微一笑,“大师这几日是去了何处?” “报恩寺。”无相淡淡应着,阿萱却是不意外。 见无相与红微一起回来,她多少能猜到些的。 于是,勾唇一笑,“可有何收获?” 无相很是认真地想了想,“并无收获,倒是失了身子,也不知红微姑娘会不会负责。” 失了身子? 阿萱大惊失色,猛地看向红微。 而红微急得脸都红了,“喂!你别瞎说啊!我只是无意间看到那个……总之,我会去洗眼睛的!” 无相却是冷声一笑,“这笔账,贫僧会先给施主记着。” 第429章 再遇黑影 无相说完这话便走了,红微着实舒了口气,但阿萱却是饶有兴致地问道,“无意间,看到了什么?” 红微知晓阿萱是故意这样问的,便瞪了她一眼,“你不会想知道的!” 看着红微羞红了的脸颊,阿萱已是隐约猜到了几分,忍不住掩嘴偷笑,却只换来红微更为恼怒的眼神。 “你再这样,我可不把东西给你了!”说的事从报恩寺偷来的东西。 阿萱这才严肃起面容来,“好好好,我不笑就是了,东西呢?” 红微轻哼一声,“等着!” 说罢,便是转身离去。 东西,被她藏在了马鞍之下。 她先前是故意要弃马而行,就是为了不让无相怀疑东西在马上,如此才能顺利带了回来。 阿萱接过红微送来的一摞书籍,不由得一愣,“这么多?” “这些都是寂空大师桌案上的,出了点意外,我便全带来了,原本还不觉得这其中有有用的,可后来见无相的样子挺紧张的,我便想,这其中定是有祛除心魔的法子的!” 红微的话不无道理。 而阿萱看着这一摞的书籍也是略感头疼,却还是道,“等我细细研读过后再说吧!” 当天夜里,阿萱哄睡了念念之后,便坐在桌前翻阅起了红微带回来的书籍。 这些书,大多都是经文,有大棠文的,也有梵文的。 好在,阿萱大多都看得懂,也并未从哪些经书中看出些什么。 直到外头的天色渐渐亮起,阿萱也终于是翻到了最后一本。 只见,封页上所写一个大大的‘无’字,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阿萱觉得奇怪,便翻阅了起来,却见,第一页便是空空如也。 再往下翻,也是如此! 整本书,竟只有封页上有一个‘无’字而已! 阿萱不禁想,看来无相在意的,正是这本! 看着一旁忽明忽暗的烛火,阿萱便将一页纸凑了过去。 火光透过书页,却看不出有什么端倪来。 想了想,阿萱又抓起一旁的茶壶,倒了些水在书页上,但依旧看不出有任何的变化。 好奇怪! 难不成这就是本还未来得及撰写的空白书籍而已? 那无相紧张的,究竟是什么呢? 就在阿萱疑惑间,屋外忽然闪过一道黑影。 虽是转瞬即逝,可阿萱还是认出来那身形与当初在军营之中杀死了哥舒万的是一模一样! 心中骤然一惊,阿萱看了眼床上还在熟睡的念念,随即便冲出了屋去。 只见,那道黑影消失在远处走廊的拐角处,阿萱眉心一紧,立刻追了上去。 但,她并未追得太紧,只想看看这黑影究竟想要做什么。 就见,那黑影轻松翻越过几道宫墙,夺过巡逻的禁军,最后竟是进了无相的屋子! 阿萱在外头等了等,却不曾听到无相的屋中传来任何的打斗声! 不应该啊! 无相武功不弱,便是还睡着,也不可能不知道有人闯进了他的屋子! 唯一的可能,就是无相认得那人! 哥舒万的死,与无相有关? 一道恶寒从心头升起,阿萱有心冲进屋去问个究竟,但终究还是忍下了。 等回了屋,念念也起来了,揉着眼睛看着刚进屋的阿萱,道,“娘,你去哪儿了?” 阿萱微微一笑,“娘出去走了走。”说着,便上前帮念念穿起了衣服。 却在这时,门外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便有宫女的声音传来,“夫人,不好了,皇上出事了!” 闻言,阿萱心中一惊,瞬间想到了方才的黑影,便立刻开了门问道,“出什么事了?” 门外,宫女衣服哭哭啼啼的样子,“奴婢也不知道,只听伺候皇上的苏公公说,眼见着将要上朝的时辰了,却不见皇上醒来,苏公公便进屋去唤皇上,可,皇上却怎么都唤不醒了!” 阿萱没再耽搁,立刻朝着胜儿的寝宫走去。 好在,她这儿离胜儿的寝宫并不远,没一会儿便到了。 胜儿的寝宫外,已是站着几名御医,此刻见到阿萱来,纷纷行礼。 阿萱却未曾理会他们,径自进了屋,只见御医院资历最深的薛御医此刻正守在胜儿的床前,见到阿萱,顿时露出一副看到了救星的样子,“夫人来了!您快看看,皇上他这样子,像是中毒了呀!” 阿萱立刻上前,只见胜儿的双唇透着青紫,连着双眼之下都泛着一丝黑气。 伸手搭脉,只觉得那脉象乱的很。 薛御医说得不错,这的确是重中毒之象! “银针。”阿萱说到,薛御医立刻就送上了自己的针灸包。 只见,阿萱行云流水的几针下去,昏迷不醒的胜儿便突然有了反应。 “噗!” 一口漆黑的毒血吐了出来,胜儿也紧跟着缓缓睁开了眼来。 可,下一瞬,胜儿却是死死捂住了自己的肚子,“啊,好痛啊!” 不过眨眼间,胜儿的额上已是覆上了一层冷汗。 见此情景,薛御医惊得说不出话来,而阿萱则是脱去了靴子,爬上了龙床,扶起了胜儿让他坐好,一手搭在胜儿的肩上,已是缓缓输了内力过去。 胜儿的痛感立刻小了不少,可那一张小脸依旧满是痛苦。 阿萱转头冲着薛御医道,“我要为皇上以内力祛毒,你去外面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 “是!”薛御医应了声,立刻便出了屋去。 而阿萱则是闭上了眼,专心为胜儿祛毒。 可以感受到,胜儿体内的毒很是凶猛,与她的内力抵挡了几个回合方才被彻底压制住。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胜儿再次‘噗’地一声呕出了一口毒血来,方才是幽幽开了口,“夫人……” 阿萱这才收回了掌力,立刻扶住了胜儿,“皇上感觉如何?可有何处难受?” 胜儿摇了摇头,“只是觉得浑身无力……” 阿萱眉心紧拧,“知不知道是何人给皇上下了毒?” 胜儿依旧是摇头。 却在这时,房门忽然被推开,只见无相领着一众官员走了进来,嘴角染着一丝丝淡笑,“这话,该是问夫人才对。” 第430章 挟天子以令诸侯 阿萱从床上下来,穿好了靴子,方才站起身看向无相,“大师这是什么意思?” 这架势,显然是有备而来啊! 只见,无相淡淡一笑,“皇上乃是昨夜中毒,敢问,护国夫人昨夜在何处?” 闻言,阿萱眉心微微一沉。 无相既然这样问,那必定是知道了些什么。 见阿萱不回答,无相便道,“贫僧方才问过念念,但念念对着贫僧三缄其口,显然是有事隐瞒。不如夫人告诉贫僧,念念在隐瞒什么?” 这臭和尚! 阿萱心中暗骂了一句,只想着等她找到了驱心魔的法子后,定不会轻饶了这秃驴! 但眼下,面对无相带来的那些大臣们,她也只能老实回答,“天微亮时,我追着一抹黑影去了外面,但最终也没有追上。” 后半句,阿萱自然是撒了谎,是为了不打草惊蛇。 却听以为大臣问道,“是什么黑影?刺客?” “应该是。” “既然遇到刺客,夫人为何不呼喊宫中禁军?” 大臣们纷纷质疑起来,“是啊,禁军虽比不上夫人武艺高强,但人数众多,也不至于会让刺客跑了!” “还是说,那黑影是夫人杜撰?真正的刺客是夫……” 是夫人你! 但,这话还未说完,便被一声厉喝打断,“夫人不会害朕!” 是胜儿! 此刻,他依旧虚弱,却是强撑着身子下了床,“如若不是夫人及时相救,朕眼下都还生死未卜,尔等休要污蔑了护国夫人!” 阿萱立刻转身扶着胜儿回床上休息,柔声道,“皇上不必担忧,臣妇能处理的。” 话音刚落,便听得身后传来无相的声音,“贫僧也相信,夫人是不会害皇上的,可今日皇上无端中毒,夫人又的确是有嫌疑,我等总不能置之不理。” 阿萱没听明白无相的意思,“那国师想怎么样?” 无相不答,倒是其身后的一众大臣纷纷给出了一件,“护国夫人有着好好的府邸不去住,为何要住在宫里?” “虽说皇上年幼,可大棠自古以来也没有这样的规矩!” 原来是想逼她离宫! 阿萱眉心紧拧,看向众人,“我留在宫中,是为了保护皇上。” “保护皇上?”说话的是当宰相,只见他冷声一笑,“可皇上还是中了毒,也不知夫人是保护了什么?” “若只是医治皇上,国师的医术可不比夫人差!” “之前国师在宫中时,皇上也是安全得很,反倒是夫人进了宫后,皇上便遭了歹人毒害!” “看来,夫人也并未保护好皇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阿萱哑口无言。 看得出来,她之前提出的官员考核制惹了不少众怒。 阿萱气得牙痒痒,却是看着无相,“若我不走呢?” 无相还是那副淡笑的样子,不说话。 但他身后可多得是能帮他说话的‘爪牙’。 “夫人也不想被世人说成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毒妇吧?” 一句话,算是将最坏的情况说给了阿萱听。 如若她拒不离宫,那么明日,她是毒妇的传言便会一传十,十传百。 须知三人成虎,谣言说得多了,在一些人的眼中就会成了真! 哪怕胜儿会一如既往地如同今日这般护着她,也难保往后他不会被那些谗言动摇了对她的信心! 深吸一口气,阿萱知道,今日这宫是非出不可了。 可,她也不能就这么走了。 于是,冲跟着无相一笑,“既然诸位大臣已是将话说得这样难听,那臣妇自然也识趣,今日午时之前,臣妇自当离宫。” 话说到这儿,诸位大臣都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却听阿萱道,“可,臣妇离宫之后,皇上的安危该由谁来负责呢?” 闻言,众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而后说起了方才说过的话,“夫人不曾进宫前,国师也将皇上照顾得很好!” 阿萱等的就是就这句话! “好!那皇上的安危可就全依仗国师了,如若皇上有什么危险,还望国师能以身殉法,为皇上赔罪。” 当着文武百官,阿萱这是将胜儿的性命与无相的性命生生捆在了一起。 如若胜儿有什么差池,无相也必须接受相应的惩罚! 如此,他才不敢对胜儿轻举妄动。 而此时面对阿萱如此凌厉的眼神,无相的神情依旧淡淡的,“贫僧定当竭力护皇上周全。” 阿萱并未应声,只冷冷一笑,心中暗骂:我信你个鬼! 确定胜儿体内的毒都已经清除之后,阿萱才离开了皇上的寝宫。 而已经听闻了事情经过的红微此刻已是在阿萱的屋内等着,见阿萱回来,便是一脸怒气冲冲的,“无相那臭和尚是什么意思?他就是故意逼咱们离宫?” 莫不是昨日他说的,算账? 阿萱微微一笑,“眼下看来,皇上中毒之事似乎的确就是为了逼我离宫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去收拾衣物了,却道,“不过,离宫的只有我跟念念,你跟时雨继续留在胜儿的身边。” 闻言,红微不解,“为何?” 阿萱便将昨日遇到了黑影的事告诉了红微,顺道,还说了当初哥舒万被杀时的情况。 红微听完后,不禁瞪大了眼,“如此说来,无相是与陈国勾结?” “未得实质证据,不能确定,如今无相被心魔所侵,没人知道他究竟想做什么,所以,你得留下,继续保护胜儿。” 红微这才点了点头,却又压低了声问道,“那,昨日寻来的那些经书里,可有线索?” 说到这事儿,阿萱便也压低了声,点头,道,“有一本无字经书,我还未能研究出如何让它显字,也不确定,那上头是不是真的有字。” “无相之前追着我要东西的样子不像是闹着玩的,这经书一定能显字,你到时好好研究。这臭和尚的心魔得早点驱了才能叫人安心。” 阿萱重重点了点头,也觉得不能再放任心魔继续侵占无相。 午时前,有宫人来催促阿萱。 阿萱便带着念念离了宫。 坐上回府的马车,阿萱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无相就立于宫墙之上,垂眸看她,眸间染着轻蔑。 她没任何回应,掀开车帘钻进了马车里。 却见,念念正抱着自己的膝盖,神色凝重。 阿萱觉得奇怪,便是问了句,“念念,怎么了?”怎么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就听念念道,“娘,我看到剐爹爹肉的和尚了!” 第431章 念念被掳 阿萱猛然一愣,她知道念念说的那个和尚,必定就是无相! 还记得离京三年后第一次见无相时,无相是一身血衣的出现,当时念念并未瞧见,这之后,她便带着念念去了凌城。 回京后,念念第一时间去找了胜儿,无相却在另一边打坐,所以念念那会儿也并未瞧见无相。 算来,今日是念念第一次与无相相见。 可在念念的梦里,无相剐了梁煜的肉? 所以,那梦到底是不是真实的? 如若是,一个人又怎么能够死那么多次! 如若不是,念念又怎会梦到从未见过的无相? 心中有太多的疑惑了,可阿萱知道,这一切还是得等驱除了无相的心魔后方才能够解答! 回府后,阿萱便潜心研究那本无字经书。 她甚至还查阅了其他的经文古籍,只期望那上面有关于这本无字经书的记载,但终究是一无所获。 这一日,阿萱上朝回来,原本是想继续回书房研究那本无字经书,可刚下了马车便见管家一脸焦急地迎了上来,“夫人,不好了,小姐不见了!” 阿萱闻言瞬时一惊,“什么意思?” 管家立刻冲着不远处的一个丫鬟招手。 那丫鬟哭哭啼啼地上前来,见到阿萱便‘扑通’一下跪下了,“小姐说内急,奴婢就带着小姐去……可,奴婢在外头等了许久都不见小姐出来,进去找时就发现小姐不见了。” 那丫鬟说着,便又交出来一张纸,“不过,奴婢在旁发现了这个!” 阿萱接过一看,那上头写着几行字,只说想要念念安然无恙的话,就带着胜儿去京郊的桃林之中。 所以,掳走念念的目标,是胜儿! 阿萱看着这张纸,脸色阴沉得厉害。 一旁的管家忍不住问道,“夫人,现在该怎么办啊?” 阿萱没说话,只是拔出了腰间的软剑,而后抵在了那丫鬟的脖子上。 这一幕,惊得管家瞪大了眼,“这,夫人,小姐失踪的确是奴仆们的罪过,可,罪不至死啊!还请夫人手下留情!” 那丫鬟也是哭哭啼啼地看着阿萱,“夫人饶命,奴婢知错了……” 可,阿萱并未理会那丫鬟的求饶,只冷声问道,“谁派你来的?” 丫鬟一愣,却当着听不懂的样子,“奴,奴婢在府中已经伺候了五年之久,府中的下人都认得奴婢的!” 一旁的管家连连点头。 可阿萱的声音却越发冷冽起来,“你可知大将军府里里外外,我派了多少暗卫守着?若有外人闯入,我定会第一时间知晓,又岂会等到这会儿,让你来告诉我念念被掳走了?” 所以,念念根本就是被府里的人带走的! 而嫌疑最大的,当然就是这个丫鬟! 那丫鬟显然没想到阿萱会有那样的安排,顿时瞪大了眼,露出几分惊恐的脸色,死鸭子嘴硬,“奴,奴婢真的不知道……” 话还未说完,便感觉到脖子上有一丝温热流下。 当即一惊,却见阿萱勾起一抹冷笑看她,“既然什么都不知道,那留着你也没用了。” 说罢,便做出一副要动手的样子。 吓得那丫鬟连声惊呼,“奴婢也是没办法!他们抓了奴婢的弟弟,若是奴婢不将小姐带出去给他们,他们就要杀了奴婢的家人啊!” 果然! 阿萱声音微冷,“是什么人?” 那丫鬟连连摇头,“只知道,是个身形魁梧的男子,长得凶神恶煞的,一看就不好惹……” 阿萱没再听下去,只冲着管家道,“交给你处置。”说罢,方才转身又上了马车,朝着宫里而去。 阿萱当然不可能用胜儿去换念念,她进宫,是为了确定胜儿的安全。 可见到她突然进宫,红微当即起了疑,“出什么事了?” “没事。”阿萱脸色透着严肃,“胜儿呢?” “在御书房,时雨陪着呢!”红微说着,像是有些不放心,道,“无相也在。” 阿萱微微点了点头,“你去御书房看着无相,莫要让他离开你的视线。对了,沐云如今在何处?” 回京以来,倒是不曾见过沐云。 红微忙道,“我也不大清楚,应该是在摄政王府吧!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 阿萱不想让红微担心,便道,“没事,我去找沐云!” 说罢,便是转身离去。 她想着,有沐云在,胜算兴许会大一些。 可,沐云并不在摄政王府。 王府的侍卫甚至告诉阿萱,沐云已经失踪了半个多月了! 听闻这个消息的阿萱自然免得心中惊诧,可,眼下却也不是急着担心沐云的时候。 便只能带着几名暗卫,朝着京郊的桃林而去。 赶到桃林时,桃林内却是空无一人。 阿萱下了马车,环顾四周,只隐隐察觉到几分杀意。 就在这时,一阵打斗声响起,没多久,她所带来的暗卫便都纷纷现了身。一个两个,竟都是受了伤! 只听其中一人道,“少主,对方实力不低!” 阿萱心中也是了然,点了点头,而后冲着桃林中喊道,“阁下既然相约,又何必躲躲藏藏?” 话音落下,林中很快就传来了一阵笑声,“哈哈哈,不愧是棠国第一女将,颇有几分气魄。” 伴着那声音落下,有几名男子从林中现身,为首的,身形高大挺拔,举手投足间自带一股威严的贵气。 而最重要的是,他的身形,像极了阿萱之前所见的黑影! 看着那人,阿萱眉心微拧,“你是什么人?” 对方却是一笑,“在下是什么人,夫人不必知晓,只要明白,今日若不交出你们棠国的皇帝,令爱可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阿萱这才留意到,对方说的是‘棠国’,而非‘大棠’。 眉尾微微一挑,阿萱打量着那男人,而后冷声一笑,“没想到堂堂陈国三皇子,居然也会做这等下三滥的事!” 陈鸿熙微微一愣,没想到阿萱居然如此之快就猜出了他的身份,当即也是一笑,却道,“既然夫人知道是本皇子,那便也该清楚,本皇子平素是何等风评。” 陈国三皇子陈鸿熙,为人奸邪狡诈,阴毒狠辣。 最擅长的,就是这等下三滥的事! 第432章 无相受伤 阿萱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她知道,这世上最无用的事,就是跟小人讲道理。 于是,开门见山问道,“所以,我女儿呢?” 陈鸿熙冷笑了一声,目光瞥了眼阿萱身旁的马车,问道,“小皇帝呢?” 显然,陈鸿熙以为小皇帝就在马车里。 阿萱便故意看了马车一眼,这才冷哼了一声,“你也知道这是我们大棠的皇帝?你抓了我女儿要挟我,如今连面都不让我见一面,就想见我们的皇上?三皇子可是欺人太甚了?” 听到阿萱这样说,陈鸿熙的脸色显然一变,却是冷哼了一声,道,“如今令爱的生死掌握在本皇子手中,夫人没有跟本皇子谈条件的余地!” 诚然,陈鸿熙所言不假,可阿萱却觉得陈鸿熙方才的脸色有些奇怪。 于是,看着陈鸿熙,挑眉一笑,“总之今日,三皇子要的人我带来了,是三皇子你没有信用,余下后果全由三皇子你一力承担。” 说罢,她便上了马车,结果车夫手中的缰绳便要掉头。 见状,陈鸿熙一声令下,“动手!” 林间,瞬间冲出了无数刺客,齐齐朝着马车袭来。 阿萱的暗卫们也立刻将马车围了起来,抵挡着对方的进攻,然而对方人多势众,又是早有准备的,渐渐的,暗卫们便不敌对手,落入了败势。 见状,阿萱也不再犹豫,直接朝着陈鸿熙袭去。 但陈鸿熙显然对阿萱很了解,清楚她最擅长的便是擒贼先擒王这一招,眼见着阿萱冲来,便是往后退了两步。 紧接着,自他身后冲出来两人,齐齐朝着阿萱冲了过去。 那二人的武功招式跟内力都不低,配合默契,相辅相成,达到了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以至于阿萱很难突破二人的防守,甚至渐渐开始被对方牵制起来。 就在这时,一抹红色的身影从天而降,落在了阿萱的身边。 是红微! 阿萱一惊,“你怎么来了?” 红微眉头紧蹙,“你怎么不告诉我念念有危险?” 也不知她是从何处知晓的此事! 阿萱当即厉喝道,“快回去!” “不行,我得救念念!”说罢,红微便是朝着那二人袭去。 只见她身姿灵活,加上不知如何使出的暗器,竟真的让那二人吃了憋。 可阿萱知道红微对付不了那二人多久的,便是当机立断地朝着陈鸿熙袭去。 却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殿下!马车内无人!” 原来,是陈鸿熙的人已经突破了暗卫的守护,靠近了马车。 听到这话,陈鸿熙大怒,一边应对着阿萱的招式,一边冲着阿萱厉喝,“贱人,敢耍本皇子!” 喝罢,一个后跃,拉开了与阿萱的距离,而后一声令下,“杀了她!” 于是,他那两名护卫便不再与红微纠缠,再次朝着阿萱袭来。 却不料,红微死缠着他们不放。 那二人当即朝着红微使出了杀招,却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无相突然出现,一把将红微拉直身后,也硬生生受了对方十成掌力的一掌。 众人皆惊惧不已! 却见,无相面不改色,那双原本该普度众生的眸子里,这会儿却布满杀意。 显然,陈鸿熙也看出了不对劲,当即喝道,“撤!” 可,来不及了。 只见无相猛地朝着那二人袭去,速度之快,连阿萱都不由得一惊。 未见无相如何出招,只知道林中树叶翻飞,待一切都安静下来之时,方才那打了无相一掌的人,已是断了手臂。 而无相,面无表情地将那断肢丢在了地上,而后淡淡一句,“下不为例。” 众人虽未曾瞧见无相出招,却都清楚,那断肢是被无相生生扯下来的! 如此凶残的手段,居然会出自一个出家人之手,如何不叫人惊恐! 陈鸿熙显然也没见过比他还狠毒的人,惊愣过后方才再次下令,“撤!” 一时间,众人纷纷离去。 红微却还想去追,“站住!把念念交出来!” 阿萱忙上前将其拦下,“不用追了!念念不在他手上!” 红微却是怀疑,“你怎么知道?” “方才我故意激他,骗他胜儿就在马车里,若是念念真在他那,他不可能不让我见念念。” 而且,陈鸿熙当时的神情分明是带着一丝慌张,这就表示,念念不在他手里。 如此,红微更着急了,“那念念去哪儿了?” 阿萱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 却在这时,一旁传来一道略虚弱的声音,“两位施主,可否管管贫僧?” 二人这才齐刷刷地朝着无相看去,就见无相脸色苍白,而后突然呕出一口鲜血来。 方才那十成掌力的一掌,果然不是开玩笑的! 而无相之前那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果然也都是故意装出来唬人的而已! 眼看着无相摇摇欲坠,红微立刻迎了上去,一把将无相扶住。 “扶马车上去!”阿萱慌忙说着,命人将无相扶上了马车,带回了大将军府。 无相的确伤得不轻,有那一掌的缘故,也有他后来强撑着与人打斗的缘故。 好在阿萱之前为了梁煜疗伤的时候学了不少医治内伤的法子,倒是不碍事。 想着,阿萱免不得又想起了梁煜来。 之前她为梁煜施针,梁煜的身子好了不少,可自从离开凌城到现在,已经很久不曾给梁煜施针了,也不知他的身体如何了,要不要紧…… 眼见着阿萱面染忧色,无相挑眉问道,“担心念念?” 阿萱看了眼他苍白的唇,这才开口,“与你有关吗?” 陈鸿熙的身影,像极了当初在军中杀了哥舒万的那个黑影,而那日在宫中,黑影是去了无相的屋子的! 只是今日,无相与陈鸿熙的人打了起来,还扯断了他护卫的一条手臂,瞧着又不像是与陈鸿熙相熟的样子。 无相并未回答阿萱的问题,只是装模作样的掐指一算,道,“天黑之前,念念会回来的。” 这若是清醒的无相算的,阿萱自然相信。 可这是被心魔侵占的无相算的,阿萱便只冷笑了一声,“借你吉言!” 说罢,便是往外去。 却听无相道,“他也会回来的。” 第433章 他回来了 这个‘他’是何人,阿萱几乎瞬间就明白过来了。 可,她依旧不信任无相。 “你好好休息。”说罢,阿萱便出了屋去,而屋外,红微一直在等候着。 见阿萱出来,红微忙迎上来问道,“怎么样?无相没事吧?” “嗯,没事,休息几日便可痊愈。”阿萱说罢,便见红微着实松了口气的样子,想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回到房间,阿萱便换下了自己的衣裳。 无相撕下对方手臂的时候,她离得不远,以至于鲜血溅了她一身。 她还得出去找念念,若是穿着这样一身血衣出去,必定会惹来百姓惊慌。 她将脏了衣物丢在了一旁,藏于怀里的无字经书也被随意丢在了桌上,转身便去一旁的衣柜里寻一身干净的衣裳,可双手还未触及衣柜,她的动作便顿住了。 是她看错了? 无字经书上,好似有字了? 惊讶之下,她立即转身行至桌边,拿起无字经书翻阅了起来。 只见,经书的封页也染了些许血迹,以至于内页也被渗透了些。 而正是内页上沾染了血迹的地方,竟是显现了一个黑色的字! 这书,竟是需要鲜血来显字? 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测,阿萱毫不犹豫地拔出了匕首,在自己的手心划了一道。 顿时鲜血如注。 她将鲜血涂满了书页,只见,鲜血很快就被书页吸了进去,随后便显现出了淡淡的字迹,越来越浓…… 看着这一幕,阿萱却只觉得一抹惊恐在心中蔓延了开来。 佛家的经书,却需要用如此血腥的法子来显字,这不得不让她怀疑这经书上所写的,到底是怎样残忍的内容! 只眼下阿萱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细看经书上的内容。 她必须尽快找到念念! 匆匆给自己的伤包扎了一下,将经书藏于怀中,这才出了门。 京内京外,连着搜寻了好几遍,却始终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眼见着天色越来越暗,阿萱的心也越来越沉,却是忍不住想起无相的那句话。 天黑之前,念念会回来的。 可这天,马上就要黑了呀!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匆匆来报,“夫人!小姐回府了!” 竟是说中了! 阿萱心中惊诧,当即策马急匆匆地赶回了府! 还未进门,便见府外站着一队士兵。 无相说过,梁煜也会回来的,莫非? 没再细想,阿萱下了马便往府里走。 人都在大厅内。 阿萱还未进门,便已经听到了念念的声音,“是爹爹在军中的时候教了念念如何解绳索,所以这次念念就用到了!” 阿萱几乎是一边喊着一边冲进了大厅,“念念!” 见到阿萱,念念也很高兴,张开双臂就朝着阿萱飞扑而来。 阿萱蹲下身子,一把抱住了念念,悬了一整日的心,终于算是放下来了。 念念紧紧抱着阿萱,还不忘夸自己,“娘,念念是自己逃出来的,念念厉不厉害?” 阿萱看着念念脏兮兮的小脸,也不知她今日究竟是经历了什么,可看她安然无恙,心中终究还是无比激动的。 当下也只是连连点头,“嗯,念念厉害!” 却在这时,一道温柔淡雅的声音响起,“公孙小姐如此年幼,便能从恶人手中逃脱,有勇有谋,不愧是煜哥的孩子。” 大厅内有不少人。 阿萱刚进来时就留意到了,只是她心中全是念念,便未曾太过在意。 此刻,听到这句话,阿萱方才抬眸看向众人。 只见,偌大的大厅内,梁煜就坐在上首之位,穿着一袭深色衣袍,神色淡淡,隐约透着股冷意。 不知何故,阿萱总觉得比起上次相见,梁煜对她多了几分疏远。 红微就站在梁煜身前的不远处,方才念念就是在跟红微说话的。 而大厅的另一边,却是坐着一名女子。 身穿一袭青玉色的长裙,头上点缀着银白朱钗,衬得那本就白嫩的皮肤越发娇弱。 细眉杏眼,红唇如珠,是个叫人只看一眼便能被惊艳的长相。 偏还透着一股子的高贵,那自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典雅贵气,是阿萱从不曾见过的。 便是已故的皇太后都及不上这女子的十分之一。 阿萱被眼前的美人惊艳,缓缓站起身来,看向那女子,“这位是?” “这是陈国的五公主,琼华公主。”梁煜缓缓开口,低沉的声音不染半点情绪。 阿萱不禁一愣,随即面露诧异,打量着这位琼华公主,“五公主怎会来了我大棠?” 似乎是从阿萱的话语中听出了几分不欢迎,琼华公主站起身来,冲着阿萱款款行了礼,“这位就是公孙夫人吧?我是为了棠国与陈国的和睦而来,我知道这次公孙小姐遇险是我三皇兄所为,在此替我三皇兄给夫人赔罪了。” 说罢,便又行了一礼。 阿萱眉头微蹙。 这位琼华公主彬彬有礼,明明一身高贵不可攀的气质,却又时分谦逊。 可不知何故,阿萱不大喜欢她。 当下也只是淡淡回应,“既然是三皇子所为,那便与五公主无关,公主不必行此大礼。” 却听琼华公主道,“实不相瞒,此次我皇兄之所以会掳走公孙小姐,是为了威胁公孙将军跟煜哥,好在公孙小姐智勇双全,自己逃出来了!” 说罢,还伸出手,冲着念念竖起了大拇指。 得了夸赞,念念也是欢喜一笑。 就听这位琼华公主道,“所以,我此次就是为了来阻止我皇兄的。” “公主大义,妾身敬佩。”阿萱微微颔首,算是回了琼华公主的礼,而后才看向了梁煜。 琼华公主喊他做煜哥? 看着他一脸的风尘仆仆,阿萱知道她猜对了。 是公孙羽那边出了问题,所以梁煜带着那一队精兵去支援了。 如今他回来,也正好说明与陈国的战事已经没有大碍。 可,为何他会带着一位陈国的公主回来? 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阿萱觉得,梁煜应该跟她解释一下。 她看向梁煜,是告诉她,他得留下来与她说清楚。 却不料,梁煜在接收到她的眼神之后,自顾自起身,“人已经安全送到,本王先回府了。”说罢,便是往外走去。 阿萱眉心骤然一拧,她知道梁煜是看懂了她的眼神的。 他是故意避开她! 而那位琼华公主经也是对着她行了礼,而后跟着梁煜离去。 第434章 前世 直到那一行人走后,红微才行至阿萱身边,看着远处渐行渐远的不诶赢,眉心紧蹙,“这是什么情况?” 阿萱摇了摇头,她又如何能知道能? 想了想,方才问红微,“公孙羽那边,还是没有回信吗?” 红微点头,“已经派了我们的人去问了,应该很快就能得到消息回来。” 闻言,阿萱方才叹了一声。 是夜。 阿萱哄睡了念念之后,便翻阅起了那本无字经书来。 烛火摇晃,令得那本染了血的经书看上去越发诡异。 而之前的血,已是让经书显露了一大半。 可看了一会儿之后,阿萱发现那上头写的并非是如何驱魔,而是重生之法! 也就是,前世无相曾经帮她重生的法子! 然后,其中的一句话,让阿萱的双目仿若被银针刺痛,心也跟着紧紧拧起,就好似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用力挤压着她的心脏一般。 若想血肉重铸,必用血肉偿还…… 那瞬间,阿萱想到了念念曾告诉她的一个个梦境,心绪乱得不像话。 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测是真还是假,她便继续看了下去。 在看到未曾被鲜血浸染的地方时,她也是毫不犹豫就划伤了自己的手臂,直到整本经书上的文字都呈现在了她的眼前。 而后,她就这么愣愣地看着那本经书,直到天亮。 屋外,响起了一声鸡鸣。 阿萱好似才回了神一般,抓起经书就往外走。 目标,是无相休憩的那间院子! 她推开院门,却见无相就坐在院子里,见到阿萱这样一大早的过来,他也没有半点惊讶。 只是,目光落在阿萱手上的那本经书上时,还是愣了愣,随后才道,“看完了?” 阿萱没有回答他,只是将经书举起,正视着无相,“这上面说的,是不是真的?” 无相淡淡一笑,“是与不是,施主心中不是已经有了答案了?” “我要你说!”阿萱的情绪显得有些激动,一双眸子泛着湿润的红色,好似随时都会隐忍不住一般! 如若,这上头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那,太残忍了! 无相却依旧不曾回答,只是周身隐约间泛起了一丝杀意。 阿萱全然不觉,反倒是朝着无相走去,声声质问,“所以,你会被心魔侵蚀,不是因为你逆天而行助我重生的缘故,而是因为你杀了人,用那些残忍的方式,杀了他七次?!” 好似是随着阿萱的质问,也让无相回忆起了从前的一切,想起了那一幕幕被血色浸染的景象,那张脸便显得越发阴气森森。 但,他终于是回答了阿萱的问题,“是,他死了七次。” “剔骨,剐肉,挖心,分尸,水淹,火焚,千石坠,足足七次,他却从未喊过一次疼。” “原因为何,施主应该比贫僧更清楚!” 对上那双晦暗的眸子,阿萱整个人都开始颤抖起来。 是真的,原来这书上所写的,都是真的! “这本就是逆天之道,想要为止,如何能不付出点代价?贫僧原本也不想助他,只是他以整个大棠百姓的性命做要挟,贫僧只能逆天而行!” 以整个大棠百姓的性命做要挟? 谁? 梁煜? 他最在意的便是百姓,怎么可能会用大棠百姓的性命做要挟? 阿萱不愿相信,还欲说什么,却见无相突然朝着她袭来。 阿萱大惊,忙是后退抵挡。 可她尚在震惊之中,而无相的攻击又太突然,以至于她未能防备,生生受了无相一掌,整个人都向后飞去,重重地撞在了院墙之上,而后倒地,猛地呕出一口鲜血。 却是不知何时,那被藏于袖中内袋的舍利子掉了出来,恰好落在她喷出的鲜血之中。 紧接着,一阵刺眼的血光闪现,阿萱被迫闭上了眼,等再睁开,她却又出现在了孤城。 只是,人是漂浮在半空之中的。 这是……什么情况? 阿萱看着自己脚下的百姓,他们似乎在为什么欢喜着,庆祝的。 而后,阿萱看到了早该成白骨的紫瑜郡主。 此刻的她,正以长剑挑起一个头颅,面上的笑意,得意又狠毒。 那是她的头颅! 阿萱惊诧,她这才明白过来,自己眼下看到的,是前世自己死后的场景。 却在这时,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喝声传来,“阿萱!” 阿萱跟着众人的目光望去,只见黄沙之中,梁煜骑着暗影狂奔而来,哪怕离得那样远,她都能看清他涨红的脸和梗起的青筋。 紫瑜显然没料到梁煜会这样快赶来,匆忙之下丢掉了长剑,想要躲起来,却不料,阿萱的头颅也因此而滚落了出去。 暗影速度极快,眨眼间就已经入了城门,眼看着就要踩踏住那滚落的头颅,梁煜猛地拉起缰绳,令马蹄高高扬起,保住了那颗头颅的同时,也令他摔下了马。 可,他却半点没有停留,几乎爬着冲到了那颗头颅旁,将那头颅一把捧进了怀里。 “阿萱……阿萱……” 他一声声的唤着,却也知道,他的阿萱再也不可能应他了。 终于,仇恨侵占了理智。 他抱着头颅缓缓站起身来,看向众人,“谁干的?” 所有人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而后纷纷看向已经躲在人群后的紫瑜。 紫瑜显然也是被吓坏了,却还是硬着头皮上前,道,“煜哥哥,我也是为了百姓们好,突厥可汗点名要阿萱的头颅才肯放过……” 紫瑜的话并未说完,梁煜的剑便已经割破了她的喉咙。 她瞪大了眼,拼命捂着受伤的脖子,可怎么也挡不住喷涌而出的鲜血。 梁煜却已是看都不看她一眼,一双眸子冷冷扫过面前的将士与百姓,而后,缓缓开口,“所以,你们都有份,是不是?” 血色漫天。 阿萱就这样以魂魄的形态,看着梁煜一手捧着她的头颅,一手挥舞长剑,开启了一场残暴的屠杀。 她终于明白,原来,是真的啊! 她的梦,是真的啊! 原来,梁煜来了,他没有放弃她! 就在这时,画面一转,她看到了梁煜跪在相国寺前,身旁有一口棺材,她的尸首就躺在棺材里。 她听到了无相拒绝了梁煜的请求,而后,就见梁煜冷声一笑,“所以,国师是想看着大棠血流成河,是不是?” 哪怕是无相都露出了惊恐的神色,“王爷,你疯了?” “若不救活她,本王就疯给你看。” 第435章 替本王招呼夫人 一道红光闪过,阿萱再次回到了那院子里,看着被血染红的舍利子,她一时间有些恍惚。 直到,无相的声音透着几分颤抖,冲着她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很显然,那舍利子突然而现的红光,是无相也不曾料到的。 阿萱这才回过神来,抬眸,缓缓看向无相,眼泪不断坠落,“我,看到他了……” 看到他飞驰而来,看到他为了她大开杀戒,看到他不顾一切,只为了她能活! 剔骨,剐肉,挖心,五马分尸…… 她看到他在无相的帮助下,一次次重生在被黄沙掩埋的荒野。 看到他一次次飞奔向孤城,看到他一次次抱着她的头颅撕心裂肺。 也看到了,他一次次崩溃后的一次次疯魔。 前世惨死的痛苦,她只记得那一次,可他,却足足经历了七次! 直到最后一次,他抱着她的尸骨一步步踏入火海,任凭烈火缠身也绝不呼一声痛。 而后,才换来了她这一世的重生…… 心脏,仿若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撕扯开来,痛得她几乎窒息。 她从未想过真相会是这样! 她以为,他爱的是紫瑜,可他却能眼睛都不眨地杀了他以为的恩人之女! 她以为她的死,是他设下的计,可他持剑进殿质问皇上时,分明是全然不知他们的计策! 她以为在他的心里,她永远比不上家国天下,可他却为了她,颠覆了整个大棠! 原来,她的以为,都是错的! 原来,她在他心里,是这么重要! 前世她在他心里,就已经是那么重要了! 她的重生,是他惨死了七次才换来的啊! 可这一世,她又是如何对他的? 随手抓起舍利子,阿萱也顾不得无相,起身便往外走。 她要去找他! 她要告诉他一切! 她就这么踉踉跄跄地出了府,一路上,顾不得旁人投来的异样的目光,直直地朝着摄政王府而去。 恰好,梁煜正欲去上朝。 还未上马车,便听得沐云一声轻呼,“爷,是阿萱。” 梁煜的动作这才顿住,转眸看向出现在街角的她,身上的血污令得他眸色一沉。 却见她径自冲了过来,脸上布满泪痕,眼里还有不少晶莹落下。 她一把抓住了梁煜的手,紧紧的,声音也是颤抖地厉害,含糊地说着旁人听不懂的话,可梁煜却每一个字都听明白了。 她说,“爷从来都没有放弃过我,是我误会了,爷……” 这一瞬间,梁煜的眸色剧烈颤动起来。 他没想到阿萱会突然明白这一切,可,他却是一点都不意外。 他早就知道前世的自己不曾放弃过她,也知道,前世她的惨死必定是被奸人设计利用。 因为,她说过,前世的他,也送了她桃木簪啊! 那是他寻了最好的桃木,一点一点,亲手所刻。 丑是丑了点,可…… 那桃木发簪的意思,是想亲手为她挽发,待她嫁入他家…… 所以,他怎么可能会放弃了她呢? 他怎么可能,放弃他的阿萱呢? 被她紧握着的手,却是一点一点抽了回来,“夫人能明白这些,也算是好事。” 至少,她不会再心存怨恨。 而阿萱看着自己渐渐空虚的双手,一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略带疑惑地看着他。 却在这时,府内传来一声轻唤,“煜哥!” 阿萱循声看去,就见琼华公主正从摄政王府内出来,手中拿着一件斗篷。 像是没看见阿萱似的,径自行至梁煜的面前,“天气渐凉,煜哥还是将斗篷披上吧!” 梁煜看了那斗篷一眼,这才应声,“好。” 而后,阿萱就看到梁煜微微弓了身子,任由琼华公主为他披上斗篷,系上带子。 一切,娴熟地好似他们经常做这些事。 好似…… 她是他的妻一般! 而琼华公主也在此刻看向阿萱,露出温柔的轻笑,“公孙夫人怎么一早就来了?可是有要事找煜哥?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着,便要转身回府。 却是被梁煜抓住了手腕,“没有的事,本王要去上朝,劳烦公主替本王招呼一下公孙夫人。” 说罢,梁煜方才转身上了马车,再未看阿萱一眼。 而阿萱也因着梁煜这冷漠的态度而愣在了原地,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直到马车渐行渐远,方才听到琼华公主唤道,“公孙夫人,可要进府换身衣裳?” 阿萱看着琼华公主,愣了愣,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府里的下人,自然都是阿萱熟悉的。 可这会儿比起阿萱来,琼华公主更似这府里的主人,只招呼着几个丫鬟道,“快带公孙夫人去本公主的屋里拿几件换洗的衣裳来!” “不必了。”阿萱却是出言道,“公主比我要高些,您的衣服我穿了不合适。” 不了,一旁有丫鬟忙开了口,“王爷屋内有适合夫人的衣裳!” 那丫鬟分明是有意这般说的,似乎是想告诉琼华公主,这府里的女主人究竟是谁。 但这位琼华公主好似没有听懂似的,只道,“那就带去王爷的屋里换吧!反正王爷眼下也进了宫,不会发现的!” “是!”丫鬟应了声,便是带着阿萱离去。 而琼华公主看着阿萱的背影,脸上原本温和的笑意也渐渐冷了下来。 没多久,丫鬟便已是领着阿萱到了梁煜的屋内。 屋内的陈设与她当年离开之前一模一样,甚至连帷幔的颜色都不曾变过。 丫鬟从衣柜里翻出了一身阿萱从前穿过的衣裙,双手呈来,道,“夫人,您……” 丫鬟分明是有话想说。 却是被阿萱打断了,“我知你今日是好心,也知你究竟是何意,只是往后还是慎言的好,莫要给自己招来祸事。” 那位琼华公主,看着是个温和大气的,可背地里究竟是怎样的为人,她们都还不知道。 那丫鬟也明白了阿萱的意思,红着眼,微微点了点头。 换好了衣裳,阿萱便从屋内走了出来,却见院子里有几名小厮正拿着锯子对着那棵银杏树比划着。 阿萱不禁问了嘴,“你们这是做什么?” 却听站在那几名小厮身后的丫鬟道,“回禀公孙夫人,是我们公主说这棵银杏树挡了王爷的风水,所以王爷下了令,要将这银杏树砍了呢!” 第436章 他怎么了 阿萱认得那丫鬟,是跟在琼华公主身边的,显然是琼华公主的人。 也怨不得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带着些得意。 可,是梁煜下令砍了这棵树? 这棵树,承载着她与梁煜许许多多的回忆,他居然轻易就能下令砍了? 那丫鬟显然也是知道阿萱究竟是何身份的,眼见着阿萱看着那棵银杏树出了神,那丫鬟又道,“不单单是这棵银杏树,还有隔壁的院子,王爷说回头也会叫人好好修缮一番呢!其实我家公主并不在意这些小事的,只是王爷实在心疼我家公主……” “景姿,胡言什么!”院外传来一道凌厉的声音,就见琼华公主进了院来,面上染着不悦。 众人纷纷行礼,那个唤作景姿的丫鬟也是立刻行至了琼华公主面前,低垂下头。 就听琼华公主呵责道,“离了陈国皇宫,你是越发没有规矩了,悦姿,给本公主掌她的嘴!” “是!”名为悦姿的丫鬟上前,对着景姿的脸便是‘啪啪啪’地三个耳光。 打完了,景姿方才双膝跪地,冲着琼华公主磕头道,“公主恕罪,奴婢再不敢胡言了!” “王爷最憎恶的便是胡言之人,今日这是小惩大戒,若再有犯,本公主直接将你交给王爷处置!” “是,奴婢再不敢了!” 景姿忙是告饶,而阿萱的目光却看向了方才带自己前来这院子的那个丫鬟。 只见,那丫鬟低垂着头,脸色有些难看。 不得不说,琼华公主这一招杀鸡儆猴是有些水平的。 毕竟,她在敲打府里一众下人的同时,还在变相地告诉阿萱,如今梁煜护着的人,是她。 阿萱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而琼华公主却是率先看向了阿萱,看着那无比合身的衣裙时,也是不禁赞了一声,“这裙子夫人穿着真是好看,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就是为公孙夫人量身定做的呢!” 可摄政王府里,怎么可能会有为公孙夫人量身定做的衣裙呢? 阿萱微微勾唇一笑,她也听出了琼华公主的意思,便道,“多谢公主,待我回去之后,会命人将这衣裙洗净送回的。” “这倒不必了。”琼华公主温柔笑着,眉宇间透着高不可攀的优雅,“摄政王府如何能缺了一件衣裳?这衣裙就当送给夫人了。” 她明知,那是谁的衣裙。 阿萱知道,琼华说的,并不是王府不缺一件衣裙的事儿。 而是这府里,不缺她! 自始至终,琼华公主都是站在主人的立场在于阿萱说话。 阿萱纵是心有不满,又能如何呢? 梁煜走之前,让琼华公主代为招呼她的时候,就是将琼华公主定位在了主人的位置上啊! 心口酸涩得厉害。 阿萱不知道梁煜失踪的这段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却是知道,以今日梁煜的态度,琼华公主的确是有资格跟她说这些话的。 深吸了一口气,阿萱这才点了点头,而后行礼告退。 琼华公主便是将这当家主母的架势做到了底,“悦姿,替本公主送送公孙夫人。” “是。” 名为悦姿的丫鬟应了声,而后上前冲着阿萱行了礼。 不知何故,这丫鬟一行礼,她倒是有种是被人赶着出府的感觉。 不得不说,这位琼华公主厉害,她手底下的人也不差! 悦姿一路将阿萱送出了王府,而后又欠身行了礼,“奴婢就送夫人到这儿了,夫人慢行。” 礼数周到,可还不等阿萱回应什么,她便已经转身回了府。 阿萱就站在府外,看着那宽大的门楣,那高高的匾额,一股沁心的寒意袭遍全身。 有满腔的话要说,却又觉得自己什么都说不出口,终于,还是转身离去。 回到将军府时,红微已是候在了府外。 远远见到阿萱,她便立刻迎了上来,语带关切,“你去哪儿了?无相说你被他打伤了,没事吧?” “他居然跟你说实话。”阿萱不禁一笑,接着往府里走去。 红微跟在身后,眉心微拧,却是不曾再说些什么。 直到,跟着阿萱回了院子,红微方才屏退了院中的所有下人,这才问道,“出什么事了?” 她能清楚地感受到,阿萱情绪的不正常。 阿萱知道,在与红微朝夕相处的这几年里,她已经瞒不了红微什么了。 于是,长叹了一口气,给自己倒了杯水,饮下了一口,方才道,“那位琼华公主,住在梁煜的府里。” 闻言,红微蹙眉打量着阿萱,“此事我知道,昨日皇上便说了可以让琼华公主入宫,却是被王爷拒绝了。” “胜儿还小,平白让别国公主进宫,我也不放心。”阿萱并不觉得梁煜此举有什么问题,只是…… 看着手中的杯盏,阿萱这才又道,“梁煜今日对我的态度很冷漠,反倒对待琼华时,显得与她很熟稔一般。” 闻言,红微面露难色,再三思量,还是忍不住开了口,“王爷之前寻了你三年,可如今在他看来,你已经嫁给了公孙羽,或许,他是真的放下了。” 既然放下了,那喜欢了别人也是正常的。 更何况那位琼华公主不论是气质还是美貌,都是万里挑一,又有哪个男人能不喜欢呢? 阿萱明白红微的意思。 如若今日她没有被舍利子带回去前世看到那一切,她兴许也会如红微那般以为。 可她看到了他一次次为了她赴死,看到他对她的在意,对她的执念。 所以如今,她不信他会移情别恋。 一定是有别的什么原因吧! 想了想,阿萱方才看向红微,“公孙羽那边还没消息?” 红微摇了摇头。 阿萱眉心微拧,便又问道,“无相呢?还在府里吗?” 红微却依旧摇头,“去上朝了,还未回。”说着,想了想,便又道,“也未必会回吧!” 毕竟,无相是因为受了伤才会住在大将军府,之前都是住在宫里的。 闻言,阿萱忍不住咬了咬唇,道,“那我们进宫吧!我已经知道如何替他驱除心魔了!” 第437章 驱心魔 无字经书的最后两页,写得就是如何驱除心魔。 撰写这本经书的人显然一早就料到这逆天而行的重生之法是会让人坠入魔道的。 入了宫,只听闻摄政王与皇上在御书房内商议要事,而国师则是去了御花园内打坐。 听到这消息,阿萱便让红微单独去见了无相。 红微倒也不是空手去的,而是端了一碗药膳。 见到无相时,无相正坐于湖边的凉亭之内,额上覆着一层薄薄的汗珠。 许是听到了红微的脚步声,无相方才睁开了双眼,转眸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红微不知何故心头掠过一抹异样的情绪,却很快就恢复正常,冲着无相妖娆一笑,“大师,我让御膳房熬了些药膳,对气血有帮助的,大师尝尝?” 说话间,她已是端着药膳上前,放在了凉亭内的石桌上。 无相这才站起身来,缓步行至桌边,看了那药膳一眼,这才又看向红微,“贫僧的身子已经无碍,施主不必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啊!”红微眉心微拧,“不管怎么说,大师都是为了我才会受了重伤的……” 听到这话,无相的眉尾微微一挑,连着嘴角都染上了一丝好看的弧度,“施主有多担心?” “我昨日都吓坏了!好在阿萱在,救了你一命,若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红微这说的都是真话。 毕竟无相是替她挨了那一掌。 想着无相从天而降,将她护在身后的样子,此刻红微的脸颊都不禁微微透着几分红晕。 而无相好似很满意红微这样的反应,便是微微轻笑着,端起了桌上的药膳来。 只是,并未立即饮下,而是放在鼻前细细闻了闻。 看着今日阿萱的反应,他知道阿萱必定是已经看过了他师父留下的那本经书,所以,他不可能没有任何防备。 只是,那药膳闻起来并无不妥之处,的确是补气血的。 眼见着无相一直不喝,红微心中略有担忧,却是轻笑问道,“怎么了大师,是这药膳不对劲吗?若不,我叫御膳房重新弄一碗?” 她这样问,就算是有不对劲,无相也不好说了。 于是,将药膳一饮而尽,这才看向红微轻柔笑道,“多谢施主关……” 一个心字未曾出口,无相便只觉得眼前一片天旋地转。 而此时,藏于不远处的阿萱也终于现身,冲着无相道,“这是我自己研制的迷魂散,大师放心,只会昏迷半个时辰,伤不了身子。” 她将迷魂散下在药膳之中,就是想用药膳的味道掩盖迷魂散极轻的气味。 看来,还是奏效的。 无相眉心紧拧,当即指向阿萱,“你,卑鄙!” 阿萱亦是皱了眉,“待大师心魔尽去,要打要骂,悉听尊便。” 话音落下,伴随着‘砰’地一声闷响,无相也终于倒在了地上。 等无相再次醒来的时候,人竟是在一间摆满了佛像的屋内。 四周点满了蜡烛,而门窗,亦是用黑布遮掩着。 无相就躺在这间屋子的中央,一块门板之上,身躯被用手指粗细的马上从肩膀处一直捆到了脚踝。 他尝试挣扎了一下,动弹不得。 “大师不必挣扎了。”阿萱的声音从一旁传来,显得极为清幽。 无相这才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目光之中透着几分怒意,“你不可能成功!你自己都有心魔,不可能将我除去!” 阿萱神色淡淡,“能不能,试试就知道了。” 她说着,便是缓缓上前,依照着经书上所写,双手将舍利子捧过了头顶,而后对着四面神佛,一一跪拜磕头。 看着她的样子,无相的情绪越发激动起来,“你不能驱我!无相是个傻子!他根本不懂该如何拨乱反正!只有我可以!” 拨乱反正? 阿萱听不明白。 可她知道,心魔为邪,心魔的话,信不得! 阿萱无动于衷,待敬过四面神佛,她才重新看向无相,而后,将寂空大师的舍利子,慢慢的放在了无相的眉心处。 “啊!”撕心裂肺的吼叫声,响彻云霄。 明明那舍利子没什么变化,无相的眉心也没什么变化,可此刻,无相的表现却好似是被那舍利子给灼伤了一般,痛不欲生。 连着脖颈间的青筋都梗了起来,却偏偏,连转头的动作都做不到。 眼见着无相如此痛苦,站在角落的红微不禁微微颤抖起来。 她看着无相,眼中流露出了几分担忧,脑海中也全都是无相救下她的画面。 以至于,她不由得上前一步。 似乎是察觉到了红微的举动,无相的眸子艰难地看向红微。 眉心剧烈的疼痛让他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可,他还是死死地看着她,艰难看口,“你,你当真舍得,驱了我?” 这有何舍不得的? 不过就是心魔罢了! 红微是想要这样说的。 可,话才到嘴边,她却怎么都开不了口。 脑海中所回忆的,是这几个月来与无相一起照顾皇上的点点滴滴,是他偶尔轻挑的举动,更是他为救她而呕血的样子。 竟是…… 舍不得的。 四目相对,看着无相眼中透出的哀求,红微几乎是下意识地上前想要阻止了阿萱。 却见阿萱忽然一手压在了舍利子上,一手竖直于胸前。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 “啊!” 伴着阿萱缓缓念出心经,无相那痛苦的嘶吼越发强烈。 而红微看着阿萱的坚定与无相的挣扎,只觉得自己的内心也被折磨得不轻。 终于,她忍无可忍,转过身,蹲在了地上,双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好似这样,就能隔绝掉一切。 只是,无相的惨叫依旧。 阿萱的声音也是越来越响。 却是不知过了多久,惨叫声渐渐弱了下去,直到最后,只有那一声声梵音入耳,也令人烦乱的心思渐渐平息下来。 四周门窗上的黑布,不知被什么人撕扯了下来。 刺眼的阳光照射进屋内,也让红微彻底回过了神来。 她转眸,猛地看向门口。 只见那抹高大的身影背光而立,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 第438章 早些知道就好了 阿萱略显脱力地坐在一旁,看着无相,没说话,只将手中的舍利子扔了过去。 心经上说,被心魔侵占的人是无法徒手接住舍利子的。 所以当初被心魔侵占的无相会在拿起舍利子的一刹那被其灼痛,顺手将舍利子甩飞至了门后。 却也不知无相为何不用布料等物将其包裹起来,总之,若这会儿无相不能徒手接住,那就证明阿萱的驱魔之法,失败了。 但眼下,无相非但双手接住了舍利子,还将其合十在掌心,诚心念了一段经文,而后才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胸口,这才对着阿萱行了礼,“多谢施主。” 见此情景,阿萱方才勾唇一笑,自地上站起,冲着无相行了礼,方道,“大师,欢迎回来。” 无相微微一笑,尽显儒雅之气。 随后便是推开了房门,屋外一阵清风伴着阳光闯进了屋内,只让无相不自觉地闭上了眼,深吸了一口气。 那感觉,就好似是在一处地方被关了许久,眼下是得到了久违的自由。 他缓步朝着屋外走去,这才发现,原来此处是大将军府。 “大师辛苦,去花园里坐坐吧!”阿萱也跟着走出了屋来。 听到阿萱这样说,无相自是点了点头,与阿萱一并朝着花园行去。 花园的亭子里,有下人沏了茶来,无相接过饮下一口,甚是满足。 看着无相的样子,阿萱忍不住疑惑了起来,“所以,大师之前一直都在何处?” 无相知道阿萱想要问的是什么,淡淡一笑,这才道,“就在这儿,能听,能看,却口不能言,手不能动。” 就像是被关在了一间牢笼内,他能知道外头都发生了什么,却什么都做不了。 短短一句话,阿萱却仿若能感受到无相的痛苦一般,眸心一沉,“辛苦大师了。” 无相微微摇头,“此乃贫僧该应之劫,还未多谢施主相救。” 说着,便是冲着无相行了一礼。 看着无相如今这样子,举手投足间都叫人心神安宁,阿萱也终于是松了口气。 却道,“所以,大师可记得前世之事了?” 闻言,无相看着阿萱的眸色不禁深沉起来,但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前世,施主之死,是层层算计之下的结果。”无相说着,目光便不自觉落在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仿若是看到了前世。 “紫瑜郡主想杀施主,是因为害怕。施主长得越来越像已故的禹王妃,她担心再这样下去,王爷会记起禹王妃的面孔来。” “皇后要杀施主,是因为嫉妒,她是第一个看清楚王爷究竟对施主是何感情的人,可她得不到的,她也不许旁人得到。” “陈鸿熙要杀施主,是因为贪,是他知道有王爷跟公孙将军在,旁人休想动大棠一分一毫,唯有杀了施主,才能让王爷失控,令大棠生灵涂炭。” 而事实上,上一世的陈鸿熙,成功了。 阿萱死后,梁煜从孤城一路杀到京都,可谓神挡杀神,佛当杀佛。紫瑜,皇上,皇后,甚至是公孙羽都曾死在梁煜的手中。 直到后来他知晓了重生之术,方才停止了杀戮,跪在相国寺前七天七夜,不吃不喝,不眠不休。 他以大棠百姓的性命做要挟,所以前世的无相是秉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念头,答应了梁煜。 他杀了梁煜整整七次,而因着一心要复活阿萱的念头,梁煜的杀念也没有那么重了。 只记得最后那一次,除了紫瑜跟孤城百姓,所有人都还活着。 可皇后却知晓了梁煜的计划,冲进了他的法坛,那瞬间,风云变色,他还以为逆天而行之事终是不会成功。 却不想,他竟也跟着回来了。 而阿萱在听完无相所说的一切之后,也终于是弄清楚了前世的真相。 皇后是陈礼的女儿,陈礼与陈鸿熙有勾结,所以,陈鸿熙能轻易就联系上皇后。 那二人,为了自己的目的,对她的死一拍即合。 而紫瑜也为了自己的目的,轻易就被皇后怂恿,千里迢迢去了孤城。 梁煜最后的崩溃与疯狂显然是被陈鸿熙料想到了。 但,皇后并没有料想到。 意外重生回来之后,皇后是觉得皇上无用,制不住梁煜,方才会谋害了皇上,企图掌握这至高无上的权利。 上至陈鸿熙,下至孤城百姓。 前世她的死,果真是在步步算计之中啊! 所以前世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她,如何能斗得过那么多暗中虎视眈眈的豺狼虎豹啊! 思及此,阿萱忍不住摇头苦笑起来,眸中隐着点点水光。 “若我能早早知道这一切,就好了。” 若她重生回来之时,便能知晓这一切,那兴许这一世就不会有那么多遗憾了。 对此,无相露出了几分歉疚,“贫僧重生回来后,前世之事忘却了太多,直至此番历劫才算是想起了一切。” 如若可以,他也想早点告诉阿萱。 阿萱依旧是无奈苦笑,“或许,这就是天注定吧!” 她说着,伸出手指指了指天,“是他在玩我。” “一切皆有天注定,但施主不也做了许多人定胜天之事?”就比如,天注定她会再回一次孤城,再经历一次艰险,可这一次,她却是活着回来了。 闻言,阿萱点了点头,“是,当初也多亏了大师的一句人定胜天,我才能够撑到今日,这杯我以茶代酒,敬大师。” 说着,她举起茶盏,一饮而尽。 无相也跟着举起了茶盏来。 热茶入喉,缓缓而下,这叫人通体舒畅。 而无相也好似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冲着阿萱微微一笑,“对了,今日早朝时,王爷向皇上辞官,似乎是要去陈国做什么驸马。” 一句话,便是让阿萱脸上的笑意僵在了唇角。 只听无相道,“不管如何,贫僧以为陈鸿熙灭棠之心不减,王爷此举意欲为何,施主应该比贫僧更清楚。” 做驸马? 他当真是要娶那位琼华公主? 阿萱心中微跳,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而无相却是缓缓起身,看向一直站在不远处的红微,而后朝她行去。 第439章 还会有心魔吗 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一步步朝着自己走来,红微的心莫名就紧张了起来。 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似乎是想逃,但脚下却如灌了铅,怎么也动不了了。 “阿弥陀佛。”无相近前来的第一句话,便是佛偈。 之前的无相可不这样,偶尔装模作样地行个佛礼,嘴角还总会挂着一抹奸邪的笑。 红微站在原地,没说话,心中却有种怪异的感觉蔓延开来。 就见无相温柔浅笑,而后淡淡一句,“还未谢过施主。” 红微一脸疑惑地看着无相,“谢,谢我什么?” “谢施主这些时日来对贫僧的规劝。”无相觉得,如若没有红微,他还不知会造下多少杀孽。 红微却更加疑惑了。 她可从未对无相有过什么规劝。 除非,无相说的是她那几巴掌。 她不知该如何回应,便只好沉默低头。 看着红微这副样子,无相微微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些什么,可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只是又行了一礼,便要离去。 却在转身之际,听得红微急匆匆问道,“大师的心魔除了吗?” 无相淡淡一笑,微微点头,“是。” 红微又好似试探般地问道,“往后,都不会再被心魔所噬了吧?” 无相好似思索了一番,方才回答,“心魔为劫,贫僧此番劫难已过,往后还会不会有,贫僧也说不清楚。” 闻言,红微才好似了然般点了点头,而后勾唇一笑,“恭贺大师成功历劫。” “阿弥陀佛。”无相回了一礼,“多谢施主。” “接下去大师有何安排?是要回相国寺,还是云游?” “如今大棠岌岌可危,贫僧身为国师,自然要在宫中助皇上一臂之力。”言下之意,他是要回宫去的。 红微了然般点了点头,心中仿若是松了口气一般,冲着无相笑道,“是,如今大棠正是需要国师的时候。” 无相也跟着一笑,“只好在如今贫僧无需再劳烦施主看着,施主可以安心跟着将军夫人了。” 红微微愣,笑容有一瞬间的消逝,却很快恢复如常,“嗯,大师说得对。您如今已经驱除了心魔,自然是不需要旁人看着了。” “阿弥陀佛。”无相微微点头,这才道,“时候不早了,贫僧就先进宫去了。” “好,大师慢走。”红微回了一礼,嘴角的笑容却在无相转身之际莫名松垮了下来。 看着那抹背影渐行渐远,她知道,有些事终究是不可能再回去了。 深吸了一口气,红微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这才朝着阿萱走去。 进了凉亭,只见阿萱正把玩着手中的杯盏,目光好似是盯着那杯盏,却在意不知看去了何处。 见她这副样子,红微略有担心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她并未听到无相与阿萱之间的对话。 阿萱也终于回了神,看向红微,方才勾唇一笑,“没,没什么。” 她将杯盏放好,给自己倒了杯水,而后端起,小抿了一口。 动作看似流畅,可指尖不自觉的颤抖还是没能逃过红微的眼睛。 以至于,红微的眉心骤然一拧,而后一把按住了阿萱的手,“到底怎么了?” 阿萱抬眸看向红微,眼中隐着万千情绪,但最多的,还是不知所措。 “他要辞官。” 红微一时未能反应过来阿萱所说的‘他’是谁,直到阿萱接着道,“他还要去陈国,做驸马。” 红微终于是明白过来,阿萱说的人是梁煜。 当即便是眉头一拧,“不会吧?他在大棠好好的摄政王不做,为何要去陈国做什么驸马?” 是啊,为什么呢? 阿萱眉心越拧越紧,终于还是忍无可忍,猛地站起了身来,“随我去摄政王府!” 说罢,阿萱便是大步朝外而去。 一炷香之后,大将军府的马车,停在了摄政王府前。 红微上前请侍卫通传,可那侍卫略有为难地看了阿萱马车一眼,这才道,“回禀姑娘,我家王爷正忙,恐无空闲面见护国夫人。” 这还是阿萱第一次被大将军府的人挡在门外。 别说红微,就连马车里的阿萱都有些诧异。 索性便下了马车,看向那侍卫,“怎么,你不认得我?” 那侍卫慌忙行礼,“属下怎会不认得夫人,只是……王爷有令……” 哦,原来是梁煜不想见她。 阿萱也不为难那侍卫,只道,“你去告诉王爷,我是来为王爷医治身子的。” 梁煜被内力反噬的身体虽由她调理过几次好了不少,但终究算不上痊愈。 侍卫觉得,这也算是个绝佳的理由,于是想了想,便是冲着阿萱行了礼,“夫人稍等,属下这就去通传。” 阿萱点了点头,看着那侍卫进了府去,不多久,侍卫便又出来了,冲着阿萱拱手行礼道,“还请夫人去前厅稍等。” 阿萱点了点头,“多谢。”说罢,这才与红微一并进了府。 前厅内,有丫鬟伺候着阿萱落座,而后又端来了热茶。 却始终不见梁煜的身影。 直到杯中的热茶都快凉了,红微也没了性子,只道,“要不直接去后院找王爷吧?” 闻言,阿萱摇了摇头,“既然他让我在这儿等,那就暂且等着吧。” 话音落下,厅外却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让公孙夫人久等了。” 声音未落,便见琼华公主进了厅来,看向阿萱便微微欠身行了礼,“实在抱歉,还望夫人莫要怪罪。” 阿萱没想到来见她的人会是琼华公主。 当下也站起身来,回了一礼,这才道,“怎么是公主?王爷呢?” “王爷正在沐浴,实在不方便前来面见夫人,这才唤了我来的。”琼华公主说着,便是朝着上首位走去,落了座,方才冲着阿萱一笑,“夫人请坐。” 嗯,很自然的当家主母姿态。 阿萱心中划过一丝异样的感觉,只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缓缓落座,就听琼华公主道,“听闻夫人是来为王爷医治的?” 阿萱这才点了点头,“嗯,之前王爷受了内伤,我想来看看王爷的身体如何了。” “夫人有心了。”琼华公主淡淡笑着,“不过本公主离宫之时曾带了一瓶绝佳的伤药,是以天山雪莲,金蟾,血蛤等研制而成,对内伤极为有效,王爷服用至今身子已是大好,夫人不必忧心。” 第440章 都丢了 天山雪莲,金蟾,血蛤。 都是疗伤的圣品。 阿萱曾在古籍上看过,这些的确是可以治疗梁煜因内力反噬而重伤的经脉。 只是,这里所说的每一样都珍贵非常,哪怕有钱也未必能买得到的。 这位琼华公主却可以将这几样统统入药,为梁煜医治…… 阿萱的眉心隐隐皱起,垂眸看着手边的杯盏,不知该说些什么。 见状,琼华公主便冲着自己身旁的丫鬟看了一眼。 悦姿会意,欠身行了礼便退下了。 见状,红微也不禁看向阿萱,见阿萱点了头,便也跟着离去。 偌大的前厅内,就只剩下了阿萱与琼华公主。 四目相对,琼华公主绝美的容颜之上染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其实,夫人今日来是想问王爷辞官一事的吧?” 阿萱倒是没想到这位琼华公主会如此直接,惊讶过后,便是点了点头,“我实在不明白,为何王爷要舍弃摄政王之位。” 闻言,琼华公主却是笑得更温柔了,她看着阿萱,眸中却是透着一股子威仪,“事已至此,夫人何不明说?你想知道的是他为何要舍弃你,是吧?” 琼华公主过于直接,倒让阿萱有些心虚了。 移开了目光,没有开口。 却听个琼华公主道,“公孙夫人难不成是想让王爷一辈子都是孤家寡人吗?” 这一句话是在提醒阿萱她如今的身份。 她是公孙夫人,她没有资格管梁煜的事。 阿萱眉心微拧。 她与公孙羽根本就是假成亲,这件事,她不信梁煜没有猜出来。 眼见着阿萱不说话,琼华公主便又接着道,“其实,如今大棠国事平稳,并不需要王爷了,王爷这些年来,为大棠劳心劳力,也是时候该歇歇了。对吗?” “所以,就要去做你的驸马?”阿萱问。 就因为突厥不可能再出什么幺蛾子了,所以梁煜就要离开大棠,去陈国? 琼华公主并不意外阿萱会知道这些,只是轻柔笑问,“他为何不能是我的驸马?难道公孙夫人觉得,本公主配不上梁煜吗?” 配不上吗? 看着眼前这个样貌惊艳,气质出众的女子,阿萱实在是说不出‘配不上’这三个字。 想了想,她问,“你们是如何认识的” “我皇兄的人偷袭了公孙羽的军营,关键时刻王爷出现,击退了我皇兄的人,但在追逐的过程中,王爷中了我皇兄的计,差点被擒,是我救了王爷。” “你身为陈国公主,却救了敌国的王爷?”阿萱不太信。 但琼华公主却是一副坦荡的样子,“我皇兄并不知是我所为,一来,我早就对耳闻过王爷的英勇,钦慕已久。二来,我与我皇兄也不太对付,让他吃瘪,在父皇那边失了宠,岂不是一举两得?” “他就是因为你救了他,所以就喜欢上你了?”所以就要去陈国做驸马了? 琼华公主看着阿萱,并没有回答阿萱的问题,好一会儿才道,“不管怎么样,比起公孙夫人来,如今的我更需要王爷。” 这句话,意味深长…… 阿萱想要从琼华公主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看出来。 这位公主,比她所想的城府要深。 就在这时,外头忽然传来几声嘈杂。 摄政王府内很少有这样大的动静,阿萱与琼华公主相互看了一眼,这才朝着外头行去。 只见,远远的,几名小厮在搬着什么。 旁人不认得,阿萱却不可能看不出来的。 他们搬着的,是她的床榻。 她芳华苑内的床榻。 除却床榻之外,还有旁的一些家具,无一例外,都是她曾经用过的。 之前琼华公主的丫鬟曾说过梁煜要重修芳华苑,原来是真的。 耳边,却又传来琼华公主的声音,“王爷不管怎么说都为大棠做出了这么多的贡献,他的根在大棠,所以,我们会先在大棠成婚,之后才会回陈国。” 所以,她的芳华苑会被收拾出来,成为琼华公主的住处。 看着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一件一件地搬出摄政王府,仿佛是她与梁煜的关系也在一点一点地被遗弃。 而偏偏,她连阻止的资格都没有。 阿萱的双唇忽然颤动得厉害,鼻尖亦是酸涩得紧,眼眶里瞬间充盈了泪水,而她却在眼泪掉落的瞬间大步离去。 望着阿萱离去的背影,琼华公主目光深沉,只听身旁的悦姿开口,语气透着几分得意,“如此,那女人总该是死心了。” 却不料,琼华公主瞬间瞪了她一眼,眼神中的警告那般明显,惹得悦姿慌忙低头,“奴婢多嘴,公主息怒。” 琼华公主这才冷哼了一声,转身朝着后院而去。 进了梁煜的院子,就见他正站在一个深坑前,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那原本种着一棵银杏树。 琼华公主缓步上前,这才道,“她走了。” 梁煜并未回答,只看着那深坑,道,“她小时候,最喜欢爬这棵树,结果时,她便会拼命摇晃枝丫,落下许多银杏果来,砸得本王满头都是。” 说话间,琼华公主可以清楚地看到梁煜眸中个那隐隐的笑意。 当下也是微微叹息了一声,“她方才应该是哭了的。你又何必做得那般绝情?” 她知道,是梁煜故意命人将芳华苑的东西搬出去,惹了阿萱注意的。 却见梁煜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本王十二岁那年就将她领回来了,她的脾气性子,本王最是清楚不过,不下狠药,她是不会放弃的。” “既如此,告诉她也无妨吧?” 闻言,梁煜的目光终于从那处深坑上移开,看向了琼华,“此事,决不能让她知道,否则,本王会第一个杀了你。” 眸色淡淡,却分明是染着几分杀意的。 琼华公主微微一愣,但很快又笑了开来,“你这模样,与他可真像。” 梁煜没再说什么,转身便回了屋。 独留琼华公主一人在院中,冲着那深坑冷冷一笑,“也不知,他若是见到你,会是何反应。” 还真是叫人期待呢! 第441章 与夫人无关 是夜。 梁煜的屋内漆黑一片。 他躺在床上,双手枕于脑后,双眸透着晶亮。 外头传来打更声,已是子时了。 可他依旧全无睡意。 脑海中所想的,全是她从小到大的一切。 哪怕院中的银杏树被砍,芳华苑的一切都被搬了出去,可有些东西是深藏于心,怎么都不可能被磨灭的。 正想着,屋顶忽然传来了动静。 梁煜眉心微拧,目光也在瞬间变得凌厉,只听到屋外传来一声闷响,没多久,房门便被人给推开了。 梁煜坐起身,看着那个出现在门口的小小的身影,心头掠过一丝无奈。 他就知道,她会来的。 翻身下床,梁煜行至桌边,点燃了烛灯,这才道,“沐云在边关受了伤。” 阿萱将房门关上,也朝着桌边走来,“我知道,留手了。” 说罢,便径自坐了下来。 只是双眼一直盯着梁煜。 梁煜知道她是何意,便也坐了下来。 二人就这么隔着桌上那跳动的烛火,四目相对。 好一会儿,阿萱才问,“到底发生了何事?” 纵然今日看着属于自己的东西都被搬了出去,可阿萱回去后还是冷静地想了想,总觉得梁煜忽然要娶琼华公主为妻的事没有那么简单。 梁煜也知道,阿萱的性子随了他,固执得很! 如若不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她根本不会轻易放下! 于是,梁煜想了想,方才开了口,“五公主要争陈国的皇位。” 阿萱心头微惊,“她要你帮她争皇位?” 怨不得白日里,琼华公主曾说过,如今的她更需要梁煜! 竟是这个意思! 面对阿萱的惊色,梁煜却是神色淡淡,“你也知如今大棠是个什么情况,突厥那边虽说能够暂且安静几年,可陈国一直以来都是虎视眈眈,本王保五公主为帝,她能答应本王十年之内不动大棠一分一毫。” 而十年的时间,足够胜儿成长,也足够大棠休养生息了! 阿萱终于明白了。 这的确是对大棠最好的一个决定。 可…… “就算是要助她为帝,王爷也未必需要娶她吧?” 用自己一生的幸福,去换大棠十年的安稳吗? 梁煜似乎早已料到阿萱会这样问。 身子微微往后一靠,凝着冷意的目光看向阿萱,“本王要娶什么人,与公孙夫人没多大关系吧?” 冰冷的声音,令得阿萱的呼吸一窒。 阿萱也知道如今自己的身份尴尬,今日琼华公主多次提及她的身份,也让她意识到自己必须要跟梁煜说实话才行。 否则,她与他之间,就真的不可能了。 深吸了一口气,阿萱这才开口,“其实我与公孙羽……” 只是,话并未说完就被梁煜打断了,“嫁给公孙羽,难道不是夫人自己的选择吗?” 阿萱微微顿住,张了张嘴,却依旧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道,“是,可那会儿……” “可那会儿,夫人以为本王是前世害死你的凶手,你恨透了本王,不愿与本王有过多的纠缠。你甚至还不愿意有本王的孩子,如若不是那次意外,不是前太后给你下药,又岂会有了如今的念念?” 此时此刻,他将从前两人的恩怨都翻了出来。 “你怨恨本王护着紫瑜,怨恨本王护着前太后,却从未想过本王是如何护着你的。紫瑜乃是禹王之女,太后事关大棠国运,本王所做的一切有理有据,唯独护着你的时候,没有半点缘由。” “可你呢?你宁愿从那万丈悬崖落下,也不愿同本王回府。宁愿嫁给公孙羽,改名换姓,也不肯承认你是本王的王妃!” “既如此,如今本王要另做她娶,你又何必来纠缠?” 阿萱愣住了。 面对梁煜那一句句的责备,她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是,他说得没错。 是她亲手放弃了他,如今,又怎么好意思回来的? 可,在知道他曾为了她惨死了足足七次之后,在亲眼见到他为了她如何疯魔之后,她又如何能够轻易放开他? 双唇不自觉颤抖起来,阿萱深吸了一口气,还想说什么,却听梁煜再次开了口。 “公孙羽同陈国交战时从马上摔下,受了重伤,双腿全无知觉,本王已经命人将他送回京,算来,这几日也该到了。” “什么?!”阿萱惊得差点从凳子上站起,双腿全无知觉……那岂不是就是瘫痪了? 公孙羽十岁拜入禹王麾下,成了禹王义子,之后便一直跟着禹王打天下,与陈国交战这么多年来,也是战功赫赫。 他是鲜衣怒马的少年将军,意气风发,有理想,有抱负。 如今却…… 瘫了? 这让他如何能接受得了? 怨不得,边关已经许久不曾有消息传来。 他如何能让这样残忍的消息传来? 他如何肯让世人知晓,他公孙羽,瘫了! 阿萱的心口忽然难受得厉害,虽然她从不曾唤公孙羽一声义兄,但这些年来公孙羽对她照拂有家,她亦是将公孙羽当成了亲人看待的。 她怎么也想不到,与陈国交战这么多年,经验如此丰富的公孙羽,居然也会有被陈国伤得这般狼狈的一日! 一定是陈礼! 阿萱的眸心瞬间染上了怒意。 定是陈礼与陈国勾结之后,将公孙羽这边的情况泄露了出去,否则,公孙羽怎会在陈国手底下吃这样大的亏! 可,陈礼已经死了。 她如今就算怒意再重,也报不了任何仇。 阿萱的眼眸中,泛着泪,也透着恨。 这样的情绪,也都被梁煜收进了眼底。 他想,她果然也是在意公孙羽的。 心底掠过一丝异样,梁煜的声音又冷了几分,“瘫痪之人多有不便,公孙夫人还是早些回去准备吧!” 阿萱今夜前来,原本就是想要问清楚的。 她一直觉得,梁煜是有什么苦衷的。 但眼下,她却好似是被人剥光了衣裳,尴尬又窘迫。 哪怕已经知道了前世的真相又如何? 这一世,她早就已经没有资格要求他什么了。 于是,缓缓站起身,阿萱从这梁煜行礼作揖,“叨扰王爷了。” 说罢,她便是转身离去。 房门未关,清冷的夜风灌入屋内,只吹得梁煜的心,一阵又一阵的发寒。 第442章 放妻书 梁煜知道,阿萱这次走,是不会再回来的了。 他养她这么大,自然是最了解她,也最知道,说什么样的话最能伤她。 其实从前的事,她又有什么错呢? 紫瑜跟前太后那般害她,她不过是自保,而后反击罢了。 是他因着禹王的恩,因着所谓的国之大义,一直在委屈她。 在她跳崖后的这三年,他都已经想得很明白了。 是他的错。 只是,今日他若不将那些话说得绝一些,又如何能让她死了心呢? 他与她,注定是没可能的啊! 心中微痛,梁煜不禁深吸了一口气,只想着将这股痛意压下去。 却不料,这凉风灌入身体,只叫那痛意越发的撕心裂肺。 放在桌上的手,不自觉地紧紧握拳,颤抖,终于还是没有忍住,一把掀翻了面前的桌子。 剧烈的声响惊动了屋外的沐云。 他慌忙行至门外,看向屋内,就见地上一片狼藉,而梁煜正坐在凳子上,低垂着头,看不清神情,唯有那双肩膀颤动得厉害。 于是,他也不敢再说什么,揉着方才被阿萱打疼的胸口,靠在屋外的墙上,抬眸望着这昏暗无一点星光的夜空。 有些后悔,是不是不该替无相传那番话。 而另一边,阿萱回了府。 念念正在床上睡得香甜。 她换下了一身夜行衣,这才缓步靠近床边,摸索着那团柔软的身躯,听着那沉稳香甜的呼吸声,心中的痛意却是越发厉害。 是啊,梁煜说得对。 如若没有当初的意外,她是不可能生下念念的。 她连他的孩子都不要,如今又有什么资格管他要娶什么人。 是她先放弃了他,她甚至从未看清过他的真心,那如今,她又怎么配呢? 放手吧! 是该放手了! 只是这重生之恩,她又该如何还呢? 翌日,大将军府的人发现阿萱天不亮就开始在忙活了。 只见她从府中的药房里抓了不少草药研磨,也不让旁人插手,就这么埋头苦干着。 便是红微与她说话,她也不怎么搭理。 未吃午膳,她便又去了京外的竹林,砍了不少竹子回来,又是劈砍,又是烧制的。 没人知道阿萱到底要做什么。 直到三日后,一把带轮子的椅子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红微惊讶着,“这是什么?你做这东西有什么用?” “之前在古籍上看到过样子,就做着试试。”阿萱简短地应着,而后让红微坐上去试了会儿。 就听红微道,“转弯的时候不大方便。需得人推着才行,你做这个到底有什么用啊?” 阿萱没说话,只冲着红微淡淡笑了笑,而后又开始研究这车子的轮子去了。 转弯不方便可不行,总不能直来直去的。 红微实在看不懂。 只知道阿萱自从摄政王府回来之后就很不正常,她知道阿萱定是心中难受,可也不见她哭,该吃吃,该喝喝的,除却忙碌这些她看不懂的玩意儿之外,好似一切都很正常一般。 而又过了一日,红微终于知道阿萱做那椅子有什么用了。 公孙羽回京了。 不似从前那般策马回来,而是坐着马车回来的。 得到消息的阿萱一早就在府外等着了,眼见着那马车停在了府门前,领头的几个将士脸色都不大好看,但阿萱却好似没事人一样,对着马车行了礼,“恭迎将军回府。” 车帘被车夫掀开,除却阿萱外,府里其余众人都惊讶地看着两名身强力壮的将士进了马车里,而后将公孙羽抬了出来。 嗯,是抬。 众人都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连着红微都是瞪大了眼睛,怎么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而此时,公孙羽却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那一双眸子看着天,对于旁人那吃惊的声音仿若未闻。 瘫了这么久,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却不料,阿萱的声音就如往日一般平静,“将军一路辛苦,我已经命人备了热水,将军好好泡泡澡,去去乏。” 这样平静无波的声音,反倒是让公孙羽的眸子忍不住动了动。 但,他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阿萱便示意那两名将士将公孙羽抬进府去。 而公孙羽看着那从眼前飘过的,高高悬挂着的‘大将军府’四个字,心中终究还是泛起一丝痛意,随后闭上了眼,神色绝望。 阿萱让府里的小厮伺候公孙羽去洗澡。 公孙羽自瘫痪后,吃喝拉撒皆由人照顾。 一开始他自是不愿意的,可后来,他发现连最基本的内急他都控制不住之后,终于还是放弃了。 是以眼下让小厮伺候,他也并未表现出任何的抗拒。 亦或者说,他整个人都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虽然活着,却好似死了。 而门外,红微终是忍不住低声问道,“你早就知道了?” 阿萱点了点头,“梁煜说的。” 红微却是不由得皱了眉,“他何时与你说的?” 阿萱沉默了一会儿,方才转头冲着红微一笑,“那日夜里,我去找过他。” 红微一愣,却很快就明白过来,一定是那日梁煜又说了些什么,才会让阿萱这几日的行为如此异常。 阿萱却好似没事人一样,冲着红微笑道,“现在知道那椅子有什么用了吧?去推过来。” “好!”红微应了声,这就去推椅子去了。 等小厮伺候完公孙羽,从屋内出来,阿萱方才进了屋。 看着已经躺在了床上,穿戴整齐的公孙羽,阿萱不禁一笑,“这一路定是没怎么好好洗过吧?洗漱一通,可舒服多了?” 公孙羽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床顶,没说话。 阿萱却已是自顾自的撩起公孙羽的衣袖,为他搭脉,而后眉头不自觉一拧。 她是料想过公孙羽的情况比较严重的,却不曾想,如此严重。 梁煜说他双腿没有知觉,可事实上公孙羽如今腰部以下都是没有任何知觉的。 阿萱并未遇到过这种个情况,但她还是装作没大事一一般,冲着公孙羽笑道,“将军这伤并不打紧,只要慢慢施针调养就好。” 听到阿萱的话,公孙羽的神情终于有了松动,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我会写封放妻书予你,你走吧。” 第443章 痛骂公孙羽 听着公孙羽这番话,阿萱的神情却依旧平静。 “你我本就是假成亲,没有三书六聘,也不曾入过洞房,就不劳将军辛苦了。再者,就算写了放妻书,我也是不会走的。” 听着阿萱的话,公孙羽的眉头不自觉微微一拧。 “府中能照顾我的人多不胜数,你没必要将时间浪费在我一个废人身上。”当初的他希望阿萱能够留下,是因为他能照顾她,也有信心给她幸福。 可如今,一个瘫痪在床,连吃喝拉撒都无法自理的男人,又如何能给她幸福呢? 阿萱今日自见到公孙羽的第一眼起就一直都是一副平静淡然的模样。 唯有眼下,她动了怒。 “你说谁是废人?” 声音冷冷,透着怒意,哪怕公孙羽没有看她也知道她是生气了。 心中莫名掠过一抹酸涩,却道,“我现在连翻身都要人帮,不是废人又是什么?” 阿萱加大了声音,“我说了我能治你!只要坚持施针……” 却不料,公孙羽的声音更响,“他们说我脊椎骨都断了!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站起来了!你不必在此哄骗我!我知晓,我这一世都得躺在这张床上!便是连寻死都做不到!” 可他曾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啊! 他曾领兵两万,抵挡住了陈国五万大军的进攻,追击千里,反败为胜,为大棠立下赫赫战功! 他曾那么英勇,如今却如同一条废狗! 连死,都做不到! 看着公孙羽脖颈间淡淡的伤痕,阿萱知道,公孙羽大约是真的尝试过自尽的。 只是手底下的人发现了之后,便将他身旁的一切利器都收去了,所以,他如今连寻死都难如登天。 看着公孙羽如此颓败的样子,阿萱的眸中不自觉滚起了热泪。 “你信旁人,不信我?”淡淡一声问,终是令得公孙羽沉默了下来。 他不知道。 该信她吗? 可若她真的只是哄骗他而已呢? 是让他这个废人,再经历一次那种绝望吗? 阿萱就这么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公孙羽,也清楚地看到了他那双消沉了眸子里没有半点光。 于是,忍无可忍,她站起身来,怒斥道,“公孙羽,你是我爹唯一的义子,你如今这一身的成就,全是他教导出来的!如今不过是小小挫折你就消沉至这副模样?你对得起我爹临终前将部下几万大军都交托在你手里?当然,你可以继续这样消沉下去,但劳烦你以后莫要再顶着禹王义子的名头给我爹丢人!” 闻言,公孙羽的眸子骤然一颤,脑海中也渐渐浮现出了禹王的容颜来。 恰在这时,红微推了阿萱之前做的椅子来,阿萱结果,将椅子推到了床边,这才道,“这是我知道你的消息后,前前后后花了五六日的功夫才做好的,要不要用随你!” 说罢,她便拉着红微一并出了屋去。 房门被重重关上,巨大的声响证明了关门的人有多愤怒。 红微跟在阿萱的身后,直到出了公孙羽的院子才忍不住开了口,“你何必跟他一个重伤之人置气?” 闻言,阿萱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红微,眼神之中透着许多无奈,“我若不冲他发顿脾气,他怕是一辈子都得躺在那床上,做一个废人了。” 却也不知,自己方才那番话能否刺激他。 阿萱走后,公孙羽的目光便落在了那张椅子上。 椅子多了两个轮子,不用想也知道是有何用处。 公孙羽也不知道阿萱是如何会有这样新奇的想法的,但她这样努力,就是为了让他能够出门去。 可,他真的可以吗? 他连翻身都无比艰难…… 忽然,公孙羽的目光落在了一处轮子上。 那里有一处深色的印记。 对于见惯了杀戮的人而言,他能一眼就分辨出那块印记是血。 定是阿萱制作这椅子的时候被划伤,鲜血渗入了竹子里。 怪不得方才她给他搭脉时,指尖的触感带着几分粗糙…… 心中一股子异样荡漾开来。 看着这把椅子,公孙羽的脑海中便忍不住浮现出阿萱认真劈砍着竹子,挥汗如雨的样子。 算时间,梁煜回京不久,所以他瘫了的消息阿萱应该也是不久之前才知道的。 她知道这个消息后,第一时间想的就是去做这把椅子,好让他不必每日都待在屋里,好让他能够如往常一样,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 可他呢? 他想的是往后自己就是个躺在床上,除却呼吸之外都需要旁人伺候的废物! 是,阿萱说得对。 他不配做禹王义子! 他是在给禹王丢人! 如若义父还在世,这会儿应该也会气得冲进屋来,狠狠甩他两鞭子吧? 想着,公孙羽眼中的热泪便已是制不住地滚落。 他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但终究还是没能忍住那越来越响亮的哭嚎。 这是他受伤后,第一次痛哭。 也是第一次将自己内心烦闷的情绪都发泄了出来。 哭过后,竟是通体舒畅。 公孙羽猛地呼出了一口气,莫名觉得整个人都如同重生了一般。 看着床边的椅子,他想,或许自己可以试一试。 于是,他尝试着坐起。 可仅凭腰部的力量,他根本做不到。 所以,他用双手撑着,而后惊讶的发现,他自幼习武,双臂的力量惊人,轻易就将自己给撑起来了。 原来,他可以做到的! 有了信心,他便一手拉着床边的椅子,一手撑着自己的身体,慢慢的往床边移动。 等坐到床沿时,他又将自己的双腿搬到了床下,而后,看着就在腿边的椅子,努力深吸了两口气。 待做好了心理准备,他才双手撑着椅子的扶手,一个用力,便将整个身躯都撑了起来,再转身,落座,一气呵成! 看着面前的床铺,又看了眼身下的椅子,公孙羽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到了! 内心激动不已,可这抹激动又很快就平息了下去。 其实,如此简单的一件事,他居然用了这么久才反应过来他原来可以。 如若不是阿萱今日痛骂了他一顿,他恐怕这一辈子都会被困在那张床上! 第444章 与本王无关 阿萱跟红微就在前院等着。 眼下已是午时了,桌上的饭菜也都快凉了,可公孙羽还是没有出来。 红微有些担心,道,“要不,我去看看?” 阿萱却是摇了摇头,“这关得他自己过。” 突然瘫痪,任凭对谁而言都是个天大的灾难,公孙羽一时想不开,一时过不去都是正常的。 可她相信公孙羽一定可以,他是鲜衣怒马的少年郎,是禹王唯一的义子,他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被打败的。 哪怕此刻,她也在担心,但她还是想给公孙羽一点信心。 做椅子的这几日,她也已经叫人将府中大大小小的台阶下都铺了石子。 她知道坐着那椅子行动,肯定会比走路要难些,但,不管多难,公孙羽都得自己克服过去! 正想着,耳边渐渐传来咕噜噜的声音,这动静,阿萱跟红微都很熟悉,当即便是相互看了一眼,而后齐齐朝着外头看去。 只见,公孙羽自己推着轮子,正缓缓而来。 这一路,府中不少下人都瞧见了,纷纷要上前来帮忙,却都被公孙羽阻止了。 因为他知道,阿萱想要看到的,必定是他独自而来的一幕。 果然,那一瞬间,他看到了阿萱眸中闪动着的光跟喜悦。 而红微得了阿萱的示意,这才出了屋去,帮忙推着椅子进了来。 将公孙羽推到了桌边,红微才道,“将军怎么来得这样迟?饭菜都快凉了!” 语气中浓浓的抱怨,没有半点对他的‘特殊优待’反倒是让公孙羽心情颇好。 于是,淡淡一笑,“选了身外衣穿上,又重新梳了头,这才稍晚了些。” 阿萱知道,这穿衣跟梳头必定也是公孙羽自己亲力亲为,没有让旁人帮忙的。 果然搬出禹王,这死脑筋才能想得通! 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阿萱将一块肉夹进了公孙羽的碗里,“府里大厨的厨艺越发好了,将军在边关这么久,定是难有口福,快尝尝,我还让厨房炖了汤,将军吃过饭再喝。” “好。”公孙羽应了声,拿起筷子便大口吃了起来。 大厨的厨艺果然比从前好了不少,当然,也有他今日心情好的缘故。 想着,公孙羽又道,“等喝过汤,你陪我去趟摄政王府。” 话音落下,饭厅内的气氛却是降到了冰点。 一旁的红微瞬间瞪大了眼,冲着公孙羽示意。 公孙羽一脸茫然,看向阿萱,却见后者自顾低头吃饭,脸色有些难看。 “怎么了?” 公孙羽问。 直觉告诉他,是她与梁煜之间出了事。 阿萱摇了摇头,抬眸冲着公孙羽一笑,“将军何故要去摄政王府?” 这笑容极为僵硬,公孙羽的眉头不自觉一拧,“之前差点死在陈国的刀剑下,是梁煜突然出现才救下我一命,我打算一会儿亲自上门道谢。” 闻言,阿萱点了点头,“应该的,一会儿让红微去库房准备些谢礼,让她跟着将军前去。” 言下之意,她是不会去的。 至于为何,阿萱自然不会说,而看她这副样子,公孙羽便也没有再问。 直到吃过饭,红微说要去库房准备谢礼,公孙羽便借口要一起去看看,这才与红微一并离开。 等离得饭厅远了,公孙羽才拦下了红微继续推马车的手,冷声问道,“出了何事了?” 红微知道也瞒不了公孙羽,便叹息了一声,道,“王爷已经跟皇上辞了官,不日便要去陈国做驸马了。” “驸马?”公孙羽一惊,半转过身子看向红微,“做什么驸马?” “陈国五公主,琼华公主的驸马。”红微耐着性子解释,也将那日阿萱去了摄政王府的事儿都说了。 末了心下却是好奇,“将军不知王爷与陈国那位琼华公主认识?” 公孙羽摇了摇头,“但若说来,他们认识也不稀奇。” 不然梁煜又如何会早早得知消息,千里迢迢从凌城赶去救他? 可,怎么突然要去做什么驸马了呢? 公孙羽觉得,这事儿还是得去问问梁煜才能知晓。 一个时辰之后,马车在摄政王府前停下。 梁煜得知大将军府的马车又出现在了王府外,还以为是阿萱依旧没想明白,可当他看到公孙羽坐着那带轮子的椅子前来时,心头不自觉掠起一抹惊愣。 王府的台阶可没做处理,是以公孙羽进大厅时还是让人抬了一把。 而后才慢慢悠悠地推着那椅子进了来。 见梁煜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椅子上,公孙羽这才笑道,“是阿萱亲手做的。” 听到阿萱的名字,梁煜的眸光不自觉一沉,他命人给公孙羽沏了茶,方才道,“公孙兄今日方才回京,如何不多休息会儿?” “趟了一路,今日被阿萱责骂了一通方才坐得起来,如何还敢再躺。” 说话间,公孙羽的嘴角不自觉地染着笑意。 而一旁的梁煜听着,脑海中便浮现出了阿萱那凶狠的样子,嘴角便也微微扬起。 却听公孙羽道,“我今日前来,是为了答谢王爷的救命之恩。” 说着,公孙羽的语气却是透出了几分寒意,“顺道问问王爷,去做陈国驸马一事。” 梁煜知道这事儿公孙羽迟早都会知道,于是冷声应着,“大棠有将军看着,本王很放心,至于本王要娶什么人,无须将军劳心。” “那阿萱呢?”公孙羽忍不住问道,“你该知道我与阿萱是假成婚,你……” “是真也好,假也罢,都与本王无关。”梁煜的脸色越发阴冷,“将军若无其他事,请回。” 眼见着梁煜心意已决,公孙羽却是气恼不已,“你为何要如此伤她?你明知她心里的人自始至终都是你。” “公孙将军!”梁煜突然加重了音,眉宇间的警告之意很是明显。 公孙羽也看出来了,他似乎不想提到阿萱。 所以,公孙羽就换了个人提。 他拿起一旁的杯盏,冲着梁煜冷声一笑,“若我没有记错,当年禹王妃是为护王爷而死。” 梁煜不知公孙羽为何会突然提起禹王妃,眉心沉得越发厉害。 就听公孙羽接着道,“禹王妃当年抱着王爷受死之时,王爷就不曾抬眼,好好看看禹王妃吗?” 第445章 他真的该死 面对公孙羽的质问,梁煜的思绪也不禁回到了十二岁那年。 那日,无数箭矢铺天盖地而来,哪怕他彼时已是武艺不凡,可面对那四面八方袭来的箭矢,还是退无可退,躲无可躲。 没一会儿,手臂,肩膀,背后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而就在这时,一抹倩丽的身影不知从何处奔来,一把将他护在了怀中,他本能抬眸去看,却是被一口鲜血吐出,糊了眼。 而后,禹王的精兵赶到,诛杀了刺客,禹王也在这时将护着他的人搂了过去。 听着禹王撕心裂肺的怒吼,他才知道,原来那就是禹王妃。 可不等他再上前看仔细,禹王妃就已经被人围起,加紧救治,而他也被军医拖去了一旁疗伤。 只是再后来,他伤势过重晕了过去,等醒过来的时候才知道,禹王妃已经去了。 直到今日回想起来,他都还记得当时禹王妃紧紧护着他时那娇小的身躯颤抖得有多厉害。 他甚至还能清楚地记得禹王妃的体温,记得那一口鲜血溅在脸上的炙热! 而偏偏就因着那一口血糊了他的双眼,他始终未能看清楚禹王妃的脸。 时隔这么多年,公孙羽却又突然提起了这件事,梁煜心中自然是不得不起疑。 双眸微沉,他的身子微微往后一靠,下巴扬起,挑眉问道,“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公孙羽看着他这副模样,只觉得气恼,当即冷哼了一声,“呵,你自然是未曾瞧见的,若你瞧见了禹王妃的容貌,就不会这么多年都不知道,真正的禹王遗孤是何人了!” 真是蠢! 跟他一样蠢! 身为禹王义子,他甚至不曾拜见过禹王妃,而梁煜对于自己的救命恩人,竟然也是从不知其真面目! 这话说出去,天底下谁人会信啊! 可偏偏! 就偏偏这天底下最蠢的两个傻子,都被阿萱给遇到了! 所以这些年来,她才会受了那么多原不该是她受的苦楚! 公孙羽的这番话,已是让梁煜心中升起了某种预感。 心,跳动得飞快。 而后,就听到公孙羽冷声笑道,“阿萱才是禹王孤女,是前太后怂恿了紫瑜,将阿萱推下了蛇窟。” 轰的一声。 梁煜只觉得有一道雷在自己的脑海中炸裂了开来。 耳边瞬时嗡嗡作响。 公孙羽所说的话,每一个字他都能听得懂,可拼在了一起,他怎么就听不明白了呢? 阿萱才是禹王孤女? 当年,是紫瑜将她推进了蛇窟的? 怎么可能呢? 若真是如此,那这些年来,他对紫瑜的保护,算什么? 他因着紫瑜而给阿萱受的那些委屈,又算什么? 不,不可能是真的! 耳边却又传来了公孙羽的话,“三年前,阿萱去边关找我,禹王手底下那些见过禹王妃的旧部几乎一眼就认出她来了,都说,阿萱与当年的禹王妃,生得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 梁煜眉心紧拧,努力开始回忆起当年来。 那被鲜血模糊的视线中,他只隐约看到了禹王妃的侧脸。 而眼下,那张侧脸竟是在他的脑海中越来越清晰,直到最后,与阿萱的侧脸完全重叠在了一起! 是啊! 当真是一模一样啊! 原来阿萱,才是禹王独女啊! 右手猛地一下拍在了椅子的扶手上,五指越收越紧。 公孙羽知道梁煜此时内心定是极其震撼,就如他当年一模一样! 是以,他长叹了一口气,“她才是你我要一身守护之人,王爷,莫要再做傻事了。” 梁煜死死盯着公孙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只觉得心口仿若是被一把长剑抵着,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稍有不慎,便会将那颗心刺得四分五裂。 他就这么一声不吭地盯着公孙羽,脖颈间的青筋梗起,分明是在强忍着什么。 而这样的感觉,公孙羽也很是清楚,毕竟,他就曾经历过。 于是,淡淡一声,“王爷好好想想吧。” 说罢,便是转动了轮子,退出了厅去。 直到,公孙羽的身影消失在厅外,梁煜方才好似忍无可忍了一般,轻咳了一声,却是呕出一大口血来。 他忙用手遮住了嘴,鲜血便都染在了手心里。 垂眸,看着手上那一片血红,脑海中却全都是禹王妃当年惨死的模样。 他……都做了什么? 他怎么可以认不出救命恩人之女啊! 他怎么能让她在他身边,委屈了这么多年啊! 蠢! 真的蠢! 她是禹王独女,这么多年来,又怎会没有半点蛛丝马迹可循呢? 普通农家的孩子,如何能有那样聪慧的根骨,如何能对武艺,对兵法,一点就透呢? 是虎父无犬女啊! 他早该想到的啊! 可这么多年来,他却将这一切的功劳都揽入了自己的名下! 他!真的该死! 是夜。 今晚的月色很是明亮,分明是一缕下弦月,可月光清透,星光烂漫,微风习习,只叫人心中无比舒爽。 阿萱躺在屋顶上,赏着这一抹月色,脑海中却不自觉地回忆起了当初与梁煜在边关时一起赏月的情景。 有把酒言欢的,也有骑着马在月色下漫步的,当然,还有那次的争吵。 十年的时间,她与梁煜可谓是朝夕相对,回忆有那么那么多,当真不是轻易说忘就能忘了的。 十年啊! 他们理应是最该了解对方的人。 可前世,她疑心他要杀他,步步走来,到如今二人竟是走到了形同陌路的地步。 呵! 大约这就是命中注定吧! 注定了她与梁煜不会有结果的! 正感慨着,一股凌厉的杀意却在此时袭来。 阿萱猛地一下从屋顶翻身而起,眉眼凌厉地看向不远处的黑衣人。 当下,眉心微拧,阿萱眉尾轻挑,冷声开了口,“三皇子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我大将军府做贼来了?” 见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陈鸿熙便是扯下了蒙面巾,冲着阿萱一笑,“公孙夫人,好久不见。哦,又或者该称呼您为,摄政王妃?” 阿萱眸色一冷,看来这段时日,陈鸿熙倒是将她的底细查得很清楚嘛! “我究竟是什么身份,与三皇子无关。” “的确无关,不过,本皇子有笔买卖倒是想与夫人谈谈。” 第446章 做笔买卖 “没兴趣。” 阿萱想都没想便拒绝了,转身自顾自坐下,不打算再搭理陈鸿熙。 看着阿萱这副样子,陈鸿熙反倒是来了兴致,靠近了些,方才问到,“夫人问都没问是何买卖,怎能着急下定论呢?” “不管是什么买卖我都没兴趣。”阿萱淡淡说着,声音却是越来越冷,“再靠近一步,别怪我下手狠辣。” 说罢,腰间的匕首已是拔出,用力扎在了脚边。 月色之下的寒光瞧着格外瘆人。 虽说真要打起来还未知输赢,但陈鸿熙还是停了脚步,站定了下来。 却是问道,“为何?” “因为我不跟小人做买卖。”阿萱冷声说着,半点都没给陈鸿熙留脸面。 然而,陈鸿熙根本无所谓,轻笑了两声,“成王败寇,大家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本皇子倒是不信夫人从不曾做过下三烂的事儿。” 下三烂的事儿…… 下毒之类的算吗? 阿萱想,那她的确是做过的。 于是,她转头看向陈鸿熙,眼神中透着寒意,“既然大家立场不同,那就更做不了买卖了!” “夫人又错了,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要大家利益相同,敌人也能成为朋友。 可谁知,阿萱云淡风轻的一笑,“有的,比如你跟我。” 陈鸿熙却是不解,“夫人何故对本皇子有如此之大的敌意?” 是因为她的女儿? 可他掳走了她女儿之后,也不曾做出任何伤害性的举动啊! 阿萱冷笑了一声,“你杀了哥舒万,还差点害我死在孤城。光是这两点,我便不可能与你成为朋友。” 而最重要的是,前世的她,正是因为陈鸿熙的算计,才会步步落入那必死的境地! 前世她的惨死,梁煜的惨死,都有着这位陈国三皇子的手笔! 所以,她绝不可能跟他成为朋友! 听着阿萱语气中的决绝,陈鸿熙的眸子不自觉一沉,而后冷声一笑,“所以,王妃宁可夜深人静躺在这儿自怨自艾,也不肯与本皇子合作,将王爷的心抢回来?” 他果然是为了梁煜与琼华公主的婚事而来! 阿萱其实方才在看到陈鸿熙的第一眼时就已经知道他来的目的了。 是以眼下,也并没有因着陈鸿熙语气中的嘲讽而有任何的愤怒。 反倒是笑意渐浓,“看来梁煜的名声不止在大棠跟突厥,连着三皇子你听了也闻风丧胆啊?” 很显然,陈鸿熙并不喜欢阿萱的这个形容词,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却见阿萱还是笑得那般开怀,“你是担心梁煜当真会助五公主夺得皇位,所以才会这般急切地寻求我的帮助吧?不过,真可惜,我与梁煜已经说清楚了,他要娶什么人,与我无关,我也无权干涉,三皇子若真想阻止,那不如就等梁煜跟五公主大婚那日去大闹一场?” 这话,何等荒谬! 他堂堂陈国三皇子,怎么可能做出大闹婚礼这等无赖之举来! 阿萱这般说,分明就是故意在讥讽他没有旁的本事了! 当即也是冷声一哼,“王妃迟早有一日会后悔的!” “三皇子还是弄清楚些比较好,我,乃公孙夫人!” 摄政王妃啊,早在三年前便跳崖自尽了! 所以,她跟梁煜,早已没有任何关系了! 这般想着,心中一股子刺痛便不自觉蔓延开来。 可阿萱不露声色,唯有看着陈鸿熙的那双眸子越来越冷。 而陈鸿熙的脸色也不好看,眉宇间更是透着一股阴狠,“夫人嘴硬,往后莫要后悔就是!” 说罢,便是飞身离去。 看着那抹声音飞快地消失在了黑夜之中,阿萱却是勾唇笑了一声。 后悔? 她最后悔的,是前世惨死之前误会了梁煜。 旁的,也没有什么能够让她后悔的了……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便又过去了五日。 这五日间,阿萱除却为公孙羽施针之外,便是整日呆在药炉内,也不知是在忙些什么。 而公孙羽也是越来越待不住了。 他知道,这些年来,阿萱虽为了复仇而不得不与他假成亲,但她心里的人一直都是梁煜。 从前他也曾幻想过的,只想着或许有朝一日他能够替代梁煜在阿萱心中的位置。 可如今,他这样的情况,很显然无法再为阿萱做些什么。 所以,他只想要阿萱幸福就好。 原以为,在告诉了梁煜阿萱才是禹王遗孤之后,梁煜会很快来与阿萱求和。 可没想到几日过去,梁煜却迟迟没有动静。 反倒是京内关于梁煜将要迎娶陈国公主的传言越演越烈。 因着这些年与陈国交战,京内百姓对于梁煜的这个决定很是不解,背后都在偷偷的骂梁煜是因见大棠如今国运不济,所以要攀附陈国去了。 更有甚者,说梁煜是卖国贼,是走狗! 而这一切,连大将军府都听到了风声,梁煜却半点反应都没有。 好似,他早已不在乎大棠如今究竟是怎么样了。 为此,公孙羽决定再见梁煜一次。 梁煜的书房内,沐云推着公孙羽进来后便出去了。 房门被关上,书房内略显昏暗。 而梁煜也不知在书写着什么,并未抬眸看公孙羽一眼,只道,“有事?” “你知我是为何事而来的!”公孙羽有些恼怒。 如若不是此刻自己站不起来,定是要上前揍梁煜一顿方才能够消气的。 梁煜当然知道公孙羽为何而来,可他依旧是那副不曾将任何事放在心上的样子,“既已知晓阿萱是禹王遗孤,想必将军日后必定能够善待阿萱跟念念,如此,本王远赴陈国也没有什么好担忧的了。” “梁煜!” 公孙羽忍无可忍,终于怒吼出声,“事到如今,你还是要去做什么驸马?你明知道这世上唯有你才能给她幸福!” 闻言,梁煜手中的笔终于停了下来。 他抬眸,看向公孙羽,嘴角噙着一抹嘲弄,“本王能给她幸福?” 这句话,连他自己都不信! 他带给阿萱的,一直以来都是痛苦跟委屈! 或许,男人才是最了解男人的。 从梁煜这一抹冷笑之中,公孙羽分明看出了他对阿萱的不舍。 可既然不舍,为何又非要去陈国不可 眸心微拧,公孙羽对上梁煜的眸子,沉声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第447章 王爷还会回来? 公孙羽从梁煜的书房里出来的时候,已是黄昏了。 落日的阳光撒在门前,一片金光闪闪。 他抬眸朝着西边看去,却是有些睁不开眼,好似这才知道,原来这黄昏的日头竟然也会刺眼。 “送将军。”沐云出现在公孙羽的身后,推着他就往外走。 一路上,皆是无话。 直到快要出府,公孙羽方才开了口,“王爷的婚期定在何日?” 沐云应道,“尚未确定,陈国那边还会派使者前来。” 闻言,公孙羽点了点头,没有再问。 比起阿萱来,他对陈国的了解要更深些。 陈国五公主琼华的因其母妃的关系,甚得陈国皇帝宠爱,加之其谋略气度皆不输男子,在陈国朝堂之上的势力也颇大。 像如今这样未成婚便入住男方府邸的事儿,如若是旁人遇到了,必定会被好一通口诛笔伐。 可落在了琼华公主的身上,非但不会受到陈国皇帝的半点责骂,甚至还会派使者前来为琼华公主撑腰。 而直到将公孙羽送上了马车,沐云才忍不住开口,“阿萱她……我是说,夫人她没事吧?” 闻言,公孙羽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转眸看了摄政王府那高大的匾额一眼,这才道,“她会没事的。” 她不是普通的女子,一路走来如此之多的磨难,她都能够扛下来,这一次,应该也会一样。 马车渐行渐远,而沐云却站在府外,久久不曾转身。 没人知道那一个下午,在梁煜的书房里,公孙羽究竟听到了些什么,但自那日之后,公孙羽不曾在对梁煜的婚事有过任何异议,甚至于,在阿萱的面前他会尽量不去提及那个名字。 摄政王这三个字,几乎成了大将军府的禁词。 连念念都乖巧地不去提及‘爹爹’二字。 只好在,阿萱看上去也并没有太把这件事放在心里。 每日里都还是捉摸着公孙羽的双腿。 日复一日,转眼便是一个多月了。 皇天不负有心人,公孙羽情况在阿萱悉心的医治与照料下好转了不少,虽说双腿仍旧没有知觉,但腰部的位置却是能感受到疼痛了。 有了好转,便是好事。 阿萱也心情也因着公孙羽的好转而渐渐晴朗。 而这一日,宫里却传来了旨意,召阿萱入宫。 自从替无相祛了心魔之后,阿萱便没有再进过宫,毕竟那些国事连被心魔侵占的无相都能应付,如今心魔驱了之后,自然更能得心应手了。 也不知今日突然召她入宫是为何事。 阿萱一心以为是胜儿遇到了什么难题,却是万万没想到,会在御书房见到梁煜。 推门而入,就见梁煜正站在御书房中央,而胜儿则是坐于书案后,见到阿萱,胜儿当即激动地站起了身来,冲着阿萱道,“护国夫人终于来了!您快来替朕劝劝王爷!他非要娶那什么五公主也就罢了,偏偏是要去陈国!王爷若是去了陈国,你让朕怎么办!” 胜儿成长的那三年里,多亏了有梁煜照拂才能有今日高于同龄人的处事能力。 他自然是很依赖梁煜的。 自梁煜回京以来,这辞官之事已经说了好多次,兵权也往外交了好几次,可每一次胜儿都不收。 他不想让梁煜走。 而这会儿,听到胜儿这样说,梁煜也微微沉了声,“本王正是为了大棠国运,才会选择去陈国。” 只要五公主夺权,大棠便能安稳十数年。 可胜儿却是不信,“朕不听!王爷如今这样做,就跟和亲有什么区别!” 实力弱小的国家,为了得到实力强大的国家的庇护,通常都会选择和亲来拉拢两国的关系。 可,一般都是女子和亲,哪有男子去和亲的。 在胜儿看来,梁煜这是千古第一人,这要是去了陈国,还不得被陈国人给笑死? 梁煜不说话了。 毕竟如今这情况,说他是去和亲的,也不为过。 见此情景,阿萱这才上前行了礼,而后缓步行至胜儿的身边,拿出帕子替胜儿擦了擦眼泪,“可既然王爷心意已决,皇上不如就去成全了王爷?” 听到阿萱这样说,胜儿骤然一惊,猛地推了阿萱一把,“怎么连夫人都这样说!” 阿萱被推得往后退了一步,一个踉跄差点撞在了一旁的烛灯上。 眼角瞥见了梁煜的身形微动,似是要上前来扶,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发生。 阿萱不由得看了梁煜一眼,只见他神色冷冷,一双眸子看着胜儿,彷如是不曾发现这御书房内还有第三个人似的。 也不说话。 如此,阿萱只好又道,“可王爷终归是要成婚的,皇上不能要求王爷一辈子都孤身一人是不是?” “天下女子千千万,娶谁不行?就是娶夫人你也行!”胜儿的一席话,令得阿萱一惊。 就听胜儿接着道,“你们莫要都以为朕什么都不懂!朕清楚得很!什么公孙夫人,摄政王妃的,根本就是同一个人!可,既如此,为何夫人就不能做回摄政王妃?” 关于这件事,阿萱从未同胜儿说过,也不知胜儿是从何处知晓的。 但很显然,她就是摄政王妃的事已经不是秘密,只是大家都三缄其口罢了。 往事被提及,阿萱的心微微一颤,却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王爷如今喜欢的是琼华公主,能自然是娶了她的。而琼华公主身为陈国最得宠的皇嗣,陈国皇帝自然也舍不得让她嫁到大棠来,如此,就能王爷去陈国了,不是吗?” 阿萱耐心地与胜儿说着道理,眼见着胜儿还是一脸的不服气,她便不自觉地蹲下了身子,看着胜儿道,“我知道皇上心中不快,可如今大棠的国运岌岌可危,公孙将军重伤不说,国库也空虚得紧,如若陈国打来大棠一定扛不住,王爷此去陈国,对大棠而言,的确是件好事。” 道理胜儿都明白,可紧握的双拳证明了他依旧不服气。 堂堂大棠的摄政王,和亲去陈国做驸马,他觉得窝囊! “十年。”阿萱又道,“皇上不如给自己十年,等您能成长起来,能独自顶下大棠这片天的时候,就能接王爷回京了。” 闻言,胜儿微微一愣,随即却看向梁煜,“真的吗?王爷还肯回来?” 第448章 使团入京 胜儿的眸中,染着浓浓的期盼。 梁煜却是有些愣住了。 毕竟,他从未想过会回来,眼下若是点头,那就是在欺骗胜儿。 却见,阿萱也看向了他,暗暗示意。 看懂了阿萱的眼神,梁煜方才又看向胜儿,而后点了点头,“只要皇上能够励精图治,开创大棠盛世,本王就一定能够回来。” “好!”胜儿当即应道,小小的脸上满是志气,“朕一定会成为千古第一明君,一定会让大棠国富民强!十年后的今日,朕一定会亲自接王爷回京!” 眼泪伴着最后的那一句话落下。 纵然心中有万千的不舍,胜儿还是强行忍下来了。 夫人说得对,如今的大棠已经受不了战乱之苦了,他们只能韬光养晦。 十年,就十年! 他一定能够接王爷回来的! 看着胜儿脸上的倔强,梁煜知道这孩子日后必定能有所作为。 至少,比起先皇来,他定是更胜一筹的。 想着,他便将手伸进怀中,取出了两枚兵符。 看着那两枚兵符,胜儿不禁咬了咬唇,伸手接过,这才道,“兵符,朕收下,可王爷永远都是我大棠的摄政王。” 哪怕去了陈国做驸马,他也是! 只要他身在大棠,大棠便会以摄政王之礼待他! 听着胜儿这样说,梁煜心中也甚是感慨。 没想到当年那个需要他护着的孩子居然成长得这样快,于是,点了点头。 就算保留着他的王位也无妨,反正,他不会再回来了。 思及此,梁煜的目光又忍不住看向了阿萱。 而后者也正好看着他。 四目相对,二人的心中皆是藏着万千难以言说的情绪。 梁煜知道,自己当初那些绝情的话定会让阿萱放弃了他,只是如今看着她如此坦然的接受自己的离去,心中依旧是有些不好受的。 但,都无所谓了。 梁煜行了礼便退下了。 而待梁煜一走,胜儿便忍不住抱住了阿萱,将泪水都擦拭在了阿萱的衣裙上。 “都是朕没用,若朕能再厉害些,王爷就不用走了……” 他始终觉得,梁煜去陈国做驸马是因为他,因为大棠。 阿萱只能柔声安抚着,“其实等皇上见到那位琼华公主,说不定就能明白王爷为何非娶她不可了。” 毕竟,琼华公主的美貌与气质,都可谓惊为天人。 谁知,胜儿却是哼了一声,起身抹了把眼泪,这才又坐回了为止上,“朕才不想看,朕只知道,这天底下最美的女人就是夫人,最可爱的丫头就是念念!” 这话,倒是挺中听。 阿萱忍不住笑了起来,却见胜儿摊开手,将方才梁煜给他的兵符递了过来,“这东西,夫人替朕保管吧!” 阿萱不由得一惊。 胜儿做了这么久的皇帝,自然不可能不知道这兵符意味着什么。 梁煜手底下的兵马足有整个大棠兵力的三分之一还要多,眼下胜儿将这些兵力都交给她,可见对她有多信任。 而她,自然也不能辜负了胜儿的信任。 接过兵符,阿萱很是郑重的冲着胜儿行了礼,“臣妇定不会辜负皇上所托。” 胜儿心中略有激动,小脸不自觉一红,但还是做出一副正经的神色,道,“还有一事,陈国的使团三日后便会入京,到时,还请夫人前去相迎。” 陈国的使团是为了琼华公主的婚事来的。 使团入京,就证明梁煜与琼华公主的婚事也迫在眉睫了。 阿萱心中掠过一丝异样,但还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点头应下了。 三日后。 阿萱一大早便已是带着人等在了城门口。 而京中的百姓也知道了消息,远远地围观着。 没多久,就见远处一支队伍缓缓而来,为首的一行人身穿护甲,高头大马,气势磅礴。 惹得红微忍不住轻哼,“知道的是为了琼华公主的婚事而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陈国打进京来了呢!” 使团带兵马护送没问题,可哪有带这么多人的,这是要给谁点颜色看看? 阿萱心头冷笑,这才道,“随我出城相迎。” 说着,便是率先骑马出了城。 不多久,使团终于到了跟前。 只见一名身穿盔甲的男子策马上前来,一双眸子极其不屑地上下打量了阿萱一眼,这才道,“你们大棠就派个女人出来迎接?” 看其穿着,应该是个将军。 阿萱微微勾唇轻笑,“我乃大棠护国夫人,身居一品,亲自相迎使团。” 言下之意,她的亲自迎接已是给了对方好大的面子。 可,对方却是嗤之以鼻,“护国夫人?呵,我认得,公孙夫人嘛!怎么不见公孙将军啊?” 公孙羽重伤瘫痪的事,陈国不可能不知道,眼下故意提及,分明就是在找事。 对方的态度已是让红微很不爽了,暗暗摩拳擦掌,恨不得上去给这个不只天高地厚的一拳。 却见阿萱还是那一副淡然轻笑的模样,不曾回答对方的话,只道,“宫中已经备下了酒菜为诸位大人接风洗尘,还请诸位卸甲下马,随本夫人进宫。” 卸甲下马? 那一行人一听,顿时沉了连。 为首的更是冷哼一声,“我等护卫使团安危,恕难从命!” “我大棠规矩,武将入城需得卸甲,若大人不肯,可在成为驻扎,使团随本夫人进京,安危自有本夫人保障。” “笑话!我大陈国的使团,何时需要你来保护,你算个什么东西?” “那就请大人卸甲。” “本将偏不卸!” 那人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面染不屑。 而阿萱却已是伸手摸向腰间软剑,而后缓缓抽出,“所以,尔等是想硬闯我大棠京都?” 这些人要硬闯,她身为护国夫人,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理。 眼见着阿萱拔出了兵器,对方也立刻抽出了长剑,却只听阿萱的轻笑声传来,“不过,诸位可别忘了,琼华公主如今还在城中。” 这群饭桶就一点都不担心琼华公主安危? 果然,那人脸色一变,“你敢威胁本将军!” 话音未落,只见一道银光闪过,众人还未反应过来,阿萱的软剑已是缠上了对方的脖颈。 “怎么?本夫人威胁不了你了吗?” 好快的速度! 众人皆惊,那武将更是被吓得额上冒出了冷汗! 他早就听闻大棠有一女将甚是厉害,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而就在这时,城内传来了声响。 “见过王爷。” 第449章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阿萱脸色微沉,也确实没想到梁煜会在此时出现。 当然,她更加没想到,琼华公主居然也跟着来了。 只不过京内的百姓只认得梁煜不认得琼华公主,是以并未给那位陈国的公主行礼罢了。 而此刻,琼华公主先了梁煜一步,行至了阿萱的马旁。 陈国使团的人一见到琼华公主便纷纷下马行礼,当然,除却那个被阿萱的软剑缠住了脖子的将军。 而琼华公主也不理会使团的人,只冷冷瞪了那个武将一眼,这才转身面向阿萱,仰头看着此刻正骑在马背上的阿萱,而后欠身行了一礼,“我陈国使团无礼在先,本公主在此给护国夫人赔罪了,还望夫人大人有大量,莫要与之计较。” 说罢,锐利的眼神瞥向那武将。 武将微愣,方才是反应过来,也冲着阿萱不情不愿地道了声,“在下失礼,还望夫人恕罪。” 对方说到底也是使团的人,如今又道了歉,最重要的是,这位陈国公主算是给足了阿萱脸面了,阿萱自然不可能咄咄逼人。 于是,收了软剑。 那武将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只觉得方才那把软剑缠在他的脖颈上,锋利无比,好似随意一动就会见血似的。 可没想到,阿萱看似随意地收手,他居然能毫发无伤! 都是习武之人,他自然知道这是需要对兵器极其精准的掌控,也自然明白阿萱的武艺究竟有多高。 如若是在战场上相遇,他必定不会是阿萱的对手。 这样想着,脸上的恼怒却又无端多了些。 就听一道略显低沉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武将入京先卸甲,乃大棠规矩,还望诸位莫要误会。” 众人这才发觉梁煜不知何时已经上了城墙,这会儿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冷漠的神色不怒自威。 以至于他方才这句听着极为客气的话,也透出了几分威胁之意来。 好似是在警告陈国使团的人,不要给脸不要脸。 阿萱并未抬头,却也知道梁煜一心大棠,自然不可能让陈国的人在京都耀武扬威。 就算,他很喜欢琼华公主,也不行。 那武将一脸讪讪,却还是看向了琼华公主。 见后者使了眼色,他方才一声令下,“护卫队听令,卸甲!” “是!” 一声令下,使团的护卫队纷纷卸甲。 阿萱这才吩咐了红微带人将护卫队卸下的盔甲收起来,道,“东西一会儿会送至各位休憩之处,本夫人代我大棠国君恭迎使团入京。” 她说罢,这才行了个请的手势。 使团众人除却那几辆马车之外,皆是步行入京。 只好在,安排的住处也不远。 等安顿好众人,阿萱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一会儿进宫赴宴自然会有宫里的人来接。 正欲离去,转身却见到了街角茶楼的琼华公主。 那样贵气的人,屈尊坐于茶座,自然很是惹眼。 而四目相对,阿萱便知道这位琼华公主是特意在等她的。 自然也不好当做没看见,阿萱便径自朝着琼华公主走去。 看了眼琼华公主面前的茶,色泽淡绿清爽,对于寻常人家而言,算是顶好的茶了,可对于琼华公主而言,这茶却是入不了口的。 是以,茶水已凉,但杯中却还是满的。 阿萱勾唇一笑,在琼华公主的对面落坐,“王府的茶可比这儿的好喝多了。” 琼华公主自然明白阿萱是何意,只道,“今日多有得罪,承蒙夫人不计较,本公主以茶代酒,敬夫人一杯。” 说着,拿起茶壶来,给阿萱倒了一杯。 这茶壶中的水,自然也是冷的。 阿萱看了杯中的茶水一眼,见琼华公主也没有要喝的意思,便也没有将茶盏端起来,只道,“这事儿方才公主已经赔过罪了,不必放在心上。” 而她也并不觉得琼华公主特意在这儿等着她,是为了赔罪的。 果然,琼华公主见阿萱并不饮茶,只淡淡一笑,这才道,“今日,虽说是我陈国使团的人无礼在先,但把剑的却是夫人你,此事说大可大,说小也可小,但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夫人觉得,你们的小皇帝可能保得住你?” “所以,公主这会儿是来给我下马威的?”阿萱反问道,显然一点都不在意自己这件事会不会被人利用。 毕竟,如今大棠的官员可谓是人人自身难保。 大家都是根基不稳的,哪有那心思去折腾别人。 琼华公主依旧只是淡淡一笑,而后抬眸看向了茶馆的另一处。 只见,那里坐着几个百姓,时不时地会朝着这边看上一眼。 陈国这位公主长得如此绝美惊艳,的确也很难叫人不多看两眼。 只是眼下被琼华公主看了回去,那几人都心虚地低了头,不敢得罪了权贵。 见无人再往这边看,琼华公主方才端起了面前的茶盏来,有没有喝不知道,但那动作确实很好的遮掩了嘴型。 而阿萱则是听到了轻柔的一声,“夫人见过我三皇兄?” 原来是为了这事儿。 阿萱不禁有些佩服这位琼华公主的心思来。 特意遮掩了嘴型问,也避免了旁人会从她的口中知道阿萱与陈鸿熙见过面的事儿。 否则,通敌卖国的罪名可比不敬使节的嘴要大多了。 阿萱点头,“见过,说要与我做笔买卖。” 阿萱这会儿的位置背对着大街,面向之处除却琼华公主跟她的两个丫鬟之外也没有别的什么人,是以并不需要遮掩嘴型。 只见琼华公主放下了茶盏,这才道,“夫人答应了?” 阿萱摇头,“没有。” 至于为何没有,阿萱没有解释,而琼华公主会不会信,阿萱也并不在意。 就见琼华公主拿起帕子来,擦了擦自己的嘴角,又道,“我这位三皇兄为人阴狠奸诈,下作的手段数不胜数,连本公主曾差点中了他的毒计,此番被夫人拒绝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说话间,这才将帕子放下,淡淡道,“夫人好自为之。” 阿萱没想到琼华公主最终的目的居然是为了提醒她小心的。 心中略有感叹,也诚心道了句,“多谢公主提醒,不过,三皇子再厉害也该明白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的道理,是吧?” 闻言,琼华公主淡淡一笑,“未必。” 第450章 真乱 她特意来提醒阿萱,必然是因为她的这个三皇兄不是一般人。 如何不一般呢? 陈鸿熙三岁那年便将一名宫女推入了枯井,只因那宫女在皇后面前多嘴了一句,害得陈鸿熙的母妃被皇后责骂。 宫女倒是被救起来了,可谁能相信那是三岁的孩子能做的? 陈鸿熙当着陈国皇帝的面,咬唇忍着哭,一副倔强又委屈的样子,气得陈国皇帝当即将那个‘诬陷皇子’的宫女给处死了。 五岁那年,因宫中一名秀女容貌秀丽,抢了其母妃的荣宠,被陈鸿熙下药毁了容。 六岁那年,一名太监因对陈鸿熙不敬,被人打死在了冷宫,直到尸体腐烂发臭了才被人发觉。 九岁,陈鸿熙设计杀了朝中一名大臣。 十岁,陈鸿熙弄瞎了皇后身边最得力的宫女,将其毒哑不说,还哄骗陈国皇帝将那宫女赶出了宫去,哪怕是皇后求情都不顶用。 而陈鸿熙所做的这一切,最终都将自己摘了个干净。 直到他十三岁那年不慎露了马脚,皇上才知道自己的三儿子居然是这么个人面兽心的东西。 可偏偏陈鸿熙是几个皇子之中最有本事,最懂皇上心的,也的确是帮皇上除掉了朝中几个碍眼的几个老家伙,得了皇上的信任。 在那之后,陈鸿熙便开始变本加厉,也再无遮掩,这阴险狠毒的名声便也这样慢慢传开了。 凡是得罪了陈鸿熙的,几乎没有什么好下场。 便是当今的陈国太子见到陈鸿熙都是小心翼翼的。 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得罪了那么个阴毒的小人,半夜上茅房都得害怕! 唯独琼华公主,这些年来与陈鸿熙斗智斗勇的,算是个平手。 可当年也确实差点被算计,连清白都差点没了。 所以,琼华公主才会特意来提醒阿萱,她担心阿萱不是陈鸿熙那个小人的对手。 如若阿萱在陈鸿熙手上吃了亏,还不知梁煜会闹出多大的事儿来。 便是扒了陈鸿熙的皮只怕也是做得出来的。 只是梁煜若是伤了陈鸿熙,父皇那边可就不太好应付了。 看着琼华公主提及陈鸿熙时那一副讳莫如深的神情,阿萱便也猜出了这陈鸿熙不好对付。 等回了大将军府,她便命府中暗卫加强警惕,让红微命人在城中暗暗搜寻,若是寻到了陈鸿熙,定要跟她汇报。 可,阿萱没想到,自己会在宫里见到陈鸿熙。 给陈国使节团设的宴席之上,陈鸿熙就端坐在使团的上位,见到阿萱时还勾唇轻笑,神情好不得意。 眉宇间,更是透着一股子的挑衅。 她前脚刚要寻人,后脚人就自己出现了,证明他已经掌控了她的行动,得意也是有道理的。 阿萱心中微微一凉,目光扫过陈鸿熙后便收敛了起来,落了座。 而她与陈鸿熙的眼神交汇,也被早已到场的梁煜看在了眼里。 对于陈鸿熙,他也是领教过了。 公孙羽就是被陈鸿熙的暗箭所伤才会掉下马,摔成这副样子。 而他在那之后的一场战事中也差点着了陈鸿熙的道,被琼华公主所救。 所以,眼下陈鸿熙看向阿萱的眼神,让他心中升起了几分不安。 就在这时,无相陪着胜儿出现,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不管陈国的人心中对胜儿这个小皇帝有多少的不屑,眼下礼数还是要周到。 便是连陈鸿熙都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胜儿小小的脸上透着几分不悦,他不太喜欢陈国的这些人,但身为大棠皇帝,他也只能将这些不喜掩下。 他看了坐在陈鸿熙身旁座位上的女子一眼,只想着,这位应该就是王爷很喜欢的琼华公主吧? 的确是挺漂亮的,不过,他还是觉得夫人要好看些。 想着,胜儿便又看向了阿萱,却见阿萱的眼神很是警惕地瞥了陈鸿熙一眼。 胜儿是在前太后膝下长大的,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 他下意识地看向陈鸿熙,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众人刚落座,就听陈鸿熙率先开了口,“公孙夫人,又见面了。” 这个又字,就很值得琢磨。 果然,有大臣问道,“三皇子与我们护国夫人见过?” 三皇子却是故意不答,只看向阿萱,“见过吗?” 他将难题抛给了阿萱,是以为阿萱不敢承认此事。 毕竟,这随时都是通敌卖国的罪证。 可,阿萱却是勾唇一笑,“见过啊,三皇子前段时日还掳走了小女,威胁要见我们皇上,怎么,忘了?” 这是下作的事儿做多了,就不知道哪件是哪件了? 此言一出,大殿之内瞬间哗然。 对于众人而言,掳走了护国夫人的女儿不是什么大事,可威胁要见大棠皇帝,可就是不得了的罪了。 陈国使团的人当即一喝,“你休要血口喷人!” 阿萱微微挑眉,学着陈鸿熙的模样反问道,“三皇子,我是在血口喷人吗?” 若是别人,这会儿定然是要撇清这事儿的。 可对方是陈鸿熙,‘威名’在外的陈鸿熙。 当下也只是拿出一把折扇来,慢条斯理地扇着,没有回答,只道,“可除了那次,本皇子与夫人还是见过面的,就在大将军府,夫人忘了?” 这是要将公孙羽也拖下水? 此次公孙羽战败重伤,朝中大多数人是对公孙羽表示同情,却也有不同声音的。 毕竟,公孙羽跟陈国打了这么久,还从来没有输得这样惨烈过。 可若是公孙羽跟陈国有勾结,故意输掉了战事,从而摔伤,倒也说得过去。 听出了陈鸿熙的言下之意,阿萱的眸色微微一冷,但随即又笑了开来,“是啊,那日拒绝得爽快,倒是忘了问三皇子原本是想与我做什么买卖?可与王爷跟五公主的婚事有关?” 既然他不要脸,她就替他撕撕碎好了。 听得阿萱这样说,琼华公主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异色,眼角瞥了陈鸿熙一眼。 却见陈鸿熙仍旧是那副不慎在意的模样,“原以为夫人还心悦你们王爷,想与你联手抢亲来着,不过如今看来,夫人当真是对你们王爷没有半点心思了哦?也是,您是公孙将军的夫人,如何能对摄政王有心思。呵,你们大棠这关系,真乱。” 第451章 从何处出嫁 此言一出,大棠这边的官员一个个的脸色都很难看。 毕竟从前大棠与陈国算是并肩而立,但经过这几年的动荡,大棠的国力早已不如从前。 如今除却小皇帝自己能干之外,也是多亏了国师还有梁煜,公孙羽,还有阿萱他们苦苦撑着。 而如今,除却国师之外,剩下那三个居然还有情感纠葛,生活作风极其混乱! 他们也料到了会被陈国的人拿来说事儿,只是,他们也不知该如何反驳就是了。 可,阿萱向来就不是个肯吃亏的主,特别对方还是如此令她讨厌的陈鸿熙! 于是,眉尾微微一挑,“听闻三皇子的生母乃是陈国皇后从前的贴身宫女。” 此话一出,陈国使团的人纷纷变了脸色,便是琼华公主都不由得暗暗一惊,看向阿萱,不禁眼神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可,阿萱却毫无顾忌,看着那依旧是一脸笑意,却分明透出几分阴鸷之色的陈鸿熙,继续道,“做奴婢的居然敢爬龙床,你们陈国人的胆子果然大。” 语气之中染着浓烈的嘲讽。 阿萱知道,对于陈鸿熙而言,他的母妃便是他的死穴。 他从小到大做的恶也大多是与他母妃有关。 他母妃软弱可欺,他便让自己强大起来,为了保护他母妃不惜一切代价。 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他母妃也是他心底的一根刺。 低微的身份也让他感受到了自卑,所以才会对其母妃的事特别敏感。 今日陈鸿熙摆明了是不想给大棠任何人面子,那,她为何要让他舒服? 她那番话一出口,陈鸿熙果然是闭了嘴,只是一双眼依旧死死盯着阿萱,嘴角勾着笑,眼神却似是要吃人一般。 大殿之中也一时陷入了尴尬的沉寂。 还是琼华公主率先开了口,“今日使团前来大棠,是为了本公主与摄政王的婚事,王爷有心在大棠先成婚后再随本公主回陈国,本公主倒也没有异议,只期望这日期莫要拖得太久。” 毕竟她离开了陈国朝堂有一段日子了,再拖下去,恐生变化。 总算有人提起了正事,大殿之中的人都舒了一口气。 而一直不曾开口的梁煜也在此时缓缓道,“本王问过国师,他说三日后便是个良辰吉日。” 三日后? 众人微惊。 有大臣提出了疑惑,“三日的时间,未免也太赶了,王爷与陈国五公主的婚事,切不可草率。” 毕竟,事关两国的体面。 这句话,两国的大臣都很赞同。 阿萱垂眸饮酒,并未说话,只听着梁煜那略显低沉的声音缓缓传来,“成亲该有的事宜,本王府中早有准备,公主的嫁衣前几日也在改着了,这两日就能好。” 所以,三日后成婚,没有半点问题。 没人知道梁煜府中为何早就准备了要成婚的东西,但大多数人都在想,大约是之前为阿萱准备的。 毕竟在众人都以为阿萱死了的那三年里,唯有梁煜如同疯魔了一般,觉得她还活着。 只是,当初那样强烈地喜欢一个人,如今说要娶别人,不也就娶了。 不免有人暗暗感叹,陈鸿熙的声音却又响起,“那,我皇妹从何处出嫁?” 闻言,众人纷纷朝着陈鸿熙看去。 只见他的视线不知何时从阿萱的身上移开,转而看向了梁煜,“总不能是从摄政王府中出来,在街上逛一圈之后再回去吧?” 成亲哪有走回头路的? 众人也都觉得不妥,也不知谁提议道,“不如公主就从皇宫出嫁?” “那不行!你们陈国的公主怎能从我们的皇宫嫁出去!依我看,皇上安排给诸位使节的住处也不错,就让琼华公主从那儿出嫁好了!” “笑话!我陈国公主如何能从驿站出嫁!” 一时间,陈国使团的人与大棠的大臣们因着琼华公主从何处出嫁这事儿吵了起来。 殿上,胜儿眉心紧拧,因为他也一时想不好该怎么办。 却听陈鸿熙道,“本皇子倒是有个折中的法子。” 一句话,再次将众人的注意力转向他。 只听他微微一笑,看向阿萱,“不如就从大将军府出嫁,如何?” 公孙羽跟陈国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如今陈国的公主却要从大将军府出嫁,这分明就是在当众打公孙羽的脸! 谁都知道陈鸿熙怀的是什么心思,但在众人看来,从大将军府出嫁,的确是个折中的好法子。 只是一时间,没人敢拿主意。 就连胜儿都忍不住看向了阿萱。 却见,阿萱起身,看向了胜儿,欠身行了一礼之后,方道,“皇上,臣妇倒是有一处宅子乃是先皇所赐,虽闲置已久但这些年也都是有人在打理着的,若让琼华公主从那宅子出嫁,也并不贬低公主的身份。” 萱府当年重新修建之后比起梁煜的摄政王府来都是不差的。 而阿萱此刻特意对着胜儿说,就是希望胜儿能够拍板此事,也免得陈鸿熙再叽叽歪歪的。 胜儿再小,也是大棠的皇帝。 陈鸿熙若不给他面子,她就有法子让琼华公主从客栈出嫁! 到时候没脸面的,还是他们陈国! 就是,委屈了琼华公主。 而此刻见到阿萱这样说,胜儿也明白她的意思,当即点头,“如此甚好,那就这么定了,三日后,琼华公主自萱府出嫁!” “皇上英明。”众臣纷纷应和。 而陈国的使团也觉得这决定不错。 唯独陈鸿熙冷着一张脸,对于阿萱再一次破坏了他的计划很是不悦。 一场宴席下来,陈鸿熙那双如同要吃肉的目光一直时不时地看向阿萱。 而很显然,梁煜并不会错过这潜在的危险。 眸色微动,心中也已经有了主意。 宴席过后,众人散去。 大将军府的马车行驶在夜色之中。 时候已经不早了,百姓们早已入了梦乡,街上寂静一片。 阿萱今日在宴席上喝了不少酒,这会儿被马车摇得昏昏欲睡,靠着头,几次都差点睡过去。 只是,空气中弥漫出来的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却将她的睡意给慢慢击散了去。 第452章 瞎感动 大晚上的,街上又没人,哪来这么重的血腥气! 当飞机眉心一拧,她冷声一喝,“停车。” 马车当即停下,车夫却是不解,“夫人,怎么了?” 阿萱没说话,掀开了车帘一跃而下,一双眸子锐利地看向夜空,哪里还有半点酒气。 一旁的车夫也慌忙抽出了坐下的长剑,站到了阿萱的身边,一脸戒备,“夫,夫人,什么情况?” 阿萱看了眼车夫略显颤抖的身子,这才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你先回去。” 她想着,就算是有人埋伏,也是冲着她来的,没必要牵连无辜。 车夫心里也怕,颤颤巍巍地应了声,便是驾着马车离去了。 鼻尖,血腥气越来越浓。 待马车消失在街角,阿萱方才冲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唤了一声,“既然来了就出来见一面,没必要躲躲藏藏的。” 话音落下,无风的街上突然掀起一阵微风,吹起阿萱的长发,也吹来一丝熟悉的气味。 月麟香。 心头猛然一跳。 下一瞬,一抹高大的身影落在了阿萱的前方,身上穿着的还是今日宴席上的那身衣衫,但很显然是被鲜血染过了,颜色深了不少。 阿萱看着梁煜,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就见梁煜拿出了一块帕子,擦拭着自己手上的鲜血,这才道,“夫人既然敢得罪陈鸿熙,就该有得罪了陈鸿熙的觉悟。” 声音微冷,甚至透着一股杀意。 她也料到,今日过后陈鸿熙必定会想要杀她,所以她也已经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她并不觉得陈鸿熙能对她怎么样,她的人就在安庆楼,离此处不远,一个信号便会即刻赶到。 只是她没想到,梁煜会先她一步,在陈鸿熙的人还没动手之前,就将人全杀了。 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那月麟香混着血腥气,竟是格外好闻。 她缓步上前,道,“多谢王爷,王爷可有受伤?我看看……” “不必了。”梁煜冷着声拒绝了阿萱,也让阿萱的脚步瞬间顿住。 月色下,那双冰冷的眸子淡淡扫了一眼过来,道,“本王只是不想婚事有差池,并非是为了你。” 说罢,便是转身,飞身离去。 空荡的街道,再次归于寂静。 除却那还残留在空气中的月麟香跟血腥气,竟是什么都没有了。 只是不想婚事有差池。 是啊,婚期就在三日后,如若大棠的护国夫人在此时出了事,陈国那些人必定跑不脱嫌疑,光是查就得查上十天半个月的,误了王爷与公主的良辰吉日可怎么是好? 他不是为了她。 她,不过是瞎感动罢了! 抬眸,看了眼天,星光一点两点,倒是干净。 她扯着嘴角一笑,而后自嘲般摇了摇头,这才抬步朝着大将军府而去。 而另一边,陈鸿熙看着跪在自己面前,浑身是伤的手下,眉心一拧,而后猛地一脚踹了过去,“没用的东西!废物!这么多人,居然连那女人的一根汗毛都没碰到!还伤成这副模样,你回来做什么?干脆送她个全军覆没算了!” 陈鸿熙这一脚踹得不轻,那手下本就伤得重,这一脚下去,差点痛得当场晕厥了过去。 可,还是强忍着痛跪了回来,道,“我等动手之前,有人先动了手,大约是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武功不在主子您之下!” 闻言,陈鸿熙眉头微微一挑。 不在他之下? 梁煜? 成亲在即,他倒是有心思救别的女人。 呵,有意思! 陈鸿熙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了一抹笑意,手中的折扇一下打开,慢条斯理地扇着,脑海中也渐渐浮现出了一条毒计。 翌日。 阿萱便带着人回了萱府。 许久不曾回来,萱府的一切却都还是那样熟悉。 红微进了府便开始呼唤了起来,当年留在府中的几个下人听到这声音匆匆忙忙就跑了来,见到红微,便都一个个忍不住红了眼,扑了过来。 “红微姐!我们好想你啊!” 当年红微离开得也突然,除却给几人留下了一笔银两之外,便是连一封书信都没有留下。 这几人都是死契,除却萱府也无处可去,便就这么留下来了。 这会儿见到红微跟阿萱,别提有多激动了。 红微与他们寒暄了一会儿,便拉着他们开始忙碌起来。 毕竟这里是要作为琼华公主出嫁之处,总不好太随便的。 而阿萱牵着念念,却是缓步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她教念念如何通过八卦阵进芳华苑。 当年此处的建造梁煜插了一手,以至于她这的芳华苑跟摄政王府的那个芳华苑长得差不多。 而如今,摄政王府的芳华苑已经没有了,这天底下,就只有这一处了。 心中颇有感慨,念念却已经在院子里开始玩起来了。 看着念念对她院中的东西那般好奇的样子,阿萱便忍不住问道,“念念,从今日起,我们住到这里来,好不好?” 闻言,念念却是看向阿萱,“娘跟我一起住吗?” “是啊,我们一起住。” “好!” 念念并不在乎住在哪儿,只在乎是不是跟阿萱在一起。 而阿萱得了念念的应允,心中也总算稍稍定了心。 这院子外,不但有红微的八卦阵,还有当初时鹰留下的机关暗器,回头只需要红微来检查一下那些是否还安好便可。 陈鸿熙那个小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比起大将军府,她这方小小的院子更安全些。 当然,她也不可能永远躲在这院子里。 陈鸿熙既然敢在半夜派人暗杀她,那,她也总该回送陈鸿熙一些东西才可以。 思及此,阿萱的嘴角便掠起了一抹奸邪的笑意。 当天夜里。 陈鸿熙正坐于桌案前,看着这几日陈国朝堂上传来的消息。 他的贴身侍从端来了一杯茶水。 他看了那侍从一眼,接过,喝了一口这才问道,“琼华住过去了?” “还没有,似乎是明日才去萱府。”侍从应道。 陈鸿熙冷哼了一声,又喝了一口热茶,方道,“千里迢迢送上门,平日里一副人上人的样子,也不过就是个卑贱货!嘶……” 陈鸿熙到抽了一口凉气。 惹得那侍从一惊,“主子,怎么了?” “肚子痛……不行!我要去茅房!” 第453章 没心思 翌日。 萱府迎来了大人物,琼华公主。 只不过,府里没多少下人,又都各有各的活要忙,是以琼华公主来时,府里人未能第一时间迎接。 等阿萱到时,就听见琼华公主的丫鬟景姿冲着萱府的几个下人怒斥道,“见到我们公主,竟敢如此怠慢!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 听到这话,红微当场就不乐意了,当下便也扯起了嗓门唤道,“这是哪来的泼妇,敢来我们护国夫人的府上放肆!” 陈国的公主又怎么样,她家阿萱可是大棠护国夫人呢! 景姿也没想到这府里居然还有敢顶嘴的,当即便是怒气冲冲地朝着红微瞪了过来。 之前在摄政王府见过面,景姿知道红微算是阿萱的贴身丫鬟,自然也明白打狗还要看主人的道理。 但很显然,红微没给她主子面子,那她自然也不必留面子。 当下便是回怼道,“我倒也不想放肆,可你们明知今日我们公主会来住,还如此怠慢,当真是没把我们公主放在眼里!” 此话一出,琼华公主便是朝着景姿看了一眼。 景姿会意,当即低下头往后退了两步。 而红微也没说话,却是听阿萱道,“这地方我已许久不来,为了公主成婚府里人昨日就开始忙活了,奈何人少活多,各人都在忙着,未能第一时间迎接公主到来,还望公主恕罪。” 听着这话,景姿忍不住抬眸看了阿萱一眼,脸色有些不悦。 为了她们公主的婚事在忙,却反被责备。 这不是暗指她们公主无理取闹,仗势欺人吗? 谁都能听得出阿萱的言下之意,琼华公主自然也不例外,当下便道,“是我手下的人无礼在先,还请夫人莫要怪责才对。” 话是这样说,可方才她那丫鬟责骂府里人的时候,她可是默许的。 其实这几日接触下来,阿萱知道这位琼华公主并不坏,只不过或许是自幼就被娇生惯养的缘故,与生俱来的高人一等的优越感还是会让她觉得今日被怠慢了,所以府里人挨骂是应该的。 不过,阿萱可不惯她这臭脾气,当下便道,“这有何可怪责的,只不过公主也瞧见了,我府里就这么点人,实在是忙不过来,好在今日景姿跟悦姿两位姑娘能来帮忙,想来也不会误了公主的吉日。” 眼下之意,是让景姿跟悦姿都跟着府里人忙活去。 听到这话,景姿不乐意了,“我们是专门伺候公主的,可不做别的!” “为公主的婚事忙碌,不也是伺候公主?”阿萱反问了一句,景姿张了张嘴,却是不知该如何回怼。 见状,阿萱却是笑道,“不过公主身边也的确不能无人伺候,这样吧,悦姿姑娘伺候公主即可,景姿姑娘就去帮忙挂红绸吧?婚期在即,府里总不能连红绸都没挂好。” 琼华公主知道阿萱这是因着方才景姿责骂了府里人,才会故意折腾景姿的。 当然,也有给她下马威的意思。 不过,琼华公主无意与阿萱反目,便也默许了此事。 景姿无奈,只得跟着府里的下人去忙活了。 而阿萱则是带着琼华公主往其住处行去,“公主的住处昨日就让人收拾好了,只是我府里也没有什么特别豪气的物件儿,还望公主莫要嫌弃。” 一行人经过花园,绕过一处长廊,便到了琼华公主的住处。 院子不算特别大,但有花有草,与整个萱府一样,清醒雅致。 虽然的确是不算豪华,可这样的雅致反倒透着一股别样的贵气。 琼华公主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这才冲着阿萱笑道,“此处我很满意,夫人有心了。” “公主喜欢就好。”阿萱应道,“那我就不叨扰公主休息了。” 说着便要走,却是被琼华公主给拦住了。 “夫人这几日可安全?”显然,她也听说了陈鸿熙派人暗杀阿萱的事。 不过也算是意料之中的。 毕竟,陈鸿熙是个众所周知的小人。 阿萱微微一笑,“算是安全,我这府邸之前设下了各种机关,一般人若是擅闯会死的很难看。而且……” 说到这儿,阿萱嘴角的笑意莫名染上了几分幸灾乐祸,“他这会儿大约也没心思找我麻烦。” 没心思? 琼华公主看着阿萱脸上的笑意,心底不禁泛起了几分担心,“夫人做了什么?” 陈鸿熙再怎么说也是陈国的三皇子,若是死在大棠必定会掀起轩然大波。 可,阿萱并未回答,只是冲着琼华公主行了礼,便转身走了。 倒是惹得琼华公主心中难安,忙派人去打探了陈鸿熙的消息。 很快,派去的人便有了答复,“公主,三皇子也不知吃坏了什么,昨夜开始便一直腹痛难忍,跑了不下十趟茅房,这会儿都拉虚脱了!” 琼华公主一惊,这才明白过来阿萱那句‘没心思’是什么意思。 眉头微蹙,“使团不是有御医跟随?没让御医瞧?” “瞧过了,昨夜到现在药都喝了三碗了,不见好啊!如若不是庞御医曾对明妃有恩,只怕早就被杀了。” 明妃当年被皇后打压,命悬一线,是庞御医于心不忍出手相救。 陈鸿熙虽是小人,却也是个记恩的。 是以这会儿听到是庞御医,琼华公主也是稍稍松了口气,却又道,“就,没往被人下毒这方面想?” 那人摇头,“庞御医查过,不似中毒。”说着,那人却又奇怪,问道,“公主为何这样问?”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因为阿萱今日所说的那些话啊! 可,若是仔细算来,阿萱也没直接说是陈鸿熙。 于是,摇了摇头,这才道,“没事,让庞御医多上些心思,若一直这样不好可不行。” “是!”那人应了声,这才离去。 琼华公主看着那人的背影,心中却还是有些担心。 虽然在她看来,阿萱并不是容易冲动的人,但陈鸿熙之前绑架了阿萱的女儿,又几次暗杀她,万一阿萱这回的确是想要陈鸿熙死的怎么办? 想了想,琼华公主还是决定去找阿萱。 第454章 人才辈出 跟府里人问了阿萱的住处,琼华公主便带着悦姿一起去了。 没多久,琼华公主便来到了院外。 看着院门上那硕大的‘芳华苑’三个字,琼华公主似乎也是明白了什么,却是暗暗叹息了一声,这才看了悦姿一眼,示意她上前去敲门。 悦姿会意,这就上前,可只走了两步,悦姿便不动了,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好似着了魔一般。 见状,琼华公主不由得一惊,忙是唤道,“悦姿!怎么了?” 可,悦姿仿若是听不到琼华公主的声音,仍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琼华公主自幼便喜欢看书,类型很杂,自然也就看到过有关八卦阵之类的书籍。 而眼下悦姿的情况就很像是中了八卦阵,心下微惊,担心悦姿有危险,便只好朝着院中唤道,“夫人可在院中?” 话音刚落,院门便被打开了。 红微见到琼华公主也是微微一愣,眼见着悦姿中了阵法,便上前来解阵,道,“我刚察觉有人触发了阵法。没想到是公主。” 悦姿恢复了正常,当即一脸后怕地退到了琼华公主的身后,“公主,我……” 琼华公主示意悦姿不必说,而后看向红微,“没想到夫人身边卧虎藏龙,连八卦阵都会。” 被人夸赞,红微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但,她可不是被人夸两句就会收买的人,当下便是冲着琼华公主行了一礼,这才道,“公主可是有事找我们夫人?夫人这会儿正在用膳,不如夫人也先回去用膳,等过会儿让我们夫人去求见公主。” 她可不会带着琼华公主进芳华苑,若被她记住了破阵的步法,谁知道她会不会告诉陈国那边的人? 琼华公主也知道红微防着她,纵然心中有所不快,可为了不生事端,还是点了点头,“那就有劳姑娘了。” 说罢,琼华公主便带着悦姿回去了。 路上,悦姿见身后无人,方道,“公主,你可不知我方才经历了什么,无端面前就出现一处悬崖,我是进不得退不得,吓死我了!” “你是中了阵法中的幻境了。”琼华公主道,“没想到这位大棠的护国夫人身边的人居然这般厉害,还真是叫人刮目相看。” 不说这个会设下八卦阵地,还有那个给陈鸿熙下了药都不被察觉的。 个顶个的都是人才。 思及此,琼华公主又不禁叹了声,“我这个三皇兄这次,怕是要吃大亏了。” 阿萱用过午膳,便去找了琼华公主。 两人寒暄了两句,便听琼华公主道,“我听闻夫人的医术也极为高明,眼下有一事相求,还望夫人答应。” 阿萱已经猜到琼华公主是为了陈鸿熙的事儿。 毕竟今日琼华公主的一举一动府里的人都已经跟她报备过了。 显然,琼华公主已经猜到是她给陈鸿熙下了毒,但眼下却只字不提‘毒’之一事,琼华公主显然是不想把事情闹大。 于是,她装作不知道一般,问道,“何事?” “我三皇兄不知是不是水土不服,昨夜一直腹痛到现在,连使团随行的御医都束手无策,不知夫人可否出手相救?” 阿萱原本也就是想给陈鸿熙一个教训,没想要他的命,于是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我一会儿就开个方子,公主命人送去三皇子那即可。” “那就多谢夫人了!” 阿萱也没再废话,很快就写下了一幅方子。 琼华公主是不懂医的,但也知道这方子绝不可能是治疗水土不服的。 如若直接将这方子送去陈鸿熙那,他必定就会知道是有人给他下毒。 照他那阴毒的性子,还不知会惹出什么事儿来。 是以,琼华公主让自己的丫鬟悦姿去抓了药,熬好,方才送去了陈鸿熙那。 而这一切,阿萱也是知道的。 她刻意只写方子不做其他,就是想看看这位琼华公主是个什么心思。 如今看来,这位琼华公主与他那个三皇子的确不是一路人。 另一边,陈鸿熙听闻是琼华公主命人送了药来,一开始并不打算喝,甚至差一点将药都打翻了,“这贱人能安什么好心?滚出去!” 话音落下,腹中又是一阵绞痛,惹得陈鸿熙冷汗淋漓,某处也不自觉骤然收紧。 可,实在是拉得太多回了,收紧之后那地方火辣辣的疼,真是说都说不出! 旁人见着陈鸿熙如此难受的样子,不禁道,“主子,您从昨夜难受到现在,庞御医什么法子都试了还是不管用,如今不如就死马当活马医,万一好了呢?” 闻言,陈鸿熙瞪了那人一眼,对于‘死马当活马医’这句话很不喜,可,万一好了这四个字,又是吸引力极大。 于是,冲着那人招了手。 那人端着药上前,陈鸿熙接过,一口饮下。 也不知是不是今日没怎么进食的缘故,陈鸿熙只觉得这药极苦,比他喝过的所有药都要苦上好几倍。 可,就是那么神奇。 这药刚入肚,腹中的绞痛居然慢慢散去了。 眼见着陈鸿熙的脸色好转,那人便问道,“主子,有用吗?” 陈鸿熙感受着腹中的变化,而后微微点了点头,“似乎,真的有用。” “那太好了!”那人正高兴着。 却见陈鸿熙的脸色骤然冷了下来,一双眸子死死盯着面前的药碗,碗底还沉着些药渣。 “去将庞御医叫来。” “是!” 不多久,庞御医便来了。 因着没有治好陈鸿熙,庞御医一进门就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就听陈鸿熙声音微冷,道,“你看看这碗药里头有什么东西。” “是!”庞御医忙是接过药碗,细细闻了起来。 能当御医,自然是有本事的,更何况庞御医的医术在陈国的御医院里头也是拔尖的。 这会儿细细闻了闻,便是接连报出了几个药名来。 但,陈鸿熙都听不懂,当不便是烦躁地摆了摆手,“行了,你就告诉我这药是治什么的?” “不像是治什么的,倒像是……解毒的。”庞御医说着,而后一脸吃惊地看向陈鸿熙,“三皇子原来是中毒了?” 陈鸿熙脸色已是阴沉得厉害,脑海中也浮现出了一个人影来,不自觉冷笑出声,“贱人,居然敢毒害本皇子!” 那他必定要让那贱人付出代价! 第455章 不知有多好看 芳华苑。 阿萱一边吃着红微今早买回府的果子,一边翘着二郎腿,看着念念在院中玩耍。 就见红微端着一杯热茶来,道,“琼华公主方才派了人去摄政王府。” 这府里府外的都是她的暗卫,发生什么事她都能知道。 阿萱并不意外,“猜到了,她那个丫鬟一看也是个没做过粗重活的主,怎么可能忍得了被府里人使唤着做活,定是找琼华公主诉苦了。” 所以,琼华公主派人去了摄政王府,大概不久,摄政王府便会派人来帮着打理了。 红微也不禁一笑,“还是你这招高明。” 一来教训了那个目中无人的丫鬟,二来也能让府里人松口气。 要知道,昨个儿开始,府里人可都忙得脚后跟都不沾地了。 阿萱撇了撇嘴,“他成婚,没理由让我的人忙坏了。” 这点小心思,她还是有的。 阿萱所料不错,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摄政王府便派了三十多名仆人来,原本预计明日才能完成的活,当天傍晚就都做完了。 阿萱走出芳华苑,看着这满是红绸喜字的府邸,一时间竟是有些好似不认得似的。 除却她的芳华苑外,处处都挂着红灯笼,那喜悦的气氛笼罩着萱府的每一处。 唯独漏了她的芳华苑。 明知道梁煜要娶亲了。 明知道他以后会跟另外一个人一生一世一双人了。 明明她都已经提前知道,并且接受了。 可,眼下看着那些耀眼的红色,她的心中还是无法克制住那一抹悲伤的情绪。 免不得回想起自己当初嫁给他时的样子。 可……除了眼前那红色的盖头,以及掀开盖头之后的错愕,她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是被他设计才会嫁进了摄政王府的。 严格说起来……她与他的婚事,也不算正经。 不似眼下,人人都知道,摄政王梁煜,要娶陈国的琼华公主了! 正暗自神伤着,一名丫鬟却是拎着两盏红灯笼走了过来,满脸笑意,“夫人,这儿还余了两盏灯笼,不如挂在芳华苑外吧?” “胡说什么!”红微一声厉喝,脸色严厉至极,“成婚的又不是咱们夫人,挂什么挂?” 那丫鬟被红微一喝,一时间有些委屈地红了眼眶,“奴,奴婢只是觉得多了两盏,不挂就浪费了……” “浪费便浪费了,这也不是我们萱府的东西,你扔了也好烧了也罢,心疼什么!” 红微责骂起人来,样子颇凶。 那丫鬟委屈巴巴地点了点头,抹着眼泪就要走。 不料,阿萱开了口,“去挂着吧!就挂在芳华苑外,我也好久没见过这样喜庆的场景了,热闹热闹也好。” “阿萱!”红微有些气恼,那可是梁煜跟别人成婚的红灯笼。 她知道,阿萱还是放不下的。 可,阿萱却是冲着那丫鬟笑了笑,示意她去悬挂起来,旁的却是不再说什么了。 如此,红微也不好再说什么,便只能静静地跟在阿萱的身后,无声地陪伴着。 她看着阿萱走过花园,那挂了一整排的红灯笼,每个灯笼上都有个大大的喜字。 看着她走过府中的长廊,长廊两旁被鲜红的绸缎装点,艳丽得不成样子。 阿萱就这样静静地走着,几乎走过了萱府的每一处。 直到最后,站在了萱府外,她抬眸看着那挂在牌匾上那硕大的红绸花球,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声,“你说,我与他成婚的时候,府里有这么好看吗?” 红微心头瞬间泛起一丝心疼来,忙是开口道,“当然有的!你不知那会儿王府有多好看!” 闻言,阿萱不禁勾唇微微一笑,“是吗?是吧……” 她是不知的。 这一世,应该都不会知了。 摄政王大喜当日,府里一大早就热闹坏了。 阿萱几乎是被外头的喧闹声给吵醒的。 揉了揉眼,看了眼外头不过微微亮的天色,阿萱眉心一沉。 念念也被吵得睡不稳,阿萱轻声哄了好一会儿她才又睡熟了。 只是阿萱却已是睡意全无,起身穿戴好便出了门。 门外,红微也早就起来了,见到阿萱,便问,“怎么不多睡会儿?” 阿萱摇了摇头,“这个动静,我哪里还睡得着?”说着,她不禁往外头看了看,这才道,“迎亲来得这样早?” “不是的。”红微摇头,“似乎是陈国的什么规矩,出嫁前娘家人得闹上一出。” 闻言,阿萱却是眉心微微一拧,“娘家人?使团的人来了?” “嗯,来了几个。” “陈鸿熙呢?” 红微摇了摇头,“那我倒是没瞧见。” 陈鸿熙身为琼华公主在大棠唯一的亲人,居然没来? 阿萱眉心微拧,想了想,这陈鸿熙拉了那一日一夜的,兴许身子还没恢复过来吧! 不过,因着陈鸿熙实在是过于小人,阿萱还是不放心,派了人去打探陈鸿熙的情况。 琼华公主那边好一会儿才闹腾完了。 红微端来了早膳,阿萱吃着,陈鸿熙那边也有了消息。 派去打探的人说,陈鸿熙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连走路都没多大力气。 闻言,阿萱倒是颇为满意,若真是如此,那陈鸿熙是能消停一阵子了。 等用过了早膳,外头再次传来了热闹的声响。 念念捧着小碗问道,“娘,是爹爹来了吗?” 阿萱一愣,看着念念,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她并未跟念念提起过梁煜要娶琼华公主的事儿。 但好似,念念什么都知道。 于是,点了点头。 就见念念眨了眨眼,像是讨好般问道,“念念想去看看爹爹。” 她已经好久没有见过爹爹了。 阿萱想着,不管大人之间怎么样了,梁煜始终是念念的爹,于是,冲着念念一笑,“好呀,念念吃完,就跟红姨去看爹爹吧!” “好!”小丫头高兴坏了,飞快就吃完了碗里的早膳,拉着红微就往外走。 阿萱无奈摇了摇头,慢条斯理地用完了早餐,却是发现念念的一只鞋子掉在了地上。 这丫头为了见爹爹,连鞋子掉了都顾不上了! 叹了一声,阿萱拾起念念的鞋子便追了出去。 只是,没走多远,便听到一阵嬉笑喧闹的声音。 她循声看去,才发现竟是迎亲的队伍。 为首的,正是梁煜。 第456章 怎么跟我斗 阿萱也不知,为何迎亲的队伍会出现在芳华苑附近。 她特意将琼华公主安排在那个院子,除却那院子够大之外,也是因为从大门到那院子独有一条路,不会经过芳华苑。 她会让琼华公主住进来,不过是不想让公孙羽难做而已。 没想过要过多参与他们的婚事。 可眼下,怎么就碰到了呢? 阿萱有心想躲开,可梁煜已是瞧见了她。 四目相对,她手中还拿着念念的小鞋子,一时间竟是觉得有些尴尬。 不过…… 他穿喜袍,还真好看。 她与他成婚那晚,她只烦心被算计一事,哪里有心思去看他穿喜袍的样子? 眼下,他一身喜袍,腰间一条暗金花纹的腰带,衬得人喜庆又贵气。 众目睽睽,纵是她心中千万个不情愿,也只能缓步上前,微微行了礼,“给王爷道喜。” 被强迫着平静的声音,听上去似乎并没有露出破绽。 梁煜淡淡嗯了一声,没再多说别的。 身旁的人却是在催促着,只担心耽误了及时。 于是,梁煜也没有再多停留,事实上,他也不敢再多留半分。 饶是隔得那样远,他还是看到了她眼中那一抹惊讶过后的神伤之色。 她眼中的痛意,仿若是与他心口相连,以至于他的心脏也跟着微微抽痛。 如何再敢待下去啊! 再待下去,他怕是这婚都不要结了! 眼看着迎亲的队伍渐渐远去,阿萱这才像是回过了神一般,深吸了一口气,而后露出了几分苦笑。 都已经是早知道的事了,她又何必如此伤怀呢? 摇了摇头,转身便欲离去。 可谁知身后不知何时竟站着一人,此刻正一脸奸邪地看着她,“夫人,又见面了。” 竟是陈鸿熙! 此刻的他脸色看着有些苍白,但很显然并没有到病恹恹的程度。 阿萱骤然一惊,下意识地便要后退,可陈鸿熙已是猛然出手,捂住了阿萱的口鼻。 他手中拿着帕子,帕子上被下了药。 阿萱已然是在第一时间就闭了呼吸,但,那药性太猛,她还是被迷晕了。 再醒来的时候,人是被捆在一棵树干上的。 迷迷糊糊间,阿萱见到一群人在不远处不知忙活着什么。 那群人,个个都带着面具,可阿萱可以确定,其中一个就是陈鸿熙。 似乎是察觉到阿萱醒了,陈鸿熙看了过来,不免也有些惊讶,“竟是醒得这样快!” 他那帕子上的药,足以迷晕一头雄狮整整两日,可这才不过两个时辰,阿萱居然就醒了? 阿萱知道,定是自己及时闭住了呼吸的缘故,此刻,看向陈鸿熙,冷声笑道,“三皇子也真是好本事,居然能混进我府中。” 而且,府中的暗卫居然都没有发现! 面具之下的表情看不清楚,但阿萱知道,陈鸿熙一定在笑,“陈国女子出嫁前必定是要热闹一番,进进出出这么多人,你的暗卫如何能看得住?” 阿萱也料到了陈鸿熙定是跟着人群混进府的,他能骗过她手底下人的打探,自然也就有本事借着今日人多热闹,躲过府中暗卫。 当下便是微微挑眉,“所以呢?三皇子劫持大棠的护国夫人,所为何事?” “哈哈哈哈!”陈鸿熙大笑了起来,“夫人可莫要信口雌黄,你如何能确定,我是陈国三皇子?” 哦,这就是为什么他要戴面具。 纵然所有人都已经知道是他,可只要他带着面具,并且不承认自己的身份,他就可以抵赖。 嗯,小人不亏是小人。 阿萱也懒得与之废话,“你到底想法怎么样?” 陈鸿熙冷声一笑,“夫人给我下毒之时,就该料到会有这一日。” 这是陈鸿熙的报复。 阿萱眉心微拧,想着这陈鸿熙果然是有些本事的,居然能猜到是她做的。 当下,没有说话,就听陈鸿熙道,“夫人可认得此处?” 阿萱因着中药刚醒,至今都还有些恍惚,此刻被陈鸿熙提醒,这才看向四周。 是一片林子,一旁甚至还有一处断崖,但……她并不认得这地方。 眼看着阿萱露出迷茫的神色,陈鸿熙便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原来夫人不知道?我还以为,你们住在京内,对京城四周的地方都很熟悉呢!” 说着,陈鸿熙又摇了摇头,“不过,你自幼被梁煜养大,也算是锦衣玉食,除却王府,大约也就校场是最熟悉的了吧?自然不会刻意去查看京城附近都有些什么。” 不像他。 因着母妃身份卑微,他自幼便被人瞧不起,从小就只能靠自己,所以,他每到一处地方都会习惯性地将四周都调查清楚,如此,逃命也好,作恶也好,都会事半功倍。 见阿萱依旧不说话,陈鸿熙冷声一笑,看了眼不远处的断崖,道,“这片林子嫌少有人来,这悬崖我也瞧过,深不见底,你猜,梁煜能不能猜到你在这儿?” 梁煜? 听到陈鸿熙提及这个名字,阿萱的眉心骤然一拧,“给你下毒的人是我,你牵扯别人做什么?” 而阿萱突然强烈的情绪也引起了陈鸿熙的不满,“他都已经娶了别人了,你还如此在意他,看来,他对你而言,很重要啊!不过,你对他而言,重不重要呢?” 说话间,陈鸿熙的脸上露出几分饶有兴趣的样子,“我已经给他留了书信,你猜他今晚是会抛下新婚妻子赶来救你,还是不管你死活,只惦记着春宵一刻值千金?” 听着他的话,阿萱眉心皱得紧紧的,“你这个疯子!” “我疯不疯,与你无关,可你的生死却是掌握在我的手里。”面具之下,陈鸿熙的神情无比嚣张,那双眸子更是透着绝对的得意。 “他若是只顾着洞房花烛,那明日天亮之前,我便将你从这儿丢下去!到时候,大棠没了护国夫人,就凭一个和尚,还有一个瘫痪的废物大将军,我看看,要怎么与我大陈国斗!” 陈鸿熙说着,缓步上前,勾起了阿萱的下巴,眼眸间的笑意透着阴冷,“别以为我不知道琼华那贱人为何要嫁给梁煜。等杀了你,我就是大陈国的功臣,父皇必定对我予重用,琼华就算出卖了身子,也别想同我争!” 第457章 二选一 阿萱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陈鸿熙,没有再说一句话。 因为,她在陈鸿熙的身上,好似看到了前太后的影子。 那些被权利迷了眼的人,眼里就只有狰狞。 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下来,阿萱想,这会儿梁煜应该早已经拜完堂了吧,也该是入洞房了…… 正想着,一阵凌厉的掌风从林中袭来。 阿萱几乎下意识地觉得,是梁煜。 陈鸿熙反应很快,当即便是凝起一掌朝着林中袭去。 林中的树叶被二人的掌风刮得四下飞舞,陈鸿熙手底下的人都纷纷退到了一旁。 只见,一道身影从林中蹿了出来,很快就与陈鸿熙打在了一起。 正是梁煜! 他居然真的来了! 阿萱心中不免有些震惊,当然,也有一丝开心。 但很快,她就被陈鸿熙的身手给惊讶到了。 她没想到,这世上居然有人能跟梁煜打得难分难舍。 哪怕是公孙羽,十招之后都会渐渐露出败势,可眼下早已超出了十招,陈鸿熙却半点没有招架不了的意思。 心头微惊,终究还是她小看了这个陈鸿熙了! 今日,府邸虽然人多,进进出出的,可府中的暗卫也不是吃白饭的,陈鸿熙能混进府,要将她带出来却是不容易。 可,如若陈鸿熙的武功与梁煜旗鼓相当,那躲过暗卫将她带出府,又有何难? 原以为自己没发现陈鸿熙出现在自己身后,是因为她当时被梁煜分了神。 可如今想来,凭陈鸿熙的武艺,就算自己没有分神,也未必能躲过这一劫。 桃林那日,陈鸿熙显然是留了手的! 正想着,陈鸿熙与梁煜相互对了一掌之后便分开了。 陈鸿熙刻意别了梁煜的身位,以至于梁煜未能靠近阿萱,相反,陈鸿熙却是站在了阿萱的身边。 自衣袖中取出折扇,慢慢悠悠地扇了起来,转头看了阿萱一眼,微微一笑,这才又看向梁煜,“今日可是王爷的大喜之日,抛下新婚之妻跑来救旧情人,不大好吧?” 可明明,这才是他想要看到的结果! 阿萱眸心染着怒意,手腕微微动了动。 虽然整个人都被捆在树上,但绳子只捆住了她的上半身,双腿还是能动的。 所以方才趁着陈鸿熙与梁煜打斗之际,旁人的注意力都在陈鸿熙与梁煜的身上之时,她已是从脚腕处摸出了藏于靴中的匕首,此刻,匕首就被她窝在手心。 陈鸿熙显然还未发觉,便又往阿萱身旁走了走。 折扇收拢,挑起了阿萱的下巴,打量了一会儿方道,“这女子的容貌可不及五公主,王爷当真要选她?” “三皇子这是要挑起两国战事的意思?”梁煜冷声开口,虽然陈鸿熙带着面具,可声音他却是熟悉得很。 但,陈鸿熙还是不承认,“王爷在说什么?什么三皇子?” 带面具就是为了不承认,这下,连梁煜都明白了。 看向陈鸿熙的眼神,有种无奈。 毕竟,从前遇到的小人都还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可眼前这位,当真是一点都不在意这脸皮。 当下便是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陈鸿熙耸了耸肩,“很简单啊!只要你别掺和我大陈国的事,我便放了她。” 言下之意,梁煜这会儿只能在阿萱与琼华公主之间,选一个。 这话,不只是梁煜,就连阿萱也不由得愣了一下。 下意识地朝着梁煜看去,四目相对,她在梁煜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丝犹豫。 也正是这一丝犹豫,令得她心口不禁泛起一丝抽痛。 可,梁煜已经不喜欢她了,如今能赶来救她,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她怎么还能奢望梁煜会为了她而放弃琼华公主呢? 当下,手中匕首一转,划开绳索的同时朝着陈鸿熙袭去。 陈鸿熙哪里想得到阿萱会突然袭来,而且那匕首未免过于锋利,几乎是轻易就划开了他的面具,自然,也划伤了他的脸! 一声痛呼,陈鸿熙猛然往后退了两步,左手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脸,却很快触及到了一片湿润黏腻的温热。 “主子!” 其余人等见状,纷纷冲上前来围住了陈鸿熙。 只见,陈鸿熙的面具已经掉落在地,而他缓缓放开了自己的左手。 众人也这才瞧见,陈鸿熙不但是左脸被划伤,甚至还伤到了眼睛,匕首画出长长的一道血痕,几乎是从下颌连贯至眉峰! 而此刻,陈鸿熙已是痛得麻木,并不知自己的左眼已经受伤,看着那一手的鲜血,顿时怒不可遏。 “贱人!杀了她!” 其手下的人当即应声,便是朝着阿萱袭去。 见状,梁煜立刻冲了过来,将那些人的攻击尽数拦下。 眼见着手底下的人并不能突破梁煜的防护,陈鸿熙便亲自出手,袭向阿萱! 阿萱已然知道陈鸿熙武功不弱,早有戒备,面对陈鸿熙的突然袭击她也丝毫不慌。 更何况,她手中还有匕首做武器。 却不想,陈鸿熙竟然也以手中的折扇为武器,与匕首相撞,发出几声清脆的声响,那折扇的扇骨,内里居然是铁制的! 阿萱不敢怠慢,她如今身怀内力,只要小心应付,就不会输给陈鸿熙太多。 可,饶是她再小心,也是不曾料到陈鸿熙的折扇内居然会射出暗器来! 三枚飞镖,就这么近距离地射出,好在阿萱反应迅速,猛地一脚踹开陈鸿熙的右手,飞镖偏了位置,堪堪划过她的脖颈。 阿萱抬手摸了下脖子,手上立刻染上了鲜血。 心中自是后怕,如若她反应再慢些,那飞镖就会直接穿破她的喉咙! 而那边,梁煜眼见着阿萱受了伤,只想着尽快摆脱那几人的纠缠,冲上来救阿萱。 可这些人配合默契,也不与梁煜硬碰硬,仿佛他们唯一的目的就是缠着他而已。 而就在这时,陈鸿熙已是朝着阿萱射出了第二轮的暗器。 阿萱闪身躲避,却是被陈鸿熙那接二连三的暗器逼得朝着悬崖连连退去。 眼见着阿萱将要摔下悬崖,梁煜的脑海中猛然间就出现了三年前那个夜里,她映着明月,从巨石之下一跃而下的样子。 心中的恐惧战胜了一切,不管不顾,他如同疯魔了一般朝着阿萱扑了过去…… 第458章 巨蟒 原本纠缠着梁煜的那几人见梁煜这豁出了性命的样子,也被惊得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就是这下意识的一步,给了梁煜可乘之机,猛地飞扑向阿萱。 恰在这时,陈鸿熙再次射出飞镖。 阿萱看着扑来的梁煜,只担心他会被飞镖射中,情急之下就只能迎上那飞镖。 可,梁煜还是快了一步。 只见他一把抱住了阿萱,以自己的背脊接住了原本射向阿萱的飞镖。 阿萱当即大惊,大呼一声,“爷!” 而那边,陈鸿熙却是一声厉喝,“跟你的爷下地狱吧!” 话音落下,猛的一掌袭来。 掌风太劲,竟是将阿萱与梁煜双双打落下了悬崖! 二人急速坠落,却是谁都没有发出一声惨叫。 反之,梁煜的怀抱却是越来越紧,任凭耳边风声呼啸…… 在这一瞬间,他想着,若能这样一起死了,也好…… 但,终究还是死不掉。 悬崖虽然看着深不见底,但底下却是一汪深潭。 在即将坠入深潭之际,二人几乎是本能地以内力护着对方,是以,双双沉入潭水中,竟是奇迹般地安然无恙。 等从水中爬出来,看着被水浸湿的对方,头发服帖在脸上,还不停地滴着水,衣衫也紧贴着身躯,看着狼狈,滑稽,又好笑。 二人就这么相互看着,终是忍无可忍,大笑了起来。 阿萱忍不住抬头有看向那高之又高的悬崖,叹道,“他应该没想到我们都还活着。” 闻言,梁煜也跟着抬头往上看,随后竟是自嘲般的一笑,“是啊,本王也没想到。” 方才那瞬间失重的感觉,那急速坠落时心脏本能的紧缩,都让他以为今日是死定了。 在抱着她一起坠下的时候,他甚至是有些庆幸的。 至少,能与她长眠一起。 而眼下,两人都还活着,他心中反倒生出些失落。 想着,背上却是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梁煜不自觉地一皱眉。 见状,阿萱立刻迎了上去,“爷,怎么了?” “背……”梁煜声音微沉,好似还带着一丝丝的颤抖。 阿萱忙是绕到梁煜背后,只见陈鸿熙的飞镖此刻正深深地扎进了梁煜的皮肉之中,只露出了一小节在外。 应该是方才水面的冲击,使得那飞镖又深入了些。 阿萱忙是扶着梁煜坐下,“爷稍微忍忍。”说着,她便用匕首小心翼翼地将那枚飞镖给挑了出来。 飞镖被挑出的一刹那,带出一股温热的鲜血,阿萱忙是撕下了自己的衣裙,紧紧按住了梁煜的伤。 这飞镖,伤得的确深,也不知有没有伤及脏器。 阿萱按了好一会儿,那伤处的血才稍稍止住了。 只是,伤口太深,只是止了血显然不行,更何况二人方才掉下了深潭,沾了水,这伤口也不知会不会恶化。 “爷先在这儿休息会儿,我去附近找找有没有可疗伤的草药!” 阿萱柔声说着,梁煜便微微点了点头。 伤口很痛,他眼下几乎动弹不得,若能有草药帮助恢复,最好不过。 阿萱便起身去四周寻找草药。 这深潭四周杂草丛生,应该是有不少草药的。 但眼下天色已经很暗,并不能看得太清楚。 所以,不过区区几株草药,阿萱都找了许久。 等回到潭边时,天都已经黑了。 远远的,就见梁煜挺直着背脊坐着,也不知是不是疼痛的缘故,看上去有些奇怪。 阿萱怕打扰了梁煜休息,好近了些,等走得比方才近了,她才看清楚梁煜的眼睛是睁开的。 而且,似乎是早就看到了她,此刻正紧紧盯着她。 神色,有些奇怪。 好似很紧张。 阿萱戒备地停住了脚步,以眼神询问梁煜。 可,不等梁煜回应,阿萱也感受到了不正常。 “嘶……” 寂静地夜色之中,传来一道声响。 是她从小的梦魇……蛇! 阿萱当即朝着声音传来的防线看去,就见梁煜身旁不远处的草丛正摇晃着。 此刻无风,草丛摇晃的幅度却非常大,伴随着沙沙的声响,阿萱几乎可以肯定,那蛇不小! 下一瞬,一个硕大的蛇头猛地从草丛中钻了出来。 阿萱当场被吓得瘫软在地。 她本就怕蛇! 之前为了克服这个恐惧,她曾强迫自己跳入蛇窟,最终也是自己爬了上来。 可,恐惧这个东西不是说克服就一点都没有了,她看到蛇还是会感觉到害怕,只是不会像从前那样全身都动不了而已。 但眼下,这条蛇比从前所见过的蛇大了何止百倍! 身体,动不了了。 几乎连呼吸都停滞了下来。 哪怕是夜色已深,梁煜都能清楚地看到阿萱整个身躯都在颤抖着。 他自然知道她的害怕! 是以,拾起脚边一颗石子,便是猛地朝着那巨蟒砸了过去。 那巨蟒原本好似还在打量着阿萱,此刻被石子吸引,当即便朝着梁煜游了过去。 梁煜飞身而起,躲过巨蟒的攻击,可背上的痛令得他的动作比往日都要缓慢了不少。 而那巨蟒身形巨大,却灵活无比。 凭着动物敏锐的本能,哪怕是在这漆黑的夜色之中,它也能飞快地找到梁煜。 硕大的尾巴高高扬起,朝着梁煜便猛挥了过去。 梁煜立刻闪身躲避,却还是被尾巴挂到了,重重摔在了地上。 而被激怒的巨蟒飞快地朝着梁煜游去。 眼看着梁煜游危险,阿萱心中焦急万分,可身体却仿佛不是自己的了一般。 她看着梁煜被巨蟒卷了起来,动弹不得,露出了痛苦无比的神色。 而巨蟒还在越收越紧…… 不行啊阿萱! 得动啊! 你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爷死在你面前啊! 心中的声音在呐喊着! 终于,阿萱好似忽然找到了自己的手指头,指尖微微一动,随后整个身体都好似解禁了一般。 她猛地从地上站起,拔出腰间匕首便是朝着那巨蟒扑去。 那巨蟒应该是不曾遇到过人,只顾着被卷起的猎物,对阿萱放松了警惕。 直到那把无比锐利的匕首狠狠扎进了它的身体,它才反应了过来,开始痛苦剧烈的挣扎…… 第459章 又来一条 痛苦的挣扎之下,巨蟒将梁煜给甩飞了出去。 好在梁煜在即将撞到山壁之前稳住了身子,避免了强劲的撞击。 而那边,阿萱乘胜追击,猛一用力,匕首一路往下,竟是就这么生生剖开了巨蟒的肚子! 鲜血溅在脸上,袭来一阵凉意。 巨蟒挣扎得厉害,硕大的身躯不停扭转,尾巴乱甩。 阿萱急忙退开了数米远,眼睁睁看着那巨蟒扭曲挣扎,而后渐渐归于平静。 终于死了! 阿萱整个人便如脱了力一般,瘫软在地。 巨蟒的血在脸上缓缓滑落,滴下,让她有种蛇在脸上爬过的错觉。 于是,又慌乱地冲到水潭边,疯狂地清晰着自己脸上的鲜血。 就在这时,草丛中又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梁煜跟阿萱皆是一愣,神情瞬间紧张了起来。 清冷的月色之下,只见一条硕大的身影从草丛中钻了出来。 又是一条巨蟒! 比方才那条,甚至还要大一些! 显然的巨蟒发现了同伴的尸体,也发现了阿萱跟梁煜,当即便暴怒起来,朝着离它最近的阿萱冲了过来。 而此刻阿萱却已经是彻底愣住了。 她怎么都没想到杀了一条巨蟒之后还会来一条更大的! 眼见着那巨蟒已经冲到了她面前,她才好似反应过来。 却已是闪避不及,整个人都落入了深潭之中。 没想到那巨蟒居然也跟着窜入水潭之中。 在水中,巨蟒显得越发灵活,硕大的身躯朝着阿萱冲了过去,轻易便将其卷起。 阿轩下意识地要拿出匕首刺入巨蟒的身体。却意外发现匕首竟不在手中。他方才洗脸之时,顺手将匕首放在了岸边。 巨蟒卷着阿萱没入水中,不让她有半点喘息的机会。 阿萱是会水的,在水中一直憋着气。 但她也知道自己撑不了太久。 挣扎没有用,巨蟒越卷越紧。 仿佛是要将她周身的骨头全都卷碎了一般。 就在阿萱以为今日得交代在这儿的时候,水中再次没入一个身影。 哪怕此刻阿萱什么都看不见,可她分明能感受到有人游到了他的身边。 她知道一定是梁煜。 他感受到巨蟒的身体一阵抽搐,一丝血腥味弥漫开来紧接着巨蟒的,紧接着巨蟒便松开了它。 没有了束缚,阿萱便拼了命地往水面游去。 直到冲出水面后,她才张开了嘴,大口地呼吸起来。 可还是被呛到了,拼命地咳嗽了几声。 等缓过劲来,她才发现巨蟒跟梁煜还在水中搏斗着。 梁煜身上有伤,那巨蟒在水中又异常灵活,阿萱知道梁煜是斗不过那巨蟒的,当下深吸了一口气,便又潜入了水中。 都说打蛇打七寸,可这巨蟒如此之大,这‘七寸’的位置还真不好找。 夜色太深,加上水中本就视线不清,阿萱跟梁煜都知道,必须到岸上去才行! 虽然二人在水中没有任何的交流,却配合得意外默契,将那巨蟒耍得团团转。 巨蟒虽大,但到底是畜生,不懂计谋策略,在阿萱与梁煜的配合之下,蟒蛇身上的伤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愤怒,开始疯狂地追着二人。 而阿萱与梁煜也趁此机会一跃上了岸。 巨蟒紧随其后,全然不知自己上了当。 在水中梁煜跟阿萱的行动不及巨蟒灵活,可在岸上,二人却比已经受了伤的巨蟒要灵活多了。 没多久,这巨蟒也如之前那条一样,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但这一次,二人都没有松一口气的感觉。 “此地不宜久留。”梁煜冷声说着。 谁都不知道这地方还会不会再冒出一条巨蟒来。 就算没有,这两条巨蟒的血也会吸引来别的野兽。 阿萱点了点头,起身去一旁拾起方才采来的草药,这才道,“我方才见到一处小山洞,今晚可以先应付一下。” 一边说着,一边上前去搀扶梁煜。 梁煜也没有拒绝。 背上本就疼痛无比,加上方才与巨蟒搏斗之中腿脚在深潭之中也不知被什么划破了,此刻正流着血,若有人搀扶是最好不过的。 二人很自然的身体接触,有那么一瞬间,梁煜感觉回到了从前与她一起在战场上的时候。 只是……感觉罢了。 二人一路行至阿萱所说的那处小山洞。 说是山洞,也不过正巧能容纳两个人罢了。 阿萱扶着梁煜坐下,而后去山洞四周寻来了些许干柴。 用内力烘干了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将柴火点燃,小小的山洞内一下就温暖了起来。 借着火光,阿萱将草药研磨碎,敷在了梁煜的几处伤口上,方才坐下来,喘了口气。 “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等明日天亮再寻出路。”梁煜沉声说着。 阿萱点了点头,身子靠在了洞壁上,脑海中所想的,却是方才那两条巨蟒。 阿萱虽认不得太多的蛇,可蟒蛇还是认得的。 一般的蟒蛇体型的确是会比其他的蛇要来的粗大,可,哪有比人还粗的蟒蛇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 “王爷可知,你我掉落的地方,是何处?”阿萱问道。 梁煜正闭目养神。 可虽然闭着眼,但梁煜也正想着那两条蟒蛇。 听到阿萱这样问,他便睁开了眼来,“勉山,山中多毒蛇猛兽,所以嫌少有人来。十几年前,有人曾说在勉山上遇到了蛇妖,就更加没什么人往这儿走了。” 勉山离京城不算太近,加上各种妖魔的传闻,京中人都不大来此处,便也渐渐将其忘却了。 倒是没想到,陈鸿熙居然能找到这地方。 阿萱听着梁煜的话,微微点了点头,“那人口中的蛇妖,大约就是方才那两条巨蟒,可寻常的蟒蛇如何能生得这样大?我觉得,这附近一定是有什么东西滋养着它们。” “就算真有什么,凭你我二人也无法寻到的。” 既然那两条巨蟒是被滋养着的,那附近说不定还有别的猛兽也被滋养着。 阿萱明白梁煜的意思,“我知道有危险,不过……蛇胆大补,被滋养过的蛇胆,应该也有什么奇效。” 虽说梁煜如今有琼华公主那金贵的伤药养着,可若能吃下蛇胆,兴许能事半功倍! “太危险了,明日再说吧。” “嗯,我明日再去看看。”说不定那两条巨蟒的尸体都已经被别的野兽给吃了呢! 第460章 蛇胆 二人就这样在山洞内坐着休憩了一晚上。 翌日,天边第一缕曙光透过繁茂的枝叶,星星点点地撒在了洞外时,阿萱便睁开了眼。 她心里一直惦记着那两颗宝贵的蛇胆,今日说什么都得去取来。 见一旁的梁煜还闭着眼,阿萱便也没叫他,悄悄起身便出了洞去。 凭着昨日的记忆,阿萱往深潭便走去。 一路都是小心翼翼的,毕竟除却那两条巨蟒之外,这林中还有什么东西没人知道。 不多久,一丝浓重的血腥气便传来了。 阿萱眉头微拧,只想着那两条巨蟒身形大,血也多,如此浓重的血腥气,还不知会吸引来多少野兽。 她觉得,自己的蛇胆只怕是没了。 可,等到了潭边,她躲在一棵大树后悄悄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却见四周并没有什么大型野兽来过的痕迹。 那两条巨蟒也如昨夜一般,并没有被野兽啃食过。 奇怪,这样浓烈的血腥气,怎么连一只野兽都没被吸引过来? 她又观察了一会儿,确定四周是安全的,她才朝着那两条巨蟒的尸体走去。 找到了蛇胆的位置,匕首便直接刺入巨蟒的身体,顺利取出了蛇胆。 而就在阿萱取出第二颗的时候,林中忽然传来细微的一道声响。 像是地上干枯的细枝被踩断的声音。 阿萱猛地一惊,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一边讲两颗蛇胆藏入衣袖之中,一边戒备着往后退。 但当看清来人时,阿萱方才松了口气。 是梁煜。 “本王就知道你定是来了此处。” 阿萱这才收起匕首,朝着梁煜行去,“这蛇胆如此宝贵,我如何能放过?不过好奇怪,此处血腥气这样大,居然没有吸引来什么野兽,两条蛇的尸体完好无损。莫非是这林子里除却这两条巨蟒之外已经没有别的野兽了?” 听到阿萱说两条蛇的尸体完好无损之时,梁煜的眉头便已是紧拧了起来。 他上前查看了一番,果然发现不曾有野兽来啃食过。 当下便是沉声道,“林中不可能没有别的野兽,否则这两条巨蟒要以何果脯?” 听闻,蟒蛇能吞下比自己身躯大许多的猎物,而这两条巨蟒的身躯如此之大,要吃多少野兽才能喂饱? 若是在这林中吃不饱,这两条巨蟒早就出了勉山了! “那为什么?”阿萱忍不住问道。 但话还未曾问完,心中已是有了答案。 当然是因为,这里很危险啊! 危险到,哪怕这两条巨蟒的血腥气如此浓烈,这山林中的野兽也不敢过来吃! 可,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危险? 二人的双眸开始四下观察起来,脚步则是缓缓走向对方。 如若真有危险,他们二人自然得联手才行。 只是二人观察了许久,也不曾发现到底有什么危险的地方。 “不管怎么样,先离开这里再说。”梁煜下了决定。 阿萱重重点了点头。 反正蛇胆已经到手,也没必要在这儿逗留。 而这就开始往林中而去,却在这时,一阵清风拂过,带着一丝奇怪的气味。 阿萱不由得仔细闻了闻,这才问道,“爷,什么味道?” 梁煜也闻到了,却是摇头,“不知。” 只是,鬼使神差的,他下意识地往身后看去。 却见,原本清澈的潭水之上,不知何时竟是已经漂浮着一层白雾。 梁煜当即一愣,而阿萱也发现了他的异常,朝着深潭看去。 只见,那白雾越来越浓,到最后竟是朝着岸边蔓延开来。 “应该是瘴气,快跑!”梁煜一把拉住阿萱的手,便是快速超前跑去。 身后瘴气蔓延的速度非常快,好在二人都会轻功,哪怕林中树木茂盛,二人奔跑起来的速度也不慢。 可没跑多久,阿萱便觉得胸口忽然一阵气血翻腾。 也不知怎么的,一口鲜血就这么吐了出来,是黑的! 见状,梁煜猛地停了下来,看到阿萱嘴角残留的黑血,心口咯噔了一下。 方才二人闻到的气味,大约也是那瘴气? 正想着,他也觉得胸口疼得厉害,随即也如阿萱一般,吐出了毒血来。 而且,体内的内力乱得厉害。 彷如是被什么刺激了一半,四处游走,怎么都压制不住。 “爷……”阿萱艰难地唤出声,只觉得头昏得厉害,胸口也翻腾得厉害。 她看着梁煜,分明人就在自己身前,可她就是看不清楚。 四肢开始发软。 阿萱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梁煜伸手拉她,可,他的情况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而身后,那白色的瘴气越来越近。 难不成今日,他们要交代在这儿吗? 那瘴气,竟是这般厉害! 怪不得那深潭四周除却那两条巨蟒之外再没有任何活物! 想到这儿,阿萱却突然如同灵光乍现了一般。 既然那两条巨蟒会出现在深潭便,就证明,那两条巨蟒并不害怕那瘴气。 若真是如此,那若是她们服下了蛇胆,是不是就可以解了瘴气的毒? 这样想着,阿萱颤抖着的手慌忙将蛇胆取了出来,递给了梁煜,“爷……” 她想告诉梁煜,这蛇胆说不定能解毒,却无力说再多的话。 好在,梁煜看到那蛇胆便明白了阿萱的意思,接过,吞下。 而阿萱亦是将另外一颗蛇胆吞下。 可,身体的异样并没有因着那两颗蛇胆而发生什么变化,阿萱的头越来越晕,周身的力气仿若是什么东西抽干了一般。 她整个人都躺在了地上。 身旁传来‘砰’地一声。 她知道,梁煜定然也是支撑不住倒下了。 这样下去,那瘴气就会将他们掩埋。 她挣扎着想要爬起,却终究还是一点力气都试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一片迷茫的白色,渐渐将两人掩盖。 也不知过了多久…… “哈……” 阿萱猛然睁开眼,一个大喘气,便是惊坐而起。 怎么回事?她不是中了瘴气的毒? 难道,蛇胆真的有用? 想着阿萱下意识地看了眼四周,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回到了昨夜的山洞之中。 只是,梁煜呢? 第461章 野果子 起身想去山洞外看看,恰好梁煜回来了,手中还捧着一摞不知名的野果子。 见阿萱醒了,他也并不意外,只道,“附近寻了一圈都没有见到任何活物,只摘了些野果子,将就着吃吧,明日再寻出路。” 梁煜说着,便将那些野果子塞进了阿萱的手中,这才道,“本王吃过了,没毒。” 阿萱接过,却是看了眼外头,道,“王爷带我回来的?” 梁煜点了点头,靠着洞壁坐下,“本王醒的时候,瘴气还未消散。” 阿萱想着自己先前嗅到味道时深吸了两口气,或许就比梁煜中毒深了些。 不过这样看来,蛇胆的确是能祛瘴气的毒。 阿萱拿起一颗野果子塞进口中,酸酸甜甜的味道刺激着她的味蕾,只觉得人都一下子精神了。 却听梁煜道,“此处瘴气升起的时间毫无规律,昨夜一夜无事,可今日自本王醒到现在,已经起了两轮了。” 阿萱闻言,点了点头。 兴许就是因为瘴气起得毫无规律,这附近才会没有任何活物。 这林中的生灵定是逃到瘴气波及不到的地方去了,也不敢轻易进来。 唯独那两条蛇不知是何缘故,生得那样大不说,竟然还丝毫不惧瘴气。 想到这儿,阿萱看向梁煜,道,“王爷不如运功试试?那蛇胆除却能祛瘴气之毒外,或许对王爷的内伤也有帮助。” 毕竟,她冒险回去取蛇胆就是为了梁煜的内伤。 闻言,梁煜淡淡嗯了一声,而后便盘膝而坐,闭上眼,开始运功。 阿萱也不打扰他,吃完了梁煜摘的野果子后,便也开始盘膝运功。 她的内力不是自己习得,而是别人强行灌输给她的,所以融合得并不是很好,虽然她时常在运功使其融合,但至今都还未能完全将其融合在一起。 说不定,今日有蛇胆的加持,她可以将内力融会贯通,彻底收为己用! 伴随着体内的真气开始缓缓而行,自丹田起,行遍身体的每一处角落,阿萱只觉得身体无比的舒畅。 大约真是那蛇胆的效用,今日的功法行运起来格外顺畅,看来今日的确有可能将内力彻底融合! 阿萱心中正高兴着,却隐隐察觉到了一丝不妥。 只觉得,丹田深处竟有一股燥热在蔓延开来。 她也说不上来这燥热是何缘故,只想着,莫非是蛇胆的药效? 可随着内力的运行,这股燥热的感觉却是越来越强。 甚至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就跟…… 她当年被前太后下了药之后的感觉,一模一样! 想到这儿,阿萱陡然清醒了过来,慌忙收起内力,可那燥热的感觉却依旧不减! 忙是转头看向梁煜,却见后者还在运功,但那双颊却已是潮红一片。 阿萱不敢贸然打扰,运功之时若被外力侵扰,很有可能会走火入魔。 她只能冲着梁煜唤道,“爷,快醒醒!不可再运功了!” 梁煜应该是听到了,眉头微微一拧,却不知何故,没有睁开眼来。 阿萱便只能又靠近了些,唤道,“爷!不可再运功了!” 话音方落,梁煜骤然睁开了眼,那一双眸子带着一丝炙热的潮气,就这么紧紧地盯着阿萱。 阿萱心口瞬间‘咯噔’了一下,直觉不妙,下意识地便往后退。 可这山洞本就狭小,她也退不到多远去,反倒一时不慎,摔在了地上。 见状,梁煜伸手来拉她。 哪知二人的肌肤刚刚接触的一刹那,体内那股燥热便如同是被触发了什么机关一般,开始肆无忌惮地癫狂起来。 脑海中,曾经恩爱的画面历历在目。 也进一步激发了二人体内的那股难以控制的欲望。 但,好在二人都还算相对冷静,匆匆将手松开。 梁煜更是慌乱站起身来,一言不发,逃也似的出了山洞去。 梁煜虽走了,可洞中却还残留着那淡淡的月麟香。 此刻,她的嗅觉好似也被得到了增强,那月麟香的味道也格外清晰。 阿萱只能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事,可,身体却越发难受起来。 怎么会这样呢? 那蛇胆,莫不是还有催情的功效? 不应该啊! 想着,视线却瞧见了掉落在一旁的野果子。 阿萱眉心微微一拧,想着自己眼下这情况,估摸是这野果子的‘功劳’! 这下要怎么办?她体内这股燥热得多久才能散去? 梁煜的情况瞧着比她还要严重些,如何能才能解了这野果子的‘药效’? 阿萱想着,便是走出了山洞。 洞外早已没有了梁煜的身影。 她也不急着寻梁煜,当务之急,还是先去那深潭再说。 这燥热,或许要泡了水才好! 反正她如今也不怕瘴气了,几乎是肆无忌惮地往深潭处而去。 可因着体内那股燥热,她脚下发软,每走一把都难受得紧。 好不容易到了深潭便,也顾不得一旁还躺着两条巨蟒的尸体,匆匆脱去了衣衫,便是猛地一头扎进了深潭之中。 潭水阴凉,一下子就将阿萱包裹了起来,体内的燥热也被那凉意给成功压了下去。 阿萱尝试着在水中运功,只想着让真气带着这股子凉意过便全身,说不定就真能解了那股燥热。 可,她失算了。 燥热就是被内力催动的,她这会儿一运功,方才被压下去的燥热便又涌了起来。 察觉到这异样,阿萱便也立即停了运功,匆匆浮出水面,换了一口气,又再次没入水中。 这一回,她安安分分地等着潭水的凉意将那燥热压下去,直到她憋不住气了,方才再次浮出水面。 可,水声却响了两下! 这证明,这水中除却她之外,还有别的什么! 心下大惊,阿萱忙是冲着另一道水声传来的方向看去,竟是梁煜! 他居然与她所想的一样,来这潭水中解燥热。 而且,显然比她来得早也来得急! 他的衣衫未脱,不似她,方才还在潭边脱了衣裳,这会儿…… 想到这儿,阿萱这才惊觉自己此刻是空空如也,双臂慌忙捂住了身体,再次沉入了水中。 心中甚是惊恐,只期望着自己方才的样子莫要勾起了梁煜好不容易被压下去的欲望才好! 可,就在这时,一只大手拢住了她的腰肢…… 她从未想过,一个人在潭水中泡了这么久,这手居然还是如此炙热的…… 第462章 别问了 二人从那片林子里走出来的时候,已是三日后了。 是红微跟沐云姐弟二人分别领着各自的人手撒网似的搜寻,方才在林中找到了二人。 红微见到阿萱的第一眼,便是急忙拿出一件外衣给阿萱裹上,而后搂抱着她就往马车走。 “怎么几日不见就瘦成这样子?咱们先回府,我让人给你备了热水跟药膳,好好补补才行!” 红微眼眶微红,是真的心疼。 而阿萱却是一句话都没说,自顾自上了马车,一路上都是沉默。 直到,回了萱府,洗过了热水澡,红微将药膳端到了阿萱的面前,阿萱方才开口说了今日的第一句话,“多谢。” 听着阿萱这轻柔的声音,红微的心口不自觉一颤,面上泛着心疼的神色。 但,她却没有多说话,而是静静地站在一旁,陪伴着阿萱将那碗药膳都吃了。 阿萱已经几日都不曾吃过东西了。 后两日虽然在林中也有见过别的生物,可她一心只想着快些走出那片林子,便无心去捕猎。 至于野果子,她是更不敢吃了。 这会儿温热的药膳入腹,她整个人都舒畅了不少,脸色也好看了许多,“这药膳真好吃,我过会儿还要再吃些。” 几日未曾进食,也不能一下子吃太多。 见她脸色好转,红微也着实松了口气,忙道,“都给你留着呢!想吃多少都有,不过……你与梁煜怎么了?” 红微向来都是很八卦的,还记得当年她特意组了局将梁煜跟公孙羽都叫到了一起喝酒,就是为了看戏的。 阿萱也料到了红微会问,却道,“没什么啊。” “没什么?”红微自是不信,“你们走出林子的时候,他不看你,你也不看他,两个人一句话都没有,你们的关系何曾闹僵到这种地步了?” 闻言,阿萱却是想到了那一日的事。 在水潭中,那双手带着炙热的温度靠近时,便让她整个人都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那被压制的燥热也最终被一点点的重新挑起,到最后,二人皆是没了理智,做出了不可挽回的事。 如若是从前,阿萱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反正她与梁煜也不是第一次了。 可,如今的梁煜,是别人的夫君,而她却与他…… 虽是因为误食了野果子的缘故,虽然当时二人几乎都没有了理智,都不清醒,可,事后那强烈的负罪感还是让她不知该如何面对梁煜。 她曾想过要与梁煜分开走的。 是梁煜担心她的安全没有同意。 思及此,阿萱摇了摇头,脸色再次变得难看至极,“我都说了没什么了,你别问了。” 看着阿萱这副模样,红微心中已是有了猜测,而且她觉得是十有八九。 于是,转移了话题,道,“这世上还有谁有那样大的本事将你掳走?” 提到这事儿,阿萱的脑海中便冒出了陈鸿熙的脸来,当即便是冷哼了一声,“还能是谁?” 红微皱了皱眉,“听说陈国三皇子不知被何人所伤,整个脸都毁了,左眼也失了明,是他掳走了你,你伤了他?” 阿萱的眸中透出几分冷意,“只要他一日不承认掳了我,那他的伤就一日也不是我伤的。” 戳瞎了陈国三皇子的眼? 这罪她可背不起。 而很显然,陈鸿熙也背不起掳走大棠护国夫人的罪名。 所以,就算被她弄瞎了眼睛,明面上陈鸿熙对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可,以陈鸿熙那小人的程度,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想到这儿,阿萱不禁问道,“念念还好吧?” “这几日都待在院子里,不曾出去过。”红微应着,随即又叹息了一声,道,“这孩子确实乖巧,这几日分明担心你得紧,问你情况的时候眼圈都是红的,却也只是问上一句,从不在人前哭闹,生怕会给人添麻烦。” 听着红微这样说,阿萱几乎能想到念念那张笑脸委屈巴巴却又强忍着的样子。 当下便是心疼不已。 “我去看看她。”说着,阿萱便起身朝着芳华苑而去。 一进门就见念念正坐在院子里,低垂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好似也没听到开门声,直到阿萱靠近了些,方才柔声唤道,“念念。” 一声响,念念骤然抬起了头来,见是阿萱,当下好似有些不敢认,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起身,张开双臂便朝着阿萱奔了过来。 阿萱蹲下身子,亦是张开了双臂,迎接着念念的怀抱。 肉肉的,软软的小身子一下就扑了进来,阿萱紧紧抱着,心中无比满足。 只听着念念的声音染着哭腔,“娘,念念好想你啊!” 阿萱的鼻尖瞬间一酸,眼泪跟着就掉了下来,“娘也想你。” 念念紧紧抱着阿萱,好久好久方才松开了,还挂着泪珠的大眼睛就这么上下打量着阿萱,而后心疼道,“娘瘦了好多呀……” 阿萱揉着念念的脑袋,柔声道,“那念念陪娘多吃些饭好不好?” “好!”念念连连点头,便再次扑进了阿萱的怀中。 小小的双臂将她楼得紧紧的,像是害怕她会再次不见了一般。 让这样小的孩子担心自己了,阿萱心中甚是自责,紧紧回应着念念的怀抱,含着热泪的眸子却渐渐冷了下来,目光落向不远处,透着凌厉地杀意。 念念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这一方小小的院子里,而她也决不能再让念念这样担心她。 所以,陈鸿熙活不得! 是夜。 阿萱哄睡了念念后,便换上了一身夜行衣出了门。 目标,自然是如今陈鸿熙休憩的别院。 阿萱知道,陈鸿熙定是有暗卫护着的,可她的内力远在暗卫之上,轻易变能潜入,就如同当初陈鸿熙能轻易将她带出萱府一样! 顺利找到了陈鸿熙的屋子,只见屋里还亮着灯,有交谈的声音传来,但离得远,倒是没能听清。 阿萱打算再靠近些,听听陈鸿熙这狗贼又有什么坏心眼子了,却忽然发现,附近还有旁人。 眉心当即一拧,阿萱朝着夜色深处看去,就见一人同样穿着夜行衣藏在一棵树下。 看身形,应该是梁煜。 第463章 死不了 显然,梁煜也发现了她。 黑沉的眸子一凛,随即一个轻跃便已是落在了阿萱的身后。 “你来做什么?” 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质问。 阿萱暗暗瞪了他一眼,“爷又来做什么?” “本王在他床上放了两只毒蝎。” 哦,已经完事儿了啊! 阿萱眉心微拧,看向梁煜,“很毒?” 就见梁煜一脸正色,“不算。” 话说到这儿,想了想,又补充道,“死不了。” 陈鸿熙身份特殊,自然不能死在大棠。 可他也不能痛快的活着,否则念念跟阿萱还会有危险。 所以,梁煜思考再三,才选择了那两条毒蝎。 想到这儿,梁煜垂眸看向阿萱,“你呢?” 阿萱摸了摸自己的衣袖,“给他准备了点好东西,不过现在看来,是不需要了。” 阿萱没料到今日自己是白来一趟,毕竟梁煜已经下了手了,她若再出手,陈鸿熙只怕是活不了。 这狗东西,要死也得滚出大棠再死! 正想着,屋内忽然就传来了陈鸿熙的一声惨叫,大约是被毒蝎蛰了。 院内当即热闹了起来,许多护卫涌来,铿锵有力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梁煜率先反应过来,一把搂过阿萱的腰肢,飞身而起,躲过暗卫,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几下轻点,人已是在几条街开外。 梁煜落在了一间茶馆二楼雅间外的阳台上。 说也奇怪,夜已深,这茶馆居然还亮着灯烛。 二人刚落地,雅间的门便被打开,是琼华公主。 阿萱不知何故心下一惊,忙是一把推开了梁煜,自己也跟着往后退了一步。 神色,有些慌张,属于做贼心虚那种。 这样子,自然是逃不过琼华公主的眼,但琼华公主却是看破不说破,只是冲着梁煜问道,“东西送到了?” 梁煜嗯了一声,这才又问道,“死不了吧?” 那毒蝎子,是琼华公主的东西。 闻言,琼华公主微微一笑,“放心,死不了的。” 说着,方才看向阿萱,“夫人也是去了我皇兄那?” 阿萱仓皇点了点头,这才轻咳了一声,“不打扰二位了。”说罢,也不等琼华公主说什么,便是飞身离去。 看着几乎是落荒而逃的阿萱,琼华公主显然是明白了什么,却是转身回了雅间。 梁煜也入了雅间内,冷着一张脸,什么都没说。 看着他,琼华公主嘴角却是忍不住勾起了一抹笑来,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问道,“王爷可知,公孙夫人何故这般着急离去?” 梁煜看都没看琼华公主一眼,端起面前的杯盏来,喝了一口,冷声道,“不知道。” 琼华公主嘴角的笑意却是更浓,“其实,王爷今日回来的时候,我便觉得不大正常。” 梁煜似乎知晓琼华公主在说什么,冷冷地瞥了一眼过来,“别以为你身份特殊,就能揣测本王的心思。” “嗯。”琼华公主轻轻应了声,却又道,“可王爷耳根子这般红,倒是叫人不想揣测都不行。” 闻言,梁煜一愣,眼睁睁看着琼华公主‘噗嗤’笑出了声,却无可奈何,只能起身拂袖而去。 独留琼华公主坐于雅间内,给自己斟了一杯热茶,“一个落荒而逃,一个恼羞成怒,还真是天生一对。” 笑着笑着,眼神却渐渐冷了下来。 随后,一声轻叹。 可惜啊…… 阿萱回了芳华苑,那颗乱了分寸的心才渐渐平复下来。 只想着,往后还是得减少与梁煜见面的次数才好。 还有那琼华公主,也是少见为妙。 她太心虚了。 那日的事,虽说二人是因为误食了野果导致,可,终究是发生了的! 深吸了一口气,阿萱决定将这件事抛却脑后。 不但是这件事,就连梁煜她也得逼自己忘记。 如今他已经娶妻,往后再怎么样,都与她没有关系了才对! 这一夜,阿萱辗转难眠,可所想的都是与梁煜的事,全然忘了那个死不了的陈鸿熙。 翌日,阿萱被急召入宫。 匆匆进宫,却发现陈国的使团将小小的胜儿团团围住了。 也好在无相就在胜儿身边,否则这帮不要脸的大人还不得把孩子欺负哭了? 看到这架势的第一眼,阿萱周身的气压便已是低沉得厉害。 她大步上前,一把推开了挡在面前的某位陈国使团,而后规规矩矩地冲着胜儿跪地行礼,“臣妇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拜,分明就是做给那些陈国使团们看的。 那些人见到阿萱对待小皇帝如此恭敬,心下也多了几分忌惮。 就听胜儿道,“夫人快请起。” 声音虽稚嫩,但语气稳重。 阿萱站起什么来,这才扫了眼在场的陈国使团,冷声开口,气场强大,“尔等是有何事求见我皇?” 不等那群人开口,就听无相道,“阿弥陀佛,这几位施主说他们的三皇子被毒蝎子咬伤,要让皇上负责。” 无相一句话就阐明了这些人来的目的。 但他们原本想说的是,他们三皇子在大棠的京都,大棠皇帝安排的住处中了毒,理应由大棠负责! 阿萱早就知道这些人定是为了陈鸿熙中毒之事而来,此刻听无相说完,便是冷冷笑出了声,“你们三皇子被毒蝎子咬伤,关我皇什么事?我皇这般小的年纪,莫非还能独自离宫去给你们三皇子放毒蝎子去不成?” 自然是不可能。 可…… 只听陈国一名使节道,“我们三皇子先是在你们大棠的地界被人弄瞎了左眼,后又被毒蝎咬伤,就是你们大棠保护不利!” “笑话!你们三皇子作恶多端,仇人遍地,你们自己不派人好好看着他,来怨我们?莫说别院外有你们陈国使团所带的侍卫守着,就是别院内也有你们三皇子不少的暗卫在吧?这么多人都保护不了一个三皇子的安危,如今倒是责备起我们来了。那好啊,自今日起,别院的护卫由我大棠将士接手。却是敢问尔等一句,我敢带人去,你们敢让我进吗?” 别院安危由她接手,言下之意,别院内众人的生死,也都由她掌握! 第464章 要定她 众人自然是不敢的。 但他们三皇子如今奄奄一息,这事儿也不可能就这样过去。 只听其中一人道,“不管怎么样,我们三皇子是在大棠的京都被人害成这副模样,如若三皇子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大棠休想安生!” 如今两国实力悬殊,对方还的确是有这个资本用这样的语气说话的。 只可惜,阿萱不是个善茬。 只见她面染轻笑,一步一步朝着说话的那位使节行去,阴冷的声音染着一丝丝的杀意,“大人放心,你们三皇子若死在我大棠,我定让尔等忠良随他而去,去地府继续辅佐三皇子。” 至于大棠会不会安生,就不需要他们这群死人担心了! 阿萱这个在杀伐场上走过来的人本就染着一身的戾气,如今这样笑着说出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话,只让这些人心口都不自觉地发颤。 一时间,倒也没人敢跟阿萱大小声了。 见场面终于被控制了下来,胜儿方才开了口,“夫人,陈国三皇子那边,还是劳烦您去看一眼吧!” 毕竟身份摆在那,如若死在大棠,真的很麻烦。 阿萱明白胜儿的用意,恭敬行了礼,“是,臣妇领旨。” 阿萱这边行礼,那边就开始用眼神威胁陈国那群使节。 使节们迫于阿萱的‘威压’,也跟着行了礼,这才纷纷退去。 阿萱的医术高明,连陈国那些人都知道。 所以大棠皇帝派阿萱来给他们的三皇子医治,已是仁至义尽了。 阿萱见到陈鸿熙的时候,陈鸿熙躺在床上,脸色透着青紫。 而他做脸上的伤从眉骨一直蔓延到了下颚,伤疤还是新的,因着中毒的缘故而透着点点黑气,像是一条硕大的蜈蚣,的确恐怖。 说实话,陈鸿熙长相算是俊美,但如今…… 啧啧。 阿萱心头冷笑了一声,想到了一句话:恶有恶报。 一旁,一名大夫模样的人上前来道,“启禀夫人,我们三皇子乃是被这两条毒蝎所蛰,这毒,老夫也试着解了,只可惜这毒蝎不似凡物……” 阿萱看了眼那两条毒蝎子,的确,是被人精心喂养过的,而且喂的估计还是毒物。 倒是不知梁煜是从何处弄来的。 心下疑惑,却是装模作样道,“看着的确不像是普通的毒蝎子,唉,要怪也只能怪你们三皇子仇人太多了,也不知是什么深仇大恨,居然千里迢迢地追到我们大棠来下毒。啧,我先看看吧!” 说着,阿萱便是上前搭上了陈鸿熙的脉搏。 其实,这毒倒也好解,她独有的针灸之术加上解毒的方子,陈鸿熙十日之内就能活蹦乱跳了。 可,她为什么要让他活蹦乱跳? 于是看向庞御医,“我可以尝试为三皇子施针逼毒,但有没有用,倒是不知。” 听到这话,庞御医忙道,“夫人还请一试。” 死马当活马医吧! 阿萱这才点头,接过针灸包便开始当真众目睽睽为陈鸿熙施针。 她的针法特殊,下手果断,犹如行云流水。 看得一旁的庞御医练练赞叹。 终于,施针完毕,便见陈鸿熙突然惊坐而起,而后‘呕’了一声,一口毒血就这么被呕了出来。 而后,陈鸿熙又无力地躺回了床上,只是这一次,倒是睁开眼,醒了过来了。 旁人见他醒了,纷纷高兴地迎了上来,“三皇子终于醒了!三皇子没事就好!” 陈鸿熙眉心微拧,身体还是很虚弱,很难受。 但他一眼就看到了阿萱。 心头瞬间泛起一丝冷意,连着那双眸子都冷了下来。 阿萱自然没有错过陈鸿熙这样的眼神。 但,怎么说呢? 这种看不惯她,又打不死她的样子,真的看得人好舒爽啊! 一旁,庞御医身为医者,对于阿萱的技术实在折服,当下便是行了礼,“夫人医术高明,下官实在佩服。” 阿萱忙做谦卑状,“哪里哪里。”说着,却又变得一脸愁容,“三皇子虽已醒,但这毒还是未能尽数驱出,只可惜我大棠没有什么名贵的祛毒草药可用,唉……” 大棠如今穷死了,谁都知道。 庞御医却道,“有劳夫人了,如今看来,只能尽快带三皇子回陈国了。” 陈国有钱,陈国什么名贵草药都有。 阿萱想的就是要陈鸿熙离开大棠。 只要离开了大棠的地界,陈鸿熙死在哪儿都与她无关。 可,陈鸿熙好似是从阿萱的眼神中看出了什么,当下便是缓缓开口,“当真,只能会陈国才有得医?” 声音甚是虚弱。 阿萱眉尾微挑,如此虚弱还要搞事情是吧? 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如今看来,是的。” “可本皇子如今身体如此不堪一击,路上颠簸出了差池,该如何是好?” 知道自己不堪一击你就少说点话吧,也不怕一口气喘不过来就这么过去了! 阿萱心中已是翻了无数个白眼,但面上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只道,“听闻庞御医乃是大陈国御医院的首席,应该能保三皇子安然回京。” 这话说的,庞御医很心虚。 而陈鸿熙更是半点面子都不给,“可他连本王的毒都逼不出来,还是得夫人出手。” 闻言,庞御医羞愧地低下了头。 阿萱眼眸微微一沉,只听一旁有人问着陈鸿熙,“三皇子以为,如何才最妥当。” 陈鸿熙没应声,只是死死盯着阿萱冷笑。 阿萱察觉到了不妙,只以眼神警告陈鸿熙别乱说话。 可很显然陈鸿熙不吃这一套,反倒是冲着阿萱一笑,“夫人医术高明,若有夫人一路守护,本皇子定能安然回京。” 你在想屁吃? 阿萱差点骂出声。 但嘴角却是勾起一抹淡淡的轻笑,“三皇子可别给本夫人戴高帽子,您这仇家满天下,哪天路上被人给暗杀了都不知道,本夫人若真护送,岂不是给自己惹一身骚?” 总归,没把陈鸿熙比作什么好东西。 陈鸿熙知道阿萱会拒绝,便笑道,“夫人尽管放心,本皇子若是路上被仇敌刺杀,绝不牵扯夫人。夫人只需保证本皇子回去着一路不会毒发就好。” 总之,他就是要定她了! 第465章 奄奄一息 阿萱如何能不知道陈鸿熙在想什么? 一路护送他离开大棠,等到了大棠边界,他肯定又要让她护送他回陈国。 到了他的地盘,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新仇旧恨定是会一起报了。 阿萱才没有这么傻,当下便是冲着陈鸿熙一笑,“三皇子似乎弄错了一件事,今日您中毒,是本夫人救了你一命,但本夫人却没有义务一直保你的命。” 闻言,陈鸿熙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显得很是虚弱。 却仍是冲着阿萱露出一抹奸邪的笑来,“可若本皇子死在大棠,我父皇必定会不顾一切出兵!” “是吗?”阿萱挑眉,一副完全不信的样子,“可,三皇子不过就是个宫婢所生的皇子,你生母这辈子恐怕连个贵妃都当不上,真是不知三皇子何来的自信说你们皇上一定会为了你出兵!就算出兵,大约也只是为了某种利益,与你应该关系不大。” 阿萱专门戳陈鸿熙的心窝子,惹得陈鸿熙一时怒气攻心,当即便是呕出一口鲜血,紧跟着又昏死了过去。 见状,庞御医当即上前为陈鸿熙医治。 而阿萱则是冷眼看着陈鸿熙那半死不活的样子,心头轻哼了一声,而后转身离去。 阿萱就是故意将陈鸿熙气吐血的。 像他这样记仇的人,心眼小,气性大,如今这样虚弱,被她一气就半死不活了。 她倒要看看,这样半死不活的他,还敢不敢耍花样! 翌日。 阿萱陪着念念在院子里玩耍,只听红微道,“听闻陈国使团这几日就要动身起程回陈国了。” 嗯,是个好消息。 阿萱没有应是,心中却是想着,梁煜跟琼华公主应该也是要跟着回去的。 待他们都走了,她的日子也算是安定下来了,接下去只要安心医治好公孙羽便可。 说来,也有好几日没去看公孙羽了。 虽然她早已将为公孙羽针灸的法子交给了大将军府的府医,但几日未见,也不知公孙羽的情况如何了。 想着,阿萱便要准备出门去公孙羽那。 可谁知刚刚站起身,便听得下人来报,“夫人,琼华公主求见。” 阿萱当即眉心一沉,好端端的,她来做什么? 说实话,阿萱不大想见琼华公主。 可人都找上门了,不见又不行。 当下便也只能叹了口气,“请她去大厅吧!” 不多久,阿萱便到了大厅。 一进门,便见原本坐着的琼华公主站起了身来,冲着阿萱微微欠了欠身子,“见过夫人。” 阿萱回以一礼,“公主客气,请坐。” 说着,便与琼华公主一并入座,这才问道,“不知公主今日来所为何事?” 阿萱的态度算是客气,而琼华公主亦是笑意盈盈的样子,“其实我今日来是有事要求夫人。” 一个求字,就证明了这事儿不好办。 阿萱微微一笑,没应声。 没答应,也没拒绝。 琼华公主知道阿萱的意思,顿了顿,这才道,“我三皇兄如今的身子虚弱,能不能安然回到陈国都是个未知数,只听闻夫人医术高明,不知夫人可否……” 听到这儿,阿萱已经明白了琼华公主的意思了,当即便打断了她,勾唇微笑,眸间却没有半点笑意,“琼华公主不会是想让我一路护送三皇子回大棠吧?” 琼华公主面露几分难色,“我知道这让夫人很是难做,可若是我三皇兄死在大棠,恐怕会毁了我与王爷成婚的目的。” 他们成婚的目的,一是为了不让陈国对大棠动手,保大棠平安。 二是为了给琼华公主夺权。 而眼下,阿萱不知道琼华公主所说的是哪一个目的,还是说,两者都是。 当下,神色微冷,“既然公主知道令兄死在大棠会很难做,为何有要允许王爷去做?” 那天晚上琼华公主出现在茶楼,显然是知道梁煜去做了什么的。 只见琼华公主深吸了一口气,“不瞒夫人,我不但允许王爷去做,那两只毒蝎子还是从我手上拿去的,可,我并未想过他会病成这样。” 闻言,阿萱眉心微拧,察觉到了蹊跷。 就听琼华公主道,“那两只毒蝎,是我特意用了毒物喂养的,比起一般的毒蝎来会更厉害些,可,并不至于让他如今连喘口气都费劲!” 今日,她去亲眼见过陈鸿熙了。 那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当真叫人害怕他一个不小心就断了气了。 闻言,阿萱却是眉心微沉,“我昨日去看三皇子的时候,已经替他逼出了毒,如若照公主所言那毒本就不大厉害,眼下,三皇子怎么着都不可能会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 “可我是亲眼所见。”琼华公主叹道,“所以我担心,他会死在回陈国的路上。” “会不会是他装的?”阿萱挑眉,“目的就是为了能让你来说服我护送他回陈国。” 琼华公主微微摇了摇头,“我看着不像是装的。” 阿萱眸心深沉得厉害,想了想,这才道,“还是我去看看吧。” 琼华公主不懂医术,怕是很难识破。 但她不一样,是不是装的,她摸一摸脉就知道了。 如此,阿萱便又去见了陈鸿熙。 说实话,昨日她的确将陈鸿熙气得不清,可当时庞御医也在,万万不至于让陈鸿熙变成眼下这副模样。 整张脸没有半点血色,就连原本那透着黑色的伤疤这会儿也是透着惨白。 还是昏迷着的,阿萱摸了脉,发现陈鸿熙的脉像细得差点摸不到。 就好似,是全身的血液都被什么东西抽干了似的! 阿萱眉心紧拧,看向一旁的庞御医,“怎么会这样?昨日才逼了毒出来,怎么样都不可能变成这副样子啊!” 庞御医也是一脸愁容,“老夫也不知道,就昨日被夫人气吐了血之后,三皇子就一直昏迷不醒……” 庞御医说着,悄悄看了阿萱一眼,那眼神恰好被阿萱捕捉到,所以阿萱可以肯定,庞御医是骗人的。 可,如今陈鸿熙这副样子又是千真万确的,倘若陈国使团的人一口咬定就是她把陈鸿熙气死的,她可推脱不干净! 第466章 去陈国 而很显然,陈国使团的人是不会放过这绝佳的机会的,“夫人将我们皇子气成这样,可不能就这样撒手不管啊!” “是啊!您是大棠的护国夫人,得以身作则!” “三皇子若有什么好歹,陈国必不罢休!” “昨日三皇子都醒了,就是被夫人给气成这样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摆明了是要将这罪名扣在阿萱的头上。 阿萱深吸了一口气,冲着几人微微一笑,“所以呢?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如若夫人能护送我们三皇子回陈国,我们便不计较此事了!” “是啊,若夫人能护得了我们三皇子这一路的安全,我们自然不会为难夫人,更不会为难大棠!” 阿萱冷冷扫了众人一眼,众人眼中的心虚也被她尽收眼底。 而后,她又看向了床上的陈鸿熙,她知道,自己还是着了陈鸿熙的道了。 这个奸诈的小人! 就算昨日她不说那些话气他,恐怕也会出什么幺蛾子来,而后说是被她针灸针坏了,要她负责护送他回陈国! 恶心的东西! “呸!”阿萱实在忍无可忍,冲着陈鸿熙呸了一声,这才看向其余人,“行了,你们三皇子的目的达到了!” 说罢,便是拂袖而去。 要她护送是吧? 行啊! 她保证能让他活着回陈国。 可会不会缺胳膊少腿的,她就不负责咯! 阿萱会护送陈鸿熙回陈国的消息不胫而走。 梁煜自然也知道了,但他同样知道阿萱是着了陈鸿熙的道,而暂时,他们没有任何的法子去阻止这件事。 也只好在过了两国交界就算是回了陈国,到时阿萱便可以此为借口拒绝继续护送。 宫里。 阿萱跟胜儿和无相说了此事。 胜儿有些担心,“这个陈鸿熙如此奸诈,此去一路定然甚是危险,要不,夫人别去了,让国师去吧?” 毕竟国师的医术也很厉害啊! 听着这话,无相不自觉扬了眉,“阿弥陀佛,皇上是觉得贫僧身陷险境无妨?” “额……朕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闻言,无相微微摇了摇头,嘴角染着几分轻笑,“其实夫人此去正好,边关尚有禹王旧部,夫人可借此机会重新调度。” 无相的意思阿萱也明白,公孙羽重伤之后,边关恐怕士气萎靡,的确该派人去整顿一下,而她就是最好的人选。 胜儿依旧担心,“可是陈鸿熙太狡猾了,朕担心夫人……” “皇上不必担心,我好歹是大棠的护国夫人,他如今这半死不活的样子不可能把我怎么样的。”阿萱宽慰着,想了想,又道,“此行我会一个人去,红微会留在京城照顾念念,这样的话,就算有什么不妥之处,我也能及时抽身,没有后顾之忧。” 至于梁煜,他已经是陈国的女婿了,他的安危不该由她来担心。 听着阿萱的话,胜儿这才点了点头。 恍惚间,她有些怀疑胜儿之前那么担心她,其实是为了念念。 这不听到她一个人去,他就放心了呢! 这小子! 阿萱心中暗叹,却也不知胜儿想到了什么,道,“昨日琼华公主跟王爷来跟朕说过三日后会起程回陈国的事,如此,夫人路上也算是有人护着。” 有梁煜护着! 听着这话,阿萱却是沉默了下来。 却又听胜儿道,“还有啊,昨日朕有那么一瞬间觉得琼华公主跟王爷有些神似之处,这是不是就是百姓所说的,夫妻相?” 才成婚多久,居然就已经有了夫妻相了! 胜儿忍不住想,或许王爷跟那位琼华公主是真的有缘的。 阿萱却不知道胜儿小小的脑袋里哪里装了这么多东西,便只交代了无相几句,而后便告退了。 三日后,陈国使团起程。 阿萱坐在马车里,听着外头使团忙碌的声音,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今早她说要去看看陈鸿熙的情况,却被使团的人拦下了,只说陈鸿熙今早醒过,又睡下了,不便打扰。 可阿萱怎么都觉得这些人是故意不让她见到陈鸿熙的。 一直等队伍行出了京城三里地,才有人来阿萱的马车外禀报,道,“夫人,我们三皇子忽然咳嗽不止,还请夫人去看看。” 马车也跟着停了下来。 阿萱下了马车,看了前来禀报的人一眼,而后朝着陈鸿熙的马车走去。 不远处,梁煜骑着马,冷眼看着这一切。 而琼华公主也从马车内探出了头来,看了眼阿萱,这才冲着梁煜道,“放心,不会有事的。” 梁煜没应声,目光一直追随着阿萱,直到她入了陈鸿熙的马车。 但,陈鸿熙并没有咳嗽不止。 甚至精神状态很是不错。 阿萱只看了他一眼,便冷声一笑,靠着一旁坐下,“三皇子不装了?” 虽然不知道他是如何能让自己的脉象摸上去那般虚弱的,但,演技的确不错。 陈鸿熙扯起嘴角一笑,“夫人随行已成定局,本皇子还费什么心思?” 阿萱冷冷瞥了他一眼,“三皇子还是少笑笑吧!这脸可真是丑死了!” 不说这还好,一说这,陈鸿熙便起了怒意,“夫人弄瞎了本皇子一只眼,此事本皇子定不会善罢甘休。” “你杀了哥舒万,你以为,我会放过你?”阿萱挑眉反问,眸中满是嘲弄的笑意。 只听陈鸿熙道,“可,你还是得让我安然无恙的回陈国,不是吗?” “当然不是!”阿萱一脸正色,仿佛说的是什么天经地义的事,“我只是保证三皇子死不了而已,至于是不是安然无恙,本夫人可从未保证过。” 死不了跟安然无恙之间,可是相差太多太多了。 闻言,陈鸿熙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四周都是我的人,你以为你能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等我做了三皇子就知道了。”阿萱温柔一笑,掀开了车帘,看了眼外头的风景,这才道,“照着这行进的速度,不出一个月就到边境了,一个月,能做很多事了,是吧,三皇子?” 笑容,带着奸邪,这是陈鸿熙第一次发觉,这世上竟有人比他还疯! 第467章 喝不喝 正说着,马车外响起侍从的声音,“三皇子殿下,该喝药了。” 听到这声音,阿萱主动将车帘掀起,挂在钩上,也好让外头的人能够清楚瞧见马车内的情景。 而后,结果侍从送来的药,这才看向陈鸿熙,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三皇子殿下,请喝药。” 如若这药是一炷香之前送来的,陈鸿熙大约想都不想便都喝了。 可偏偏这药是在阿萱说完了那番话之后送来的,还经了她的手,倒是让他一时之间不敢接了。 看着那碗药,陈鸿熙显然是犹豫了。 阿萱自然看出了他的犹豫,于是,特意扬了声,“本夫人封了我皇的旨意,一路照拂三皇子殿下,可若是三皇子殿下这一路都要拒绝喝药的话,那看来本夫人的照拂也没有多大意义。” 言下之意,他不喝,她可就要回京了。 只是这一番话,颇有威胁的意思,以至于陈鸿熙更有理由怀疑这碗药已经被阿萱动了手脚。 于是淡淡一笑,“夫人不如放在一旁,待稍凉一些,本皇子自会饮下。” “药需趁热饮。”阿萱不依不饶,总之今日不亲眼看着陈鸿熙把这碗药喝了,她是绝不会罢休的。 陈鸿熙微微眯了眼,就这么死死盯着阿萱,彷如是要从她的眼眸里看出她的用意。 而二人的对话,显然也已经被马车外的人听了去。 只见,庞御医从不远处而来,看了眼阿萱手中的药,这才冲着陈鸿熙拱手行了礼,“殿下,这药乃是老夫亲手熬制的,对殿下的身子有好处,还请殿下趁热喝了吧!” 他是想告诉陈鸿熙,这药是他熬的,不会有什么问题。 可陈鸿熙在意的根本就不是谁熬了药的事。 而是这药,经了阿萱的手了! 虽然,就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可,说不定这女人下毒的功夫高深着呢? 那他若是喝了,岂不是会被这女人当成了笑话? 可若是不喝…… 这女人大可借口他不配合医治,一走了之。 想了想,陈鸿熙还是将那碗药接了过来。 众目睽睽,这女人就算是下了药,也不可能真毒死他。 如若出了什么差错,她也逃不了干系。 于是,他就这么盯着阿萱,一点一点将能那碗药都饮尽了。 四目相对,看着陈鸿熙那迸射着狠厉的双眸,阿萱眼里的笑意却是越来越浓。 待陈鸿熙喝完,阿萱方才又将药碗接了过来,看了碗底残留的点点药渣,笑道,“这才对嘛!三皇子如今身体如此虚弱,自然是要听大夫的,好好喝药,好好吃饭。” 不但提到了喝药,居然还说到了吃饭。 陈鸿熙的眸色瞬间一冷,就听阿萱道,“啊,也不知今晚是要吃些什么,我去瞧瞧,三皇子好好休息。”说罢,阿萱便跳下了马车。 将药碗递给了庞御医,便是朝着使团的火头军方向而去。 看着阿萱的背影,陈鸿熙的脸色已是铁青。 庞御医好似察觉到了什么,忙问道,“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陈鸿熙这才将视线从阿萱的身上收回来,看向庞御医,道,“往后本皇子的药,你亲自熬了之后就亲自送来,中途不许旁人经手,特别是那个女人,听到没有?” 那个女人是指何人,庞御医瞬间就明白了。 当下便是点了点头,“是,微臣明白。” 闻言,陈鸿熙冷哼了一声,便又道,“还有,以后本皇子的吃食也注意着些!” 庞御医不敢说其他,只得忙应了声,“是!” 这一日,陈鸿熙坐在马车上,心神难安。 时刻都在注意着自己身体的变化,生怕随时都会毒发。 可,直到入了夜,他的身体都无异常。 想了想,莫非阿萱那女人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并未下毒,只是吓唬吓唬他? 陈鸿熙觉得,那女人不会如此无聊,可自己的身体确实又没有任何的不妥。 他甚至还让庞御医为他搭了几次脉,结果都是好的。 所以,只是吓唬他的可能性,反倒是极大。 于是,他便再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当晚,使团在一间客栈内留宿。 一夜无事。 可翌日,陈鸿熙醒来时,人已是在马车上了。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觉得身子沉重得厉害,发现自己身在马车后,便是皱了眉。 强撑着身子坐起,掀开了车帘,发现自己是在使团的队伍中,这才算稍稍放了心。 但,他还是唤停了队伍。 马车停下,车外,他的贴身侍卫掀开了车帘,冲着陈鸿熙行了一礼,“主子有何吩咐?” “本皇子是如何上的马车?” 陈鸿熙这一问,倒是将那侍卫给问懵了。 他看了看陈鸿熙,这才道,“是,是主子自行上的车。” 是他自己上的车? 陈鸿熙当即眉心一沉,再次问道,“可有何异样?” 那侍卫又想了想,方道,“并无异样,只是少主今日起床后瞧着心情便不大好,不论谁与少主说话,少主都不曾理会。” 竟还有人与他说过话? 陈鸿熙的心口瞬间咯噔了一声。 当即道,“让庞御医过来!” “是!”侍卫很快就找来了庞御医。 陈鸿熙也不废话,看到他就伸出手。 庞御医当即就明白了陈鸿熙的意思,上前搭脉,好一会儿,方道,“殿下身子还是有些虚弱,微臣定会竭尽全力为殿下调养。” “只是如此?”陈鸿熙显然不信。 但庞御医却是一脸疑惑,“殿下莫非是有何处不适?” 于是,陈鸿熙就将他全然不记得自己是如何上了马车这件事告诉了庞御医。 听闻此言,庞御医倒是给出了合理的解释,“殿下体内还有毒蝎的余毒,加上路上颠簸疲乏,睡意深重,今早起时尚未完全清醒也是有可能的。” “当真?”陈鸿熙微微凝了眸,“或是,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本王被人下了毒?” 庞御医也不傻,当即便小声道,“殿下是怀疑大棠的那位护国夫人?可昨日王爷的吃食跟药都不曾被夫人碰过,下毒,恐怕无可能吧?” 除却,在陈鸿熙面前经了手的那一碗。 第468章 改良过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虽然庞御医说了他只是身体过于乏累,但陈鸿熙还是防着阿萱。 当下便冷声开口,“知道了,总之本皇子吃的喝的用的,都不能被那女人碰。” “是,微臣会吩咐下去的。”庞御医说罢,方才行礼告退。 离开之际,陈鸿熙的视线却无意间瞥见了不远处的那辆马车。 只见,阿萱正从马车的小窗子那探出了头来往他这瞧。 四目相对,阿萱脸上的笑容却是灿烂得厉害。 灿烂得,他恨不得上前将其撕得粉碎! 眼睁睁看着陈鸿熙眸中的恨意,阿萱却是无所谓地挑了挑眉,而后挑衅般地努了努嘴,这才坐回了马车里去。 不让她碰到他吃喝的东西,她就下不了毒了 呵,真是天真! 接下去几个时辰,陈鸿熙看着倒是挺精神,可到了傍晚时分,他便觉得倦意袭来,竟是连晚饭都没吃便睡下了。 旁人倒是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毕竟陈鸿熙如今是病人,身子虚弱,的确是需要好好休息。 但,梁煜却察觉到了什么。 毕竟,陈鸿熙如今的情况,他当年也曾经历过。 是夜,阿萱正躺在床上休息,却恍惚间觉得有人进了屋。 当即便是从床上一跃而起,软剑如同长了眼睛一般朝着角落袭去。 但,被人接住了。 梁煜几下便躲过的软剑,擒住了阿萱的手腕,“是我。” 声音压得极低,而阿萱也闻到了那一丝微弱的月麟香,这才看清了来人,“王爷?” 当下便是松了手,往后退了两步,跟梁煜拉开了距离,“王爷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梁煜丝毫不意外她的疏远。 事实上,那日的事之后,他也在有意无意地避开他。 可,今日他却不得不来。 “你给陈鸿熙下毒了?” 原来是为了这事儿,阿萱收起软剑,点头,“嗯。” “若本王猜的没错,是你三年前曾给本王下的那个毒?”那个让他能够整日昏睡,一日虚弱过一日的毒。 阿萱再次点头。 梁煜却是皱了眉,“陈鸿熙的内力不在本王之下,本王能察觉到的,他也很快就会察觉到。” 他是想告诉阿萱,这样下去很危险。 如若被陈鸿熙发觉,如今阿萱身在陈国的使团之中,处境也会很艰难。 可,阿萱却是耸了耸肩,“的确是曾经给王爷用过的,不过我已经改良过了,陈鸿熙应该不会察觉,就算是察觉到了……他的吃喝我都不曾插手,他就算怀疑我也找不到任何证据是我做的。” 改良过? 梁煜眉头微微一拧,不明白阿萱要改良那个东西做什么。 毕竟,当初他可是在那玩意儿上吃了很大的苦头的。 当然,也有一丝暗暗的庆幸。 庆幸如今阿萱要对付的人,不是他。 眼见着梁煜不再说话,阿萱这才又问道,“王爷大半夜来,就是为了提醒我这事儿?” 梁煜微愣,似乎觉得这个理由有些说不过去,但,还是点了点头,“嗯。” 阿萱便转身朝着一旁的桌子走去,抹黑给自己倒了杯水,这才道,“王爷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言下之意,您可以走了。 梁煜却并未动身,只接着道,“你如今身处陈国使团,境地……” “我如今是何境地,我比王爷您清楚。”阿萱打断了梁煜,似乎是不想再听到他任何关切的话语。 毕竟,他如今是别人的丈夫,他该关心的,是琼华公主,而不是她! 喝了一口水,阿萱才又接着道,“我的事,我会自己看着办,无需王爷担心。” 黑夜中,梁煜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阿萱。 他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他也知道,自己的确不该来关心她。 只是如今她要对付的人是陈鸿熙,是连他都曾着了道的陈鸿熙。 他担心她会有危险。 但…… 既然阿萱已经把话说得这样明白了,那,他也的确不该再说什么了。 于是,叹道,“你心里有数就好。” 话音落下,屋内便静逸了下来。 阿萱慢慢的将杯中的水喝完,转身朝着床边走去。 眼角特意扫过方才梁煜所在的位置。 早已没有了任何身影。 另一边,京城。 一大早,红微便醒了。 如往常一样,她洗漱过后便去了阿萱的屋子,准备喊念念起床。 可,刚推开门,她便察觉到了不妙。 房门没关紧。 可她昨晚离开时,房门可是关得好好的! 心下顿时一惊,红微立刻冲进了里屋,看着空空如也的床铺,当即便是慌了神。 念念不见了! 可,芳华苑外的八卦阵却是好好的,不曾有被人破坏过的痕迹。 而暗卫们也都说不曾发现有任何人闯入萱府。 那,念念去哪儿了? 红微带着人在院里找了一圈都不曾找到念念,府里也都被人翻了个底朝天,可念念就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红微急坏了。 她答应过阿萱要好好照顾念念,一直等到阿萱回来的! 可如今念念却平白失了踪,这叫她要如何跟阿萱交代? 红微都快急哭了,当即将手底下的人都派了出去,搜寻念念的踪迹,而她也在慌乱之下,想到了一个人。 无相。 无相能卜算,说不定能算出念念在哪儿! 想到这儿,红微便立刻坐上马车朝着皇宫而去。 马车在宫门外停下,红微出示了令牌便顺利进了宫去,而马车则是停在了路边。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底下的一处暗格内忽然传来的动静。 这暗格原本是存放一些被褥什么的,可这会儿却见念念从暗格内探出了头来,见没人发现她,这才从暗格内钻了出来。 车夫在与路边的什么人闲聊着,并未发现念念,于是,念念就这么凭借自己又小又灵活的身形,离开了…… 而此刻,红微已经找到了无相。 推开房门,就见无相正盘膝坐于蒲团之上念着经。 红微却是不管不顾,冲上前就将他拽了起来,“和尚!快帮我算算念念去了哪儿!” 看着红微如此着急的样子,无相却是慢条斯理的看了眼自己被拽得乱七八糟的袈裟,这才道,“阿弥陀佛,贫僧做不到。” 第469章 佛法不及 做不到? 红微急了,“臭和尚,你什么意思?” 无相看了眼红微依旧拽着他衣襟的手,方才又道,“就是,字面意思。” 看着这张淡然无波的面孔,红微真是恨不得一巴掌扇上去。 但,好歹如今自己是有求于人家,便只能松了手,顺便缓和了态度跟语气,“无相,你就当我求你。阿萱临行前将念念托付给我,我就得保证念念的安全!你帮我个忙,帮我卜个卦,只要你能算出念念在哪儿,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 “阿弥陀佛。”无相再次对着红微行了一礼,但,脸上还是那一副淡然的样子,“并非贫僧不想相助,而是贫僧如今佛法低微,实难从命。” 佛法低微? 红微好似不太明白无相的意思,微愣地看着他。 就听无相道,“经历心魔一劫,贫僧如今的佛法不及小沙弥,便是起卦也算不准的。” 原来是这样…… 红微其实还想问为何心魔会对无相产生这样大的影响,可当务之急还是念念的安危。 于是,她也没有过多打扰,只对着无相行了礼,“打扰国师了。”说罢,便是转身匆匆离去。 看着红微的背影,无相那看似淡漠的眼里却有什么在微微闪动着,过了好一会儿方才渐渐平静下来,而后转回身去,盘膝而坐,继续念他的经去了。 时间一晃耳光,便是五日过去了。 阿萱还半点不知晓念念失踪的事,只知道,陈鸿熙是睡得一日比一日多了。 这一日,陈鸿熙一直睡足了十二个时辰方才转醒,以至于,看到守在床边的庞御医等人时,他还以为自己是刚睡下没多久。 “你们怎么回事?”陈鸿熙说着便是撑着身子坐起,却发现床上的被褥已然不是昨晚那花色,当下便是一惊,“本皇子睡了多久?” 庞御医一脸担忧,上前便来给陈鸿熙搭脉,一边应道,“殿下已经睡了十二个时辰了。” 这三皇子若是再不醒,他连埋哪儿都已经想好了。 陈鸿熙闻言,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这些时日,自己睡的时间一日比一日多,甚至没有做过一个梦,偏偏还是一副没有休息好的状态,整个人自睁开眼起便觉得无比疲累,连双手都没什么气力。 庞御医却依旧没有从陈鸿熙的脉象上得出任何的结论,只道,“会不会是因那毒蝎的毒?” 总而言之,三皇子这睡了整整一日的情况,很不正常! 陈鸿熙脸色微沉,看了庞御医一眼,这才道,“去把那女人叫来。” 那女人? 庞御医微微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明白过来是谁,于是应了声便退出了屋去。 不多久,阿萱便推开了陈鸿熙的房门。 而此时,陈鸿熙已是觉得困意正席卷而来了。 见到阿萱,他强打起精神来。 而阿萱看到他那副样子,也是忍不住一声冷笑,这才上前问道,“三皇子找本夫人有何事?” 陈鸿熙微微沉了眸,“是你做的对不对?” 阿萱却当做听不懂的样子,往一旁的椅子上一坐,冲着陈鸿熙一笑,“不知三皇子是何意?” “本皇子如今这副样子,是你下了毒!” 陈鸿熙很是肯定。 可阿萱却仿若是听到了笑话一般,“殿下无凭无据的,如何能这样诬陷本夫人?您的吃喝都有专人伺候,本夫人可是连靠近的法子都没有,如何能给殿下下毒呢?” 陈鸿熙差点闭上了眼,却是狠狠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方才暂时将那困意给压了下去,冷声道,“你要如何才肯给本皇子解药!” “殿下说什么呢?”阿萱站起了身来,冲着陈鸿熙冷哼了一声,“本夫人可从未给三皇子下过什么毒。”说罢,便是要转身朝着外头走去。 却听陈鸿熙忽然道,“不知令爱如今身在何处?” 闻言,阿萱眉心微微一拧,这才又看向陈鸿熙,神色戒备,“你什么意思?” 陈鸿熙并未说话,只是冲着阿萱一声冷笑,随后却是打了个哈欠,躺下睡了过去。 但很显然,这一次陈鸿熙并没有睡多久。 醒来时,就见阿萱正将一根银针从她的额头上拔下来。 见陈鸿熙醒了,阿萱方才开口,“把我女儿交出来。” 她知道陈鸿熙不可能无缘无故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而如今,她也有没有时间去求证。 最快的方式,就是直接威胁陈鸿熙! 陈鸿熙从床上做起,微微活动了一下脖子,只觉得身体比之前轻松了不少,很显然方才阿萱已经替他解了毒,于是,冲着阿萱挑了挑眉,“夫人下手如此之狠,本皇子手中自然也得抓着些什么的,不是吗?” 阿萱眉尾微挑,“你若敢动我女儿一根头发,我必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她一边说着,一边收起银针,眸间透出几分寒意,“我的本事,三皇子如今也该是心里有数了。” 哪怕吃喝用度全然不曾让阿萱碰过,但她依旧能够让他中毒沉睡! 听着阿萱的危险,陈红新心中自然是有些发憷的。 他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女人比起从前与他交手过的任何人来说都要有手段得多。 但,想他自幼便担负着奸诈小人这样的骂名,岂会在这会儿被她给威胁到? 于是,冷冷一笑,“本皇子的心计夫人也该知晓,还望此行一路,你我能够和平相处,那夫人最后,定也能与令爱团圆。” 阿萱如何能听不出这话中的威胁,心中恼怒至极,可若是念念真在他手里,她自然得受着! 当下便是站起身来,冷冷瞪了陈鸿熙一眼,这才大步离去。 待房门被关上,陈鸿熙的脸色也跟着冷了下来。 其实,念念并不在他手里,他只是先阿萱一步,直到了念念失踪的消息罢了。 想到这儿,陈鸿熙冲着暗处唤道,“来人!” 不多久,便有暗卫落在了陈鸿熙的床边,“少主。” “派人去找那孩子的行踪,务必要在别人之前找到!本皇子要那孩子,有用!” “是!” 第470章 追杀 翌日一早,使团照例起程。 梁煜一眼就发现了今日的陈鸿熙与前几日不一样,瞧着很精神,显然已是解了毒的样子。 而陈鸿熙也察觉到了梁煜打量的目光,当下便是朝着梁煜看了过去,而后眉尾微微一挑,挑衅的意思格外强烈。 阿萱也在这时从客栈内走了出来,目光刻意避开了梁煜,却没忍住看向陈鸿熙。 恶狠狠地瞪了陈鸿熙一眼后,方才上了自己的马车。 不料,还未坐稳,就听到马车外传来了陈鸿熙的声音,“夫人,本皇子忽觉胸口不适,可否请夫人来为本皇子诊脉?” 陈鸿熙说这话的意思,就是想让阿萱过去。 而这声唤,也吸引了队伍中其他人的注意。 早已上了马车的琼华公主也探出了头来,看着阿萱冷着一张脸从马车里走出来,而后上了陈鸿熙的马车,心中便已隐隐觉察到了什么。 于是,她看向梁煜,压低了声道,“有问题。” 梁煜岂会看不出来 却是未吭一声,转身上马,跟着队伍缓缓前行。 却是趁着无人在意之时,冲着跟在他身旁的沐云道,“派人去查查京内的情况,念念是否安全。” 他想着,陈鸿熙必定是掌握了阿萱的软肋方才能够如此胁迫着阿萱。 而阿萱的软肋,就只有念念了。 想到这,握着缰绳的手早已紧紧握起。 倘若陈鸿熙真敢对念念怎么样,那,他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而马车里,阿萱替陈鸿熙搭了脉,而后拿出帕子,擦了擦手,这才道,“殿下脉象安稳,身体并无大碍。” 除了她没给他全都逼出的蝎毒之外。 看着阿萱擦手的动作,陈鸿熙不禁冷哼了一声,“没想到夫人竟然如此厌弃本皇子。” 给他搭脉过后还得擦手? 嫌他脏? 心头微冷,却是一笑,“夫人医术果然高明,不过给本皇子施针几下,本皇子这嗜睡的毛病就好了。却是不知本皇子脸上的伤……” 阿萱淡淡瞥了陈鸿熙一眼。 昨夜,她已经唤来了自己的人问过了,念念的确是不见了。 可是不是陈鸿熙掳走的,还是个未知数。 毕竟,芳华苑外的八卦阵并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但她不敢冒险,万一念念真的在陈鸿熙的手里,她不照着陈鸿熙的意思去做,念念就会很危险。 以陈鸿熙这奸邪狠毒的性子,若是杀了念念还算他手下留情了,怕就怕,他会虐待孩子。 于是,她从衣袖中摸出了一瓶药,“这是生肌粉,每日涂抹在伤处,能促进伤口愈合,另外,还有祛疤的效果。” 陈鸿熙接过了生肌粉,打量了一会儿,方道,“那,本皇子的眼睛?” 他的左眼被伤了之后看东西一直不清楚,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跟瞎了没什么区别。 阿萱看了陈鸿熙一眼。 他的眼睛这辈子都只能这样了,是看不好的。 但,眼下她却不能这样说。 只道,“普天之下还没有我治不好的病,但……我得见到我女儿。” 言下之意,只有让她见到了念念,她才会提陈鸿熙治眼睛。 陈鸿熙当即一笑,“夫人放心,您很快就能见到令爱了。” “最好如此。”阿萱淡淡应道,这便要掀开车帘,唤停马车。 却又被陈鸿熙唤住了,“这几日已是拖慢了行程,夫人还是在本皇子这儿多坐会儿吧!” 阿萱不知其用意,但说实话,的确是不太敢违背他的意思,于是便将车帘放下了。 与此同时,离京不远的小镇外的破庙内,一个肉嘟嘟,脏兮兮的小人儿正坐在几个乞丐的中间。 面前的碗里放着的是乞丐们今早讨来的馒头,其中一个年岁最大的,将最干净的馒头递给了念念,“来,吃些东西吧!” 念念咽了咽口水,却将馒头退了回去,“爷爷您吃。” 软糯糯的声音,瞬间将几个乞丐的心都给萌化了。 “小丫头,你爹娘呢?” 念念摇了摇头,虽然知道眼前的几个乞丐叔叔们都没有恶意,可她也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所以,还是少说为妙。 乞丐们以为这小丫头是个被遗弃的,当下就又心疼了起来,纷纷将自己乞讨来的,最干净的食物递给念念。 念念却只接过了一个饼子,乖巧地道了一声,“谢谢伯伯。” “哎,乖!” 念念没有嫌弃那脏兮兮的饼子,大口大口就吃了起来。 可才吃了两口,她就发现破庙的角落里还躺着一个瘦巴巴的小男孩。 看上去大约十岁的样子,身上好似受了不少的伤。 也不曾说过话,所以念念这会儿才发现。 她拿着饼子走了过去,站在那男孩后面,轻轻唤了一声,“哥哥。” 大约是没想到会有人喊自己,男孩的身子微微一顿,随后才转过头来看向念念,脸上的神情有些凶狠,但,没有说话。 念念被小男孩不友好的态度给吓了一跳,却并没有后退,反倒是将自己的饼递给他,“给你吃。” 她觉得这个小哥哥太瘦了。 可,小男孩看了这饼一眼,并没有接,反倒沉声道了句,“滚开。” 而后便又侧躺着睡下了。 念念有些不愉快地嘟了嘟嘴,还想说些什么,却见面前的男孩忽然一跃而起,整个人都呈现出戒备的姿势。 念念一眼就看出来,这个小哥哥会武功。 而下一瞬,一群黑衣人冲进了破庙,几乎见人就杀。 小男孩当即转身从破庙后逃了出去,见状,念念也立刻跟了上去。 只是,小短腿实在跑不快。 刚跑出破庙不多久便摔倒了。 而那群黑衣人已是追了上来,不由分说便是拿起长剑朝着念念刺来。 念念大惊,小手已是摸到了腰间的暗器。 那是她趁着红微姨姨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拿的。 可,还不等她出手,早已跑远的小男孩却又去而复返,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长剑,飞身而来,挡开了黑衣人的长剑,一把拎起念念,护在身后。 这才冲着那些黑衣人道,“你们的目标是我。” 第471章 为何捆他 时间一晃,便是半个月过去。 使团已然到达了大棠与陈国的边界,西怀城。 众人在驿站下榻,而阿萱却稍作收拾,准备回公孙羽在西怀城的府邸。 只是刚出门就被拦下了。 “夫人,我们殿下有请。” 阿萱眉心微拧,心中暗骂了陈鸿熙一声,这才朝着陈鸿熙的住处行去。 开了门,陈鸿熙正在桌前坐着饮茶。 似乎是嫌弃茶水苦涩,撇了撇嘴,方才转头看向阿萱,“夫人,请坐。” 陈鸿熙指了指面前的座位,阿萱便上前落座,这才道,“三皇子有何吩咐?” 闻言,陈鸿熙不禁冷笑了两声,“夫人客气了,吩咐不敢,只不过夫人先前给的生肌粉快用完了……” 陈鸿熙的话还未说完,便听阿萱道,“回头我会让人再送两瓶来。” 听着这话,陈鸿熙眸色微微一沉,给阿萱倒了一杯水,这才道,“夫人的意思是,您要走?” 阿萱看了眼自己手中的小包袱,而后将其拎起,在陈鸿熙的面前晃了晃,“不明显吗?” 当然明显。 阿萱进屋的第一眼,陈鸿熙就看到这包袱了。 当下也是淡淡一笑,这才道,“可你们大棠皇帝的旨意,是要夫人护送本皇子回陈国。” “明日本夫人会亲自将三皇子送出两国交界。”待跨过交界处的石碑,就是陈国了。 眼见着阿萱如此理直气壮的样子,陈鸿熙好似这才发现原来阿萱一直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她从来没想过要跟着他去陈国! 眸色阴冷下来,陈鸿熙冷笑,“看来,夫人是不想见到令爱了。” “当然想见。”阿萱冲着陈鸿熙一笑,“可,我女儿压根就不在三皇子手里吧?” 闻言,陈鸿熙脸上的笑意微微一僵,却是没有说话。 只听阿萱接着道,“倘若念念真在三皇子手中,半个月前我说可以为三皇子医治眼睛的时候,三皇子就该带念念出来见我了,可如今半个月都过去了……难道说,三皇子其实并不太想医治你的眼睛?” 看着阿萱眼下那般得意的神情,陈鸿熙却也只能生闷气。 没错,孩子没在他手里。 纵然他已经派出了不少人去找,却依旧没有抓到那孩子。 只听说,那孩子身边还有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护着,武功不弱。 眼见着陈鸿熙不说话,阿萱心中便是冷哼了一声,这才站起身来,“三皇子早些休息,我就不打扰了。”说罢,便是转身离去。 方才陈鸿熙的表现已经很明显的告诉她,念念的确不在陈鸿熙的手上。 这大约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可,这丫头究竟是去哪儿了呢? 是夜,万籁俱寂。 将军府的一间屋子里却还亮着灯。 阿萱正坐于太师椅上,右手把玩着茶盏,而面前,则是单膝跪着一众黑衣人。 “少主,信城没有消息。” “宁城也没有消息。” “万安城没有小少主的踪迹。” “……” 听着一众人的禀报,阿萱的眉头也是越皱越紧。 这半个月来,念念的消息也时有传来,而最新得到的消息是,念念跟着一个男孩子往万安城的方向去了。 可如今,万安城却也没有发现念念的踪迹! 阿萱心下焦急。 照着念念一路而来的方向,这孩子应该是找她来的。 此处离边境何其远,念念又那样小,叫她如何不担心? 而就在这时,屋外又冲进来一名黑衣人,见到阿萱便单膝下跪,拱手禀报,“少主,东怀城发现小少主的可疑踪迹!” 闻言,阿萱猛地从椅子上站起,“当真?” 怀城从前是一座城,因被一条河所隔,便被分成了东西。 所以,东怀城离这儿并不远。 黑衣人点头,“小少主机灵的,是跟着一个菜农进的城,不过,属下应该没有看错。已经派人跟着小少主了。” 闻言,阿萱点了点头,立刻带着人往东怀城赶去。 之所以她的人没有立刻拦下念念,是因为念念身旁的那个男孩子。 那男孩子,听说年纪不大,武功却不弱,因不知她的人是好是坏,是以不让任何人接近念念。 几次下来,已是伤了她不少人。 而且那小子躲藏的功夫极佳,念念之所以踪迹如此难寻,阿萱知道,定是有那小子的一份功劳! 说起这事儿来,阿萱对那个还未见过的小子心中也是又爱又恨。 爱的是这一路而来,那小子都能如此护着念念,如若不是他,念念如今也不知是不是在陈鸿熙的手里。 恨的是,若不是这小子,她说不定也早就找到念念了! 想到这儿,阿萱叹了一口气,只道天意如此。 眼下,只希望自己能尽快赶到东怀城找到念念。 因为,既然她的人能发现了念念的踪迹,那么陈鸿熙的人,定然也已经发现了! 她决不能让念念落到陈鸿熙的手里! 快马疾驰。 阿萱到达东怀城时,天还未亮。 她一路来到念念躲藏的破庙,可此处却已经发生过打斗的痕迹。 地上躺着几个人的尸体,阿萱认得出,有几个是她的人。 而另外几个,看衣着打扮,应该是陈鸿熙的人。 心口不自觉咯噔了一下,阿萱踏入了破庙。 “念念。” 阿萱小声唤道。 破庙内,却无人回答。 不详的预感越来越重,阿萱想着,莫非是陈鸿熙的人带走了念念? 如若真的如此,那她只能再去找陈鸿熙了! 这样想着,破庙外却忽然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娘!” 听到这一声,阿萱整个人都仿佛被雷劈中了一般,一时间竟是不敢回头。 “娘!” 身后,念念又唤了一声,阿萱这才反应过来,转身冲出了破庙。 就见,破晓的黎明之下,一道高大的身形抱着小小的念念从林中行出。 居然是梁煜!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是他救了念念? 而梁煜的身旁,还跟着一个看着很是瘦弱的孩子,个子还未到梁煜的肩膀,双手被绳索捆着,一张脸上满是不服气。 这孩子应该就是护了念念一路的那位。 可,梁煜为何捆着他? 第472章 无月阁的人 念念从梁煜的怀里挣了下来,便朝着阿萱冲了过来。 阿萱一把将念念抱进怀里,好一会儿方才松开。 看着念念这脏兮兮的小脸,俨然一副小乞丐的打扮,阿萱便是心疼不已。 就听梁煜道,“先找出落脚的地方,让两个孩子好好休息会儿。” 闻言,阿萱点了点头,目光却再次落在那男孩的身上。 那男孩也看了阿萱一眼,只是脸色很冷,眉宇间染着几分不服气。 几人寻了间客栈落脚。 梁煜跟那孩子一间屋,而阿萱自然是跟念念一间屋。 小二送来了两桶热水,阿萱便将念念抱进了浴桶里,好好洗洗。 “你这丫头,到处乱跑!你可知你红微姨姨都快被你吓死了!”阿萱一边给念念洗着,一边教训起念念来。 纵然找到了念念她很高兴,可对于孩子私自乱跑这种行为,她还是得及早纠正的! 也得亏是这一路有惊无险,如若当真是被陈鸿熙抓了去可怎么办? 念念也知道自己犯了错,微微嘟着嘴,“念念不想跟娘亲分开。” 她知道,爹爹要去陈国了,以后或许就是别人的爹爹了。 她只有娘亲了,之前娘亲失踪了好几日,她一个人待在府里不知道有多担心。 所以她发誓,以后都不要跟娘亲分开了! 听着念念这样说,阿萱心里终究还是心疼的。 便道,“可娘亲也不是出来玩的,念念这样突然乱跑,若是被坏人抓了去,娘亲也会有麻烦的,知道吗?” 念念这才点了点头,“知道了,念念以后不乱跑了。” 说着,好似想到了什么,念念转头冲着阿萱道,“可是全绍哥哥好厉害啊!他一个人就能把那些坏人都杀了!” 全绍哥哥,是方才那个男孩子吧! 想了想,阿萱便问道,“那你知不知道,这个全绍哥哥是哪里人?” 念念摇了摇头,只把如何跟全绍认识的经过说了一遍。 听到念念说,第一次遇到坏人时,坏人想杀她,是全绍挡开了剑,阿萱的眉心便不自觉地拧了起来。 她的人自然不会对念念动手,而陈鸿熙也不会那么傻去杀念念,他还指望将念念当做人质呢! 所以,那些要杀念念的又是什么人? 思来想去,阿萱并未想到这世上还有什么人想要念念的性命。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那些人,是冲着全绍去的。 而全绍之所以如此警觉,不让任何人接近,就是因为他知道有人在追杀他,而他并不能确定接近他的人到底是敌是友,索性就都敌对起来。 “娘,念念洗干净了!”念念摸了摸自己的小脸,冲着阿萱笑道。 阿萱点了点她的鼻子,“小脏猫,水都黑了!”说着,便将念念抱起,包裹上大大的浴巾,而后冲向了床。 念念一骨碌就钻进了被子里,“好软呀……” 她由衷地叹道,这段时日以来的逃亡,让她早就忘记睡床是多么幸福的事儿了! 阿萱轻抚着念念的脸颊,柔声道,“念念快睡会儿,等醒了,娘带你去吃好吃的。” “好!”念念应得很欢喜,可目光不知为何,落在了阿萱的肚子上。 仿佛是看到了什么,神色变得很认真。 看着她这副样子,阿萱笑着问道,“还不睡,想什么呢?” “娘肚子里有个小弟弟。” 闻言,阿萱一愣,下意识地看了自己的肚子一眼,随即便笑道,“胡说什么呢!娘上哪儿给你整个小弟弟?快睡觉!” 念念便也没再继续说,冲着阿萱一笑,便闭上了眼。 等念念的呼吸渐渐沉了下来,阿萱方才站起身来,将那放着经文的锦囊放在了念念的枕下,这才转身出了屋去。 她想去见见全绍。 行至全绍的房间,阿萱正欲敲门。 可屋内却是传来了不小的动静。 好似是打斗声。 全绍跟梁煜打起来了? 阿萱心中惊讶,也顾不得许多,便是推门而入。 屋内的两人显然没料到会突然有人闯入,而阿萱也这才发现,全绍竟是一丝不挂。 四目相对,全绍一张脸瞬间红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了浴桶里。 恨不得整个人都没入水中。 终于消停了! 梁煜冷着一张脸上前,将屏风拉了过来,挡住了全绍,冷声道,“好好洗!” 说罢,方才走向阿萱。 “何事?” 阿萱看着梁煜。 虽是衣着整齐,却是从头湿到脚,样子有些狼狈。 阿萱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了?” 梁煜冷眼瞥了屏风一眼,这才道,“这小子不愿洗澡。” 分明身上都臭得跟老鼠一样了,居然还是不肯洗。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那小子脱光了,也好在阿萱突然出现,将那小子吓得进了浴桶,否则,也不知何时才能给那小子洗完澡。 原来如此。 阿萱点了点头,看向屏风,“他对所有人都有很强的敌意。” 只是,这孩子看着年纪也不大,为何会养成这样的性子? 而屏风内,听着二人这样议论自己,全绍心中很是不快,便猛地一把掀起了水花。 水花带着内力,越过屏风袭向阿萱。 见状,阿萱便也一挥手,那水花如何越过屏风的,就如何回了浴桶中。 全绍一愣,显然是没想到阿萱居然也会内功,而且不弱。 就听屏风外,阿萱道,“全绍,我是念念的娘,他是念念的爹,你救了念念,是我们的恩人。” 她是想告诉全绍,没必要将他们当成仇人。 但全绍并未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心中只盘算着要如何离开此处。 见全绍没有任何反应,阿萱方才又开了口,“你,是无月阁的人?” 听到这话,不但是全绍,就连梁煜也是一惊。 而后忽然惊觉过来,这孩子对人敌对的样子,与他当年逃出无月阁时,一模一样! 屏风后,全绍也终于有了回应,“你,你怎么知道?” 果然是无月阁! 阿萱眉头微微一沉,“这你不用管,不过你放心,无月阁那边我们会处理,你不必再担心会被人追杀。” 话音刚落,屏风忽然被一阵掌风打翻在地。 全绍整个人浸在水中,未有一个脑袋露在外面,此刻,正死死地盯着阿萱,“你说真的?你是什么人?” “楚昕欠我一条命,他会听我的。” 而楚昕如今,正是无月阁的阁主。 第473章 是秘密哟 全绍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阿萱,似乎是想从阿萱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比如,她是不是在撒谎。 却听阿萱道,“我为你摆平无月阁那边的事,是为了报答你这一路对念念的保护,另外,还有一件事想求你帮忙。” 全绍依旧没说话,眼神透着几分警惕。 就听阿萱接着道,“我希望你能做念念的护卫,保护她的安危。” 能够带着念念躲过三方人马的追踪,阿萱相信全绍一定有能力保护好念念。 听到这话,一直不说话的全绍方才有了反应,“你要你能摆平无月阁,我就答应你。” 闻言,阿萱微微一笑,“一言为定。” 说罢,方才看向梁煜,二人目光对视,这才走出了屋去。 梁煜看了阿萱一眼,这才道,“我会联系楚昕。” 言下之意,接下去的事就不用阿萱操心了。 阿萱点了点头,却道,“今日,多谢你救了念念。” 破庙外的场景如此血腥,可见在她赶到之前,那里经过了怎样惨烈的战斗。 陈鸿熙一定派了不少人来抓念念,如若便是梁煜及时赶到,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梁煜对上阿萱那盈盈的眸光,心头微颤,却依旧是冷着声音,语气淡淡,“念念也是本王的孩子。” 所以他救念念是应该的。 阿萱明白梁煜的意思。 无非是不愿二人之间再有更多的恩怨纠缠罢了。 他救念念是应该的,所以她不必对他心怀感激。 他们二人,往后还是形同陌路比较好。 于是,没有再多说什么,冲着梁煜微微一笑,便是转身回了屋去。 念念已是睡得很香了。 阿萱在念念的身边躺下,看着念念的睡颜,心中分外满足。 她想着,往后自己的身边,一直有念念陪着,也是此生无憾了。 她伸手,轻抚着念念的脑袋,一下又一下。 脑海中却突然浮现出了念念临睡前的那句话:娘的肚子里有个小弟弟。 当时,她并未在意,只这会儿想起,念念为何无缘无故地说那话? 思及此,阿萱不自觉摸上了自己的脉搏,瞬间,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有一团火从心口处骤然而起,烧得她面目全非。 怎么会这样! 就那一次而已,怎么就…… 心跳动得厉害,阿萱已然再无睡意。 猛地从床上坐起,生怕自己方才是摸错了脉,便又换了个手摸了一遍。 可,有就是有了。 脉象如此明显,岂会弄错! 这! 阿萱没心紧蹙,当即又下了床,行至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 一股凉意从喉头一路往下,却怎么也浇不灭心中那团慌乱无措的火。 这是要怎么办才好啊! 翌日,念念醒时发现阿萱就坐在床边。 忍不住唤道,“娘,你怎么起这么早呀?” 阿萱这才回过神来,冲着念念一笑,“念念怎么也起这么早呀?” “念念睡得好好呀!”念念心满意足地冲着阿萱笑着,而后问道,“全绍哥哥呢?” “应该还没醒吧!我们先梳洗,然后下楼一边吃早餐一边等全绍哥哥好不好?” “好!”念念欢喜地应着,而后自己穿了衣服,梳洗干净,这才牵着阿萱的手欢欢喜喜地下了楼。 却不想,梁煜跟全绍早就已经等在楼下了。 桌上放着简单的糕点,梁煜跟全绍分坐在四方桌的两边,两个人的神情竟是如出一辙的冷漠。 莫不是无月阁逃出来的都是这副德行? 念念见到全绍很是高兴,松开了阿萱的手便跑到了全绍身边,“全绍哥哥昨晚睡得好不好呀?” “嗯。”全绍淡淡应了声,而后将自己面前的小碗送到了念念的面前,简单的一句,“快吃。” 那小碗里头的糕点看得出来是全绍特意夹出来留给念念的。 念念也不客气,坐下就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只从这一个小小的细节,阿萱便知道这一路全绍定是对念念照顾有加,心中对全绍更多了几分感激。 众人很快就吃完了早餐。 全绍就要起身,却听阿萱道,“坐下,手给我。” 全绍一愣,不明所以。 就听念念道,“我娘是大夫,很厉害很厉害那种。” 闻言,全绍却道,“我没病。” 犟骨头! 阿萱微微一笑,“你小小年纪内力便如此高深,想必是学了无月阁的独门内功心法吧?这套内功很是凶猛,稍有不慎便会反噬自身。王爷也曾被内力反噬过。” 闻言,全绍看向了梁煜,昨日交过手,他知道梁煜的内力与他的是师出同门。 当下便是将信将疑地伸出了手。 阿萱给他搭了脉,这才道,“你习得内力的年份尚浅,身体虽有些许反噬,但都在可控范围内。” 说罢,便是站起身来,“随我上楼,我为你施针。” 说完这话,也不等全绍答应,阿萱便自顾自上了楼。 见状,全绍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跟着上了楼去了。 桌上便只剩下了父女二人。 梁煜揉了揉念念的脑袋,柔声问道,“念念吃饱了?” 念念看了梁煜一眼,不知为何,表现得有些陌生,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梁煜感觉到了念念对自己的疏远,昨日便感觉到了。 却也没有问为什么,只收回了手去。 不想,念念反倒是开了口,“爹爹娶了别的姨姨,是不是以后就会是别人的爹爹了?” 说实话,念念心里很不开心。 她找了那么久才找到了自己的亲爹,只觉得还没有相处多久,爹爹就要成为别人的了。 梁煜微微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跟念念说,这辈子他都不会再跟别人有孩子,他永远都会是她一个人的爹爹, 见梁煜没说话,念念以为是自己的问题让梁煜为难了。 于是,冲着梁煜扬起了笑意来,“没关系哒!爹爹就去做别人的爹爹吧!念念还有娘亲,还有弟弟,不会孤单哒!” 弟弟? 梁煜眉心微拧,略然狐疑,“念念哪来的弟弟?” “在娘亲的肚子里呀!”念念说着,便冲着梁煜做了个嘘声的动作,“是秘密,不可以告诉别人哟!” 第474章 不该来 念念说完这话,便高高兴兴地上楼去了,独留梁煜一个人坐在座位上,彻底凌乱。 阿萱她,有了? 心中瞬间涌起一股极为复杂的情绪,有喜悦,可,不过瞬间就被慌乱给压制了下去。 她不可以有孕! 半个时辰之后,阿萱终于给全绍施完了针。 嘱咐道,“那内功太过霸道,你暂且不要练了,往后我会让人教习你别的内功路数。” 全绍经过施针后,只觉得身子清爽了不少,也知道面前这位夫人是有真本事的,当下便是点了点头,想了想,还是有些不习惯地道了声,“多谢夫人。” 阿萱觉得,全绍任何一句表达自己的话都算是进步,于是冲着全绍温柔一笑,“自己人,无需客气。” 说着,便是打开了门。 却见,念念一下子就扑了进来,“全绍哥哥没事吧?” 全绍一见到念念,神情便柔和了不少,点了点头,“没事。” 阿萱揉了揉念念的脑袋,“跟全绍哥哥聊会儿就出来,我们要出发了。” 今日还得送陈鸿熙那个小人回陈国呢! 念念乖巧地点了点头,阿萱便出了屋去。 不曾想,梁煜就站在走廊上,似乎是在等着她。 见到梁煜,阿萱微微一愣,有些犹豫,但还是走了上去,“王爷有事?” “借一步说话。”梁煜说着,便转身去了一旁的空屋子里。 见状,阿萱眉心微微一拧,而后跟了进去。 房门被关上,阿萱方才又问道,“王爷有什么事吩咐吗?” “你有身孕了?”梁煜开门见山地问道,倒是打了阿萱一个措手不及。 这件事,她消化了一个晚上都还没有彻底接受,梁煜又怎么会知道的? 思来想去,大约也只有念念说的了! 可,念念为何那般确定呢? 就好似,她真的能看到她腹中的情况一般! 想到这儿,阿萱便看向梁煜,摇了摇头,“没有,念念瞎说的话,王爷怎么能放在心上。” “念念或许是瞎说。”梁煜声音微冷,看向阿萱的眸子却越发深沉,“可你方才的神情,分明就是在说谎。” 而且,是毫无心机的说谎,是本能的说谎,是带着一丝慌乱的说谎。 阿萱没想到梁煜一眼就看出来了,心虚之下不敢与梁煜对视,转身看向了一旁,“我有没有身孕,都与王爷没有关系。” “那也是本王的孩子!”梁煜当即驳斥了她的话。 她的孩子,也是他的孩子,如何就与他没有关系。 听着这话,阿萱心中不禁掠起一阵阵的抽痛,咬了咬唇,终于又鼓起勇气看向梁煜,“所以呢?你已经是琼华公主的丈夫了,是陈国的驸马,就算我有了你的孩子又如何?这一切能够改变吗?这个孩子,根本就不该来!” 话音落下,屋内好一阵的沉默。 梁煜就这么怔怔地看着阿萱,眸色闪动地厉害。 却终于还是开了口,声音低沉,语气也冷若冰霜,“你说得对,本王已经娶了琼华为妻,那这世上有资格为本王生儿育女的,就只有她。你能清楚这件事,最好不过。这孩子……的确不该来。” 听着这一番话,阿萱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 她原本以为,不管怎么样,梁煜是会喜欢这个孩子的。 可,她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只是,他说的话纵然让人心如刀绞,可,是对的。 如今这世上,琼华公主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才是有资格为他生儿育女的女人。 他们都知道,这个孩子不该来! 当下,便是深吸了一口气。 阿萱冲着梁煜微微一笑,“我明白王爷的意思,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她看到,梁煜脸颊处梗起了一块,是紧咬着牙根才会有的情况。 好一会儿,梁煜才开口,道,“嗯,趁着现在还小,对身子的伤害也最小。” 听上去,是为她着想的话,可不知为何,竟是让人觉得那般冰冷。 阿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开口,“这方面,我比王爷懂。” 她努力让发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可,终究还是藏不住那一丝的颤抖。 梁煜却没再说话,深邃的眸子看了阿萱一眼,而后便出了屋去。 看似冷漠淡然,但那双紧握的拳头,还是暴露了他此刻焦灼的内心。 只可惜,阿萱并未发现。 等梁煜出了门,阿萱便是整个人都好似没了力气一般,扶着一旁的桌子,慢慢坐下。 右手不自觉地抚上了自己的小腹,心口一阵又一阵的凉意袭来,哪怕她连着好几个深呼吸都无法将这股凉意给压下去。 只觉得,浑身都凉透了。 孩子,不是为娘心狠,而是你出现的真的不是时候。 你看,连你爹也不要你…… 阿萱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却止不住双唇的颤抖,以至于,口中很快便有了腥甜的血气。 一炷香之后,阿萱方才从屋中走了出来,神色已然恢复了正常。 念念见到阿萱,忙是一把抱住了阿萱的腿,仰着头看她,“娘,你没事吧?” “没事吧!”阿萱牵起念念的手,朝着楼下走去。 客栈外,马车早已等候多时。 阿萱抱着念念上了马车,在经过梁煜身边时,甚是自然地与梁煜点头打了招呼,自然到,仿佛方才二人之间并未有过任何对话,甚至,二人之间从未发生过什么一般。 马车缓缓而行,直到傍晚时分方才回到了西怀城。 将军府外,阿萱抱着念念下了马车,全绍也从梁煜的那辆马车里出了来,一行人与梁煜打过招呼便要回府去。 却听梁煜忽然开了口,“夫人答应本王的事,还请勿忘。” 闻言,阿萱的脚步微顿,转回身看向梁煜时,神色却是异常平静,“王爷放心,我绝不会给王爷添麻烦的。” 说罢,便也不再说其他,拉着念念跟全绍便进了府去。 念念没有察觉出什么,倒是全绍似乎发现了不妥,“夫人答应了王爷什么?” 闻言,阿萱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却是摇了摇头,没有做任何回答。 她其实,并没有答应梁煜什么,对吗? 第475章 履行承诺 没有了念念做威胁,陈鸿熙倒是很安分地就跟着使团回了陈国,期间竟然没有再出什么幺蛾子。 虽说成功送走了瘟神,阿萱还是不敢怠慢,特意命人暗中跟着陈鸿熙,若有异动,随时汇报。 翌日,红微出现在了府外。 一见到念念,红微便冲上来一把将念念抱住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这丫头,吓死姨姨了!” “姨姨对不起。”念念很是诚恳的道歉,看着红微这一副后怕的样子,她也明白了自己突然离家出走有多错。 而阿萱安慰过红微之后,目光却落在了红微身后的那名男子身上。 “大师怎么来了?” 她眉心微拧,语气间染着几分不悦。 无相淡淡一笑,“红微姑娘说要去寻念念,贫僧担忧其安危便一路跟来了。” 红微姑娘? 不是施主? 阿萱眉心沉得更加厉害,“大师担忧红微的安危,倒是不担心胜儿一人在宫里。” 胜儿虽然已经亲政好几个月,但到底还小,镇不住朝中那群大臣。 之前有无相作陪,大臣们多少都会忌惮,但如今留胜儿一人在宫里…… 无相似乎知道阿萱的担忧,便道,“朝中有公孙将军看着。” 闻言,阿萱的脸色却无半点好转。 所以,如今京中一个小,一个残,这无相不担心,反倒是担心起四肢健全,武功不弱,还有暗器傍身的红微! 这要是心魔未除的无相,她倒是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可,无相的心魔分明已经驱除,怎么会? 阿萱的心中隐隐担忧起来,便问道,“对了,寂空大师的舍利子呢?” 闻言,无相微微一愣,却很快明白了阿萱如此问的用意。 于是,徒手深入怀中,取出了放置在锦囊中的舍利子。 看着无相能够轻易就将舍利子取出,阿萱便知道无相并未重新被心魔侵占。 没有被心魔侵占就好,兴许,无相当真只是担心红微的安危而已吧! 阿萱便也没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缠,她今日还准备去找军中将领们饮酒,聊一聊重新布防之事。 可谁知,还未出门,便听下人来禀,屋外有一位自称沐云的男子求见。 闻言,红微眉尾不禁一挑,“这小子是来投奔你来了?” 毕竟,梁煜要去陈国做驸马了,沐云可未必想去陈国。 阿萱摇了摇头,不知所以,便叫人将沐云领了进来。 没多久,沐云便被带进了大厅,看到红微,沐云当即一愣,显然很意外会在西怀城见到自己的亲姐姐。 而后,便是露出了一副为难的神色来。 红微一眼就看出了沐云的心思,当即便是眉心一沉,“怎么了?是要做什么对不住我们的事儿来了?” 沐云没想到红微一眼就能看穿他,脸色便又难看了些。 阿萱看着这一幕,便是微微叹了口气,“说吧,梁煜让你来做什么?” 听着阿萱问了,沐云方才支支吾吾地开了口,“爷说,让我来确认一下,夫人有没有说到做到。” “……” 这一番话,红微听得云里雾里,可阿萱却是一下就听明白了。 “你什么意思?”红微虽没听懂,但也知道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态度不禁凶狠了起来。 沐云被亲姐的血脉压制,一时不敢吭声。 就听阿萱道,“王爷是让他来确认,我已经杀了我腹中的孩子。” 闻言,红微当即一惊,便是一旁的无相也露出了吃惊的神色来。 红微一把拉过阿萱,“你有孕了?何时的事?谁的?” 说来话长,阿萱也不知要从何时开始说起,便只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梁煜的。” 这下,红微更惊了,猛地看向沐云,“所以,那狗男人如今是想要杀了自己的孩子?” 听着红微如此称呼梁煜,沐云也升起了几分不悦,辩驳道,“王爷也是为了夫人好!” “好什么好?”红微气不过,就要上前赶着沐云离去,“走走走,这里不欢迎你,你以后就好好跟着你那个主子,莫要来找我了!” “阿姐!”沐云一脸无奈,一把抓住了红微的手,“王爷真的不是坏人,他真的全是为了夫人着想!” “你放屁!”红微喝骂出声,双手动不了便开始踢沐云,似乎是要将对梁煜的愤怒全都发泄在沐云的身上。 还是阿萱看不过去,上前来将红微拉开了。 “他说的没错,是为了我好,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对我名节有损。”阿萱想,梁煜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于是,转身看向无相,“还请大师为我开一副方子。”说罢,又看向沐云,“无相大师开的方子,你总该放心吧?” 闻言,沐云看了眼无相。 想着之前那番话正是无相让他传达给梁煜的,那么,无相一定也不希望阿萱腹中的孩子来到世上。 于是,点了点头。 再看无相,脸上的神色是一如往常的温润淡漠。 对着几人行了礼,“阿弥陀佛,那便贫僧来吧!” 阿萱让人准备了纸笔,无相飞快地在纸上书写下一串方子,而后便叫人去抓药了。 沐云自然看不懂无相写的是什么,但阿萱却是看得懂的。 面上什么都没表露出来,心中却是暗暗松了口气。 没多久,丫鬟便抓回了药,等熬好送到阿萱的面前,一时一个时辰之后的事儿了。 这期间,沐云就跟阿萱等人一直坐在大厅里,哪儿都没去。 直到丫鬟将药送上来,阿萱接过吹了吹便一饮而尽,而后,将空了的药碗放在一旁。 这才冲着沐云道,“怎么?亲眼看着我把药喝了还不放心,是等着要拿孩子的尸体去陈国吗?” 可,这么小的孩子哪有尸体,有的也只有一滩血水罢了。 沐云听了这话,心里也难受得不行,当即便是站起了身来,冲着阿萱行了礼,“不必了,夫人……好好将养着,我先告退了。”说罢,沐云便是转身离去。 等沐云一走,红微便是眼眶红红地上前就要扶阿萱,“我扶你回房。” 却不料,阿萱握住了她的手,微微一笑,“我没事。” 第476章 亲眼所见 红微不禁一愣,“怎么会没事,方才不是喝了药了?” 阿萱看了一旁的无相一眼,这才开口,“无相是和尚,如何能杀生?” 所以,她才会让无相开方子。 不过,一开始她并不知道无相领会了她的意思没有,直到她看到药方妥妥的都是安胎的药材,方才放了心。 也就骗一下不懂医术的沐云罢了。 听到这话,红微方才是放了心,略显感激地看了无相一眼,这才又冲着阿萱道,“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这个孩子……” “这是我的孩子。”阿萱冲着红微一笑,“一开始,我也很慌,觉得这孩子不该来这世上。可后来,我想到了当初怀念念的时候,所以我在想,为何我不能同当年一样,将这孩子视为我一个人的孩子?” 她不需要梁煜,孩子也不需要梁煜,甚至从今往后,梁煜都可以不出现在他们的生命里! 这是她的孩子,她一个人的孩子,与梁煜无关。 去父留子,又何尝不可? 听着阿萱已经对未来有了主意,红微也放下了心来。 毕竟在她们看来,阿萱的孩子有无数人关爱着,全然不需要那个冷面冷心肠的梁煜! 而另一边,沐云已然回到了梁煜身边,将整件事都禀报给了梁煜。 听到沐云说,药方乃是无相亲自所写,梁煜心中仍是有些许的疑虑,毕竟,无相如今心魔已除,是个实打实的佛教中人,岂会杀生? 便问道,“你可亲眼看到她……” 话没有问完,因为梁煜也不知道该如此说出那样残忍的话。 你可有亲眼看着她血流一地? 沐云没有理解,便道,“是,属下亲眼所见。” 他亲眼看到阿萱将药都喝了。 眼见着沐云如此肯定,梁煜心中的疑虑方才打消。 而后,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窗外那泛白的日光,问道,“本王,可是过于心狠了些?” 沐云忙是摇头,“旁人不知缘由,属下又如何能不知?爷这么做,都是为了夫人,是迫不得已。” 是啊,迫不得已! 可,阿萱却是不知道的啊! 她眼下,必定是恨死他了吧? 也好,就恨着吧! 恨,比爱容易遗忘。 使团又行进了一个月的时间,方才到了陈国京都。 比起大棠,陈国的京都人文气息更浓郁一些,衣着服饰与大棠不太一样,其他,倒也没什么区别。 马车里,琼华公主看了看梁煜,问道,“紧张吗?” 闻言,梁煜淡淡扫了她一眼,“紧张什么?” 琼华公主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可她看得出来,梁煜是紧张的。 一直到马车进了宫,在宫人的引领下,琼华公主跟梁煜终于见到了陈国如今的皇帝,陈琮。 “父皇。”琼华公主见到陈琮很是高兴,欢欢喜喜地行了礼。 而梁煜也是中规中矩地行过礼,却是看都没看陈琮一眼。 陈琮的脸上,透着几分不悦,看向琼华公主的眼神也是带着几分责备,“一声不吭就跑去棠国成婚,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皇?” “女儿是有苦衷的!”琼华公主说着,便是上前挽住了陈琮的胳膊撒起娇来。 陈琮向来疼爱琼华公主,自然抵挡不住她的撒娇攻势,却还是装模作样地冷哼了一声,“那你说说,又何苦衷?” “女儿若是不借口成婚一事,又如何能将二皇兄带回来?” 二皇兄? 陈琮一惊,目光骤然一凛,猛地看向了梁煜。 就听琼华公主道,“父皇,你仔细看看。” 陈琮心中已然慌乱,站起身便是朝着梁煜走了过来,靠得越近,看得也就越清楚。 终于,当他站在了梁煜面前时,已是老泪纵横,“像,真像!这双眉眼,与你们母妃有九成相似!” 琼华公主站在陈琮的身边,柔声道,“父皇不是说过,二皇兄的耳后有一颗痣?” 当初,她正是在战场上看到了这颗痣,方才斗胆问询了梁煜的身世。 她的二皇兄,刚会走路不久,在一场花灯会上走丢的。 这些年来,母妃为了寻找他,殚精竭虑,而二皇兄丢失一事,也成了父皇与母妃之间的一块心病。 在她长大之后,便开始着手调查二皇兄失踪一事,自然也就发现了蹊跷。 花灯会固然热闹,可一个刚刚会走路,身旁还有乳母看护的皇子,如何会轻而易举地丢了呢? 当年父皇几乎将京城绝地三尺都没有将人找到,这证明,是有人故意将二皇兄掳走了。 而最大的嫌疑人,非当今皇后莫属。 当年二皇兄丢了之后,父皇也曾怀疑过皇后,却因着皇后母家的强大,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所以,在确定了梁煜的身份之后,琼华公主就在思考该如何将梁煜带回京。 一来,皇后那边若是知道消息,必定不会坐视不理。 二来,如今梁煜在大棠的身份特殊,贸然来陈国怕是会被多方忌惮,思来想去,也就只有招驸马这一招了。 想到这儿,琼华又忍不住撒娇,“父皇,女儿这次可是连清白都顾不得了,父皇要如何赏我?” “赏!重重的赏!”陈琮此刻已是激动不已。 看着梁煜,老泪纵横。 这是自己丢了二十多年的孩子啊! 终于回来了! 可,相较于陈琮的激动,梁煜的神情却很是平静,“如今还未能证明我就是皇上的儿子,还望皇上莫要如此激动,免得最后空欢喜一场。” 闻言,陈琮方才好似想到了什么,道,“对了,玉佩呢?你身上可有随身带着什么玉佩?” 那枚能够证明皇子身份的玉佩。 太子的玉佩为囚牛,三皇子陈鸿熙的玉佩是嘲风。 而二皇子那枚,所刻为龙之二子,睚眦。 听到这话,梁煜微微皱了皱眉。 他想到了很久很久之前,送给紫瑜的那一枚。 当年紫瑜看中了他那块造型独特的玉佩,纵然那玉佩是他自幼带着的,他也想到了会与自己的身世有关,可念在禹王的恩情份上,他也给了。 如今,那玉佩只怕是成了紫瑜的陪葬之物。 于是,梁煜冷声开口,“丢了。” 第477章 我要去陈国 丢了,就证明他曾经有过的。 陈琮并未因丢失了玉佩而对梁煜的身份有所怀疑,反倒是连连点头,“无妨,丢了便丢了,待父皇再觅巧工为你打造一块!” 看着眼前这个老泪纵横的老者,梁煜心中升起了几分异样的情绪。 父亲一词,与他而言显然是陌生的。 自有记忆起,他便身在无月阁,每日都是训练,厮杀。 唯一算是对他还算好的师父也不过是因其在武学的造诣之上有天赋,妄图让他继承无月阁而已。 直到后来遇到了禹王,教他明辨是非善恶,会关心他,也会教导他。 那会儿,他才有了几分好似对父亲那样的感觉。 但,终究也只是好似而已。 眼下,面前这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在他面前哭成了泪人儿,照理,他心中该有动容才对。 可,与他而言,陈琮终究只是个陌生人而已。 如若不是为了那个珠子,他是不会答应琼华回来认亲的。 眼见着梁煜对待陈琮的态度如此冷漠,琼华公主忍不住拉过了陈琮,柔声道,“父皇,二皇兄在外多年,如今刚刚才回来,对我们陈国的一切都很陌生,不如让琼华带着二皇兄去宫里四下走走?” 说着,特意压低了声,道,“顺便,去看看母妃。” 听到琼华公主提起了二人的母妃,陈琮悲伤的神色方才有了一丝缓和。 只见他看向琼华,连连点头,“好,好,是该先去看看她!” 琼华公主与梁煜的母妃便是当今的淑贵妃,乃是当今的与陈琮乃是青梅竹马,也是陈琮此生最爱的女人,如今就住在后宫的一间佛堂内。 这佛堂就是为了淑贵妃特意打造的,内有佛像一十八座,皆铸以金身。 当年梁煜丢失之后,淑贵妃便整日以泪洗面,虽知晓究竟是被何人所害,却终究是无能为力,便将希望都寄托在了神佛之上。 后来琼华出生,淑贵妃向佛之心越发强烈,闹着要出家。 陈琮无奈之下,方才在后宫内为其建下佛堂,而这佛堂也成了后宫的禁地。 除却皇上跟琼华之外,旁人若无应允踏足,哪怕是皇后,也会被重罚。 是以,当琼华领着梁煜来的时候,守在门外的侍卫为难了,“公主殿下,还请容属下禀报贵妃娘娘。” “不必了,这是本公主给母妃的惊喜,有什么问题,本公主一力承担。” 有了琼华公主这句话,那侍卫方才松了口,侧身让开了路。 梁煜就这么跟着琼华踏入了佛堂之内。 一阵阵香烛的气息扑面而来,在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之后,梁煜终于看到了那跪在佛像之前,正诚心祈祷着什么的女子。 头发俨然已是花白,可那背脊却跪得挺直。 琼华上前便轻声唤道,“母妃,您看是谁来了?” 听到自个儿女儿的声音,淑贵妃心中还是欢喜的,却还是等念完了经文方才起身。 在琼华的搀扶下,她缓缓转过身来,而后便看见了梁煜。 四目相对,梁煜一句话都没有说,而淑贵妃却是愣住了。 而后,双唇开始剧烈颤抖起来,晶莹的泪水不断落下。 哪怕过了这么多年,自己的亲儿子,她还是能一眼就认出来的…… 半个月后…… “呕!” 阿萱一大早就开始干呕起来。 红微着急忙慌地拿了水来,“快,喝点水压一下。” 阿萱接过,喝了一小口,然后又全吐了出来。 “不行,你还是,呕……去拿针来,我得给自己扎,呕……扎两针!” 这呕得人也太难受了。 红微闻言,立刻去拿两针。 阿萱一边干呕着一边给自己施针,好在总算是止住了。 一旁,红微看着不禁长舒了一口气,“我看你当初怀念念的时候也没这样啊!” 阿萱有些无力地靠在了一旁的椅子上,苦笑了一声,“这孩子约莫就是个逆子,这样小就开始折腾我。” 红微忍不住一笑,“你还说过几日便回京呢,如今这情况,我看你要怎么回!还是安安心心地在这儿,等胎稳了再说吧!” 闻言,阿萱无奈点头。 而就在这时,一名暗卫却突然落在了院中。 见状,阿萱不免有些惊讶,因为这暗卫是当初她派去监视陈鸿熙的其中之一。 “属下见过少主。”那暗卫上前行礼道, 阿萱眉心微沉,“说事。” 莫非是陈鸿熙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就听那暗卫道,“琼华公主与王爷的婚事乃是假的,王爷真实身份,乃是陈国二皇子。琼华公主与其是同胞的兄妹。眼下,陈国那边已经认了亲,正式承认了王爷二皇子的身份。” 这一番话,听得阿萱云里雾里。 一旁的红微更是一点都没听明白,“什么意思?梁煜跟琼华公主是兄妹?他们是兄妹还怎么成亲?不对不对,梁煜分明是大棠的摄政王,怎么就成了陈国的二皇子了?” 闻言,暗卫没有应声,他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阿萱看着他,一颗心早已乱成了一团,“消息可靠?” “陈国皇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布了王爷的身份,千真万确!” “好,我知道了……”阿萱淡淡应道。 暗卫方才拱手行礼,而后退下。 待到暗卫消失,红微方才看向阿萱,“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可,阿萱也只能是摇了摇头,“我只知道,如若梁煜当真是陈国的二皇子,那,他跟琼华公主的婚事应该只是个掩人耳目的计。” 既然只是个计,那为何梁煜又要说出这一世只有琼华公主能为他生儿育女之类的话? 既然只是个计,为何他不让她把这个孩子留下来? 莫名的,阿萱的脑海中开始回忆起了上一世,梁煜一次又一次的死亡,恐惧从心底而起,越来越浓,到最后就如同是狂风巨浪,排山倒海而来。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梁煜做出这样的选择来。 一定是很危险的事,他不想让她参与,所以才会表现得那样绝情! 忽然,她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看向红微,“我要去陈国。” 第478章 夫人请 红微闻言一惊,“你疯了?你去陈国做什么?找梁煜?” 阿萱点了点头,“他一个人在陈国,势力不及旁人,我得去帮他。” “你!”红微觉得,阿萱多少有点拎不清,“梁煜如今是陈国的二皇子了,对吧?跟那个琼华公主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对吧?那琼华公主就会帮着他,不必你操心!你如今怀着身孕,又日日作呕,自己的身子都顾不及,你去帮他什么?你去了只能是添乱的!” 闻言,阿萱却是连连摇头,“你不明白,他故意对我冷淡,惹我厌烦,一定是因为他有很危险的事要去做!我得去帮他!” “既然危险,那你更去不得了!”红微还是反对。 却见阿萱忽然冷静了下来,郑重的看着她,问道,“那,倘若如今身在陈国有危险的人是无相,你会去吗?” 红微骤然一愣,脸颊却不自觉地红了起来,“你,你这是什么比喻,关无相什么事?” 阿萱岂能看不出来红微与无相之间的异常? 当下却也只是又问了一遍,“你会去吗?” 红微愣愣地看着阿萱,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于是,阿萱松了口气,冲着红微轻柔一笑,“所以,我一定要去。” 若他是安好的,她可以此生都不与他相见,只要他能够幸福就好。 可,若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故意伤害她,目的是为了不让她涉险而已的话,那,不论前方是刀山还是火海,她都要去陪着他! 他为她曾惨死了七次啊! 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身陷危险而不救呢? 打定了主意,阿萱便开始着手前往陈国一事。 可,这不是去游山玩水,而她身为大棠的护国夫人,身份如此特殊,贸然前往陈国必定会引起陈国上下强烈的反应。 难道,还是说,偷偷去? 就在阿萱为此头疼之际,将军府却是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是夜。 清冷的月色之下,一名身穿夜行衣的男子悄然躲过了将军府外的暗卫,落在了阿萱的院中。 正欲朝着阿萱的寝卧走去,却不知从何处窜出来一名身形消瘦的少年,一下拦住了他的去路。 全绍冷眼看着面前的男子,森冷的少年音染着杀意,“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滚。” 这是陈鸿熙第一次见到全绍。 却也很快就反应过来,冷声一笑,“你就是那个一路护送那女娃的小孩儿?啧,果然是有些本事的。” 他能轻易躲过府里的暗卫,却并未躲过这少年的耳目。 而且这少年从何处冲出来的他都不知道。 显然,武功不弱。 不过,这小孩儿似乎是小看了他了,真以为能挡住他? 想到这儿,陈鸿熙便是猛地朝着全绍袭去。 全绍被阿萱告诫过,不可妄动内力,是以并不与陈鸿熙硬碰硬,只飞快地闪避着陈鸿熙的招式。 可,他的确是小看了陈鸿熙了。 不出三招,陈鸿熙便已是擒住了他的脖颈,随时都能掐断他的脖子! 而就在这时,屋内却射出了一枚暗器,正中陈鸿熙的手腕。 陈鸿熙的手一下脱了力,而全绍也趁此机会掏出了他的魔爪。 阿萱从屋内缓步行出,身上披着一件白虎皮的斗篷,在这惨白的月色之下,显得格外清冷肃杀。 “夫人。”全绍小声招呼道。 阿萱微微点了点头,柔声问询,“可有伤着何处?” 全绍摇了摇头。 阿萱这才放下心来,道,“去看着点念念。” “是。”全绍进了屋,而阿萱也终于是看向了陈鸿熙。 目光透出几分厌弃,“三皇子大半夜来我将军府做贼来了?也不知我将军府里有什么好东西值得三皇子如此觊觎。” 言语间将堂堂陈国三皇子比作了上不了台面的贼,换做旁人,必定是恼羞成怒。 可偏偏陈鸿熙毫不在意,不怒反笑,“能让本皇子觊觎的,那必定是稀罕之物,就比如……夫人您。” “登徒子?”阿萱冷哼。 陈鸿熙却是笑意渐浓,“未尝不可。” 阿萱的脸色骤然冷了下来,“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可没兴趣半夜三更地陪着三皇子在这儿打哑谜。” 闻言,陈鸿熙也终于露出了几分正经的脸色来,“梁煜的事,你可知道?” 为了梁煜而来的? 阿萱眉心微拧,“还未恭喜三皇子寻得兄长。” 这话在陈鸿熙听到自然是满满的讽刺,当即便是冷声一哼,“听闻,夫人有孕了?” 阿萱没想到这事儿居然陈鸿熙也知道。 可见,在对方身边安插眼线的,不止她一个。 当下便是沉了眉,道,“关你屁事。” “哎!夫人这是什么话,你我一路而来都在一辆马车里,这孩子,说不定就与本皇子有关。” 这厚脸皮的样子! 厚颜无耻的人阿萱也算是见得多了,能厚到陈鸿熙这种程度的,可谓还是旷古烁今第一人! 当下便是紧紧握了拳,“你敢辱我清白?” “哈哈哈哈!”陈鸿熙大笑起来,而后才一脸正色问道,“所以,夫人觉得是用为本皇子医治眼疾的借口随本皇子回陈国好呢,还是用你腹中孩子为借口的好?” 陈鸿熙要带她去陈国? 阿萱打量起了陈鸿熙来,“好端端的,我为何要跟你去陈国?” 她要知道陈鸿熙的目的! 便听陈鸿熙笑道,“自然是拿你做质子。” 他是个众所周知的小人,所以这等龌龊事他说起来也是一副天经地义的感觉。 梁煜突然成了他的二皇兄,在他争夺皇位的道路上又添了一道堵,他得用梁煜最在意的人做筹码,逼梁煜站在他这边。 似乎是担心阿萱不肯,陈鸿熙又道,“当然,若是夫人不肯,本皇子也不会为难,只是……府上总有看顾不全的时候,令爱……” “你敢!”阿萱当即厉喝了一声,周身的杀气迸射开来,“你敢动我女儿一根毫毛,我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这样的威胁,陈鸿熙半点没在怕。 只是冲着阿萱淡淡一笑,“所以,夫人考虑得如何了?” 第479章 给夫君请安 阿萱根本不需要考虑。 她正是缺个借口去陈国,如今陈鸿熙送上门来,她怎么可能不答应。 不过,她自然不能被陈鸿熙察觉到她的真实想法,当下便是眸色微沉,“我若跟你去,又如何能确定你不会动我女儿?” “本皇子一言既出,驷马难……”陈鸿熙的这句话还未说完,便见阿萱微微挑起了眉来,眸间透出了嘲讽。 他一个众人皆知的小人,也敢说驷马难追这种话? 陈鸿熙皱了皱眉,看着阿萱,“那你说要怎么办?” “我不会一个人跟你去,而我要带多少人,带什么人,你无权过问。” 闻言,陈红新的眉头皱得更紧。 可想了想,觉得就算阿萱带了一整支军队去陈国又能怎么样呢? 到了陈国,她再多的人也只是瓮中鳖。 于是,点了点头,“好。” 陈鸿熙回去后没多久便让人送了帖子来,而有了这张拜帖,阿萱便能有合理的借口去陈国。 一个月后,阿萱也终于站在了陈国京都的土地上。 迎接她的,是琼华公主。 见到阿萱,琼华公主脸上仍是扬着那温柔的笑意,只是这笑容看上去,有些不大友好。 二人相互行了礼,琼华公主也借机离得阿萱近了些,压低了声的第一句话便是,“你不该来这儿的!” 阿萱心头微沉。 连琼华公主都觉得她不该来,那就证明,梁煜接下去所做的事有多危险琼华公主是知道的。 大约,他身边的人都是知道的吧! 唯独瞒了她! 不知何故,阿萱的心口微微泛起一丝疼来。 面上却是冲着琼华公主一笑,“你那位三皇兄是个什么人你也该知道,我躲不过的。” 纵然她不想来,陈鸿熙手段卑劣,而她如今怀有身孕不说,念念也才这么小。 正如陈鸿熙所言,百密终有一疏,他们照顾得再周到也终有看顾不全的时候。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如陈鸿熙这样的小人,要想对付你,那必定是这一辈子都会死死盯着你! 听着阿萱这样说,琼华公主方才无奈一声轻叹。 谁说不是呢? 接待阿萱的事宜,陈国皇帝陈琮特意都交给了琼华去做,而琼华便给阿萱安排了一处极佳的住处。 离得皇宫很近,附近也会有皇宫的护卫队经过巡逻。 一方面能保证阿萱的安全。 二来……似乎也是为了监视阿萱的。 但阿萱并不在意, 当日,陈国皇宫设宴款待阿萱。 阿萱带着念念,红微还有无相,一并入了宫。 当进入大殿,看到几人之时,陈鸿熙的脸色瞬间僵硬了下来。 一双眸子死死盯着无相,仿佛是没想到无相也会跟着阿萱前来! 如此,阿萱无异于如虎添翼,她要用阿萱的性命威胁梁煜一事,也不知还能有几成的把握。 而另一边,梁煜坐在陈鸿熙的对面,却是看都不曾看向阿萱等人一眼。 生怕有些情绪会因着一眼而崩塌。 便只举起了面前的酒盏饮下一口,故作镇定。 今日是为了迎接大棠的护国夫人,所以除却琼华公主跟几位皇子之外,陈国的皇帝跟皇后也都在。 甚至,已经十多年不曾参加过宫中任何宴席的淑贵妃竟然也精心打扮了一番。 此刻,淑贵妃就坐在皇后的左手边,几乎是在几人一进大殿的第一眼就见到了念念。 那双眸子瞬间一亮。 既然已经知道了梁煜在大棠的身份,那淑贵妃必然是会打探梁煜从前的过往,自然也知道了,念念是梁煜的孩子。 看着念念那小小的身子,有模有样地跟着阿萱一并行礼,淑贵妃瞧着心里不知道有多喜欢。 待皇上吩咐几人落座,淑贵妃便忙不迭地冲着念念招了招手,“丫头,来,过来。” 闻言,念念却没动,只抬头看向了阿萱。 阿萱并未想到淑贵妃会这么迫不及待地见念念,却也能理解长辈的爱护之心,于是,冲着念念点了点头。 念念便当着众目睽睽之下走向了淑贵妃,见淑贵妃冲着她张开了双臂,她便径自往淑贵妃的怀里一坐,而后指着桌上的糕点,道,“祖母,我要吃这个。” 一声‘祖母’,简直是将淑贵妃的心都给喊得融化了。 当下便是拿过糕点,亲自喂给念念吃。 而这一声祖母,也让大殿内其余众人分外惊讶。 淑贵妃瞥了众人一眼,语气略显傲娇,“怎么?你们都不知道吗?煜儿在大棠乃是摄政王,那位护国夫人,是摄政王妃,这小丫头,就是他们的孩子。对了,你叫什么呀?” 淑贵妃的语气很是柔和,念念一边吃着,一边乖巧应道,“我叫念念,思念的念。” “念念,思念的念。”淑贵妃忍不住重复着念念的话,莫名就想起了梁煜失踪后的这些年她的思念,瞬间红了眼眶。 而后一个劲地念叨着,“真是个好名字。” 殿下众人却已是凌乱了起来。 特别是陈鸿熙,他怎么也没想到淑贵妃会如此直白地说出阿萱摄政王妃的身份,大棠的摄政王是陈国的二皇子,那大棠的摄政王妃,岂不就是二皇子的正妃? 皇妃那自然就是要与皇子住在一起的,那他又该如何钳制阿萱跟梁煜? 这淑贵妃,到底是无心还是故意? 陈鸿熙一双眉眼当即凌冽起来,看向淑贵妃,却见后者正一心逗着念念,全然不顾旁人。 而阿萱也没料到淑贵妃会说出她这一层身份来,但也很快就明白了其用意,于是当着众人的面,便是朝着梁煜走去。 直到阿萱站到了梁煜的面前,梁煜方才将目光从酒盏上移开,落在了阿萱的脸上。 而后,就见着她冲他会心地一笑,随即款款行礼,“给夫君请安。” 短短的五个字,却如一记重锤砸在了梁煜的心口之上。 一时间,竟是大脑一片空白,全然没了任何反应。 反倒是阿萱,落落大方地往梁煜的身旁一坐,而后看向对面的陈鸿熙。 眉尾微挑,眼神之中透着几分得意与嘲弄。 第480章 是真的 陈鸿熙藏于桌下的手早已紧握成拳,他知道这一次,自己失算了! 不过,梁煜不管怎么样也只是刚来陈国不久而已,比不得他这么多年筑下的基础,他就不信,他斗不过他! 越想越气,便是忍不住举起面前的酒盏一饮而尽。 却因着喝得太急而呛到了,连连咳嗽了起来,吸引了大殿内所有人的注意。 也就是所有人被陈鸿熙吸引过去的这个空档,梁煜低声开了口,“你不该来。” 兄妹二人对她所说的第一句话,倒是意外的相似。 阿萱自顾自拿起糕点吃着,亦是低声回应,“你管不着。” 那糕点不知是什么做的,粘手得紧。 阿萱有些为难地看着自己粘腻的两个手指头,有些后悔今日就是忘了带帕子来。 却在这时,梁煜递了块帕子来,动作无比娴熟。 自然是娴熟的。 她幼时跟着他到处赴宴,弄脏了手或嘴,也都是他递来帕子让她擦拭的。 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陌生。 阿萱心中涌起一丝感慨来,结果帕子擦了擦手,低垂着头,努力按压下心中那股酸涩的情绪。 就在这时,殿上陈琮忽然开了口,“既然你是煜儿的正妻,为何当初不随煜儿一并回来?” 阿萱一愣,这才抬眸看向陈琮。 就见这老者虽是头发花白,但眉宇间自带一股威严之气,饶是什么都不说就这样静静地盯着人看,便能叫人心中升起一丝畏惧。 而且,梁煜这双眉眼与陈琮果然是很相似的。 看着陈琮,阿萱仿若已经能想到梁煜老了之后是什么样子。 大约是这个想法有些过于好笑了,阿萱便忍不住笑了开来,冲着陈琮应道,“儿臣身份特殊,不可贸然前来,还请父皇恕罪。” 对于阿萱的回答,陈琮显然是满意的。 特别是阿萱回答时的笑意,让陈琮想到了年轻时的淑贵妃,也是这样爱笑的。 恍惚间,陈琮觉得,梁煜会娶阿萱也是随了他! 心中便是不自觉升起几分欢喜来。 却听一道声音缓缓传来,“所以此次二皇妃就找了个为三皇子医治眼疾的理由?” 声音透着几分雍容,乃是陈琮身旁的皇后。 这话问得也算巧妙,如若阿萱说是,恐怕会被人说成欺君。 于是,笑道,“回禀皇后娘娘,此次的确是借了为三皇子医治为契机才能来陈国与夫君团聚,但,我也的确是要医治三皇子的。” 听到这话,皇后却是不禁冷哼了一声,“三皇子的眼睛,宫中御医瞧遍了都瞧不好,你行?” “父皇!” 不等阿萱开口,琼华公主突然出了声,“二皇嫂的医术可厉害了,之前三皇兄不知得罪了什么人,中了毒,连庞御医都治不好,还是二皇嫂为三皇兄施针,方才保住了三皇兄的性命呢!琼华想着,三皇兄也定是因此才会对二皇嫂如此信任的!” 陈琮好似第一次听说这事儿,露出几分惊讶的神色来,看向陈鸿熙,“当真?” 陈鸿熙这会儿怒意很重,但毕竟阿萱是他邀请来了,他自然不会在这件事情上拆台,于是点了点头,“是,父皇若是不信可以去问庞御医。” 陈琮了然点头,看向阿萱,“其实朕也早就听闻大棠有一女神医,没想到就是你。” 阿萱谦逊道,“只是谬赞罢了,三皇子的眼疾儿臣也需要些时日方才能确定医治之法。” “好,不急。”陈琮和蔼应着。 而他的态度也让所有人都明白了,他对梁煜,对阿萱,是何等的宽纵。 毕竟是丢失了二十多年的儿子,如今回来了,还带了老婆孩子,在老一辈的心里的分量自然是会不一样的。 一时间,殿内众人个个都暗怀鬼胎。 宴席总算是正式开始。 各色佳肴都送上了桌。 念念在淑贵妃的怀里,吃得开心极了。 甚至还盯上了陈琮面前的菜色。 皇上的菜肴与其余人,总归是有些不一样的。 陈琮竟然也宠得很,念念看上了什么就给什么,如此威严庄重的大殿之上,居然出现了一副含饴弄孙的场景,也是看得旁人内心惊惧不已。 而阿萱这边却没这么好过了。 这段时日,她的孕吐虽然在自己连番的施针之下好了不少,但也一直都是清淡的饮食。 如今端在面前的菜色与她而言太过油腻了,以至于她只能尽量往后仰着身子,离那些油腻的味道远一些。 但,终究还是没能抗住。 “呕。” 一声干呕,声音虽是极力压制过后的,但还是足以引起殿内众人的注意。 红微是最先反应过来了,拿出一个香包就送到了阿萱的手中。 里头装着的事可以止吐的药草,阿萱将香包放在了鼻尖,方才算是好过了些。 而她当殿干呕如此不雅的举动,也惹来了淑贵妃的注意,当下便是问道,“二皇妃是怎么了?不舒服吗?” “娘有小弟弟啦!”念念一边吃着,一边说道,“小弟弟不乖,就知道折腾娘,等他出来了,我一定让他给娘道歉!” 孩子的话充满童趣,可梁煜的神经却骤然紧绷了起来。 他猛地转头看向阿萱,一双眼染着不可置信。 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看向另一桌的无相。 却见,无相冲着他微微一笑,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口型似乎是在说‘阿弥陀佛’。 但,梁煜却只将这一切当做了挑衅。 他的这些反应,阿萱自然都看在眼里。 却,有些不明白。 但不及她细想,就听淑贵妃问道,“二皇妃,念念说的都是真的?你腹中……” 阿萱嘴角扯出一抹笑来,冲着淑贵妃点了点头,“回母妃,是真的,已有三个多月了。” 闻言,淑贵妃的笑容瞬间灿烂无比,“本宫以为你给本宫带了一个乖宝来,没想到竟是带了两个来!真好,回头母妃重重有赏!” “朕也有赏!”陈琮亦是很高兴。 阿萱被他们的笑容所感染,脸上的笑也自然了不少。 可,当她对上梁煜那双眸子时,心头还是狠狠一颤。 第481章 本王不要他 阿萱能清楚地感受到,他还是不想要这个孩子! 可是,为什么呢? 揣着满满的不明白,一场宴席也就这么结束了。 宴会后,淑贵妃舍不得念念,言语间透露出要让念念今晚跟她回去的意思。 而陈琮显然也想借此机会修复与淑贵妃的关系,便代替淑贵妃开了口。 皇上开口,自然不太好拒绝,但阿萱还是看向了念念,想听取念念的意见。 大约是血缘之中的关系,念念也很亲近淑贵妃,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于是乎,念念就留在了宫里,而阿萱则是带着红微跟无相回了住处。 夜深人静。 阿萱却静静地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像是在等什么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院中一阵清风拂过,带来几许月麟香。 阿萱这才好似回了神一般,抬眸看向前方。 一道人影悄然伫立,月色映出他半边侧脸,阴郁而清冷。 正是梁煜。 阿萱半点都没有意外,嘴角想要扯出一抹不甚在意的轻笑,可不知何故,脸颊僵硬得厉害,那笑容便怎么都没挤出来。 她就这么看着他,也没起身。 “为什么?” “为什么?” 二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虽然只有短短的三个字,可二人都很清楚对方问的是什么。 梁煜问她为什么要骗他已经处理了这孩子。 而阿萱问的,是他为什么还是不要这个孩子。 但很显然,比较心虚的人是梁煜。 当下眉心微微一拧,梁煜的眸子不自觉看向了别处。 而看他这副样子,阿萱却是猛然起身,一步一步朝着梁煜而去,“你与琼华是亲兄妹,她这辈子都不可能为你生儿育女。你根本一早就知道她的身份,在大棠的一切你们都是在演戏而已。可既然你没有别的女人,为什么就不能要这个孩子?” 阿萱的问题,梁煜答不上来。 唯独那神色又冷了冷,看向阿萱,眼中没有半点温度,“因为本王不愿与你再有任何瓜葛,公孙夫人!” 最后那四个字,仿若是透着几分恨意的。 可阿萱却是冷声一笑,“梁煜,你在骗人。” 且不说,他早就知道她与公孙羽是假成亲,就算不知道,当初他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时,第一件事也是要求她跟他回去! 所以,他怎么可能是因为‘公孙夫人’这四个字儿对她抗拒疏远起来? 更何况,他们之间还有念念,多一个孩子,并不会影响他们之间的关系! 梁煜的眸中,闪烁着什么,但开口还是那冰冷的句子,“总之,这孩子不能要。” “为什么不能要?”阿萱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了梁煜的左手腕,紧紧地,“王爷总该给我一个理由。” “因为本王不要!” 突然加大的声音,震得阿萱心头狠狠一颤。 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耳边只传来梁煜那低沉至极的声音,“趁着月份还小,对身体伤害不大,尽快……” 只是,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阿萱打断了。 “我要他。” 声音微冷,阿萱松开了梁煜,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与梁煜之间的距离。 “王爷放心,待处理完这儿的事,我就会离开,往后必定不会再叨扰王爷,这孩子更不会给王爷添半点麻烦。明日我便会进宫与皇上贵妃说明这孩子并非王爷所有。” 如此,也算是彻底斩断了孩子与梁煜之间的关系。 所以,要不要的,他说了不算。 眼见着阿萱如此固执,梁煜知道在她这儿是劝不明白了的。 于是,冷声开口,“既如此,那你好自为之。”说罢,便是飞身离去。 梁煜走后,阿萱却还是傻乎乎地站在院子里,直到微凉的夜风将她吹醒了过来,拉了拉肩上的白虎斗篷便要转身回屋。 可,斗篷上却沾了血。 看着那一抹鲜红,阿萱先是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看向了自己的右手, 只见,右手的手指上沾染了几分鲜血。 可,她的右手并未受伤,这血……是梁煜的? 梁煜的左手腕,受伤了? 他才回陈国这么短的时间,居然已经受了伤。 陈国皇帝看上去对梁煜还是很重视的啊! 他的伤是怎么来的? 眉心微拧,阿萱想着梁煜会陈国果然是为了做一些危险的事,所以,她来对了。 哪怕是为了重生的恩情,她也不可能对梁煜坐视不理。 正如她方才所言,等帮助梁煜度过这一关,她就会理他远远的。 想到这儿,阿萱便是深吸了一口气,打定了主意,方才回了屋去。 可她并不知道,梁煜并未走远。 在离开她的院子之后,便去了不远处无相的住处。 进了屋,梁煜便是掌心凝起十足的内力朝着床上的无相袭去。 好在无相虽在睡梦之中,但仍是察觉到了危险,千钧一发之际醒来,躲过了梁煜的一击。 待看清来人,无相眉眼间不由得露出几分惊讶之色,“王爷?” 梁煜却不应他,而是继续朝着无相袭去。 无相打不过梁煜,没多少招便败下阵来,却是不死心地问道,“贫僧做错了何事让王爷非要至贫僧与死地?” 脸上,竟真是一副什么都不知的样子。 梁煜心中怒意甚浓,但好在理智尚存,终究还是松了手。 他打量着无相,知道他已是除了心魔,便问道,“数月前,你曾让沐云给本王带的话,你可还记得?” 他让沐云给梁煜带话? 什么话? 无相一脸无知,而后摇头。 果然! 梁煜眉心微拧,这才道,“怨不得你给阿萱开的不是堕胎药。” 听到这儿,无相好似才明白过来,“王爷是为了阿萱腹中的孩子才要杀贫僧?” 梁煜看着无相,眼眸见透着打量,“本王倒是好奇,为何入魔后的你所知道的事,比起你这得到高僧来要多的多?” 可再多的话,梁煜也不肯再说,只道,“总之,你这些日子为她好好开几幅补身的药材,至于她腹中的孩子,本王留他不得!” 说罢,梁煜方才转身离去,没入黑夜之中。 而无相看着那漆黑的夜色,心头却微微泛起一抹惊恐。 入魔后的他,知道的事要比眼下的他,多得多? 第482章 渔人之利 这一夜,无相彻夜难眠。 可彻夜难眠的,又何止他一个。 此时的三皇子府里,陈鸿熙将当初安插在大棠监视阿萱的暗卫狠狠鞭笞了一通,直到那鞭子都开始往下滴血,直到他已是没了力气了,方才停了手。 而周围的侍卫们看着这一切,一个个都也只敢低头不语。 “混账东西!”陈鸿熙往一旁的椅子上一坐,饮下一杯茶,润了润干燥的喉咙,方才接着喝骂道,“无相去了那贱人身边,你为何不报?” 地上的暗卫已是被打得奄奄一息,却还是强撑着一口气,跪好,方才应道,“属,属下知错……可……殿下曾说无相是个和尚,但那男子分明一头长发……” “混账!”陈鸿熙又是一鞭子挥去,“你是在怪本皇子交代得不清楚?” 暗卫再次趴在地上,却再没了爬起来的力气,只有气无力地应了声,“属下,不敢……” 说完这话,那暗卫便趴在了地上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终于,陈鸿熙身边的人开了口,“殿下息怒,依属下之见,这无相来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此人名唤姜战,乃是陈鸿熙的谋士。 听到这话,陈鸿熙微微眯了眯眼,看向姜战,“怎么说?” 就见姜战挥了挥手,命四周的侍卫都退下,连带着将那被打得快死了的暗卫也带了下去。 直到一个人都没有了,姜战方才开口,道,“这大棠的护国夫人跟国师都是殿下您请来陈国的,而这位护国夫人的身份又如此特殊,您说,皇后跟太子那边岂能不多想?” 护国夫人也是摄政王府,更是陈国的二皇妃。 如此重要的人物却是为了三皇子而来。 “加上当年二皇子丢失之事与皇后脱不了干系,那皇后那自然就会认为,这二皇子与殿下您关系匪浅,说不定还会以为您跟二皇子已然是一伙的。” 陈鸿熙瞥了姜战一眼,“这是什么好事?” 如此一来,岂不是反倒惹来皇后对他的忌惮,各方面必定都更加防备。 却见姜战一笑,“属下说句大不敬的话,贤妃娘娘因从前身份低微,皇后其实一直都不大看得起殿下您,这皇位之争,皇后也未必觉得您可以胜任。” 其实这话是句大实话。 别说是皇后这样认为,就连皇上也是这样认为的。 一个宫女之子,能吃穿不愁就行了,还想肖想皇位? 可偏偏越是实话就越是刺耳。 陈鸿熙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阴郁了下来,仿佛下一秒手中的鞭子就会落在姜战的身上。 姜战却好似无所觉一般,接着开口,“二皇子就不一样了,其母妃乃是淑贵妃,身后有太傅一党撑腰,加上皇上对淑贵妃的爱护,以及二皇子丢失二十多年的愧疚,皇上必定器重二皇子。另外,二皇子能成为大棠的摄政王,也就证明了他的本事。” 这一番话,说得陈鸿熙握着鞭子的手嘎嘎作响。 姜战有所觉,伸手覆在了陈鸿熙的手背上,安抚其冷静,方才接着开口,“所以,在皇后看来,对太子威胁最大的人不是殿下您,而是二皇子。” 一句话,竟是成功让陈鸿熙冷静了下来。 阴郁的脸色退去,转而浮现的是一抹奸邪的冷意,“你的意思是,让他们狗咬狗?” “殿下就坐享一次渔人之利,又何妨?” 听得这话,陈鸿熙心中的阴郁方才散去,而后竟是抑制不住地笑出了声来。 翌日。 阿萱得淑贵妃宣召入宫。 在宫人的引领下,阿萱来到了淑贵妃的寝宫。 寝宫算不得多富贵,但典雅贵气逼人。 阿萱想着,也怨不得琼华公主会生出那样好的气质来。 没走几步,便是传来了念念的欢笑声,咯咯咯的,好听极了。 阿萱只是单单这样听着,嘴角边不自觉地掠起了笑意。 那因梁煜而沉闷了一整晚的心情也随之晴朗了不少。 又走了一会儿,阿萱终于见到了念念。 就见念念正与淑贵妃不知玩着什么游戏,祖孙二人皆是笑得前仰后翻的。 而琼华公主竟然也在,同样是一脸笑意。 她最先发现了阿萱,便立刻起身冲着阿萱行了礼,“给皇嫂请安。” 淑贵妃跟念念这才发现阿萱,念念一下就冲了过来,“娘亲!” 阿萱蹲下身子抱了抱念念,方才起身给淑贵妃行了礼,“见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不必如此客套,都是自家人。”淑贵妃亲热地上前来,拉过阿萱的手便往里走,“念念与本宫说了你一夜的好话,听得本宫心中欢喜得紧,真是迫不及待就想再见见你。这会儿来了正好,一会儿煜儿也会来陪本宫用膳,你如今身份特殊,暂时不能去煜儿那住,不过别担心,本宫回头就找皇上说说。” 淑贵妃一连串的说话,倒是让阿萱不知该如何回应了。 一旁,琼华公主跟了上来,道,“母妃已是许多年不曾这样高兴过了,昨夜到今日所说的话,只怕是比起前二十多年来都要多。” 可见,淑贵妃是真心喜欢念念,爱屋及乌的,自然也喜欢阿萱。 阿萱原想着今日进宫是个好机会,可以与淑贵妃说她昨晚答应梁煜的,说这孩子与梁煜无关的事。 可这会儿看着淑贵妃这欢喜的样子,她当真是不忍心泼冷水。 于是,脸色就莫名难看起来。 见状,琼华公主不由得关切问道,“皇嫂脸色不大好,是不舒服吗?” “啊?没,没有。”阿萱摇头。 却听淑贵妃道,“你怀着身孕,还这般舟车劳顿,定是要不舒服的,来人,速命御医院跟御膳房准备补身的药膳来。” “是!” 宫人应了声便退下了。 而淑贵妃又拉着阿萱好一通关切,加上念念调皮得紧,阿萱倒是很快就恢复了自然。 一个时辰之后,药膳跟着午膳一并被送来。 可端着药膳的人却让阿萱的脸色骤然一僵。 只见,在那一众送来午膳的宫人后,梁煜手中端着一碗汤药,一步一步踏进了屋。 第483章 带月珠 在看到梁煜的那一眼,阿萱脸上的神色便已是不对劲了,更何况他手里还端着药膳。 淑贵妃并未觉察出来阿萱的不妥,只迎着梁煜走去,面上染着宠溺的笑意,“怎么是你端来的?” “儿臣恰好遇见,顺手端来了。”梁煜沉声应道,而后自顾行至阿萱的面前,将那药膳递了过去。 可,阿萱不敢接。 她怕那药膳里有别的东西。 却听梁煜道,“这是母妃特意命人为你熬制的补药,里头并未掺杂旁的东西,放心喝就是。” 这番话听得旁人一头雾水,但很显然,阿萱是听明白了的。 只是,她依旧没有接,只抬眸冷冷看着梁煜。 眼见着二人之间的气氛不对劲,琼华公主走上前来,看了梁煜跟阿萱一眼,这才道,“先用午膳吧,这药膳等用过了午膳再喝也是可以的。” 说话间,还冲着梁煜使了眼色,似乎是在劝梁煜。 但,梁煜全然没有理会琼华公主的规劝,将药膳放在了一旁,却依旧冲着阿萱冷声问道,“所以,你还没有跟母妃交代清楚?” 终于,连着淑贵妃都忍不住问道,“煜儿,你这话是何意,二皇妃要向本宫交代什么?” 为何梁煜一来,这气氛就变得怪怪的? 梁煜却并未理会淑贵妃,只是冲着阿萱挑了挑眉。 阿萱自然是明白梁煜的意思的,于是,站起身来,冲着淑贵妃欠身行了礼,道,“回禀贵妃娘娘,我腹中的孩子不是二皇子的。” 一句话,惹得琼华跟淑贵妃大惊。 还是琼华公主率先反应了过来,一把拉过阿萱,“皇嫂,这话可不是怄气可说的。” 她知道阿萱与梁煜之间是有问题的。 也知道梁煜会答应跟她回陈国全是为了父皇手中的那颗带月珠。 可,她不知道他们二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梁煜其实很在意阿萱。 所以,这会儿阿萱说出这样的话来,她觉得阿萱故意说出来气梁煜的。 熟料,梁煜1瞧着好似半点没有不高兴的样子,反倒是冷哼了一声,“既说清楚了,本皇子也已经命人备了药,爱妃用过午膳之后,就一并喝了吧!” 闻言,阿萱心头骤然一惊。 她以为她说出了那句话就证明这孩子与他无关,日后也无需他管,可她没想到梁煜竟然会如此卑鄙。 但下一瞬,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啪!” 竟是淑贵妃赏了梁煜一巴掌! 阿萱全然没想到淑贵妃居然会动手,便是连琼华公主都被吓了一跳。 却听淑贵妃道,“混账东西,这些年不在本宫身边,竟是养成了这样丧心病狂的性子!你给她准备了什么?你想做什么?本宫求神拜佛十多年才求得你回来,结果你一回来就要给本宫造杀孽?” 淑贵妃这一巴掌也算不得太重,梁煜神色未改,看了淑贵妃一眼,方才冷声一笑,“是,不可在母妃这儿徒造杀孽。”说罢,意味深重地看了阿萱一眼,而后拂袖离去。 见状,琼华公主立刻追了上去。 “皇兄!” 梁煜却是脚步不停,甚至还加快了些。 见状,琼华公主索性施展轻功一跃落在了梁煜的面前,拦住了梁煜的去路。 看着自己这个亲妹妹,梁煜的脸色却没有半点缓和,只冷声道,“让开。” “你有事瞒着我?”琼华公主抱着一副非要问清楚的态度。 可梁煜却依旧冷漠,“你想管着本王?” 琼华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忙是道,“之前皇兄是为了跟我回陈国,找父王要了带月珠,才会做戏给皇嫂看,可如今带月珠您已经拿到了,为何还要与皇嫂……” “与你无关。”梁煜冷漠应着,便要走,却是被琼华公主一把抓住了手臂。 可,梁煜却反应极大,一把将琼华公主甩开,而被她抓过的手臂也被他藏在了背后。 当下,神色越发冷漠起来,“休要插手我的事。”说罢,方才大步离去。 而琼华公主被梁煜那剧烈的反应给惊到了,随后却是反应了过来,看着自己指尖上那一丝鲜血,心中不禁泛起几分惊恐来。 就在这时,阿萱牵着念念自淑贵妃的寝宫出了来。 淑贵妃似乎是被梁煜气到了,只说头晕的紧要休息,便让阿萱跟念念走了。 没走多久便遇到了琼华公主,远处还有梁煜远去的背影。 见到阿萱,琼华公主急急忙忙便迎了过来,眉心微拧,“皇嫂,你与二皇兄究竟是怎么了?” 阿萱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道,“没什么。” 却不料,琼华公主一把伸出了自己的左手,将手上的血迹展示给阿萱看,“皇兄受伤了你知道吗?我方才抓他的手臂,手上便沾了血,可见他的伤口定是不浅!” 见状,阿萱猛然间就想到了昨夜,而后不禁细细呢喃道,“昨夜我握了他的左手腕,也沾了血……” “我方才抓的是他的右臂!” 此话一出,二人皆是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梁煜左右手都有伤! 又或者,他身上的伤,不止双臂! 琼华公主不禁疑惑起来,“皇兄回来之后,朝中虽反应强烈,但并无人有异动,他的伤是从何而来?” 阿萱眉心微拧,“我原以为,他回来之后受到了诸多阻挠……” 她以为他的伤是别人伤的。 可如今看来,那些伤,似乎是他自己做的? 可,为什么? 阿萱决定,一定要弄清楚。 而在她之前,无相已经先一步去了梁煜的二皇子府。 见无相找上了门来,梁煜并不意外。 坐在大厅的椅子上,只冷冷瞥了一眼,方才问道,“大师前来所为何事?” 无相与往日里看着的有些不一样,并未给梁煜行佛礼,而是自顾上前,神色严肃地问道,“带月珠,王爷已经得到了?” 梁煜饮茶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后才看向无相,冷声一笑,“大师这是想起来了?那阿萱那边,还请大师多费心。这两日就把事办了,而后找借口带她回去吧!带月珠,到时候本王会让沐云去交给你。” 第484章 聚魂珠 听着梁煜的话,无相的眉心却是紧紧拧起,道,“贫僧可否看一下带月珠?” 闻言,梁煜冷冷看了无相一眼,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终于,还是同意了。 贵重的东西,他是随身携带的,离开自己的视线他便不放心,所以带月珠一直都藏在他的怀里。 无相看着梁煜手心里那一半血红,一半青白的珠子,当即瞪大了眼,“珠已嗜血……” 对于无相如此震惊的样子,梁煜却依旧冷漠,将带月珠藏入怀中,这才道,“养了一个半月,还行。” “王爷可否让贫僧看一眼伤?” 无相接着问道。 而这一次,梁煜却皱了眉。 “大师管得太多了。” 梁煜拒绝了。 却不料无相突然出手袭来。 见状,梁煜立刻起身抵挡。 可无相的目标根本不是攻击梁煜,而是要攻击梁煜的衣袖。 只听‘撕拉’一声响。 梁煜的衣袖被生生扯了下来,露出了精壮结实的臂膀。 而那臂膀之上,大大小小匍匐着无数道伤疤,新的还在渗着血,而最旧的也都还泛着新生的嫩红色。 可谓触目惊心。 无相登时瞪大了眼,目光看向梁煜的另一只手臂上,虽未被扯下衣袖,可衣料上分明有被血浸染的痕迹。 可见,另一条上臂上的伤,不比看得见的这条少! 带月珠,又名聚魂珠,乃是重生施法所需要的法器之一。 上一世,无相以佛前供奉百年的佛珠做代替,倒也成功让阿萱重生了回来,但,毕竟只是替代品,并不能很好的让阿萱的灵魂融合,所以当初念念出生,才会带出了阿萱的一缕残魂。 而这一世,梁煜显然是想要这聚魂珠能够让在念念身上的残魂回到阿萱的身上去。 如此,念念才不会再夜夜梦魇,而阿萱,也不会有生命之危。 可,唯有通体血红的才是聚魂珠,未曾以鲜血祭养的,只是带月珠罢了! 而想让带月珠成为聚魂珠,第一日就需以十滴鲜血喂养,第二日需二十滴,第三日,需四十滴,以此类推…… 偏偏,自第一滴血起,便需得同一人的血,否则聚魂珠会当场开裂,再无作用。 梁煜已经喂养了其一个半月,却也才红了一半。 若聚魂珠养成,岂不是要将梁煜全身的鲜血都流干了不可? 怪不得,梁煜怎么都不肯让阿萱生下腹中的胎儿来…… 世上,只有一颗带月珠,也只能喂成一颗聚魂珠! 如若阿萱再生下一个孩子,被带出一缕残魂的话,这世上再无聚魂珠可救! 就算有,也不会有第二个梁煜,肯为此付出性命! 无相不由地想起了前几世,他一次次看着梁煜惨死,没想到重生之后,竟然还是要如此…… 心口处,一股莫名的燥热在癫狂。 无相的眼神中也跟着躁动起来。 他看着梁煜,好似有些悲恸,“若是被阿萱知道……” “阿萱不会知道的。”梁煜冷声开口,语气透着威胁,“聚魂珠乃是寂空大师留给无相大师您的,与本王没有任何干系,对吗?” 他是想让无相撒谎! 无相深吸了一口气,“出家人不打诳语……” 梁煜却是笑出了声来,“你诳语打下不少了,便是连杀孽都造过了,如今又是在怕什么?” 被戳中了痛处,无相眉心微拧,道,“就算如此,你的死讯她也定会知道,到时候,她……” “她会恨我,会觉得我死有余辜,我的死是报应,是给我们孩子的陪葬……”梁煜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冷,“她必须恨我。” 他不能让阿萱对他还有一丝半点的爱意。 否则,他死后,她定会很痛苦。 只有恨,只有无尽的恨,才会让她对他的死,释然。 无相的双唇,颤动得厉害,几个呼吸之后方才是一声长叹,“王爷这是在逼贫僧成魔。” 就如同前世一样! 听到这话,梁煜的眼里方才染上了几分歉疚,嘴角露出一抹苦笑,“你有寂空大师的舍利子,便是入了魔,她也有法子救你。” 可阿萱跟念念,只有他了! 入魔的无相曾说过,寂空大师写给念念的经文管不了太久,若再不及时将残魂取出,念念会一直被梦魇折磨,直到最后精气衰竭而亡。 而阿萱因着魂魄不全,也活不过十年。 那是这世上,他最爱的两个女人啊! 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们出事呢? 这世上,唯一能救她们母女的,就只有他了! 无相闭上了眼,深吸了几口气,方才好似释然了一般。 脑海中只蹦出了一句话:解铃还须系铃人! 这一切,都是因果罢了! 可,无相还是有话要问,“王爷当真舍得放弃一切?” 上一世,阿萱只有梁煜,而梁煜又何曾不是只有阿萱? 他们是相互救赎的存在,所以阿萱死后,梁煜才会癫狂如斯,才会为此付出一切! 但这一世,梁煜已经找到了亲手的爹娘还有一母同胞的妹妹,亲情,权势,当真一样都不顾念了吗? 梁煜重新坐回了位置上,脑海中所想到的是这些年来对阿萱的亏欠,是在战场上的厮杀,是在星空下的承诺,是当初禹王对他的教导与救赎,是禹王妃死时,那沾染在他眼里的炙热滚烫的鲜血。 于是,他笑道,“就当是本王欠她的。” 该他来还。 终于明白了梁煜的决心,无相叹息了一声,“好,既然如此,那王爷就好好保重吧!” 说罢,无相便转身离去。 可还未走出几步,便听身后传来了梁煜沉沉的告诫,“无相,此事,决不能让阿萱知道。” 那丫头恩德心重,若知晓他所做的这一切,必然会将一切的罪责都揽在自己的身上,便是活着,也会痛苦一世。 所以,决不能让她知道。 无相并未回应,却是双手合十于胸前,而后道了声,“阿弥陀佛。” 声音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了大厅外,梁煜的嘴角方才掠起了一抹苦涩来。 他知道,无相这是答应他了。 第485章 厚颜无耻之人 宫里从来都没有什么秘密,哪怕掩藏得再好,事情也总有纸包不住火的一天。 更何况,梁煜跟阿萱在淑贵妃寝宫里的那段争执并未遮掩,是以,傍晚时分,皇后那边就已经知道了。 座上,皇后江氏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而太子却露出了几分欣喜的颜色,“没想到那个贱种还是戴了一顶绿帽子回来的!昨晚父皇听到二皇妃有孕时如此高兴,眼下只怕是要气坏了!” 可,江氏看上去却是不大高兴,甚至有些不悦地瞪了自己的儿子一眼,暗骂着自己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个蠢货。 太子虽有些蠢钝,但眼力见儿却是极佳,很快就发现了江氏的脸色不对,忙问道,“怎么了母后?这事儿莫非还有别的什么玄机?” 江氏这才开口,“这些年来,陛下嘴上不说,可对于二皇子,他心中一直都存有愧疚,此次那贱种回来,皇上对他百般宠溺纵容,连着那颗先祖皇帝传下的带月珠也说给就给了。这次的事,恐怕只会让皇上更加心疼那贱种。” 越发心疼愧疚,补偿的也就越多,谁能保证最后不会连皇位都补偿了出去呢? 听得江氏这样说,太子方才好似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心头微惊,“这,可那贱种这些年来在大棠做王爷,保不齐心中所想的还是棠国,父皇难道真能放心将皇位给他?” 江氏冷声一笑,“若你能做名正言顺的皇帝,莫非还会想着去他国做个摄政王不成?” 也的确是个这个道理。 太子心中不禁升起了几分担忧。 而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皇后娘娘。” 是皇后身旁大宫女仲萍姑姑。 江氏道了声,“进来。” 仲萍姑姑便是推开了门进了来,小心翼翼地将门又关上,这才冲着太子行了礼,而后快步行至皇后的耳边,低声道,“方才御书房那儿传来的消息,说三皇子跪在了御书房里,亲口承认二皇妃腹中的,是他的孩子。” 如此劲爆的消息传来,惊得皇后跟太子皆是瞪大了双眼。 只听太子道,“二皇妃在棠国怎么说都是个护国夫人,岂能看得上陈鸿熙这样的?” 江氏却有不同的看法,“有何不可能?三皇子生得一副好皮囊,那女人一时看中也不稀奇。更何况,那女人生得也好看,说不定是三皇子强要了人家。” 比起前一种可能性,太子更相信后面那一种。 心头微惊,“所以,三皇弟是给二皇弟戴了绿帽子?如此说来岂不是好事?” 他们就不必担心陈鸿熙会跟梁煜联手了! 江氏有些气恼地瞪了太子一眼,只觉得自己这个傻儿子怎么看什么都是好事? 却也没理他,只冲着仲萍姑姑问道,“陛下那边怎么说?” “陛下怒火中烧,命人责打了三皇子,余下,没说。” 余下的,比如禁足之类的,没说。 江氏眉心狠狠一拧,只是责打而已? 而阿萱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听着三皇子府来人的禀报,阿萱气得拳头都差点握不住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同陈鸿熙这般厚颜无耻之人啊! 而三皇子府的人却很是没有眼力见儿,一脸焦急地冲着阿萱道,“夫人,我们殿下被皇上打了半死,眼下还躺在床上不省人事,求夫人快去救救吧!” “好!”阿萱点着头,爽快应下。 她这就去送那狗东西最后一程! 不多久,阿萱便到了三皇子府,由下人一路领着去了陈鸿熙的寝屋。 因着陈琮下令,没有御医敢来为陈鸿熙医治,而三皇子府上的大夫面对陈鸿熙那满背的鞭伤,一时间竟是有些无从下手。 见阿萱来了,那大夫忙是行了礼,“还请夫人救救三殿下。” 阿萱眉眼间染着杀意,冷声应道,“我医治的时候,都出去。” 闻言,大夫有些犹豫,但想了想三皇子跟这位夫人的关系,便还是退下了。 屋内再无旁人。 阿萱看着陈鸿熙那遍体鳞伤的后背,不禁冷笑了一声。 伤得这样重,一口气没缓过来也是正常的吧? 贱男人,就该早死早超生! 想到这儿,阿萱便从腰间摸出了匕首,抬起便要朝着陈鸿熙刺去。 却不料,陈鸿熙根本没有晕,一把抓住了阿萱的手腕,扯着嘴角冷笑,“本皇子帮了夫人,夫人就这么报答?” 帮? 阿萱眉尾微挑,“三皇子不觉得自己龌龊至极吗?” “可只有我这样龌龊至极的人,才能保住你的孩子。” 一句话,只让阿萱心中猛然震惊。 却见着陈鸿熙松了手,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背上的伤痛的他龇牙咧嘴,以至于那只被阿萱刺伤的眼都显得愈发恐怖了些。 阿萱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就见陈鸿熙看了眼她的肚子,而后挑眉一笑,“梁煜为何不要这孩子?” “关你屁事。” 阿萱的语气仍是带着不善。 陈鸿熙倒也没有介意,只道,“你与梁煜在淑贵妃寝宫的争执,如何朝中上下都知道了,若没有本皇子护着,你这孩子,活不过三日。” 只要陈琮下一道旨,阿萱纵使武艺再高也会被人架起来,强行灌药。 可如今却不一样了。 陈鸿熙说这孩子是他的,那就证明这孩子还是皇嗣。 陈琮再如何心疼梁煜,再如何生气,也不可能会下旨伤害自己的孙辈。 而梁煜那边,有了他这一层关系在,自然也就不那么好下手了。 阿萱当然也想明白了这一点,如今看来,的确是陈鸿熙帮她保住了这个孩子。 可,她却不会相信陈鸿熙这么做,是好心。 当下便是问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这你就不用管了。”陈鸿熙说着,便又慢慢地往床上爬去,再一次的龇牙咧嘴起来,“总之,你记住,有本皇子,你这孩子才保得住。” 这一副将自己当成了救世主的样子,还真是让人不爽了。 阿萱冷眼看着陈鸿熙,好一会儿,方才扔下了一瓶伤药,而后大步离去。 看着那伤药,陈鸿熙微微一愣,随即却又笑了开来。 这女人,倒是个心软的。 第486章 无相的汤药 回到住处时,念念已经睡下了。 无相跟红微倒是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不知在聊些什么。 见到阿萱回来,红微立刻起身迎了过来,问道,“那陈鸿熙是怎么了?” “被他们皇上责打了,死不了。”阿萱淡淡应道,却是觉得有些累,上前落座。 红微轻哼了一声,“他们陈国难不成连个医治外伤的都没有?还非得让你跑一趟。来,喝杯水。” 阿萱从红微手中接过了水,但注意力却放在了无相手边的一碗汤药之上,当下不禁有些好奇,“这是?” 话音落下,不等无相开口,红微便急急应道,“这是无相知道你去陈鸿熙那之后,特意给你熬的药,想着你回来定是辛苦的!” 说着,红微不禁伸手摸了摸阿萱的肚子,这才道,“你如今不是一个人,可不能累着自己。” 阿萱知道红微是心疼她的。 可无相…… 看着那碗药,阿萱的脸色却是有些凝重,一双眸子直视着无相,“大师当真是心疼我?” 闻言,无相却没回答,只合十双手,道了声,“阿弥陀佛。” 这模样却是让红微觉得奇怪了,眼神游移在阿萱跟无相之间,不禁问道,“怎么了?这药,有什么不妥吗?” 无相分明说,这是补药啊! 眼见着无相不开口,阿萱便是冷笑了一声,“不如大师当真我的面再说一遍,这药,究竟是什么?” 她并不确定那是不是堕胎药,只是直觉告诉她,这药不对劲。 而很显然,眼下无相的表现亦是证明了这一点。 连阿弥陀佛也不说了,低垂着头,甚至不敢看阿萱一眼。 这下,连红微都看出来了,当即一脸震惊地看着无相,似乎有些不信无相居然会对她说谎。 而阿萱则是深吸了一口气,“大师是去见过王爷了吧?这,是王爷让你做的?” 闻言,无相方才开了口,“王爷并未交代。” 梁煜之让他这几日给阿萱好好补补,这药,是他擅自做主熬的。 是因为,他实在不忍心让梁煜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反正他的杀孽早已不止一点,反正他依旧躲不过心魔,那不如,一切就让他来结束。 阿萱虽然意外梁煜居然没有下令让无相来杀她的孩子,但也知道,梁煜不会改变主意。 今日就算无相不下手,明日也会有别人将这碗药送到她面前来。 看着那碗黑漆漆的汤药,这一瞬间,阿萱觉得,她是感谢陈鸿熙的。 于是,冲着无相勾唇一笑,“可,大师这样杀害皇嗣,皇上能轻饶了你吗?今日傍晚三皇子已经在陈国皇帝面前承认,这孩子是他的。” 无相显然没有料到,当即瞪大了眼看向阿萱。 而阿萱则是喝了杯中水,站起身来,冲着无相一笑,“让大师白费心思了。”说罢,这才转身进了屋去。 房门被关上,在这寂静的夜里,关门的声音都显得极为刺耳。 红微盯着面前这碗汤药,像是有些不敢相信似的将其端起,手却颤抖得厉害,“大师居然骗我?” 说好的出家人不打诳语呢? 他分明说,这是补药啊! 无相已是无话可说,无言可对,低垂着眼眸,眸色凝重得厉害。 就听一道清脆的声音哗啦落地,红微将那碗药摔碎在了地上,“你要做这等丧尽天良之事,别带着我!” 想到自己方才居然还在极力给阿萱推荐着这碗药,红微心中便是涌起一阵又一阵的后怕。 如若阿萱没有察觉到不对劲呢? 如若阿萱当真听她的,将那药喝了呢? 那她就成了害死阿萱腹中孩子的凶手了啊! 无相自知理亏,起身看向红微,张口,似乎是想要解释,可红微却一句话都不想听,“住口!夜已深,大师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语气染着浓烈的冷意,可见这一次,红微是真的对无相失望了。 看着红微那眼角泛泪的样子,无相心中有股躁动的情绪涌起,竟是与在梁煜那时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处。 但,很快就被他给压了下去,便只缓缓行了礼,“施主也早些休息。”说罢,方才转身离去。 看着无相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红微强忍在眼眶里的眼泪方才落了下来。 却是被她飞快地抬手抹去,深吸一口气,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她方才转身行至阿萱的屋前,敲了敲门,“睡了吗?” “还没有。”屋内传来阿萱的声音,很快,房门就被打开。 就见阿萱微微一笑,这才道,“进来坐会儿。” 红微这才进了屋,看了眼不远处床上熟睡的念念,这才压低了声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无相会……” 道歉的话没说完便被阿萱拦下了,“这与你有什么关系?别说你没想到,就连我都没想到。” 如若不是她最近对汤药特别敏感的话,她也不会怀疑无相。 见阿萱是真的没怪她,红微心中泛起一丝感动,却是怀疑道,“可,无相为何突然会这样?明明之前他都还帮你骗过了沐云。” “定是梁煜与他说了什么。”阿萱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但红微依旧不解,“到底会说些什么?是什么原因,会让无相宁可犯下杀孽?” 是啊,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别说是红微了,就连阿萱都好奇得不行。 加上梁煜身上的伤来得古怪,阿萱想,这理由定会是叫人无比震惊的。 却听红微突然道,“要不,找沐云问问?” 沐云是梁煜的贴身侍卫,梁煜的事,他一定清楚。 想到之前沐云来看着阿萱喝药时口口声声说过梁煜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阿萱好,可见,他定是知道的。 可阿萱还是摇了摇头,“沐云跟了梁煜这么多年,嘴巴紧得很,怕是用刑都未必会让他开口。” 沐云是红微的亲弟弟,用刑,红微如何能舍得? 可红微却是信心十足,“就算他如今是梁煜的侍卫,可他一辈子都是我弟弟,我还能对付不了他?这事儿交给我!” 红微信心十足,而就在这时,床上的念念忽然惊坐而起,厉声哭喊起来,“不要杀我爹爹!” 第487章 不怕与念念一样吗? 阿萱与红微多不由的一惊,忙是朝着念念跑去。 念念还在惊梦中,没醒。 双眼紧闭着,眼泪却不停地往下落,整个小脸都因着恐惧而纠结在了一起。 她的双手不断地在空中胡乱抓着,惊恐大叫,“不要杀我爹爹!快放开我爹爹!” “念念!”阿萱很是担心,一把抓住了念念的手,可念念就像是被刺激到了一般,惊声尖叫起来。 见状,红微立刻去查看念念脖子里的锦囊,发现那装着经文的锦囊正完好地挂在念念的脖子里。 怎么会这样? 正在二人惊讶间,念念忽然就尖叫,往后一倒,就重新睡回了床上。 脸色显得很平静,除却那还悬挂在脸上的泪痕外,已是没有了半点方才惊梦了的痕迹。 但,念念睡熟了,阿萱跟红微却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阿萱却好似想到了什么,伸手去打开那锦囊,取出里面的经文,只见,原本完好的经文眼下却有好几处的字迹开始模糊起来。 “怎么会这样?”红微压低了声惊呼,“是洗澡的时候打湿了?” 阿萱摇了摇头,“我给念念洗澡时,都会将其小心摘下,更何况这瞧着也不像是被打湿过的样子。” 纸张都还是完好直挺的,如若是被水打湿过,必然会留下皱褶的水痕。 红微眉头低皱,“那这些字是怎么回事” 阿萱也不知道,可,她却想起了寂空大师曾说过的话。 经文驱逐梦魇只是暂时的。 莫非,已经到了这经文的有效时限了吗? 那,接下去要怎么办? 红微当即想到了无相,“我去找无相问问。”说罢,便是转身出了门去。 可,还没走出院子,脚步便慢了下来。 她刚刚才与无相吵了一架,将无相赶走了,这会儿就去找他岂不是很尴尬? 可…… 红微转头看了身后的屋子一眼,想着念念方才那可怜的模样,她心下一横。 为了念念,尴尬就尴尬了! 红微找到无相时,无相还没睡。 但他显然也没想到红微会来找他。 开了门,便是一副诧异的神色,“施主这是……” 红微轻咳了一声,这才道,“念念又发惊梦了。” 闻言,无相也是一惊,但因着白日里才与梁煜说起过这事,是以很快就恢复了神色,道,“师父已然圆寂,其佛法自然也会有消逝的一日。” “那你有办法吗?”红微忙是问道,“方才念念惊梦时怎么都叫不醒,好似比从前都要严重了些,阿萱将经文拿出来看过,里头的字有些模糊了,你能不能重写一份?” 看着红微那着急的神色,无相自然是想帮忙的,可,也只能无力摇头,“贫僧佛法大不如前,就算写上十份百份也及不上师父的万分之一。” 无相佛法大不如前的事,红微早在大棠京都时就已经知道了。 当下便露出了一副无助的神色来,“这可怎么办?念念难道又要开始每晚都被梦魇折磨的日子了吗?她还那么小,怎么受得住啊……” 自念念出生气,她便是将念念当做了自己的女儿一样去疼的,眼下更是心疼地落下了泪来。 看着红微脸上那一颗又一颗的晶莹落下,无相不知何故,只觉得自己整个情绪都开始烦躁起来。 脑海飞速旋转,终于是想到了什么,道,“贫僧手上还有师父的舍利子,如若手捧舍利念下经文,或许能保念念一夜安眠。” 但,也只是或许而已。 可在红微看来,这便是希望! 当下便是重重点了点头,“好,我们试试!” 说罢,也顾不得什么礼仪,拉过无相便快速朝着阿萱休息的房屋走去。 她是生怕念念再次惊梦。 而等红微带着无相来的时候,念念果然已经开始在床上辗转了。 额上冒着豆大的冷汗,小嘴儿不知在呢喃着什么,眉心紧蹙,很是痛苦的样子。 阿萱守在床边,试探性地唤了几声,却怎么都唤她不醒。 看着念念这副样子,无相也跟着揪心,立刻将舍利子自怀中取出,而后双膝跪在了床边。 只见他双手合十,舍利子被夹在两掌之中,闭上眼,诵读经文。 声声梵音入耳,静逸的屋内很快就好似被梵音充斥,听着这声音,阿萱跟红微的心竟也神奇地开始平静下来,没有先前那样担心了。 而床上,念念的神色虽然还是痛苦的,但辗转的频率却是慢慢减低,直至最后,念念不再呢喃,脸上的神色也平静下来,翻了个身,而后睡得深沉。 成功了! 阿萱跟红微当即露出惊喜的神色来,而恰好,无相的经文也念完了。 睁开眼,看着已经平静下来的念念,无相道了声,“阿弥陀佛。”而后才从地上站起,将舍利子小心收入怀中。 “多谢大师。”阿萱由衷感谢着。 虽然无相差点还了她腹中的孩子,但眼下是确确实实救了念念的。 无相却并没有露出与阿萱跟红微一样轻松的神色,眉心微拧,冲着阿萱问道,“经文失效,贫僧尚且能以诵经为念念驱除梦魇,但,若有一日诵经也失效了呢?施主可曾想过要如何是好?” 阿萱替念念掩好了被子,这才冲着无相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无相去一旁坐下慢慢说。 于是,二人去了一旁的四方桌前坐下,阿萱找了个借口将红微支开,“红微,这水冷了,你烧壶热水来。” 红微是明白阿萱的意思的,于是点了点头便退出了屋去。 待红微一走,阿萱方才深吸了一口气,道,“我记得寂空大师跟我说过,念念之所以会夜夜惊梦是因为在出生时从我身体里带走了我那一缕残魂,而偏偏那一缕残魂所记得的,就是王爷他那七次的惨死……” “所以,我在想,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将我那一缕残魂从念念的身体里抽出来。” 能不能将那残魂收回自己体内,阿萱倒是不在意,只想着只要那残魂不再侵扰念念的梦境就好了。 可,无相却没有回答阿萱的话,只冷声问道,“既如此,施主就不怕你腹中的孩子将来与念念一样吗?” 第488章 逼供 听得这话,阿萱骤然一愣。 这事,她不是没想过的,只是觉得,一个人能有多少残魂? 就算有,当初生念念时也该都被带出来的,而念念带不出来的,难道还能被第二个孩子带出来吗? 分配好的? 她觉得不可能,便也没再将这事儿放在心上。 但这会儿无相如此严肃的提起,让阿萱觉得,这事儿真的是有可能发生的! 而后,她又想到了什么,当下便是沉了眉问道,“所以大师才会给我送那碗药来?” 无相眼神微微一闪,随后便看向了自己面前的杯盏。 没应声。 但,阿萱却已是联想到了许多。 “大师是与王爷交谈过后才会做出如此选择,这就证明关于这一点可能性,是王爷跟大师说的,他之所以一直都不想要这个孩子,是担心这孩子往后也会同念念一样?” 无相答应过梁煜不会让阿萱知道任何事,可眼下,眼看着阿萱就要猜出了什么,他皱了皱眉,只好转移了话题。 “贫僧倒是愿意为孩子念一辈子的经文,可就算诵经一直都有用,可贫僧也总有先孩子们而去的一日。” 言下之意,这夜夜惊梦的日子,念念终究还是会经历的。 阿萱便问出了方才问过的问题,“就没有法子将那残魂从念念的体内抽出来吗?” 无相摇了摇头,“贫僧未曾习得过此等佛法。” 阿萱闻言,咬了咬唇。 她想着,寂空大师曾说过无相的佛法还未曾到达过那等本事,无相不知,并不表示世间没有。 于是,对着无相道了声谢,“今日辛苦大师了,我会尽快找到办法,在此之前,只能劳烦大师日日来为念念诵经了。” “阿弥陀佛,施主尽快拿定主意吧。”拿定,要不要她腹中孩子的主意。 阿萱明白无相说的是什么意思,当下便也只是淡淡一笑,“我会的。” 无相这才起身,行了礼走出了屋去。 红微还未回来,眼下夜已深,夜风袭来带着几分凉意。 而无相却是低头伸出了自己的双手。 手心处,竟满是被灼伤的痕迹。 而那痕迹的大小,竟是与舍利子的形状,一模一样。 当年那种即将被心魔侵蚀的惧意再次涌起,无相不明白,如今有师父的舍利子庇护着,为何他还是躲不过心魔。 难道,终究是难逃一劫吗? 翌日。 阿萱还未醒便听到了屋外吵闹的动静。 连着念念也被吵醒了,揉着眼睛坐起身来,“娘,红微姨姨在跟谁吵架呀?” 阿萱仔细一听,果然听到了红微那蛮不讲理的声音,而另一道声音是……沐云? 昨日红微才说要将沐云抓来好好审问,莫非她这就行动了? 带着惊讶跟疑惑,阿萱穿戴梳洗好便开了门。 而此时,沐云居然已经被五花大绑了起来。 鞋袜却是被脱下扔在了一边。 见到阿萱跟念念,沐云当即好似见到了救星一般,“夫人!念念!救我,快点救我!” “臭小子!看你说不说!”红微上前,一把抓起沐云的一只脚,不由分说便拿起一片竹简在沐云的脚底刮了起来。 瞬间,沐云整个人都扭动挣扎了起来,又哭又笑,“阿!姐!不要!哈哈哈,求求你了阿姐!不要阿!” “说不说!”红微半点没有要放过沐云的意思,可很显然,沐云也没打算招供。 只见他被红微折磨得整个脸都红了,眼泪飞飚,却是死死咬着唇,再不说半个字。 咬得嘴唇都出血了。 红微也没想到,这小子跟了梁煜之后,居然嘴硬成这副德行了。 从前只要她使出这招,这小子便是半夜放了几个屁都能说得一清二楚! 像是不信邪似的,红微又加重了力道。 终究还是阿萱看不过去,上前制止了,“行了!你别为难他了!” 她说着,便将竹简从红微的手上抢了过来。 念念也在这时上前,替沐云解开身上的绳索。 就听阿萱道,“王爷为何不肯要我腹中的孩子,我昨夜已经听无相说了。” 她说这话,只是想安抚红微,却不料沐云突然激动起来,“什么?那秃驴说了?他分明答应了王爷要守口如瓶的!” “秃什么驴!”红微捶了沐云的脑袋一下,“人家有头发!” 沐云嘟囔了起来,“有头发也是和尚,和尚就是秃驴。” 红微瞪了沐云一眼,懒得与之计较。 而阿萱则是冲着沐云一笑,“是我从无相的话语中猜出了王爷的目的,你回去告诉王爷,这件事我会想办法处理,让他别操心了。” “你能有什么法子处理?”沐云眉心紧蹙,“这世上除了聚魂珠,还有什么可以救你跟念念?” 聚魂珠? 阿萱眉心一拧,当即正色看向沐云,“什么聚魂珠?” 沐云不由得一惊,“你,你不是说无相都告诉你了?” 这聚魂珠,无相没说? 糟了! 是他说漏了嘴了! 这回去还不得被爷打死! 沐云瞬间惊慌了起来,“没,没什么!我,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罢,便要飞身而去。 可还未来得及翻墙而走,后背便传来一股强劲的力道,竟是将他生生给拉了回来。 沐云重重摔在了地上,而阿萱也毫不客气地一脚踩在沐云的胸口,力道不大,却足以让沐云无法起身。 “快说!”阿萱威胁道。 沐云却是连连摇头,“我若说了,王爷必是要杀了我!” “你不说,我现在就杀了你!”阿萱低声威胁着,周身迸发的杀意让一旁的红微都捏了一把汗。 忙是上前冲着沐云喝道,“你难不成还不知道阿萱是什么脾气吗?你都已经漏了口风了,回去也是会被王爷责罚的,还不如都说了,也省得我们再去打探那聚魂珠的消息!” 既然已经知道了名字,那聚魂珠的事儿必然也是能打听出来的。 不过时间罢了。 沐云看了眼红微,又看了眼杀意正浓的阿萱,终于还是投了降,“好,我说。” 于是,从之前入了魔的无相让他传话开始,他将一切都说给了阿萱听。 而阿萱,也终于明白梁煜身上的血迹是从何而来。 他……果然都是为了她! 第489章 怪我 梁煜下朝回府时,就见阿萱正站在他府前。 当下眉心便是微微一拧,直觉是出了什么事。 自马车上而下,他缓步行至阿萱面前,声音微冷,“何事?” 阿萱冲着梁煜微微一笑,眸间隐忍下万千情绪,只道,“有些事,想要来与王爷商量一下,关于这个孩子的。” 梁煜仍是拧着眉,想了想,还是应允了,“进府再说。” 说罢,便是与她擦肩而过,率先进了府。 阿萱深吸了一口气,将心口那股呼之欲出的悲情给压了下去,这才转身进了府。 大厅内,梁煜已经让人看了茶。 见阿萱进了来,梁煜大手一挥,屏退了其余的下人。 偌大的大厅内,便就剩下了他们二人。 只见梁煜冷漠地瞥了阿萱一眼,“公孙夫人竟能说动三皇子相助,不知还来寻本王做什么?” 今日上朝之后,陈琮已是与梁煜说了昨夜陈鸿熙的事。 事到如今,要想正大光明地杀了她腹中的孩子已然是不可能的了。 他原本还想着,要用什么手段,倒是没想到她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思及此,梁煜的手不自觉地紧紧抓住了扶手,心中涌起一阵又一阵的痛意,眼神更是不受控制地落在了阿萱的小腹上。 那里,有着他的孩子,可……他却要杀了他! 他不配为人父,也只好在他也命不久矣,下去地府之后,再给那孩子赔罪吧! 想到这儿,梁煜的目光方才又落在了阿萱的脸上,却是没想到,阿萱居然哭了。 心口当即好似被什么东西狠狠一抽,眉头却是沉得更低,“公孙夫人不会以为当真本王的面落下几滴眼泪来,本王就会心软吧?” 他不会心软的,也不能心软! 却听阿萱忽然笑了一声,低头抹了泪,而后看向梁煜,问道,“爷可知道,爷故意凶起来的样子,丑死了!” 这语气! 梁煜一时间慌了神,只因着阿萱如今说话的语气,好像五年前…… 像她还未重生回来之前,会对他撒娇,耍小脾气的时候! 心中颤动不已,连着眼神也跟着慌乱无措起来。 她怎么会…… 而阿萱,却已是再也忍不住,眼泪不停地往下落。 “爷是有本事的,居然能知道这么多事,居然能找到聚魂珠,居然还能瞒了我这么久!” “爷可知道,我以为爷是真的不要我了。” 那声音,染着浓烈的哭腔,伴着那晶莹的泪珠不断落下,仿若是直接砸在了梁煜的心上,炙热滚烫。 他没想到阿萱居然知道了。 也不知是何人透露给她的。 可眼下显然不是追究此事的时候。 他移开了目光,不敢去看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冷漠,“本王不知你在说什么,公孙夫人可是误会了?” 阿萱知道,梁煜是不可能会轻易承认的。 他是什么脾气,她最了解不过了。 深吸了两口气,她抬手抹去了脸上的泪,而后一步一步朝着梁煜走了过来。 梁煜虽然没有看她,却也能感受到她的靠近。 每一步都让他的心无比煎熬。 却,偏偏开不了口让她站住。 终于,阿萱已是站在了梁煜的面前。 小腹正对着梁煜的脸颊。 距离是那么近。 近到好似他只要稍稍再往前一些,就能隔着那一层衣裙,亲吻到她腹中的孩子。 只是,已经这样近了,他却越发没有了抬头看她的勇气。 直到,她微微抚下身子,轻轻抓起了他的手,将他的衣袖缓缓撩开。 梁煜这才想要阻止,却已是来不及了。 他手臂上的伤,触目惊心,也让阿萱的双眸再一次被泪水浸湿。 这些伤,有的已经结痂,有的还可见血肉。 看着这些伤,她几乎能想象到他每一晚都是如何割开自己的手臂放血去喂养那颗聚魂珠的! 而脑海中,也不自觉地浮现出了他那七次惨死的画面。 剔骨,剐肉,挖心,分尸,水淹,火焚,千石坠…… 他已经为了她死了七次了啊! 难道,她要眼睁睁看着这第八次的到来吗? 她如何能忍心啊? 思及此,阿萱已是泣不成声,“爷一定,很疼吧?” 前世那七次的惨死,每一次,都很疼吧? 悲恸的情绪难以抑制,阿萱紧紧捧着梁煜的那只手,哭得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都是因为我,都是我不好……” 如果前世的她能早一些明白梁煜的心思,能够更加信任他一些,那么这样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发生了? 眼见着阿萱将所有的过错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梁煜那一直强忍着的心终于也忍不住了。 起身,伸手便将她搂入了怀中。 那一瞬间,仿佛是千疮百孔的心被瞬间填满了一般,叫人分外满足。 他们明明离得这样近,他们明明可以早就这样相互拥抱着。 可偏偏,花了这么多的时间! “不怪你……”他沉声开口,声音却是沙哑得厉害。 如何能怪她呢? 前世,是他没有保护好她啊! 是他害得她心存怨恨重生回来,是他一直在阻挠着她的复仇,是他一次又一次让她失望。 怪他! 阿萱被梁煜搂在怀中,脸颊埋进了梁煜的胸前,她一边哭,一边贪婪地吸食着他身上的香气,好似怎么都闻不够。 直到,哭得泪了。 抽泣喘息的声音也渐渐平静了下来,二人的怀抱才终于松开。 梁煜垂眸,看着怀里那张哭花的脸,分不清眼泪鼻涕的,全都沾在了他胸口。 他也没嫌弃,抬手便替她擦了擦脸。 常年打仗的手掌布满老茧,划过脸颊带着粗糙的肤感,却是那样令人熟悉与怀念。 阿萱的双手环在梁煜的腰间,轻轻拽着他的衣衫,仰头看着他,“爷,能不能让我看看聚魂珠?” 梁煜有些犹豫,但终究还是拿了出来。 阿萱看着梁煜从怀中取出的珠子,小小的一颗,半是青白,半是血红。 想着梁煜的双臂已然伤成这样,却也只养成了一半,眉心不免紧皱起来。 当下,便是将那珠子紧紧握在了手心,而后猛地往后退了两步,“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爷送命。” 第490章 先想别的法子 见状,梁煜眉心一沉。 他似乎早就知道阿萱会将聚魂珠夺去,毕竟,阿萱是他养大的,他如何能不了解她? 当下,便也只是沉声问道,“那念念怎么办?” 阿萱可能会不在乎她自己的生死,但,绝不会不在乎念念。 那是他们二人相同的软肋。 却见阿萱咬了咬唇,这才道,“寂空大师的经文,虽然已经对念念没用了,可昨晚无相为念念诵经之后,念念也能一夜安眠。” 这事儿梁煜倒还不知道。 但,他却提出了与无相一样的问题,“那,若是诵经也不管用了呢?” 关于这个问题,阿萱已经想了一整晚,她道,“我知道诵经也总有会失效的一日,但总归暂时是有用的!趁着这段时间,我会搜集全天下的古籍经书,搜集所有能对付梦魇的法子,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后果,我一定能治好念念!” 不是非要他死不可的! 却听梁煜缓缓开口,“本王也在搜寻别的法子,但若这世上,只有这聚魂珠可以救念念的话,又该如何呢?” “那就用我的血!”阿萱扬声道,总而言之,她不要再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了! 他可知道,前世的她变成一缕魂魄,跟在他身后,看着他为了她而癫狂愤怒,一次次赴死时,有多痛苦? 那时,不管她如何哭喊阻挠,他都听不见,因为她只是一缕魂魄。 但现在,她却可以阻止他! 看着阿萱的情绪如此激动,梁煜缓步靠近,面上染着几分温柔的轻笑,“聚魂珠只能以一人之血喂养,若掺杂第二人的鲜血,会当场碎裂。到时候,唯一能救念念的希望都没有了” 说话间,他已经行至阿萱的面前,冲着阿萱伸出了手。 阿萱并未从沐云那听过聚魂珠会裂开的事。 眼下,那珠子握在手中,竟是无比沉重。 她不愿看着梁煜死,却也无法毁了这唯一能救念念的聚魂珠。 梁煜当然看出了阿萱眼里的挣扎。 于是,再次开口,“也未必会死的,只要喂饱了这颗珠子就够了。” 只要,他能撑到最后,未必就真的会血流而亡! 阿萱就这么怔怔的看着梁煜,脑海中思忖着喂饱了珠子而不死的可能性有多大。 可,她却始终都没有想清楚。 手中的珠子好似也变得滚烫了起来,交给梁煜也不是,不交也不是。 “说不定在喂饱珠子之前,我们还能找到别的办法。” 梁煜继续哄骗着阿萱。 但眼下,这一声哄骗却成了阿萱全部的希望。 于是,她终于缓缓摊开了手,将那聚魂珠还给了梁煜。 “就非得,每日都喂吗?”阿萱又问。 就不能歇上几日,再喂第二次吗? 梁煜摇了摇头,“歇了一日,血色少了一半。” 闻言,阿萱心头微惊,目光落在那颗聚魂珠上,情绪无比复杂。 梁煜将聚魂珠收入怀中,这才又看向阿萱,而后,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了阿萱的小腹之上。 一瞬间,阿萱便察觉到了危险,双手忙是捂住了肚子,“不是说好了,先想别的法子吗?” 梁煜眉心微沉,“聚魂珠只有一颗。” 阿萱明白梁煜的意思,却还是坚持,“可,这孩子未必会跟念念一样的,我体内若是还有不稳的残魂,早该随着念念一起出来了。” 的确是有这个可能,但梁煜不敢冒险。 眼见着梁煜不说话,神色却依旧凝重,阿萱忙道,“总之,我们先找别的办法,就当给这个孩子一次机会好不好?” 梁煜早已知道阿萱对这个孩子的重视,想着今日陈琮与他说的话,这孩子恐怕的确还得留上一阵子。 于是,方才点了点头。 阿萱这才松了口气,重新走近梁煜。 而后,靠进他的怀里。 梁煜便抬手环住了她,不轻不重,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自然到,仿佛他们之间从未有过嫌隙,也从未遗失过三年。 仿佛他们本就是一对恩爱夫妻,从前那些误会,那些不同立场之下的仇恨,如今摆在生与死的面前,就都不重要了。 阿萱与念念他们都搬进了二皇子府。 既然一切的误会都已经解除,阿萱想,她再也不要跟梁煜分开了。 念念自然也很高兴,一整日都笑得像朵花一样。 看着念念被梁煜抱在怀里时那乖巧可爱的样子,她才忽然意识到,念念已经很久没有像今日这般高兴了。 一直以来,她一直觉得她与梁煜之间不管发生了什么,都只是她跟梁煜的事。 可今日看着念念这样开朗活泼的样子,她才终于意识到,做爹娘的,永远不可能将孩子撇除在关系之外。 念念不说,是她懂事。 不是她不在乎。 是夜。 念念脸睡着时都是带着笑意的。 可为了防止夜里惊梦,无相还是前来为念念吟诵了经文。 而待无相走后,梁煜便将聚魂珠拿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放置在一个青玉色的盘子里,而后挽起了衣袖。 阿萱就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唇,不敢出声打扰。 这是梁煜第一次当着旁人的面放血,他原本不想让阿萱看的,是阿萱执意要在一旁守着。 他拿起一旁的匕首,转眸冲着阿萱微微一笑,而后才在自己的手腕上划下了重重的一道。 伴随着利刃划过,殷红的鲜血顺着伤口溢出,流下,如同一根细线般落在了盘中。 只见着,鲜血刚滴入盘中便被那聚魂珠给吸了进去,这神奇的一幕看得阿萱瞠目结舌。 梁煜放下了匕首后,开始挤压着伤口附近,以此来让血液能够更快的流下。 阿萱看着无比揪心,却也只能默默看着,帮不了任何忙。 却也不知过了多久,梁煜丝毫没有要停止的意思,阿萱方才忍无可忍道,“爷,应该够了!” 梁煜却是摇了摇头,“够了它会说的。” 聚魂珠会说? 如何说? 阿萱不解,只又等了一会儿,却发现那聚魂珠竟然不再吸血了。 而也是在此时,梁煜方才拿起早已准备在旁的纱布给自己的伤处包扎了起来。 见状,阿萱立刻上前帮忙,从自己的怀中取出伤药来,为梁煜细心包扎。 她低垂着眼眸,神色阴沉到可怕。 吸了那么多的血,那聚魂珠的血色只比之前多了一点而已,如若要吸满,怕是将梁煜身体的血都放干了也不够。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她一定要找到别的法子救念念! 第491章 我帮你 以梁煜的角度,此刻就只能看着她那一头乌黑的长发,根本看不清她的脸色。 但不用想也知道,她此刻的脸色定然极其难看。 于是,沉声宽慰道,“琼华每日派人送来的药材都是金贵之物,本王每日服用,生出的血比流掉的要多。” “尽是胡说。”阿萱依旧低垂着头,手上的动作格外仔细谨慎,“就算吃仙丹也经不住你这样的流法!” 更重要的是,聚魂珠每日需要的血量会比前一日多一倍,也就是说,明日梁煜流的血会比今日多得多! 这样想着,心中便更显焦急了。 而梁煜显然能感受到阿萱此刻内心的不安与担忧,待她为他包扎好,他便伸手将她搂入了怀中。 “不会有事的。” 他沉声安抚着,却也说不出更可信的话来。 阿萱紧靠着他的胸膛,听着那一声声沉稳的心跳声,内心的不安也跟着稍稍平复了下来。 但她知道,若不能找到别的法子救念念的话,梁煜一定会出事的! 这一晚,阿萱睡在床的里侧,梁煜睡在外侧,而念念则是睡在二人的中间。 睡梦中的念念翻身过来摸摸阿萱,又迷迷糊糊地摸了摸梁煜,以至于这一夜的梦都是甜的。 翌日,梁煜最先睁开了眼。 还未彻底清醒过来,便闻到了身旁传来的淡淡女人香。 一时间,有些恍惚,等转头看着身旁熟睡的母女二人之时,他才终于明白过来,昨日的那一切,原来都不是梦。 自从知道念念身上有属于阿萱的那一缕残魂之后,他便已经做好了独自牺牲的准备,他是想要瞒着她一辈子的。 可没料到,终究还是出了差错。 她还是知道了。 想着昨日她捧着他的手哭得不可遏制的模样,梁煜免不得一番心疼,也不禁想着,等聚魂珠喂成的那一日,阿萱会哭成什么样子。 光是想想,他心中便难受得厉害,不自觉地便伸出手,轻轻抚过阿萱的脸颊。 却不料,阿萱的眼皮忽然一阵颤动,而后缓缓睁开了眼。 看着梁煜,似乎有些迷茫,却很快反应过来,冲着梁煜露出无比甜蜜的微笑,“爷,早。” 看着她的笑容,梁煜内心的沉重短暂地被压制了下去,也跟着勾起了笑来,“早。” 而后,二人便是一句话都不说了。 就这么深深地看着对方。 脑海中闪过的,是他们一路走来的艰辛,不知不自觉的,阿萱便红了眼眶,总觉得她与梁煜能走回到一起,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而梁煜的内心自然也有很深的触动,当下便撑起了身子凑近,想要越过念念去给阿萱送上一个吻。 可不料,二人的双唇刚要碰到一起时,就听到一阵软糯的声音响起,“爹爹你在做什么?” 这一声,惊得阿萱直接伸手将梁煜推了开来,起身,抱起了念念。 为了掩饰尴尬,阿萱还轻咳了两声,“咳咳,那个,念念你醒啦?娘帮你穿衣裳!” 念念揉了揉眼睛,却是道,“念念自己会穿。” 于是,就见那一双小胖手极其熟练地拿过衣裳穿了起来,而跳下床,穿好鞋子,这才道,“我去找红微姨姨洗漱。” 说罢,便是一路小跑出了屋去,甚至还关上了房门。 这模样,不得不让人怀疑,念念是在给他俩腾屋子。 一时间,气氛莫名有些尴尬。 阿萱忍不住看了梁煜一眼,面颊飞快染上了红晕。 而梁煜竟也是有些几分羞涩,沉声道,“没想到这丫头知道的不少。” 想着方才念念很有可能是故意问他在做什么的,梁煜便觉得越发尴尬了。 却不料,阿萱忽然凑了过来,在他的脸颊之上落下了一个吻,这才道,“念念自幼便聪慧,像你。” 这个吻,令梁煜心中所有的情绪都消散了去,唯余一丝暖意。 于是,他捧住了她的脸颊,深深吻了上去。 舌尖的纠缠,轻易便勾起了最原始的欲望。 渐渐的,二人的呼吸都变得无比急促起来。 吻,越来越深,也越来越急。 阿萱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似乎已经料到了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 可在关键时刻,梁煜却停下了。 他无比果断地离开了她的吻,情动之下的眼眸染着迷离,声音更是沙哑的厉害,“不行,会伤了孩子。” 纵然他一直以来都不想要这个孩子,可,昨日答应过阿萱会先想别的法子,那,他就不能伤了他。 听到梁煜的这番话,阿萱心中自是无比感动,可看着梁煜那因欲望而通红的脸颊,她便知道,他很难受。 于是,灵巧的小手抚了上去,声音轻轻的,像只猫。 “我帮你……” 情难自制,在感受到小手的温暖之时,梁煜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低吼,而后,越发难以克制…… 今日的梁煜未去上朝,陈琮也不知是什么情况,便派了人去梁煜的府上问。 而来人的禀报却是让陈琮傻了眼。 前日三儿子陈鸿熙才来说那位大棠的护国夫人肚子里的事他的骨肉,怎么才不过两日的时间,这位护国夫人又跟梁煜睡到了一起去了? 这是将他的两个儿子当猴耍吗? 陈琮心中顿时升起了怒意,连着面前的奏折都变得碍眼了起来。 却在这时,就听宫人来报,“皇上,二皇子与二皇妃求见。” 陈琮冷哼了一声,这才应道,“宣!” 不多久,梁煜便带着阿萱进了御书房。 二人见到陈琮,纷纷跪地行礼,“儿臣拜见父皇。” 陈琮坐在桌案后,冷眼看着那二人。 也是自梁煜回陈国之后,第一次对着梁煜露出了怒容。 “说说吧,怎么回事?” 二人自然能听得出陈琮已是动了怒。 阿萱看了梁煜一眼,而梁煜则是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这才冲着陈琮道,“回禀父皇,一切都是误会,阿萱腹中的孩子,是儿臣的。” 如今他已经与阿萱和好,自然不可能无端去顶着那莫须有的绿帽子。 而陈琮则是神色冷冷,“所以,你的意思是三皇子欺君?” 第492章 比你强 欺君之罪,是可以诛九族的。 虽然陈琮肯定不会诛陈鸿熙的九族,但盛怒之下也不会让陈鸿熙好过。 阿萱虽然一直都不知道陈鸿熙为何要说谎帮她,心中只是觉得陈鸿熙定然是有他的目的而非出于好心。 不过,一码归一码。 于是,开口道,“三皇子应该是为了帮我保住孩子才会如此。” 至于求情的话,是一句没说。 给那样的人求情,她还做不到。 只是她不开口还好,一开口,陈琮的怒意便尽数发泄在了她的身上,“护国夫人还真是好本事啊!连朕的三儿子都能为了帮你而不惜犯下欺君之罪!” 言下之意,是阿萱手段高明,连陈鸿熙都被她给耍了。 阿萱心头微惊,并未开口接话。 只听梁煜道,“父皇息怒,一切皆是因儿臣误会了阿萱所致。” “误会?”陈琮显然是误解了这两个字的意思,当即冷哼,“所以她肚子里那个究竟是谁的,你确定你真的弄清楚了?” 这话对阿萱有了很强的敌意,甚至带着侮辱之意。 梁煜当即眉心一沉,抬眸,看向陈琮,“儿臣在大棠生活了二十多年,期间有十多年的时间都是与阿萱在一起,她是怎么样的人,儿臣比父皇更清楚。虽有误会,但她绝不是父皇所想的那种人,如若父皇再出言羞辱,请恕儿臣不孝。” “混账!”陈琮猛地一拍桌案,“你还敢威胁朕?恕你不孝?你不孝了要如何?是要让你父皇给这女人下跪道歉不成?” 面对陈琮的怒意,梁煜并未有要忍让的意思,当下还想再说什么,可刚一开口,手心便被一只小手占据。 阿萱轻轻握住了梁煜的手,对着他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冷静。 梁煜这才没有做声。 而就在这时,御书房外又有宫人小跑而来,冲着陈琮行了礼,“皇上,淑贵妃与五公主正在御书房外求见。” 这还是二十多年来,淑贵妃第一次主动来求见。 陈琮自然知道淑贵妃是为了他们的儿子来的,可到底心里还是有些放不下,沉了口气,方道,“宣。” 不一会儿,淑贵妃便与琼华公主齐齐而来,先行了礼,而后不等陈琮开口便道,“皇上让煜儿跪着便也就跪着了,阿萱腹中还有孩子,岂能跪得这样久?” 说着,便是伸手亲自将阿萱拉了起来。 阿萱有些惊讶地站起身来,看向陈琮,却见陈琮竟没有半点因淑贵妃的举措而恼怒的样子。 心中了然,淑贵妃对于陈琮而言,必定也是不一样的存在。 而此时,琼华公主也已经上前,为陈琮沏了茶,“父皇何至于动怒,喝杯茶,莫要气坏了身子才好。” 哪怕此刻陈琮是一副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却还是接过了琼华公主的茶,喝了一口。 这才好似顺了气一般,却是冲着梁煜道,“你若有你妹妹一半孝顺,朕都知足了!” 可,听着这话,梁煜却仿若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当下便是冷笑了一声。 声音不大,却在这气氛怪异的御书房内显得极为响亮。 陈琮刚刚才被按压下去的怒火瞬间又被点燃,怒不可遏的起身,指着梁煜,“混账东西,你笑什么!” 而梁煜则是缓缓抬眸看向陈琮,“我自有记忆起,便是过着血腥杀戮的日子,记忆最深的,是为了一块发霉的馒头差点被人活活勒死!这二十多年来,我凡事都是靠自己,我只知道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谁对我有威胁,我便要先下手为强!孝顺二字,还当真没人教过我。不如父皇教教我,我要如何做,才是孝顺?” 他觉得,他如今能唤他一声父皇,便已是天大的孝顺了。 陈琮自然派人调查过梁煜这些年来的经历。 也知道他曾被无月阁捉去过。 他知道那段日子必定极为黑暗,可脑海中不曾有过具体的事例,便也不知那段日子究竟是怎样的黑暗。 可如今听他那一番话,一块发了霉的馒头竟也能成为威胁生命的宝贵之物,他的内心,终于克制不住了。 只是,身为帝王,他有自己的骄傲与尊严,此刻面对梁煜的顶撞,他本能的反应便是愤怒。 “你以为朕没找你吗!这二十多年来,朕几乎是把整个陈国都要翻遍了!你以为朕这一头白发是如何白的?是为了寻你!” 他是想告诉梁煜,他有努力,他不是什么事都没做! 可,梁煜的眸色却是越发阴冷,“所以呢?凶手就在你身侧,为何你却要寻我二十多年?” 梁煜是什么人? 既然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那么对于当年被拐之事,他怎么可能不去查。 他甚至连当年将他拐带出宫的那个嬷嬷都已经找到了,凶手是何人,他自然清楚。 他不信如此简单的事陈琮会查不到。 无法,是为了家国利益,不敢追究凶手罢了! 终于,陈琮被怼的无话可说。 而梁煜也不愿再跪,站起了身来。 牵住阿萱的手,抬起,是为了让陈琮看得更清楚。 “儿臣当年逃出无月阁,是她的父王替儿臣拦下了无月阁的追杀。她的母妃更是为了救儿臣而死。她与儿臣相伴十数年,陪儿臣征战沙场,同生共死,是儿臣不惜以性命都要守护的人。” 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每一个字都狠狠砸在了阿萱的心上,同样,也砸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里。 就听梁煜道,“儿臣今日口出狂言,是儿臣不对。但儿臣也想让父皇知道,儿臣这一生的软肋与盔甲,是她。” 所以,没人能当着他的面伤害她。 就算是他的父皇,也不行! 说完这样一番话,梁煜便拉着阿萱走了,连礼都未行。 见状,琼华公主心中甚是担忧,给陈琮行了礼,方才追了出去。 而偌大的御书房内,就只剩下了淑贵妃与陈琮。 空气仿佛都凝结了起来,静得连彼此的呼吸声好似都能听见。 也不知过了多久,淑贵妃忽然苦笑了一声,“至少这一点,他比你强。” 说罢,欠身行了礼,而后大步离去。 只留下陈琮一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第493章 火上浇油 梁煜走得飞快,阿萱被他牵着,也只能跟在他身后。 看着他的背影,想着梁煜方才在御书房内所说的话,心头泛起了一阵又一阵的心疼。 她上一世都不曾知道过梁煜的遭遇,这一世,也是在遇到楚昕之后才会意外知晓梁煜曾是无月阁的人。 但,她也从未想过,在无月阁的那段日子里,梁煜过的是怎样的日子。 为了一块发霉的馒头就能杀人吗? 当时的梁煜,是不是就跟现在的胜儿,或是念念一样大? 当真难以想象,当时的他会有多害怕,又是如何在那样暗无天日的地方逃出来的。 也不知走了多久,二人已是来到了御花园,梁煜的脚步方才渐渐缓了下来。 阿萱走上前去,一手轻轻搭在了梁煜的手臂上。 就见梁煜看着眼前那百花齐放的御花园,沉声道,“本王是记得这儿的。当初在无月阁时,几乎每个夜里都会梦到这片花园。” 虽然,细节没有很清楚,可当初回到陈国皇宫,在经过这片御花园时,他便一眼就认出来了。 阿萱无法想象梁煜在知晓自己身世时是有多震惊,大约比她知道自己是禹王之女时,还要更不可思议一些吧! 而眼下,她也不知如何去安慰梁煜的情绪,只能站在他身边,无声地安抚着。 “你可知那个要抢本王馒头的人,最后怎么了?”梁煜的目光一直看向前方,好似落在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死了。”梁煜自问自答,“本王用他差点勒死了本王的裤腰带,将他吊死在了门上。” 他之所以如此清楚的记得,是因为那是他第一次杀人。 是在感受到生命被威胁的恐惧之后,做出的本能的反应。 当时的他,看着那个脑袋被悬在门框上,跪在门边的尸体,脑袋里只剩下一片空白。 而之后,杀戮就成了他的家常便饭。 他知道,总有人要死的,他不杀别人,那么死的就是他。 而那块发了霉的馒头,似乎就成了他的护身符,他每日都会拿出来看一看,直到后来,在与禹王征战时不知掉落在了何处。 为此,他还难过了一阵子。 因为正是那块发了霉的馒头陪着他撑过了那段最黑暗的日子。 而他那近乎偏执的占有欲,也是在无月阁里练成的。 哪怕那馒头已经发了霉,哪怕已是干硬得嚼不动,别人也休想从他手中夺去。 因为他的,就是他的! 可他显然没有弄明白,人跟馒头不一样。 所以,在对待阿萱时,他才会做错了那么多的事。 只好在,如今他总算是学会了。 想到这儿,梁煜终于是将目光从远处收了回来,转头看向阿萱,见她面上染着一抹忧色,便对她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没事,都过去了。” 阿萱亦是回以一笑,“嗯,都过去了,往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站在王爷的身边,跟您一起面对。” 梁煜就这么看着她。 不得不说,这样的感觉很好。 身边有陪伴,背后有依靠,让他觉得自己终于不再是孤身一个人。 但,很显然,有些事还是得他一个人去做。 隐下情绪,梁煜微微低头,在阿萱的额上落下了一个吻。 却是好巧不巧的,被旁人见到了。 御花园的另一边,皇后在一群人的簇拥下缓缓而来,见到梁煜亲吻阿萱的这一幕,眸色不自觉便沉了沉。 今日御书房内所发生的事儿,她已然得到了消息。 虽是弄不清楚陈鸿熙向来那样机灵聪慧的人儿怎么就突然成了冤大头,但有一件事她倒是很清楚的。 梁煜跟皇上起了嫌隙。 听说,吵得还挺凶。 那,她自然不能错过这个火上浇油的好机会。 当下,便是朝着梁煜跟阿萱缓缓而来,特意扬了声,“本宫就说今日这御花园的花儿怎么开得这样艳,没想到是有一对璧人在此。” 她发出了动静,梁煜跟阿萱想当做没看见她都不行。 只得双双冲着皇后行了一礼。 就听皇后道,“对了元妃,你可知二皇妃腹中,已是有了你的亲孙子了!” 一句话,惹得在场众人的脸色都变了变。 特别是那位元妃娘娘。 她正是陈鸿熙的生母,从前乃是皇后的贴身宫女。 也正是因着这一层身份,皇后一直有种被背叛的感觉,对于这位元妃表面上亲密,背地里却是处处打压。 而元妃对于皇后有着天生的惧怕,是以这会儿听到皇后这样说,元妃便骤然瞪大了眼看向阿萱,却又很快收回了目光,整个人都透出一股惶恐不安的样子来。 二皇妃如何会有了三皇子的孩子? 难道是她那个不省心的儿子又做混账事儿了? 如今陈国谁人不知这位二皇子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子,若是陈鸿熙得罪了他,哪能有好果子吃啊! 元妃心中已是担忧不已。 就听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此事乃是误会,儿臣方才已与父皇说清楚了。” 是梁煜。 听得梁煜这样说,元妃方才好似松了口气一般。 没想到,皇后露出一副惊讶的神色来,“竟是误会?可本宫怎么听说,三皇子差点被皇上给打死了!这……”说话间,皇后看向元妃,露出几分心疼的神色,“如此说来,三皇子岂不是白白挨了一顿打?” 皇后是有意挑拨的。 但这位元妃从前也算是皇后的心腹,又岂会不明白皇后的意思,当下只是柔声说道,“熙儿向来顽劣,如今得个教训也是好事。” 这番话,也令得阿萱高看了这位元妃一眼。 原以为,能教导出陈鸿熙这样下作的贱人的,必然也不会是什么好人。 却没想到,这位元妃娘娘与她所想的不一样。 皇后心头冷哼了一声,面上却不露任何痕迹,只道,“能有元妃这样的母妃,想必三皇子也做不出更恶劣的事儿来。” 说罢,又看向梁煜,“您说是吧,二皇子。” 当年就是皇后命人将梁煜给拐走的,这些年来他所受的所有苦难,眼前这个皇后才是始作俑者,对于她,他自然没有好脸色。 加上方才在御书房内,梁煜才跟陈琮吵过,阿萱有些担心他会出言顶撞。 却不想,梁煜竟是冲着皇后冷冷一笑,“母后乃六宫之主,我等皇子皆受母后教导,自是明辨是非出不得打错。” 第494章 不怪你 在场,谁又能听不出这番话的意思呢? 陈鸿熙是个什么德行,陈国上下谁不知晓? 皇后那番话的意思是元妃教导不善,而梁煜则是将这罪名扣在了皇后的身上。 若是换做平日,梁煜自然是懒得搭理,偏偏,皇后今日挑的好时候。 眼见着气氛越来越僵,阿萱紧了紧梁煜的手。 一来是告诉他莫要冲动。 二来也是告诉他,不管如何,她都在。 而就在这时,一道娇俏的声音响起,“今个儿真是热闹啊!” 是琼华公主。 只见她款款而来,每一步好似都踏着贵气,那高雅的气质,竟是将皇后都给压下去了半分。 见到她,皇后的脸色不自觉的一沉,虽只有一点点,但,阿萱还是看出来了。 可见,琼华公主在陈国的地位,果然不同。 说话间,琼华公主已是行至众人面前,规规矩矩地给几人行了礼,却都是那不卑不亢的态度,而后,看向皇后,笑道,“母后今日难得这般好兴致。若不然去我那儿喝杯茶?父皇昨个儿才赏赐了我黄金叶,真真儿是好喝呢!” 黄金叶,一叶堪比黄金,何等贵重。 那是皇后年内都未必能喝得上一回的茶,可琼华公主每年都能得到赏赐。 所以,琼华公主这哪里是请皇后去喝茶,分明就是借故告诉皇后,莫要招惹她。 而皇后显然也听明白了言下之意,勾唇一笑,“不了,哀家有些乏累,先回去了。” “那母后赶紧回去休息吧,莫要累坏了身子。”琼华公主紧接着开口,分明就是有赶人的意思。 偏偏,皇后并不敢与琼华公主对峙。 今日与皇上争吵的是梁煜不是琼华,皇上未必会迁怒。 皇后心中不悦,面上却还是带着那抹笑,看了众人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而一旁的元妃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跟了上去。 只等着皇后带人一直走远没了身影,琼华公主脸上的笑才沉了下来,看向梁煜,“皇兄,她今日是在试探你。” 试探梁煜到底是个怎样的性子,容不容易被激怒,会不会冲动,好不好对付。 梁煜淡淡一声,“我知道。” 却也没有再多说其他,看了琼华一眼,道,“我先回了。”说罢,便要拉着阿萱离去。 可,琼华公主却是将他拦下了,“好歹去看一眼母妃吧!” 今日梁煜在御书房那些话,伤了皇上,何曾又没伤到他们的母妃呢? 梁煜被拐这么多年,淑贵妃日日都为梁煜诵经祈福,如今却听到自己的儿子曾经过着那样的日子,她心中是何等伤心? 但,梁煜似乎并不想去。 并非是对淑贵妃心有怨恨,而是,不愿见到淑贵妃伤心难过的样子。 梁煜冷着脸没说话,琼华公主则是微锁眉头,似乎还想说什么。 就听阿萱道,“去看看淑贵妃吧!前几日你我在她面前争吵,害她担心,我也该跟她道个歉的。” 梁煜知道这是阿萱找的理由。 但,既然阿萱开了口,他自然不会拒绝。 于是,点了点头,沉沉应了声,“嗯。” 一行人便就这么去了淑贵妃的寝宫。 来时,淑贵妃正跪在佛前,听闻几人前来求见,淑贵妃这才起身,转身看向众人之时,有抹泪的动作,而那双明媚的双眸里,也的确是沾上了红润。 几人都看在眼里,心头微惊,却谁都没有点破。 淑贵妃像是没事人一样,让宫人为梁煜等人看茶。 而阿萱接过茶之后,却是第一时间冲着淑贵妃双膝跪下了。 那杯茶被她高举于头顶,这才道,“媳妇儿给母妃赔罪来了。” 见状,淑贵妃一惊,忙是上前搀扶,“你这是做什么!” 却见阿萱冲着淑贵妃一笑,“儿媳与爷成婚后,还未曾给长辈敬过茶。今日母妃在御书房所言,证明母妃始终相信儿媳为人,儿媳心中感激。这杯茶,既是为前几日在母妃面前与爷争吵害母妃担心而赔罪,也是答谢母妃对儿媳的信任。更是儿媳理应敬母妃的。” 这一番话,几乎是说到了淑贵妃的心里。 只见淑贵妃眼圈红红,脸上的笑意却是发自内心的,连连点头,接过阿萱手中的茶,喝了一口,便匆匆交给了旁人,而后将阿萱扶起。 “你有孕在身,日后见了本宫不必多礼。”一边说着,淑贵妃一边拉着阿萱坐下,道,“要说我之所以那样信你,还不是多亏了念念,这丫头之前在本宫面前说了你不知多少好话,只让本宫觉得呀,煜儿能娶到你,当真是他的福分。” 阿萱有些意外,却是下意识地看向梁煜。 只见梁煜此刻正看着他,神色淡淡,眸中却藏着点点温柔,沉声开口,“嗯,是儿臣的福气。” 阿萱被他瞧得羞红了脸,这才道,“其实,缘分这东西当真是很妙。当年如若爷未曾被拐去大棠,我父王也不会救了他,那他后来就更不会救了我。” 众人都能听得出来,阿萱这是在宽慰淑贵妃。 可她的话虽有道理,但淑贵妃依旧心存愧疚。 只想着当年她若是看得紧一些,梁煜就不必受那么多苦楚了。 眼见着淑贵妃脸上的神色略显暗淡下来,一旁的梁煜终于还是开了口,“是,说来倒真是要感谢当年掳走本皇子的人。若不然,又该如何与阿萱相遇,又该如何拥有那样可爱的女儿呢?” 听到梁煜亲口说,淑贵妃心中的伤感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就这么当着众人的面落下了泪来。 阿萱想着,淑贵妃心中的情绪总该是要发泄出来的。 于是,看向梁煜,眼中透着几分撒娇似的祈求。 梁煜又如何能抵挡的住阿萱这样的撒娇呢? 于是,了然般上前,在淑贵妃的面前慢慢蹲下,“母妃,一切都过去了,儿臣如今一切都好。” 听到这话,淑贵妃一把就拥住了梁煜,嚎啕大哭。 像是将这些年的思念,伤心,还有委屈,统统都发泄出来了一般。 好久都未曾停歇…… 第495章 求公主相助 在安抚好淑贵妃后,阿萱跟梁煜才离开了淑贵妃的寝宫。 只是,阿萱并未跟着梁煜回去,倒是拉着琼华公主,冲着梁煜道,“我与琼华公主有些事儿要谈,爷先回去吧!” 梁煜眉心微拧,似乎已经知道阿萱是要跟琼华说些什么。 于是,点了点头,这才松开了阿萱的手,大步离去。 等着梁煜离开,琼华公主方才笑道,“我一直都知皇兄心中有皇嫂,却没想到皇兄对皇嫂是这般情深义重。当真是叫人羡慕。” 今日在御书房看着梁煜那样对父皇说话,她就在想,此生定也要找一个能够如此对她的男人。 却见,阿萱的脸色忽然凝重了下来,看向琼华公主,道,“我有一事想请公主帮忙。” 眼见着阿萱的脸色如此严肃,琼华公主面上的笑容也跟着散去,露出几分诧异来,“皇嫂有事但说无妨。” 阿萱四下看了一眼,道,“恐怕,还得去你那儿才能说。” 闻言,琼华公主便知此事定然不小,于是点了点头,带着阿萱去了自己的寝宫。 直到二人进了屋,琼华公主屏退了所有的下人,房门被关上,阿萱方才开了口。 “还请公主相助,救我们夫妻一命。” 一句话,便让琼华公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她刚才就已经知道阿萱要跟她说的事儿不小,但未曾想过竟是与性命有关! 当下便是一把拉住了阿萱的手腕,“皇嫂这是什么意思?快与我说说清楚。” “公主前几日不也发现了你皇兄身上有伤吗?”阿萱眉头紧蹙,眼见着琼华连连点头,这才道,“他每日都在放血喂养聚魂珠。” 可对于聚魂珠这个事儿,琼华公主却是不太了解,当下便露出了疑惑的神色来,“聚魂珠?” 不过,琼华公主也是聪慧的,稍稍一想便明白了,“你说的是带月珠?” 阿萱重重点了点头,道,“若以鲜血喂养带月珠,其就会变成聚魂珠,能治念念的梦魇之症。可如若王爷日日这样放血的话,只怕有朝一日将体内的鲜血都放干了都未必能养成聚魂珠,所以,我想请问公主可有认得什么得道高僧,亦或是可有什么玄学古籍,我想找找别的法子救念念!” 阿萱尽量简短的将事情与琼华公主说明白了。 虽然琼华公主不知道为何聚魂珠能治念念的梦魇之症,但眼下也不是追问那件事的时候。 当下心思飞转,只道,“得道高僧,我的确认识几个,只是不知他们究竟有多少斤两,待过两日我借口为母妃祈福,将他们都请来便是。至于古籍,我的藏书阁中的确有不少,我这就让人都搬去二皇子府。” 阿萱重重点了点头,“如此,就多谢公主了。”说着,便是欠身行了礼。 琼华公主慌忙将阿萱扶了起来,“皇嫂不必多礼,要说这事还是我思虑不周了,关于带月珠,皇兄还未答应跟我回陈国之前就问过我,我早该想到这东西有蹊跷的!如今皇兄的情况如何?当真每日都放血喂养那珠子吗?” 她好不容易才将自己的皇兄找回来,好不容易能让母妃放下这二十多年来的怨,好不容易能见到母妃开怀的笑一次。 她不想如今的美好,就这么轻易地消散了。 她不想让梁煜死! 眼见着琼华公主眼里有了泪,阿萱忙是宽慰道,“公主放心,王爷如今都还好,虽的确是需要每日放学,但王爷的身上还算健康。只要,我能找到别的法子医治念念,一切都不会有问题的。” 闻言,琼华公主方才点了点头,“这件事,我也会帮忙查。只不过,这事儿皇嫂千万不能再让旁人知道了。” 一来,她不想这个消息传到母妃的耳朵里,让母妃担忧。 二来,也不能让皇后知道,否则这事儿还不知会生出多少波澜来。 阿萱当然知道此事事关重大,绝不可对外人说起。 今日也是因为琼华公主乃是梁煜的亲妹妹,加上,其深得陈琮宠爱,她宫里的书籍也好,宝贝也好,怕是比皇后那边的都多,所以她才会来求琼华帮忙。 眼见着阿萱点了头,琼华公主却依旧不放心,想了想,道,“过会儿我再命人准备些上等的补药送去皇兄府上,这每日都要放血,身子如何能吃得消?还有……” “公主。”阿萱拦住了琼华公主,看着她那略显慌乱的模样,阿萱知道琼华公主是真的担忧着梁煜。 大约,这便是血缘的强大吧! 想着这世上除却她之外,还有别的人在真心关心着梁煜,心里莫名便升起了一丝又一丝的暖意。 她宽慰着琼华公主,“会没事的,我一定会找到别的法子来救念念,公主不必担心。” 阿萱的眼神之中,带着一股子令人信服的力量。 看着她的双眼,琼华公主果然也渐渐镇定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方才反握住阿萱的手,“嗯,一定会没事的。” 她们二人,定然会为了梁煜而不顾一切。 之后,阿萱又与琼华公主闲聊了一阵,也将陈国如今的朝局大致打探了清楚。 离开皇宫时,已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儿了。 宫门外,二皇子府的马车就停在不远处。 车夫却是不知所踪。 阿萱以为车夫是偷懒在马车内休息,上前便掀开了车帘。 却是意外瞧见了一个她并不愿意见到的人影。 陈鸿熙。 见到他,阿萱的眉头瞬间紧皱了起来,却见陈鸿熙背脊挺直地坐着,见到阿萱,眉宇间透出几分奸邪,“夫人不上车?” 陈鸿熙能把车夫弄走,堂而皇之地坐在二皇子府的马车里,那必然是有备而来。 阿萱看了眼四周,见不远处的宫门外有几名护卫正朝着这儿看,想了想,还是钻进了马车里。 下意识地往陈鸿熙的背后看了眼,这才道,“二皇子的伤好些了?” 闻言,陈鸿熙冷笑了一声,“夫人耍了本皇子,可高兴?” 第496章 特意调制 这是什么话? 阿萱眉尾微挑,一脸严肃地看着陈鸿熙,“三皇子何出此言?” 陈鸿熙笑意更浓,眉宇间的冷意也更甚,“夫人不会以为本皇子这伤是白受了吧?” 阿萱心头冷声一笑,面上却是不露声色,只道,“原来是这事儿。” 她说着,便是微微歪了脑袋,开始打量起陈鸿熙来。 那冷漠的眼神看得陈鸿熙浑身发毛,这才厉喝了一声,“你看什么?!” “我自然是你看你是不是闲得发慌!”阿萱冷声怼了回去,“我与二皇子闹了什么矛盾,那也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儿,三皇子自己跑去皇上面前乱说一通,害得今日皇上与二皇子父子起了争执,眼下又跑来二皇子府的马车里堵我,想把这一身的伤赖在我头上?怎么,二皇子是觉得我好欺负是不是?” 眉宇间,已是透出了戾气。 陈鸿熙当然知道面前这个女人不好惹,自己在她手上吃过的亏,比在陈国吃的亏都多! 只是他好不容易逮到了机会,如今就这么白白错过了,心中怎能没有怨气。 当下也是冷声一哼,“夫人不必动怒,本皇子自然知道这事儿赖不到夫人的头上,可说到底,本皇子这伤也是为了救夫人腹中的孩子,夫人如今总不能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吧?” 闻言,阿萱对着陈鸿熙淡淡一笑,“哦,我明白了,所以三皇子今日来,是来讨恩的?可……三皇子当真是为了救我腹中的孩子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就凭三皇子素来的为人处世,这话说出来,您自个儿信吗?” 陈鸿熙当然不可能是为了救阿萱的孩子,他有他的打算。 原本,只要认下了阿萱的孩子,他便能在皇后的面前做出与梁煜决裂的假象来,借此接近皇后,待取得对方的信任之后,就凭太子那个蠢货,怎么跟他斗? 却是没想到,自己才受伤没多久,阿萱跟梁煜居然和好了。 他差点被父皇鞭笞而死,这么重的伤,都还不曾愈合,就白挨了! 听闻今日梁煜与父皇在御书房大吵一架,如今父皇正是气头之上,也不知会对他欺君之举有何等惩罚。 这么多年来,不论他做了什么错事,在父皇的面前,他从不敢欺瞒,为的就是让父皇明白他再坏也对父皇有一颗敬畏之心。 也是因此,这么多年来父皇才会对他诸多袒护。 可如今…… 想到这儿,陈鸿熙面色更冷。 看着陈鸿熙被自己怼的哑口无言的样子,阿萱心头冷笑不已,却也知道,像陈鸿熙这样的小人,自己不能太过得罪。 除非,她已经做好了与之你死我活的准备。 可很显然,眼下不行。 眼下,她要着紧的是念念与梁煜的事,是聚魂珠的事,而不是陈鸿熙。 于是,阿萱从怀中取出了一瓶伤药,交给了陈鸿熙,“这是特意为你调制的伤药,效果比上回的要好一些。” 这伤药,的确是最近才调制的,不过绝不是特意为了陈鸿熙而调的。 眼下这样说,不过是哄哄他罢了。 这招,似乎是有奇效。 陈鸿熙原本并不在意,可阿萱口中那‘特意’二字,却是让他心口微微一跳。 将信将疑地接过伤药,挑眉看着阿萱,“当真?” 他问的,是特意为他调制伤药一事。 但阿萱以为他问的是效果,于是,点了点头,“当然,你回去试试就知道了。还有,今日在御书房我也跟父皇求了情,想来对于你欺君一事他也不会过多追究。旁的,我也帮不上三皇子什么了。” 陈鸿熙看着手中的药瓶,莫名的,竟是忘了前来的目的。 眼见着陈鸿熙不说话,阿萱便是掀开了车帘,冲着陈鸿熙一笑,“那就不送三皇子了。” 陈鸿熙捏了捏手中的药瓶,竟是一句话都没说,起身就下了马车。 看着陈鸿熙如此爽快,阿萱也很是意外,却又想到了什么,冲着陈鸿熙道,“对了三皇子,日后还请唤我一声皇嫂才是。” 听得这话,陈鸿熙转身若有所思地看了阿萱一眼,而后,勾唇一笑,“好,嫂嫂。”说罢,便是大步离去,神色间竟是透出几分愉悦来。 唯留阿萱坐在马车里,神色凌乱。 嫂嫂? 倒是个正常的称呼,只是……为何听着这样奇怪呢? 看着陈鸿熙的背影,阿萱眉头紧蹙,却也没再多想,放下了车帘。 三皇子府。 陈鸿熙的谋士姜战来时,就见到陈鸿熙靠在软榻上,手中把玩着阿萱送的伤药,上头印着青绿色的花纹。 这诡异的一幕,令得姜战眉头一锁,上前躬身问道,“殿下,这是?” “是她特意为本皇子调制的。” 语气,竟是有那么些骄傲。 姜战眉头沉得更低了,细细思索了一会儿,方才问道,“这个她是……二皇妃?” 似乎,也只有那个女人会医术了。 不知何故,陈鸿熙不大喜欢这个姜战对阿萱的称呼,抬眸看了姜战一眼,眼神微冷,却是没说旁的,只淡淡应了声,“嗯。” 这反映,着实是不妙啊! 姜战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属下听闻,今日二皇子为了二皇妃与皇上大吵了一架,可见,二皇子与二皇妃的感情,甚是深厚。” 陈鸿熙如何能听不明白姜战的意思,可严格说来,这还是有人特意为他做了什么。 因着母妃的关系,他在后宫的地位向来不高,幼时,甚至连宫女太监都能欺负他,后来,他知道只有靠自己才能摆脱被欺辱的命运,所以,他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令得所有人都惧怕他。 接近他身边的人,大多都是一副讨好的样子,就如这个姜战,每每都是小心翼翼的。 更别说,是亲自做了什么送给他了。 说来,这还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有女子送他礼物。 想到这儿,陈鸿熙的嘴角不禁微微勾起了一抹笑来。 那女子虽是泼辣蛮横了些,但也的确是与众不同。 他陈鸿熙的女人,就该是与众不同的,不是吗? 第497章 突厥女人 眼见着陈鸿熙这副样子,姜战心头暗道不妙,却依旧硬着头皮道,“殿下,这个二皇妃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依属下之见,这伤药只怕也是她故意……” 姜战的话,陈鸿熙不爱听。 当下便露出了烦躁的神色来,打断了姜战,“本皇子不是个会被情爱左右情绪的人,你不必多说。” 一边说着,一边将药瓶放入怀中,这才又接着道,“说说正事,太子那边什么动静?” 姜战这才像是舒了口气一般,道,“太子一炷香之前带着为皇上祈福的手写经书去拜见皇上了。” 闻言,陈鸿熙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哈哈哈,我的这个大哥哟,他母后明明是个狠角色,怎么这聪明的劲儿是一点都没传给他?这时候去求见父皇,不是等于将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吗?” 还带着为父皇祈福的手写经书? 堂堂太子,尽做些后宫妃嫔才会做的事,他该不会以为父皇还会夸他孝顺吧? 想到这个太子,姜战也忍不住笑了出来,道,“太子定是知道皇上与二皇子大吵一架,想借此来让皇上心中有个对比,却是忘了,当年二皇子被拐,正是皇后所为,皇上忌惮皇后母家势力,却可以任意拿捏太子,只怕太子今日是少不得一顿责罚了。” 陈鸿熙冷笑着,“也是个好事,父皇在他那撒了一通气,到我这儿就能缓和不少。” 这欺君之事,可大可小,虽然阿萱说帮他求过情了,却也不知父皇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要说这事儿,还是得怪梁煜。 之前一心要弄死自己的孩子,这才多久,两人居然和好如初了! 平白叫他做了个冤大头! 这口气,他可咽不下去! 想到这儿,陈鸿熙的脸色就阴郁了下来,背上也跟着隐隐作痛。 却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道,“本皇子命你去找的奴仆,找到了吗?” 他原本是有两个贴身侍从的,但其中一个被无相生生扯断了手臂,已是个废人一个。 剩下另一个,还是个大老粗,做事粗手粗脚,连上药这等小事都做不好。 虽然可以让府里的其他人做,但,他这辈子做的恶事太多了,身边没有几个可以信任的。 他不能保证那些人会不会趁着给他上药的功夫下毒害他。 所以,他需要一个完全身家清白的。 最好还是异国之人,如此才能保证与他全然没有仇怨。 听到陈鸿熙这样问,姜战才想起了此次前来的目的,“找到了,属下今早去了城东的役市,发现了一名突厥人。不过是个女子,还是个哑巴。” 闻言,陈鸿熙眉头微微一沉,城东的役市乃是他们陈国最大的奴役交易市场,大多都是家中穷苦的百姓前来找活,或签活契,或签死契。 偶尔也有异国人,多是陈国的商贩带回来的。 只是,这突厥人倒是少见。 陈鸿熙莫名就想到了被他所杀的哥舒万。 如此说来,他与突厥也是结着仇怨的,这突厥的女人,可信? 于是,抬眸看向姜战,“确定是个哑巴?” 姜战点头,“是人牙子亲口说的,这突厥女人刚来时一直吵闹不休,人牙子嫌她麻烦,索性一咬牙就将她给毒哑了,却是想着突厥女子少见,能卖个好价钱,倒是没动那女子的身子。” “如何得来的?”陈鸿熙又问。 姜战道,“人牙子走商去的突厥,这女子似乎是与父族中人争吵,被赶出来的,人牙子说,捡到她时,她就着黄沙在啃草根,看着很是可怜。” 听着这番话,陈鸿熙若有所思。 如此说来,这突厥女子倒是与突厥的皇族没什么干系? 想了想,这才又问道,“人牙子可靠吗?” “在城中做了多年,家底清白,信誉可靠。” 姜战做事,陈鸿熙向来都是放心的。 于是,冷声开口,“带上来瞧瞧。” “是。”姜战应了声,这才出了屋去。 没多久就带来了一名突厥女子。 那女子虽然穿着陈国的服饰,但五官是很标准的异域长相。 陈鸿熙觉得有些眼熟,可突厥人的长相在他们陈国人看来,都是浓眉大眼高鼻梁,长得差不多。 但心中依旧存了怀疑。 视线落在那女子被捆着的双手上,这才冷声开口,“松开。” 姜战应了声,这便将那女子的手松开了。 却在这时,陈鸿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上来,一下就掐住了那突厥女子的脖颈。 那突厥女子显然是被吓到了,瞪大了眼,惊恐的眸中闪烁着泪花。 一张嘴努力地张着,却是一口新鲜的口气都吸不到。 双手只能不停拍打着陈鸿熙的手,可就连这垂死之际的力道对于陈鸿熙而言都是显得微弱的。 眸色微冷。 陈鸿熙松了手。 那突厥女子瞬间就瘫软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咳了两声,声音极为沙哑难听,的确像是被毒哑后的样子。 就听姜战道,“殿下需要人上药,这女子总归要比男子细致些。加上她是突厥人,不懂陈国的文字,就算能听懂咱们说话,她也无法传递出去。” 这样的人放在陈鸿熙的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听着姜战的话,陈鸿熙方才满意点了点头。 他刚才突然的进攻就是想试试这女子会不会功夫。 如今看来,倒是个挺合适的人选。 于是,转身回了软榻上缓缓躺下,这才道,“带下去洗干净。” “是。”姜战应了身,这才拉着那突厥女子往外去。 而那突厥女子似乎是被吓坏了,双手捂着自己的脖子,眼泪汪汪地看了陈鸿熙一眼。 不得不说,异域女子的双眼又大又亮,跟能勾魂似得。 可,陈鸿熙并未在意。 等姜战走了,他才将怀中的药瓶拿了出来,放在手心上好一阵把玩。 世上的女子皆是柔弱之辈,唯有她与众不同。 还特意为他调制了伤药,可见,她也并没有那么讨厌他。 那女人是个有本事的,与之为敌,倒不如与之为友。 只不过……梁煜似乎是个阻碍。 第498章 报仇来了 要伺候三皇子的人,那必定是要干干净净的。 所以,哥舒阿依从头到脚洗了好几遍。 偌大的浴池里,哥舒阿依把自己没入水中直到憋不住气了方才从水里钻了出来。 身上的每一处伤,都因着热水的浸润而阵阵抽痛。 也是在时刻提醒着她,这一路而来所受的苦楚。 她一遍一遍搓着自己的身体,脑海中所想的却是当初见到哥舒万尸体时的场景。 她也是派人查了许久才查到杀害她阿弟的凶手到底是什么人,却是想不明白,陈鸿熙凭什么觉得他杀了人还可以安然无恙? 她知道陈鸿熙不好对付,也是费尽了心思才接近了那个人牙子。 原本,只是想着能不能找机会入三皇子府,却没想到三皇子府的人居然自己找上门来了。 她免不得想着,这是不是她阿弟的灵魂在保佑着她? 也不知过了多久,浴室的门被人推开。 几名丫鬟进了来,冲着哥舒阿依唤道,“洗干净了就赶紧上来,殿下还等着你去伺候呢!” 丫鬟们的语气并不好,但哥舒阿依也不在意,慢慢从浴池中站起,虽然身上到处都有伤,可那玲珑有致的身形还是令得那几名丫鬟都为之惊艳。 只想着这异域的美人儿果然不一般,光是那纤细的腰肢跟挺拔的山峰,都是她们望尘莫及的。 她却仿若没有看见一般,上前接过衣衫,穿了起来。 丫鬟们这才反应过来,为她擦干了头发,梳了头。 而后领着她往陈鸿熙的住处而去。 丫鬟在门外行了礼,“殿下,人带到了。” 良久,屋内方才传来懒洋洋的一声,“进来。” 丫鬟便冲着哥舒阿依示意。 哥舒阿依看着那丫鬟,露出几分惶恐的样子,被那丫鬟不耐烦地往前一推。 于是,哥舒阿依几乎是摔进屋里的。 好在最终还是稳住了身子,抬眸,只见那银白的帷幔被风吹开,缝隙间,一双阴沉的眸子格外阴冷。 陈鸿熙被人伤了一只眼,虽能如正常人一般的睁眼闭眼,可那眼珠子却是泛着几分恐怖的白色。 是以,这一眼,哥舒阿依下意识地被吓了一跳。 就听陈鸿熙冷声开口,“关门。” 哥舒阿依方才反应过来,转身去将房门关上了。 再转身回来时,陈鸿熙却已是下了床,朝着她缓步走了过来。 他已是脱去了外衣,身上只着一身贴身的衣物,却是衣襟敞开着,露出了结实的肌肉线条。 看着哥舒阿依,陈鸿熙冷声问道,“你听得懂陈国话?” 哥舒阿依做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看向陈鸿熙,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又用手势说明,她只能听得懂一点点。 陈鸿熙倒是没有在意,只是去一旁倒了杯水,递给了哥舒阿依。 他方才让姜战从那个人牙子手中拿到了将这个突厥女人毒哑的毒药,也已经让旁人试过了,的确是能把人毒哑的。 而此时,那毒药就被下在了这杯水里。 “喝了。” 陈鸿熙冷声下令。 虽然他是相信姜战的办事能力的,但,有些事还是得自己做才能讨个安心。 哥舒阿依知道陈鸿熙给她的水肯定有问题,可为了获得陈鸿熙的信任,她还是结果了水,犹犹豫豫地喝下了。 那杯水,入喉带着一抹灼烧的痛意。 不算强烈,但,哥舒阿依瞬间知道了这是什么。 眸间隐下狠毒的怒火,再抬头看向陈鸿熙时,已是一副唯唯诺诺的小女人模样。 看着可怜又无害。 陈鸿熙这才满意一笑,而后转身往里屋走去,“你能听得懂一些陈国话倒是免去了本皇子不少的麻烦。” 至少,平素他说的命令,她都能听懂,无需多做解释。 哥舒阿依看着陈鸿熙的背影,不自觉地紧了紧拳头。 就听陈鸿熙道,“过来,给本王上药。” 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怒意,方才恢复了之前那可怜的小模样,走进了里屋。 陈鸿熙已经脱去了衣衫,趴在了床上,露出背上还未愈合的鞭伤,听得哥舒阿依的脚步声靠近,他道,“伤药在桌上。” 哥舒阿依朝着桌上看去,那药瓶一下就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是阿萱的药瓶! 这药,是阿萱给他的? 可,为什么? 哥舒阿依心中有一万个不理解,但眼下还是乖巧地拿过伤药,开始为陈鸿熙包扎。 看着陈鸿熙趴在床上的样子,哥舒阿依很想一刀结果了他。 可她知道,自己的武功不是陈鸿熙的对手,硬来不得。 更何况,她方才是当着那些丫鬟的面更衣的,身上没有匕首之类的凶器,根本做不到一刀结果他! 只能将这股怒意再次忍下。 而陈鸿熙则是闭着眼,似乎很是享受。 不得不说,女子的动作的确是比男子要来得细致多了。 前两日,陈鸿熙上药时总会被那五大三粗的侍从弄得冷汗淋漓。 但今日,直到背上的伤都被包扎好,陈鸿熙也只是偶尔被痛得皱了皱眉而已。 是以,他对哥舒阿依上药的手法很满意。 起身,看了一旁的衣衫一眼,陈鸿熙便张开了双臂,“为本皇子更衣。” 哥舒阿依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冲着陈鸿熙眨了眨眼。 陈鸿熙似乎这才知道这突厥女子是听不懂太过复杂的陈国话,于是又道,“给我穿衣服。” 哥舒阿依像是这才听懂了一般,立刻去拿了衣服来,为陈鸿熙穿上。 但,一个突厥女子,如何能知晓陈国的衣裳该怎么穿? 于是,笨手笨脚的样子被她表现得淋漓尽致。 终于,还是陈鸿熙看不过去,将她推到了一旁,满脸不耐烦,“行了,没你事了,退下吧!” 哥舒阿依这才点了点头,想要行礼,又想着自己一个突厥人如何能懂这些,于是转身就出去了。 对于这突厥人的无礼,陈鸿熙眉心狠狠一拧,却是想着,明日得让府里人好好教教她礼仪才是! 而离开陈鸿熙的住处后,哥舒阿依径自出了府。 府里人都知道这个突厥人是三皇子的贴身侍婢,以为她出门时受了三皇子的命令,加上她不会说话,问了也问不出所以然来,便未曾过多阻拦。 他们当然想不到,哥舒阿依是去找阿萱去了。 第499章 果然是她 “啊啊,啊啊啊!” 大街上,一个异族女人在对着别人手舞足蹈地比画着,自然很容易就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二皇子府里,阿萱正坐在桌案前,翻阅着琼华公主命人送来的古籍。 就见红微端着一杯热茶来,放在了阿萱的身旁,“你都连着看了一个多时辰了,歇会儿吧!” 阿萱这才放下手中的书籍,揉了揉眼,方才冲着红微一笑,“我没事。” 说着,便端起茶来饮下一口。 就听红微道,“这么多书,你这一时半会儿的也看不完,别看坏了自己的身子才好。” 说着,红微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道,“对了,我方才听府里人说,见到一名异族女子在街上跟人比画着什么,像是个哑巴!” “异族女子?”阿萱眉心微沉,大棠与陈国的百姓五官都生得差不多,能被称为异族女子的,恐怕就只有突厥人了。 可,突厥离陈国并不算近,比起大棠,陈国嫌少会有异族人来。 当下便是压低了声道,“派人去查查那异族人是从何处来的。” “好!”红微应声退下。 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便又赶回来了。 “查到了,好多人都亲眼见到那异族人是从三皇子府出来的。” 异族人的长相旁人一眼就能分辨出来,与众不同的样貌也更加引人注意,所以要查到她从何而来并不难。 听到人是从陈鸿熙那出来的,阿萱的心便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直觉告诉她,那异族女人就是哥舒阿依。 “她现在在什么地方?”阿萱问。 就听红微道,“在一间医馆,一直比划着什么,大约是想要抓药,不过没人看得懂。”话说到这儿,眼见着阿萱神色无比严肃,红微不禁问道,“你是不是怀疑,那人是阿依?” 阿萱点了点头,只道,“带我去看看。” “好!”红微应了声,便是与阿萱一起来到了那间医馆前。 此时,医馆外已是围满了人。 就见那穿着陈国服饰的异族女人正冲着胡须花白的大夫咿咿啊啊的比划着,而老大夫却是一脸无奈,“姑娘,老夫当真是不明白您要什么啊!不如您去别家瞧瞧吧!” “她应该是想要延胡索。阿萱站在人群中出了声。 几乎是在听到这个声音的一瞬间,哥舒阿依就已经认出了阿萱的声音来,心下一阵狂喜,却是并未表现出来,只是看向阿萱。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阿萱眼底泛起万千情绪,却是生生被她给压住了。 哥舒阿依既然是从陈鸿熙的府里出来的,又穿着一身丫鬟的服饰,就证明她如今是潜伏在陈鸿熙的身边。 她不能露出半点与哥舒阿依是相熟的样子,否则,会给哥舒阿依带来危险。 而哥舒阿依的反应也很快,当下便指着阿萱,而后拉过那大夫连连点头。 这下,老大夫算是明白了,“当真是想要延胡索?” 哥舒阿依再次用力点头,老大夫这才了然般,“行了,那你松开,老夫这就去给你拿。” 哥舒阿依这才松了手,而后才转头看向阿萱,冲着她微微点了点头。 在外人看来,她是在表达着对阿萱的谢意,可只有她与阿萱二人知道,只这一个点头,已经说清了多少事。 哥舒阿依不可能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儿,看来,哥舒万的死因,她已经查清楚了。 她千里迢迢,从突厥赶来陈国,潜入了陈鸿熙的府邸,为的,就是给哥舒万报仇。 只是,这太危险了。 陈鸿熙是什么人? 如若被他发现,哥舒阿依怕是会被剥皮拆骨! 为了不惹人怀疑,阿萱也跟着进了医馆。 没多久,再出来的时候发现,哥舒阿依已是被陈鸿熙带来的人擒住了双手,被迫跪在了地上。 见阿萱从医馆内出来,陈鸿熙似乎很意外,当着众多百姓的面,陈鸿熙也不敢太过造次,便只冲着阿萱挑眉问道,“皇嫂如何会在这儿?” “府里制药缺了一味药材,我来碰碰运气。”阿萱缓缓说着,目光只在哥舒阿依的身上淡淡扫过,方才又道,“原来这异族女人是三皇弟的人?” 陈鸿熙没有应声,只冷笑了一下。 虽然阿萱此刻的表现并不像是与之认识的样子,但阿萱会突然出现在这儿,未免也太奇怪了些。 府里缺了药? 二皇子府能缺什么药? 不过…… 制药二字还是让陈鸿熙心中稍稍有了些许遐想。 莫非,是特意为他制的伤药?药材很稀有? 于是,冷声问道,“那皇嫂找到需要的药材了吗?” 阿萱勾唇一笑,摇头,目光没有再看向哥舒阿依一眼。 而紧跟着阿萱出来的老大夫则开口道,“二皇妃需要的药材乃产于棠国,陈国嫌少会有。”说到这儿,老大夫躬身上前,双手奉上一味药材,“这是三皇子需要的延胡索。” 他不知道那异族女子为何会被擒住了,不过他知道,三皇子不好惹。 是以小心翼翼,胆战心惊。 陈鸿熙看了那延胡索一眼,眉头紧拧,目光露出几分嫌弃,“这是什么东西?” 闻言,老大夫一愣。 这是延胡索啊,他说了的啊! 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见状,阿萱替他开了口,“延胡索有止痛的功效,您这位丫鬟比划了半天我才看懂的。” 止痛的? 陈鸿熙眉头微沉,冷眸瞥了眼跪在地上的哥舒阿依,这女人要止疼的药材做什么? 眼见着陈鸿熙好似还没想明白,阿萱不由得勾唇一笑,“我还以为是三皇子上药时受不住疼才会命丫鬟来买药,却原来三皇子是不知道吗?” 这样一说,陈鸿熙才想到了一种可能。 这异族女人是为了给他买止疼的药材,才会在这大街上跟人比划了半天? 为了不惹陈鸿熙怀疑,阿萱说完这话便是转身走了,并未给哥舒阿依求情。 而陈鸿熙则是深深看了哥舒阿依一眼,心中却依旧有所怀疑,命人收下了大夫手中的延胡索,才让人押着哥舒阿依回了府。 第500章 缺爱 回到三皇子府,哥舒阿依被粗暴地扔在了地上。 就听陈鸿熙收下的侍卫一声厉喝,“跪好!” 她心中染着怒,面上却是一副胆小害怕的模样,慌忙跪好。 而陈鸿熙则是缓步行至了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问道,“你要这延胡索做什么?你身上很疼吗?” 哥舒阿依连连摇头,而后指了指陈鸿熙。 陈鸿熙眉尾轻挑,冷笑了一声,“怎么,以为二皇妃替你说了话,你就有理由了?” 哥舒阿依面露惊恐,连连摇头。 却见陈鸿熙缓缓蹲下,手中折扇轻轻敲打着哥舒阿依的脸颊,“我府上,嫌少有你这样不听话的奴才,便是有,也早已被本皇子扒了皮了。” 哥舒阿依是想哭的。 她想,这会儿她表露出惊恐至极的样子,眼泪若是能顺着脸颊流下,一副弱小可怜无辜又无助的模样,还不得把陈鸿熙给迷死?! 奈何,怎么都逼不下来。 索性,她也就不哭了。 而是转开了头去,不去看陈鸿熙。 这突然的举动,倒是让陈鸿熙一愣。 听到他这样的威胁,这女人不是应该磕头求饶? 转开的头被折扇强行挑了回来,陈鸿熙眼下已是盛怒,眸间都爆发着狠厉,“你敢忤逆本皇子?” 哥舒阿依眼下说不了话,陈鸿熙又不信她,她再怎么样示弱,陈鸿熙怕是也没有别的反应。 她知道自己今日上药的手法,陈鸿熙是满意的。 也知道,除了她之外,陈鸿熙也找不到第二个异族人来贴身伺候他。 索性,一把抓过陈鸿熙另一只手里拿着的延胡索,朝着一旁狠狠丢了去。 大有一副给狗用都不给他用的意思。 陈鸿熙一愣,怎么都没想到这女人居然发起了脾气。 才来他王府第一天,就敢跟他发脾气? 一旁的侍卫早就怒了,“混账东西!居然敢对我们殿下不敬!” 说着,手中的长剑便已出鞘,死死抵在了哥舒阿依的脖子上。 哥舒阿依也不怕,反倒是将脖子往那侍卫的剑上靠。 动作很利落,没有半分犹豫。 脖颈上很快就流下了殷红的鲜血。 这让陈鸿熙觉得,若不是他出手快,这异族女人已经当场抹了脖子了。 看着此刻挡在了她脖颈前的折扇,哥舒阿依就知道,自己是赌对了。 于是又转开了头去,想再试试能不能逼出眼泪来。 可能做到的最大极限就是眼眶微红而已。 却是不知,这样的她看上去甚是委屈。 以至于,一旁的姜战都有些不忍心了,上前道,“殿下,她初来殿下府上,应该也是想着要讨好殿下。” 言下之意,那能止痛的延胡索当真是为他去取的。 陈鸿熙想着自己上药时的确是露出了几分痛苦的神色,莫非是被这女人瞧见了。 自己当真是冤枉了她了? 轻咳了一声,陈鸿熙站起身来,垂眸看着哥舒阿依,“既如此,本皇子念你一片好心,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罚你今晚不许吃饭。” 听到这话,在场所有人都惊了。 便是姜战也没想到,原以为哥舒阿依今日闹了这一出,怎么着也得被鞭笞一通,却没想到,只是不给吃饭? 不过细细一想,姜战又不觉得意外。 二皇妃送了三皇子一瓶药,三皇子都能把玩着看了半天,如今这异族女子亲自去给三皇子求药,三皇子自然是不忍责罚的。 只是他没想到,三皇子似乎对女人有种不同的理解。 难搞! 一旁的侍卫收了剑,这才冲着哥舒阿依道,“还不多谢殿下?” 语气很凶。 哥舒阿依瞪了他一眼,这才冲着陈鸿熙磕了个头。 陈鸿熙随意摆手,“行了,退下吧!” 哥舒阿依这才站起身来。 却是一个踉跄,朝前摔去,径自扑进了陈鸿熙的怀中。 这一幕,看得众人冷汗淋漓! 就连陈鸿熙也没料到,这个突厥女人居然如此大胆。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是理解错了。 只见,哥舒阿依眉头紧蹙,俯下身摸着自己的膝盖。 陈鸿熙这才注意到哥舒阿依的膝盖居然受了伤,裤腿上都已经映出了血迹。 他手底下的人,都不是善茬,不管男女,下手都是一个字,狠。 方才在在医馆前,哥舒阿依被武力压制,回到府后又被狠狠丢在地上,被迫跪下,会受伤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他还扶着她,没有反应过来。 哥舒阿依缺已是一瘸一拐地往后退,冲着陈鸿熙点头示意之后,方才又一瘸一拐的离去。 看着哥舒阿依远去的背影,陈鸿熙心中有股奇怪的感觉升起。 这一晚,哥舒阿依没吃东西,肚子咕噜噜了一整个晚上。 不过她一点也不觉得难受。 而是精心地回忆着今日所发生的一切,揣测着陈鸿熙的心思。 她来陈国之前,就已经打听清楚了陈鸿熙的底细,她知道,陈鸿熙的底线是他的母妃。 因着他母妃身份低微,陈鸿熙自幼便不受人待见,被欺辱更是家常便饭。 后来,为了保护他自己跟他的母妃,他便走上了阴狠小人这条路,到如今他身边的人都是畏惧他的偏多。 而他也从不对任何人心软。 可他今日很明显是对她手下留情了。 为何? 哥舒阿依仔细想了想,却又想到了另外一个人。 庞御医。 听闻这庞御医是从前宫里唯一一个帮过陈鸿熙母妃的人,所以陈鸿熙对这位庞御医也是给了几分薄面的。 这是不是就可以证明,陈鸿熙内心其实是一个很缺爱的人,所以,只要别人能够对他或是对他母妃好,他就会记恩? 这样的可能性,让哥舒阿依浑身不自在。 想着那样一个狠毒的小人居然也会记恩,她真是快要吐了! 不过,倒是给了她一个拿捏陈鸿熙的机会。 想到这儿,黑夜中那双明亮的眼珠里泛起了浓烈的狡黠。 她决定试一试,看看陈鸿熙是不是真的只要对他好就能被拿捏的。 她更加期待,陈鸿熙被自己最信任的人插上一刀时,会是个什么表情! 第501章 寿宴刺杀 三日后,皇上寿宴。 原本这也算不上是一件大事,毕竟琼华公主早已为梁煜准备好要献给陈琮的贺礼,是以,府里人都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偏偏,三日前梁煜刚刚才与陈琮大吵一架,以至于这三日来,父子二人在朝上几乎没有任何交流。 这场寿宴,也就成了父子二人破冰的机会。 几乎所有人都在想着,梁煜肯定会借此机会讨好皇上,毕竟,唯有夺得皇上的欢心,才有可能争夺皇位。 可,梁煜一开始要的便不是皇位。 他想要的东西,他已经得到了,如若不是为了淑贵妃跟琼华公主,只怕他早就走了。 是以宴席之上,梁煜还是那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 偶尔给阿萱夹个菜,旁的却是没有半点反应了。 而大殿之上,陈琮的视线时不时地就看梁煜一眼,眼见着梁煜当真是半点都没有要服软的意思,陈琮的脸色也是沉到了谷底。 见此情景,皇后倒是很满意的,于是,抬眸冲着太子使了个眼色。 太子会意,当下便举起了面前的酒盏来,起身,冲着陈琮行了一礼,“今日乃父皇寿宴,儿臣敬父皇一杯,祝愿父皇龙体安康,福寿延年,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太子说罢,便是一饮而尽。 众臣纷纷鼓掌捧场,陈琮的脸色也终于是稍稍好了一点,也举起了酒盏,饮了一口。 见状,皇后便道,“臣妾听闻太子殿下为了皇上生辰,遍寻贺礼,也不知是寻到了什么?不如拿出来,让大家都悄悄?” 皇后说这话的目的,无非就是让太子将贺礼取出来而已,身为太子的生母,她又如何能不知道呢? 众人皆知,只是没人说出来罢了,一个两个的倒是好奇太子究竟是寻了什么礼物来。 只见太子面露几分得意之色,正欲开口,却听有人先一步道,“该不会又是亲自手写的经文吧?” 说话的,是陈鸿熙。 这种场景,自然也只有他才有胆子说这话。 前几日太子送手写的经文,被皇上责骂一通,此事满朝文武都已经知道了。 眼下听得陈鸿熙这样说,众人也都纷纷露出了看好戏的嗤笑模样。 太子脸色微僵,正欲同三皇子理论什么,眼角却瞥见了皇后警告的眼神。 太子这才想起了皇后曾经的告诫:不必与三皇子这样身份低微的人争执,免得拉低了自身的档次。 于是,太子收敛起内心的怒意,并不理会陈鸿熙,而后扬声命人将自己的贺礼送了上来。 待到宫人捧着一方砚台入了大殿,殿内众人都紧跟着倒抽了一口凉气。 “竟是星云砚!” “天哪!真的是星云砚!” 眼看着众人一个个大呼小叫的样子,阿萱却是一脸懵。 不过就是一方看着普普通通的砚台而已,有什么好吃惊的。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了梁煜轻声的解释,“星云砚乃是陈国一位工艺大师的遗作,相传只需一滴清水,便能在砚台上磨出如同星云密布一般的墨来,书写在纸上,色泽黑润透亮。乃是砚之极品。” 闻言,阿萱这才了然般点了点头。 光是大师遗作四个字,就足以证明这方砚台的宝贵,更何况这砚台磨出的墨还如此新奇。 也怪不得众人都如此吃惊。 就连陈琮的眼神也亮了,忙是让人将砚台呈上,“快,拿给朕瞧瞧!” 闻言,陈琮的贴身内侍便立刻上前,准备接过那方砚台。 熟料,那捧着砚台的宫人却是后退了一步,“启禀皇上,星云砚因其独特的制作过程,经手之人越少越好,否则会大大影响星云砚的出墨效果。” 这一点,众人也是有所听说的。 是以,那贴身内侍便是回头看向了陈琮。 只见,陈琮微微皱了皱眉,但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于是,内侍让开了路,命那宫人上前,将星云砚献上。 陈琮亲自接过星云砚,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如同捧着珍宝。 见陈琮对这星云砚如此满意,太子与皇后皆是相视一笑。 送礼送到了心坎上,皇上对太子必定能多几分宠爱。 而就在这时,那宫人却突然从衣袖中拔出了匕首,而后猛地朝着陈琮刺去。 众人大惊,陈琮更是被吓得闪身躲避,就连那星云砚都顾不得了,摔在了地上。 那宫人一剑未能刺中,便又来了一剑。 而此时,梁煜与陈鸿熙双双飞身而起,上前一把就擒住了那宫人。 “大胆!竟敢当殿行刺父皇!”陈鸿熙厉声一喝,“说!谁派你来的!” 却不料,那宫人竟是咬碎了口中早已藏好的剧毒,当下便呕出了一口毒血来。 临死前,只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来,“大棠,万岁!” 声音不大,却是在这大殿内震耳欲聋。 阿萱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心头已是被惊得狂跳不止。 “大棠?”有人开了口,“这是大棠派来的刺客!” “不可能!”阿萱当即否认,“大棠的国主不过四岁,如何能做得出这种大事!” “那国主做不出,您这个护国夫人倒是做得出来的!” “休要胡说!”琼华公主也坐不住了,当下便是一声厉喝,“世上哪有这种蠢人,竟是在临死前暴露身份!父皇,这根本就是有意陷害!” “这人是替太子送贺礼的!”又有人开了口,事情的矛盾一下子就转移到了太子的身上。 太子当即露出惊恐的神色,“父皇,儿臣什么都知道!儿臣冤枉!” “够了!”皇后当即一声厉喝,恨恨瞪了太子一眼。 当真是个蠢货,连如何为自己辩解都不知道。 一句什么都不知道就能洗刷冤屈了吗? 当下,便是冲着皇上道,“皇上受了惊,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此事非同小可,定要严查!” 她率先表明了立场,是想告诉皇上她是站在皇上这边的。 可刚刚才受到惊吓的陈琮又如何能信她? 当下便是冷哼了一声,在贴身内侍的搀扶下,拂袖而去。 第502章 听到了多少 宴席就这么散了,却是散得个个人心惶惶。 皇后瞪了太子一眼方才离去,而太子也在顾不得众人打量的目光,急匆匆地离开。 他得赶紧回去想对策才行! 淑贵妃似乎也是被吓到了,由琼华公主搀扶着回了后宫。 而阿萱与梁煜相互看了一眼,脸色皆是沉重。 其实,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想得出来,今日来刺杀陈琮的是被训练多年的死士。 他的目的也不是刺杀陈琮,而是临死前的那四个字。 故意闹大两国矛盾,是要陈国对大棠发起战争。 可如今,大棠只有半残的公孙羽守着胜儿,大棠要拿什么打? 陈琮不是傻子,他应该也能想到这一点。 可,身为帝王,他也不敢有任何的侥幸心理。 所以这一次,就算知道事情有可疑,他也一定会对大棠有所忌惮。 甚至,会对梁煜跟阿萱起疑心! 所以这件事,必须尽快查明真相! 阿萱跟梁煜也走了。 有侍卫奉命来带走了刺客的尸体,清理大殿现场。 见状,陈鸿熙便也慢慢悠悠地离开了。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陈鸿熙的嘴角却是勾着笑的。 太子又怎么样? 颇得父皇宠爱的二皇子又能怎么样? 还不是他一个小小的计谋就能被搞得焦头烂额的? 想到这儿,陈鸿熙心中便又多了几分愉悦。 这么多年来,他可训练了不少死士,倒是难得有这样大的用场。 今日过后,父皇必定会对太子跟二皇子都起疑,唯独他置身整件事之外。 哦,不对,他还第一时间上前去救父皇了,所以,父皇肯定会对他再高看两眼。 他母妃身份低微又如何?最后的皇位落于谁家,是父皇说的算的。 想到这儿,陈鸿熙便是闭上了眼,脑海中却是在回忆着方才一切的细节。 他经常会这样,也是为了及时发现自己可有什么疏漏之处,以便及时补救。 只是,今日倒是不曾回忆起什么疏漏,倒是眼角似乎瞥见了梁煜衣袖上沾染了血迹。 今日他与梁煜几乎是同时起身制服那死士,他很清楚那死士并没有伤到梁煜。 既然如此,那血迹又是如何而来? 莫非,梁煜受了伤? 奇怪,他不曾听闻梁煜回京后做过什么大事,每日早朝过后除却去淑贵妃寝宫,便是回他的二皇子府。 那么,又怎么会受伤呢? 陈鸿熙向来都是个警觉的人,他觉得梁煜的伤来得蹊跷,那就一定要查个清楚才行! 待回到府,陈鸿熙便将此事安排了下去。 却不料,底下的人刚要开门离开,就见那个伺候陈鸿熙的异族女人正端着一碗热汤站在了陈鸿熙的书房门外。 陈鸿熙谈事的时候,不喜欢书房外有人,从前也有几个不懂规矩的,陈鸿熙不管他们有没有听到那些不该听的,都是拉下去让人宰了。 很显然,今日这异族女人是犯了忌讳了! 几人齐齐回头看向陈鸿熙,果然见陈鸿熙的脸色阴沉得很难看。 只听他冷冷问道,“何事?” 哥舒阿依就当没看到陈鸿熙脸色的变化,端着热汤便进了来。 自顾自行至陈鸿熙的面前,将汤盅放下,掀开盖。 一股浓烈的肉香伴着热气飘散开来。 陈鸿熙微愣,看向哥舒阿依,“羊肉汤?” 哥舒阿依重重点了点头,而后手舞足蹈起来。 相处了几日,陈鸿熙倒也能看明白哥舒阿依在比划着什么,眉尾微挑,“府里何时买了小羊羔?” 哥舒阿依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意思是,她让买的。 闻言,陈鸿熙眉心又是一拧,“本皇子府邸的人,也能听你命令了?” 哥舒阿依便又开始比划起来,大致意思是这小羊羔是特意买来给陈鸿熙补身体的,汤也是她亲手熬的,陈鸿熙应该信任一个突厥人对于羊肉的烹饪技术。 只是,她比划了好一会儿,陈鸿熙还是那一副眉头微沉的样子,显然依旧对府里人听从哥舒阿依命令的事耿耿于怀。 见状,哥舒阿依也不惯着。 一把就将汤盅抢了回来,一副不爱喝拉倒的意思。 端着汤盅就要走。 还未出门,身后就传来了陈鸿熙阴冷的声音,“本皇子何曾让你端走了?” 闻言,哥舒阿依方才站定了脚步,转过身来,略显不悦的看着陈鸿熙。 明明一句话都没有说,可陈鸿熙就是能从那双硕大的眼眸里看出她的意思:到底喝不喝? 陈鸿熙眉眼依旧冷着,却是瞪向了迟迟未走的那几个手下,“怎么?本皇子送你们?” “哦不,属下不敢,属下告辞!”几人这才匆匆离去,连房门都忘了关。 待人都走后,陈鸿熙的脸色方才有所缓和,抬手,冲着哥舒阿依招了招,“拿来给本皇子尝尝。” 哥舒阿依心里翻了个白眼,这才不情不愿的上前,将汤盅重新摆在了桌案上。 陈鸿熙等了一会儿,眉眼不禁又沉了几分,“你让本皇子自己动手?” 哥舒阿依一脸的不高兴,可如今自己的身份还是陈鸿熙的侍女,所以有些事心里再不情愿也得做。 于是,她掀开了盖子,将汤勺送到了陈鸿熙的面前。 陈鸿熙这才算是稍稍满意了些,接过汤勺,舀了一口汤喝。 竟是意外地鲜。 味蕾的刺激在,陈鸿熙不禁挑了眉,又舀起一块肉来,放入口中。 羊肉汤,他以前不是没喝过,还是御膳房做的,但总归是有羊骚味儿。 他其实是吃不太习惯的。 但今日这份,羊骚味儿极淡,是他可以接受的地步。 于是,不自觉地就继续喝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陈鸿熙这举动倒是让哥舒阿依满意的。 毕竟这羊汤的确是她亲手熬的。 要博取陈鸿熙的信任,她总要付出点‘真心’,不是吗? 今日宴席上,陈鸿熙本就没吃到什么东西,这会儿吃得津津有味,很快就见了底。 等吃完,他才拿出帕子来擦了擦嘴,而后,淡淡问道,“方才在书房外,听了多久?” 闻言,哥舒阿依脸色瞬间一僵。 就见陈鸿熙,将帕子随意丢在了桌案上,阴冷的眸子一抬,“听到了多少?” 第503章 杖毙 方才当着陈鸿熙那几个下属的面,他并未提及此事。 所以哥舒阿依以为自己是逃过了一劫,以为自己这几日对陈鸿熙的‘贴心’照顾,至少能在陈鸿熙那博一个例外。 可眼下看来,显然不是这么一回事。 索性,实话实说。 她看了陈鸿熙一眼,然后双手比划了一个大圆圈。 已是很明显,她全都听到了。 陈鸿熙意外着哥舒阿依的诚实,但规矩就是规矩。 在他的府上可从不曾有什么例外之人。 当下便是冷哼了一声,“是管家没有教过你规矩?不知道本皇子谈事的时候不许靠近书房?” 闻言,哥舒阿依眼底闪过一抹慌乱。 还没来得及比划什么,就见陈鸿熙已是站起,朝着书房外大步而去。 她慌忙跟上,就听陈鸿熙冲着空旷的屋外厉声一喝,“来人!” 不多久,便有侍卫冲了进来,行礼,“殿下有何吩咐?” “将管家带上来,杖毙!” 一声令下,侍卫们即刻领命退下。 而哥舒阿依却是急了。 她一把抓住了陈鸿熙的手腕,开始着急忙慌地比划了起来。 管家自然是教过她规矩的,她也很清楚不能在陈鸿熙与人议事的时候靠近书房,只是陈鸿熙回府之后就神色匆匆地带着人去了书房,直觉告诉她陈鸿熙必定又要耍什么奸计,这才会借着送羊汤来偷听。 想着,就算是被抓到了,她一个不懂如何与旁人沟通的哑巴异族女也不会惹来陈鸿熙多大的怒意。 却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会将旁人扯进来。 她与这府里的人虽然都不大熟,那管家与她说话时也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可也罪不至死啊! 陈鸿熙当然看得懂她的意思,无非就是一切都是她的错,与旁人无关。 可今日,他就是要杀鸡儆猴,也让这个不服管教的异族女知道,不守规矩的下场! 很快,管家就被拖了来。 尚且不知发生了什么的他满脸恐惧,看向陈鸿熙,便止不住地求饶,“殿下,小人知错,求殿下饶命!殿下饶了小人吧!” 陈鸿熙冷哼一声,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只道,“动手。” 侍卫们当即就将管家丢在了地上,手中三指粗细的木棍毫不留情地便朝着管家的背脊招呼下去。 “啊!”管家一声惨叫,伴随着沉重的闷响,每一下都仿佛是砸在了哥舒阿依的心口上。 身为马背上长大的女人,她也曾领兵征战过,鲜血,死亡,她见得多了。 但,这不表示她可以眼睁睁看着一个无辜的人因为自己的过失而死! 她用力摇晃着陈鸿熙的手臂,想告诉陈鸿熙,她认罚,该受刑的人是她! 可陈鸿熙却是看都不曾看向她。 无奈,她只能朝着管家跑去。 她想用自己的身体替管家挡下那些棍子。 可刚伸出手,手臂上便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棍子。 当即痛得她收回了手,瞪大了双眼,长大了嘴,却偏偏,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一张脸,因为疼痛而长得通红,额上更是肉眼可见地滚下了冷汗。 分明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可就连陈鸿熙都觉得,她一定痛得快死了。 而行刑的侍卫们也不敢再动了,纷纷看向陈鸿熙。 其实,连他们也不理解,今日坏了规矩的是这异族女人,为何殿下会惩罚管家。 但,他们不敢问。 而哥舒阿依在一瞬间痛到大脑一片空白之后,终于渐渐恢复了神智,她强忍着剧痛,冲着陈鸿熙跪好,用不曾受伤的左手冲着陈鸿熙比划着。 依旧是今日都是她的错这些废话。 陈鸿熙微眯双眸,一双眼死死盯着那个女人。 思绪却回到了十几年前。 那时候,他不过四岁,应该是最无忧无虑的年纪,却因着不慎踩到了太子的衣摆,就被皇后下令责罚。 那时候,母妃也是这样冲着皇后跪下,不断祈求着。 也是如同眼前这个异族女人一样,脸颊通红,眼眸含泪…… 那些被尘封的记忆就这么被拆开,陈鸿熙藏于衣袖下的手不自觉紧握成拳。 眼见着陈鸿熙一直不说话,脸色还阴冷至极,行刑的侍卫们想着还是不要忤逆陈鸿熙的好。 于是又高高扬起了手中的木棍。 见状,哥舒阿依大惊,便又要去救管家。 眼看着侍卫的木棍将要落在她的头上,陈鸿熙终于开了口,“住手。” 木棍在哥舒阿依头顶上方停下,哥舒阿依抬眸看了一眼,便是后怕地瘫坐在了地上。 她这次,是真的冲动了。 如若陈鸿熙没有及时喊停,这一棍子怕是能要了她的命。 她是来给阿弟报仇的,怎么能将性命断送在这儿? 这样想着,一直隐在眼里的泪水瞬间决了堤。 陈鸿熙还是那一副冷漠的样子看着,口中发出轻蔑的冷哼,“今日就当时给你们一个教训,再有犯,本皇子绝不留情。” 管家死里逃生捡回一条性命,当下就从地上爬起,跪好,对着陈鸿熙连连磕头,“多谢殿下饶命!多谢殿下!” 一边磕着,一边伸手轻碰哥舒阿依,也是在提醒她赶紧给殿下行礼,若不然,殿下一怒之下只怕还会责罚。 哥舒阿依也明白管家的意思,当即跪好,缩着受伤的右臂,冲着陈鸿熙规规矩矩地磕了个头。 陈鸿熙眸色略沉,什么都没说,转身回了书房。 而管家也在侍卫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他看了哥舒阿依一眼,躬身行了礼,“多谢姑娘今日舍命相救。” 他知道,没有哥舒阿依,他今日必死无疑。 哥舒阿依站起身,对着管家摇了摇头,而后捧着受伤的右臂转身走了。 书房内,陈鸿熙靠在椅背上,脑海中莫名就是哥舒阿依规规矩矩磕头的样子。 视线落在那喝完的汤盅上,便又想起了她略显刁蛮地将汤盅夺走的样子。 两相对比,陈鸿熙的心头便是莫名烦躁了起来,抬手一挥,汤盅便碎在了地上。 却又好似想到了什么,他从怀中摸出了一个药瓶。 正是当初阿萱送给他的那瓶。 心情,这才算是稍稍好了些。 他想着,这世上也只有阿萱这样的女人才能配得上他。 旁的,还真入不了他的眼。 第504章 被人伺候 而另一边,哥舒阿依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轻轻撩起自己右臂的衣袖,就看到了一道紫红色的伤痕。 轻轻一碰,痛得钻心刺骨。 不过,应该是没伤到骨头。 棍子落下之时,她本能地反应卸了几分力的。 否则,今日这手怕是废了! 想到这儿,哥舒阿依又把衣袖扯下。 既然没伤到骨头,那养个几日便也好了,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倒是阿萱那边…… 陈鸿熙今日在书房内吩咐了底下的人去查梁煜的底细,查查梁煜是不是受了伤,又为何会受伤。 虽然哥舒阿依不知道陈鸿熙为何会对梁煜受伤之事那般紧张,但直觉告诉她,此事定是不简单。 她得想办法告诉阿萱才是! 不过眼下,外头的天色都已经暗了下来,凡事都留到明日再说吧! 思及此,哥舒阿依便起身准备去打水洗漱。 可刚要出门,便听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她疑惑着开了门,就见两名丫鬟站在门外,一个手中提着水,一个手中拿着药箱。 见到哥舒阿依,便是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奴婢奉殿下之命,前来照顾姑娘。” 两名丫鬟说着,也不等哥舒阿依有什么反应便进了屋来。 一个倒水伺候哥舒阿依洗漱,一个拉着哥舒阿依坐下,为她受伤的右臂敷药。 期间,两名丫鬟一句话都没说,直到伺候完哥舒阿依洗漱完,方才又行礼告退,“姑娘早些休息。” 说罢,便是出了屋去。 房门被关上。 哥舒阿依看着自己已经上了药的右臂,眉心不自觉拧起了一个结。 这个陈鸿熙,居然会如此好心,请丫鬟来照顾她! 他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翌日。 哥舒阿依早早起身。 虽然右臂受了伤,但她还是陈鸿熙的贴身侍女,还是得去伺候陈鸿熙的。 可,刚起床,屋外便有丫鬟听到了动静,轻声唤道,“姑娘醒了吗?奴婢们进来伺候姑娘了。”说罢,便是推门而入。 哥舒阿依瞪大了眼,摆了摆手,意思是不用了。 可那两个丫鬟却当做没瞧见,自顾自上前来为哥舒阿依更衣,洗漱,甚至还伺候哥舒阿依用早膳。 哥舒阿依很是不习惯。 别说是在突厥做公主的时候,就是当年在大棠做妃子,她也没有吃东西都要人喂的时候啊! 当下十分抗拒,面对丫鬟送到嘴边的粥,她下意识地伸手推开了。 粥不慎撒在了地上。 两个丫鬟便当即跪了下来,“姑娘,我等是奉殿下之命前来伺候姑娘,还请姑娘高抬贵手,饶了我们吧!” 眼看着两个丫鬟一脸惧怕的样子,哥舒阿依终于明白,自己如若不安分地让她们伺候,恐怕陈鸿熙会迁怒她们。 于是,叹息了一声,冲着那两个丫鬟招了招手。 两个丫鬟站起身,这才又开始伺候哥舒阿依吃早饭。 好不容易一碗粥跟用刑似的吃完,哥舒阿依连连摇头,剩下那些糕点她是说什么都不肯吃了。 丫鬟们这才放弃,毕竟哥舒阿依已经吃过东西,她们也好交差了。 于是,行了礼退下。 哥舒阿依这才算是松了口气,等送走了那两个丫鬟,她才去了陈鸿熙那。 此时,陈鸿熙不过刚刚起身而已。 正欲穿衣,便见哥舒阿依默默走了进来。 当下,眸色微冷,却也什么都没说。 就见哥舒阿依给他行了礼,而后才上前来,替陈鸿熙系扣。 她不知道她还没进府前,这活是谁干的,但自她入府之后,这便是她的活,是以此刻也没觉得有什么。 只是,右臂毕竟受了伤,昨日虽然上了药,这会儿也还是用不上力。 甚至稍稍一动就是钻心的疼。 以至于,她系扣的动作显得格外笨拙。 右手还因着疼痛,不自觉地颤抖着,而这一切,都被陈鸿熙看在眼里。 于是,‘啧’了一声。 哥舒阿依瞬间听出了陈鸿熙的烦躁,当下便是后退了两步,低垂下头,躬身行了礼,给陈鸿熙赔罪。 这还是她进府之后,第一次这样小心翼翼的。 照理说,陈鸿熙应该很满意哥舒阿依眼下的状态,这证明他昨日那一招杀鸡儆猴很有效果。 可眼下,他心中却是无比烦躁。 这女人如此恭顺的样子,跟府里其他下人有什么区别? 眉头微拧,陈鸿熙自己系起了扣子,却道,“手上的伤如何了?” 适时表露一点关心,或许能让这个女人知道她不必如此惧怕他。 不过,哥舒阿依一点都没有领悟到陈鸿熙的意思。 只是下意识地将右臂藏到了身后,而后摇了摇头。 意思是没什么大事。 陈鸿熙冷傲的眸子扫过她藏起的右臂,冷声道,“一会儿上府医那去看看。” 哥舒阿依依旧摇了摇头,意思是不需要。 见她如此,陈鸿熙内心却愈发烦躁,“本皇子让你去你就去,偏是要忤逆?” 语气不自觉就重了些。 哥舒阿依便立刻跪下,冲着陈鸿熙摇头,不敢。 她觉得自己眼下当真是恭顺得不得了了。 不料,陈鸿熙像是被气到了一般,伸手指向哥舒阿依,“你!” 但,终究还是没说别的,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直到陈鸿熙的身影消失在房门外,哥舒阿依低垂的头方才抬起,看着那早已远去的背影,眉心微拧,有些摸不清陈鸿熙的脾气。 不过,她还是去了府医那。 否则陈鸿熙又脾气上来了,要把府医杖毙了怎么办? 只是,看到哥舒阿依右臂上的伤,连府医都皱起了眉,“姑娘这伤,老夫能治,不过效果慢些,殿下交代了,若姑娘自个儿有办法医治,可以自行去抓药的。” 陈鸿熙之所以认为哥舒阿依会医治自己的伤,一来是因为之前她知道延胡索能止疼。二来是想着,突厥这样马背上的民族,从小到大外伤定然不少,说不定,突厥有自己治疗外伤的方子。 眼下,听到府医这样说,哥舒阿依的眼神果然一亮。 只是她拿捏不准,这是不是陈鸿熙的试探,于是,想了想,还是对着府医摇了摇头。 不过,心底倒是有了别的计划。 第505章 通知 府医配的药,哥舒阿依当着丫鬟们的面上了药,转头就给擦掉了。 陈鸿熙早朝回来就去了书房议事,直到午时才出来。 哥舒阿依也终于有了接近陈鸿熙的机会。 只见,她端着汤盅,跟在其余丫鬟的身后进了厅来。 只是,饶是她站在最后,陈鸿熙也能注意到她端着汤盅的手在不住地颤抖着。 不是听说去找了府医看过了? 一点用都没有? 脸色不自觉阴沉下来,他看着哥舒阿依上前来,俯身想要放下汤盅,不料,右臂端不稳,汤盅打翻在地,炙热的汤水撒在了她的右臂上。 哥舒阿依吃痛地猛然收回手,却不料下一瞬,她的手竟被陈鸿熙夺了过去。 没等她反应过来,衣袖就已经被撩起,右臂上的伤触目惊心。 经过一夜,昨日紫红色的伤眼下却已是成了一片黑紫色。 加上方才被汤水烫到,外圈一片红。 哥舒阿依原本的目的就是让自己的伤看上去更严重一些,这样她去外头找大夫也算是合理了。 只是没想到,陈鸿熙的反应会是这样大。 只见他眉眼透出几分凌厉,沉声厉喝,“府医是干什么吃的?治个伤也能治成这个德行?” 语气间,有几分要让府医吃不了兜着走的意思。 哥舒阿依担心他又迁怒别人,当即将手收了回来,藏在身后,双眸看向陈鸿熙,透出几分紧张,左手摆了摆,而后上下比画着。 陈鸿熙大致能看明白,她是不想连累府医。 只是这右臂…… “不是让你去外头找医馆?”陈鸿熙沉着眉眼,“扣子系不好,一碗汤你也端不稳,怎么,还要本皇子反过来伺候你不成?” 听出了陈鸿熙话语中的怒意,哥舒阿依当即对着陈鸿熙行了礼,比画着,说自己这就去。 而后,头也不回地就往外走。 看着哥舒阿依的背影,陈鸿熙眉心透出一分烦躁来,看向一旁的侍卫,冷声道,“跟上去。” “是。”侍卫应了声。 哥舒阿依快步走在街上,也没去别的地儿,径自前往上回的医馆。 医馆的老大夫见到哥舒阿依,瞬间就觉得头大起来。 好在这回哥舒阿依也没有跟他比画什么,而是直接撩起了自己的衣袖,露出了伤势。 见状,老大夫也是一惊,“怎么伤得这么重!来!快往里走!”一边说着,一边带着哥舒阿依往医馆里走。 哥舒阿依眼角的余光瞥了眼跟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侍卫,见他顿住了脚步,这才稍稍放心了些。 老大夫给哥舒阿依上了药,道,“这几日不可做重活,得好生养着,这瓶药酒你带回去,一日擦三次。” 哥舒阿依连连点头,而后张嘴打了个超级大的哈欠,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老大夫瞧着心疼,便道,“你且在这儿休息会儿吧!” 哥舒阿依一脸感激地看向老大夫,点头致谢。 老大夫摆了摆手,便是出了门去。 房门被关上,又很快就被打开了。 只见哥舒阿依从屋内走了出来,确定四下无人之后,便朝着医馆的后院走去。 一炷香之后。 阿萱正在屋内翻阅古籍。 这几日,琼华公主送来的古籍她已是看了大半了,却始终没有找到任何提及聚魂珠的文献。 而就在这时,红微急匆匆地进了屋来,“阿萱,你看谁来了!” 阿萱这才抬头,一眼就见到了哥舒阿依。 当下便是瞪大了眼,慌忙放下手中的书籍,上前,“阿依!” 说话间,她甚是自然地伸手去抓哥舒阿依的手臂,不料哥舒阿依如同触电般缩了回去。 她心下一惊,还是将哥舒阿依的手臂给拽了过来,撩开衣袖,见到那触目惊心的伤,阿萱跟红微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是,陈鸿熙打的?” 阿萱惊呼,语气之中染着怒意。 陈鸿熙简直就是个畜生,阿依才去他府上多久,居然就已经受了这样重的伤! 可,哥舒阿依此行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自己的,她冲着阿萱一笑,而后快步行至桌案前,拿起纸笔来,刷刷写下几个字:王爷受伤? 歪歪扭扭的字,不好看,可阿萱一眼就看明白了,心下一惊,“你的意思是,陈鸿熙知道了?” 哥舒阿依重重点了点头,做了几个手势。 阿萱倒也看明白了。 陈鸿熙已经派人盯上了他们! 梁煜受伤的确很奇怪,以陈鸿熙这样谨慎的小人性格,他定是要弄清楚的。 而这两日,因着陈琮寿宴上那个刺客的事,梁煜一直奔波于府邸与皇宫之间。 若是真被陈鸿熙坐实了梁煜的伤,只怕他会将此事与那刺客联系起来,把刺杀的污水结结实实地泼在他们头上! 想到这儿,阿萱不禁深吸了一口气,却是看向哥舒阿依,“我知道了,多谢你来提醒我!” 说着,便是伸手搭上了哥舒阿依的脉搏,而后眉心紧拧,“他把你毒哑了?” 之前就见哥舒阿依没有说话,她拿不准她是装的还是真的。 今日见她当真一句话都不说,阿萱心里才泛起了惊色。 眼下,终于是确定了。 这个陈鸿熙,真该死啊! 见阿萱如此愤怒,哥舒阿依连忙摆手,而后指了指自己。 意思,是她自己把自己毒哑的? 阿萱惊讶地瞪大了眼,眼神中透出几分疑问。 而哥舒阿依却是重重点了点头。 的确是她把自己毒哑的。 那个人牙子,也是被她买通的。 能把人毒哑的药,也是她命族中的巫医做的。 解药,她自然也有。 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接近陈鸿熙而做的准备而已。 眼见着哥舒阿依如此确定,而且神色轻松,阿萱方才松了口气,“陈鸿熙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你待在他身边一定要小心,不可贸然出手。” 她知道哥舒阿依的目的一定是为了给哥舒万报仇,可若是不能一击毙命,陈鸿熙定会如虎狼反扑,到时候,哥舒阿依的下场定是会很惨。 哥舒阿依再次点了点头,冲着阿萱一笑,示意她放心之后,方才转身离去。 医馆外还有陈鸿熙带人看着,她不能离开太久的。 第506章 牵制 送走了哥舒阿依,阿萱的眉心却始终没有舒展开来。 一旁,红微道,“陈鸿熙这人如此阴险,被他知道王爷受了伤,那刺客的事恐怕就会死赖上二皇子府了!” 只是,王爷为何会受伤呢? 红微并不知道。 但,阿萱此刻担心的却不是这件事,“派人监视三皇子府,盯着阿依,若是又危险,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她救出来!” 今日是手臂上这样重的伤,明日又会伤到哪里呢? 当初她没能保护好哥舒万,令得陈鸿熙在大棠的军中就将哥舒万给杀了。 如今,她怎么也不能看着哥舒阿依与哥舒万走向同一个结局。 想到这儿,阿萱眉心一沉,问道,“王爷是不是还在宫里?” 红微点了点头,“早朝后也未曾回来。” “去准备一下,我要进宫。” 不多久,阿萱便入了宫。 身为二皇妃,她要去给淑贵妃请安,谁敢拦着。 见到阿萱,淑贵妃很是高兴,亲昵地拉过阿萱的手,笑道,“你来看我,怎么也不将念念带来,本宫想那丫头了。” 闻言,阿萱面染轻笑,却道,“如今时局不同,念念还是待在府里安全。” 淑贵妃明白阿萱的意思,点了点头,叹息了一声,“本宫听闻皇上昨个儿一夜未眠,也已经命人严查那刺客的事,只是,本宫还是有些担心。” 如若调查的途中被人动了手脚,坐实了杀手是大棠派来的事,那么梁煜跟阿萱,又如何能脱得了干系呢? 却听阿萱低声道,“所以,我才要进宫来的。” 淑贵妃一愣,惊讶地看着阿萱,却也很快反应了过来,“你是要见元妃?” 阿萱重重点了点头,道,“三皇子如今紧盯着二皇子府,也不知会有什么下作的手段来,我不能让他那么好过。” 淑贵妃明白阿萱的意思,却是有些犹豫,“可,此事将元妃拉扯进来,也不妥吧?” 这些年,元妃在宫里过的是什么日子,淑贵妃心知肚明。 虽说元妃曾是皇后的宫女,却爬上了龙床,皇后心怀怨恨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但,到底是个可怜人。 三皇子作恶多端,元妃却不曾参与过一件,可见,元妃也是个良善之人。 无端被牵扯进来,实在不妥。 阿萱知道淑贵妃心善,却道,“母妃放心,我不会为难元妃娘娘,只是三皇子如今唯一的软肋就是元妃,我必须要借此牵制他。” 否则,陈鸿熙如此肆无忌惮,二皇子府是真的会被他给拖垮的。 听到阿萱这样说,淑贵妃仍是犹豫,但,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淑贵妃知道,元妃每日都会避开皇后,去御花园走一走。 是以,就带着阿萱在御花园等着元妃。 元妃低调,从不去御花园花儿开得最热闹的地方,总是在角落僻静之处。 所以,当她见到阿萱跟淑贵妃时,就知道她们是在等她了。 她身份低微,见到二人也不好装看不见,便只能上前行礼,“见过贵妃娘娘,见过二皇妃。” 照理,该是阿萱给元妃行礼才对,可这会儿元妃居然主动给阿萱行礼,也是让阿萱心头微微一慌。 忙回了礼,“阿萱给元妃娘娘请安。” 不料,元妃竟是露出了几分诧异的神色来。 不管是宫里的妃嫔,还是皇子皇妃,哪个见到她不是满脸鄙夷? 别说是给她行礼了,只要少阴阳怪气几句,她就谢天谢地了。 后来,随着熙儿渐渐有了权势,身边的人倒是对她尊敬了许多,可那也只是表面上的,是害怕熙儿而已,背地里还不知怎么编排着她。 便是行礼,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可这个二皇妃看着,倒是很诚恳。 就听淑贵妃道,“本宫听闻皇后今早又留妹妹说话了?” 宫中妃嫔每日都得给皇后请安,唯有淑贵妃是例外。 而每次皇后稍有什么不顺心,元妃便会被留下来。 表面上看着,是皇后待元妃和善,姐妹有说不完的话。 可实际上,宫里人又有谁不知道,元妃不过是被留下来当个出气筒罢了! 听到淑贵妃这样问,元妃不禁低下了头,下意识地拉着自己的衣袖。 阿萱察觉到了异样,果断上前,撩起了淑贵妃的袖子。 只见,白皙的肌肤之上,星星点点,皆是烫伤! 上头竟还残留着烛蜡! 元妃没想到阿萱下手这样快,反应过来之后便是慌忙拉下了衣袖来。 淑贵妃心头震惊不已,“这是她干的?” 她以为皇后出气,顶多是责骂嘲讽几句,哪里想过皇后居然敢对元妃下此等毒手。 就算元妃身份低微,没有母族撑腰,可她也好歹是皇上的妃子啊! 元妃慌忙摇头,“不是的,是我自己……” 说到这儿,元妃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看向阿萱,“二皇妃切不可将此事传出去,若是被熙儿知道……” 还不知熙儿会闹出什么事儿来! 这些年,熙儿做的那些恶事,她一清二楚。 可她也知道,熙儿是为了保护她,更是为了自保! 熙儿倒霉,摊上她这么个没用的娘亲,所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让熙儿知道她被人欺负,这样,熙儿就能少做些错事了。 阿萱知道淑贵妃的用心良苦,也不知陈鸿熙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才能有这样一个娘亲,心中更是多了几分怜悯,道,“就算是元妃娘娘自己做的,也不能藏着掖着啊!我会些医术,我替娘娘医治吧!” 闻言,元妃忙是要拒绝,“不必了……” “你这伤若不治,回头严重起来,三皇子不是知道得更快?”淑贵妃打断了元妃的话,“就让阿萱给你看看吧!” 无奈,元妃只得答应了。 阿萱去了御医院抓了药,也不说是抓给谁的,只是御医们一眼就能看出来那是治疗烫伤的方子。 陈鸿熙这些年在宫中各处都安插了眼线,这事儿,自然很快就传进了陈鸿熙的耳朵里。 听着来人禀报,陈鸿熙眉心微拧,“你是说,她把药送去了我母妃那儿?” 第507章 对方的软肋 陈鸿熙来时,阿萱还在元妃的宫里没有走。 “元妃娘娘,这些草药捻碎后需得隔着纱布敷上,切不可直接敷在伤处。我会多碾一些,等回头再让人送些治疗烫伤的药膏来,您放心,我不会让您留疤的。” 阿萱一边说着,一边低头碾着草药,丝毫没有留意到陈鸿熙的到来。 亦或是说,她装作没有留意到陈鸿熙的到来。 直到,陈鸿熙进了屋,元妃语带吃惊地唤道,“熙儿?你怎么来了?” 阿萱方才抬起眉眼,瞥了陈鸿熙一眼。 陈鸿熙眼神微冷,左眼更是因着被刺伤而露出几分惨白的颜色,看上去越发诡异。 但阿萱也只是看了他一眼而已,并没有多说与之打招呼。 陈鸿熙拉着元妃坐下,“听闻母妃受伤,儿臣特意来看看,伤在何处?” 元妃的手臂已经被包扎过,看不出究竟是怎么样的伤,元妃便是笑道,“不打紧的,二皇妃特意制了药,我敷上就不疼了。” 言语间,对阿萱是真的很感激。 可,陈鸿熙却不这么认为,他看向阿萱,语气透出几分戒备,“那这次还真是得多谢皇嫂了。” “举手之劳而已。”阿萱依旧低垂着头碾药,看都不看陈鸿熙一眼,直到将最后一点药碾完,她方才起身,将用纱布包裹着的药粉送到元妃的手中。 “这里是三日的用量,如若不够,娘娘派人去二皇子府说一声就好。” 元妃亲昵地拉过阿萱的手,“好,多谢二皇妃了。” 却不想,阿萱猛地把手收了回去,“嘶!” 见状,元妃一愣,随即又忙抓起阿萱的手,只见,阿萱的手心竟是起了一个小水泡! “定是碾药碾的!这,这可如何是好!”元妃心中担忧不已,面上满是愧疚。 阿萱安慰着,“没事的,我回去上了药就好,娘娘莫不是忘了,我医术高明!” 听着阿萱这样说,元妃心中又是担忧,又是感激,只得连连点头,眼圈也泛着几分红润之色,“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二皇妃。” 好难得有人对她这样好,她的确不知道该如何报答。 阿萱轻笑摇头,“您是我的长辈,这些都是我该做的。”说罢,阿萱便对着元妃欠身行了礼,“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娘娘好好休息。” “哎,好,你慢走。”元妃一直将阿萱送至了寝宫外,方才停下了步子。 看着阿萱远去的背影,久久都不愿回神。 却听陈鸿熙忽然开了口,“母妃觉得她很好?” 闻言,元妃这才回头看向陈鸿熙,“是啊,人长得好看,性子也良善。” “她可不是什么良善之人。”陈鸿熙冷声道,“你儿子的眼睛,就是毁在她手里的。” 听到这话,元妃不由得一惊,“什么?” 却是又想到了什么,眉头紧锁,“可是你先招惹人家的?” 知子莫若母,陈鸿熙略显无奈地换了个话题,“她今日给母妃的药,母妃还是别用了,回头儿臣会让人送药来。”说罢,便是大步离去。 他很快就追上了阿萱。 “皇嫂今日真是好兴致,竟在宫中待了这么久!” 听到身后传来陈鸿熙的声音,阿萱心头泛起一丝冷笑,这才转身看向陈鸿熙,“三皇子难得进宫,怎么也不多陪陪元妃娘娘?” 话音落下,便见陈鸿熙的脸色瞬间阴郁了下来。 他逼近阿萱,眸中透着冷意,“我母妃生性纯良,你休要将她牵扯进来!否则,别怪我心狠手辣。” “我怕过你吗?”阿萱随即反问。 双眸染着笑意,对上陈鸿熙那双阴冷的眸子,戾气却丝毫不比陈鸿熙要少。 “你少做些蠢事,元妃娘娘少些担心,自然就安然无恙!” 言下之意,倘若陈鸿熙敢乱来,她定然不会放过元妃。 元妃,是陈鸿熙唯一的软肋。 当下便是紧皱起眉来,一伸手,紧紧掐住了阿萱的脖子,“你若敢动她,我必定要你生不如死!” 阿萱眸心一沉,正欲动手,却见陈鸿熙忽然被一股强劲的力道给掀翻了出去,重重摔在了地上。 梁煜轻抚过阿萱的脖颈,眉心微拧,“没事吧?” 阿萱摇了摇头,陈鸿熙方才虽然用力,但也不至于伤到她。 倒是陈鸿熙…… 梁煜刚才的一掌可不轻。 他方才的攻击太过迅猛,陈鸿熙虽然在最后关头一内力抵挡,但很显然还是受了伤。 此刻,就见陈鸿熙从地上爬起,抬手擦去嘴角的鲜血,一脸的不服气。 梁煜转头看向他,眉宇间隐着杀意,淡淡说出四个字,“下不为例。” 说着,便是牵起阿萱的手缓步离去。 身后,却是传来陈鸿熙的怒喝,“你们若敢动我母妃,我必定不会让你们好过!” 闻言,阿萱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陈鸿熙,“差不多的话,我还给三皇子。你若敢动我身边的人,我便是拼尽了全力,也会让你生不如死!” 而恰好,他们都知道对方的软肋是什么。 说完这话,阿萱便与梁煜一并牵着手走了。 直到坐上回府的马车,阿萱方才一脸担忧地问道,“王爷,没事吧?” 梁煜一手抵着胸口,低沉地咳了一声,这才道,“没事。” 阿萱亦是搭上了梁煜的脉搏,眉心皱得更紧。 这几日,梁煜每日放血的量都极大,身子也是肉眼可见地虚弱下来。 虽然琼华公主那边不断有上好的补药送来,可依旧无法弥补梁煜身体的消耗。 阿萱也是在竭力为梁煜医治着,每日都会给梁煜施针,好让他在外人看来依旧是一副强健的样子。 可,梁煜本就有内伤在身,加上连日的放血令他体内空虚,方才攻击陈鸿熙的那一掌,已是用尽了他的全力。 不过,好在确实没有太大的妨碍。 阿萱立刻从怀中取出药瓶,倒了一粒药丸,塞进梁煜的口中,好让他能够恢复些气力。 口中却是忍不住抱怨,“下回再遇到这种事,我自会出手,王爷就别管了。” 知道阿萱是担心自己,梁煜嘴角勾起一抹笑来,伸手,甚是自然地将阿萱搂入了怀中,“本王知道你担心,但这次也是给他一个假象而已。” 第508章 会好的,对吗 阿萱这才明白梁煜的意思。 不禁问道,“王爷知道陈鸿熙在派人查你?” 梁煜点头,“那日回来,本王的衣袖上沾了血。” 当时他并不能确定陈鸿熙是否发现了,直到昨日,他察觉到有人在跟踪他。 既然陈鸿熙派人查他的底,他就故意露个‘底’。 至少,陈鸿熙不敢轻易乱来了。 听着梁煜的话,阿萱微微点了点头,却是问道,“刺客的事,查得如何了?” 梁煜神色严肃,“没有进展,不过父皇应该也知道,不可能是大棠派来的。” “但还是会有疑心,对吗?”阿萱太了解这种高位者的心思了。 梁煜脸上,露出了几分无奈,右手轻轻拂过阿萱的脸颊,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不如,你跟念念先回大棠。” 闻言,阿萱立刻从梁煜的怀中退了出来,一脸惊讶地看着他,正要说什么,却是被梁煜打断了。 “本王知道你要说什么,只是如今情况特殊,如若父皇最终都决定对大棠开战,你在,胜儿会安心一些。” 梁煜的话,不无道理。 不单单是安心,有她在,大棠还有一战之可能。 只是…… 阿萱眉头紧蹙,“如若父皇当真要与大棠开战,那时,你会在哪儿?” 这个问题,梁煜没有回答。 亦或是,他无法回答。 任凭他理由找得有多好,目的无非就是一个,让阿萱跟念念远离陈国这个是非之地。 她们,只要回到大棠,等着他的聚魂珠就好。 阿萱如何能不明白他的心思,所以她问他那时会在哪儿。 她也知道,他答不上来的。 因为她知道,梁煜会拼尽一切阻止两国战事的发生。 倘若,陈琮当真决定与大棠开战。 那么到时候,梁煜必定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看着梁煜眸间浮现的几分伤意,阿萱心中只觉得阵阵绞痛。 她轻轻握住了梁煜的手,声音尽量柔和,“我们说好了,一起面对的,对吗?” 梁煜本就没有说服阿萱的把握,今日提起也不过就是借此时机试一试,眼下听阿萱这样说,自然也就点了点头。 阿萱这才又钻进了梁煜的怀里,脸颊紧贴着梁煜的胸膛,倾听着他的心跳,感受着他的体温。 “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缓缓开口,声音无比轻柔,也……很是无力。 翻看了这么多日的书,聚魂珠的事,她一眼都没看见过。 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书籍里面,她也未必就能找到答案。 而梁煜每日的放血量,都足以让她触目惊心。 她想阻止,可停止一天,聚魂珠上的血色就会褪去大半,等于梁煜之前的血白流了! 说不定,最后梁煜血流而亡,聚魂珠也未成。 只是,要怎么办啊? 她要怎么做,才能保得了梁煜,也保得了念念啊! 强大的无力感如铺天盖地般袭来。 阿萱下意识地收紧了揽在梁煜腰间的双手,而这股力量,也让梁煜感受到了她的无助。 心口,说不出来的心酸。 他保护了阿萱一辈子,可到头来还是不得不让她面对如此难以抉择的境地。 紧了紧怀抱,他低头在她的额上落下了一吻。 “嗯,会没事的。” 可这样的宽慰,同样也是苍白而无力。 他们都知道他们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而他们,就像是被捆着了一艘沉船上,眼睁睁看着水漫过脖颈,眼睁睁感受着窒息。 却,无能为力。 另一边,陈鸿熙回到了府上,倒是近几日的第一次没有立刻去书房。 哥舒阿依推开房门来时,陈鸿熙正靠在寝卧外间的软榻上,闭目养神。 他分明是听到了哥舒阿依推门而入的声音,但,他未曾有任何的反应。 哥舒阿依拿不准他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 只是听府里人说他回了寝卧才过来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吩咐的。 不过,既然他闭着眼,她就当他睡着了吧! 拿起挂在一旁的外衣,小心翼翼地给陈鸿熙披上,这样就能证明她来过,也免得陈鸿熙找她麻烦! 想到这儿,哥舒阿依转身便要走。 可手腕却突然被陈鸿熙给握住了。 惊讶地回眸,就见陈鸿熙正看着自己,脸色阴沉,“给本皇子倒杯水。” 哥舒阿依点了点头,却没动。 陈鸿熙就这么看着她,也没动。 等了一会儿,哥舒阿依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腕,而后又看着陈鸿熙。 陈鸿熙方才反应过来,松了手。 哥舒阿依去一旁的桌上倒了水。 陈鸿熙接过。 水有些凉了。 不是他平日适应的水温。 如若换做从前,他应该是将这茶盏砸在下人的脸上,但眼下,他只是微微一蹙眉,而后一饮而尽。 看他喝得这样爽快,哥舒阿依还以为他是渴了,接过空了的茶盏又去倒了一杯送到陈鸿熙的面前。 看着那倒满的凉水,陈鸿熙忽然轻笑了一声,看向哥舒阿依,眼里有些无奈,“本皇子怎么就招了你这么个蠢笨的丫头?” 哥舒阿依一脸懵。 她怎么了? 给他倒水还倒出错来了? 倒也不敢耍脾气,只低下头去,暗暗瞪了陈鸿熙一眼,而后转身就将茶水给泼了。 陈鸿熙无奈摇头,却是问道,“手上的伤给本皇子悄悄。” 哥舒阿依不知陈鸿熙的用力,撩开了自己的衣袖,露出黑紫色的伤。 伤上还敷着药,看上去比之前还恐怖。 陈鸿熙眉心紧蹙,“怎么还越来越严重了?” 哥舒阿依忙摆手,示意自己好多了。 陈鸿熙便也没有再追问,只道,“这几日不要做粗重活了。” 哥舒阿依站在一旁点头,心想着自己也没做过什么粗重活啊! 这个陈鸿熙,今日怎么怪怪的? 还不及细想,陈鸿熙忽然轻咳了两声,嘴角流下一抹鲜血。 哥舒阿依一惊,受伤了这是? 那岂不是她献殷勤表忠心的好机会? 当下便是附下身,做出一副无比担忧的样子,左手轻抚着陈鸿熙的背,右手直接去提陈鸿熙擦去嘴角的血迹。 她是担心自己找帕子的功夫,陈鸿熙自己就将血给擦了,白白错失表现机会。 却没想到,陈鸿熙忽然就抓住了她的右手。 表情,有些奇怪…… 第509章 算了吧 哥舒阿依就这么瞪大了眼,看着陈鸿熙。 后知后觉的,她竟是察觉到气氛有些暧昧起来。 而陈鸿熙的喉头也是微微一动。 似乎是想要进一步的动作,可哥舒阿依却已是反应了过来,猛然站直了身子,挣脱开陈鸿熙的手,往后退了两步。 眼神中,染着几分惊慌。 陈鸿熙眉心微微一锁,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哥舒阿依却已是欠身行了礼,而后飞也似的逃出了屋去了。 屋内,徒留那一抹尚未消散的暧昧,以及那乱了的心跳声。 陈鸿熙抬手,揉了揉自己心口处的位置。 这种异常的心跳,让他很不适应。 而他不适应的东西,都值得厌弃。 另一边,哥舒阿依跑出去老远方才缓缓停下了脚步来。 脑海中所想的,是陈鸿熙方才紧盯着她的样子,以及那滚动的喉头。 那个男人该不会是想亲她吧? 他喜欢上她了? 哥舒阿依不敢确定,但细细想来,陈鸿熙对她也的确是不同一些。 府里的下人们虽然不敢在她面前多说什么,可她或多或少也能听到些。 陈鸿熙对旁人从未手下留情过,对她倒是诸多照拂。 可,她似乎也还没做什么啊,怎么就被他喜欢了? 难不成,是她的美貌? 想到这儿,哥舒阿依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她缓步行至不远处的荷花池边,俯身照着池中的倒影。 从前在大棠,她也是学到过几个词汇的。 什么明眸皓齿啦,肤若凝脂啦,她觉得自己也是占了几样的。 就凭这美貌,能把陈鸿熙迷得五迷三道的也正常! 看着水中的自己,哥舒阿依很理解如今陈鸿熙对自己的喜欢。 她原本的目的,就是让陈鸿熙感受到被自己最信任的人所杀是什么感觉,如果,换成被自己爱的人所杀,似乎也很不错。 想到这儿,哥舒阿依的脑海中不自觉便出现了哥舒万的影子。 就连水中的倒影,仿佛也成了哥舒万的样子。 心中的悲痛之情再次升起,她不禁伸手抚向水面。 阿弟,你放心,阿姐不会让你白白枉死的! 那个杀了你的人,阿姐一定会让他跪在阿姐的面前,给你磕头认错! 就在这时,哥舒阿依忽然察觉到身后有人。 心头微惊,正要转身看去,一股强劲的力道却是将她猛地推入了池中。 瞬间,池水漫过头顶,钻入她的口鼻,断了她的呼吸。 她拼命挣扎着,想要钻出水面去,可不知何故,她越是挣扎得厉害,沉得就越快。 到最后,似乎也只有两只手还在水面扑腾。 可,她的仇还没报啊! 她当真要死在这儿? 黑暗,渐渐将她包裹,可,她好不甘心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哥舒阿依醒来时,发现自己是躺在床上的。 只是这床幔的颜色……这是陈鸿熙的床? 意识到这一点,哥舒阿依猛地从床上惊坐而起,却不知何故牵扯到了胸口,而后一阵猛咳。 声音惊动了屋外的人。 陈鸿熙推门而入,见哥舒阿依醒了,脸色也没多大变化,只是冷声问道,“还好吗?” 哥舒阿依点了点头,还好。 可又很快想到了什么,忙是比画了起来。 陈鸿熙眉心一拧,“你的意思是,有人推你?” 哥舒阿依重重点了点头。 “看清是何人吗?” 摇头,却是指了指床边的衣裙。 那是为她准备的衣裙,是府里丫鬟的服饰。 见状,陈鸿熙心中已是了然,只道,“此事本皇子会调查清楚,你无需担心,好好休息吧!” 说罢,便是转身出了屋去。 可离了这屋子,他一时竟也不知要去哪儿。 他原本是要去书房的,却在半路听到荷花池中传来扑腾水的声音。 原本以为是府里哪个不懂规矩不怕死的在玩水,却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个异族女人! 因着被毒哑,她连求救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拼命扑腾出水声来。 可如若不是他恰巧经过,又恰巧听见了,这女人眼下可就成了一具浮尸了。 思及此,眉头微蹙,陈鸿熙的步子朝着府医那行去…… 是夜。 二皇子府里一片寂静。 却唯独,梁煜的屋子里还点着灯。 阿萱一脸凝重地为梁煜上药止血,虽然什么都没说,可颤抖不已的双手已经证明了她此刻的心情有多沉重。 那样多的血,几乎放了一大盆。 而明日,会比今日要多上一倍! 她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梁煜的嘴唇已是泛出了白色! 她想要阻止的,可她无能为力。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没事的。”梁煜柔声安抚着,看着阿萱如此模样,他心里自然也不好受。 可,凝视良久,也只能说出这样无力的安慰来。 他们,都无能为力。 阿萱替梁煜包扎好,仿佛是经历了极其重大的思考一般,抬眸看向梁煜,“要不,算了吧?” 算了,不要什么聚魂珠了。 梁煜却是眸心一沉,“你要放弃念念?” “当然不是!可是你看念念如今并没有什么事对不对?只要无相每日都能为念念诵经,念念是安全的!” “只是暂时的。”梁煜沉声道。 更何况,就算念念是安全的,那阿萱呢? 没有那一缕残魂,她又能活多久? 更何况,她腹中还有一个孩子…… 阿萱明白梁煜的意思,深吸了一口气,眼泪却依旧没忍住,滴落下来,“我知道是暂时的,可就算是暂时的,也比你明日就会死要强啊!” 这样多的血,明日翻一倍,后日还得翻明日的一倍! 梁煜就算明日不死,后日呢? 大后日呢? 她当真要亲眼看着梁煜死在自己的面前吗? 梁煜却是转身,从桌上拿起了聚魂珠,“你看。” 他声音低沉且轻柔,“查不了多少了,只要再坚持三日,聚魂珠一定能成。” “你撑不住三日的!”阿萱一把抓住了梁煜的手,“你可知你今日流了多少血?三日后,你又要流多少血?” 梁煜当然明白! 这几日,他已是时常感到头晕目眩,他知道这是身体缺血的症状。 可,他不愿以前功尽弃! 第510章 联手 就在二人僵持不下时,屋外却是传来了下人的通传。 “二皇子,三皇子殿下求见二皇妃。” 陈鸿熙? 阿萱与梁煜皆是眉头一沉。 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 “我去会会他。”阿萱说着就要出去,却是被梁煜拉住了,“一起去。” 陈鸿熙这人最是奸诈,他担心阿萱一不留神就上了他的当。 可阿萱却是担忧梁煜,“你的身子这样虚弱,若是被他看出破绽来……” “夜深灯火不明,本王离他远些就是。”梁煜执意一同前往,阿萱无奈,也只能答应。 大厅内点了灯。 阿萱特意叮嘱了少点几支,是以,厅内的灯火甚是昏暗。 阿萱与梁煜携手而来,就见陈鸿熙正驾着二郎腿,坐在一旁饮茶。 见到他们二人前来,陈鸿熙也没有说要起身行礼的意思,反倒是砸吧了两下嘴,嫌弃着,“父皇如此疼爱皇兄,我还以为皇兄府上能有什么好东西呢!这茶,还不如我府里管家饮的那些。” “不爱喝就走。没人留你。”梁煜声音冷冷,拉着阿萱坐下,一双眸子透过昏暗的光射向陈鸿熙,寒意森森。 陈鸿熙冷哼了一声,将茶盏放在了一旁,没接梁煜的话,却道,“回头我命人送些到皇兄府上。” 这一句话,让阿萱跟梁煜心中都不由得一愣。 陈鸿熙这是在示好? 为何? 难道是为了元妃娘娘? 可今日在宫里,他的态度还是那样强硬,怎么入了夜,他就来示好了? 这期间,发生了什么? 显然,陈鸿熙也知道梁煜跟阿萱心中定是有疑惑。 于是,脸色不善地说道,“本皇子的贴身丫鬟今日遭人暗算落了水,差点死于非命。” 他的贴身丫鬟。 阿依? 阿萱双手藏于袖下,已是紧紧握住。 就听陈鸿熙道,“这就证明已经有人混进了我府上,这幕后之人既然能派人入我府里伤人,也就能派人去我母妃身边。” “三皇子是想与我们联手?”阿萱听明白了陈鸿熙的意思。 果然,陈鸿熙点了点头。 却见阿萱一笑,“可,三皇子如何就能确定,这幕后之人不是我们?” “本皇子是确定,这幕后之人不会是你。”陈鸿熙瞥了梁煜一眼,方才淡淡开口,“母妃傍晚时分派人传话,说是手臂上的烫伤已是好了许多,告诫我不可多事,否则,便不认我这个儿子。” 他虽然是个阴险小人,却也能分辨得出谁是良善之人。 像阿萱这样,哪怕是要拿他母妃来威胁他,却还是用了救人这种法子的,这世上,只怕也就是她阿萱一个了! 阿萱听明白了陈鸿熙的意思,却又笑问,“那三皇子又如何确定,我们凭什么与你合作?” 就凭他阴险狡诈,心狠手辣? 陈鸿熙看了眼阿萱,又看了眼梁煜,方才冷笑一笑,“就凭我们都有自己的软肋。” 陈鸿熙的软肋是元妃,而阿萱跟梁煜的软肋就是对方,还有念念! 听到这话,梁煜跟阿萱相互看了一眼,并未应是。 只听陈鸿熙接着开口,“皇兄以为本皇子的府邸是这么好混进去的,可对方既然有这个本事,那就证明,他有同样的本事入你二皇子府。咱们若不能联手将对方揪出来,往后总有你我哭的时候。” 如今的二皇子府,不比大棠的摄政王府。 这里的下人都不是梁煜亲自挑选的,可信度本就不高。 若真有奸人潜入,对于念念而言,的确是件极其危险的事。 梁煜眸色渐冷,“你想如何合作?” 昏暗的烛光之下,陈鸿熙那被伤了左眼的面孔显得越发奸邪,“刺客之事,也该有个结果了。” “父皇并不相信是太子做的。”梁煜好心提醒。 哪怕,刺客是为了替太子送贺礼才会进了大殿,但知子莫若父。 太子有几斤几两,陈琮如何能不知? 以太子的心机,根本做不出这样的事儿来! 更何况,他本就是太子了,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关于这一点,陈鸿熙如何能不知? 事实上,相比起太子来,父皇好似更怀疑他。 也是因此,他才会想到要与梁煜合作。 总归这一次,他一定要在自己在意的人出事之前将太子拉下马! 他宁可灭了太子府满门,也绝不愿意看到自己在意的人死在自己的面前! 当下,便是冷声一笑,“太子的确是没这么本事,那,母后呢?二皇兄回京,最慌的应该就是母后了吧?怕东窗事发,太子之位不保,想提前为太子谋算,是不是合情合理?” 梁煜其实并不清楚,刺客的事究竟是皇后做的,还是陈鸿熙做的。 可如若陈鸿熙当真能将此事算在皇后的头上,那么至少,大棠能在这件事中全身而退。 至少,陈琮短时间内不会再想起对大棠起兵之事。 那,他如今要操心的事,也就少了一件了。 至于陈国的江山,谁爱坐谁坐。 他知道他在意的人最终都能平安无事,就好了。 在这一点之上,梁煜跟陈鸿熙这对同父异母的兄弟间达成了高度的一致。 于是,梁煜终于点了头。 “好,本王可以暂时与你联手。” “本王?”陈鸿熙眉尾微挑,“看来皇兄的心思,还是在大棠啊!” 听得这话,梁煜的脸色瞬间阴冷了下来。 却见陈鸿熙站起身来,“你我如今既然联手,那皇兄的心思不管在哪儿,臣弟都不会说出去的。” 一声臣弟,等于是给梁煜服了软。 可梁煜信不过陈鸿熙,双眸依旧冷得可怕。 却见,陈鸿熙对着阿萱行了一礼,“不知皇嫂明日可否来我府上一趟?” 阿萱微微挑眉,“做什么?” “我那丫鬟之前被人毒哑,府医无能为力,听闻皇嫂医术高明,或许可以一试。”陈鸿熙的话,令得阿萱很是意外。 他居然提哥舒阿依求医? 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点了点头,“好。” 陈鸿熙道了声谢,这才离去。 直到陈鸿熙的背影消失在黑夜之中,阿萱心中方才涌起一丝奇怪的感觉,“我怎么觉得,他今日不是为了元妃娘娘来的?” 而是为了……阿依? 第511章 故意为之 梁煜也有相同的感觉。 “他居然会让你去给一个丫鬟治病。”言下之意,那丫鬟不简单。 阿萱转身看向梁煜,说出了丫鬟的身份,“是阿依。” 梁煜看向阿萱,眸中泛起一抹宠溺的笑,“本王知道。” 阿萱倒也不惊讶,上前扶着梁煜站起,“我还以为你这段时日事务缠身,懒得理会那些事呢!” 梁煜的确感觉有些手脚轻浮,是以一直没有起身,没想到阿萱居然能察觉到,当下心头不禁泛起几分暖意。 连着声音都温柔了许多,“这异族女子闹了这样大的动静,很难不被人在意,此番被人推下湖,恐怕只是个试探。” 三皇子府来了个异族侍女,本就是件会被人议论的事儿,更何况,陈鸿熙对待这异族女人的态度很不一样。 听闻,原本是该那异族女人受罚的,结果却是罚了府里的管家。 那女人受了伤,陈鸿熙还特意差了其余的丫鬟去伺候。 显然就是这不同寻常的态度,给哥舒阿依带来了杀身之祸。 听着梁煜的话,阿萱心中忽然泛起了几分不安来,“照你这样说,明日我若去给阿依解毒,不就正好证明了她在陈鸿熙心中的分量?” “你不去,也不妨碍外人发现这一点。”梁煜一边说着,一边在阿萱的搀扶下往外走去,脚下虚浮的感觉,让他内心泛起一丝又一丝的不安。 只是,他并不想让阿萱发现,便若无其事一般,继续说着哥舒阿依的事,“陈鸿熙既然如此在意她,那必定在别的地方也有所表现。怕只怕,这是他故意为之。” 听到梁煜这句话,阿萱骤然停住了脚步,眸间泛起几分担忧,“你是说,陈鸿熙是故意对阿依好的?” 梁煜也跟着停下了脚步来,耐心地对阿萱解释,“陈鸿熙从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能走到今日,除了心狠手辣之外,还有他的玲珑心肝能得圣宠。所以,你我都能想到的事,他如何能想不到呢?” 听到这话,阿萱只觉得汗毛直立。 “他是担心元妃会有危险,所以才会对阿依好?” 他是特意制造了一个‘软肋’出来,将所有的危险,都吸引过来? 对比起宫里的元妃,那自然是三皇子府的一个小丫鬟更容易下手! 而陈鸿熙想要的,无非就是将那幕后之人勾引出来,将其一网打尽而已。 如此,元妃娘娘才能真正的安然无恙! 而梁煜一开始的那句‘居然’,也并非是惊讶陈鸿熙对这丫鬟的态度,而是陈鸿熙对阿萱的态度。 让堂堂三皇子妃去给一个丫鬟看诊,陈鸿熙这不是生怕旁人不知道那丫鬟的特别吗? “那我明日得去提醒阿依小心些!”阿萱得出了结论,正要扶着梁煜继续前行,却是忽然听到了一阵孩童撕心裂肺的哭声。 “呜哇……” 阿萱一愣,却也很快反应过来,“是念念!” 说罢,也顾不得其他,急匆匆地狂奔而去。 推开房门,就见念念的床边正站着一个人,是全绍。 见到阿萱进来,全绍神色显出几分慌张,“我,我听见念念哭才进来的……” 他原本以为念念是遇到了危险,进来却见念念依旧是躺在床上的,只是好像在做噩梦。 他唤了几声,念念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阿萱立刻冲到床边,看着念念满头大汗,一双小手不断在空中抓着什么。 她知道,念念一定是再次梦魇了! 可,今日睡前,无相一如往常一般替念念诵经了的。 这是不是证明,无相诵经这一招,已经不灵了? 很快,无相跟红微也赶来了。 他们就住在附近,自然也能听得到念念这样撕心裂肺的哭喊。 见此情景,几人的脸色都不好看,而无相也快步上前,取出舍利子来诵经。 好在,念念在无相那一阵阵梵音之中停止了哭喊,再次安睡下来。 可,屋内众人的脸色却依旧难看得紧。 全绍更是忍不住问道,“夫人,念念怎么了?” 阿萱不知该如何跟全绍解释,只是微微叹息了一声,上前来,拍了拍全绍的肩膀,“念念没事,你不用担心,不过这么晚了,你都没有回房去睡吗?” 全绍点了点头,“我习惯了睡在墙头。” 听着这话,阿萱心头却是有些心疼。 她知道,全绍是为了报恩,于是,柔声道,“全绍,这里是二皇子府,虽然不及在大棠的摄政王府安全,但也不会有危险,你不必如此。若是实在担心念念,我明日让人在隔壁收拾一间屋子来,可你不能习惯在墙头睡,知道了吗?” 说到底,全绍还是个孩子。 而因着他与梁煜有那样一段相同的经历,也会让阿萱对他更为心疼一些。 听着阿萱的话,全绍脸颊泛起几分羞涩的红晕,但他依旧担心念念,看了已经熟睡的念念一眼,道,“念念当真没事吗?” 这话,问得屋内几人的脸色都有些不自然。 阿萱嘴角扯起了一抹笑来,点头,“嗯,没事的,你先回去休息吧!” 只是这笑容也太过僵硬了。 全绍心中已是有了答案,眉头微锁,深深看了念念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等全绍离开,阿萱的目光方才落在了梁煜的身上。 只见他此刻就站在门边,月色打在他半边脸上,显得越发苍白 “阿弥陀佛,看来诵经之法,已经渐渐生效了。”无相缓缓说着,将舍利子重新放入怀中。 没有如往常一般单手立掌,而是悄悄地将双手都藏于衣袖中。 只是,大家都没有发现他这一变化,心思全都在念念的身上。 红微眉头紧蹙,“念念究竟是怎么了?若说是病症,阿萱你医术如此高明都医不好。若说是玄学的事儿,无相竟也没有别的法子,这样下去可怎么办?念念还这么小……” 对于红微的话,阿萱没有回应,也不知该如何回应。 她只能缓缓抬头看向梁煜,眸中染着只有他们才能懂的煎熬。 难道他们父女二人,当真只能是你死我活的结局吗? 第512章 梁煜快死了 还是无相开了口,“王爷与夫人定能找到法子救念念的,我等不必太过忧心。”说罢,无相看向阿萱,“今晚不如就让贫僧守着念念吧!” 因为,不知道他方才诵的经文能让念念撑多久,如若念念再次惊梦,他留在旁边照看才是最稳妥的。 闻言,阿萱微微点了点头,“那就有劳大师了。” 无相微微一笑,并未应声,连佛礼都不曾行。 而阿萱等人也纷纷退出了屋去。 直到房门被关上,无相藏于袖中的双手方才缓缓伸了出来。 月光越过窗户照在他的手掌之上,被灼伤的痕迹是那般明显。 眉心紧拧,他转头看向床上的念念,只想着,是不是就是因为他如今佛心不纯,才会影响了效果,害了念念? 可,他日日诵经念佛,怎就佛心不纯了呢? 为何这舍利子,日日都会灼伤了手心呢? 师父……弟子该如何是好啊? 这边无相苦恼不已,另一边,阿萱与梁煜更是愁容满面。 屋内,哪怕梁煜拒绝了几次,阿萱依旧态度强硬地上前,搭住了梁煜的脉搏。 而那般虚弱的脉象,也让阿萱心头猛然一跳。 这脉象,竟是比之前更加虚弱了几分。 也难怪在听到念念的哭声后,他还这么晚才到。 不是他心中不着急,不关心念念,而是他,没有那么能力! 在应付完陈鸿熙之后,梁煜的体力已经极差,根本无法支撑他能够飞速赶去念念的身边! 第一次,阿萱在给梁煜搭完脉之后,有一种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的感觉。 而梁煜也是第一次,连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沉重的心情,如同当初阴山上的那块巨石,压得二人连气都穿不过来。 这一夜,阿萱跟梁煜二人相拥着躺在床上,却都没有睡意。 一双眼,就这么睁着,到了天亮。 翌日。 阿萱替梁煜穿好了衣服,喂他喝了补身的汤药,一句细声的叮嘱都没有,便目送着他上了进宫的马车。 哪怕身子已经虚弱至此,梁煜也坚持要上朝,因为,他不能让任何对阿萱跟念念有威胁的人知道他身体的状况。 他连一丝疲态都不能露出来。 而阿萱的目光,就这么久久的注视着马车的远去,眸中隐下万千情绪。 直到,马车消失在转角,阿萱方才深吸了一口气,可饶是如此,心头的愁绪依旧无法压下。 但,她只能装作没事人一样,吩咐一旁的丫鬟,“备马车,本皇妃要去三皇子府一趟。” 半个时辰之后,阿萱终于见到了哥舒阿依。 而阿萱也是这才知道,哥舒阿依居然是睡在陈鸿熙的床上的。 见到阿萱,哥舒阿依显得极为震惊,一双眸子瞪得老大。 当着其余下人的面,阿萱便是上前微微笑道,“姑娘,本皇妃是听从三皇子的请求,特意来为姑娘看诊的。” 听从陈鸿熙的请求? 哥舒阿依露出了几分疑惑来。 而阿萱则是转身看向一旁的丫鬟,“本皇妃给人看诊时不大喜欢旁边有人,姑娘不如去屋外等?” 丫鬟当下便行了礼,退出了屋去。 等屋内就剩下阿萱跟哥舒阿依,她方才上前,按住了哥舒阿依的脉搏,眼神给予暗示,“姑娘这嗓子可是中了毒?” 哥舒阿依不需要回应,因为外面的人不可能听得到哑巴说话的。 她双手飞舞着,大约是在问陈鸿熙为什么会让阿萱来给他看病。 阿萱压低了声音,只以二人才能听到的音量,道,“我们猜测,陈鸿熙是想让你成为靶子,以此来保护元妃的安全。” 哥舒阿依也不傻,一下就听明白了。 原来如此! 那陈鸿熙之前做出一副被她迷住了的样子,也只是假装的? 这个奸贼,果然阴险至极啊! 亏得她还以为自己魅力高呢! 眼见着哥舒阿依双眸微眯,露出几分杀意,阿萱心中反倒是放心了些。 她原本是担心哥舒阿依会被陈鸿熙所迷惑,如今看来,是不可能的了。 当然不可能了。 陈鸿熙杀了哥舒万,哥舒阿依恨不得要将他剥皮拆骨,怎么可能会爱上他呢! 想了想,阿萱方才道,“你的嗓子我能治,但如今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开口的好,免得露出破绽。” 哥舒阿依重重点了点头,而后又比划着什么,指了指自己紧蹙的眉心,又指了指阿萱的眉心。 显然,她是看出了阿萱有心事。 但阿萱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对着哥舒阿依淡淡一笑,“我没事。” 哥舒阿依不相信,一把抓住了阿萱的手腕,因为,她方才的笑,太难看了。 这让哥舒阿依完全有理由相信,阿萱不仅有事,还很严重。 联想到上回陈鸿熙发现梁煜手上,哥舒阿依忍不住比划起来:跟梁煜有关? 若是无人问起,也就罢了。 可这会儿被问起,阿萱压抑再心里一整夜的情绪便是控制不住的释放出来。 哪怕还是在强忍着,眼泪却也是不住的往下落,直到,再也控制不住,她方才一把抱住了哥舒阿依。 “阿依,怎么办?梁煜他快死了。” 她的哭声极小,生怕被屋外的丫鬟看见。 但那啜泣声却是让哥舒阿依的心也跟着吊了起来。 她轻拍着阿萱的背安慰着,直到阿萱哭了一会儿,情绪得到了一定的释放之后,她方才将阿萱推开,双手再次飞舞着:怎么回事?梁煜好端端的,怎么就快死了? 阿萱抹了把泪,摇头,“说来话长,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细说,我也在努力找办法救梁煜,我看了很多很多书,可是……” 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真的尽力了。 却见哥舒阿依再次飞舞起双手来,那意思是阿萱非说不可。 无奈之下,阿萱只能说起了聚魂珠的事。 听完阿萱所说,哥舒阿依眉头紧拧,而后在阿萱的手心写下了两个字:巫医。 在突厥,巫医大多都有些通鬼神的本事。 虽然不确定是不是能救梁煜,但聚魂珠三个字,一听就是与鬼神有关。 而阿萱看着自己的手心,神情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 第513章 一线希望 突厥的巫医,她自然也是有所耳闻的。 当初为梁煜治眼睛时,她也看过不少突厥的医书,说来,梁煜的眼睛还是多亏了突厥的医书方才治好的。 只不过,当初她看的医书之上并没有提及聚魂珠的事,偶尔有些与玄学相关之处,她也当成笑话一般看过就忘了。 毕竟,医者治病救人,如何能与玄学有关呢? 而眼下,巫医成了她最后的希望的同时,也让她陷入了无尽的懊悔与绝望之中。 她看着哥舒阿依,微微摇了摇头,“梁煜他没时间了。” 要从突厥请一个巫医来,至少需要两个月的时间,可,梁煜最多只有两日。 可,看着阿萱如此绝望的神情,哥舒阿依却甚是用力地抓住了阿萱的手腕,眼里透着坚定,重重点了点头。 有时间! 看着哥舒阿依如此坚定的模样,阿萱反倒是皱了眉,细细一想,忙是惊讶道,“城中有巫医?” 哥舒阿依冲着阿萱一笑,眉尾一挑,甚是得意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而后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是了! 是哥舒阿依自己把自己毒哑的,那这毒药跟解药,自然都是从巫医那儿来的。 哥舒阿依身为突厥的公主,前来陈国报仇如此凶险的事儿,她当然不可能只身前往。 所以,城中还有别的异族人? 巫医,也有? 哥舒阿依冲着阿萱轻笑,而后下了床,走到陈鸿熙的桌案前,拿起纸笔来,写下了两行字。 第一行是以大棠文字所写下的地址,是城郊的一间客栈。 而第二行则是突厥文字,阿萱只能看懂几个,大致的意思是让巫医帮助阿萱。 而后,哥舒阿依小心翼翼地将纸张叠好,交给了阿萱。 能不能帮上忙,她也不知道,但总归多一分希望。 阿萱不知道该如何答谢哥舒阿依,眼眶不禁微微泛起几分红色,却在这时,外头响起了丫鬟们行礼的声音,“见过二皇子殿下。” 阿萱与哥舒阿依皆是一惊,慌忙换了位置。 是以,等陈鸿熙进屋的时候,就看到阿萱正在开药方,而哥舒阿依则是站在一旁,歪着脑袋看着。 二人的演技都很过硬,陈鸿熙并未看出任何破绽来。 就见阿萱将开好的药方送到哥舒阿依的手中,“姑娘每日服此药,三日后,本皇妃再来为姑娘诊治。” 哥舒阿依接过药方,点了点头,而后才看向陈鸿熙。 却见,陈鸿熙一双眼紧盯着阿萱,“皇嫂,我这丫鬟的情况如何?” “入水受了些凉,不过没有大碍。”阿萱柔声应着,“至于她的喉咙,我得回去钻研一下医书方才能知道有没有救。” “连皇嫂都治不好?”陈鸿熙似乎有些惊讶。 就听阿萱道,“此毒已经伤了她的嗓子,就跟三皇子的眼睛一样,能治,却未必治得好。” 闻言,陈鸿熙仿若才想起什么似的,冷笑了一声,“说来,皇嫂说过会帮我治眼睛,到如今竟是连一副药都没有开过。” 阿萱缓缓一笑,“所以眼下三皇子也该知道,您的眼睛是治不好了的。” 她本来就是在诓他而已。 陈鸿熙早有所料,眼下也没有生气,“无妨,皇嫂今日能来这一趟,本皇子已是很感激了。” 阿萱淡淡一笑,眉眼却很是阴冷。 陈鸿熙能知道什么是感激? 笑话! 只是她没有多说,反正该让哥舒阿依知道的也都已经知道了。 于是,行了礼便告退了。 待阿萱一走,陈鸿熙方才看向哥舒阿依。 眸子不染半分感情,就这么上下打量了哥舒阿依一眼。 哥舒阿依眉心微沉,想到阿萱说陈鸿熙是故意让旁人都误会她对他的重要性,便觉得这个男人当真是该死。 一时间也没有反应过来陈鸿熙这眼神究竟是什么意思。 只见他眼中的不悦越来越浓,“你就是这样见客的?” 哥舒阿依这才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穿着。 贴身的衣裤,该遮的地方都遮住了,可到底是贴身的衣着,是外人所不能见的,依照陈国的规矩,她这样的穿着被男子瞧见,合该就是那男子的人了! 似乎这才反应过来,哥舒阿依立刻转身跑上床,拉过被子挡住了自己的身体。 却见陈鸿熙忽然一笑,“该不该瞧的也都瞧见了,现在才想着躲,可是晚了?” 哥舒阿依皱着眉,瞪了陈鸿熙一眼。 陈鸿熙不禁挑了眉,“二皇妃来此一趟,没把你的嗓子治好,倒是治好了你这刁蛮的性子。” 前几日被他罚过之后,这丫头对他一直都是极为恭敬的态度,与寻常的丫鬟无异。 这会儿倒是会瞪他了。 不知何故,陈鸿熙觉得这样才是真的她,心头没有任何的不悦,反倒是很高兴。 但被阿萱告诫过后,哥舒阿依对陈鸿熙所有的笑容跟善意都有了警觉。 想到陈鸿熙是故意对自己的好的,她就觉得他该死。 不过,正是因此,她也知道自己不论对陈鸿熙是什么态度,他都不会恼怒。 至少,在自己还是一个诱饵的时候,他不可能对她怎么样。 于是,更加肆无忌惮了。 索性将手中的药方团成了团,一把砸向陈鸿熙。 好巧不巧的,正中陈鸿熙的脑门。 陈鸿熙也是被砸得一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就这么傻乎乎地看着哥舒阿依。 这被砸之后的蠢样子,倒是让哥舒阿依心情不错,嘴角不禁微微上扬起来。 而陈鸿熙也才反应过来,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这才附身将那纸团子拾起,“这是治你嗓子的药方,也乱扔?” 听着他那温和的声音,哥舒阿依心头唯有冷笑。 瞧瞧,被她砸了也不恼,果然是一心推她去死呢! 翻了个白眼,哥舒阿依不打算再理会陈鸿熙,翻身躺下,背对着外头。 而后,挥了挥手。 是让陈鸿熙滚出去的意思。 可,身后的脚步声非但没有离去,反倒是在靠近。 哥舒阿依心头一惊,慌忙起身看向陈鸿熙。 可还未起来,就被一双强有力的手压回了床上,陈鸿熙的脸便已是近在咫尺,好似随时都会亲上来,“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这儿可是本皇子的寝卧,你赶本皇子去哪儿?” 第514章 拉扯 温热的鼻息,就这么肆无忌惮地喷洒在哥舒阿依的脸颊之上。 这样近的距离,这样暧昧的气氛,要不是阿萱提前跟她说了陈鸿熙的心思,只怕她又要乱想了。 当下,只是一把将陈鸿熙给推开,掀开被子气鼓鼓地下床,穿鞋。 是他的寝卧,她走就是! 只是,尚未走出去几步就被陈鸿熙一把拉了回来。 “穿成这样出门?” 陈鸿熙的眼眸里透着浓烈的不悦,而哥舒阿依却也半点不服输。 猛的一脚重重跺在了陈鸿熙的脚背上,惹得陈鸿熙一阵吃痛。 而她则是猛地一甩手,挣脱开束缚就要往外去。 却依旧被他给拽了回来。 力道之大,直接就将人拽进了自己的怀里。 左手顺势就搂住了哥舒阿依的腰肢。 如此纤细,仿佛他一只手就能轻易握住。 这出乎意料的手感,令得他眉尾不自觉地一挑。 而就是这一挑,显出了万千风流轻佻。 哥舒阿依一巴掌就甩了上去。 一个杀了自己阿弟,又特意将她陷入危险之中的人,她能跟他客气? 陈鸿熙当然没想到这异族女人居然敢甩他耳光。 脑袋歪到了一边,心中满腔怒意,恨不得将这女人剥皮拆骨。 可,转过头来看到哥舒阿依那双微红的眼眸时,陈鸿熙的怒火竟然又被生生压了下去。 哥舒阿依是想到了自己的阿弟才会忍不住红了眼眶。 但在陈鸿熙看来,她是觉得自己被他给欺负了才会如此。 可,他不是为了她好? 外头那么多的小厮侍卫,她穿成这样出去,还不得被人看光了? 偏是这如野马般的性子,半点不知他的用意! 居然还敢打他! 愤怒之下,他却也舍不得动她半根头发,可心头腾起的怒火无法压制,总要做些什么来泄愤。 于是,他看着那双倔强的红唇,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唇边突然袭来的温热与湿润,令得哥舒阿依呆愣了半晌。 她怎么都没想到,陈鸿熙居然会吻她! 直到,他柔软的舌侵入她的口中,她才终于反应过来。 头往后仰,企图逃脱,却被他的右手擒住了后脑,死死压住。 他的掠夺还在继续,似乎是要将自己的怒火都发泄在这一个吻之中。 哥舒阿依却是觉得一股屈辱涌上了心头。 这个人,明明是自己的仇人,她明明是来给阿弟报仇的,可现在,却被他给强吻了! 逃脱不掉,挣脱不开,她一怒之下便咬紧了牙关,也咬伤了他那肆意的舌尖。 腥甜的血腥味瞬间蔓延开来,陈鸿熙吃痛,眉心不自觉一拧,却,并未放弃。 吻,依旧炙热而浓烈。 而哥舒阿依心中的屈辱感也已经到达了顶峰。 口中的力道松懈下来,眼泪却已是顺着脸颊落下,浸湿唇瓣,淡淡的苦涩蔓延。 陈鸿熙这才松开了哥舒阿依的唇,看着她被欺负后可怜无助的样子,心头升起一抹怜悯的同时,竟然带着一股从未有过的欢愉。 就仿佛,是赢了一场仗,强烈的征服欲之下,他就像是个一个意气风发的将军,大胜而归。 禁锢着她腰间的手并未有半分松懈,另一只手却是轻轻拂过她已是有些微肿的嘴唇,擦去那被模糊在唇边的血迹。 “听话,做本皇子的女人,本皇子不会亏待你。” 哥舒阿依眸中还有泪。 她就这么靠在他的怀里,抬眸看着他,心中的屈辱也渐渐平息。 她可不是一般的女人,不会被欺负了就知道哭哭啼啼。 她会想着,该如何利用这件事,来完成自己的计划。 只是眼下,她就是这样看着他,没有其他任何的反应。 但眸中透出的倔强,还是让陈鸿熙为之欢喜。 他自幼便见惯了母妃的软弱,是以如今并不喜欢那样软弱的女子。 反倒是如哥舒阿依一般,会对他耍脾气,倔强不屈的性子,更能吸引到他。 是以,也做不出那等强取豪夺的事儿来,眸光不自觉变得温柔,他道,“本皇子给你时间考虑,你需要多久?一天?太久了,本皇子怕没那个耐性。” 哥舒阿依早就想清楚了。 她原本的目的就是为了接近他,成为他最信任的人。 他的女人……应该也能是所谓最信任的人吧! 既然他要将她置于险地,那她何不将计就计? 于是,原本抵在他胸前,努力分开二人距离的手,此刻却缓缓抬起,伸向陈鸿熙的唇边。 轻轻替他擦去嘴角的血迹。 什么都没说,却很显然什么都说了。 陈鸿熙一时情动,忍不住再次吻了下来。 对比方才,这个吻要温柔了许多。 哥舒阿依却依旧没有任何回应,虽然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可身体的反应还是本能的抗拒。 只是,她逼迫自己去接受而已。 于是,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回应。 这样的反应在陈鸿熙看来,反倒成了她的青涩。 他以为,他是她第一个男人。 这样的认知,令他心口处的某种情绪被瞬间放大了无数倍。 分明是想要再进一步的,可,他就是这么生生地忍住了。 强迫自己离开她的双唇,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轻触,却控制着自己不再去吻她。 呼吸那样沉重而急促,身体本能反应那般强烈,他却是忍了又忍。 直到,好几个深呼吸之后,他的呼吸才渐渐平息下来,沉声道,“安心在此休息,本皇子还有些要事要处理,嗯?” 哥舒阿依缓缓点了点头,腰间的禁锢也终于被松开,她分明是松了口气的。 却是想到了当初在大棠皇宫里时,德贵妃教过她的招数。 于是,垂下的手不知何时就已经轻轻拽住了陈鸿熙的衣角。 伴着他缓步地离去,衣衫在她的手心缓缓滑落。 而那不轻不重的拉扯感,也仿佛拉扯住了陈鸿熙的嘴角。 直到,从屋里出来,陈鸿熙嘴上的笑容依旧是那般灿烂。 灿烂到,周围的丫鬟小厮们看了,都不由得心惊胆战的地步。 而不远处,一双眸子在看到这一幕之后,随即染上了狠毒之色。 第515章 一线生机 另一边,阿萱离开了二皇子府后,便径自去了哥舒阿依所写下的那间客栈。 客栈位于城郊,算是偏远,眼下这时段,客栈里外都没有什么人。 阿萱进来时,正坐着休息的小二这才懒洋洋地起身,朝着阿萱迎来,“这位夫人,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阿萱没有应声,只是看了那小二一眼,一双目光便在客栈上下打量起来。 此时,客栈内倒是有一桌客人,但五官平庸,不像是突厥人。 小二也不禁打量起阿萱来,见她衣着华贵不似寻常人家,便是忍不住问道,“这位夫人莫不是来寻人的?” 阿萱这才看向他,微微一笑,“你觉得我是来寻什么人的?” 小二一边打量阿萱,一边讪讪一笑,“这小的可不知道,夫人要寻什么人不妨直说,说不定小的也能帮夫人寻寻。” 倒是个热心的。 阿萱正想说什么,二楼忽然出来一人,冲着楼下唤道,“夫人,这边。” 抬眸看去,就见二楼走廊处,有一彪形大汉站在那,满脸络腮胡子,倒是遮掩住了凌厉的五官。 不过阿萱一眼就看出来,这是突厥人。 于是,冲着小二一笑,“不必了。” 说罢,便是朝着二楼走去。 那人领着阿萱去了一间屋子里。 一进门,阿萱便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气氛。 只见,小小的屋内,窗户都被黑色的布给遮盖住了,昏暗无比。 一名身穿斗篷的女巫医坐在桌前,黑色的帽子大大的,遮盖住了她半张脸。 除却巫医跟那大胡子外,屋内还站着几人,却一个都没有说话,全都盯着阿萱。 阿萱便也不说话了,只从怀中取出了哥舒阿依所写的纸条。 见状,大胡子上前接过,看了一眼之后,目光露出几分讶异,急急忙忙地便将纸条交给了巫医。 巫医看了一眼,认出了的确是哥舒阿依的笔迹之后,方才抬头看向阿萱,“你,是大棠的护国夫人?” 大棠与突厥,向来都是死敌,打了上百年。 听到巫医这样问,阿萱的心头咯噔了一下,担心巫医会因着她跟梁煜的身份而拒绝相助。 可,她也无法说谎。 于是,点了点头,“是。” 就听那巫医道,“我们公主曾经说过,大棠的护国夫人是她的朋友,也是她的恩人,所以,夫人有难,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相助!” 听到这番话,阿萱方才放下了心来,冲着那巫医道了声谢,“多谢巫医,不知,巫医可听说过聚魂珠?” “聚魂珠?”巫医微微皱了眉,这样子,也让阿萱露出了几分失望。 显然这是没听过啊! 却听一旁的大胡子道,“同样的东西,在突厥跟大棠会有两种叫法,不如夫人说清楚,那聚魂珠有什么作用?” 阿萱点了点头,心头再度升起几分希望,耐心解释道,“聚魂珠,又名带月珠,通体青白之色,唯有以血喂养方才能成为聚魂珠。” “以血喂养?”巫医当下便皱了眉,“夫人所说的,难不成是恶鬼的血泪?” 阿萱想着,这大约是突厥的叫法。 于是问道,“巫医知道?” 巫医点了点头,“夫人口中的聚魂珠,应该是以同一人的鲜血喂养,若中途换人,珠子便会四分五裂。” “对!”阿萱激动了起来,连声音都不禁提高了。 就见,巫医自顾自道,“相传在很久很久以前,恶魔丢失了在人间的爱人,落下一滴血泪,凝结成了一颗珠子,有凝聚人魂魄的功效。夫人为何会问起这聚魂珠的事儿来?莫非,你知道聚魂珠在何处?” 阿萱点了点头,“我知道,而且,这聚魂珠已经快要养成了,可我想问,有什么办法能保住喂养聚魂珠那人的性命?” “此珠每日需要的血量,是前一日的两倍,要将整个珠子喂养成功,需得花费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到最后,几乎是要吸干一个人体内全部的血量,否则,珠子不成,前功尽弃!” 吸干一个人身体里全部的血量,这意思岂不是说,没得救? “没有办法了吗?”阿萱忍不住问。 却见那巫医问道,“这聚魂珠,是要救什么人?” 阿萱其实并不想跟巫医说得太明白,可眼下有求于人,只得道,“是救小女,小女因患梦魇之症,所以才需要聚魂珠。” 闻言,巫医却是摇了摇头,“这聚魂珠的作用是凝聚魂魄,跟梦魇之症没什么关系。” 果然这巫医知道的不少。 阿萱深吸了一口气,看了四周的人一眼。 巫医会意,便挥手让其余人都退下了。 很快,昏暗的灯光之下,就只剩下了阿萱跟巫医。 就听巫医道,“如若我没猜错的话,这件事,是与夫人你有关。” 阿萱心头微跳,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巫医。 巫医听完阿萱的话,顿时露出一副极其惊讶的神色来,“你,你居然是重生之人!这世上,居然真的有重生之法!” 阿萱坐在一旁,看着巫医脸上那惊讶的神色,一句话都没有说。 而巫医却是绕着阿萱走了两圈,好一会儿才道,“那聚魂珠,救的不只是你女儿,更是夫人你的性命!你的残魂若一直不能回到本体,你也活不久!” 阿萱却并不在乎,“我不在意我自己能活多久,我只想知道,有什么办法能救我女儿跟我夫君!” 巫医眉头紧蹙,“相传,恶魔的血泪一次只认一人之血,但我们突厥还有一句古话,一母同胞的兄弟姊妹,共用一条血脉。” 阿萱微愣,随即才反应过来,“您的意思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的血也可以?” 那么,也许她可以找琼华公主帮忙? 可,巫医却是摇了摇头,“恶魔的血泪,在突厥本就是个传说,没有人知道它到底是真是假。我也只能为夫人提供一个可能性,可最终的结果如何,我也不敢保证。” 巫医的这番话,无非就是在推卸责任。 而阿萱却将此牢牢记在了心里。 哪怕,只是一个极其低微的可能性,那也是梁煜活下来的全部希望。 第516章 无能为力的心酸 阿萱回府时,梁煜早已回了府了。 知道他在书房,阿萱便也没去别的地方,直接去了书房找他。 书房里,只有梁煜一个人,阿萱推门而入,就见他正靠在椅背上休息。 昨夜一夜未眠,他身子本就虚弱,如何能扛得住? 可他也不想让念念担心,所以只能躲到书房来稍作休息。 见到阿萱回来,梁煜的嘴角不禁扯起了一抹笑来,并未起身,只是冲着阿萱伸出手,柔声问道,“去过三皇子府了?” 阿萱上前,握住了梁煜的手,而后很是自然的就坐进了梁煜的怀里,右手也悄无声息地搭上了梁煜的脉搏。 梁煜自然有所察觉,却也没说什么,只道,“阿依的情况如何?” “挺好的,我把陈鸿熙的目的告诉了阿依,她一定会有所警觉。”阿萱缓缓说着,眉心不自觉沉了下来,从怀中取出特意为梁煜所制的补身的药丸,塞进梁煜的口中,这才问道,“爷今日觉得如何?” “殿上稍显头晕,但也不碍事。”梁煜吞下药丸,而后抬手轻抚过阿萱的脸颊,“没事的,不必担心。” “阿依推荐我去见了突厥的巫医。”阿萱并不打算隐瞒梁煜此事,自顾自道,“巫医说,她也听说过聚魂珠的事,还说未必非要一人之血不可,一母同胞的血,也是可以的。” 可听着这话,梁煜的眉头却是微微皱起,“可靠?” 在经历了这么多事以后,阿萱也不愿意对梁煜说谎,只道,“巫医说,只提供一个可能性。” 闻言,梁煜微微点了点头,所以,不可靠。 见梁煜不说话,阿萱忍不住又开了口,“不如,请琼华公主来帮帮忙吧?万一真的可以……” “可若是不行呢?”梁煜反问,“聚魂珠,天下只此一颗,如若不行,那念念又该怎么办?” 她又该怎么办? 梁煜不愿意冒险。 阿萱双手轻轻捧着了梁煜的脸。 哪怕她与他日夜相对,也能看得出来他今日的脸色比起昨日来要差了许多。 深吸了一口气,她对着他的眸子,万般认真,“那,你又怎么办呢?你当真舍得下我跟念念?还有,我肚子里的孩子……” 梁煜依旧沉默,双眸紧紧盯着阿萱的脸颊,好一会儿方才温柔又严肃地说道,“阿萱,本王曾经答应过你,给彼此一段时间,找找别的法子,对吗?” 闻言,阿萱似乎已经想到了梁煜想要说什么,抚在他脸颊上的双手便要收回。 却被他给握住了。 宽厚的掌心,带着那微凉的体温,令人心口剧烈的颤动起来。 就听梁煜缓缓道,“阿萱,这孩子不能留。” 时间已经证明,他们没有别的办法。 阿萱摇了摇头,“不会的,我……” “眼下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梁煜打断了阿萱的话,眉头紧蹙,那双幽深的眼眸间,终究还是染着几分无可奈何。 “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念念成了个没爹没娘的孩子吧?” 他以身死成就聚魂珠来救念念跟阿萱,可阿萱若再执意生下腹中的孩子,那早晚有一天,阿萱还是会先念念一步而去的。 他们不可以这么残忍的,不可以将这世间的痛苦,都留给念念。 眼见着阿萱不说话,梁煜抬手,缓缓拂过阿萱的脸颊,“一会儿,喝了药,本王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抚上了阿萱的小腹。 这孩子,已是有四个月了。 阿萱的小腹也已经有十分明显的隆起。 他能清楚的感受到,这里有一个生命。 是他跟阿萱共同孕育出来的生命。 但…… 他只能狠心不要他。 不过,没事的孩子。 你先行一步而已,爹很快就会追上你,到时候,爹会替你当去地府的一切苦难,会求着阎王,让你投胎到一户好人家。 就在这时,书房外想起了敲门声。 梁煜没应声,但,沐云还是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碗药。 这是无相开的方子。 他们都知道如今已经走到了无路可走的地步。 看着那碗药,阿萱心头泛起一丝又一丝的凉意。 不为别的,只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 沐云的脚步也很是沉重。 他行至了桌案前,将那碗药放在了桌上,声音微沉,道,“夫人放心,无相说,这药不会伤及母体。” 阿萱并未看向沐云,视线全都被那碗药占据。 牙根咬了又咬,最终,她还是无可奈何地伸出了收去,将那碗药端起。 或许,这就是命吧。 哪怕争取了这么久,这孩子,还是不能活! 深吸一口气,阿萱便准备将那碗药一饮而尽。 可嘴唇刚刚碰到碗,书房外却传来了琼华公主的声音,“皇兄!你出来!” 声音焦急,带着几分怒意。 哪怕是梁煜都不曾听到过琼华公主如此急切的呼唤。 屋内几人皆是一愣,梁煜起身朝着外头行去,而阿萱也将药碗放下,跟着梁煜走到外头。 就见,书房外,琼华公主眼圈泛着红晕,冷冷盯着梁煜,“皇兄可有什么什么事瞒着我?” 闻言,梁煜眉心微蹙,摇了摇头,“你是听了什么人乱嚼舌根了?” 琼华公主却已是泪目,“自我懂事起,我便知道我有一个一母同胞的皇兄,为了找到你,我一直都在努力,你我虽然前不久才相认,可在我心里,你一直都在!我可以理解你对我的感情没有那么深厚,可,哪怕看在我寻了你十多年的份上,你有事可不可以不要瞒着我?!” 琼华公主这一番控诉,眼泪已是止不住的落下。 梁煜看在眼里,又如何能不心疼呢? 抬手替她拭泪,语气轻柔,“皇兄没事,你这是哭什么?” “没事?我听宫门外看守的侍卫说,你上马车时脚下不稳,差点当众摔了!这也能叫没事?我知道你在养那个什么聚魂珠,可你如今这是要生生逼死你自己吗?” 面对琼华公主的质问,梁煜回答不上来,只能将手放下。 就听琼华公主再次问道,“那母妃呢?你也可以不管她了吗?” 第517章 他心里也很苦 血缘这个东西,是真的很奇妙。 哪怕梁煜回来并不算久,与淑贵妃之间的互动也算不上有多亲密,有时甚至还能称得上是疏远。 可饶是如此,梁煜也无法否认淑贵妃在他心目中的重要程度。 他当然不忍心丢下淑贵妃不管,更加不忍心淑贵妃在好不容易寻到丢失了二十多年的亲儿子之后,又得到了亲子的死讯。 可比起念念跟阿萱来,那些对他而言也很重要的人,似乎就也没那么重要了。 梁煜眸色微沉,声音也故作冰冷,“你好好照顾母妃就是,从前日子是怎么过的,往后也就怎么过了。” 说罢,他转身便要走。 如今他哪里还管得了其他呢? 而他的这番话,无疑也伤了琼华公主的心。 “皇兄!”琼华公主拦在了梁煜的面前,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断落下,“你怎能说出这样伤人心的话来!你明明知道母妃有多在乎你,若是知道你出了事,岂不是比杀了母妃还让她难受?” 听着兄妹二人的对话,阿萱终于还是站了出来。 她上前,拉住了琼华公主的手腕,却是转头看向梁煜道,“爷先回去休息吧,我与公主聊聊。” 闻言,梁煜眉心微拧,想到了她那碗还未来得及喝下的药,有些担心,可看着琼华此刻哭成了泪人儿,便只好点了点头。 梁煜大步离去,而阿萱也屏退了四周的下人们,拉着琼华公主去了连廊下坐下,拿出帕子,替她擦拭着脸上的泪,“公主这般大的人了,还哭得跟个孩子似的,说出去定会被人笑话。” 琼华公主抽泣着,“我,我也不想,可你听听他方才所说的那些,可都是人话?” 什么叫做从前怎么过的以后就怎么过? 从前母妃心里,不论如何都是抱着一抹希望在。 可若是梁煜当真死了,母妃的心里就只剩下绝望了呀! 她如何还能过回从前的日子呢? 阿萱当然明白琼华公主的意思。 梁煜方才的那些话,也的的确确是太过伤人心了。 “可是……他心里也很苦啊。”阿萱嘴上扬着微笑,可那一双眸子却已是被泪水侵占。 她一边替琼华公主擦着眼泪,一边道,“他是抱着必死的心跟你回来的,他知道自己早晚会死,所以对于你,对于母妃,他都不敢有太过亲昵的举动。他也担心他的出现会搅乱了你们的生活,会让母妃痛不欲生,可是……他没有办法。” 听着阿萱这番话,琼华公主不禁微微呆愣住了。 她几乎是在瞬间就明白了阿萱的这番话。 梁煜当初跟她回来的目的就是带月珠,所以那时的他就已经知道,自己早晚有一日会为了养成聚魂珠而死! 她想到之前梁煜跟母妃相认时的场景。 彼时,她以为梁煜是生性寡淡,那些话,已是梁煜能说出的,最动容的话了。 可如今想来,却全然不是这样。 梁煜刻意保持着与母妃,与她之间的距离,为的就是不想让他们之间能够增进感情。 因为,任何的感情,在生与死的鸿沟之间,都会变成无休止的痛苦。 越深,就越痛! 琼华公主也不是不懂事的小姑娘,事已至此,一味地哭泣又有什么用呢? 她深吸了一口气,回握住了阿萱的手,“所以皇嫂,皇兄就非死不可吗?念念的病,没有别的法子医了吗?” 阿萱摇了摇头,“你送来的纳西书籍,我都有看过,里头并未找到任何关于聚魂珠的事,如今看来,能救念念的的确就只有那颗聚魂珠。” 话说到这儿,阿萱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低头抹了把泪,而后看向琼华公主,笑道,“说来,我还得多谢你今日能来,你不知道,你救了我的孩子一命。” 闻言,琼华公主瞬间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来,“这怎么说?念念怎么了?” “不是念念。”阿萱说着,便将琼华公主的手缓缓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之上,“是这个。” 隔着衣衫,琼华公主并不能看清楚阿萱的身形。 可眼下亲手抚摸,却能清楚地感受到那高高的隆起。 心头微惊,“居,居然这么大了!” 琼华公主还是个黄花大姑娘,不曾见过四个月的孕肚也是正常的。 而阿萱依旧是浅浅笑着,“若不是公主,我方才就喝下了那碗堕胎药了。” 听到这话,琼华公主当即沉了眉,“为何你要喝那东西?”随即,却又想明白了什么,“是皇兄让你喝的?” 阿萱点头,“他是担心这孩子生出来之后会跟念念一样,怕到时候没有他的保护,我跟孩子都活不了,所以就……” 琼华公主愣住了。 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阿萱,脑海中所浮现的,全是与梁煜相认后的点点滴滴。 半晌,她才有了别的反应,低下头,看着自己正轻抚着阿萱小腹的手,缓缓开口,“皇嫂说得不错,皇兄的心里,定然也很苦。” 是得多苦,才会狠得下心杀害自己与最爱的女子之间的孩子啊? 说话间,她的双唇微微颤抖着。 此时此刻,她已经全然明白了梁煜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只是,她心中还是有一个疑问。 “所以,皇兄他真的,非死不可吗?” 对上琼华公主那双闪动的眸子,阿萱有句话哽在喉咙里,上不来,又下不去。 而看着阿萱这样犹豫的样子,琼华公主分明已是明白了什么,“是有别的办法?” 阿萱微微摇了摇头,“算不得别的办法,只是,有一个可能性而已。” “快与我说说!”琼华公主显得很激动。 只是一个可能性罢了,她却将那当成了救命稻草一般。 眼见着琼华公主是真的担心梁煜的,所以不管心里再怎么觉得对不起,阿萱还是开了口,“公主与王爷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妹,体内流着的是同样的鲜血,倘若公主……” 阿萱的话还未说完,琼华公主便已经猜到了余下的部分,“只要我肯放血,那皇兄就不会被聚魂珠吸干了鲜血而亡了,是吗?” 第518章 做不出选择 琼华公主的眼眸里,几乎是瞬间染上了希望。 可看着她这样子,阿萱却不敢了。 她摇了摇头,“只是个可能性罢了,那聚魂珠只能以一人之血喂养,怕就怕到时候琼华公主的血也不行,聚魂珠碎裂,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琼华公主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当下便是点了点头,道,“虽是个可能性,却也是我皇兄能活下来的唯一希望。皇嫂,我不瞒你说,皇兄若是能活下去,我母妃也就能活下去,可若是皇兄有个三长两短,我母妃她……” 话未曾说完,琼华公主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却已是胜过千言万语。 而阿萱的心,自然也是纠结万分。 这个可能性,当然是可以救梁煜,可若是聚魂珠碎裂了,那,她的念念又该怎么办? 二选一? 她又如何能知道,该怎么选呢? 一时间,悲伤的情绪席卷而来,压得阿萱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红微自不远处匆匆而来,神色透着几分慌张。 阿萱一见便知出了事,心也紧跟着提起,慌忙站起身来。 以至于琼华公主也察觉到了异样,跟着起身。 就见红微跑得近了方才开口,“阿萱,不好了,念念不见了!” 闻言,阿萱与琼华公主皆是心头一惊,阿萱更是忍不住问道,“怎么会不见了?全绍呢?” 红微一脸焦急,恨不得跳起脚来,“就是连全绍也不见了我才担心啊!” 如若全绍不在,念念想跑也跑不了多远。 可若是有全绍陪着,以全绍的身手,只怕已是出了城去了。 阿萱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当即开口,“府里的暗卫呢?难不成没有发现全绍离府?” 红微摇着头,“我早就问过了,没人看见全绍出府!” 全绍那孩子的武艺已是如此高强了? 阿萱心头震惊不已,可是很快她又隐约觉察到了不对劲。 纵然全绍的武功那般厉害,可他毕竟还带着念念。 全绍一个人能躲过暗卫出府,可带着念念,他怎么可能躲得过暗卫? 琼华公主却是不知其中奥秘,当即道,“我这就命人搜寻!” 说着就要离去,却是被阿萱拉了回来,“不必了,我猜念念还在府里。” 闻言,琼华公主跟红微皆是瞪大了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但事实证明,阿萱所猜测的不错。 念念的确还在府里。 就在后院柴房的喉头,一处极为狭小的走廊角落。 这儿平日里没什么人来,一个月也才清扫一次。 而昨日府里人才清扫过,自然想不到念念会躲来了这儿。 还是全绍去厨房给念念偷馒头的时候,被沐云发现,才终于将人逮住了。 见到阿萱,念念显然也很吃惊,肉嘟嘟的小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的神色之后,便又瞬间染上了几分心虚。 阿萱来之前,琼华公主已是几次劝说阿萱不可对念念动粗。 这会儿也是赶在阿萱前面开了口,“念念,快出来,姑姑带你去吃好吃的!” 平日里对好吃的最没有抵抗力的念念,眼下听着琼华公主的话,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低下了头,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阿萱眉心微拧,这才开口,“念念,不可任性,快出来。” 念念却不说话,甚至连看都不看阿萱一眼,只是缩在角落里,说什么都不出来。 眼看着时间渐渐流逝,已是快到了梁煜放血喂珠的时间,阿萱心中有些焦急。 今日凶险,她必须陪在梁煜身边,她没时间在这儿哄着念念! 当下,语气也不自觉严厉了几分,“梁念!我数到三!” 许是她的声音有些大,念念被吓了一跳,小小的身子微微一抖。 而就在这时,全绍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念念她不是任性,她是不想二皇子死!” 闻言,众人皆是一惊。 阿萱也瞪大了双眼,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就听全绍道,“念念说,只要她不见了,二皇子就不必为了救她而……” 全绍的话音落下,全场惧静。 而一直不说话的念念也终于忍不住小声的抽泣了起来。 见状,阿萱这才想起她的念念向来都是个玲珑心肝,这段时日以来,府里这般低沉的气压,她岂会没有一点察觉。 阿萱深吸了一口气,一股强烈的歉疚感席卷而来。 可此时此刻,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只能听全绍说着,“念念早就知道二皇子每日都会弄伤自己,也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念念想要一走了之,可又担心会被坏人抓住来威胁夫人,所以只能选了这处最不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躲起来。” “念念说,只要她不见了,她爹就会安全了。” 全绍的一番话,几乎是令所有人都落了泪。 阿萱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念念,第一次觉得,自己根本不配做她的娘亲。 让她跟着自己受了这么多苦不说,还一直都不了解她的委屈。 明明,她应该一早就想到,念念不是这样无理取闹的孩子。 她会藏起来,定是有她的原因。 此时此刻,阿萱当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还是红微上前,冲着念念伸出了手,“傻念念,快来给姨姨抱抱,哎呀,我们的念念怎么那么懂事呀?” 听到红微这样说,念念终于大哭着从角落里钻了出来,扑进了红微的怀抱,“我不要爹爹死……呜哇……” 红微强忍着眼泪,却是柔声安慰着,“念念乖,爹爹不会死的。” “是啊!有姑姑在,不会让念念的爹有事的。”琼华公主也在一旁保证。 但,念念却是看向了阿萱,好似只有阿萱说的,她才会相信一般。 可阿萱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而就在这时,沐云突然冲了过来,“夫人!不好了!王爷他……” 阿萱心头一惊,脑海中瞬间一片空白,再也顾不得其他,转身便是飞奔而去。 可,她还是来晚了一步。 只见,大厅内,梁煜将聚魂珠摆在了桌上,上身未着衣衫,鲜血从心口处流下。 而那聚魂珠仿若是有了灵性一般,正不断地吸食着梁煜的血。 第519章 聚魂珠成 聚魂珠的周身,开始散发着红色的光,这是阿萱从未见到过的! 这是不是说明…… “聚魂珠快养成了!”无相的声音从一旁传来,阿萱这才发现,无相竟是早已在大厅内。 显然是比自己先得到了消息。 而此时,琼华公主还有红微等人姗姗来迟。 见到这一幕,无一不是瞪大了双眼惊诧不已。 念念更是忍不住哭喊了出来,“爹爹……呜呜呜……” 听到念念的声音,梁煜的眉心骤然一沉。 他原本是想回了屋再喂聚魂珠,至少不能让念念看到这样血腥的一幕。 可这聚魂珠在他怀中忽然烫的吓人,他迫不得已才将聚魂珠取出来,却发现,自己的心口处竟然已是有了一道伤。 鲜血不断流下,好似受到了什么牵引似得,不断地朝着聚魂珠而去。 今日,不是他主动喂食聚魂珠,而是这颗珠子,自己要饮血! 眼下听着念念的哭声,梁煜心中更是无比痛苦。 可,他尽力了。 他一直都想瞒着阿萱跟念念的,但最终她们母女都还是亲眼见到了这样残忍的一幕。 他有罪,但他的确是无能为力了。 随着血越流越多,聚魂珠的光也越来越强烈。 而梁煜的脸色,自然也是越发苍白。 几乎,到了站不稳的地步。 而看到梁煜如此,琼华公主也是忍不住了。 也不知从何处取出了一把匕首来,一下就划破了自己的手腕。 鲜血如注,她大步进了大厅,却是被梁煜一声厉喝,“走开!不许靠近!” 他不能前功尽弃! 梁煜的声音虽大,可任凭谁听了都觉得虚弱。 琼华公主亦是泪流满面,“皇兄,你我一母同胞,你就让我试一试吧!” “我知你好意。”梁煜话说到一半,不由得停下来喘了两口气方才接着道,“可若是害得我救不了念念,本王绝不会放过你!” “我不要!”念念大声哭喊着,“我不要爹爹死!娘!你快告诉爹爹,念念不要爹爹死!” 她宁愿死的那个,是她自己! 阿萱站在原地,就这么看着,一双眸子剧烈地震颤着。 梁煜的话,她听到了。 念念的哭喊,她也听到了。 可,她无法做出选择。 喉咙仿若是被什么人死死掐住了一般,她真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一个字……都说不出…… 琼华公主被迫站在了原地,她知道自己若真是害得梁煜救不了念念的话,梁煜着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但,手腕已经被割开,鲜血早已滴了满地。 就听全绍突然惊呼了一声,“你们看公主的血!” 众人的目光这才从梁煜的身上移开,看向琼华公主。 只见,琼华公主脚边的鲜血,竟然如同梁煜的一般,仿若是有了生命似的,朝着聚魂珠而去。 这一幕,别说是琼华公主,就连梁煜都惊呆了。 眼睁睁看着琼华的血与他的血汇聚在了一起,他却无力阻止。 只能期望着聚魂珠不会因着两个人的血而裂开。 事实证明,一母同胞的血,当真是有效果的。 聚魂珠丝毫没有裂开的痕迹,反倒是血光越来越强烈。 看到这一幕,琼华公主当下便是惊喜高呼,“皇兄你看!我也可以喂养聚魂珠!皇嫂,你快给皇兄止血!” 梁煜再这样流下去,必死无疑! 阿萱终于是有了反应,慌忙朝着梁煜跑去,却不料无相忽然拦在了阿萱的面前,“眼下王爷的血为主,公主为辅,如若王爷的血没了,公主的血也就没用了。” 听到这话,阿萱的一颗心再次悬了起来,所以,她眼下还是不能救梁煜,只能期望着聚魂珠能在梁煜撑不住之前炼成! 她微微点了点头,站定了脚步,却是想到了什么,看向无相,“你早就知道一母同胞的血也可以?” 否则,他如何能说出梁煜的血为主,公主的血为辅这样的话? 无相没有回答,眉尾却是微微一跳,而后冲着阿萱行了个佛礼,“阿弥陀佛。” 分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佛礼了,可阿萱心头却莫名泛起一丝恐慌来。 这感觉……竟是让她觉得,眼前这人,是入了魔的无相! 可,怎么会呢? 她已经替无相驱魔! 想到这儿,阿萱忍不住沉声问道,“大师,舍利子呢?” 无相好似并不意外阿萱的问题,不急不慢地从怀中取出了舍利子。 看着无相能这样坦然地拿着舍利子,阿萱心中的怀疑方才散去,不再看他,视线再次专注地落在梁煜的身上。 有了琼华公主的相助,梁煜心口处血流的速度显然减缓了不少。 而且,越来越慢。 直到最后,梁煜的心口处再也流不出一滴血来为止。 聚魂珠也终于停止了吸血,血光大盛之后,又尽数退去。 桌案上,就只剩下了一颗通体血红的珠子而已。 若是离得近了,倒是能看见那珠子里头萦绕着几分红光。 “成,成了……” 梁煜极为虚弱的声音传来,也让众人都反应了过来。 阿萱立刻朝着梁煜跑去,取出药丸塞进了梁煜的口中,眼泪不住地往下落,有激动,也有感动。 聚魂珠成了,而梁煜也还活着! 真好! 红微也抱着念念冲了过来,念念一下就扑进了梁煜的怀里,小小的人儿哭得泣不成声。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感动着,却无人留意到,一个身影已是缓缓走向了聚魂珠。 那若隐若现的红光,仿佛是有一种神秘的吸引力一般。 无相缓缓伸出手,将聚魂珠拿起,口中惊叹着,“成了,居然真的成了!” 大厅内,所有人的脸色都带着喜色。 是啊,聚魂珠成了,念念有救了,而梁煜也不用死,他们一家三口,往后就能幸福地在一起了! 阿萱情不自禁的在梁煜的脸上落下一吻,又狠狠亲了亲念念的脑袋,只觉得这个结局简直就是老天所赐! 却不想,全绍忽然大声一呼,“和尚!你干嘛!” 众人一惊,这才纷纷朝着无相看去。 就见,无相竟是将聚魂珠塞进了自己的怀里,而后转身看向梁煜,眸中透出一抹奸邪,“多谢王爷养成聚魂珠,贫僧定会物尽其用。”说罢,竟是飞身而去。 第520章 夺回来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谁都没有想到无相居然会夺走聚魂珠。 唯有全绍及时冲了上去,企图拦下无相。 可全绍到底年幼,武艺不及无相,不过两招就被击飞了出去。 见状,沐云立刻上前接住了全绍,却已是来不及阻止无相。 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无相的身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梁煜挣扎着撑起身子想追,可终究还是因失血过多而晕厥了过去。 是夜。 阿萱从里屋出来,琼华公主便是第一个起身迎了过来,“皇兄情况如何?” 面对琼华公主的关心,阿萱内心甚是感激,冲着她微微一笑,“暂时还未醒,不过公主放心,他会没事的。” 话说到这儿,阿萱不禁轻轻握住了琼华公主的手,“这次,多亏了公主。” 梁煜的脉象其实很微弱,可如若不是琼华公主在关键时刻站出来,梁煜眼下,应该是连这样微弱的脉搏都没有了。 听到阿萱的话,琼华公主连连摇头,“他是我皇兄,帮他自然就是我该做的事。只是,你们的那位国师又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要夺走聚魂珠? 闻言,阿萱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而后微微摇了摇头。 她不知道。 就在这时,红微急匆匆地进了屋,“我方才去无相的屋子里搜了下,这是在床底下找到的!” 红微说着,拿着一样东西送到阿萱的面前,阿萱定睛意见,竟是舍利子! “这……怎么会?刚才无相分明当着我的面拿出来的!”阿萱大惊。 就听红微道,“我想着,他方才拿出来的应该是个假的!这舍利子肯定是被他故意踢到床底下的,如若不是为了找念念的小布偶,我也不会往床底下瞧!” 所以,无相又入魔了? 阿萱的思绪开始飞速地旋转起来。 今日之前,对于聚魂珠的事,无相显得一无所知。 她是相信无相对此知晓的并不多的。 可方才无相又能说出‘梁煜之血为主,公主之血为辅’这样的话来,证明,对于聚魂珠,入魔后的无相比正常的无相要知道的多得多! 而当初让沐云传话给梁煜,说起聚魂珠之事的,正是入魔后的无相。 也就是说,这一切根本就是入魔后的无相设计的! 甚至于,她们寻到了舍利子,从而给无相驱魔,也是在他的设计之中! 想来也是有几分道理,今日无相知道将舍利子踢到床底下,当初怎么就掉在门后不管了? 怪只怪当初的她根本没想到那么多,只以为给无相驱了魔便是万事大吉,却没想到会中了无相的计! 可…… 为什么呢? 无相为何要骗梁煜养成聚魂珠? 她记得无相临走前说过,会让聚魂珠物尽其用。 可那聚魂珠,除却能治好念念的梦魇之症外,还有什么用处? 想到这儿,阿萱不禁抬眸看向红微,“恐怕,你得回一趟大棠。” 无相究竟想要用聚魂珠做什么,答应或许会在大棠。 红微眉心紧拧,重重点了地点头,“我这就去收拾收拾,明日天一亮,我便出发。” 红微说着就要离去,却在这时,隔壁屋传来了念念凄惨的哭声。 听到动静,所有人都出了门去,推门而入,就见全绍手足无措地站在床边,而念念正躺在床上,被梦魇折磨的痛苦尖叫着! 见到阿萱,全绍神色紧张,“我好不容易才哄睡了念念,哪知她睡下没多久就这样了!” 阿萱快步行至床边,想要抓住念念那胡乱挥舞的手,却是怎么都抓不住。 梦里的场景有多血腥恐怖,阿萱是知道的。 更加知道,念念的梦魇之症在被寂空大师的经书压制了那么久之后,如今已是越发严重。 从前,念念分明还能在梦中劝自己那些都是假的,而如今,只怕是连大人都承受不住梦魇之中的痛苦! 可是怎么办呢? 现在连无相都走了,还有谁能替念念诵经,压制梦魇? “试试舍利子!”红微慌忙道,“无相之前也是利用了舍利子才能压制住念念的梦魇的!” 闻言,阿萱立刻将舍利子拿了出来,放在念念的心口处。 可念念挣扎的厉害,舍利子几乎放不住。 在尝试了几次都是失败之后,阿萱便将舍利子放在了念念的枕边。 所有人都满怀期盼地看着,希望舍利子能让念念安静下来,可众人等了一会儿,却发现念念根本没有半点变化。 那撕心裂肺的哭声,仿若是一把刀,狠狠剐着阿萱的心。 她宁愿受这痛苦的人是她! “不如让母妃试试?”琼华公主忽然开口道,“母妃吃斋念佛也有十数年了,宫中还有佛堂,不如让我带念念进宫?” 阿萱一愣,她不知道这个法子有没有用,可事到如今只能试一试了。 于是,点了点头,看向全绍,“男子不得入宫,但你还小,你能陪念念进宫吗?” 全绍自是点了点头,“夫人放心,我会照顾好念念。” 阿萱用力点了点头,而后指尖凝力,点了念念的穴。 念念当即安静了下来,不再乱动挣扎。 可这只是短暂控制住了念念的肉体而已,她的精神依旧在受到摧残。 全绍上前,一把将念念背起。 就听阿萱道,“念念身上的穴道半个时辰之后就会自动解开。” 琼华公主当下也应道,“你放心,我会派人告知你念念的情况!” “好,有劳公主了!” 阿萱说着,就这么目送着全绍跟琼华公主离去。 直到二人消失在了门口,阿萱方才又看向沐云,“我会开个方子给你,你照着那方子每日抓药给王爷服用,小心照看王爷的伤。” 沐云当即点了点头,却是忍不住心中的疑惑,问道,“夫人是要去哪儿?” 闻言,阿萱的目光骤然凌厉了起来,看向屋外那漆黑的深夜。 周身杀意渐起。 “我去找无相。” 她不管无相是入魔了还是被鬼上身了! 她只知道,聚魂珠是她夫君拼了命换来的,是这世上唯一能救她女儿的东西。 她一定要夺回来! 第521章 拨乱反正 在琼华公主的带领下,一行人很轻易进入了淑贵妃的寝宫。 淑贵妃在睡梦中被叫醒,听闻琼华公主是带着昏睡的念念来的,便知事情不小,几乎是一边系着扣子一边就出了屋来。 “这是怎么了?” 淑贵妃焦急问着。 琼华公主也来不及行礼,招呼着几个宫女将念念从全绍的背上扶下来,“快,抬床上去!” 宫女们立刻抬着念念进了屋,而琼华公主也是一把拉过淑贵妃,“母妃,事发紧急,我回头再跟你解释,眼下只请母妃拿着这个舍利子,去念念床边诵经可好?” 琼华公主说着,拿出了从阿萱那接过的舍利子。 淑贵妃吃斋念佛这么多年,没见过舍利子,却也是听过的。 当下便是露出一副极其震惊的神色来,双手颤抖着,却是不敢接,“这,如此圣神之物,怎可……” 话未说完,屋内便传来了念念痛哭的声音。 半个时辰,这么快? 琼华公主心头一惊,而淑贵妃更是慌了,“念念这是怎么了?”说着就要往屋里去。 可不等淑贵妃走出去两步,琼华公主一把抓住了淑贵妃的手臂,不由分说的便将舍利子塞进了淑贵妃的手中,“母妃,如今只有你能救念念了!” 舍利子被拿在手中,带着一丝温热。 淑贵妃显然还未弄清楚状况,可,琼华公主的话,一下就让她镇定了下来。 “急不得,我先去沐浴,你带念念去佛堂等我。” 淑贵妃的镇定,也同时感染了琼华公主。 当下便是点了点头,“好!全绍,跟我进去” 说罢,便是进了屋去。 因着念念的穴道已解,此刻已是闹得很厉害。 全绍废了好大的劲才制住了念念,将其带到了佛堂。 不多久,淑贵妃也来了。 满殿神佛之下,就见念念躺在两块蒲团之上,辗转反侧。 也不知是不是有神佛加持的缘故,念念倒是没有之前那样凄厉的哭声了。 看着念念如此难受的样子,淑贵妃心里也跟着难受,却是深吸了一口气,表现得镇定自若。 跪在佛前,诚心磕了三个响头,这才取出舍利子来,而后双手合十于胸前,开始诵经。 琼华公主也跟着跪在一旁,诚心祈祷着。 说来也奇怪。 母妃的诵经声,她也是听了十几年了,却是第一次觉得,这诵经声如此庄重威严。 心神也跟着渐渐平静下来,而佛像前的念念,竟然也不再翻来覆去。 看着这一幕,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无比神奇,也开始惊讶于神佛之力,在这满殿的佛像面前,纷纷跪了下来…… 另一边,全绍虽然没有拦住无相,但府里的暗卫也不是吃素的,早就跟着无相,一路留下了记号。 阿萱跟着记号,来到了城外的一间破屋外。 屋子的门窗都已经老旧掉落,月色之下,那破屋像极了一个吃人的怪物,只等着将人吞噬进那幽深地黑洞之中。 莫名的,阿萱站在破屋外,竟是不敢踏入。 可,不敢也得去! 聚魂珠,她必须拿回来! 想着,阿萱便是向前迈了一步。 可也仅仅是一步,一阵清风袭来,带着一抹浓烈的血腥气。 这让在杀伐场上见惯了杀戮的阿萱瞬间警惕起来。 周身的汗毛根根直立。 这血腥气如此浓烈,若是一早就有的,她不可能没有任何察觉。 可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如此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证明人就是刚刚那一瞬间杀的! 果然! 阿萱的目光落在了门口。 破旧的木门歪斜着,随时都好似要掉下来一般。 木门之下,一抹血色正慢慢流淌了出来。 “夫人的暗卫,也不过如此。” 一道声音传来,染着嘲讽。 下一瞬,一颗头颅从屋内被抛了出来,掉在地上,滚了几圈,一直滚到阿萱的脚边方才停下。 是她的暗卫。 那断掉的脖子上,伤口并不规则。 这让阿萱一下子就想到了无相之前生生扯下了陈鸿熙那么侍卫的手臂。 双手骤然紧握成拳,她看向漆黑的破屋内,冷声开口,“杀便杀了,何必用这样残忍的手段!” 无相这才从破屋内缓缓走了出来,那双沾满了鲜血的双手合十于胸前,对着阿萱行了个极其标准的佛礼,“阿弥陀佛。” 虽低头行了礼,可那双眸子却是一直紧盯着她,眸中的笑意令人后背生寒。 阿萱忽然觉得,从前那个入了魔的无相,是伪装,是掩饰。 眼下这个,才是真正入了魔的! 可是,念在无相从前对她的帮助之上,她不可能对无相下杀手,当下也只能冷声问他,“你要聚魂珠做什么?” “贫僧自有用处。”无相冷冷笑着。 阿萱眉心拧成了一个结,“所以,一开始你就没想救念念?你只是在骗梁煜为你养成聚魂珠?” 无相依旧是笑,“夫人果然聪慧。” 阿萱深吸了一口气,“我不管你要拿聚魂珠做什么,能不能先让我去救了念念?” 可,无相却是笑出了声来,“那孩子,本就不该存于这世上,死便死了。” 这是什么话? 阿萱当下便是染上了杀意,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听无相接着道,“不单单是那个孩子,还有胜儿,还有你。你们都是不该存在于这个世上的人!” 胜儿,念念,还有她? 阿萱在脑海中努力寻找她们三个的共同点,而后猛然惊醒过来。 前世,没有德妃一尸两命,胜儿从不曾出生过,念念也是。 而她,也已经死了。 心口不禁涌起几分寒意,阿萱略带几分惊恐的看着无相,“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梁煜为了你,杀害了那么多无辜的百姓,你可知那一日,孤城是何等的惨状?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无相的目光仿佛透过漆黑的深夜看向了遥远的前世。 而后,又猛地看向阿萱,眸中满是阴厉,“贫僧身为国师,职责便是守护大棠百姓!梁煜杀了我大棠这么多人,贫僧不可能坐视不理!如今,贫僧要做的,就是拨乱反正!” 第522章 天道 月色清冷,落在无相那张狰狞的面孔之上,显得越发阴森。 拨乱反正…… 原来,这才是无相一直想要做的。 原来,无相的心魔从来不是被迫杀了梁煜的那七次,而是孤城的百姓! 怪他吗? 当然不。 无相心系天下苍生,却被迫杀梁煜,行禁术,助她重生。 是何等的纠结与愧疚才会生出如今的心魔。 她怎么可能会怪他? 可…… 凭什么孤城那些百姓能活,而她非得死? 如果没有她,孤城的城门早就被突厥的铁骑踏破了,孤城的百姓,又有几个能活下来? 凭什么那些做了恶的人,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凭什么胜儿跟念念都不能活? 凭什么她死,才是拨乱反正? 眼眸间升起一丝又一丝的恨意。 无相似乎是看出了阿萱心中所想,眸色微沉,“此乃天道,重生之术本就是逆天而行!夫人,那是你的命!” “可大师说过,人定胜天。而我,也从不信命!”阿萱的眸光染着无比决绝的狠劲,“天道?大师,你如今不过是个连舍利子都拿不住的心魔,你刚才还生生扯下了一个无辜者的脑袋,你这满手的鲜血来跟我说天道?像话吗?” 说着,阿萱便是缓缓伸出手来,“聚魂珠给我。” 无相的眸光震颤着,好一会儿方才平静下来,而后冷冷笑出了声来,“既然夫人执迷不悟,那就休怪贫僧下手无情!” 说罢,无相便是朝着阿萱飞扑了过来。 阿萱眉心一沉,亦是飞身袭去。 两掌相对,拼的是内力。 无相的内力不及阿萱,自然是拼不过的。 是以,他身形忽然一转,五指成爪向阿萱的手臂。 只一瞬间,阿萱便感觉到了手臂上那撕扯的力量,脑海中闪过暗卫那颗被生生撕扯下来的头颅,心下大惊,便立刻顺着那股撕扯的力道而去,而后借机转身,挣脱开无相的束缚,再一掌劈去。 阿萱的速度太快,无相根本应付不来,生生受了一掌,整个人都往后退去,撞在了树干之上。 只听一声闷响,无相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喷出一口鲜血。 阿萱也落在了地上,看了无相一眼,方才看向自己的手臂。 只见,手臂上的衣衫已是碎裂开来,染着可怖的鲜血,透过碎裂处,依稀可见血肉翻飞。 她是手下留情了,所有无相只是吐了血,伤得并不重。 可无相显然没有留情,方才若不是她机灵,这会儿自己的手臂定然已是被生生扯下来了。 当下,便是沉声道,“你被心魔缠身,我不杀你。但是聚魂珠你必须给我!” 闻言,无相抹了把嘴角,冲着阿萱一笑,随即突然起身,抓起一把泥土猛地洒向阿萱。 阿萱不妨,被短暂迷了眼,人也紧跟着后退了几步,等能看清时,无相却已是没了踪影。 看着四周漆黑的夜,阿萱的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但,她拿起了自己的左手。 只见,鲜血淋漓的左手之中,一颗血红色的珠子正被紧紧握着! 无相定然不会想到,就在方才那电光火石的一刹那,阿萱会在保住自己左臂的同时从他的怀中摸出聚魂珠。 而她方才所说的话,也不过是让无相为了保住聚魂珠而逃离此处罢了。 深吸一口气,阿萱小心翼翼地将聚魂珠放入怀中,这才身份离去。 等她回府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全绍已是等在府中。 见到她,阿萱不禁有些惊讶,却也很快反应过来,这一晚,念念一定是没事的。 果然,全绍见到阿萱就冲了过来,“念念一夜安好,夫人不必担心,您……您的手怎么了?” 全绍大惊。 饶是他是在无月阁长大,也嫌少见到如此恐怖的伤。 整条手臂,仿佛是被野兽的利爪所伤一般,血肉模糊。 阿萱却是安慰他,“我没事。”说罢,便是往里走去。 全绍立刻跟了上来,道,“琼华公主说,念念这段时日就留在宫里,等拿回了聚魂珠再接出来也不迟。” 阿萱点了点头,没有应声,也没有告诉全绍,如今聚魂珠已经在她手里了。 等回到后院,就见沐云守在梁煜的寝卧外,见到阿萱也是如全绍一般惊恐问道,“夫人,你的伤……” “我没事,王爷醒了吗?” 阿萱一边问,一边进了屋。 沐云摇了摇头,“没有,不过府医搭了脉,只说王爷的脉象比起昨夜好了不少。” 阿萱脚步未停,一直走到床边,给梁煜搭了脉,确定他的脉象的确是比昨夜要好,这才松了口气,去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全绍拿来了药箱,“夫人,先治伤要紧。” 阿萱应了声好,声音却显得有气无力。 小腹一阵阵紧缩的痛,让她有了几分不好的预感。 这一夜,实在太过折腾,这孩子怕是也受不住了。 只是,她并未告诉全绍跟沐云,而是拿过药,自己给自己上药包扎起来。 沐云背对着阿萱,道,“阿姐已经起程去大棠了,如今王爷的情况趋于安慰,念念在宫里也还好,夫人就不要过于担心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我知道。”阿萱淡淡应着声,而全绍则是帮着阿萱包扎好了手臂。 直到一切都做完,阿萱才冲着沐云道,“去把房门关了。” 沐云得令,去关了门。 转回身来时,却见阿萱手中竟是握着聚魂珠。 当下便是瞪大了眼,“这……聚魂珠?抢回来了?” 阿萱点了点头,“无相应该很快就会发现聚魂珠不见了,所以这件事我们都得保密。” 全绍显得有些激动,“那我们赶紧将念念接回来!” “不行!”阿萱泼了盆冷水下去。 全绍不解,“为何不行。” 看着手中的聚魂珠,阿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缓缓开口,“虽然抢回了聚魂珠,可这珠子该如何使用才能救下念念却无从可知,怕只怕,到最后都还得靠无相。” 的确,聚魂珠的事是无相说的,养聚魂珠的法子也是无相提的,这颗珠子到底该怎么用,这世上,只怕是除了无相之外,无人知晓。 第523章 杀了梁煜 另一边,琼华公主深更半夜带着念念去找淑贵妃的事儿几乎是在宫里传开了。 皇上,皇后以及太子几乎都是在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 而三皇子府也不例外。 一大早,哥舒阿依便来伺候陈鸿熙起床,看着她低头为自己系着腰带的模样,陈鸿熙几乎是情不自禁地便低下了头,在哥舒阿依的脸颊上落下了一个吻。 屋内,还有其余的下人,陈鸿熙此举令得其余下人纷纷低下了头。 哥舒阿依也是眉心微微一拧,瞪了陈鸿熙一眼,示意他不要太过分。 见状,陈鸿熙的好心情顿时减了大半,当下便是冷声喝令道,“都出去。” 下人们纷纷行礼告退。 待人都退下,陈鸿熙方才是压低了声问了句,“怎么,亲不得?” 哥舒阿依替他系好了腰带,这才又瞪了他一眼。 却见陈鸿熙嘴角仍是带着几分笑意的。 于是,指了指自己的嘴角,做出了一个笑脸的手势,又指了指陈鸿熙,是在问他为何今日这般高兴。 见她能察觉到自己掩藏的情绪,陈鸿熙心情越发好了,便是一把搂住了哥舒阿依的腰肢,笑道,“想知道?亲本皇子一口。” 哥舒阿依才不会惯着他,一把就将陈鸿熙给推开了。 可她越是这样耍脾气,陈鸿熙便越是喜欢。 一伸手,就将她给捞了回来。 “这就不高兴了?说给你听就是。”陈鸿熙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拨弄着哥舒阿依耳边的碎发,嘴角的笑容也不自觉变得奸邪。 “昨晚,二皇子府里的那个小丫头被连夜送进了宫,瞧着像是得了什么重病。” 二皇子府里的小丫头? 念念? 哥舒阿依心头一紧,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只比划着问道:什么病? 陈鸿熙眉头微微一簇,“不知道,听说是什么梦魇之症,可以三皇妃的医术都治不好的话,为何要去找淑贵妃?本皇子只听闻淑贵妃让人将那丫头送进了佛堂,旁的就不知道了。” 佛堂重地,宫里人都不敢轻易靠近,自然就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听着陈鸿熙的话,哥舒阿依心思更沉了。 念念的梦魇之症,她也听说过,可为何会突然进了宫? 总觉得,阿萱那边是发生了很严重的事。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侍卫通传,“殿下,门外有一和尚求见。” “和尚?”陈鸿熙微微眯了眼,显然已经知道究竟是何人。 而哥舒阿依同样也知道了。 只是,她跟那位大棠的国师不熟,如今阿萱那边出了岔子,这个和尚就来找陈鸿熙了,莫不是其中有什么关联? 安全起见,她觉得自己是不能去见那个和尚的,万一暴露了身份可就不好了。 于是,她比划着手势问陈鸿熙早膳想吃什么。 陈鸿熙也没多想,只道,“你做的本皇子都爱吃。” 这句话倒是挺讨人喜欢的。 哥舒阿依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便是要转身离去。 可,陈鸿熙却还是将她给拽了回来,像是有些不高兴似的,道,“还没亲。” 哥舒阿依眉头一锁,这人,果然还是讨厌的。 却是想着不能让无相发现,便极其敷衍地在陈鸿熙的脸上蜻蜓点水了一下。 陈鸿熙以为她是害羞,倒也放了手。 哥舒阿依这才离去,而陈鸿熙脸上的笑容也在哥舒阿依走后冷了下来。 出了门,冲着侍卫道,“把人领去书房。” “是。” 不多久,无相便出现在了陈鸿熙的书房。 只一眼,陈鸿熙就认出了眼前的这个无相,不是前段时日见过的无相。 他微微扬眉,自上而下打量着无相,“是你?” “阿弥陀佛。”无相冲着陈鸿熙行了一礼,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意,“三殿下,好久不见。” 陈鸿熙冷笑着起身,行至无相的面前,“本皇子就说,前段时日所见之人怪怪的,没想到,果然不是同一人。” 无相对着陈鸿熙一笑,“此事说来话长,眼下,贫僧是来与三殿下商议正事。” “什么事?” “杀梁煜。” 陈鸿熙其实早就猜到无相来此的目的,可,今时不同往日,“当初你找到本皇子,说只要杀了梁煜,陈国便能占领下大棠。而如今,梁煜成了我陈国的皇子,杀了他,父皇会第一个要了我的命。” 轻重之间,他还是懂得怎么区分的。 却听无相道,“为君者,最忌讳有人图谋不轨,只要抓住这一点,皇上会是第一个要杀梁煜的人。” 闻言,陈鸿熙倒是来了兴致,挑眉问道,“图谋不轨?” 无相冷笑,“昨夜宫里发生的事,想必三殿下已是有所耳闻,但,那丫头根本不是什么梦魇之症,而是入了魔。” “入魔?”陈鸿熙闻言,冷笑了一声,“大师是觉得本皇子好骗?” 鬼神只说,他向来不信。 无相勾唇,“殿下不信无妨,只要皇上相信便可。如若贫僧猜的没错,昨夜三皇子府里的那个丫头是送进了淑贵妃的佛堂方才安稳了下来吧?什么病不需看大夫,而是要往佛堂里送的?殿下觉得,皇上会不起疑心吗?” 听着无相的话,陈鸿熙眉眼间染上了几分兴致。 的确,生了病不往御医院送,反倒是往佛堂送,的确是叫人怀疑。 “可……单凭这一点,也不能就要了梁煜的命吧?” 父皇对梁煜心有愧疚,一点点小事,绝不可能会因此而杀了梁煜。 却见,无相的笑容变得高深莫测起来,“梁煜这段时日都在养一颗叫聚魂珠的东西,那还是从皇上那边讨来的,他以自己的血养珠,身上都是伤,而这颗珠子,如今就在三皇子府。” 听到无相的这番话,陈鸿熙忽然就联想到前段时日在梁煜身上发现了血迹的事。 虽然自己的人并没有查到什么,可他心中一直有所怀疑。 而无相此刻的说法,倒是替他解了惑。 以血养珠,如此邪性? 想到这儿,陈鸿熙看向无相,眸间染着几分质问。 “所以,大师的目的,其实是那颗聚魂珠?” 第524章 陈鸿熙的计 无相没有否认。 此时的沉默,却正好验证了陈鸿熙的猜测。 但,他没有再细问。 只转移了话题,“本皇子如今最主要的敌人可不是梁煜,杀了他,对本皇子没有半点好处。” 无相自然听得懂陈鸿熙的言下之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太子不过蝼蚁。” “皇后呢?”陈鸿熙又问,眸中的笑意透出几分残忍。 就听无相冷声笑道,“只要能杀了梁煜,皇后不足为惧。” “不不不。”陈鸿熙连连摇头,“梁煜才是不足为惧。” 言下之意,无相得先帮他对付了皇后。 闻言,无相眉心微微一沉,可如今身在陈国,他着实需要陈鸿熙的相助,所以,眼下也只能听从陈鸿熙的。 于是,微微点了点头,“三殿下静候佳音。”说罢,便是转身离去。 直到无相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外,陈鸿熙脸上阴沉的笑意方才渐渐收敛起来,双眸看向已然空无一人的门口,心思深沉。 聚魂珠? 听上去,很不简单。 来到饭厅,哥舒阿依已经将早膳都摆好,见到陈鸿熙,她便特意指了指那碗桂花粥。 意思是,她做的。 陈鸿熙略显诧异,“已经会做中原的吃食了?” 上前,坐下,端起桂花粥来喝了两口。 甜到发腻。 其实看陈鸿熙那一瞬间的表情就知道,这桂花粥是不好喝的。 可哥舒阿依偏是要做出一副满心期盼的样子来看着他,比划着问道,如何? 陈鸿熙便只能违心夸赞,“还不错。” 哥舒阿依很是满意,比划着告诉陈鸿熙,多吃点,锅里还有。 那一口,就快把陈鸿熙给腻吐了,他当然不可能再吃,却也不愿惹了哥舒阿依不悦。 当下便是一伸手,将哥舒阿依拉了过来。 让她坐在自己的双腿上,而他的手,则是擒着她的腰肢。 哥舒阿依当即便要挣扎起身,可他手下的力道根本不允许她挣扎。 陈鸿熙知道哥舒阿依在介意什么,于是冲着一旁的侍卫使了个眼色。 侍卫会意,当即便领着屋内的其余下人都退了出去。 等人都走了,哥舒阿依果然也不挣扎了。 就听陈鸿熙问道,“可知今日那和尚找本皇子做什么?” 哥舒阿依自然很想知道,若不然她也不会特意把粥做得那样甜,给陈鸿熙一个转移话题的机会。 但她不能表现出来,只微微歪了脑袋看向别处,一副你爱说不说的样子。 不知何故,哥舒阿依越是这样使性子,陈鸿熙就越是喜欢。 左手牵起哥舒阿依的左手来,轻轻抚摸着,发出一声冷笑,“那和尚说,三皇子府那个小丫头不是生了病,而是成了魔。” 话说到这儿,陈鸿熙忍不住笑出了声,“鬼神之说本皇子向来不信,但那丫头的病症也的确奇怪,不去看大夫,却跑去佛堂……他想用这个理由去对付梁煜。” 哥舒阿依心中疑惑,不自觉地比划着问:为什么? 无相不是梁煜跟阿萱的朋友吗? 为什么要对付梁煜了? 陈鸿熙把玩着哥舒阿依的手,视线却不知看向了何处,目光深沉,“似乎,是为了一颗叫做聚魂珠的东西。” 闻言,哥舒阿依的心猛然一沉。 聚魂珠? 脸色虽只有一刹那的不自然,可陈鸿熙还是发现了。 眉尾轻挑,问道,“怎么,你知道这个东西” 哥舒阿依一惊,生怕露馅,索性便大大方方地冲着陈鸿熙点了点头。 而后双手胡乱比划起来,大致的意思是听过聚魂珠的传说。 可,这样复杂的手势,陈鸿熙可看不懂。 索性将她的双手都压了下来,双臂将她整个人都箍住,“行了,比划着什么都看不懂。” 陈鸿熙说着,抬手轻抚着哥舒阿依的脸颊,又像是自顾自地说了起来,“自是你这嗓子,如今似乎只有那个女人能医,如若梁煜死了,那女人怎会有心思替你治嗓子。” 哥舒阿依没想到陈鸿熙会在这件事情上还能想到她的嗓子,一时间没了反应。 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陈鸿熙,似乎是在等着他的决定。 可,陈鸿熙并未下决定,反倒是问她,“你觉得,如何才好?”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哥舒阿依自觉很是了解陈鸿熙了。 他这样问,一般都是试探。 所以,哥舒阿依只是歪了脑袋,靠在陈鸿熙的肩膀上,手指点了点他的胸口。 陈鸿熙也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是让他做决定。 于是,他饶有兴致般挑眉问道,“怎么,不想开口说话?” 闻言,哥舒阿依又坐正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耸了耸肩。 意思是她都已经这么久没说话,已经习惯了。 大约是她的‘懂事’让人心疼。 陈鸿熙看着她的脸,眸色异常深邃,“可本皇子很想听听你的声音。” 很想听她,能喊他的名字。 陈鸿熙这反应,显然已是中了哥舒阿依的圈套。 哥舒阿依淡淡轻笑着,伸手轻抚陈鸿熙的脸颊,而后,在他的侧脸落下了一个吻。 她知道,陈鸿熙最吃这一套。 至少,表面上是。 果然,陈鸿熙顿时满面笑意,伸手轻揉着哥舒阿依的脑袋,这才道,“今日本皇子告病不去上朝,陪你去郊外走走如何?” 哥舒阿依不知其用意,只觉得眼下这种气氛不好推脱,于是点了点头。 二人稍作收拾便出了门。 如今,三皇子府里的人已是将哥舒阿依当成了半个主子一般对待,处处小心翼翼,便是上马车也是有两个丫鬟扶着的。 哥舒阿依当然不习惯,可当着陈鸿熙的面,这些不习惯都是一一笑纳。 马车缓缓而行,半个时辰之后,终于到了郊外。 眼下已是初夏,天气尚算凉爽,郊外一片鸟语花香,比起突厥不是草原就是黄沙的景色来,当真是美多了。 哥舒阿依在陈鸿熙的搀扶下下了马车,面对如此美景,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却在这时,有侍卫突然上前来,在陈鸿熙的耳边说了些说过么,便听陈鸿熙道,“本皇子有些急事要处理,你且先在这儿玩赏,我很快就回来。” 第525章 用她做饵 哥舒阿依不疑有他,点了点头。 却不知为何,陈鸿熙的眼眸忽然深邃了些,拉过哥舒阿依,当着众人的面,便在她的唇上轻轻落下了一个吻。 哥舒阿依一惊,刚想要推开他,他却已经松开了。 看着哥舒阿依那张羞红的脸,笑意更浓,“我去去就来。” 说罢,便是转身离去。 而哥舒阿依看着他的背影,心思不自觉凝重起来。 她总觉得,陈鸿熙今日怪怪的。 向来要在他父皇面前有个好表现的人,却要称病不去上朝。 带她来郊外赏玩,自己又突然有事走了。 “姑娘,我们去那边吧!”身旁有个丫鬟轻声唤道。 语气透着几分兴奋。 她们这些在三皇子府签了死契的,平日里出府都难,更何况是来郊外赏玩了,心里早就野了。 哥舒阿依闻言,点了点头,便是与丫鬟们一同朝着不远处的湖边走去。 湖边,一排排的柳树生得极为茂盛,翠丽的枝条随风而摆,如丝如缕。 有燕子落在枝丫上,叽叽喳喳地叫着,伴着这初夏的风,的确叫人心生惬意。 “姑娘快来看!有鱼!”有丫鬟早就跑到了湖边,冲着哥舒阿依招手。 其余的丫鬟们也都雀跃起来,哥舒阿依也只好带着她们快步走去。 果然有鱼。 一条条小小的,如手指粗细的,深灰色的小鱼也不知是不是被突然而来的他们惊扰了,飞快地在水中窜来窜去。 真好玩啊! 丫鬟们一时间也撒了欢,有几个更是蹲在了池边开始玩起水来。 几人越玩越兴奋,竟是将水都泼到了哥舒阿依的身上。 “姑娘,一起来玩啊!” “是啊!来玩啊!” 见丫鬟们这么热情,哥舒阿依也被感染,与丫鬟们一起玩了起来。 姑娘们的欢笑声回荡在这蓝天绿水之间,也让哥舒阿依没能第一时间察觉到四周的危险。 等她反应过来之时,无数利箭已是朝着她们射来。 只听“噗噗”几声响,哥舒阿依身旁的几个丫鬟已然皆被射中。 而哥舒阿依虽然及时闪避,可利箭依旧刺穿了她的肩胛。 吃痛之下,她只能往湖边的柳树后面躲。 可其余的丫鬟们没有她这样的机灵,四下逃窜,最后都死在了箭雨之下。 当最后一个丫鬟倒地,箭雨也应声而止,偌大的野外,寂静得仿若连风声都没有。 唯有哥舒阿依自己的呼吸声,以及鲜血滴在地上的声音。 却在这时,她好似察觉到了什么一般,目光猛地看向右前方。 只见,远远的,几棵树后,一个熟悉的声音正站在那,静静地看着这里的一切! 是陈鸿熙! 她就说,这狗贼今日举止反常,原来是真如阿萱所说的那般,拿她做饵! 四目相对,陈鸿熙万万没想到,那个异族女子居然离得这样远也能发现他! 是因为游牧民族与生俱来的狩猎能力,让她能更快地察觉到危险吗? 原本,陈鸿熙还能静观其变,等待幕后之人走出来。 可此刻,对上哥舒阿依的双眸,陈鸿熙的一颗心瞬间就乱了。 他想要往前去救她,却是被他的谋士姜战给拦住了。 “殿下,这会儿出去可就前功尽弃了。” 他们谋划了这么久,就是等着今日找到潜藏在三皇子府里的奸细,以此来扳倒幕后之人,如若此时出去,必定功亏一篑! 就在这时,四名黑衣人突然现身,将哥舒阿依团团围住,也阻隔了哥舒阿依与陈鸿熙的对视。 有这么一瞬间,陈鸿熙觉得那个异族女人为求自保,一定会暴露他的位置。 而他也已经做好了随时冲出去的准备。 却没想到,那异族女人竟是忽然转身,冲进了湖中。 可她分明不会水! 陈鸿熙顿时瞪大了眼,有些不敢相信那女人竟然做出了这样愚蠢的选择。 明明,只要她暴露了他的位置,对方就会知道今日是他特意设下的计谋,会担心被他抓住而迅速离去,她也就安然无恙了。 可她偏偏要转身投湖,她这是……在帮他? 明知道自己被利用之后,还在帮他? 一时间,陈鸿熙的心仿佛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中了。 而此时,那些黑衣人见哥舒阿依投了湖,一时间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就见哥舒阿依投湖之后便开始挣扎起来,所有人都不理解这女人为何分明不会水,还要做出如此愚蠢的举动。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现身,看了湖中的哥舒阿依眼,冷声开口,“去把她捞起来,留着她的性命,还有用!” “是!”两名黑衣人当即下了水,可下一瞬,寒光闪现,那两名黑衣人还未反应过来便已经人头落地。 “本皇子的女人,本皇子会救,就不劳管家你,费心了。”陈鸿熙冷声开口,随后一挥手,四周便立刻涌现出无数暗卫。 其中还有两名女子。 那两名女子出现,不等陈鸿熙下令便飞快跃入湖中,将已然沉入水下的哥舒阿依给捞了起来。 而管家,也在这时才知是中了计。 哥舒阿依也不知自己昏迷了有多久。 只知道,再次醒来的时候,人是在陈鸿熙的屋内。 熟悉的帷幔,熟悉的场景,熟悉的感觉。 让她恍惚间以为自己是回到了上次落水的时候。 “醒了?”一道温柔的声音传来,哥舒阿依这才反应过来屋内还有别人,看了过去,竟是阿萱。 如同是见到了亲人一般,哥舒阿依几乎是在瞬间就红了眼眶,挣扎着爬起身。 见状,阿萱立刻迎了过去,“你呛了水,受了寒,身子太弱,别起……” 话为说完,她作势要去扶哥舒阿依,却是被她给紧紧抱住了。 怀抱很是用力,阿萱能感受到哥舒阿依的害怕。 当下也只能轻轻拍着她的背脊安抚着,“没事了,都过去了。” 可下一瞬,她却察觉到哥舒阿依正在她的背上写着什么字。 她没再说话,而是全神贯注地感受着背上划过的痕迹。 无相来过。 直到写完,哥舒阿依方才松开了阿萱,而后,冲着她微微一笑。 她想告诉阿萱,她没事。 却不知为何,眼泪如断了线般地掉落…… 第526章 双面 阿萱也不知道哥舒阿依在想些什么。 虽然早已知道陈鸿熙不过就是将她当成了诱饵,可真的被推到死亡面前的时候,也的确是会委屈的吧! 阿萱好不容易才哄好了哥舒阿依,看着她安静地睡下,这才悄悄起身出了门。 门外,是陈鸿熙。 阿萱看到他,着实一愣,毕竟,她没想到陈鸿熙居然会守在屋外。 看着他这一身衣衫上沾染的血迹,阿萱不由地挑眉,“三皇子是一直守在这儿没走?” 陈鸿熙的目光越过阿萱的肩膀看向屋内。 却看不到床上的人影。 见状,阿萱道,“那姑娘已经睡下了。” 闻言,陈鸿熙这才又看向阿萱,脸色微沉,“她如何了?” 瞧着,倒是挺关心的样子。 想到方才哥舒阿依哭成那样,阿萱心里自然也是不舒服的。 深吸了一口气,方才道,“原本这是也与我无关,可见三皇子如此着紧,那我便多嘴说上一句,三皇子若真心喜欢这姑娘,那就该好好对待才是,她前段时日方才落水,这才相隔几日竟又落水了?知道的是遇到了刺客,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三皇子你刻意为之。” 阿萱这话已是点得很明显了。 陈鸿熙脸色越发难看,若是平日里被这样指责,他断然不可能轻易饶过去。 可眼下,他却是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满脑子所想的,都是之前那异族女子与他对视的眼神。 对于陈鸿熙如今的样子,阿萱内心是极其惊讶的,但面上并未表露出来,只道,“她方才哭得极委屈,我也是好不容易才将她哄睡了,三皇子还是暂时不要打扰她,让她好好休息吧!至于她身上的伤,我替她上了药,不会有大碍,所开的方子,一日服用三次就好。” 交代好这一切,阿萱便是冲着陈鸿熙行了礼,准备离去。 可才走出去不多久,便被陈鸿熙唤住了,“皇嫂留步。” 阿萱停住了脚步,回身看向陈鸿熙,“她的嗓子,皇上可有把握?” “那姑娘嗓子受损,要治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关于这点,我似乎跟三皇子您说过。”之前,陈鸿熙就曾让她治过哥舒阿依的嗓子。 只是当时她担心哥舒阿依能说话之后更容易穿帮,方才想了这样的说辞。 眼下,却见陈鸿熙点了点头,“只要皇嫂能治好她的嗓子,不管多久本皇子都可以等。” 说实话,阿萱觉得与陈鸿熙认识也不算短了,却是从不曾见过他如此正经的样子。 眼眸见没有半点奸邪,反倒是一脸真诚。 直觉告诉她,陈鸿熙大约是真的喜欢上哥舒阿依了。 可想到方才哥舒阿依在她背上写下的字,阿萱的眸心便又不自觉的一沉。 陈鸿熙一边与无相联手想着要害她跟梁煜,一边又想让她治好他的‘心上人’。 好事儿都被他一人给占了,天底下哪有这种道理 于是,她勾唇看着陈鸿熙,笑容透出几分苦涩,“殿下应该也知道,如今二皇子府是个什么情况,我今日能来,也是看着那姑娘只身一人在异国他乡,着实可怜而已。其余的,暂时也是帮不上什么忙了。” 说着,她便又要走。 可身后却是传来了陈鸿熙的声音,“皇上莫非忘了前段时日我曾到府上说过,要与二皇兄联手的事?” 阿萱当然没有忘。 但从陈鸿熙嘴里说出来的话,她又怎么可能信的。 于是,回以一笑,“二皇子府如今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恐怕帮不了三皇子什么。” “可我能帮你们。”陈鸿熙淡淡说着,缓步朝着阿萱走了过来,行至她面前,方才压低了声音道,“我知道皇兄这段时日受伤是为了养一颗聚魂珠,也知道,这聚魂珠如今就在府上。” 阿萱没有说话,只是没想到无相居然会将这一切都告诉陈鸿熙。 想到之前在大棠,她曾亲眼见过陈鸿熙去无相的住处,心中更是忍不住疑惑起来,这无相,究竟与陈鸿熙有什么目的? 就听陈鸿熙接着道,“念念的病很是奇怪,大约是需要这颗聚魂珠才能治好?但如今聚魂珠就在皇嫂手中,为何皇嫂还会说出泥菩萨过河这样的话来?” 面对陈鸿熙的疑问,阿萱一时不知该不该如实回答。 说实话,她是真的信不过陈鸿熙。 但,直觉又告诉她,陈鸿熙或许真的会为了哥舒阿依而做出改变。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冒险一试。 “我只有聚魂珠,却不得其法,依旧救不了念念。” 陈鸿熙并不意外这样的回答,微微点了点头,又问,“那谁能救念念?” “无相。” 闻言,陈鸿熙眉尾微微一挑,眸色不禁低沉下来,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而后,缓缓开口,“若本皇子能从无相口中套出聚魂珠的用法,念念就有救了?” 阿萱缓缓点头,“是。” 陈鸿熙微微点头,却又问道,“等念念的事解决,皇嫂就没别的事要忙了吧?” 阿萱明白陈鸿熙的意思,想着如今的自己也的确是束手无措,倒不如借助陈鸿熙的力量。 如若,陈鸿熙当真能够从无相口中套出聚魂珠的用法,念念就有救了! 想到这儿,阿萱点了点头,“是,到时候我就可以专心医治那位姑娘的嗓子。” 听到阿萱的保证,陈鸿熙并未变现出多少欢喜来,眸中反倒是泛起了几分戾气,“皇嫂可不止诓过我一次,这次,还望皇嫂能够信守诺言,否则……皇嫂知道我能做出什么事来的。” 他既然有法子能救念念,那便也有法子搅得二皇子府的所有人生不如死。 阿萱自然明白陈鸿熙的意思,眉心微沉,“我与那位姑娘可是无冤无仇,只要三皇子说到做到,我定会治好她的嗓子。” “那就一言为定。”陈鸿熙说罢,便是转身离去。 看着陈鸿熙的背影,阿萱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情绪。 目光落向不远处哥舒阿依所在的屋子,心情莫名沉重起来。 第527章 陌生人 阿萱一路心事重重地回了二皇子府。 不为别的,是因为陈鸿熙对待哥舒阿依的态度太过认真了。 她能感觉得到,他是真的喜欢哥舒阿依了。 可,越是喜欢,最后得知真相之时必定越是恨。 以陈鸿熙这样残暴的性子,也不知到时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越是这样想着,阿萱的心思便越是沉重。 可她只能强迫自己将这样繁重的心思抛开,因为,她眼下还有更紧急,更重要的事要去担心。 不多久,马车便在二皇子府外停下。 阿萱刚下马车,便见全绍急匆匆地冲了出来,“夫人!王爷醒了!” 听到这话,阿萱心头大喜,当下便要冲进府去。 可,全绍的脸色却有些难看。 他一把拦住了阿萱,眉心微拧,道,“不过,王爷他似乎什么都不记得了。” 什么都不记得了? 阿萱一时没能理解这句话,心里就只有梁煜醒过来的好消息,至于‘什么都不记得了’这几个字,她当下只隐约觉得有些不妥。 于是冲着全绍道,“我先去看看再说。”说罢,便是便梁煜的寝卧而去。 阿萱来时,梁煜正坐在床上,手中端着沐云递来的汤药。 见到阿萱冲进了屋来,他正欲喝药的动作不禁停住,而后转头看她。 只一个眼神,便让阿萱脸上所有的喜悦都僵住了。 因为,这眼神过于陌生。 “夫人。”沐云率先行了礼,不禁有些担忧地看向阿萱,这才冲着梁煜道,“爷,这位是您的皇妃,也是您唯一的妻子。” 梁煜似乎是了然般点了点头,将手中的药一饮而尽,等嘴里的苦涩褪去,他方才冷声开口,“既然是本皇子的皇妃,为何你会称呼她为夫人,而非二皇妃?” 闻言,沐云一愣,似乎是想要解释一下梁煜跟阿萱之间的情感纠葛,却是被反应过来的阿萱先一步开口。 “因为爷曾经流落民间,我们都是您还未回陈国时认识的,沐云习惯了唤我夫人。” 阿萱轻柔解释着,缓步上前来,冲着梁煜温柔一笑,“爷醒了就好。” 至于是不是失忆,是不是还认得她,其实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还活着。 看着面前的女人,梁煜脑海中却没有半点映像。 他甚至连自己是谁都是眼前这个叫沐云的侍卫告诉他的。 因为谁都不认识,他莫名警觉。 面对阿萱的靠近,梁煜的身体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倒。 他本能地抗拒,让阿萱靠近的脚步微微一顿,心头泛起一丝抽痛,却还是强迫自己露出微笑来,“妾身会些医书,给殿下搭个脉可好?” 闻言,梁煜似乎有些不相信,看向了一旁的沐云跟全绍。 就见二人都连连点头,于是,这才将信将疑地伸出了手。 阿萱上前搭脉,好一会儿方才道,“殿下的脉象比起昨日来已是好了许多,至于为何会失忆,大约是失血过多之后的后遗症。” 梁煜收回了手。 手腕上却还残余着女人只见的体温。 这种感觉甚是奇妙,也让他微微有些出神。 但,他还是很快调整好了情绪,看向阿萱,“本皇子为何会失血过多?是遇到了刺客?” 他看到自己手臂上的伤口,而这次差点要了他命的,是他心口处的伤。 所以,他有理由怀疑是遇到了刺客。 阿萱不知该如何与梁煜细细解释,只道,“殿下眼下要做的是好好休息,只要调理好身体,说不定就能有恢复记忆的一天,旁的,就先别多想了。” 梁煜觉得这番话也有道理,当下便是点了点头,却是没有说话。 阿萱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原本,她是想抱抱梁煜,诉说他昏迷后她的担心,告诉他聚魂珠被她抢回来了,告诉他念念如今在淑贵妃那边很安全,让他不要担心。 可眼下,他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连看她的眼神都像是在看着一个陌生人。 那些话,她便也无从说起了。 于是,微微勾唇一笑,“殿下先休息吧,妾身告退。”阿萱说着,便是行了礼,准备离去。 却听梁煜道,“睡不着了,我想出去走走,看看府中的景物,说不定能想起些什么。” 阿萱觉得梁煜说的也有些道理,而他如今的脉象也还好,在院子里走上一圈并不打紧。 于是,唤了沐云来扶,而她则是伺候着梁煜穿好了衣衫。 她的动作很是娴熟,这也让梁煜对于她是他妻子的身份少了几分怀疑。 在沐云的搀扶下出了屋,梁煜只觉得屋外的空气甚是清新,脚步也不自觉地往外抬去。 沐云扶着他,而阿萱则是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虽说方才脉象不错,可到底是死过一回的人,她怕有个万一。 只见,梁煜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忽然就皱了眉,而后定定地站在一处院墙旁看着。 沐云觉得奇怪,便问,“爷,有何不妥吗?” 梁煜眉心紧拧着,四下看了看,最后目光又落在面前的一块空地上,“我总觉得,这里应该有棵银杏树。” 听到这话,阿萱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心头微颤,却是强迫自己笑着开口,“殿下说的应该是我们从前的府邸,那里的确是有棵银杏树。” 听到阿萱的话,梁煜不禁转过身看了过来,一眼就看到了她那双湿润的眼眸。 那一抹微红,令得他心口微微一颤。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忆对于面前这个女子而言是件极其残忍的事。 这是不是证明,他们从前的关系很好? 可,他是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梁煜又默默地转回了头去。 而阿萱也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情绪,道,“殿下大病初愈,还是不可太过劳累,回去休息吧!” 梁煜这才微微点了点头,“也好。” 说着,便在沐云的搀扶下转身,往回走。 经过阿萱身边时,不知何故,梁煜忽然停下了脚步,看向阿萱,“夫人可否扶我回房?” 阿萱微微一愣,不知梁煜为何突然有这样的要求,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 第529章 为助大棠国运 梁煜很快就睡熟了。 阿萱时不时地检查他的脉象,确定他只是虚弱昏睡,休息好便没事才放心。 看着梁煜熟睡的样子,很是安稳,也让她连日来紧张的心终于有了些许的缓解。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外响起了敲门声。 阿萱担心吵醒梁煜,便是小心翼翼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而后蹑手蹑脚地出了屋。 屋外是沐云。 “怎么了?” “宫里来人了。”沐云脸色微沉,看上去很慌张,“带着侍卫,来者不善。” 闻言,阿萱的脸色也是微微一沉,“我去看看。” 说着,便于沐云一起来到了前厅。 前厅外,果然站着一群侍卫。 而为首之人阿萱倒是眼熟的。 是陈琮身边的那位贴身内侍。 这就说明,这些人是陈琮派来的,是陈琮想见她,却不知何故,担心她会反抗,所以才会派了这群侍卫来。 那内侍见到阿萱便陪着笑上前行了礼,“奴才见过二皇妃。” “原是徐公公,不知公公带了这么多人前来,所为何事?莫不是,府里进了贼人?”阿萱故意这样问,惹得那位徐公公脸色微微一僵。 却还是笑着道,“二皇妃说笑了,是皇上有请二皇妃进宫,担忧二皇妃安危,这才派人来护送。” 是护送,还是看押,阿萱心知肚明。 当下也只是淡淡一笑,“原是如此,既然是父皇召我,那就烦请徐公公带路吧!” 徐公公似乎没料到阿萱竟是这般好说话,却又想到她就是大棠的护国夫人,自然是有她聪明的地方。 心中对阿萱多了几分敬佩,于是更加恭敬,“夫人有请。” 阿萱回以极为优雅的一笑,便要与之前去。 却听身后沐云不禁担忧地一声轻唤,“夫人!” 阿萱回眸,对着沐云微微点了点头,“没事的,照顾好你主子。” 说罢,这才大步离去。 府外,早有马车等候。 是宫里的马车。 阿萱没有半点犹豫便上了车,却也察觉到这辆马车的不寻常。 比如,车帘后,还有一扇木门,自她上车后便被锁上了。 比如,车窗狭小,连头都伸不出去。 这马车,显然是为了防止人逃跑的,可她若真想跑,这小小的马车如何能拦得住? 心中微叹,却也知道自己今日进宫是异常凶险了。 因是宫里的马车,倒是可以一直行进直宫内的。 下车后没走多久便到了御书房。 陈琮就在御书房等着她。 阿萱开门而入,给陈琮行了礼,“见过父皇,父皇万安。” 正在批阅着奏折的陈琮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也没让阿萱起身,只吩咐着徐公公关了门。 徐公公应声退下,也将御书房的门给关上了。 书房内瞬间昏暗了不少,陈琮这才放下了手中的奏折跟笔,抬眸看来,“可知朕今日召你来所为何事?” 阿萱摇头,“不知。” 陈琮当即一声冷笑,“呵。”而后起身,缓步朝着阿萱走了过来,“煜儿的身体如何了?” 看着已经近在眼前的龙靴,阿萱眉心微微一沉,这才道,“殿下身体还很虚弱,不过并无生命危险,只需细心调养,不日便可康复。” 闻言,陈琮便又冷哼了一声,“那你现在知道朕叫你来所为何事了?” 阿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长叹,而后点了点头,“是为了聚魂珠。” 既然皇上知道了梁煜出事,那必定也能知道梁煜是为何出事。 果然,陈琮眼眸一沉,“朕一直好奇,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问朕讨要带月珠,朕还奇怪,那珠子虽是珍贵之物,可除却好看之外也没有别的用处,为何他这般想要。可,朕还是给了,看在他流落在外多年的份上!” 可没想到,带月珠居然能炼成聚魂珠! 阿萱实在是不明白陈琮的意思,终于抬眸,对上陈琮愤怒的目光,带着几分疑惑道,“就算如此殿下要带月珠是为了将其炼成聚魂珠,可父皇又为何如此激动?” 是因为梁煜因此而损害了自己的身子? 可,她觉得没那么简单。 在陈琮看来,阿萱眼下的问题无疑是明知故问。 当下便是冷哼了一声,“你们要聚魂珠的目的是为何?是为了拿回大棠去,助大棠百年国运!想要让陈国一直被大棠踩在脚底下!” 这番话,让阿萱终于知道陈琮为何会如此恼怒,也让阿萱震惊不已,“父皇这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聚魂珠何时有了可以影响国运之功效了?!” 到底是谁在背后冤枉梁煜? 陈鸿熙? 可他分明一心想让她治好哥舒阿依的嗓子,又如何会从中作梗呢? 眼见着阿萱当真是一副疑惑不已的样子,陈琮也露出了几分疑惑,“聚魂珠如此圣物,若不是为何大棠国运,尔等又何苦费尽心机,还差点为此丧命!” 在陈琮看来,能让梁煜为之丧命的,就只有他曾效力了十数年的国家了。 而这番话,却是让阿萱不禁有些心寒。 “父皇以为,殿下豁出性命养成聚魂珠,是为了帮助大棠对付陈国?呵!父皇会这样想,我倒也不觉得意外,可父皇可曾想过,陈国不单单有父皇在,还有母妃跟琼华公主,她们都是殿下血脉相连的亲人,殿下又如何会置她们于不顾?” 阿萱这番话,虽然没有明说,却是就差指着陈琮的鼻子骂他没人性了。 陈琮的脸色自然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当下便是冷声问道,“那你说说,那聚魂珠究竟有何用?” “殿下会不计后果养成聚魂珠,是为了救我们的女儿!念念得了怪病,唯有聚魂珠能救!” 阿萱的话,令得陈琮心头猛然一惊。 他不是不知道琼华连夜带着念念进宫的事,也知道念念似乎是得了什么怪病。 却没想到,那聚魂珠是用来救人的。 只是,他还是有些不相信,“你不是又有身孕了?” 言下之意,阿萱跟梁煜还有一个孩子,又如何会为了念念而抛弃生命? 听到这话,阿萱顿时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而后,不禁微微摇了摇头,“原来在父皇看来,有了一个孩子,就可以放弃另外一个孩子了,倒也怪不得殿下会流落在外这么多年。” 不等陈琮开口,阿萱冷下了脸来,道, “今日儿臣的话句句属实,父皇信也好,不信也罢,儿臣也没有任何办法证明,因为如今聚魂珠并不在儿臣手上。” 第530章 谁在捅刀子 阿萱最后的一句话让陈琮已是没有心思去责备她的不敬,眉心紧拧,“聚魂珠在何人手上?” 阿萱摇了摇头,“不知。” 她不能讲无相供出来,否则,以无相大棠国师的身份,夺走聚魂珠,定会让陈琮更加怀疑聚魂珠的作用。 而且……如若皇上插手捉拿无相,无相怕是会凶多吉少。 她想着,有舍利子在,她还是能替无相驱魔的。 无相入魔后的确手段狠辣,下手残忍,但她无法将这些事都怪在入魔前的无相身上。 可她这样的回答也引起了陈琮的怀疑,“不知?你与煜儿皆是武艺高强,如何会被何人夺走了聚魂珠也不知?” 阿萱也早已想好了说辞,“当时王爷命悬一线,我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王爷的身上,并未留意有人靠近了聚魂珠。” 这样的说法,显然不能说服陈琮,但方才才被阿萱指责了一通儿女情薄,眼下又怀疑阿萱为了梁煜而顾不上聚魂珠的话,只怕又得被指责一顿‘夫妻情薄’ 陈琮想了想,还是忍了。 只道,“此事,朕定会严查,倘若被朕发现你在骗朕……” 余下的话陈琮没说,而阿萱也很自然地接过了,“欺君之罪乃是重罪,儿臣不敢。” 陈琮就这么冷冷地看着她,一时间确定不了她到底是不敢还是不怕。 好一会儿,他才转身回了桌案前坐下,瞥了阿萱一眼,方道,“起来吧。” 阿萱这才站起身来,谢了恩。 就听陈琮问道,“念念得了什么病?严重吗?” 若是旁人问起这个问题来,阿萱会觉得好笑。 因为她刚刚才说过梁煜用性命拼来的聚魂珠是用来救念念的,如若不严重,何须拼命? 可这话是陈琮问的,只能证明陈琮是在试探。 于是,阿萱认真回答,“念念是得了梦魇之症,若没有聚魂珠,便会每晚都被梦魇折磨。” 闻言,陈琮方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梦魇二字,听上去像是没什么大事,不过就是做噩梦而已。 可,如若每晚都做噩梦,都睡不好,那便是他也撑不住多久,更何况还是念念这样小的孩子。 眉心微拧,便是问道,“琼华连夜带念念进宫,就是因为梦魇?” 阿萱微微点了点头,“母妃礼佛多年,为人和善沉稳,在她身边念念会觉得心情平静,梦魇之症会好很多。” 阿萱不想把事情说得过于玄乎,虽然这件事的确很玄乎。 她的重生,念念梦魇的原因,几乎都快成了鬼神之说。 旁的,她倒也不怕,就怕有人会利用这一切,将她跟念念形容成是妖魔。 到时候,就算念念的梦魇之症治好,也逃不过被烧死的命运。 而她这番话倒是没有惹陈琮怀疑。 这些年淑贵妃几乎是天一亮就开始跪在佛前诵经,十多年来,抄写的佛经连一个藏书阁都快装不下了,而成日礼佛也将淑贵妃的性子养得很好。 所以,阿萱说念念在淑贵妃身边会变得平静,他是相信的。 当下便是眉心微拧,问道,“那你觉得,有谁会盗走了聚魂珠?” 阿萱担心会引起大棠与陈国的战争,不敢将无相的名字说出来,只道,“我也不清楚究竟有多少人知道聚魂珠之事,不过,当日琼华公主就在我身边,可以肯定不是她偷走了聚魂珠。” 所以,说了等于没说。 只是排除了琼华公主的嫌疑而已。 陈琮不禁心中感叹这个女人果然奸诈,面上却是没说什么,“既如此,那你就先回去吧!” 回? 阿萱可不会轻易回去。 她无端被叫来此处,当然得弄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捅她的刀子。 于是,看向皇上,很是严肃地问道,“父皇可知,还有什么人知道聚魂珠的事?” 陈琮明白她的意思,却没回答,只道,“此事,朕会细查的。” 阿萱可不好糊弄,接着问道,“是谁告诉父皇聚魂珠的事?儿臣觉得此人心术不正,挑拨大棠与陈国的关系也就罢了,眼下更是挑拨了父皇与殿下的父子之情,殿下流落在外这么久,好不容易才回来父皇的身边,父皇万万不能让贼人得逞啊!” 她一番‘情真意切’,陈琮又如何能看不出来呢? 当下却也只是摆了摆手,“朕心中有数,煜儿身子虚弱,朕一会儿命人送些大补的药材去府上,你先回吧!” “儿臣谢父皇恩典。”阿萱这才行了礼,转身离去。 却是特意留了个心眼,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去了淑贵妃那。 她来时,念念正在淑贵妃的教导下读书,见到阿萱,念念很是高兴,立刻扑了过来,“娘亲!” 阿萱也回抱住念念,左手不着痕迹地给念念搭了脉,确定她无事,这才道,“念念在祖母这儿,有没有乖啊?” 念念重重点了点头,淑贵妃也上前来道,“念念很乖,很听话,你放心就是。” 阿萱给淑贵妃行了礼,这才轻柔笑道,“母妃放心,殿下也没事,只要好好休息便可痊愈。” 淑贵妃其实没想问阿萱关于梁煜的事,因为她知道阿萱如今一个人撑着,定是艰难,可她身为梁煜的生母,如何能不担心梁煜呢? 眼下对于阿萱主动说起这事儿,她甚是欣慰,也甚是感激,便是拉着阿萱往里去,道,“我听闻,皇上今日召你入宫是有何事?” 阿萱不想让淑贵妃担心,便道,“没什么大事,只是问问殿下的情况,顺便赏赐了好些药材。” 淑贵妃点了点头,“没事就好,出了这么大的事,我真是心神难安。” “母妃别着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阿萱宽慰着淑贵妃,见淑贵妃点了点头,这才道,“母妃宫里可有人能帮我打听一下,父皇今日又传召了什么人?” 她之前在陈琮面前的那一通说辞,必定会惹的陈琮心中不宁,自然也就回去找跟陈琮说起聚魂珠的人。 淑贵妃点了点头,当下就吩咐下去了。 没多久,便有人来传话。 “皇上并未传召任何人,二皇妃走后不久,皇上便去皇后那了。” 第531章 无相被抓 皇后? 阿萱眉心微拧,所以,是皇后告诉了陈琮聚魂珠的事? 那,皇后又是如何知道的? 见阿萱脸色不善,淑贵妃免不得又担心起来,“怎么了?皇上去皇后那,是有什么不妥吗?” 阿萱这才冲着淑贵妃微微一笑,“没什么事,母后不必担心,我能应付的。” 淑贵妃知道阿萱跟琼华一样,都有本事,反观自己这些年来固步自封,只求得自己这小小一方的安稳,并不掺和其他事,以至于如今也帮不上什么忙。 于是,拍了拍阿萱的手,道,“若有事,你就去找琼华帮忙,这丫头这些年来在她外祖父的帮助下成长了不少,她能帮上忙的。” “好。”阿萱应了声,又与淑贵妃说了几句,便要行礼退下了。 直到她行完了礼,念念都还是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她。 眼神中透露着渴望。 阿萱知道,她是想跟着她回去,可为了她好,只能留在这儿。 于是,上前柔声道,“念念乖,等过几日娘再接你回去可好?” 念念当然不可能说不好,明明舍不得阿萱,明明眼泪都在眼眶打转,却还是点了点头。 阿萱心中酸涩得很,只能揉了揉念念的脑袋,而后转身离去。 生怕自己再多逗留一会儿,眼泪就会忍不住了。 直到走出淑贵妃的寝宫,阿萱方才深吸了一口气,将那差点夺眶而出的眼泪给逼了回去。 嗯,不必太忧伤。 聚魂珠如今就在她手里,只要知道方法就行了。 一切都会好的! 一定会好的! 三日后。 梁煜的伤好得很快,比阿萱所料的还要快。 不过三日,胸前的伤几乎已经痊愈。 不单单是梁煜。 就连她手臂上的伤也是如此。 照理,这伤至少得七八日才会有这样好的愈合效果。 “夫人的药做得越来越好了!”看着梁煜居然已经能够自如的下地行走,沐云忍不住夸赞,可阿萱知道,这并不是她的药的功劳。 一定是她跟梁煜的身体,有了什么变化。 可,会是什么引起的呢? 还是同时两个人的身体都有这样的变化。 看着梁煜在院中自如行走的样子,阿萱却是一点都想不明白。 而就在这时,全绍快步而来,附耳在阿萱的耳边低声说了两句。 阿萱便是微微点了点头,只冲着梁煜行了礼,道,“爷,我有些事要办,你再走一会儿就让沐云扶你回去休息。” 说罢,她便走了。 梁煜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有几分不快。 明明自己的伤已经好得这样快了,为何她还是什么都瞒着他。 这种被保护起来的感觉,让他心里很难受。 被保护起来的那个,应该是她才对。 阿萱不知梁煜心中是什么想法,一心只想着全绍方才所说的话。 三皇子说无相要见她。 先前陈鸿熙说过,会从无相口中骗出聚魂珠的用法,如今三日已过,得来的却是这样一句话。 阿萱不知道陈鸿熙眼下究竟是什么意思,但不管他是何意,她都要去的。 不多久,阿萱便到了三皇子府。 府内的小厮领着她一路往府里走,却是奇怪的,这不是去陈鸿熙书房的路。 阿萱忍不住问道,“三皇子不在书房吗?” 小厮倒也恭敬,回身冲着阿萱微微躬身行了礼,“殿下在私牢内。” 陈鸿熙的府上,竟也有私牢? 阿萱心头微惊,却是想着,这同父异母的兄弟,竟然也是有几分相像之处的。 一直经过了后院,方才在府邸的角落里看到一间屋子。 屋子四面石墙,唯有一扇小小的铁门,看上去坚不可摧。 小厮站在门外,对着门内唤道,“殿下,二皇妃到了。” 不多久,铁门便被打开,出来的是陈鸿熙的贴身侍卫,“二皇妃,请。” 而就在这扇铁门开启的一刹那,阿萱便闻到了一股极其难闻的味道。 是鲜血的腥臭,夹杂着尸体的腐臭,以及铁锈的臭味。 以至于,阿萱几乎是瞬间就皱了眉,食指微曲,抵在鼻尖。 她看向那侍卫,问道,“三皇子在里面?” “是,请。”说话简洁干脆。 阿萱心中忍不住咒骂了一句。 这么臭的地方,他倒是待得住! 无奈,只能跟着进了去。 跟梁煜的私牢一样,这里并不大。 牢房嘛,能关押犯人,能放得下刑具,就够了。 所以,阿萱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被吊在墙上的无相。 私牢内,光线昏暗。 铁门被关上的一刹那,阿萱甚至有短暂的失明,实在是看不清。 而等她适应了这昏暗的光线,她才看清楚,无相不是被吊在墙上的,而是被几根手指粗细的钉子,死死地钉在墙上的! 看着这一幕,阿萱瞬间便怒了。 她猛地看向陈鸿熙,双眼通红,“你疯了?你为何要这样折磨他!” 这一番质问,反倒是惹了陈鸿熙的不解。 “不是你要我套出聚魂珠的用途?” “可我没让你这么对他!” 那是教她医术的无相,是曾助她重生的无相,是入魔前还帮她逃离梁煜的无相。 她欠无相的,何其多,所以纵然无相入魔,她也绝不忍心伤他! 可,她不忍心伤害的人,如今却被钉在这墙上! 那样粗的钉子,他的手脚只怕是都要废了! 而无相身上的那件袈裟,也早已被鲜血污染了,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此刻,见到阿萱为了他如此激动的样子,无相却是笑出了声来,“阿弥陀佛,贫僧与夫人为敌,夫人又何必如此激动。” 阿萱此刻的心情,极为复杂。 她断然不想见到无相被伤成这样,可她也的确需要聚魂珠的用法。 深吸了一口气,她看着无相,眸中凝着不忍,“你有何话要跟我说?” 无相面色苍白,看着很是虚弱。 却是看了陈鸿熙一眼,道,“贫僧的这些话,只与夫人一人说。” 言下之意,陈鸿熙得出去。 闻言,陈鸿熙冷声一哼,看了眼无相,又看了眼阿萱,料定他们二人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这才一声不响,转身就往外去。 铁门再次被关上,无相终于开了口,却是道,“便是杀了贫僧,贫僧也绝不会告诉夫人聚魂珠的用法,夫人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第532章 都还活着 听到这番话,阿萱的双眸微微一沉。 她没有说话,却是上前,将无相身上的钉子一根根地拔了出来。 没了支撑,无相整个人都倒在了地上,鲜血从那窟窿一样的伤处止不住地往外流。 阿萱即刻拿出了伤药来,为无相上药包扎。 无相的手脚筋都已被废,此刻躺在地上,几乎是任人宰割。 可是看着阿萱这样细心地给自己上药,无相的眼眸中还是露出了几分厌恶,“我说过,不会告诉你聚魂珠的用法,你不必在这儿假好心!” 阿萱抬眸看了他一眼,眼神微凉,“我救的是我朋友,不是你。” 闻言,无相却是冷笑,“有何区别?那个懦夫,我永远都不会再让他出现!” 阿萱手底下的动作没停,却是问道,“你为何要称他为懦夫?” “他弃大棠万千百姓于不顾!”无相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极为阴鸷。 仿若是透过阿萱,看到了前世万千百姓惨死的画面。 听着他这样说,阿萱眉心却是拧成了一个结。 她看着无相,甚是疑惑,“其实我这几日想了很多,却始终没有想明白一个问题。” 无相的目光从很远的地方收了回来,看向阿萱,“什么问题?” “你在意的,前世惨死的万千百姓,这一世都还好好的活着,为何你就非要所谓的拨乱反正?” 听到阿萱这样问,无相像是心底有什么东西被打破了一般,愣愣地看着阿萱。 看着无相这副神情,阿萱却更加疑惑了,“所以,你也没想过这个问题?” 无相依旧是瞪大了眼盯着阿萱,说不出一个字来。 见状,阿萱不禁微微摇了摇头,“无相可怜天下苍生,心中愧疚,才会生出心魔,也是因为生出了心魔,这心就被蒙了吗?” “但重生之法,扭转乾坤,他不单单是救了我,也是救了天下苍生。在我看来,懦弱的不是他,而是你。是你一直陷在过去里面无法自拔,是你自觉你才是这世间的救世主,是你一心想要拨乱反正,可你如何确定,是回到过去拨乱反正还是只是重来一次罢了?你又如何能保证,重来一次之后,就会比现在要好?” 阿萱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无相哑口无言。 眼见着他不说话,阿萱便又微叹了一口气,这才又问他,“你让我来,到底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她可不相信,无相想说的就是方才那句让她死心的话。 看着阿萱,无相的眼眸中透出几许浓烈,好一会儿,方才释然。 “我原本是想告诉你,你救不回你的孩子,你会亲眼看着她死在你面前,而后,与我一起下地狱。” 他原本,是想拖着她下地狱的。 可眼下,他却做不到了。 阿萱的问题,让他对自己产生了浓烈的怀疑。 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天下苍生? 可苍生如今都还活得好好的啊! 他一直以为,当年的无相选择了帮助梁煜便是抛弃了那些无辜的百姓。 直到今日才知道,无相早已将百姓救赎。 那,他在做什么? 他用聚魂珠拨乱反正,是真的救赎了百姓,还是让苍生再经历一次痛苦罢了? 无相倒在地上,眼神逐渐空洞。 看着他这副样子,阿萱也只能微叹了一声,而后起身走出了地牢。 地牢外不远处,陈鸿熙跟他的侍卫还在等着。 见阿萱出来,陈鸿熙眉尾微微一挑,“他告诉你法子了?” 阿萱上前,摇了摇头,却道,“我要带他走。” 短短的五个字,却是让陈鸿熙的脸上浮现出了几分戾气。 “皇嫂可知,还从来没有人敢在我的府上轻易就将人带走。” 而阿萱开口就是这五个字,多少是让他觉得脸面有些过不去了。 但阿萱显然不会因此而放弃,只道,“你伤得他这样重都未能撬开他的口,不如让我带回去养伤,倘若他能说出聚魂珠的用法,治好念念,我也可以早些来替府里那位姑娘治嗓子。” 想到哥舒阿依的嗓子,陈鸿熙的脸色方才有了些许缓和,“人可以带走,但皇嫂需得给我个时限。” 他可没有耐性一直等下去。 阿萱眉头微拧,想了想,方道,“三天吧。三天后,不管念念的病有没有好转,我都会来府上医治。” “好。”陈鸿熙应得很是爽快,“三日后,臣弟在此恭迎皇嫂。” 话虽然说得客气,但语气可一点都不和善。 甚至透着几分威胁。 仿佛就是再说,三日后,她若是没有来,那就试试看! 阿萱已经习惯了陈鸿熙这个奸邪小人的样子,当下便是点了点头,“好。” 陈鸿熙便是轻声一哼,“可要臣弟让人送送皇嫂?” 言下之意,还不走,等什么呢? 阿萱瞥了陈鸿熙一眼,“不必。” 说罢,便是看向不远处一直守着的全绍。 接收到阿萱的眼神,全绍便是立刻朝着这边跑了过来。 见状,陈鸿熙眉头微拧,“皇嫂身边何时多了这样小的一个孩子?” 却见陈鸿熙身旁的侍卫眸色一沉,压低了声道,“主子,就是这个少年。” 之前他们派人去抓念念,却都被一个少年给杀了。 陈鸿熙当即露出几分诧异之色,“这么小?” 这哪是少年,分明就是个孩子! 似乎是察觉到了对方的打量,全绍也朝着陈鸿熙看了过来,自无月阁训练出来的眼神,天生都带着杀意,只一眼,便让陈鸿熙心中升起了一丝警觉。 却是意外的,全绍对待阿萱很是恭敬,“夫人。” 阿萱指了指身后的私牢,“去里面把无相带出来。” 全绍点来了点头,这就进去了私牢,没多久,便将无相给背了出来。 那小小的身体,背起比他体型大了不止一倍的无相,瞧着无比吃力,却偏偏步伐轻松,虽是躬着身子,可走起来却是极其轻快。 “他倒是个好苗子。”陈鸿熙眉宇间,露出了几分贪婪。 阿萱看出了陈鸿熙的心思,冷声一哼,“少动他心思。”说罢,便也不理陈鸿熙,大步离去。 第533章 妖法 阿萱将无相带回了府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为他重新包扎伤口。 之前在私牢,她只是紧急为他止了血,直到回了府才能好好的医治他的伤。 不得不说,陈鸿熙这人是真的心狠手辣。 那样粗的钉子,就这么生生地扎进人的四肢里,留下那样大一个血窟窿,就算伤愈,手脚也会失去基本的劳动能力。 明明,无相之前去找陈鸿熙是去谈合作的,可结果却落得这个地步。 而她先前让陈鸿熙套无相的话,也着实没有想到,他套话的方式竟是用这样的酷刑。 看着无相昏睡不醒的样子,阿萱不禁想到了先前在私牢内他双目空洞,像是被什么掏空了心脏一般。 他的心魔,来源于他对苍生的怜悯,而如今,苍生还在,他应该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想到这儿,阿萱深吸了一口气,也不知醒来后的无相还会不会执着于苍生天下,执着于拨乱反正。 会不会将聚魂珠的法子给她…… 阿萱就这么守在无相的床边,一直到了夜深。 无相醒时,就见床边有个纤瘦的身影,正靠着床栏浅浅睡着。 看着阿萱的睡颜,无相不禁想到了阿萱先前所说的那番话,以至于,内心烦乱不已。 挣扎着,想要撑着身子坐起,可双手吃痛,毫无力气,几乎还未怎么起身就又倒回了床上。 细微的动静惊醒了本就没怎么睡熟的阿萱。 见到无相拿一副吃痛的样子,阿萱揉了揉眼睛,这才道,“你手脚上的伤很重,得好生修养一段时日才可使劲,眼下不论做什么都是需要人伺候的。” 阿萱说着,便扶着无相坐了起来,又道,“我去给你倒杯水。” 不多久,阿萱便倒了水来,水还温热着。 无相抬手接过杯盏,却见阿萱依旧没有放手。 眉头不自觉一沉,喝过水,嗓子舒服了些,这才缓缓开口,“贫僧现在,连一杯水都拿不住吗?” “等你伤好了就能拿住。”阿萱回道,“你不是会医术?” 闻言,无相却是抬眸看了阿萱一眼,脸色难看,“会医术的不是我。” 也就是说,入魔后的无相并不太懂医术,就像,入魔前的无相并不了解聚魂珠。 阿萱不禁有些好奇,“所以,你算是无相的另外一个灵魂?” 闻言,无相冷声一笑,“心魔而已,算不得灵魂。” 话音落下,屋内便陷入了寂静。 其实,阿萱是希望心魔也算是个灵魂的,那至少证明他会有属于人的感情,至少能看在她救了他一次的份上,将聚魂珠的用法告诉她。 而眼下……她却没有把握了。 甚至于,阿萱不敢再开口,生怕一出口,无相就会拒绝,而她也就不知道该不该再继续救他了。 她是自私的。 很自私,很自私。 却不料,无相反倒是率先打破了沉默,“念念呢?” 阿萱微愣,抬眸看向无相,这才道,“念念在宫里,淑贵妃礼佛十数年,加上寂空大师的舍利子,倒也能暂时压制念念的梦魇。” 闻言,无相点了点头,随后又道,“天亮就去接回来吧。” 听到这话,阿萱瞬间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 “我会施法,将你的残魂收拢,那念念自然就会没事了。” 无相愿意救念念! 阿萱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只知道,自己的眼泪是在一瞬间就落了下来,炙热滚烫,令得她双唇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看着阿萱的眼泪,无相心口莫名烦躁起来,眉心微沉,“不过是聚魂珠对我而言无用了而已,我并非什么善意。” 阿萱用力点了点头,伴着两滴硕大的眼泪落下,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容,“总之,还是要谢谢你。” 只要能救下念念,不管他是不是善意,都值得感谢。 面对阿萱如此激动的态度,无相眉心皱得紧紧的,“贫僧要睡了。” 阿萱当即反应过来,立刻扶着无相躺下,这才道,“大师好好休息,我不叨扰你了。”说着,替无相掩好了被子,这才出了屋去。 屋外,全绍看到阿萱满脸泪水,当即从暗处现身,行至阿萱的面前,脸色不善,“夫人怎么了?可是那个臭和尚……” 全绍的话没说完,便被阿萱打断了。 “没有,是无相答应会救念念,我这是高兴!” 而听到这句话,全绍也很是惊喜,“当真?那太好了!” 是啊,太好了! 她的念念,终于有救了。 翌日,天不过微微亮,阿萱便亲自进宫去将念念接了出来。 淑贵妃似乎是不放心无相,将琼华公主也叫来了。 二皇子府的前厅呢,又重现了那日聚魂珠练成时的热闹。 念念被阿萱抱在怀里,看向无相,眼神有些怯怯的。 而一旁的梁煜,视线一直落在念念的身上。 就好似,是第一次见到念念似的。 看着梁煜的这个眼神,阿萱心中不免又泛起几分苦涩来。 也不知梁煜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记忆。 但眼下显然不是纠结此事的时候。 就听无相道,“聚魂珠呢?” 阿萱便将念念放下,将聚魂珠从怀中取了出来。 一旁的全绍跟沐云都聚精会神地盯着无相,生怕他又如之前一样将聚魂珠夺走。 只是如今的无相手脚伤重,连站着都需要人搀扶,又如何能夺走聚魂珠呢? 厅内,放着三个蒲团。 无相在下人的搀扶下盘膝而坐之后,便道,“还请施主与念念一起落座。” 阿萱便带着念念在蒲团上坐下。 聚魂珠被放在了三个蒲团之间。 三人围成了一个小小的圈子,将聚魂珠围在了中间。 就见无相双手合十于胸前,口中念念有词,那聚魂珠伴随着无相的声音,也渐渐泛起了红光。 红光越来越盛,恍惚间,似乎有一道红色的光晕,渐渐将三人给包裹了起来。 看着这一幕,梁煜的眸色沉得厉害。 不知为何,此刻的他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是一种,不详的预感…… 而就在这时,府外忽然涌进来一大群侍卫。 侍卫们直冲前厅,为首的,竟是太子。 看到了前厅里的那一幕,太子不禁厉喝道,“父皇您看,他们正在施行妖法!” 第534章 论罪当诛 随着太子的话音落下,侍卫尽数冲进府后便分散于两边,自动让开的一条路。 就见,身穿着明黄色龙袍的陈琮冷着一张脸,大步而来。 琼华公主早在见到那群侍卫的一瞬间就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 因为,她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宫里的侍卫。 此刻,见到皇上,琼华公主立刻带着一众人纷纷下跪,“拜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礼行罢,琼华公主方才悄悄抬眸看向陈琮,却见,陈琮的双眼正死死地盯着另外一边。 顺着陈琮的视线看去,琼华公主这才惊诧地发现,梁煜居然没有跪! 见君不跪,那可是大不敬! 当下便是冲着梁煜低喝道,“皇兄,见到父皇还不快快下跪行礼!” 说罢,便又冲着陈琮道,“父皇明鉴,皇兄前些时日受了重伤,醒后便什么都不记得了,他眼下并非是对父皇无理。” 失忆? 陈琮并不知道这件事,但眼下看着梁煜这副冰冷的样子,他也是信了几分。 毕竟,梁煜之前对他的态度虽然偏于冷漠,但该有的礼数一样不少。 他是不会给别人治他罪的机会的。 当下便是眉头一拧,“那现在呢?知道了朕的身份,为何还不跪?” 四目相对,陈琮身为一国之君,眉宇间不怒自威,却见梁煜神色冰冷,竟然也自带着一股子霸气。 只见他一双冷眸扫了眼院中的侍卫,在看向太子时微微停顿,透出几分杀伐之气,最后才又落在了陈琮的脸上。 缓缓开口,说出的话也让在场众人皆是一惊,“因为皇上,来者不善。” 这么多侍卫强闯入府也就罢了,他在意的是太子方才的那句话。 她们在施行妖法! 妖法? 这就是要将阿萱跟念念当做妖物? 他如何能允许有人要伤害他的妻儿? 看着梁煜这一副冷傲坚定的模样,陈琮心中的怒便不知从何而起。 当下便是怒道,“是,朕的确是来者不善!那你也不看看你后面的是什么!” 他怒指着梁煜身后。 梁煜回眸扫了一眼,就见红光已是将阿萱等人彻底包裹住。 如此奇幻的场景,也的确让梁煜自己都为之震惊。 但他很快就整理好了心思,收回目光,看向陈琮缓缓开口,“无相大师正在为念念医治梦魇之症。” “什么梦魇之症!”太子突然惊呼,打断了父子二人的对话。 只见他行至陈琮身旁,躬身禀报着,“父皇,前些时日琼华将人带进宫后,淑贵妃便立刻把人带去了佛堂,如若是医治,为何不寻御医?依儿臣所见,这分明是沾染了妖物才得去佛堂,请神佛庇佑!” 而太子今日,就是靠着这套说辞才请得动陈琮来此一趟。 没想到,居然抓个正着。 原本,二皇子府有妖物一说,还是母后与他讲的。 他是不信的。 只是母后言之凿凿,他也只能听从母后所言。 却没料到今日居然能亲眼见到这样奇幻的场景! 这二皇妃与那小丫头竟然真是妖物? 想到这儿,太子心中升起几分惧意,下意识地往陈琮的身后躲了躲。 陈琮自然是察觉到了。 心中对自己的这个长子又多了几分失望。 反观梁煜,此刻虽是站在他的对立面,却是身姿挺拔。 分明只有他一人站着,却好似千军万马一般拦住了前厅的大门,周身的王者之气浑然天成! 那才是他的儿子该有的形象! 才是下一任陈国君主该有气魄! 淑贵妃的母家虽比不上皇后,但在朝中也颇有实力。 加上琼华这丫头自幼便聪慧能干,不输男子,如若让梁煜来做这个储君,相信连皇后也不能说什么。 只是…… 陈琮的目光落在了前厅内那一团诡异的红光之上。 那对母女,却是梁煜成王之路上的绊脚石! 思及此,陈琮眸色骤然一沉,当即便喝令道,“来人。” 一众侍卫厉声应道,“在!” “速速捉拿妖物!” “是!” 众侍卫齐喝,声音震耳欲聋。 当下便是手持刀剑,齐齐朝着前厅而来。 却见,梁煜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半点要让开的意思。 还不等那群侍卫靠近,周身的内力便已然迸发。 竟是凝起一股强劲的风,将离得最近的几名侍卫给吹得连连后退。 而此时,沐云跟全绍也骤然起身,站在了梁煜的左右两侧。 三人立在一起,将前厅的大门挡得严严实实。 见状,陈琮怒不可遏,“怎么?你们是要造反吗?!” “儿臣不敢。”梁煜声音微冷,负手而立,神色冷峻,一双眸子染着上战场之前才会透出的决绝,鬓边的发丝无风自动。 “但,儿臣需得护妻儿周全,今日,倘若有谁想动我妻儿一根头发,那便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其实,梁煜到此刻都还没记起念念,但他在见到念念的第一眼就知道,那就是他的孩子。 他也没想起与阿萱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可这段时日阿萱对他的关心与照拂也让他早已确信阿萱就是他的女人。 所以,今日不管发生了什么,他也会誓死保护阿萱跟念念的安全。 否则,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妻儿都护不住,那还算什么男人! 而梁煜的那一番话落,一旁的沐云也跟着道,“沐云受主子恩典,今日誓与主子共存亡!” “全绍的二皇子与夫人相救,今日必定以性命报答!” 言下之意,倘若今日有任何人想要带走阿萱跟念念,就得先杀了眼前这三个男人! 陈琮一双锐利的眼眸一一扫过三人。 那少年看着气势不凡,只他跟沐云二人怕也是得让他的侍卫好一番受的。 就更别说方才梁煜迸发出来的内力,隔得那样远就已经击退了他的侍卫。 若是硬碰硬,别说是杀了那三人,恐怕,那三人还未怎么受伤,他的人反倒是全死! 想到这儿,陈琮的身子已是气得微微颤抖,而藏于衣袖下的手也不自觉紧握成拳。 察觉到了陈琮的怒火,太子心中窃喜,忙不迭地火上浇油,冲着梁煜等人喝道,“尔等居然敢与父皇作对!此乃大不敬,论罪当诛!” 第535章 咒我大陈 太子的这一番话,差点让陈琮气吐了血。 眼下的形势本就已经不利,梁煜算是他迄今为止最为满意的一个儿子,他断然不可能要了梁煜的性命,所以,今日他也不可能真在二皇子府动武! 却没想到,太子这蠢货非但没有看出眼下的形势与他的心思,更是上赶着火上浇油,想要将事情闹大,令他无法轻易收手! 分明他与皇后都不是蠢人,怎么就偏偏生出这样一个蠢东西来! 陈琮真的有那么一瞬间差点气吐了血。 好在这时,琼华公主惊呼了一声,“父皇!” 一时间,众人的注意力都被琼华公主给吸引了过去。 因着未得应允,琼华公主并未起身,所以,她就这么跪着行至了陈琮的面前。 虽是跪行,可她背脊挺直,哪怕眼下这样低微的动作做出来也独留着一份属于她的贵气。 “父皇!今日之事定然是有误会,皇兄失忆不懂规矩,一心只为护妻儿,倘若今日当真发生了什么冲突,等他恢复记忆之后必定会懊悔终身!父皇,您是我们的父皇,您应该也能理解一个父亲为了保护孩子时的心态,如今无相大师正在为念念医治,只等念念病好便不会再发梦魇了!还请父皇高抬贵手,一切都等念念的病好了再说吧!” 这番话,情真意切,为梁煜的行为开脱之余,又给足了陈琮颜面。 是啊,眼下梁煜失忆什么都不记得,所以才会对他这个做父皇的如此无礼。 若他真于一个失忆之人计较,倒显得他这个做父皇的不近人情了! 只是…… 陈琮的目光落在前厅内。 只见,包裹着几人的红光已经渐渐弱了下来。 眼看着陈琮的目光中依旧染着几分忧色,太子忙道,“父皇!那妖法即将结束,结束后会发生什么我们谁都不敢保证!他们口口声声说是治病而已,可若不是呢?父皇?这妖法不可小觑啊!” 太子虽唇,可这番话倒也是说出了陈琮的担忧。 是啊,万一不是治病呢? 哪有治病会有如此诡异的情况发生啊? “儿臣愿以性命担保!”琼华公主已经跪行至陈琮的脚边,抬头仰望着自己这位高高在上的父亲,目光坚定,“倘若事后父皇发觉眼下并非是在为念念治病,儿臣愿用性命给父皇赔罪!” 琼华公主生得与淑贵妃有九分像。 眼下这样仰望着陈琮的样子,也让陈琮不禁想起了二十多年前梁煜失踪不久后,淑贵妃跪着求他时的样子。 可当时,面对自己最爱的女人的请求,他却被皇后逼得无能为力。 心中最柔软的一处被打开,陈琮眉心不自觉一拧,这才道,“动不动便以性命做保,朕这个做父皇的,难不成是注定来要你们性命的?” 语气虽是透着不悦,可很显然陈琮的态度是松懈下来了。 太子心下一紧,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琼华公主道,“多谢父皇!琼华就知道父皇是最开明的君主,是最疼女儿的父皇!” 一番话,惹得太子不禁紧握了拳,刚才一番情真意切打动父皇,眼下又拼命给父皇喝糖水,这个琼华还真是个马屁精! 而陈琮显然很受用,附身,将琼华公主扶了起来,“行了,快起来吧!回头伤了你母妃又得给朕脸色看。” 宫里上下都知道,淑贵妃最得皇上圣宠,而因着当年梁煜丢失,这份圣宠里又加了不少的愧疚,以至于陈琮对着淑贵妃都是不敢板着脸的。 也好在,淑贵妃这些年不争不抢的,其母家也没有太大的野心,这才被皇后饶了一马。 眼下听着陈琮提及母妃,琼华公主自然也要顺势道,“父皇放心,到时候儿臣定会站在您这边!” “嗯,是,谁让朕最宠你!”陈琮很是高兴,好似都快忘了今日来的目的。 却肯定是忘不了眼下依旧剑拔弩张的气氛。 太子心有不甘,“父皇,您当真就这样轻易放了他们?您看那三人!若真成了妖物,我陈国的天下岂不是要……” 这话还未说完,陈琮的脸色已是难看得快要滴出水来。 而琼华公主也是惊呼了一声,打断了太子,“皇兄!你是要咒我才大陈?” 太子被惊这一句话惊出了一身冷汗,慌忙看向陈琮,“父皇,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那三个妖物……” “皇兄!为何你如此执着于妖物二字?是你真的见过这世上有妖物,还是今日只是想凭着这两个字满足你的私欲?” 琼华公主丝毫没有给太子任何面子,而太子也是慌乱了起来,“父皇,儿臣绝无私欲,只是您看那三个妖……您看那三人!那红光分明不正常啊!” 妖物二字,到底是没敢再说出口。 琼华公主却是不依不饶,“有何不正常?带月珠本就是世间少有的珍宝,将其养成聚魂珠之后更是成了宝物!宝物是以二皇兄的血养成的,那可是我陈国的皇室血脉,会有这样神奇的效果又有何不妥?” 事实上,琼华公主这番话说出来,连她自己也说服不了。 皇室的血脉怎么就能发光了? 偏偏,她态度强硬,神情坚定,一字一句更是铿锵有力,以至于旁人听着都觉得有几分道理。 陈琮更是莫名有了几分骄傲的感觉。 梁煜是他的儿子,身上留着的是他的血,以他的血养出来的聚魂珠有这等惊人之象,又有何稀奇? 太子自知自己说不过琼华公主,生怕最后反倒是会掉进琼华公主的陷阱里,当下便也只能不说话了。 而就在这时,前厅内突然出了状况。 只听‘噗,噗,噗’三声。 阿萱,念念,以及无相居然齐齐吐了血。 而聚魂珠的红光早已消失,甚至连聚魂珠都已经没有了任何血色,成了之前那青白之姿的带月珠。 见此情景,梁煜率先冲进了前厅,一手抱住念念,一手搂住阿萱,神色紧张,“怎么回事?” 难不成是出了什么岔子? 却听无相虚弱地道了声,“不必担心,此乃正常之象。” 说完这话,无相却是没了任何气力,整个人都昏死了过去。 第536章 不是一个人在扛 这三人,一个残魂被取出,小小身体支撑不住;一个残魂入体,魂魄凝聚,耗费了元气;另一个为施法而伤了神,自是都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阿萱醒来时,发现自己是躺在床上的。 她迷糊了一会儿才想起无相为念念治病的事,心头不免着急起来。 也不知念念怎么样了。 想着,她便撑着身子坐起,却见外头的天色早已黑沉,而屋内也只燃着一盏昏黄的烛灯。 她这是昏迷了多久? 正想着,房门忽然被人推开,进来的竟是琼华公主。 阿萱下意识地想要下床行礼,见状,琼华公主立刻快步而来,阻止了她,“皇嫂刚醒,不必多礼!” 阿萱冲着琼华感激地一笑,“多谢公主。”她说着,视线却是越过琼华看向屋外。 琼华公主显然知道她是在看谁,于是忙道,“皇兄在陪着念念。” 闻言,阿萱点了点头,问道,“念念如何了?” 她记得,念念与她一样也吐了血。 琼华公主冲着阿萱温柔一笑,“皇嫂放心,念念下午时分就醒了,状态很好,眼下已是入睡了。是皇兄执意要守着念念,也是想看看念念还会不会被梦魇惊扰。” 毕竟,聚魂珠的力量到底有没有效果,谁都说不准。 阿萱依旧是点了点头。 却是忽然发现琼华公主正冲着她美滋滋地笑。 笑得阿萱浑身都不舒服了,终于是忍不住问道,“是我脸上长了花吗?公主何故笑成这样?” “因为我羡慕皇嫂呀!” 琼华公主笑得更张扬了。 阿萱却眉心微拧,“羡慕我?” “嗯!”琼华公主用力点了点头,“今日发生了什么,皇嫂可记得?” 听着琼华公主这样问,阿萱不禁努力想了想,但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她只记得自己被红光包裹之后,脑子便突然一片空白,什么都不记得了。 于是,琼华公主便将后来所发生的事,细细说给了阿萱听。 就听琼华公主道,“当时皇兄就站在前厅外,气势恢宏,以一敌百,那股强大的威压,连父皇都为之震惊!” 说着,琼华公主索性站起身来,学着梁煜的模样,道,“皇兄当时就是这样跟父皇说的,‘今日,倘若有谁想动我妻儿一根头发,那便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皇嫂不知,我当时都觉得皇兄身上是带着光的!” 听着琼华公主的描述,阿萱也能感受到当时的情况有多凶险。 不禁问道,“你皇兄是想起我们来了?” 却见琼华公主摇了摇头,“没有,不过就算没有想起你们,皇兄也是以性命护着你们的!我是真的羡慕,倘若日后,我也能遇到一位能为我豁出性命去的男子就好了。” 那是何等伟大,何等浓烈的情感啊! 阿萱自然也是没想到梁煜在没想起她与念念的情况下还会如此以性命守护。 但细细一想,也不奇怪,梁煜这人其实向来是护短的。 从前在大棠,他手底下的兵若是犯了什么错,他都是自己下手,外人是休想找一丝半点儿的麻烦。 当年,如若紫瑜没有‘禹王独女’这一身份的加持,怕也不能蹦跶那么久。 如今想来,她倒是很同意梁煜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他护着紫瑜,是因为恩情。 唯独护着她,是因为她就是她! 这样想着,嘴角便不自觉掠起了一抹甜蜜。 琼华站在一旁瞧着,忍不住酸了起来,“皇嫂这是想到了什么高兴事儿了?说来给我听听?” “没,没有。”阿萱被打趣得脸颊微红,慌忙摇了摇头。 琼华却是不放过她,“说说嘛!可是关于皇兄的?” “真的没有!”阿萱抵不住琼华的纠缠,只好转移了话题,“不过,太子是如何知道今日无相会为念念施法的?” 说起这事儿来,琼华终于也露出了正经的神色,“我也奇怪,关于聚魂珠,除却我们之外,还有谁知道?” “其实前几日,父皇找我问过聚魂珠的事,当时我留了心眼,事后发现父皇去了皇后那。” 琼华听出了阿萱的言下之意,“所以,是皇后告诉父皇聚魂珠的事儿?那是谁告诉皇后的,皇嫂心中可有怀疑?” 阿萱摇了摇头,只道,“我一开始是怀疑三皇子。” “他知道聚魂珠?” “嗯,无相后来去找过他。”阿萱应道。 琼华公主深吸了一口气,“那还真有可能是他。” 毕竟,陈鸿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阿萱却是摇头否认了,“不会,一来,他还有求于我,暂时不会希望我出事。二来就算是他将聚魂珠的事告诉给皇后的,那他又如何能知道无相今日会施法?这事儿,无相昨夜才与我说的。” 闻言,琼华公主当即压低了声音,“所以,皇嫂觉得府里有奸细?” 阿萱重重点了点头,“那日殿下养成聚魂珠,府里很多下人都瞧见了,虽然事后都勒令他们不许说出去,可若其中有皇后的奸细,那皇后必定会知晓。再加上,昨日我将无相领回来,今早又急匆匆地把念念接回来,就算奸细猜不出,可若是将消息告诉了皇后,皇后必定能猜出来。” 听到这儿,琼华公主心中已是有了主意。 “皇嫂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梁煜当初回来时,只带了沐云一人,这二皇子府上下,都是她打点的。 府里的下人,也都是她派人送来的。 既然如今出了奸细,那就得她负起责任来! 对于此,阿萱自然是感激的。 她不禁握住了琼华公主的手,“我如今也没有心思去管那些,能有你相助,真是太好了。” 琼华公主当即回握住了阿萱的手,“皇嫂说的这是什么话,咱们是一家人啊!” 一家人。 不过短短三个字,却蕴藏着无穷无尽的力量,惹得阿萱眼圈微红。 是啊,一家人。 所以不管有什么事,她都不会是一个人在扛,因为她的身后,站着家人和朋友。 还有…… 阿萱的目光忽然看向了门口,只见梁煜不知是何时而来,此刻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屋外。 嗯,还有爱人。 第537章 非奸即盗 琼华公主察觉到了阿萱的眼神,也不禁回头看去,见是梁煜,便忍不住低头一笑,道,“那我不叨扰皇嫂休息了。”说罢,便是站起身来,给阿萱行了礼,便向外走去。 经过梁煜身边时,她脸上的笑容更明显了些,微微欠身行礼过后又忍不住回眸看了阿萱一眼,这才笑着快步离去。 琼华公主最后的那个笑,实在意味太深,以至于阿萱脸颊微红,带着一丝淡淡的热气。 好在,屋内烛灯昏暗,看不太清。 梁煜在屋外不自觉地轻咳了一声,方才是进了屋来。 许是夜已深的缘故,他并未走得太近,就站在那问她,“你可好些了?” 阿萱点了点头,回以一笑,“好多了,念念怎么样?” “睡得很安稳,全绍在屋外守着。”梁煜的回答很是平静。 却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此刻的内心有多不平静。 下午时分念念就醒了,醒来后便朝着要爹娘,无奈,他就只能一直陪着她。 到最后,念念就这么乖巧地坐在他怀里,也不说话,小小的脑袋靠在他的胸口上,静静地陪他看书。 到了夜里,他哄着念念入睡,看着孩子那可爱乖巧的睡颜,为人父的感觉瞬间被放大了无数倍。 便是此刻,他心中都是染着几分喜悦的。 不过,阿萱并不知道梁煜此刻是什么心情,见他如此平静,便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那就好。” 也不知,是不是她这三个字回得有些过于少了,梁煜察觉到了一丝丝的冷淡。 一时间,倒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想了想,只好轻咳了一声,“那个,你早些休息吧。” 说罢,便是转身要离去。 却不料,阿萱将他唤住了,“爷,我有些口渴。” 闻言,梁煜诧异回头,只想着口渴就喝水啊! 可是一看床边离桌子还有些距离,想着她昏迷到现在,显然是什么力气,便上前替阿萱倒了水。 他将杯盏送到了阿萱的面前,阿萱接过,喝下一口,好似是抱怨道,“水好凉。”说着,便将杯盏递给了梁煜。 梁煜一愣,结果杯盏来,想着眼下也已经入了夏,这水就是凉又能凉到哪儿去? 见梁煜这副样子,阿萱挑眉,“爷不信?” 梁煜没应声,只觉得阿萱眼下这副样子,有些怪怪的。 却见,阿萱冲他勾了勾手指头,“爷若不信,我证明给你看。” 梁煜好奇阿萱已然喝光了杯中的水,又该如何证明给他看。 于是,凑近了些。 不料,原本坐于床上的人儿忽然一跃而起,在他的脸颊上如同蜻蜓点水一般落下一个吻。 梁煜愣住了。 整个人都傻呆呆地站在那,好似是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她的唇柔软无比,带着一点凉凉的水,却让他整个人都燥热了起来。 “这是奖励。”奖励他今日以性命护妻儿。 就听阿萱温柔的声音传来,梁煜这才回过神,诧异地看向阿萱,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傻气。 阿萱倒是没见过这样傻乎乎的梁煜,被他这样傻乎乎地看着,只觉得羞涩不已,脸颊顿时绯红起来。 “那个,爷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她小声提醒,梁煜方才又有了反应,昏暗的灯光下,可见他连耳背都是红的。 “好,你,你早些休息。”梁煜说着,便是转身离去,行至门口忽然察觉到自己手中还握着杯子,便又折返了回来。 那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只让阿萱眸中的笑意更深。 等他再次行至门口,却停下了脚步。 踌躇了一会儿,梁煜好似是鼓起勇气转回了身来,看向阿萱,很是认真地问道,“那个,何时还能有奖励?” 一句话,就将阿萱问得面红耳赤,脸上都要滴出血来似的。 又羞又臊,只得挥手道,“爷快走吧!我要休息了!” 梁煜也看出了阿萱的羞涩,忍不住笑了开来,这才转身离去。 直到房门被关上,阿萱还是觉得自己的脸颊滚烫无比。 不由得双手紧紧按住了自己的脸颊,忍不住想,怎么梁煜失忆了,她也跟才认识他似的这样害臊呢? 二皇子府这边,算是一片喜庆。 可宫里,却有人坐立不安。 皇后听闻了今日在二皇子府的事,气得直接摔了杯盏,“真是个蠢货!” 骂的自然是太子。 一旁却是有公公劝道,“娘娘切莫生气,其实今日只是也怪不得殿下,琼华那丫头向来能说会道,殿下老实敦厚才会着了她的道。更何况,皇上今日分明是偏心二皇子。” 闻言,皇后觉得甚有道理。 如若不是那个野种,换成别的皇子这般与皇上对着干,皇上定然早将其当场诛杀了! 想到这儿,皇后更气了。 早知当初就该再狠狠心,将人给杀了,也就没有今日这么多事! 就听一旁的公公道,“娘娘,皇上眼下还在御书房呢!” 闻言,皇后眉心微微一拧,“这么晚了还在御书房?” “是啊,奴才觉得,皇上今日虽然放过了二皇子,可其心中定然还有所顾虑的。” 皇后点了点头,而后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笑来,“让御膳房准备一碗甜汤,本宫要亲自给皇上送去。” 不多久,皇后便端着甜汤来到了御书房外,不让宫人禀报,亲自扬声道,“皇上,臣妾亲手熬了甜汤,来为皇上解乏。” 御书房内,陈琮听到皇后的声音便觉得厌烦,可人都亲自端着甜汤来了,他也不能当着那么多宫人的面拂了皇后的面子,只好让人进来了。 皇后端着甜汤进了御书房,微微欠身行了礼,便将甜汤送到了陈琮面前的桌案上,“臣妾听闻皇上这么晚了还在批阅奏折,特意来看看皇上。” 说着,她还绕到了陈琮的身后,为陈琮揉着肩膀。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陈琮心里明白得很,眉心便皱得更紧了,却也只能轻轻拍了拍皇后的手,问道,“皇后特意过来,究竟有何事,不妨直说了吧!” 第544章 住佛堂 比起太子跟陈鸿熙来,梁煜的眉眼与陈琮最为相似,更何况梁煜身上还有印记,足以证明他的确就是陈琮的儿子。 所以,他若是妖,那陈琮又算什么? 可若不是妖,这伤为何好得这样快? 在场众人皆是惊愣,陈琮也忍不住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阿萱将手中的随便扔在了地上,“二皇子失忆,不记得从前之事,不过有一件事三皇子应该给还记得。” 阿萱说着,便是看向了陈鸿熙,“不知三皇子可还记得当初在大棠之时,我与二皇子双双坠崖?” 陈鸿熙面色微冷。筆趣閣 他知道阿萱没有说出坠崖的前因,完全是当着陈琮的面给他留了点面子。 于是,点了点头。 阿萱便接着道,“那处悬崖之下乃是一片鲜少有人去过的林子,林中有两条大蟒,我与二皇子通力合作将两条巨蟒击杀之后便吞食了巨蟒的蛇胆,也是多亏了这两颗蛇胆,令我们躲过了林中的瘴气,侥幸逃生。” 听到这儿,陈琮像是明白了什么,道,“你的意思是,你们的伤之所以能好得这样快,是吃了巨蟒蛇胆的缘故?” 闻言,阿萱看向陈琮,“其实,这也只是儿臣的猜测而已,可相同的用药,的确只有儿臣与二皇子的伤势会好得奇快,儿臣思来想去,似乎也就只有这一个原因了。” 听到这话,皇后却是冷声一笑,“所以,只是猜测?” 阿萱一笑,“是啊,就如同诸位口口声声说我是妖,不也只是猜测而已?” “这可不大一样。”皇后淡笑道,“说你是妖,实乃是你身上有太多未解之谜。” “母后有何不解之处不妨说出来,儿臣可以为母后一一解答。” 面对阿萱这般不卑不亢的态度,皇后心中升起几分恼怒,暗暗想着这女人的确是不好对付。 面上,却还是那一副淡笑,道,“可你说的,未必能让人信服。” “所以,母后是准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皇后心头冷哼。 牙尖嘴利! 便也不再看向阿萱,而是转头看向陈琮,道,“皇上,臣妾有一法子能试出二皇妃究竟是人还是妖。” “哦?”陈琮没想到皇后还有别的法子,眉尾微挑,道,“说来听听。” 就见,皇后看向阿萱,眸中带着几分得逞般的冷意,“不如召集京中德高望重的僧侣,来为二皇妃诵读七七四十九个时辰的经文,倘若二皇妃是妖,必定敌不过佛法高深。倘若不是,那区区四十九个时辰,想来二皇妃也是不会在意的。” 四十九个时辰,也就是四天多一点。 阿萱当然不在意,虽说听足四天多的诵经声或许会觉得烦躁,但她知道自己一定能忍过去。 可…… 她并不觉得皇后只是想着让人为她诵经而已。 这诵经只是个借口,皇后定然想到了别的法子对付她! 她不确定会是什么,所以眼下并不敢一口答应。 而她的犹豫,在陈琮看来就是惧怕。 是妖物对于高僧的惧怕。 以至于,陈琮觉得皇后这个计策很好,当下便拍了板,“好,就照皇后所言!还请二皇妃移步佛堂。” 皇上都开了金口,那这件事就算是定了。 却不料淑贵妃在此时开了口,“既然是要去佛堂住,那本宫也一并去吧!” 闻言,陈琮一惊,当下便是压低了声音,冲着淑贵妃道,“休要胡闹。” 淑贵妃这才看向陈琮,冷声一笑,“皇上兴师动众借着臣妾寿宴的名头,无非就是为了这一出戏。你们都觉得阿萱是妖,妄图用妖这一字来害她性命,可臣妾信她是人,佛堂乃是臣妾的地方,臣妾就是要与阿萱一起并肩度过这四日。” 一番话,说得陈琮露出几分惭愧之色。 不管怎么说,他的的确确是借着淑贵妃的寿宴设下了这一局,也理解淑贵妃此刻的冷言冷语。 可与阿萱一起度过这四日……听上去也太危险了些。 “不行,朕不允。”陈琮冷声道。 却不料,淑贵妃突然站起了身来,看了陈琮一眼,“臣妾说了,那是臣妾的地方。别说四日,便是一辈子,臣妾也住得。” 说罢,冲着陈琮行了礼,而后便朝着大殿之下走去。 只见,淑贵妃行至阿萱与梁煜的面前,看了眼二人手背上只剩下一道红印的伤,不禁微微深吸了一口气。 而后看向梁煜,“放心,母妃会替你照顾好她。” 梁煜没有任何关于淑贵妃的记忆,但此刻淑贵妃对阿萱无条件的袒护让他心中升起几分暖意来。 当下便是冲着淑贵妃行了礼,“有劳母妃了。” 淑贵妃微微一笑,这才伸手牵过阿萱,“走,随母妃回去。” 说罢,便是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以至于阿萱被她牵着走,连告退的礼数都未行。 而身为皇帝的陈琮此刻却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并未出言阻拦。 恍惚间,好似是见到了年轻时候的淑贵妃,那时候的她也是这样率性,只是后来入宫后被磨平了棱角而已。 今日,她锋芒再现,反倒是让陈琮心中多了几分喜悦。 但,陈琮并未表露出来,只待淑贵妃走后方才下令道,“派人严加看守佛堂四周,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 “是!” 另一边,淑贵妃走出大殿后不久,步伐便缓了下来,显然是已经消了气了。 见状,阿萱忍不住笑道,“母妃这气来得快,去得到也快。” 闻言,淑贵妃也跟着笑出了声,“年纪大了,比不得年轻时候那样气盛!” 见淑贵妃终于露出了笑脸来,阿萱才道,“今日是我对不住母妃了,搅了母妃的寿宴。” 淑贵妃不慎在意,道,“这宴会本就是他们设计之下的产物,与你何干?” 听到这儿,阿萱不禁叹息了一声,“母妃能不计较这些真好,只是,还是不要陪我一起住佛堂去了吧!” 闻言,淑贵妃却是不悦了,停下了脚步看向阿萱,“为何?” “皇后定不会只是将我关在佛堂听高僧诵经这么简单,我担心,母妃会有危险。” 第545章 毒计 若皇后真有异动,那淑贵妃与阿萱住在一起自然就会被连累。 更何况,阿萱一个人,该躲该藏,还是正面应战,她都不怕,可淑贵妃在,她就不得不顾忌。 倒也不是怕自己会被拖累,而是担心自己不能保护好淑贵妃。 淑贵妃这样疼她,袒护她,倘若真的因她而受了伤,她过不去自己心里那关不说,也不知该如何与梁煜跟琼华公主交代。 淑贵妃也明白了阿萱的意思,反倒是拉着阿萱的手安慰道,“傻丫头,本宫要与你一起住,正是为了保护你!” 她说着,面上便露出了几分得意,“别看你父皇容易受人挑拨,可对我,他是保护得极好的。只要我在佛堂一日,外人就闯不进佛堂半分!不信你瞧着,回头佛堂外必定重兵把守,别说是刺客,便是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听到淑贵妃的话,阿萱心头微微有些惊讶,表情便也表露出来了。 见状,淑贵妃却是露出了几分苦笑来,“其实,倘若他不做皇帝,我们或许会过得比现在要幸福许多。” 因为哪怕经历了这么多事,她都可以确定自己在陈琮心里的位置有多重要。 只是因为他是皇帝,所以就有太多的事情要顾虑,有太多的身不由已,也有太多的事物会被放弃…… 想到这儿,淑贵妃不禁转头看向阿萱,“所以,我并不希望煜儿能继承皇位。” 阿萱明白淑贵妃的意思,于是微微笑道,“其实我也不希望爷会做皇帝,那样没有半点自由,不好。不过,就算爷真的有朝一日成了皇帝,他也不会像父皇这般处处被束缚的。” 以梁煜的性子,定然都是旁人来向他妥协,而绝不会有他向别人妥协的一日。 当然,她除外。 想到这儿,阿萱心头泛起一丝甜蜜,嘴角的笑便也跟着甜了起来。 见状,淑贵妃心中便明白了一切,没再说话,只是一路上浅浅的笑容都扬在唇角,始终不曾消散。 大约,是在庆幸自己的儿子是个与他父皇不同的人吧! 第546章 香烛有毒 翌日,佛堂里一大早就热闹了起来。 有宫女来伺候淑贵妃跟阿萱洗漱,瞧着也都是很面熟的人。 就听淑贵妃道,“放心,不管今日来了多少僧侣,佛堂里伺候的就这么些人。” 这是佛堂设立初期就定下的规矩。 待用过早膳,僧侣们也都来了。 佛堂四周都摆上了蒲团,僧侣们依次坐下,阿萱大致数了数,足有八人。 而佛堂的重要,大佛的面前,也摆放着两个蒲团,是为了阿萱跟淑贵妃准备的。 这四日,她们就得在这儿度过。 淑贵妃拉着阿萱上前坐下,宽慰道,“放心,不会有事的。” 阿萱微笑点了点头,也不知是不是有淑贵妃作陪的缘故,她内心还是挺平静的。 伴随香烛燃起,佛堂里也开始响起了梵音。 淑贵妃在一旁闭着眼,双手合十于胸前,口中伴着梵音念念有词。 而阿萱也学着淑贵妃的样子闭上了眼,双手合十,静静聆听着。 在梵音之中,时间好似过得也很快。 不消多久竟然就已经午时了。 只见又有八名僧侣进了佛堂,替换了之前的那些。 而阿萱与淑贵妃却依旧跪着,直到宫女送来了午膳,她们方才起身用膳,不过也没有离开佛堂半步。 哪怕是晚上,阿萱与淑贵妃也是在蒲团之上而眠。 说实话,阿萱并不觉得这有什么,行军打仗习惯了,她有过比如今更为艰难的日子,只可怜了淑贵妃。 见她坐在蒲团之上,睡得摇摇晃晃的,阿萱心里便不是滋味儿。 僧人们依旧轮班换着,却只有阿萱与淑贵妃一直这样熬。 到了第二日,看着淑贵妃眼下明显的乌青,阿萱实在忍不住劝道,“母妃还是回去休息吧!” 还有三日要熬呢,淑贵妃肯定会撑不住的。 可淑贵妃却是执意留下,“放心,本宫不会有事的。” 闻言,阿萱心疼淑贵妃,在当夜睡觉的时候,让淑贵妃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如此,总算是比第一日那样要好些。 第547章 以血解毒 阿萱也明白这些僧侣的意思,当下便道,“诸位若是不放心,等去了佛堂外可以继续诵经,眼下实在没必要以身犯险。” 听得这话,僧侣们依旧是面面相窥拿不定主意。 毕竟,他们来之前,皇后是特意交代了的,皇上当时也在场,若是轻易离去,只怕皇上与皇后都会怪罪。 就在这时,淑贵妃却突然浑身无力,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 好在阿萱用自己的身体支撑柱了她,可情况依旧不妙。 淑贵妃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抖动了起来。 进佛堂前,守在外头的侍卫为了确保淑贵妃的安全,让阿萱将身上一切的利器都拿了出来,包括发簪与银针。 连着淑贵妃自己都没有,是以眼下她根本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急救。 眼看着淑贵妃颤抖得越来越厉害,阿萱的脑海中却是蹦出来了一句话。 她的血能解毒! 这样想着,她当即咬破了自己的手指,挤出鲜血来滴入淑贵妃的口中。 不确定有没有效果,可这佛堂是一刻都不能呆了! 而看到这一幕,僧侣们也都纷纷害怕起来,不需要阿萱再劝说便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出了佛堂。 阿萱抱着淑贵妃最后从佛堂走出来。 侍卫们见状,当即迎上来询问情况,“贵妃娘娘怎么了?” “中了毒,快传御医!”阿萱慌忙说道,却也惊讶的发现,淑贵妃身体已经不再抖动,只是那双眉头依旧紧蹙,人也是一副要醒不醒的样子。 她想着,或许自己的血真的是有用的。 于是借了一旁一名侍卫的剑,划破了手指,将更多的血滴入淑贵妃的口中。 看着这一幕,众人皆是惊诧不已。 可更让他们惊讶的是,淑贵妃居然渐渐转醒了过来! “母妃!”阿萱慌忙唤道,“您没事吧?” 淑贵妃摇了摇头,“没,没事,就是有些头晕。” 听到这儿,阿萱才算是放下了心来。 却见淑贵妃伸手摸向自己的双唇,而后一脸惊恐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第550章 有的是法子 太子远远地看着梁煜与陈鸿熙的交谈,并不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当然,他也并不在意。 今日朝上,他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仿佛这件事本就与他无关似的。 只是,下朝后,太子便去了皇后的寝宫,给皇后请安。 见到太子前来,皇后好难得对太子有了几分好颜色,“今日朝上,你父皇说了些什么?” 太子站在一旁,如实回道,“父皇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朝中几位大臣与二皇弟颇有争执,不过最后看来,父皇大抵是会站在二皇弟那边的。” 闻言,皇后冷哼了一声,“你父皇的偏袒,已是人尽皆知了。” 太子小心看了皇后一眼,这才又道,“这次不怪父皇偏袒,是百姓之中已是有了二皇妃为神医再世的传言。比起二皇妃为妖孽之说,似乎那个传言更得人心。” 听到这话,皇后不免有些惊讶,眉心微拧起来,好一会儿才道,“看来,那女人果然不简单。” 这几日在宫中,居然还能操控到宫外! 太子附和,“的确不简单,居然连曼陀罗都能闻出来。” 闻言,皇后却突然冷下了眉眼来,“本宫看过,她们发觉曼陀罗之时,香烛都快烧得差不多了,照理,她们早就该变得疯癫了才对!” “母后的意思是?”太子问。 “有人在本宫准备好的香烛之中动了手脚,减少了曼陀罗的剂量,才会使得香烛燃尽都没有让他们疯癫!” 最严重的淑贵妃,居然也只是昏厥过去了而已。 听到这话,太子的眉头微微一跳。 他的母后一贯聪明,能猜到是有人在香烛上动了手脚也不让人意外。 好在,知情的那个宫女受不住刑,今早就已经丧了命,母后就算要查,也查不到他! 想到这儿,太子内心松了一口气。 却听皇后忽然又开了口道,“不过……这次倒是多亏了皇儿。若非你及时赶到,那宫女定然受不住刑,会将本宫招出来!”彡彡訁凊 其实,太子没赶来之前皇后就已经想好了,  让人在用刑之时就将那宫女给杀了。 第551章 不是傻子 阿萱以为,会有宫里的马车送自己回去。 可刚行至宫门口便见到了二皇子府的马车。 远远的,车夫便瞧见了她,好似是说了几句什么,马车内便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出来,撩起车帘,露出了那张魅惑众生的脸。 阿萱的嘴角几乎是在看到梁煜的那一瞬间便止不住地上扬起来。 连着脚下的步子都开始飞快,一路小跑着朝着梁煜而去。 见状,梁煜却是眉头一拧,从马车上一跃而下,也不顾宫门外的侍卫,就这么飞身到了阿萱的面前。 “跑得这般急,小心惊着孩子。” 他说着,一只手就这么顺势抚上了阿萱的肚子。 几日不见,阿萱的肚子好似大了些,可见孩子在她的肚子里养得极好。 阿萱也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才看向梁煜,“爷知道我今日能离宫?” 梁煜嘴角勾起一抹轻笑,伸手甚是自然地牵过阿萱,而后缓步朝着马车而去,“是你前段时日救助的乞丐立了大功。” 阿萱有些惊讶,“爷怎么知道?” 她的确是有意布下这一步棋,甚至与那些乞丐们说了,只要将她是神医的消息传扬开来,他们从今往后的药钱都免了。 可这一切她都瞒着梁煜的呀! 听到阿萱这样问,梁煜便又说了那句经典的话:“本王是失忆了,不是傻了。” 阿萱闻言微微一愣,似乎从这短短的一句话之中听出了梁煜的不悦。 果不其然,没走几步,梁煜便停下了脚步来,一脸严肃地看着她,“我的确不记得从前之事,但这不表示我没有能力保护好你跟孩子,以后再有什么事,能不能先与我说?” 阿萱不得不承认,自梁煜失忆之后,她有很多事都不想让梁煜参与进来。 因为,她觉得那些事太复杂,是失忆后的梁煜所不能解决的。 可,不管是上一次陈琮带着侍卫闯入二皇子府企图带走她跟念念,还是今日,他似乎都已经证明了他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好她, 于是,阿萱点了点头,“好,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第一时间跟爷商量。” 听到了阿萱的保证,梁煜的脸色方才稍稍有了松懈,可似乎还是有点气,于是淡淡嗯了一声,而后继续往前走。 牵着阿萱的手,倒是一直不曾松开。 直到走出了宫门,车夫已是掀开了车帘恭迎二人上车。 不料,阿萱突然唤了一声,“爷。” 梁煜微愣,转头看了过来,却见她突然踮起脚尖,就这么当着宫门外诸多侍卫跟车夫的面,在梁煜的脸颊上落下了一个吻。 而后,灿烂笑道,“这是给爷的奖励。”说罢,这才松开了梁煜的手,钻进了马车里去。 梁煜也在此时反应了过来,脸颊绯红一片,看着侍卫们跟车夫偷笑的神情,不禁低头轻咳了一声,像是为了缓解尴尬似的,摆出冷淡的神色,方才上了马车。 阿萱就坐在一旁,满眼都是笑意,看着梁煜分明冷着一张脸,可双颊却好似要滴出血来一般,便觉得好笑。 只想着,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梁煜居然还有如此纯情的一天。 从某方面来说,她还真是要感谢梁煜失了忆。 而面对阿萱的‘嘲笑’,梁煜却依旧冷着脸,故意不去看她,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维持住他的‘体面’。 可,阿萱并不打算这样轻易放过梁煜。 她太喜欢看他明明内心慌乱得不行,面上还是一本正经的样子了。 反正都是在马车里,没有外人看见。 索性…… “爷。”阿萱轻唤了一声,竟是脱去了鞋子,将自己的右脚架在了梁煜的双腿之上,“妾身在佛堂跪了好几日,腿都酸了,爷给我捏捏好不好嘛?” 阿萱突然的矫揉造作,让梁煜瞬间就明白这是阿萱在故意捉弄他! 可,不知为何,看着架在自己腿上的脚,他居然没有半点反抗之力。 还没考虑清楚下一步要怎么做,手已经不自觉地伸了上去,揉捏了起来。 而这回,连着他的脖子都红透了。 阿萱差点笑出了声来,却是想看看梁煜到底会忍到什么时候,便用自己的脚往梁煜的腰间蹭了蹭,“爷,用点力。” 阿萱不敢说得太大声,毕竟一帘之隔还有车夫在,她要脸。 是以声音轻轻的,软软的,细细的,听上去就像是猫叫一般。 却,莫名地越发撩拨人心。 梁煜也想用力,可手却不受控制地在轻轻颤抖着。 内心分明是有什么欲望在汹涌,可眼下这场景,他只能死死忍着。 马车外,人来人往,热闹非常,路人的谈笑之声不绝于耳。 而马车内,阿萱的脚却是一下又一下蹭着梁煜的小腹。 梁煜的脸色越发阴沉,脸颊也越发红,脑海中忽然蹿出了几幅画面。 似乎也是马车里,是阿萱如同一条蛇一般,缠在他身上,一声声轻哼的样子。 那模样,实在是太过撩拨人心,以至于梁煜身体的某处瞬间有了反应。 而阿萱的脚蹭着蹭着,也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当下便是变了脸色,慌忙收回了自己的脚,穿上鞋,乖乖坐好。 心中也甚是懊悔,早知道会玩得这样大,她就不玩了! 梁煜当然知道阿萱突然这样大的反应是因为什么,可,他却只能当做不知道。 一时间,马车内的气氛诡异异常。 不管是阿萱还是梁煜,二人都没有再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车夫传来一句,“殿下,皇妃,二皇子府到了。” 闻言,梁煜这才轻咳了一声,掀开车帘率先走了出去。 梁煜一走,阿萱觉得马车内的空气都松快了不少,不由得几个深呼吸,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跟神情,这才钻出了马车。 却见,梁煜就站在马车外,冷峻的双颊微红,而后朝着阿萱伸出了手。 想到方才马车里的一幕,阿萱的脸颊也不自觉的红了起来,却还是将自己的手交给了梁煜。 梁煜就这么扶着阿萱下了马车,而后携手共同进了府去。 只是,二人脸上都悬着一抹甜蜜的笑容,令得府外的侍卫都有些摸不清楚头脑,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552章 求诊之人 这一日,阿萱送无相出府。 经过连日来的医治,无相已经能自如地行走了,只是不能走得太快,太久,但日常起居已是无需任何人照顾。 “大师当真要走?”阿萱跟在无相的身后出了府,却还是忍不住开口劝道,“留在这儿,至少还有个人照顾。” 无相微微淡笑,“夫人想照顾贫僧多久?” 他总不能留在这儿让人照顾一辈子吧? 更何况…… 她快回来了,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如今这副样子。 阿萱并不知无相心中所想,却知道无相虽为僧,但心中自有一股傲气,于是微微叹息了一声,这才道,“那大师等到了地方,记得让人报个平安。” 她安排了马车送无相,但她知道以无相的性子,定然是没到地方就让车夫自己回来了。 也知道无相不可能会让人来保平安的,他这一走,大约是不会再与他们有任何的联系了。 可,她还是这样嘱咐了一声,想着若是有个万一也好呢! 无相没说话,只淡淡一笑,而后看向了府外的人群。 嗯,是人群。 三三两两地站在一块儿,有衣着靓丽的,也有衣衫褴褛的。 有老的,有小的。 但无一例外的是,这三三两两的人之中,定然有一位是满脸憔悴的病态。 阿萱‘神医在世’的名号越传越响,不过短短几日的功夫,十里八村的人都已经知道了。 这些都是前来求诊的病人,他们大多都是在别的大夫那里看不到希望了,这才会来阿萱这儿求神医看诊。 只是,阿萱毕竟是当朝二皇妃,这儿毕竟是堂堂的二皇子府,尊卑有别,这些人是断然不敢轻易靠近的。 眼下,见阿萱出门,这些人都不自主的停下了脚步来,就这么远远的,静静的看着阿萱,眼中闪烁着几分期盼,好似是等着阿萱开口让他们过去。 他们之中,有的人已经在府外呆了两三日了。 就听无相缓缓开口,“这些人,夫人准备如何处置?” 阿萱扫了人群一眼,眸中透出几分无奈。 其实她早就知道府外有人来求诊了,只是她不知道要如何开这个先例。 这先例一开,往后前来求诊之人定然络绎不绝,麻烦,自然也会随之而来。 自回府之后,她好不容易与梁煜跟念念一起过了几日平静的生活,实在是不想这份安宁被轻易打破。 但,看着这些病人眼中期望的光芒,她身为医者又该如何忍心呢? 想到这儿,阿萱不禁看向无相,“大师从前是如何做的?” 无相在大棠也拥有着神医的名号,求诊之人亦是无数,可她嫌少见人上相国寺求医。 就听无相微微一笑,“医者,治病救人乃本分,可,是人不是佛,普渡不了众生,夫人量力而行就好。” 听到无相这番话,阿萱心中方才算是有了些底气,于是对着无相双手合十,行了佛礼,这才道,“那,大师一路平安。” “呵。”无相一声轻笑,并未回应阿萱的礼数,自顾自上了马车。 看着马车渐行渐远,阿萱心中其实有些迷茫。 因为,她有些分不清现在的无相,到底是心魔还是从前那位德高望重的大师。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或许就是无相命中该有的劫数,大约,他会等到那位真的能解救他的人吧! 想到这儿,阿萱的目光便是收了回来,再次扫过府外的人群。 见阿萱又看向了他们,人们眼中的希望越来越强烈,强烈到阿萱都无法忽视。 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吐出。 阿萱这才开了口,“我知道你们是为何而来,但医者治病不治命,我未必能救你们每一个人。” “我们知道。”人群中,有位老者开了口,“我们也是听闻二皇妃医术高明才赶来求医,想再试一试的,毕竟别大夫都已经回绝了我们了。” “是啊是啊,只是想再试一试。” 一时间,众人纷纷附和。 阿萱觉得,只要他们能懂这一点就好了。 于是点了点头,“我一天只看诊三人,一日只发放三个牌子,这三个牌子,我给谁不给谁都由我自己决定,你们无权干涉也无权过问,可明白?” 百姓们纷纷点头。 只要阿萱能给他们看诊就够了,一天三个,总比永远都轮不上要好。 规矩算是暂时立下了。 阿萱抬手便指了三人,“你,你,还有你,今日就是你们三人,明日起,就照牌子来。” 说罢,便是转身进了府去。 被点到名的三人几乎高兴坏了,一边道谢一边跟着阿萱进了府。 至于没被点到的,虽有小小的失望,却也难掩心中那大大的希望。 明日,或许明日就能轮到他们了。 于是,没被点到名的也都纷纷回去了,这样也总比从早到晚都守在二皇子府外要好。 这一日,阿萱给三人看完诊,施完针时,都已是黄昏时分了。 梁煜来时,阿萱正拿着帕子擦汗。 见状,梁煜的眉心便不自觉拧成了结,“何苦将自己累成这样。” 阿萱抬眸冲着梁煜一笑,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能帮一个是一个嘛!” 虽然,她救不了全天下带人,但至少她尽力了。 更何况,今日招来的三人乃是府外求诊的人中脸色最为难看的三人,应该也是病得最重的。 明日,应该会比今日好一些。 梁煜口中虽然都是责备的话,却已是行至阿萱的身后,替她捏着肩,道,“今日先例一开,明日门外求诊的人数必定翻倍。” “我立下规矩了,想必也无人敢在二皇子府外闹事。” 就算有,那也不必二皇子府里的侍卫动手,她就当场能把人拿下了。 可,梁煜却是有不同的看法。 “怕只怕,这一切都是旁人的筹谋。” 闻言,阿萱心下一惊,牛过身来看向梁煜,“爷的意思是,这些人都是皇后安排的?” “你‘神医在世’的名号传播得这样快,这样远,背后定然有人做推手。皇后害你不成,必然会再施毒计!” 梁煜的话令得阿萱陷入了深思。 的确,皇后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她不能坐以待毙! 第553章 她的血是圣药 如此,又过了两三日。 府外求诊之人越来越多。 照理,阿萱定下一日只看三人的规矩之后,一些人应该知难而退了,哪怕是会多些人,也不可能多成这样。 看着府外几乎被围得水泄不通,阿萱眉心微拧,照例只发了三个牌子。 却在这时,人群中有人唤道,“我们病得这样严重,二皇妃为何不选我们!” 这声音在一众病患之中,显得极为浑厚有力。 已然转身将要入府的阿萱缓缓收回了自己已经跨出去的脚步。 转身,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名农民装扮的男子扶着一名瘦如骷髅的老人。 眼见着阿萱转过身来看,那男子便又上前了一步,表情染着祈求,“二皇妃,求您救救我爹吧!我已经带着我爹在这府外等了三日了,我爹病成这样,我真是怕明日就来不了了啊!” 说着,那男子竟然就这么跪了下来,冲着阿萱连连磕头,“二皇妃,求求您了,救救我爹吧!求求您了!” ‘大孝子’这一番举动,立刻让在场无数的百姓动容起来。 他们好些也都是连着来了几日却一直都没被抽中的。 从一开始还带着几分希望,到今日,心中怨怒已经远远大于希望了。 几乎每一次他们都会在心里问,为什么不选他们! 只是,他们不敢。 而今日这男子就像是代替了他们发言一般,于是,众人都开始纷纷附和起来。 “二皇妃选人的标准到底是什么?为何这位大爷看着如此病重了您还是不选?” “是啊!可是有什么规矩是我等不知道的啊?” 这句话可就有意思了,这是暗指阿萱选人不公平,是收了什么好处,开了后门。 “都住口!” 一声喝,是站在阿萱身后的全绍。 他虽小小年纪,但习武之人的声音向来浑厚,冷酷的威仪也足以震慑住这些人。 就听全绍道,“二皇妃的规矩早就立下了,一日只发放三个牌子,发给谁皆有二皇妃做主,尔等来此之前不曾打听过吗?” 被全绍这一喝,大多数人都不再说话,却依旧是有少数几个不太服气。 “听是听说过,可大家都瞧见了,今日是这位大爷的病最重,二皇妃却迟迟不选,我等心中自然是有些疑惑的……” 闻言,众人又开始连连点头。 而方才那男子依旧跪着,眼见着众人的视线都看了过去,便又开始连连磕头,“求求二皇妃救救我爹吧!” “行了。”阿萱终于开了口,声音微冷。 只见她直视着那男子,冷冷道,“我记得你,你的确是来了三日了,不过你第一日来的时候,我便差人去你下榻的客栈传过话,告诉过你,你爹已是强弩之末,给了你五两银子,让你带你爹抓紧回去,准备后事。你若不承认有此事,我们可以寻来客栈的掌柜跟小二对峙。” 听到这话,男子的脸上露出一丝慌张,却接着道,“确有此事,可草民想着夫人医术高明,定能救了我爹,所以草民才会连着几日……” “立下规矩之前我便说过,医者治病不治命。油尽灯枯之人,便是神仙来了也难救。”阿萱说着,便是看了那老者一眼,这才又冲着那男子道,“原本你还有时间带你爹回去,让他体体面面的走,可如今,你爹却老死在这街头,你说你到底是孝,还是不孝?” 听到这话,众人脸色皆是一惊,再看向那老者,就见后者不知什么时候倒在地上,已经断了气。 那男子也这才反应过来,爬到老者的身边哭喊起来,“爹!爹啊!都是孩儿不孝,是孩儿没有本事让二皇妃救你……” 听到这话,全绍有些恼怒。 这不还是将罪名往二皇妃的身上推吗? 他想要上前说些什么,却是被阿萱拦下了。 “行了,不必做戏了。”阿萱一句话便打断了那男子。 那男子一愣,看向阿萱,不由得厉喝,“虽然你是二皇妃,高高在上,可你也不能随意侮辱……” “侮辱什么?”阿萱面染冷笑,“侮辱你这个大孝子?且不说你早就知道你爹药石无医执意带着他日日守在府外。就说方才你跪下之时,撒开了你爹的手,任由他摔倒也不搀扶一下,只一个劲地指责本皇妃,本皇妃便有理由相信,你根本就不是他的儿子!” 一句话,惹得众人惊诧不已。 却见一名妇人喊了起来,“就是啊!噗通一下就跪了,半点都没着紧你爹,要不是我伸手扶了一把,你爹头都要磕出血了!什么人啊!也不知道做戏给谁看!” 被妇人这样一通喝骂,周围人再一次窃窃私语起来,但这一次几乎全是指责这男子。 面对众人的指责,男子脸色慌乱,却还是强硬着狡辩,“我,我只是一心想让二皇妃为我爹看病,我也是为了我爹好!” “为了你爹好?二皇妃不是早就派人跟你说救不了了?你为什么不带你爹回去?” “就是,我看你根本就是自己太固执,你根本不必关心你爹,你不过就是想在众人面前落下个孝子的名声而已。” “我看二皇妃说得对,这人根本就不是那大爷的儿子!哪有儿子这样对亲爹的!” “是啊,原本这大爷还能在家中安然离世,眼下却要横死街头,真是造孽啊!” 面对众人的指责,那男人的脸上越发挂不住了,神色也越发慌乱。 像是恼羞成怒一般,他忽然猛地站起了身来,伸手指向阿萱,“她当然能救!她是神医在世!她的血就能救人!只要她分一点血给我爹,我爹就能活!” 一句话,让嘈杂的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就听那人接着道,“你们没听说吗?淑贵妃在宫里中了毒,原本都要死了,就是喝了她的血才活的!哪有什么医术果然,我看,就是她在药中掺了血!她的血就是圣药!” 这一番话,使得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阿萱。 而阿萱的双眼却一直紧紧盯着那男人,眸中露出冷漠的光。 原来,这才是对方的目的! 第554章 我的血救不了人 眼见着阿萱不说话,那男子更加起劲了,猛地站起身来,冲着周围的人群道,“大家就没有想过,同是天下医者,怎么就她比较厉害。别的大夫都医不好的病,怎么她一出手就有得医了?当真是医术过人?我看未必,是她的血能救人才对!” 那男子说到这儿,再次指向阿萱,“明明放点血就能救人,为何你偏偏不救?整日说什么一天只看三个,是怕自己流血太多会被人发现?可是当日二皇妃放血救活了淑贵妃是在场多少僧侣侍卫都亲眼看见的!这件事,您根本瞒不住!” “在场这些病人,每一个都是病入膏肓,实在没办法才来找二皇妃您的,您只要流一点血,只要一点点就能救了这里所有人,为何你偏偏不救?” 一番话,慷慨激昂。 不知内情的百姓们听到这已是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只想着,那男子这样奇特的发言,为何二皇妃不辩驳? 难不成,这男子说的都是真的? 二皇妃的血当真能救人性命? 那,为何二皇妃不肯救他们? 一时间,众人看向阿萱的眼神已是有些不一样了。 但,阿萱的脸上却丝毫不慌。 自从梁煜提醒她之后,她便一直小心提防着。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对方会想出如此低级的招数。 “你怎么不说话?”那男子再次叫嚣,“是不是都被我说中了,你不敢说了!” 阿萱却是淡淡一笑,“你可知,在皇子府前闹事,是要下大狱的?” “我不怕!我爹都已经生生熬死在这儿了,我还有什么可怕的?别说是下大狱,今日就是死我也不怕!” 当真是慷慨激昂啊! 阿萱勾了勾唇,“冤枉本皇妃,的确该死。” “你胡说!我什么时候冤枉了你?你的血分明就能……” 男人继续说着,却见一阵疾风袭来。 他没发现阿萱是什么时候拔出了软剑,更没看清阿萱是何时冲过来的,只知道,自己的喉咙忽然一痛,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甚至连呼吸都做不到。 伸手摸向自己的脖子,触及一片黏腻的温热。 他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慌忙捂住了自己脖子上的伤口,却,怎么也抵挡不住鲜血的喷涌。 嘴巴长得大大的,想要呐喊,想要呼吸,却同一个都做不到。 他只能瞪大了眼,死死盯着阿萱,做梦都没想到阿萱居然敢当众行凶。 却见,阿萱拿着手中的软剑,划破了自己的手腕,而后高高扬起,将鲜血滴入男人的口中。 男人却没有再撑得住,终于还是直挺挺地倒下了。 临死前都还保持着紧捂脖子的样子,双眼瞪得老大,不可置信。 围观的百姓都是倒抽了一口凉气,纷纷后退了好几步。 只有全绍冲了过来,撕下衣衫,紧急为阿萱的手腕包扎。 而阿萱的一双眸子却是扫过在场众人。 她知道这些人里一定还有这个男子的同伙,一定还有皇后的人在。 于是,她勾唇轻笑,“诸位都亲眼瞧见了,本皇妃的血救不了人命。诸位若是信得过本皇妃的医术,愿意在府外等着,那便等。倘若是听信了谣言,要在二皇子府外闹事,那,这就是下场。” 说罢,她的眸子轻轻流转,很快就盯上了几个人,目光分别与他们对视了一会儿,这才又开了口,“本皇妃曾是大棠的护国夫人,征战沙场,杀人如麻,可不是尔等以为的大家闺秀,软弱可欺。想要对付本皇妃,这等奸邪之计可行不通,有本事,当着本皇妃的面来,本皇妃奉陪到底!” 说罢,她收回目光,转身便回了府去。 全绍招呼着府里的侍卫将尸体都处理了,而围观的百姓也都纷纷散去。 其中,方才与阿萱对视了一会儿的那几个人多少都带着些慌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御花园。 皇后正在赏花,就听身后宫女禀报,“娘娘,殿下来看您了。” 闻言,皇后瞥了眼不远处而来的太子,眉心微沉。 待太子走近,皇后便一摆手屏退了左右,只留下太子在身侧,这才问道,“如何?” “人被杀了。”太子低声回禀,语气之中透出几分惊慌,“儿臣当时就在不远处的茶楼看着,那女人下手果断,比男人还狠!” 皇后冷哼了一声,“当街行凶?这女人胆子不小!” “偏偏她当众放血喂给了我们的人,可那人还是死了,这就证明她的血救不了人,是那人在冤枉她。污蔑皇妃,死不足惜。” 所以,就算当街杀了人,他们也拿她没有半点法子。 闻言,皇后不禁皱了眉。 她早就知道那女人不好对付,却没想到那女人能厉害到这种程度! “还有。”太子深吸了一口气,听着回来那几人的禀报,额上都冒出了一丝冷汗。 “还有什么?”皇后有些恼,语气也透出了几分不耐烦。 太子闻言,微微一愣,敛下心中的不悦,还是恭恭敬敬地开了口,“剩下几人回来说,二皇妃当众说她会奉陪到底,而且说这话的时候,与我们的人都对视了一会儿!” 这就证明,阿萱精准地发现了人群中他们派去的人! 此等眼力,简直叫人心有余悸。 皇后微微眯了眯眼睛。 发现了他们的人,却没有杀了,而是放任他们回去找太子? 皇后咬了咬牙根,心中的恼怒之气更甚。 这个女人,分明就是在挑衅她! 奉陪到底? 她区区一个二皇子妃,凭什么与她这个大陈国的皇后奉陪到底? 太子太了解皇后了,看着皇后此刻的表情他就知道,他的母后定然又想出了什么毒计。 当下便是凑上了前,小声问道,“母后可有良计?” 就见皇后勾唇一笑,“你觉得,你父皇可会对此事善罢甘休?” 太子一时间没有听明白。 此事是何事? 是二皇妃当街杀人的事? 正疑惑着,却见皇后忽然转身看向了他,嘴角的笑意透着几分冷漠,“皇儿要配合本宫再演一出好戏。” 第555章 太子病重 自那日阿萱杀鸡儆猴之后,二皇子府外倒是少了些人,但真正求诊看病的人却是一个都没少。 但,太子病了。 听人说,病得挺严重的,吃不下,睡不好,不过短短几日就已经消瘦了不少。 听闻,御医也都去瞧过了,配了不少药,却都不见好。 在送走了今日的最后一个病人之后,梁煜如同往常一般,进了屋来替阿萱揉捏肩膀。 “太子今日晕倒在了殿上。”梁煜声音淡淡,不染半点情绪。 只是看着当时陈琮惊慌的样子,他才发觉平日里对太子诸多嫌弃的陈琮,其实还是挺关心太子的。 阿萱扭了扭自己的脖子,轻哼了一声,“看来很快就要找上门来了。” 梁煜淡淡‘嗯’了一声,“到时就说你身子不适,去不了就行。” 反正如今阿萱的肚子渐渐大起来,又每日给百姓看病,父皇也是知道的,阿萱身体会不适也正常。 熟料,阿萱却是摇了摇头,“不,我要去。爷曾经教过我,不可一味避战。” 皇后来势汹汹,身为大棠的护国夫人,她可不能丢了大棠颜面。 听闻阿萱这样说,梁煜好似也不意外。 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笑来,“嗯,爷教得很好。” 闻言,阿萱一愣,转身看向梁煜,“爷这会儿是在夸自己呢?” 梁煜眉尾微微一挑,“怎么?夸错了?” 阿萱忍不住也跟着一笑,“没有,夸得很好,爷能教出我这样厉害的人物来,自然是教得极好!” “你是在夸自己?”梁煜反问。 阿萱便也学着梁煜的模样挑眉,“怎么?夸错了?” 梁煜被她这故意学他的模样给逗笑了,伸手轻轻捏了捏阿萱的脸颊,“脸皮子倒是挺厚。” 阿萱忙捂住自己的脸,不服气地瞪了梁煜一眼,“嗯,厚也是跟爷学的,不过还不及爷三分。” 闻言,梁煜顿时瞪大了眼,故作怒态, 见状,阿萱立即站起身来,在梁煜的脸颊上轻轻一吻,“不许生气!”说罢,便是逃也似地跑出了屋去,生怕会被梁煜抓到似的。 梁煜当然不可能真的动怒,嘴角笑意难掩,却还是一副怒冲冲的样子,“顶撞本皇子竟然就想这样算了?回来,再亲一个!” 嬉闹间,很快就到了傍晚时分。 宫里的圣旨如期而至。 阿萱接过圣旨,就听梁煜问道,“可要我陪你去?” 阿萱摇了摇头,“爷在府中陪着念念就好,不过就是去给太子看个病,我很快就回来。” 梁煜没有再说什么。 他们也都清楚,皇后要他们性命的那步棋在后头,不在今晚。 所以,阿萱今晚是安全的。 于是,阿萱独自上了宫里的马车,而梁煜则是站在府外,目送着马车的离去,眼眸间的冷意越来越浓。 太子被安置在皇后的寝宫里,还昏迷着没有醒过来。 阿萱来时,就见屋内跪着一大群御医,皇后坐在一旁,正拿着帕子擦眼泪,而陈琮冷着一张脸,像是要吃人一般。 饶是见到了阿萱也没有半点松懈。 阿萱上前行礼,可还不等她行完,就被陈琮打断了,“快去看看太子吧!御医院这群废物东西当真是半点用都派不上!” 听到这话,御医们的头垂得更低了。 眼见着陈琮正是暴怒中,阿萱便也没再说什么,只应了声是便走到了床边。 就见,太子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眼下一片乌青,脸颊也凹陷了不少。 算来,阿萱与太子应该是有半个月的时间没见了,没想到他居然已经成了这样一副虚弱消瘦的模样。 莫非是真病了? 想着,阿萱便伸手为太子搭了脉,很快她便觉察出了蹊跷。 太子的脉象虽然比常人要虚弱,却是因未曾休息好而造成的,眼下太子昏迷,她也看不到太子的舌苔,但单从脉象上来看,太子的胃口应该还是可以的。 可,她记得梁煜说过太子近来是吃不好睡不好? 脉象之上并无太大的异常,御医们不可能摸不出来。 想到这儿,阿萱收回了手,转身之际,她看到太子的睫毛轻轻颤抖了两下。 所以太子的昏迷也是装的? 眼见着阿萱收回了手,皇后慌忙问道,“二皇妃,太子情况如何?” 语气带着关切,演得倒是挺真的。 阿萱心中暗笑,面上却未曾表露出什么来,只应道,“父皇,母后,儿臣想先问几位大人几句。” 闻言,陈琮没有说什么,只摆了摆手,示意她快问。 于是,阿萱问道,“不知几位大人给太子下了何种诊断?开过什么药?” “太子说吃不下睡不好,微臣见太子舌苔无异常,就给太子殿下开了些安神的药。想着太子若是睡得好了,兴许就能吃得下了。” “微臣也是如此。” “除却安神的药,微臣还给太子开了点开胃的药。” 几位大臣你一言我一语,但可见他们开的都是寻常的药方。 于是,阿萱点了点头,转而看向陈琮,行了礼,道,“父皇,几位大人开的药并无不妥,只是太子的病症相对重一些,剂量不够猛而已,儿臣这就为太子施针开药,相信太子殿下定能药到病除。” 闻言,陈琮连连点头,“那你快去吧!” 阿萱应了声是,便先写下了药方,让宫女照着抓药,熬药。 而后行至床边,给装昏的太子施针。 针扎的都是极痛的穴位,没几针下去,太子就已经痛得冒出了冷汗来,又熬了两针,方才是撑不住,装模作样的醒了过来。 见状,皇后忙不迭地夸赞,“二皇妃不愧是神医再世,皇儿终于醒了!” 太子身上余痛微消,看了阿萱一眼,没说话。 陈琮见太子醒了,也立刻迎了过来,满脸关切。 而阿萱则是退到了一旁,就这么冷眼看着。 没多久,宫女送来了药,皇后随手让其放到一旁。 阿萱心中冷笑,却道,“母后,药还是趁热吃的好。” 陈琮忙是点头,招呼着宫女将药端来。 见状,太子忙道,“父皇,儿臣现在觉得有些恶心。”意思是,不想吃药。 皇后也道,“皇儿刚醒,想必还很虚弱,不如让他歇一会儿,皇上担心了皇儿一整日,也赶紧回去休息吧!这药臣妾会亲自喂皇儿服下的,皇上放心。” 听到这话,陈琮方才点了点头,他也的确是有些累了。 于是,冲着太子道,“那你好好休息,朕明日再来看你。” 太子连连点头,“多谢父皇。” 陈琮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临走之前看了阿萱一眼。 阿萱会意,便也冲着皇后跟太子行了礼,而后跟上了皇上。 第556章 谈合作 离开皇后寝宫不久,陈琮便使了个眼神给一旁的贴身内侍。 那内侍便领着一众宫人停下了脚步,唯独阿萱继续跟在皇上的身后。 如此又走了十数步,陈琮方才开了口,“太子得的究竟是什么病?” 显然,陈琮并不相信阿萱方才的所言。 宫里这么多御医都治不好的病症,却只需要加大先前方子的剂量就能好了? 阿萱也明白陈琮的意思,应道,“父皇放心,太子只是思劳成疾,服药几日先能转好。” 闻言,陈琮终于还是停下了脚步来,转身看向阿萱,“你与朕说实话。” 阿萱看着陈琮的眼睛,想着他先前担心太子的样子,知道自己如若直接说出太子是装病的,必然会惹来他的怒意。 于是,淡淡一笑,“父皇,御医院的大人们都是经过层层筛选考核上来的,您就算信不过儿臣,也应该信得过他们。” 言下之意,御医院的大人们开的药方不会有错。 所以,太子为何会成为眼下这样子,他应该好好想想。 陈琮明白了。 眉心低拧起来,“朕知道了,今夜辛苦你走这一趟,抓紧回去休息吧,免得煜儿又要跟朕横鼻子竖眼睛的!” 语气之中,对于梁煜当初为了保护阿萱跟念念而与之对抗的行为,还是有些不满的。 阿萱恭敬应了声,却道,“父皇那日在佛堂的样子,也让儿臣知道殿下如此护着儿臣,是像谁。” 言下之意,梁煜护着妻儿的样子是随了陈琮。 这话倒是让陈琮心里好受了些,当即也笑了开来,“朕知道你是在安慰朕,放心,朕并未放在心上。回去吧!” “是,那儿臣就先行告退了。”说罢,阿萱便行礼离开。 夜色已是深重。 漫天星光点点,清风伴着路边的虫鸣,舒服又安静。 阿萱掀开车帘仰望着星空,脑海中想起了当初与梁煜在边关一起赏月时的样子,嘴角的笑意也是藏不住。 却不知过了多久,就听车夫忍不住笑道,“殿下与二皇妃还真是情深义重,您悄悄,这么晚了,殿下竟然还亲自等在府外呢!” 闻言,阿萱不禁往前看去,远远的,就见二皇子府外那几盏明亮的灯笼之下,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正伫立在门外的雄狮之前。 他的身影被灯光拉得老长,一直蔓延到了黑暗之中,以至于这漆黑的夜色都叫人莫名心安。 马车停下,阿萱掀开了车帘便看到了一只宽大的手。 心头的甜蜜一点点蔓延,阿萱伸了手,跃下马车便被他顺势搂入了怀中,“怎么样?累不累?” 显然,梁煜一点都不在意宫里的情况。 他只在乎她。 阿萱摇了摇头,“不累。” 梁煜一只手搂着阿萱的肩膀,一只手已是抚上了她的肚子,“明日别去了。” 阿萱却是一笑,“怕是不行。” 闻言,梁煜这才皱了皱眉,“病得很重?” “看着挺严重的。”阿萱如实说道,就太子今日这脸色,感觉过两日都快死了一样。 梁煜一下子就明白了阿萱的意思,“装的?” 阿萱点了点头,“嗯,脉象并无大碍,十有八九是装的。” 说到这儿,阿萱想到了她给太子扎的那几针,便又道,“这太子似乎比我们所想的要聪明些,而且,挺能忍的。” 那几针,换成一般人来,第二针就吃不消了,太子却生生抗了那么多针。 还有,太子的病一看就是装的,是他自己连着几日不吃不睡才将自己弄成了这幅样子,但身为太子,他的吃食定然都是极好的,面对美食的诱惑却能强忍着不吃,绝非一般人能做到。 意志力跟忍耐力,都是极佳,这样的人就算蠢,又能蠢到哪里去? 梁煜的眸中渐渐染上了一抹冷意,“他们的目的应该是你我的血。” 换言之而言,就是想要他们的性命。 阿萱很是赞同,是以看向梁煜,“所以,爷可有什么计划?” 梁煜沉默了一会儿,而后勾唇一笑,“我想回大棠看看。” 翌日一早,阿萱还在睡梦中便被府里人唤醒了,“二皇妃,宫里差了人来,请您再去一趟。” 应该又是为了太子的事。 阿萱叹了一声,这才起身梳洗,进了宫去。 果不其然还是为了太子。 陈琮在一旁冷着脸没说话,而皇后则是掩面低泣,“昨个儿夜里,臣妾亲自喂皇儿喝了药,眼看着是稍稍好些了,可谁知今早又晕过去了!” 陈琮没理会皇后,而是示意阿萱去看看太子。 阿萱行了礼,方才走近床边。 她看了眼一旁站着的内侍,这才伸手为太子搭脉。 就听陈琮问道,“如何?” 阿萱收回手,冲着陈琮道,“启禀父皇,儿臣要为太子施针,还请父皇与母后移步屋外等候。” 闻言,皇后却是不肯,“昨夜施针都没让我们出去,为何现在要出去等?” “是因为殿下病重,施针费时费力,不好被人叨扰。”阿萱冷静应对,皇后还想再说什么,却是被陈琮打断了,“所有人去外面等。” 皇上一开口,还有谁敢不从? 不多久,屋内就只剩下了阿萱与太子。 但,她并未施针,而是在一旁的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不急不缓地喝了一口,方才道,“人都出去了,殿下可以醒了。” 自知计谋已被拆穿,太子无奈,终于还是睁开了眼。 坐起身来,看向阿萱。 可到底是几日都没有吃了,以至于太子的声音很是虚弱,“你早就知道我是装的?” “怕是整个御医院的人都知道。”阿萱微微轻笑,“太子殿下此等毅力,着实叫人佩服。” 说着,阿萱便将杯盏放在一旁,道,“我昨夜开的药,殿下是让伺候你的那个内侍喝了吧?他今日脸色过于红润,一会儿我再开药,殿下换个人来喝,免得到时流了鼻血,被人拆穿。” 闻言,太子不禁皱了眉,看向阿萱,语气之中透着不悦,“你是在嘲讽被我?” “不,我是在与殿下您谈合作。” 第557章 要他们的血 很显然,太子有些听不懂了。 “合作?” 阿萱点了点头,很是认真道,“昨晚,我夫君说起那日佛堂之事,他说,以母后的聪慧跟周全,定会下足十成十的分量以确保我与母妃在香烛燃尽之前就发病,可结果,香烛燃尽,母妃也只是晕厥而已,可见香烛之上的曼陀罗的分量并不足,应该是有人动了手脚。” 说到这儿,阿萱冲着太子微微一笑,“我夫君说,动手脚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太子你。” 毕竟,那件事事前应该只有皇后与太子知道。 太子冷哼了一声,“笑话,本太子为何要与母后作对?” “不知道。”阿萱摇了摇头,“大约是因为,母后从未将太子当成一个人,所以太子就想要反抗母后?” “你休要胡言乱语,污蔑我母后!”太子有些恼怒,但更像是被说中之后的恼羞成怒。 阿萱却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太子小声些,父皇就在屋外呢!” 闻言,太子的脸上的愤怒才稍稍缓解了些,却依旧压着声音怒喝,“我听不懂二皇妃在说什么,更不知道你我之间有什么好合作的,眼下你大可以出去告诉父皇我是装的,不过,看看父皇是信你还是信我。” “父皇很担心殿下。”阿萱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令得太子不禁怔愣住了。 就听阿萱接着道,“昨个儿父皇那恼怒的样子,恨不得将宫里的御医都杀了,可见父皇是有多担心殿下。殿下毕竟是父皇的第一个孩子,父皇永远都会记得那初为人父的喜悦,这一点,不管是我夫君还是三皇子,亦或是其余的皇子公主们都无法取代的。” 一番话,令得太子甚是动容。 他也知道昨个儿在殿上晕倒之后,父皇是有多焦急,不得不说,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父皇是这么担心他。 也让他发现,原来,他也是被人关爱着的。 看着太子的神色,阿萱就知道自己是能够劝得动太子的,于是接着道,“殿下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定然是自小就被训练出来的结果,我不知道殿下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总归都是些不太好的回忆,所以,殿下想要反抗母后,对吗?” 就像是无月阁会从小训练孩子杀戮一般,想必皇后也从小就对太子有了各种过分的要求,这才会让太子养成了如今这样坚毅隐忍的性格。 太子依旧没有说话,目光却已是移向了别处。 就好似,是不想面对什么似的。 阿萱并未再开口,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太子,终于,太子深吸了一口气,道,“本太子四岁的时候,二皇子丢了。父皇查到是母后所为便开始冷落起了母后。那一年的冬天很冷,有一天下了很大的雪,洋洋洒洒,遮天蔽日。母后深夜将我从床上拽起来,脱下我身上所有的衣物,让我跪到雪地里去,不能吭声,不能被别人发现……” 所以,他就病了。 很严重,烧了许多日。 等醒来的时候,他发现父皇正搂着母后安慰着,那时候他就知道,母后的目的达到了。 他知道自己不聪明,背书不行,文章也不行。 也知道自己不会说话,时常招来母后的白眼。 唯有自己帮着母后夺得父皇宠爱之后,母后才会对他有些许笑意,所以不管有多难,有多痛,有多苦,他都甘愿扛下来。 而这么多年来,母后类似这样的计量不止一次,而他也在一次又一次的伤病之中学会了一声不吭地忍下一切。 可越大他便越觉得,母后似乎并不在意他,好似只要他能活着就好,别的伤了还是痛了,她都不会关心半句。 所以,他心中渐渐有了恨。 听到太子这样说,阿萱心中很是唏嘘。 她知道身为皇上的儿子,特别是长子,有太多的责任跟期待要背负,却是没想到,太子这些年会过得这么苦。 于是,她再次问道,“所以殿下,与我合作如何?” 闻言,太子的目光终于再次看向阿萱,嘴角微微勾起,“可,她是我母后。” 不管皇后做了什么,对他如何,皇后都是怀胎十月生下他的人。 他不能对她太狠。 阿萱听明白了太子的意思,微微点了头。 一炷香之后,阿萱终于走出了屋子。 见状,陈琮立刻迎了过来,“太子如何?” 阿萱对着陈琮行了礼,这才道,“回禀父皇,殿下已经醒了。儿臣再另开一副药方,若是殿下再无起色的话,儿臣也无能为力了。” 听到这话,阿萱的眼角分明看见皇后的眸中露出了一抹窃喜。 可下一瞬,皇后却是哭出了声来,“如何会无能为力?你不是神医再世吗?若连你也无能为力,那我的皇儿要怎么办?呜呜呜,皇上,我们的皇儿要怎么办?” 皇后哭得撕心裂肺,那悲恸的声音传入屋中,令得躺在床上,双目无神地望着床帘的太子眼角流下了两行热泪。 陈琮命人将皇后扶下去休息,到底是没有为难阿萱,只是点了点头便放阿萱回去了。 待看过太子之后,陈琮便又去看了皇后。 还未进门,就听见了皇后的小声啜泣,当下便是皱了眉,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烦躁的情绪,这才进了屋去。 屋内的宫女们纷纷行了礼,而皇后却依旧坐在床上,拿着帕子啜泣着。 见状,陈琮屏退了屋内众人,待房门被关上,方才上前轻声哄着,“好了,朕方才去看过皇儿,已是好多了。” 皇后却还在掉眼泪,“昨日臣妾喂皇儿喝了药之后,皇儿也看着好多了,可今早不还是……呜呜呜,臣妾膝下就皇儿一个,若是皇儿有事,臣妾怕也是活不下去了。” 见状,陈琮也只能安抚道,“放心,朕不会让皇儿有事的。” “臣妾知道皇上也担心皇儿,可,如何能保证皇儿会没事呢?” 陈琮回答不了,只知道眼下自己的心很乱很乱。 却不料,皇后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眼眸含泪,“皇上,之前二皇子用他的血救下了念念,二皇妃又用她的血救下了淑贵妃。他们吃了巨蟒蛇胆,他们的血已经与我们的不一样了,说不定,他们的血能救皇儿!” 第558章 一个不留 陈琮脸色有些难看,“日前二皇子府外的事,你不曾听说吗?他们的血救不了人,当初能救淑贵妃也只是因为她的血能祛毒而已。” “万一有用呢?”皇后努力表现出一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的样子,“只要一点点,只要她的一点点血,倘若皇儿喝下后依旧没有效果,妾身,妾身也就认命了!” 皇后哭得梨花带雨,说实话陈琮还是有些心软的。 却觉得此事荒谬,终究还是没有立即应下,“再说吧,你先好好休息。朕明日再来看你。”说罢,便是起身离开了。 丝毫不理会皇后在其身后撕心裂肺地呼唤着,“皇上!皇上!” 那声音,像是悲痛欲绝一般,可等陈琮的背影消失在了屋外,皇后脸上痛哭的表情在瞬间变得淡漠。 抬手抹了把眼泪,鼻尖发出一声极为冷漠的轻哼。 眼中,皆是恶毒。 当天夜里,阿萱被紧急召进宫中,只因太子的病情急转直下,甚至还呕了血。 阿萱来时,皇后好似已是哭得脱了力,坐在椅子上都得靠着一旁的宫女方才不会倒下似的。 而陈琮的态度也明显没有之前那么温和了。 见到阿萱,不等她行礼便是冷不丁的一声责骂,“你不是说喝了药就能好!为何太子如今却是这副样子,你到底会不会治!” 阿萱当即跪下,低垂着头,道,“儿臣也说过,殿下若是吃了药还不好,恐怕就……” “朕不需要什么恐怕!朕只要你治好太子的病!”陈琮冷声打断了阿萱的话,今日太子呕血之时他就在场,那场景令得他内心异常慌张。 仿佛是当下才意识到,自己即将要失去一个儿子了。 阿萱眉心微沉,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却不料,皇后突然就扑了过来,跪在了阿萱的面前。 这一举动,令得在场所有人都惊慌不已。 一旁的宫女慌忙上前搀扶,却是被皇后一把推开了。 皇后紧紧握着阿萱的手,哭得涕泪横流,“二皇妃,母后求求你,救救太子吧!母后知道如今这世上,就只有你能救太子了!” 阿萱眉头紧蹙,想要扶着皇后站起,“母后别这样,起来再说。” “不!我不起,你不答应本宫救太子,本宫便在这儿长跪不起!” 闻言,阿萱不禁无奈道,“不是儿臣不救,只是药方也开了,针灸也扎了,太子还是如此……儿臣也实在没有办法了。” “你有的!”皇后的语气无比笃定,“你的血能救了淑贵妃,定然也能救太子!二皇妃,你就当母后求你了,母后给你磕头了!” 皇后说着便要作势磕头,幸好陈琮反应快,立刻叫人给她拦下了。 只是,被拦下后的皇后还是一直哭一直哭,“阿萱,就当母后求你了,求求你……呜呜呜……” 阿萱深吸了一口气,“可是我的血只能解气体的毒性,不能救太子。” “试试吧。”这次开口的是陈琮,“事已至此,你便试一试,就当是为了让皇后死心吧!” 陈琮已是将话说到这份上,阿萱如若不割血救人好似她是成心不想救太子似的。 于是,点了点头。 很快就有宫女拿来了碗跟匕首。 阿萱割破了自己的手腕,任由殷红的鲜血落入碗中,不消多久便已是半碗。 眼见着差不多了,伤口也在慢慢愈合,阿萱便收回了手,随意包扎了一下。 而皇后却是起身,双手捧着那碗血,小心翼翼地行至床边,舀起一小勺鲜血,一点一点地喂进太子的口中。 太子昏迷着,哪怕只是一小勺的鲜血也未能全部送入其口,大多都是顺着嘴角流淌了下来。 可,皇后像是魔怔了一样,始终不放弃,那半碗血就这么喂了好一会儿方才见了底。 喂完了血,皇后又拿出帕子来替太子擦拭着脸上沾染的血迹,一边擦一边小声唤着,“皇儿?快醒醒,母后给你准备了很多好吃的,你快醒醒……” 这样母爱泛滥的样子,惹得在场很多人都红了眼眶,就连陈琮也不例外。 他上前,轻轻抱住了皇后的双肩,而皇后像是什么都没感觉到一般,只一个劲地唤着,“皇儿,皇儿……” 就在众人都以为,太子不可能醒过来的时候,太子竟缓缓睁开了眼。 “父皇……母后……” 声音很是虚弱,却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醒了!太子醒了! 见状,陈琮也差点喜极而泣,慌忙问道,“皇儿,感觉如何?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众人屏息凝神地听着。 而太子则是皱了皱眉,这才道,“儿臣,有些饿,想吃点东西。” 饿? 太子几日都不曾吃过东西,只说毫无食欲,眼下却说饿? 这岂不是证明,太子的病真的好了? 陈琮立刻吩咐了下去,让御膳房准备吃食。 而皇后则是紧紧抱住了太子,像是失而复得那般珍惜。 可阿萱就站在原地,冷眼看着这一幕。 太子的病当然依旧是装的,喝了血才醒就是他与皇后早就商量好的,目的就是为了坐实她的血的确能够救人性命。 今日过后,她与梁煜的血会成为天底下所有人都争夺渴望的东西,会成为人们口中的,圣药。 不过,阿萱也知道,皇后的目的绝不仅仅止于此。 很快,宫人便从御膳房里端来了早已准备好的燕窝粥。 太子几日未进食,自然不能吃的太荤腥。 宫女端着燕窝粥上前喂太子,而皇后则是站了起来,朝着阿萱走了过来。 “这次,多亏了二皇妃了。”言下之意,还是她的血起了作用。 其实,事已至此,皇后这句话大可不必说,眼下她不过是在跟阿萱挑衅罢了。 阿萱如何能不懂,当下便也只是微微一笑,这才道,“既然太子殿下没事了,那儿臣就先回去了。” 说着,便要行礼离开。 可还未转身,就挺陈琮道,“今日之事,朕不许任何人宣扬出去,倘若被朕听到任何谣言,今日在场之人,朕一个不留!” 第559章 什么都不做 这是陈琮给予众人的警告,也是给阿萱的一颗定心丸。 阿萱其实是有些感激的。 有了陈琮这番话,今日屋内这些人断然不敢去外头嚼舌根,哪怕是皇后也不敢乱说。 虽然,这只是短时间内的保护,她今日用血救了太子的事早晚还是会被传扬出去,可,这已经足够了。 于是,她朝着陈琮欠身行了礼,“儿臣谢过父皇。” 而皇后也是假模假样地道,“今日你救了皇儿,等于是救了母后的命,日后有什么需要定要与母后说,不管是什么,母后都会答应你的!” 看着皇后这副虚伪的样子,阿萱忽然就勾唇一笑,“母后当真什么都会答应吗?” 皇后显然没想到阿萱会反问,看着阿萱的眼神,似乎是真有什么事需要她去做。 当然是不想答应的,可当着陈琮的面,她断然不可能反悔,于是笑着点头,“当然,你想要什么?便是天上的月亮,母后也会想法子给你摘下来。” 这是暗示阿萱的要求不可太过分。 阿萱笑意渐浓,“儿臣不需要天边的月亮,只是听闻母后手中有一味稀世药材,对于外伤等有极佳的疗效,不知母后可否割爱?” 听到这话,皇后嘴角的笑容僵住了。 她所说的稀世药材,乃是雪蚕,是她亲手养了十年的宝贝,哪怕是它的蚕沙都有很好的疗伤效果,长期服用更能美容养颜,令人永葆青春,这也是为何她明明比陈琮还大了两岁,看着却依旧年轻的原因。 这东西,知道在她手上的人不多,阿萱又是如何知道的? 眼见着皇后愣住了,阿萱笑意更浓,“怎么?母后不肯给?好吧,毕竟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雪蚕,母后不必肯给也是正常的。” 听到阿萱这样说,皇后慌忙又堆了笑意,“怎么会!本宫只是惊讶二皇妃居然会知道雪蚕而已,你等着,本宫这就命人去给你拿来!” 皇后说着,便是冲着自己身后的贴身宫女使了眼色。 那宫女会意,立刻出了去,不多久就带回了一个精致的木盒子。 阿萱打开来一看,就见一条通体雪白,圆润白胖的雪蚕躺在里面。 只是,蚕沙不见了,想必是方才那宫女拿出来了。 阿萱盖上木盒,这才道,“多谢母后。” 关于雪蚕,皇上也是知道的,当下却问道,“只是,你与煜儿都能自愈,为何还要这雪蚕?” 阿萱冲着陈琮一笑,“是我府中有一小厮受了极重的内伤,这才想着问母后讨要。” 阿萱说的小厮是全绍,他的内伤,她还未曾正经给他医治过,这雪蚕拿回去,往后就一劳永逸了。 而她之所以将全绍称呼为小厮就是为了气皇后。 想她堂堂一国之母,所珍爱的宝贝,居然拿回去给一个身份地位极其低微的人用,定然是会气坏了。 阿萱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皇后眼中骤起的血丝,看着皇后微动的脸颊,她知道,皇后定然是将牙根都咬碎了。 如此,阿萱的心情方才算是好了些,却道,“对了,太子既然呕了血,那必定是肠胃受损严重,还是需要小心照顾才好。” 她其实并不知道太子为何会突然呕血,但并不用细想也知道,这一定都是皇后的手笔。 听到阿萱这句话,床上正吃着燕窝粥的太子脸色也微微一僵,眼神中透出了几分冷意。 想到了母后亲自喂他喝下毒药的样子,心更是彻底冷了。 皇后脸色也不太自然,她知道阿萱这番话是在点她。 只有陈琮傻乎乎地在一旁点着头,“没错,自今日起就让柳御医留在太子身边贴身照拂,直到太子痊愈为止。” 一旁的柳御医应了声,而阿萱则是在谢过皇后跟陈琮之后,带着雪蚕,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回到二皇子府,阿萱便将装着雪蚕的木盒子扔给了全绍,“把里头的东西拿出来,吞了。” 全绍不解,打开却见是一条雪白的虫子,不禁皱了眉,“夫人,这是?” “雪蚕。”阿萱淡淡应道。 一旁,梁煜听到这话,倒是笑意盈盈,“你将母后的宝贝都弄了回来,母后岂不是要跟你拼命?” “怕她不成?”阿萱冷哼,随手就拆了自己手腕上的纱布。 伤口早已愈合,甚至已经看不出任何痕迹。 但纱布上有血,梁煜也猜得到在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脸色微微一冷,这才问道,“接下来你想怎么做?” 阿萱耸了耸肩,却是反问道,“爷觉得,应该怎么做?” 闻言,梁煜看向阿萱,而后相视一笑,异口同声地开了口,“什么都不做。”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 阿萱照例每日医治三人,而王府外等候的百姓除了前来求诊的,也渐渐多了些前来道谢的。 以至于,阿萱神医的名号也越来越响,而二皇子府也越来越得民心。 这一点,是宫里那几位最忌讳的。 却又不知道为什么,都已经过去这么多日了,那些人居然迟迟都没有行动。 阿萱并不知道,宫里不是没有行动,而是早已暗中进行。 这一日,陈琮坐在御书房内批阅奏折,但前几日他染了风寒,以至于批阅间时不时地咳嗽一会儿,大大减低了效率。 就在这时,皇后端着药进了来,“皇上,这是御医院刚熬好的药,皇上趁热喝了吧!” 说着,皇后便将药放在了桌上。 趁着陈琮咳嗽的空挡,将他手中的笔也拿了下来,“您看看您,咳成这样了居然还不肯休息,既无大事,这些奏折让皇儿代劳又有何不可?” 陈琮咳嗽完这才端起了药碗来,道,“皇儿大病初愈,理应好好休息。”说着,这才喝了药。 却听皇后道,“皇儿好得很快,也不知是不是二皇妃的血的缘故,他这两日的精神头老虎都能打死几只了!” 听到这话,陈琮喝药的动作不由得一顿,转头看向皇后,“当真?” “是啊!”皇后像是不知道皇上心中所想一般,绕到皇上的身后替他按肩,道,“皇上您也一把岁数了,何必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还是让皇儿来帮你吧?” 第560章 以血制丹 陈琮也知道自己是老了。 孩子们都已经这么大了。 孩子的孩子都已经在慢慢长大了,他如何能不老呢? 可眼下听着皇后这样说,陈琮心里莫名的一阵烦躁。 将药碗放在了桌案上,便是冷声道,“行了,朕心里有数。咳咳,咳咳咳……” 陈琮说完这话便开始咳嗽起来,而且越咳越凶,越咳越猛,半点都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皇后一开始还在替陈琮拍背顺气,可眼见着陈琮一副要将肺都要咳出来的架势,皇后好似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一般,立刻冲着御书房外唤道,“来人!快传御医!” 一炷香之后。 御医为陈琮施了针,这才让陈琮的渐渐平稳了呼吸。 可连番剧烈的咳嗽,好似是将身体所有的气力都咳尽了一般,以至于陈琮整个人都显得虚弱无比。 就听御医道,“皇上是染了风寒,理应好好休息,切勿太过操劳。” 听到这话,皇后也立刻道,“是啊皇上,您方才可要吓死臣妾了,这里的奏折别看了,就让皇儿代劳,可好?” 想到自己方才的确像是随时都会没命一样,陈琮这才点了点头,有气无力道,“行吧,就让皇儿来处理吧!” 就听皇后道,“臣妾方才已经命人唤了皇儿来了,眼下太子就在御书房外候着。” 陈琮点了点头,冲着一旁的贴身内侍示意,命太子进来。 不多久太子便大步进了来,身姿挺拔,步伐矫健,就连声音都极为洪亮,“儿臣给父皇请安,给母后请安。” 这副样子,令得陈琮眼中闪过几分惊艳。 分明前段时日还是奄奄一息的样子,这才过了多久,居然已经恢复得这样好了? 陈琮忍不住问道,“皇儿的身子已经无碍了?” 太子点头,“让父皇担心了,儿臣如今身子康健,早已无碍。” 听到这话,陈琮好似是陷入了沉思。 而一旁的皇后却道,“好了皇上,这里就交给皇儿吧!臣妾扶您回宫。” 皇后说着,便上前搀扶起皇上,与陈琮一并离开了御书房。 回寝宫的路上,皇后对陈琮很是小心,一会儿让他留意脚下的石子,一会儿让他放慢些速度,别走太快免得乱了呼吸又该咳嗽了。 直到回到寝宫,陈琮坐在了龙床之上,皇后方才好似松了口气一般,“皇上就好好休息几日,朝中的事务有皇儿在,不会有事的。” 这话陈琮可不赞同,“朕只是染了风寒而已,休息一日,明日便也没事了,你何必弄得好似朕病得很严重似的!” 闻言,皇后一声轻叹,“是,皇上病得并不严重,可我们都已经不年轻了,得学会保重身子,如若每日都像今日这样连着咳嗽,如何能撑得住?” 听到这话,陈琮的脸色沉入了谷底。 可他也知道皇后所言句句在理。 他已经不年轻了,若不注意保护自己,也不知哪日就恢复不过来了。 想到方才太子那龙精虎猛的样子,短短几日就能恢复成那样,还真是令人艳羡。 若,他也能年轻几岁就好了。 心中这样想着,却彷如是被皇后看穿了一般,就听皇后道,“皇上也不必太沮丧,回头让御医院制些能延年益寿的补药,皇上定然还能为率领陈国好多个十年。” “呵。”陈琮却是一声冷哼,“就御医院那些废物,还能制出延年益寿的补药来?他们能有二皇妃一般的厉害就不错了!” 皇后却好似是误解了陈琮的意思,点头道,“也是,二皇妃一点血就能有如此功效,若以她的血制出丹药来,说不定还真能叫人返老还童呢!” 话说到这儿,皇后却又慌忙捂了嘴,“看看臣妾都胡说了些什么,皇上恕罪,臣妾……” “行了。”陈琮打断了皇后的话,“皇后今日也辛苦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皇后面露忧伤,却还是点了点头,行了礼,“那,皇上好好休息,臣妾先行告退。” 说罢,便是离开了陈琮的寝宫。 待皇后一走,陈琮便躺在了床上休息。 方才御医施针虽然替他止住了咳嗽,但咳得太猛,胸口到现在都还有些痛,以至于自己躺下也好,翻身也罢,都显得极为吃力。 好不容易调整到了舒适的体位,陈琮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脑海中却无端出现了皇后刚才的那番话。 如若以二皇妃的血制出丹药来,说不定还真能叫人返老还童呢。 返老还童他倒是不指望,可看着今日太子那精神的样子,他倒觉得二皇妃的血是能有助于身体恢复的。 可他堂堂帝王,难不成要用一个女人的血来养身? 这样想着,陈琮的心便莫名烦躁了起来。 可烦的不是他居然想用女人的血来养身,而是,该如何名正言顺,堂而皇之地来实现这件事! 翌日。 陈琮起身时,觉得浑身都没有什么力气。 喉咙又干又痛,连说话都觉得费劲。 这是怎么回事? 正想着,有人推门而入,是皇后。 见到陈琮醒了,皇后快步而来,满脸关切,“皇上终于醒了,您昨夜起了热,今早才退下。” 原来是发过烧了,怪不得会如此。 陈琮了然般点了点头,就听皇后道,“早朝已经散去,太子来看过皇上,眼下去了御书房批阅奏折了。不过二皇子跟二皇妃听闻皇上病了,这会儿还在屋外,皇上可要见一见?” 陈琮有些犹豫,却听皇后又道,“正好御膳房送来了药,皇上也可趁热喝了。” 喝药跟见二皇子夫妇又有何干系? 陈琮有些不解地看向皇后,就见皇后对着他微微点了点头,好似是在示意他什么。 他转念一想,竟然也就想明白了。 于是应道,“让他们进来吧!” 阿萱与梁煜这才进了屋来,与之一起进来的,还有端着药的宫女。 二人上前行了礼,而那宫女则是径自将药端到了陈琮的面前。 就听皇后道,“不如二皇妃来为皇上搭个脉瞧瞧?” 阿萱觉得并无不妥,便是点了点头。 上前,皇后却是率先迎了过来,一把抓住了阿萱的手,“你的医术最为高明,你来给你父皇搭脉,我们都放心。” 说着,手中忽然一用力,就听阿萱忽然痛呼了一声,“啊!” 第561章 传二皇妃 皇后匆忙收回了手,却见她手指的戒指上已是沾满了血。 阿萱捂着自己的手指,看着鲜血渐渐止住,眉心紧拧。 而皇后也是连忙道歉,“真是不好意思,本宫也没想到这戒指上的装饰竟然还能伤了人,都是本宫的错,二皇妃千万不要记恨本宫啊!” 看着皇后这装模作样的样子,阿萱跟梁煜的心中皆是一阵冷笑。 就听梁煜道,“母后不必如此紧张,这点小伤一会儿就好,阿萱不会介意的。” 皇后这才好似欣慰道,“这就好。” 梁煜却是反问,“可是这戒指沾了血,母后不摘下来吗?” 微冷的声音,仿若看透了一切。 皇后忙赔笑道,“自然是要摘的。” 说话间,便是转过了身躯,背对着阿萱与梁煜,摘下了手中的戒指之后,当着陈琮的面将戒指往皇上的汤药内沾了沾。 陈琮没想到皇后居然会使出这等伎俩来,当下也有些惊讶。 看着陈琮怔愣的样子,阿萱不禁问道,“父皇可是哪里不舒服?” “哦,没,没有。”陈琮连忙否认,而皇后也将药送到了陈琮的面前,道,“皇上,先将药喝了吧!” 陈琮几乎没有犹豫,好似生怕被阿萱他们发现药里已经沾了血,结果药碗便是一饮而尽。 苦涩的药掩盖住了血腥气,倒是没有让陈琮的心里升起任何的负罪感。 待陈琮喝了药,阿萱方才上前为陈琮搭脉,而后道,“父皇身体并无大碍,相信喝了药就会好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心虚,陈琮连连点头,“是,朕也觉得没什么要紧的。” 闻言,阿萱只低头微微一笑,什么都没说。 屋内的气氛有些尴尬,终于还是梁煜率先开了口,“父皇好好休息,儿臣改日再来看望父皇。” 说罢,便是带着阿萱一起离开了。 二人走出了皇上的寝宫,才阿萱才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瞧见你父皇方才的脸色了没有?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太好玩儿了。” 相比之下,梁煜的脸色却显得有些阴冷,“人性都是自私的。” 哪怕他是一国之君也无法摆脱对生的渴望。 眼见着梁煜脸色有些难看,阿萱也知道他是对自己的亲生父亲失望了。 于是,伸手牵住了梁煜的手,十指紧扣,“人性本就是自私的,我们也不曾对他们抱有任何期待,对吗?” 所以,不管陈琮最后会成为什么样子,他们都不会太失望。 闻言,梁煜微微点了点头,只是眉心依旧隐隐皱着,“我只是担心,我会不会最终成为他的模样?” 毕竟,那是他的亲生父亲,他的身体里,留着陈琮的血。 听到这话,阿萱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梁煜微冷,不禁转回身来,看向阿萱,“怎么了?” “之前母妃也曾担心过同样的事,她担心假若有朝一日你成为一国之君,也会像父皇一样后宫成群。” 阿萱缓缓说着,看着梁煜嘴角掠起的苦笑,她便又道,“可我告诉母妃,不会的。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事,不管你会成为什么人,但你就是你,是我的夫君,是念念的爹,你永远都不可能会成为如同父皇一样的人。” 她坚定地说出这样的话,斩钉截铁的语气令人动容。 这是她对他的信任,无条件的信任。 心头一丝暖意涌起,梁煜手下微微用力,便将阿萱拉入了怀中,“嗯,我不会。” 这,是他给她的保证。 而另一边,在屏退屋内的宫女之后,皇后方才上前搀扶着陈琮起身,“皇上感觉如何?” 比起初醒时的浑身无力,陈琮觉得眼下的自己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于是点头应道,“还不错。” “这就好。”皇后像是终于放了心一般,笑道,“果然二皇妃的血极好。” 听到这话,陈琮不知怎的有些不高兴,“也未必就是她的血有效,朕的御医们也不是吃干饭的。” 说不定是方才他喝的药好呢?· 皇后与陈琮相处了这么多年,如何能不知道陈琮眼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无非嘴硬罢了。 于是笑道,“是是是,不管是谁的功劳,只要皇上无恙便好了。” 话虽如此,但二人心中显然是各有打算。 这一日,陈琮的状态很好,只偶尔一两声咳嗽,却是没有再发热,更没有那浑身无力的感觉。 可,第二日,陈琮睁开眼,那浑身无力的感觉便再次袭来。 一旁伺候的内侍连忙唤了人来伺候陈琮,又命人送来了熬好的汤药,喂陈琮服下。 昨日喝过药之后,身上疲累的感觉很快就消散了去,可今日喝下药,陈琮的身体却始终没有任何感觉。 四肢依旧无力,脑袋也是昏昏沉沉的。 一旁的内侍见状,忍不住问道,“皇上,可要唤御医?” 陈琮摇了摇头,却是问道,“今日的药,与昨日一样吗?” 内侍点了点头,“回禀皇上,都是照着一张方子抓的药,是一样的。” 是一样的,只是少了阿萱的血而已。 可,那一点点的血,当真能有这样好的效果? 陈琮心中有些怀疑,于是摆了摆手,“没事,扶朕出去走走。” 他想,或许如同昨日一样在宫里逛逛,身子就会好了。 内侍搀扶着陈琮往外而去,可刚刚跨出房门,陈琮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袭来,整个人都失去了平衡,如若不是内侍搀扶着,只怕是要当场摔在地上了。 而内侍也是被吓得不轻,慌忙唤道,“皇上,皇上您没事吧?来人,快传御医!” 一行人又艰难地将陈琮移进了屋内,陈琮躺在床上,晕眩的感觉并未消失,相反,心口还出现了几分心悸的感觉。 分明是一样的药,为何差别这么大? 昨日,他都跟快好了一样! 内侍在一旁小心伺候着,道,“皇上放心,御医很快就来了。” 可,陈琮却是缓缓抬起了手,微微摆了摆,看向内侍,有气无力地开了口,“御医无用,传,二皇妃。” 第562章 药中有毒 皇上的贴身内侍亲自去二皇子府传召,阿萱也匆匆忙忙地进了宫。 就见,陈琮躺在龙床之上,脸色虚弱。 阿萱上前行了礼,就听内侍道,“皇上今早喝过药,谁知并不如昨日那般见效。” 于是,也不等陈琮说话,阿萱便上前为陈琮搭了脉。 好一会儿,方才听内侍问道,“二皇妃,皇上他情况如何?” 阿萱收回手,笑道,“父皇身体并无大碍,这样,我另开一副药方,你去抓了熬好送来。” “是。”内侍恭敬应道,命人送来了纸笔,待阿萱开了药方之后,便抓药去了。 屋内,便只剩下了阿萱跟陈琮二人。 “儿臣抚父皇起来坐坐吧!”阿萱说着,也不管陈琮答不答应,便上前将其扶起,让他靠坐在了床上,这才道,“眼下四处无人,父皇有什么不妨直说。” 自她进来之时,陈琮的双眼便一直盯着她,很显然是有话要跟她说的。 听到阿萱这样讲,陈琮终于是开了口,只是声音有些虚弱,“朕的身子,到底是怎么了?” 御医说,只是普通的风寒,但普通的风寒如何会严重到将要昏厥的地步? 对于陈琮的疑问,说实话阿萱时有些惊讶的。 以至于陈琮说完这些话,阿萱还是一副微微吃惊的样子看着他。 眼见着陈琮露出了几分疑惑的神色,阿萱方才像是反应了过来一般,冲着陈琮一笑,“儿臣原本以为父皇想要说的是让儿臣留下鲜血来为父皇养病。” 闻言,陈琮的脸上露出几分惊讶之色,“你,你都知道?” 昨日皇后使计在陈琮的药中掺了她的血,他以为阿萱是不知道的。 却见阿萱笑意渐浓,“母后的计策如此拙劣,儿臣又岂会看不出来?” 陈琮眉头紧蹙,“那你……” 阿萱打断了陈琮的话,笑道,“父皇既然今日问我您的身子究竟是如何了,想必父皇心中也有怀疑。不过,父皇昨日之所以能喝了药就好,的确是因为我的血的缘故。” 听到这话,陈琮不由得瞪大了双眼,就听阿萱接着道,“我的血能解毒,这一点父皇理应是知晓的,而药中有毒。” 药中有毒? 眼见着陈琮的脸色越发难看,阿萱微微一笑,“父皇原本只是小小的风寒,喝两幅药也就过去了,为何突然就严重了?父皇心中可有怀疑?” 是啊,为何突然就严重了? 陈琮一下子就想到了那日皇后送来的药,他喝过之后便是开始剧烈的咳嗽,怎么都停不下来…… 是皇后! 他早该想到了! 那个女人向来有手段,只是他没想到,她居然敢对他下手! 看着陈琮的表情,阿萱知道陈琮已经想明白了。 于是,说了句中肯的话,“药中之毒只会令风寒之症加重,但并不致命,下毒之人药对付的不是父皇,而是我。” 言下之意,陈琮只是被利用的一颗棋子。 可不论是对他下毒,还是将他当成棋子,都足以令他震怒! 今日,皇后敢令他的风寒之症加重,明日就敢要他的性命! 眼见着陈琮脸上渐渐露出了几分狠意,阿萱便知道陈琮已经知道该如何对付皇后了。 不多久,内侍端来了药,正要上前伺候陈琮服下,却被阿萱阻止了,“给我吧。” 闻言,内侍却是看了陈琮一眼,见后者默许,这才将药交给了阿萱。 “你出去吧。”阿萱又道。 内侍一脸震惊,却见陈琮对他点了点头,他方才离去。 待屋内又只剩下了二人,阿萱才摘下自己的发簪,用力戳破指尖,滴入两滴鲜血于药中,这才将药碗送到陈琮的面前。 陈琮有些吃惊,就听阿萱道,“父皇今早喝的药中也有毒。” 而她的血能解毒。 闻言,陈琮这才微微沉眉,点了点头,结果药碗一饮而尽。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阿萱的血果真神奇,陈琮只觉得自己的力气正在慢慢恢复。 阿萱将空了的药碗放在了一旁,这才道,“父皇近几日的药,还是让信得过的人去熬吧!” 陈琮明白阿萱的意思,点头应了声,“嗯。” 阿萱便上前搀扶着陈琮躺下,“父皇好好休息,儿臣过些时日再来看你。”说罢,便是行了礼退下。 出了寝宫,刚好就撞见了前来看望皇上的琼华公主。 见到阿萱,琼华公主立刻迎了上来,“皇嫂,这是刚刚看过父皇?” 阿萱点了点头,“是啊,琼华公主也是要去看望父皇吧?” 琼华公主点头应道,“嗯,我听人说父皇今早晕倒了,怎么样?情况还好吧?” 阿萱并不想隐瞒琼华公主,于是看了其身后跟着的一众宫女太监一眼,没说话,只是笑了笑。 琼华公主会意,当即冲着身后道,“你们在这儿等着。”说罢,便是拉着阿萱去了一旁。 确定没有人能听到二人的对话,阿萱这才开了口,“父皇是中了毒。” 阿萱将这几日所发生的事统统告诉了琼华公主,惹得琼华公主震惊不已,“之前太子重病,非得要你的血才能治,我就已经觉得奇怪了!我知道她想要对付你跟皇兄,可没想到她居然敢对父皇下手!” 阿萱勾唇一笑,“无妨,父皇是明君,相信这件事他自会处理妥当。” 虽然皇后母家强大,要对付皇后并不容易,可陈琮不比当年大棠的皇帝,他定有自己的手段。 琼华公主也是微微点了点头,父皇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定不可能善罢甘休。 “不过……我方才又给父皇饮了血。”阿萱再次开口,惹得琼华公主骤然瞪大了眼睛,“为什么?” 阿萱医术高明,纵然父皇中了毒,阿萱也有别的法子解,为何偏偏用自己的血? 阿萱微微笑着,没有说话。 而琼华公主好似猜到了什么,压低了声惊呼,“你是故意的?” 阿萱知道琼华公主定然是猜得到的,于是轻笑着点了点头。 是,她是故意的。 她就是要让陈琮觉得她的血很宝贵,哪怕扳倒了皇后,陈琮也会对她的血十分觊觎。 第563章 必须死 琼华公主冰雪聪明,见阿萱点头,便已是猜到了她的打算。 她一把拉住了阿萱的手,声音压得比之前更低,“可是皇兄跟皇嫂是不管母妃与我了吗?” “当然不是!”阿萱反握住了琼华公主的手,语气满是诚恳,“正是因为同样顾念着你们,我们才会有这样的决定!” 如此,琼华公主却是想不明白了。 阿萱故意让陈琮觊觎她的血,便是想制造出陈琮与二皇子府的矛盾,而与一国之君有矛盾的下场,除却一个‘死’字,还能如何呢? 他们是想要以假死来逃脱陈琮的束缚,可一旦假死,岂不是一辈子都不能再与母妃,与她相见了? 怎么就变成了顾念她们? 阿萱下意识看了眼四周,确定无人靠近,才开始于琼华公主分析厉害。 “自从我用血救了母妃之后,我的血与众不同这件事必定会越传越远,加上当初聚魂珠救念念一事,届时谣言四起,二皇子府所遇到的危险绝不单单来自皇后亦或是三皇子这么简单!” 纵然她已经在二皇子府前杀了人,亲自证明了自己的血并不是什么圣药,可在不愿意相信真相的人眼里,这一切都只会成为‘做戏’二字。 那日聚魂珠散发出来的红光,不单单是府里人瞧见了,那些陈琮带来的侍卫也都瞧见了。 这件事本就已经玄乎其玄,而她又用自己的血救醒了淑贵妃,两件事加在一起,最后的谣言会变成什么样连她也不知道。 哪怕,陈琮如今已经相信她不是妖,可等谣言传遍天下,天下人未必会信她。 而世人为了她的血,为了所谓的圣药,会做出什么事来她也无法确定。 二皇子又如何? 便是一国之君都可能会被人谋害! 更何况,除却江山之外,还有一整个江湖,那岂会是区区一个陈国二皇子府就能应对的? 她已经不想再折腾了。 梁煜也已经不想再折腾了。 他们如今只想找个僻静的地方,带着念念跟她肚子里的孩子,安稳地过生活。 所以,二皇子与二皇妃,必须死! 摄政王与摄政王妃,也必须死! 只有天下间再没有什么能救命的圣药,世人才会消停,他们也才能安宁。 琼华公主也终于明白了阿萱的意思,的确,比起往后未知的危险,如今果断一些是好事。 只是,她好不容易找回了失散多年的哥哥,母妃也好不容易放下了过去的自责与怨恨,他们都还来不及好好团聚,又要散了? 看着琼华公主的表情,阿萱也知道她内心的不舍。 于是,紧了紧握着她的手,微微轻笑,“我们会回来看你跟母妃的。我有办法回来的。” 她的声音轻轻的,语气也算不上有多坚定,可就是这样轻柔的声音,却仿佛有着万斤的重量,一下子就将琼华公主内心的不安与不舍都给压得实实的了。 旁人说这话,她未必会信,可这是阿萱说的,那,她就信! 当下便是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不舍的情绪挥散了去,她冲着阿萱微微一笑,这才道,“那皇嫂可有什么需要我相助的地方?” 阿萱摇了摇头,“你只要知道就好,若有朝一日出了什么事,母妃那边还得你去安慰着。旁的……我与你皇兄都已经安排好了。” 听到这话,琼华公主心头不免勾起一抹痛意。 一想到阿萱跟梁煜会离开这里,她内心的不舍就会被无限放大。 可,她也清楚,离开才是对他们最好的选择。 另一边,皇后寝宫,只见一名小宫女快步进了皇后寝宫来,通禀过后便直接去见了皇后。 皇后正在对镜梳妆,见那小宫女前来,便将屋内的其余宫女都屏退了,只留下一个贴身的心腹在。 那小宫女上前行了礼,也不等皇后说什么便又起身上前,在皇后耳边低声道,“二皇妃去看过皇上之后,命人换了药方,如今皇上的药都是徐公公亲自熬了之后又亲自送到皇上面前,旁人染指不了半分。” 听到这话,皇后眉心不自觉一拧,“知道了,你退下吧!” 小宫女再次行了礼,方才退去。 待她一走,皇后的心腹便道,“娘娘,皇上这是有所察觉了?” 就听皇后冷声一哼,“有所察觉的不是皇上。” 而是那个二皇妃! 可昨日阿萱给皇上搭脉时,皇上的毒已解,她如何能知道的? 不过,只好在皇上并未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不能将她怎么样! 在朝堂,皇上是一把手,是整个大陈的天。 可在这后宫,她才是主事的那个! 这么多年来,她所布下的人脉,可不是皇上能够轻易撼动的! 更何况…… 比起怀疑她下毒,皇上应该对二皇妃的血更感兴趣而已! 能解毒啊! 能治病啊! 能延年益寿啊! 她就不信陈琮不心动! 正想着,屋外却忽然响起了通传,“皇后娘娘,杂家来给皇后娘娘请安。” 听到这声音,皇后与她的心腹皆是一惊。 “娘娘,是徐公公!” 陈琮的贴身内侍徐公公! 皇后不禁压低了声音,暗骂,“他不去照顾皇上,跑到本宫这来做什么?” 可骂归骂,还是得让人开了门,笑脸相迎,“原来是徐公公,什么风将徐公公吹到本宫这儿来了?” 徐公公回以一笑,“皇后娘娘,杂家是奉了皇上的命,前来为娘娘送羹汤的。” 说罢,便示意身后小太监将羹汤端了上来。 见状,皇后的脸色猛然一变。 就听徐公公道,“皇上近日身体欠佳,劳皇后娘娘担心了,皇上这是关心皇后娘娘呢!特意嘱咐了杂家要亲眼看着娘娘都喝了,才准杂家回去复命。” 一旁,皇后的贴身宫女也早已变了脸色,却还是快步上前,拉过徐公公的手,道,“公公辛苦,只是我家娘娘刚刚才喝过参汤,眼下怕是喝不下,还请徐公公先回去复命吧!” 说话间,是往徐公公的手中塞了好大一锭银子。 徐公公自然没有拿。 只是将宫女的手一把推开,脸上的笑意不变,却是多了几分冷意,“皇命难为,还望皇后娘娘莫要为难小的。” 第564章 他一贯有本事 看着那盅汤,皇后只觉得背后根根汗毛直立。 她几乎可以认定那汤里有毒,但,皇命难为,皇上所赐如若不喝,是大不敬之罪,也是要被砍头的。 可她的母家如此强盛,她不信陈琮当真敢要了她的命! 于是,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接过了汤盅,当着徐公公的面,一饮而尽。 没有预想之中的腹痛如绞,喉咙也没有任何不适。 汤中无毒? 可是,既然无毒,为何要让徐公公亲自送来,还得亲眼看着她服下才行? 皇后心中满是怀疑,便是连徐公公带人走了都没察觉。 直到自己的贴身宫女轻唤了声,“娘娘?您没事吧?” 皇后这才反应了过来,猛地一把抓住了宫女的手,道,“传御医!” 不多久,御医便来了,为皇后经过一番细致的检查,这才道,“娘娘脉象平和,只是思虑过重,平日还请娘娘放宽心就好。” 听到这话,皇后好似有些不敢相信,“当真没事?” 御医点头,“娘娘放心就是。” 这御医也是皇后的人,他说的话皇后自然是信的。 可,既然陈琮没有给她下毒,那又为何非让她喝了那盅汤不可呢? 让皇后担忧的,不单单是这一碗汤盅,因为接下来的几日里,陈琮依旧让徐公公亲自送汤来,看着皇后喝下方才离去。 皇后对于陈琮的举措很是担心,生怕那汤里是被下了什么慢性毒,在喝汤的时候留了个心眼,最后一口没吞,含在了嘴里。 待徐公公一走,皇后便将汤吐出,又唤来了几个心腹的御医查验。 结果却依旧是无毒。 可,皇后依旧想不明白,她觉得陈琮一定是在对付她! 于是,她将此事告诉太子,告诉她的母家,她是希望母家能给皇上施压,让皇上不要再每日都送汤盅来。 快,皇后的母家都还没有开始行动,皇后便疯了。 那一日清晨,天不过微微亮,几乎整个后宫的人都听到了那一声惨叫。 而皇后的寝宫里,皇后连外衣都没穿,就这么衣衫不整,披头散发地冲了出来,口中更是大喊着,“陈琮老贼要害本宫!陈琮老贼想要害死本宫!” 皇后的贴身宫女也是急匆匆地追了出来,拦住的皇后便将她往寝宫里拉,却依旧堵不住皇后的口,“陈琮!你这个老东西!你想害本宫?你做梦!” 哪怕已是被拉进了寝宫,皇后的喝骂声依旧不断。 派了御医去诊治,却都被皇后打了出来。 好不容易叫人控制住皇后,御医方才能给皇后搭脉,而最后的结果便是,皇后得了癔症,也就是俗称的,疯病。 堂堂一国之母,就这么疯了。 如若说陈琮在其中当真什么都没做,旁人自然是不信的。 可,皇后辱骂皇上的话,整个后宫都听到了,倘若皇上要较真,那么皇后的母家都会被受到影响,更何况,还有太子! 偏偏,皇上在知道消息后就只是命人好好看管皇后,并未夺了她的凤印,更没有因此牵连太子。 所以,不管是皇后的母家还是太子,对于皇后生病一事都没有再有过异议,所有人仿佛在一夜之间就接受了这样的事实。 二皇子府里,梁煜正扶着阿萱在后院散步。 宫里的事儿,他们也一早就得到消息了。 阿萱看着满园的花草,不禁长叹了一声,“没想到你父皇还挺有手段的。” 不过短短几日,便令得皇后成了如今疯疯癫癫的样子。 其实,皇后猜测得不错,她每日都会喝的汤里的确有毒,是会令人疯癫的慢性毒。 可之所以她信任的御医没有查出来,是因为她信任的那几个御医,早就在陈琮的威逼利诱之下被策反。 皇后疯了,那些怒骂陈琮的话几乎可以株连九族。 可,陈琮却早已给了皇后母家保证,绝对不会动太子之位,甚至还让其母家再安排一女子入宫,承得圣宠。 至于太子,在之前皇后给他喂毒,迫使他吐血之后,便已经彻底对皇后寒了心。 所以如今,皇后在宫中可谓是孤立无援。 怕是会一直这样疯癫下去。 梁煜一手搂着阿萱的肩膀,一手轻握着阿萱的手,目光微凉,“是啊,父皇一贯都是有本事的。” 所以当年皇后设计将他拐带出宫,害他在外流落二十多年,并不是陈琮没本事,而是,陈琮不想。 不想因为一个不满两岁的孩子而得罪了皇后的母家,不想让自己安稳的皇位,受到哪怕一丝半点的威胁。 同样是皇后为主谋的事件中,唯一不同的是皇后伤害的人不同,所以,皇后的结局也就不同。 阿萱听出了梁煜语气之中所隐藏的点点失望,不禁停下了脚步来,看向梁煜,“接下来,就轮到我们了。” 在对付完皇后之后,阿萱不知道陈琮会需要多久的时间来平复这件事,但唯一肯定的是,陈琮很快就会将目标转移道他们身上。 这本就是他们的计划。 可,就算如今事情的发展一直都在他们的预料之中,他们也无法预料到陈琮会用什么法子来对付他们。 就像,他们没想到陈琮会弄疯了皇后一般。 梁煜明白阿萱的意思,她是担心自己在真的面对来自于亲手父亲的攻击时内心会有伤悲,可,对于梁煜而言,陈琮在他心里的地位,甚至还比不上远在大棠的胜儿。 于是,他冲着阿萱一笑,“放心。”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月。 皇后的疯病越来越严重,听闻如今已是忍不住得人了。 但陈琮在朝堂上,对于太子却是越发器重,加上,皇后母家送入宫的新人甚得皇宠,不过一个月便已是妃位,这让所有人都觉得,太子跟皇后母家的势力不会被改变。 可陈琮究竟是怎么想的,没有人知道。 这一日,阿萱跟梁煜进宫看望淑贵妃,如今阿萱的肚子已是很明显了,淑贵妃免了阿萱行礼,正要拉着阿萱坐下,便听到外头传来通传,“皇上驾到!” 听到这一声,阿萱便忍不住与梁煜对视了一眼,他们都知道,该来的,总算要来了。 第565章 意料之外 陈琮进了屋来,阿萱与梁煜上前便要行礼。 可看着阿萱这样大的肚子,陈琮也不好意思让她跪,便道,“都免了吧!” 闻言,二人谢了恩,等陈琮坐到了位置上后,方才又落了坐。 陈琮像是很关心淑贵妃似的,拉着淑贵妃的手便是问长问短,好似并未在意阿萱跟梁煜。 是以,阿萱跟梁煜也不说话,只等着看陈琮下一步的举措。 倒是淑贵妃看出了陈琮的心不在焉,便道,“其实,皇上今日来,是不是有事要与阿萱跟煜儿说?” 眼见着心思被戳穿,陈琮也不辩解,只道,“朕还是什么都瞒不过爱妃你。” 陈琮与淑贵妃乃是青梅竹马,这么多年的相处,如何能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呢? 淑贵妃微微一笑,“皇上既然有事要与他们二人说,那臣妾就不便在此待着了,正好前些日子臣妾学了几道拿手的斋菜,这就去做了给皇上还有煜儿跟阿萱尝尝。” 淑贵妃说着便是站起了身来,给陈琮行了礼便退下了。 顺道着,将屋内其余的宫人也都带了出去。 待到屋内只剩下三人,陈琮的目光方才落到了阿萱跟梁煜的身上。 确切地说,是落到了阿萱的身上。 “你如今已经身怀六甲,还在为百姓看病吗?”陈琮淡淡问道。 阿萱微微点头一笑,“是,依旧是一日看三人。” “你自己的身子要紧,还是莫要太过操劳。” “父皇放心,如今的病患,病症都不算太棘手,儿臣能应付的。” 阿萱轻笑着应着,想了想,却还是开口道,“其实父皇想说什么,不妨明言。” 这样拐弯抹角,假模假样的关心,她着实不习惯。 闻言,陈琮看了梁煜一眼,这才又看向阿萱,道,“既然你这么说了,相比也知道朕想要什么。” 话说到这儿,陈琮深吸了一口气又接着道,“煜儿失忆,不记得往事。但朕记得你曾经说过,你跟煜儿是吃了两条巨蟒的蛇胆,才会有如今这样百毒不侵的身子,对吗?” 听到这儿,不管是阿萱还是梁煜,二人的眸色皆是沉了下来。 就听陈琮接着道,“朕在想,究竟是什么原因,能让那两条巨蟒的蛇胆会有如此奇效?” 所以,陈琮觊觎的并不是阿萱跟梁煜的血,而是能让他们变成如今这副样子的东西! 他要的,是那个根本的东西! “父皇……” 梁煜忍不住开了口,眸色凝重。 陈琮抬眸看向梁煜,而后冷声一笑,“怎么?以为父皇早晚要拿你们二人开刀?” 话说到这儿,陈琮一声冷哼,“莫说阿萱腹中还有我陈家的骨肉,但说你们一个是朕的亲儿子,一个是朕的儿媳,朕又如何能舍得推你们去死?” 当然,他不是没想过用阿萱跟梁煜的血来炼丹的。 在长生的诱惑面前,他的的确确动摇过。 毕竟,这世上没有人会想死。 可,一来,用他们二人的血炼丹也未必能长生,二来,梁煜是他与淑贵妃的儿子,他怎么可能会伤害梁煜的性命? 阿萱腹中的乃是他的亲孙子,他又如何能舍得下狠手? 所以,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但,长生依旧诱人,所以他的思虑便更远了些。 说实话,陈琮不想要阿萱跟梁煜的性命这件事,还是很让人意外的。 他们原本的计划,都是往假死方面走。 眼下显然是因着陈琮的决定而打乱了计划。 不过,阿萱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冲着陈琮道,“回禀父皇,当初我与殿下不慎坠入悬崖,见到那两条巨蟒之时也很是震惊,却奇怪,那地方分明是在大棠的京都附近,可除却蛇妖传言之外,并无人见过那两条巨蟒,足以说明,那两条巨蟒的活动范围并不大。” “巨蟒不可能无端端就生得那样大,当初我与殿下也怀疑过,定然是有什么宝物能让那两条巨蟒成了那副样子,只是当初我们急于离开崖下,并未仔细搜寻。” 听到这话,陈琮像是了解了什么一般,“你的意思是,巨蟒很有可能就是围绕着那个宝物在活动?” 言下之意,搜寻起来并不难。 阿萱点了点头,却又道,“只是,我们不知道那宝物是什么,是一棵奇异的花草,食之能延年益寿,还是一块蕴含能量的石头,就如聚魂珠一般。” 不知道是什么,那找起来自然就会麻烦一些。 陈琮明白阿萱的意思,点了点头,道,“你只需将地点给我,余下的,不必理会。” 听到这话,阿萱不禁脸色一僵。 陈琮这是要自己派人去找的意思? 却听梁煜道,“父皇,不妥。阿萱也说了,那是在大棠的京都附近,倘若被人发现我们派人去附近搜寻,只怕到时候会引起两国的战争。” 闻言,陈琮却是不屑一顾,“以大棠如今的实力,还能与我陈国一战?” 话音落下,却见阿萱的脸色有些难看,陈琮这才想起来,阿萱除却是他的儿媳妇之外,还是大棠的护国夫人。 那是在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头衔,若是起了战事,她必定不会袖手旁观。 于是,陈琮微微皱了眉,道,“陈国人与棠国人的样貌无差,从外表上根本就分辨不出来,岂会被轻易认出?” 阿萱想了想,这才道,“我倒是可以为父皇指明地点,但那处地方很是危险,会有瘴气升起,要人性命,当初如若不是吃了蛇胆,我与二殿下绝不可能活着离开。所以,就算父皇派了再多的人去,只怕也是毫无进展。” 陈琮冷声道,“瘴气一般都是在夜里或是清晨方才会升起,只要避开这两个时间段应该不会有事。” “不,那里的瘴气毫无规律,有时候一天都没有,有时候一个时辰里会起两次。我与殿下在那呆了几日都不曾弄清楚瘴气的规律。” 阿萱的话,令得陈琮陷入了沉思。 好一会儿,他方才开口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只有你与煜儿二人才能去那地方搜寻?” 闻言,阿萱用力点了点头,“是。” 第566章 遇刺 阿萱的话,令得陈琮陷入了深思。 阿萱如今身怀六甲,倘若让她去定然不合适。 可,梁煜失忆,便是去了恐怕也找不出什么东西来。 想到这儿,陈琮不禁看向阿萱,“其实,朕也不是非要那东西不可。只是朕身为一国之君,要面对的危险太多太多。之前皇后给朕的药中下毒,若不是你,朕恐怕已经……” 陈琮故意没有继续说下去,而阿萱自然也是故意没有接话。 气氛略显尴尬。 于是,陈琮长叹了一声,“唉!朕也并非是怕死,只是如今太子还不够沉稳,熙儿又整日闯祸,最让朕放心的煜儿又失了忆,加上你母妃的身子也不太好,朕实在是有太多的事放不下啊!”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阿萱再不说些什么就不礼貌了。 于是站起身来,顶着大肚子给陈琮行了礼,“父皇定能长命百岁,福寿延年。” 只是关于其他,她却是一句话也没多提。 陈琮看着阿萱,眸光深邃,但也再没多说话。 梁煜冷眼看着这一切,他其实明白阿萱的意思,无非就是逼父皇出手。 但,父皇最后看向阿萱的眼神,让他心中有些不安。 回府的马车上,梁煜一路都是心事重重。 看着梁煜的样子,阿萱忍不住问道,“爷是在想方才父皇所说的话?” 梁煜微微点了点头,“嗯,我总觉得父皇不会轻易罢休。” “不罢休最好不过,到时我们便能堂而皇之地离开这里回大棠了。” 闻言,梁煜却是淡淡一笑,“是啊,父皇定也是这样想的。” 阿萱倒是有些不理解了,“爷这话是何意?” 梁煜伸手揽过阿萱,淡淡道,“父皇明知你我二人在大棠的身份,自然也会想到你我一去不复返的可能,所以,父皇定然会做些什么,逼得你我不得不回来。” 听着这话,阿萱眉心紧拧。 能将他们逼得不得不回来…… 忽然间,她想到了某种可能性,“你的意思是,父皇会留下念念?” 梁煜点了点头。 阿萱却是心头微跳,“不至于吧?念念毕竟是他的亲孙女,他难道真的狠心将念念留下来当质子?” 梁煜抬手轻抚着阿萱的脑袋,缓缓一笑,“你我若是能回来,那念念就不算是质子。” 最多算是在家中等待父母归家的孩子罢了。 阿萱觉得,自己定然是中了那个‘一孕傻三年’的魔咒了,居然事已至此都未能想明白陈琮接下来到底想要做什么。 如若不是梁煜提醒,只怕她到时候真的会被打一个措手不及。 想着,阿萱却是突然惊呼了一声,“啊!” 梁煜瞬间紧张了起来,“怎么了?” 却见阿萱一手捂着肚子,有些无奈道,“这小子踹我。” 力道之大,哪怕是当初念念在腹中时都不曾这样过! 梁煜却是有些惊奇,看着衣衫之下,阿萱肚子的右侧忽然高高隆起,而后转移至左边,方才落下,一时间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他当然一早就知道阿萱的腹中有一个小生命,但眼下却是他第一次真切地亲眼看到生命的活动。 忍不住伸手,轻轻放在阿萱的肚子上,想要感受来自于腹中那个生命的力道。 好似父子之间有感应一般,腹中的小子猛地就踹了一脚来。 惹得阿萱又是一声惊呼,而梁煜的掌心也终于结结实实地感受到了那个足以撼动人心的力量。 那一瞬间,仿若是有什么东西狠狠撞击在了梁煜的心中。 可,梁煜根本还来不及细细去回味那一瞬间,马车外便传来了破风之声。 心中暗道不妙,梁煜几乎是下意识地起身将阿萱护在怀中。 就听到‘笃笃笃’几声,是长箭钉在马车之上的声音。 可,马车内却并无射进来一根箭矢。 就在阿萱与梁煜都在诧异之际,车厢忽然就碎裂了开来。 原来那些箭矢之上才喊着绳索,四下用力,是将车厢生生给扯碎了! 大街上的百姓早已被吓得四散惊逃。 阿萱看到车夫倒在了不远处,身上也插满了箭矢。 但马车四周却无别的箭矢,可见,对方的箭术甚是高明。 就在车厢碎裂之后,四周便有无数黑衣人从天而降,手持长剑。 梁煜终于站直了身子,却依旧是将阿萱护在身后,一双冰冷的眸子透着浓烈的杀意,扫了一眼这群黑衣人,最后目光精准地盯住了这群黑衣人的头子,“谁派你们来的?” 那黑衣人显然没料到相同的衣着之下,梁煜都能一眼看出他是领头的来,心下一惊,但却很快回过神来,不理会梁煜,只厉声下令,“上!” 当下,无数黑衣人便是齐齐朝着梁煜跟阿萱袭来。 二人站在马车之上,面对如同豺狼一般的刺客,竟也是轻松应对。 大多数扑来的刺客都被梁煜击退了去,偶尔有个漏网之鱼也会被阿萱及时拿下。 二人配合得天衣无缝,极其默契。 可或许就是因为二人的表现过于轻松了,那些黑衣刺客好似受到了羞辱一般,一时间恼羞成怒,手下的招式也越发凌厉狠毒。 却在这时,就听那黑衣人的头子忽然低喝了一声,“主子说了,要抓活的!” 似乎是听到了这句话,原本行杀招的刺客们便又收敛了起来。 可,他们本就不是阿萱跟梁煜的对手,收敛下来就越发打不过了。 而就在这时,其中一个黑衣人挥剑朝着骏马的身上砍去。 骏马吃痛,当即高扬起前肢来,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 马车也在这瞬间失去了平衡,阿萱捧着肚子,一时没有站稳,整个人都朝着一旁摔去。 见状,梁煜飞扑而来,一把护住了阿萱跟她的肚子,将自己当成了肉垫,重重摔在了地上。 不等二人反应,一张精铁所制的大网随之而来,迅速将二人给缠了起来,竟是惹得阿萱与梁煜一时间都无法起身,更无法挣脱开这束缚。 却在这时,一根长鞭忽然从天而降,狠狠甩在了其中一名黑衣人的身上。 是哥舒阿依! 第567章 应对之法 那些黑衣人见原本已经事成,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当下便是怒了。 一声令下,“坏我好事,杀!” 几名黑衣人当即拔出长箭朝着哥舒阿依袭去,可他们连哥舒阿依的一根头发丝都没有碰到,便已是被一把铁扇轻易变划破了喉咙。 几名黑衣人纷纷捂着自己的脖子倒地。 而陈鸿熙则是慢条斯理地摇着自己的扇子,朝着那下令的黑衣人一声冷笑,“你要杀谁?” 那黑衣人没料到居然还有高手,当下心头便是一惊,可还不等他再下令,远处齐齐而来的一阵脚步声便让他心知不妙。 只得下令撤退。 黑衣人们显然是训练有素,几乎在眨眼间便撤了个干净。 哥舒阿依则是立刻上前替阿萱跟梁煜摘下那个精铁的网。 熟料那网竟是意外的重,哪怕是哥舒阿依这样从小就力气大的也无法扯动。 见状,陈鸿熙这才不情不愿地上前来帮忙。 阿萱终于能站了起来,而被她压在身下的梁煜也得以起身。 还未站稳,便是冲着阿萱问道,“没事吧?” 阿萱捂着肚子,摇了摇头。 没什么事,方才关键时刻她都有好好的护着自己的肚子。 “阿……二皇妃,这些是什么人?”哥舒阿依开口问道,下意识地看了陈鸿熙一眼,庆幸自己差点脱口而出的称呼并未引起陈鸿熙的怀疑。 阿萱还是摇了摇头,“不知道,突然出现的。”说着,便是拉住了哥舒阿依的手,看了陈鸿熙一眼,道,“如若不是三皇子与姑娘及时赶到,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闻言,陈鸿熙却是一声冷哼,“本皇子可未曾想要插手。” 若不是哥舒阿依冲了过来,他可是很乐得那群黑衣人解决了这两个麻烦。 梁煜淡淡扫了陈鸿熙一眼,看向阿萱,道,“应该是为了你我的血而来。” 闻言,阿萱点了点头。 方才那黑衣人的头子下了令,要抓活的。 她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 她的血是圣药这件事,终于还是被传扬了出去。 这是第一批刺客,接下去定然还会有第二批,第三批…… 正想着,远处有一支队伍小跑而来。 为首的立刻上前给几人行了礼,“属下京卫队统领,见过二殿下,二皇妃,见过三殿下。” “免了。”陈鸿熙冷冷开口。 那统领便四下看了看,面露惊诧,“居然有人赶在京中行凶,不知二位殿下可知道凶手是何人?” “不知。”梁煜冷声应道。 陈鸿熙则是轻哼了一声,“那儿有三具尸体,你自己去查。” 三具黑衣人的尸体,或许能查到对方的身份。 听到这话,那统领便是点了点头,当即命人将尸体带走,随后又道,“属下派人送二位殿下回府。” 陈鸿熙摆手,“不必了,本皇子还没逛够。” 说罢,便是转身离去。 见状,哥舒阿依拉着阿萱的手,不由得紧了紧,是在给阿萱安慰。 却听陈鸿熙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怎么?舍不得走了?” 哥舒阿依无奈翻了个白眼,这才松开了阿萱的手,朝着陈鸿熙走了去。 对于哥舒阿依没有第一时间追上来,陈鸿熙显得有几分不悦,“你跟二皇妃的关系很好?” 方才这女人不要命地冲上去的样子,差点让他以为被擒的是她的过命之交。 却见哥舒阿依撇了撇嘴,而后指了指自己的喉咙,“这叫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闻言,陈鸿熙不禁冷笑了一声,“你学得倒是很快,如今说话都快比本皇子还溜了。” 这话,像是意有所指,又像是随口说说而已。 哥舒阿依无法揣测明白陈鸿熙的心思,索性就当着没听到。 而另一边,京卫队统领派人将阿萱跟梁煜送回了府。 一路上,二人都没有说话,直到回到了府上,全绍与沐云方才匆匆迎来。 沐云将二人从上而下打量了一遍,确定两人都没有受伤,方才问道,“爷,没事吧?” 梁煜摇了摇头,却是问道,“府里没出什么岔子吧?” “爷放心,府中无事发生。”沐云应道。 全绍也跟着道,“我一直陪着念念,夫人放心。” 有全绍贴身看护念念,阿萱自然是放心的,当下便是一笑,“我与王爷皆没事,你们不必担心,去忙你们的吧!” 闻言,二人这才点头离去。 一路往回走,也有管家等人前来关心,但二人都说没事将那些人都打发了去了。 直到,回到了屋内,阿萱方才好似有些吃力般地扶着一旁的桌子坐了下来。 梁煜关上了房门,看着阿萱的样子,不禁面露担忧,“不舒服?” 阿萱摇了摇头,“受了些惊,没事,我一会儿给自己揉揉就好了。” 话虽如此,梁煜却已经绕至阿萱的身后,替她按揉,为了缓解阿萱后怕的情绪,梁煜打趣道,“堂堂护国夫人,也会受惊?” 果然,阿萱低笑了起来,“大约是许久没上战场的缘故?” 可她知道,不是的。 是因为顾念着腹中的孩子,所以在发现无法挣脱那精铁的网之后,她害怕了。 如若真的被活捉了回去,被放干了血都有可能。 那这孩子又岂能保得住? 可他都已经能在肚子里踢她了,她决不能让这个孩子出事! 梁煜其实也知道,因为方才被那网控制住的时候,他也有股无能为力的感觉。 就像是,当初他面对念念跟阿萱时的无能为力一样。 而这样的事,决不能再发生! 这样想着,脸上的神情免不得阴冷了下来,阿萱好似有所察觉,回过头来看向梁煜,而后轻轻握住了梁煜的手,“不过,今日之事,倒是给了我一个应对你父皇的法子。” 闻言,梁煜眉头微微一挑,“哦?什么法子?” “既然你父皇想用念念做质子,不如,我们就先带念念走。” 阿萱说罢,便是露出了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来。 梁煜第一时间没有听懂,可,看着阿萱的笑,他终于渐渐领悟了阿萱的意思,却是道,“全绍会是个麻烦。” 闻言,阿萱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眸间透出几分冷意,“我自有办法。” 第568章 未必 阿萱与梁煜遇刺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陈琮的耳朵里,为了保护二人,陈琮特意差了一队宫里的禁军前来保护二皇子府。 在外人看来,二皇子府如今简直就如同铁桶一般。 可,这一天夜里,府里还是遭了刺客。 一大波黑衣人翻墙跃入府中,避开府中的侍卫,很快就找到了阿萱跟梁煜的所在。 睡梦中的二人听到动静,当即从床上翻身而起。 不料,对方的长剑已然近在眼前。 好在梁煜反应快,一掌击退了刺客,随手一甩便将不远处的软剑丢给了阿萱。 “保护好自己!” 说罢,便是飞身追了出去。 梁煜与沐云二人一起守在屋外,抵挡着刺客的进攻。 可,黑衣人太多了。 好似是有成百上千一般,源源不断地自府外翻墙而来。 而守在二皇子府外的禁军却是姗姗来迟。 见此情景,当即一声令下,“保护二殿下与二皇妃!” “是!”众禁军齐齐应声,纷纷加入了战斗。 或许是禁军的加入,使得黑衣人们知难而退,没多久,黑衣人居然纷纷撤离了去。 禁军想追,却是被梁煜唤住了,“莫追!免得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闻言,禁军统领觉得甚有道理,不曾再追,而是上前来冲着梁煜行了礼,“殿下没事吧?” 梁煜摇了摇头,转身看向阿萱。 只见阿萱披了件外衣,从屋内走了出来,“大家都没事吧?” 禁军统领摇了摇头,“都没事,这些刺客似乎并不想伤人。” 这是令人怀疑的地方,毕竟打斗了这么久,居然连血都没见到。 听到这,阿萱与梁煜不禁相互看了一眼,却是沐云率先反应过来,“遭了!念念!” 闻言,众人心头皆是一惊,当下便是朝着隔壁院子冲了过去。 院子里空无一人,可念念的房门却是大开着。 众人冲了进去,就见全绍倒在了地上,昏迷不醒,而念念的床上已然空无一人! 见状,禁军统领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奉皇命前来保护二皇子府的安危,可如今府里居然丢了人! 还是皇上与淑贵妃都极为疼爱的孙女! 这罪名,只怕不是他能担得起的! 正想着,就见阿萱走进了屋来,看到屋内的场景,眉头一锁。 上前,在全绍的头顶按揉了几下,就见全绍悠悠然转醒了过来。 沐云上前将他扶起,等不及地问道,“全绍,发生何事了?念念呢?” 全绍好似有些懵,在听到念念的名字时方才惊醒了过来,猛然看向床上,而后面色惊骇,“方才我听到隔壁有动静,想是刺客来袭,便立刻冲进来保护念念,却见一黑衣人准备掳走念念,我与之对了几招,却不料身后突然来人将我打晕了过去……” 所以,念念被掳走了。 “属下即刻派人全城搜捕!” 禁军统领说着,立刻转身吩咐了下去。 而沐云也是一脸内疚,“怪我,我早该想到对方如此保守的打法是另有所图。” 沐云的这一番自责,显然勾起了全绍内疚的心,只见少年低垂着头,豆大的眼泪滚落下来,“是怪我,保护念念是我的职责,夫人如此信任我,我应该拼死保护念念才对,可如今,却让贼人在我面前将念念掳走了……” 全绍说着说着,连声音都染上了浓烈的哭腔。 倔强地抬手一抹眼泪,接着道,“我不配待在这儿!更不配夫人救我这条烂命!如若念念出事,我,我也无颜活着面对夫人!” 全绍到底还年幼,担心念念,外加内疚与自责,一时间简直哭得不能自已。 便是连一旁的禁军统领看着都觉得心疼,忍不住开口道,“守护二皇子乃是我禁军之责,今日是我失职在先,还望二殿下与二皇妃能给我一个机会,我定然会将念念安全带回来!” 终于,梁煜开了口,“统领说得不错,眼下并不是自责的时候,先找到念念要紧。” 说着,他上前轻轻拍了拍全绍的肩膀,道,“今日之事乃是意外,并不怪你,不必如此自责。” “是啊,对方掳走念念的目的也无非是威胁我与殿下,念念暂时都是安全的,放心吧。” 全绍这才抹了把眼泪,道,“夫人放心,我这就去找念念,我一定会把她安全带回来!” 说罢,全绍便是冲出了屋去,几个飞跃间便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速度之快,根本不给任何人阻拦的机会。 而见此情景,禁军统领也待不住了,当即行了礼,“属下也这就去搜查!”说罢,便是转身离去。 待禁军们一走,剩下的阿萱,梁煜,以及沐云三人不由得相互看了一眼,不动声色,但眼中都透漏出一股只有对方方才看得懂的光芒。 一炷香之后,宫里。 说好要去寻找念念的禁军统领此刻却已是出现在了陈琮的寝宫里。 陈琮披着一件外衣,坐在龙床之上,看着那禁军统领问道,“深夜刺客入侵,尔等竟毫无察觉?” 那禁军统领面露愧色,“刺客想必对二皇子府侍卫的换班时间很是了解,恰好就是在换班之时冲进了府,是以属下带人赶到之时,刺客已经与二殿下打起来了。” “可有伤亡?”陈琮又问。 那统领摇了摇头,“未有伤亡,不过,念念公主丢了。” “什么?!”陈琮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原本睡意惺忪的样子也在瞬间散去,变得一脸怒容。 禁军统领被吓了一跳,慌忙低下了头,道,“原本二殿下与属下都在怀疑为何刺客的打法如此保守,没想到很快就发现念念公主不见了,可见对方今日的目的根本就是念念公主!” “就没人保护念念?”陈琮冷声喝问。 “有一少年,应该是念念公主的贴身侍卫,不过当时他也是被打晕了。”禁卫统领说着,眉心微沉,道,“我等皆以为对方是冲着二殿下与二皇妃去了,是以所有人都去保护二殿下与二皇妃了,此次乃是属下失职……” 闻言,陈琮的眸色却是微微一沉,“朕看,未必。” 第569章 自导自演 禁卫统领跟随陈琮多年,此刻听到陈琮的话,当即明白了什么意思,眉心微沉,压低了声问道,“皇上的意思是,今日乃是二殿下跟二皇妃自导自演?” 陈琮眸光微冷,“你当那二人是容易对付的?别忘了,在回陈国之前,他们一个是大棠的摄政王,一个是大棠的护国夫人,这二人随便一根脚指头,恐怕都比你要精明!” 说到这儿,陈琮的目光便落向了窗外的黑夜,“这样精明的二人,如何能在遭遇到一次刺杀之后,料想不到还会遭遇刺客呢?又如何会给他们的宝贝女儿只配上一个少年做侍卫?” 闻言,禁卫统领觉得陈琮所言有几分道理,但他也有自己的看法。 “属下今日见那少年身手不凡,轻功卓越,武艺恐怕远在属下之上。二殿下与二皇妃兴许就是因着这一点,方才放心让那少年做念念公主的贴身护卫。而且今日刺客突袭二皇子府,人数众多,附近的侍卫也都跑去二皇子的院子擒拿刺客,并非是二殿下与二皇妃对念念公主的疏忽。” 禁卫统领今日全程参与了此事,比起陈琮来,他觉得自己更清楚事发的状况。 当时的黑衣人源源不断地冲进二皇子的院子,附近的护卫当然要优先保护二皇子与二皇妃。 谁能想得到,这是一出调虎离山之计呢? 这个禁卫队长乃是陈琮信得过的人,否则他也不会将其派去二皇子府。 眼下听他这样说,陈琮便是了然般点了点头,觉得禁卫统领的话有些道理,但他依然不会打消自己的怀疑。 于是,冷声问道,“京内可已戒严?” “城门已关,无人能出京城一步!” “好,派人严查,务必要找到念念,记得,不可令其受半分伤害!”到底是自己的亲孙女,陈琮怎能不心疼不关心? 禁卫统领点头,“属下明白!” “还有。”陈琮的眸色覆上一层深邃的寒意,“这几日你就跟在他们身边,不可放过一处细节,朕要知道他们究竟是自导自演,还是当真被贼人掳走了念念。” “属下领命!” 离开皇宫,禁卫统领直接去了二皇子府。 此时天色早已微亮,而二皇子府里也是灯火通明。 阿萱就坐在大厅内,脸色不大好看。 见到他,阿萱立刻挺着硕大的肚子站了起来,“统领,可有念念的消息了?” 语气很是急切,禁卫统领特意打量了阿萱一眼,还是分不清她是真的还是装的。 于是,如实应道,“尚未有念念公主的消息,不过城门已然封锁,属下相信不出多久便会有消息的!” 听到这话,阿萱瞬间露出几分失望的神色,往后退了两步,方才像是有气无力般坐回了位置上,“我应该早就想到他们的目标会是念念,他们对付不了我们,定然是会要找念念下手的!都怪我思虑不周,这一孕傻三年,我看我是傻了三十年都不止了,呜呜呜……” 阿萱说着,便是掩面而泣。 一旁,沐云好似有些尴尬地看了那禁卫统领一眼,这才上前劝慰,道,“夫人放心,主子已经亲自去寻了,一定会找到念念的。” “是,是啊!二皇妃别担心……”禁卫统领也劝着。 熟料阿萱却像是被刺激到了一般,忽然大吼,“我如何能不担心?如若念念出事,叫我如何还能活得下去啊!呜呜呜……” “夫人,不可太过伤心啊!您还得考虑您腹中的孩子啊!” “我,我连念念都护不住,我还要什么孩子,呜呜,我,我……” 话没说完,阿萱便‘抽’了过去。 见状,沐云立刻唤来了府里人,将阿萱抬回后院,又连忙召了府医,一切看似慌乱,又井然有序,只让那禁卫统领看得都有些呆了。 就听沐云道,“找寻念念一事就靠统领了,我得去通知我家主子夫人晕厥一事!” 说罢,冲着禁卫统领一拱手,便是飞身离去。 一时间,偌大的大厅内就只剩下了禁卫统领一人,以至于他站了会儿,觉得自己方才离宫后就该立刻去找念念而不是来这儿,便是暗暗骂了自己一声,拂袖而去。 另一边,沐云去找的不是梁煜,而是全绍。 好不容易才将蒙头寻找念念的全绍给带了回来,可这小子却是挣扎得厉害,若不是沐云说夫人要见他,他都未必能将全绍带回来。 站在阿萱的房门外,全绍深吸了一口气,做好了被责备的心理准备,方才进了屋。 却见,阿萱正坐在桌边吃着糕点,见到全绍便是冲着他一笑,招了招手,“来!” 全绍不解,却还是进了屋。 房门也很快被关上。 就听阿萱道,“傻小子,是不是连早膳都没吃?快来吃点,垫垫肚子。” 但,全绍却没有再靠近,只是看着阿萱,面色凝重,“夫人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念念的。” “念念很安全。”阿萱开口,打断了全绍的话,也让全绍瞪大了双眼,随后方才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阿萱,“打晕我的人,是夫人?” 晕倒之前,他还是看到了身后之人的,只觉得身形奇怪,如今想来,这身形岂不就是大着肚子的夫人? 只是当时天色太暗,他没能看得太清楚罢了! “小点声。”阿萱轻笑着说道,“今日只是个计,为的就是带走念念,将她保护起来。没有提前告诉你是担心你会露馅。” 毕竟,全绍当着众人的面,控制不住哭出声的样子可不是随随便便来个人就能演得那样像的。 真情流露,才能令人信服。 全绍悬了一夜的心,终于是放了下来,但一瞬间却是委屈袭来,“我还以为,我真把念念弄丢了。” 少年再次红了眼眶,却终究是没有落下泪来。 看着全绍这副样子,阿萱也很是心疼,但…… “全绍,我恐怕还得利用你一回。” 闻言,全绍深吸了一口气,看向阿萱,笑道,“我这条命都是夫人救回来的,别说是利用,便是夫人叫我去死,我也会毫不犹豫!” 有了全绍这句话,阿萱心头不禁升起丝丝暖意,“你可是吃了至宝雪蚕的人,我又岂会舍得要了你的命?” 闻言,全绍脸上笑意渐浓,他当然知道阿萱不会要他的性命。 但他甘愿付出性命这件事,也是真的。 第570章 全绍的苦肉计 屋内,阿萱手中握着软剑,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全绍,深吸了好几口气,却始终下不了手。 要想骗过皇上,不见血是不行的。 而独自去追寻念念的全绍,便是最好的人选。 虽然,阿萱自己下手能确保全绍的伤看着厉害但实则不打紧,她的伤药也能让全绍在短时间内恢复健康,可面对少年如此纤瘦的背影,她终究还是狠不下心。 这孩子在无月阁长大,一路吃了这么多苦,好不容易投奔到她身边来,她哪里下得了手伤他? 软剑在手中紧了又紧,全绍也催促了阿萱好几次,可,阿萱仍是无法狠下心。 “不行,我做不到!”阿萱终于还是放弃了。 闻言,全绍却是皱了眉,转身看向阿萱,“夫人不是说过,若不使这一出苦肉计,皇上未必会信?” “信不信都随他,反正念念如今安全得很,他们是找不到的。”阿萱有些无奈地摆手。 若是在四年前,她定然能下得了手。 可自从做了娘亲之后,面对孩子,她是真的无法狠下心肠。 全绍看着阿萱,眉头紧蹙,心中却好似打定了什么主意一般,冲着阿萱拱手行了礼,“既如此,那我就先退下了,若是被禁军发现我在府中,恐怕会生出怀疑。” 闻言,阿萱点了点头,道,“也不必在外待得太久,天黑之前记得回来。” “是。”全绍应声退下。 也的确很听话的在天黑之前回来了。 却是带着一身伤回来的。 彼时,正巧禁军统领来与阿萱汇报搜寻念念的进展,还不等禁军统领说完,便见一个人影重重地落在了院子里。 众人皆是一惊,而阿萱是最先反应过来那是全绍的。 当下便是冲出了屋来,看着全绍那一身的伤,心脏仿佛都要跳出来了一般。 “来人!快扶全绍回屋!” 一声令下,禁军统领也立刻上前来帮忙,将全绍安置在了床上,亲眼看着阿萱剥去全绍的衣衫,替他上药包扎。 而在阿萱为全绍上完药之后,全绍也终于醒了过来,“夫人……” “别说话!”阿萱的声音带着几分怒意,压得低低的,但更多的是内疚。 她知道这一身伤定然是全绍自找的,是她对他说了苦肉计,又下不了手伤他,所以他才跑去外头,弄成这样回来! 早知道这小子如此固执,她就该狠狠心,也不至于伤成这副样子! 全绍也听出了阿萱语气之中的责备,可见禁卫队长在场,他还是忍不住开了口,“是我没用,没有救回念念……” 听到这话,禁卫队长猛地一惊,“小兄弟,你这是遇到掳走念念公主的刺客了?” 全绍点了点头,“他们人多势众,我,我打不过……” “在何处遇见的?”禁卫队长问道,多少带着几分试探。 毕竟,他已经带着人在城中找了一天了,却连刺客的影子都没看见。 以至于他都开始怀疑皇上的话是正确的,如若不是自导自演,怎会搜寻了一天都没有半点线索? 就听全绍道,“昨夜一路追寻而去,一直追到了京郊……” “京郊?我今日带人去过,并未见到任何刺客啊!”禁军统领眉心一沉,再次开口,“是东边还是西边?” “统领这是何意?!”阿萱恼怒起身,一手抚腰,一手捧着肚子,怒视着禁军统领,“这孩子都伤成这样了,你不是在怀疑他是撒谎吧?” 禁军统领心下一慌,慌忙拱手行礼,“属下不敢。” “是在西郊。”全绍打断了二人的话。 他早就知道禁军统领会有所怀疑,是以在回来之前就已经将城中禁军的动向都弄清楚了。 不得不说,禁军搜捕的力度很大,几乎搜遍了全城,但唯独西郊还没来得及去。 听到全绍这样说,禁军统领眉心紧拧,冲着阿萱道,“属下这就带人去西郊查看。” 阿萱冷哼了一声,重新坐了下来,查看着全绍的伤势。 见阿萱不理会自己,禁军统领也不再自讨没趣,行了礼便是转身离开了。 直到确定禁军统领已走,阿萱方才忍不住出手戳了戳全绍的额头,“你这混小子,到底是做了什么事?” 虽是收到了责备,可全绍心中却是暖得紧,也不打算瞒着阿萱,道,“我去捣了无月阁的一个联络点。” 身为无月阁的人,自然知道无月阁在各处的联络点如何找。 全绍离开府之后,便去捣了无月阁在京都的联络点,想当然的就被无月阁的人追杀了。 一路将人引至西郊,而后故意装着打不过,留下了这一身伤回来。 全绍觉得,自己这一出计谋简直天衣无缝。 哪怕最后被禁军寻到什么蛛丝马迹,找到了无月阁,也大可将念念被掳的事儿嫁祸到无月阁的头上。 阿萱却已是自责得不行了。 “早知你会想到这一出,倒不如我下手了。” 她若出手,最多伤他两剑。 可眼下全绍身上的剑伤,足有十多处。 好在这小子还算机灵,处处都避开了要害。 只是看着吓人而已。 另一边,禁军统领进了宫,向陈琮汇报情况。 听完禁军统领的话,陈琮眉心紧拧,“那小子伤得厉害吗?” “嗯,浑身都是血。”禁军统领应道。 可陈琮依旧怀疑,“尔等查了一日都不曾查到半点线索,怎么就那小子追上了?” “昨夜念念公主被掳走后不久,那少年便追了出去,想来应该是追踪到了蛛丝马迹。” “西郊那边可有线索?” “有打斗的痕迹,也发现了两具尸体,属下查验过,尸体之上皆有无月阁的印记。” “无月阁?”陈琮显然没听说过。 却见禁军统领道,“无月阁乃是江湖第一的杀手组织,最擅长的便是收人钱财,与人消灾之事。” 闻言,陈琮终于陷入了沉思,“你的意思是,有人委托了无月阁,掳走了念念?” 禁军统领点了点头,“很有可能。” 陈琮的脑海中已经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但他还是问道,“那你觉得,会是谁?” 第571章 再大点声 禁军统领眉心微沉,仔细想了想,而后露出了几分畏惧之色,“属下,不敢说。” “朕赦你无罪。”陈琮岂会不知道底下人的心思? 得到皇上的这句话,禁军统领方才大胆开口,“回禀皇上,属下以为,嫌疑最大的就是太子,次之为三皇子。” 闻言,陈琮冷笑了一声,“呵,看来朕的几个儿子在你眼里都不是什么好人。” “属下不敢!” “行了,朕说过赦你无罪,不过你得说说你的理由。” 其实,陈琮心里的答案与禁军统领是一样的。 就听禁军统领道,“之前,皇后与二皇妃有过摩擦,如今皇后出事,难保太子不会迁怒于二皇妃,至于三皇子,似乎许久不曾有过动静了。” 陈鸿熙这人,从前最会兴风作浪。 可如今这段时间却是低调得很,反倒是让人觉得他在闷声做大事。 陈琮免不得苦笑出声,“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这群刺客的目的,无非就是二殿下与二皇妃的血,但这件事还不至于传播得那样快,所以应该就是知晓此事的人所为。”禁军统领再次说出了自己的理由。 而这个理由,也的确是更令人信服。 陈琮微微点了点头,而后道,“朕给你一日的时间,查出无月阁在京中所有的据点,务必救出念念!” “是!” 不得不说,这位禁军统领还是有点真本事的。 一日的时间,别说是查出无月阁在京中的据点,他甚至直接带人打了上去,无月阁虽都是训练有素的杀手,但禁军胜在人多,且配合默契,竟是将无月阁的人打得落花流水。 是夜。 二皇子府里依旧灯火通明。 做戏自然得做全套,这两日梁煜几乎没有怎么合眼,这也是禁军统领都看在眼里的。 是以,看着梁煜疲倦的面容,禁军统领忍不住劝道,“二殿下,您好好休息吧,搜寻念念公主一事交给属下就好!” 梁煜微微摇了摇头,装模作样地问道,“听闻你今日去剿了无月阁,如何?可有消息?” 禁军统领面露惭愧,“那些杀手都是不顾自己性命的,被逃走了几个,剩下的……皆是服毒自尽了!” 所以,他一个字都没有问到。 无月阁的人会有什么样的操作,梁煜当然是知道的,所以他并未担心会露馅。 只是很无奈地一声长叹,“看来,得等那幕后之人自己找上门来了。” 禁军统领当下便是行了礼,“二殿下放心,属下绝不会放弃搜查!” “那就有劳统领了。”梁煜回了礼,禁军统领也不好意思再呆着,行了礼便退下了。 待禁军统领一走,梁煜的眸间渐渐覆上一层寒意。 他倒是没想到,这人能找到无月阁去。 也好在无月阁是个杀手组织,倘若只是寻常的江湖门派,还不得被他抓了活口,问出破绽了! 想到这儿,梁煜方才起身往后院行去。 在外晃荡了两日,他的确是有些困了,先回去睡上一觉再说。 可谁知刚行至花园,便察觉到了一股杀意。 梁煜反应迅速,凝起掌力便朝着假山后袭去。 而对方的反应也很快,躲过了梁煜的一掌,却没有要与梁煜交手的打算,而是落在了不远处,冲着梁煜冷声一笑,“失了忆,功夫倒是不减。” “是你?”梁煜眉眼低沉,因为眼前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楚昕。 而梁煜的反应也让楚昕一惊,“你不是失忆了?” “你再大点声。”梁煜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楚昕瞬间就明白了过来,“奸贼,装的?” “前段时日恢复了记忆罢了。”梁煜眉眼微沉,看着楚昕,“你来做什么?” “自然是来讨债的!”楚昕一边说着,一边朝着梁煜走来,“我无月阁今日可谓损失惨重,这笔账,王爷不给我算算?” 就是因为二皇子府的一个谎,害得他无月阁今日死了不少兄弟,这笔账,他自然得要来讨的。 谁知,梁煜只是冷哼了一声,“别说的你很在意他们似的,他们活着本就是为了去死。更何况无月阁手底下的杀手何止千人,今日死的不过百分之一。你若要与本王算,那本王就从头与你好好算算。” 从头算? 楚昕想了想,算了,不划算。 却是撇了撇嘴,“王爷总不能让我今日吃了哑巴亏吧?” “你倒是提醒了本王。”梁煜眉尾一挑,“记得明日送一封书信来我府上,就算念念在你手里。” 不仅要吃哑巴亏,还得无条件帮忙? 楚昕自然不肯,“阿萱虽然救过我,但那份恩情可是因全绍那小子而还了,眼下王爷叫我帮忙,我又为何要帮你?” “不想帮忙,你来做什么?”梁煜知道,楚昕前来肯定是有他的目的。 而且,他显然知道自己不会对今日无月阁的无妄之灾而有任何愧疚,借着这事,他讨不到好,所以,他定然会答应自己的要求,无非是用什么做交换而已。 眼看着自己被一眼看穿,楚昕面色微冷,却又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但,梁煜却是猜到了,语气之中染上了几分嘲讽,“为了无月阁,你倒是豁得出命去。” 虽然二人牙根没有交手,但从楚昕方才躲避的速度来看,他定然是学了无月阁那个要人性命的独门内力。 所以今日他来,是为了让阿萱救他的。 楚昕眉心微沉,道,“无月阁乃是我爹的心血,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其没落。更何况,那么多兄弟,我得保着他们。” 若没有强大的实力支撑,无月阁早已被众多仇敌覆灭。 梁煜自然也是理解楚昕的,于是,冷冷开口,“你就算不写信,去到阿萱面前,她也是会救你的。不过,在此之前,本王会先撕了你。” 闻言,楚昕反倒是淡淡一笑,“不过一封信而已,小事。” “嗯。”梁煜冷冷应着,“你可以走了。” 楚昕看着梁煜,眸色微沉,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开了口,“多谢。”说罢,方才飞身而去。 不写信而求阿萱医治,是欠了他们的人情。 而写了信,这件事就成了交易。 楚昕知道,梁煜不过是刀子嘴豆腐心罢了! 第572章 想要的东西 翌日。 无月阁的书信果然送到了二皇子府。 内容无非就是要想念念平安无事的话,就要拿他们想要的东西去换。 禁军统领当即就将书信送进了宫里,与之一起进宫的,自然还有阿萱跟梁煜。 御书房里,陈琮看着这封书信,气得胡子都抖了三抖。 “混账东西,这无月阁的老巢究竟在何处?朕要带兵剿灭了他们!” 几人都知道陈琮说的是气话。 但,阿萱还是耐心地为陈琮解释着,“这无月阁乃是江湖中的杀手组织,行踪诡异不定,仇家遍布五湖四海,想要灭了他们的人何止成千上万,只怕父皇要找也没那么容易。” 说罢,阿萱与梁煜对视了一眼,便又道,“更何况,无月阁只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而已,念念也恐怕已经不在他们手上,其实目前最要紧的,是找到幕后之人。” “我不赞同。” 不等陈琮说话,梁煜便开口否决了阿萱的提议,道,“禁军统领前两日方才去剿了无月阁的据点,却连一个活口都没抓到,这些杀手都是不要命的,被抓后便会自尽,我们一个字都问不出来,又该如何去找幕后之人?” “可父皇已经加派人手在城中搜寻了,很快就会有念念的消息的!如今城门紧闭,我不信他能插上翅膀飞出去!” “便是被你找到了又如何?万一对方情急之下做出蠢事,念念的性命你顾不顾?” “殿下这话说得好生奇怪,什么叫我不顾念念的性命?念念可是我身上的一块肉,她被掳走以来,我连一个安稳觉都没睡过,殿下怎么能说出这样伤人的话来?” 二人一唱一和,当着陈琮的面就吵了起来,而阿萱也果真是眼眶泛红,侧过身子低头抹泪,好似真的哭了一般。 见状,禁军统领忍不住劝道,“二皇妃息怒,二殿下也只是太过担心念念公主而已,而且,属下也觉得二殿下的顾虑是有道理的,敌暗我明,如若逼得太紧,对方做出极端的事来,后果不堪设想。” 陈琮觉得自己这个手下说的话很有道理。 虽然自己也有怀疑的对象,比如太子,比如三皇子,可那二人再蠢也不可能将念念留在自己的府邸里,而一旦搜查那二人的住处,又必定会打草惊蛇。 此事,连着陈琮也不禁头疼了起来,只能问道,“那你们觉得,该如何是好啊?” 就见梁煜冷着一张脸,眸色微沉,哪怕是陈琮也无法从他的眼眸中看出任何情绪来。 只听他道,“给他们想要的,不管如何,念念决不能出事!” 他们想要的。 信中也的确是这样写的,可,他们想要的是什么,却没写清楚。 陈琮眉头紧拧,“难道你们打算一命换一命?” 他认为,对方想要的就是阿萱跟梁煜的血。 但阿萱却给了他另外一个选择,“未必,若是要我们的血,大可明说何时何地交换人质。但信中却说,要东西。” 人可不能算是东西。 闻言,陈琮猛然一惊。 莫非对方想要的东西,与他所想的一样? 正想着,梁煜忽然就跪了下来,“还请父皇允许儿臣即日出发大棠,寻找传说中的宝物,换得念念一命!” 阿萱便也跟着跪了下来,“求父皇应允。” 陈琮眉头紧蹙,他当然不想答应。 视线落在阿萱高高隆起的肚子上,陈琮好似是找到了理由一般,“二皇妃如今身怀六甲,这样重的身子如何好上路?若不然,就让煜儿自己去吧!” 闻言,阿萱却是一脸担忧,“可是,那地方只有我知道,殿下如今失忆,就算能找到那片林子,只怕也找不到当初我们二人发现巨蟒的地点。更何况,我与殿下的血不一般之事显然已经传扬了出去,我怕殿下路上会有危险。” 陈琮面染不悦,“他有危险,你一个孕妇又能帮得上什么忙?” “儿臣武功不弱,足以自保!更何况,我与殿下一起就不必分散人手保护,反而更安全。” 陈琮还想说什么,却是被梁煜冷声打断了,“父皇,巨蟒的地点只有阿萱知道,她必须跟着儿臣,至于她腹中的胎儿,想她医术高明,自能保住,父皇不必担心。” 语气很是坚决,陈琮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改变不了二人的决定了。 于是,眉头紧蹙,“那,你们打算何时动身?” “越快越好!”梁煜说道,“今晚。” “不可,时间太紧迫。这样,明日吧!朕也好安排人手保护你们。” 说是保护,其实就是监视。 阿萱与梁煜岂会不明白,但还是双双行礼谢了恩。 借着要与淑贵妃告别的说辞,二人退出了御书房。 待二人一走,陈琮才看向禁军统领,“这件事,你怎么看?” “属下以为,二殿下与二皇妃去寻宝物是件好事,倘若寻到了,便可将幕后之人引出来,到时候便可将其一网打尽,而那宝物,自然还是归于皇上所有。” 陈琮觉得,禁军统领的想法很美好。 可这世上,永远都是计划赶不上变化的。 更何况他心中还有所怀疑,“可倘若他们不顾念念的死活,就这么销声匿迹了呢?” 毕竟,他们如今还有一个孩子。 禁军统领闻言,当即毛遂自荐,“属下愿一同前往,盯着二殿下。” 陈琮摇了摇头,“他二人加起来足有八百个心眼子,你,盯不住。” 这句话分明也没有骂人,但禁军统领却感受到了一股羞辱。 却听陈琮道,“朕的心里倒是有一个适合的人选。” “是谁?” “熙儿。” “三皇子?”禁军统领一脸惊讶,“可,三皇子很可能就是幕后主使,倘若到时被三皇子率先得到了宝物……” 闻言,陈琮嘴角勾起了一抹冷意,而后缓缓起身,“朕自由法子对付他。”说着,便是往外走。 徐公公立刻跟了上来,躬身问道,“皇上这是要上哪儿啊?” “永宁宫。” 闻言,徐公公一惊,永宁宫?元妃娘娘的寝宫? 第573章 定不辱命 陈琮其实已经很久不曾去过永宁宫了。 毕竟当年他也不是真喜欢那宫女才会宠幸了她,无非是给皇后的警告罢了。 所以,当陈鸿熙得知陈琮竟然去了永宁宫的时候,几乎是快马加鞭就进了宫。 甚至在见到陈琮之时,还是一脸慌乱。 可此时,陈琮正与元妃一起用着午膳。 眼看着陈鸿熙一脸惊慌地冲了进来,而后第一眼就是去查看他母妃有没有事,陈琮的脸色便是瞬间垮了下来,“怎么?朕会吃了你母妃不成?” 陈鸿熙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失礼了,慌忙跪地行礼,“父皇息怒,儿臣给父皇请安,给母妃请安。” 其实元妃内心也很是惊慌,只是这么多年来在皇后的磋磨之下她已经练就了不露声色的本事,在仔细观察了陈琮的脸色之后,元妃方才开了口,“傻孩子,你父皇是在你与你说笑呢!快起来吧!” 闻言,陈鸿熙抬眸小心翼翼地看了陈琮一眼,确定的确无事,方才谢恩起身。 元妃上前,拉着陈鸿熙坐下,“正好赶上午膳,来,坐下陪你父皇喝点酒。” 陈鸿熙微微点了点头,“谢母妃。”视线却一直落在陈琮的身上,随时观察着陈琮脸色的变化。 可,陈琮眼观鼻,鼻观心,自顾自吃着饭,像是没看到陈鸿熙一般。 但陈鸿熙依旧不敢怠慢,连拿起碗筷的样子都是小心翼翼的。 元妃看在眼里,实在心疼,就壮着胆子给陈鸿熙的碗里添了菜,而后冲着陈鸿熙道,“还不快点敬你父皇一杯?” 陈鸿熙会意,拿起杯盏来,便是冲着陈琮道,“父皇,儿臣敬您一杯,愿父皇年年岁岁,福寿安康。” 听到这话,陈琮倒是很给面子地端起了酒盏来,饮下一口。 见状,陈鸿熙终于松了一口气,也喝下一口酒,缓解了一下紧张的情绪。 却不料,酒盏还未来得及放在桌上,就听到陈琮冷漠的声音传来,“熙儿,你可知罪?” 短短四个字,如同一道惊雷,瞬间令陈鸿熙跟云妃二人呆愣住了。 不过他还是很快反应了过来,当即下跪磕头,却道,“儿臣不知所犯何事,还请父皇明示!” “不知?”陈琮冷笑了一声,“朕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将元妃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是!” 屋外很快就有侍卫进来,拖着元妃往外去。 元妃懦弱,此刻连求饶都不知道喊,只瞪大了眼掉眼泪。 而陈鸿熙则是急坏了,他快速跪着上前,一直跪到了陈琮的脚边,“父皇,儿臣真不知做错了什么,还请父皇……” “啊!” 屋外,已是传来了元妃的惨叫。 那一声,仿若是重重打在了陈鸿熙的心口之上。 这么些年来,他不择手段,都是为了保护母妃的安危,可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还会眼睁睁看着母妃受刑而什么都不能做! 陈鸿熙的双眸,一下子就红了,眼泪也随之落下。 看到这一幕,陈琮心头微惊。 他这个儿子,打小就不是个好惹的,幼时懂得用眼泪骗感情,长大后便是全靠自己的手段,何曾还落过泪? 没想到,倒是个孝子。 看来,他用元妃来拿捏陈鸿熙,是个绝佳的法子。 屋外,用刑声跟元妃的惨叫声交替响起。 一下又一下。 而陈琮却是冷意看着陈鸿熙,喝问道,“朕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最近都背着朕做了什么!” 陈鸿熙也不傻,已然是明白了陈琮的意思,“父皇可是以为念念是我掳走的?” 陈琮没说话,只等着陈鸿熙接下来的回应。 却见陈鸿熙连连磕起头来,“儿臣并未掳走念念!求父皇明察!儿臣并未掳走念念!” 几句话,已是磕了十多个响头,额头都磕破了。 陈琮微微迷了眼,终于还是冲着一旁的徐公公示了意。 见状,徐公公立刻冲出了屋去,高声唤道,“住手!” 听到这一声,陈鸿熙知道母妃是保住了。 可他磕头的动作却仍是未停。 一下又一下,鲜血都溅到了陈琮的靴子上。 终于,陈琮还是出了手,拦住了陈鸿熙继续磕头的动作。 就见陈鸿熙缓缓抬起头来,鲜血顺着眉骨滑落一旁,显得他瞎了的那只眼睛更加丑陋而恐怖。 陈琮的眉心不自觉拧了一下,声音依旧冷漠,“念念当真不在你这儿?” “儿臣愿以性命起誓!若有半句虚言,儿臣愿五马分尸!” 陈鸿熙当场立下毒誓。 可陈琮却不满意,缓缓开口,说出极为阴冷的话来,“若被朕知晓你参与了此事,五马分尸的会是你母妃。” 陈鸿熙心头猛然一痛,却还是点了点头,“任凭父皇处置。” 直到此刻,陈琮方才确定并不是陈鸿熙掳走了念念。 于是起身,双手扶起了陈鸿熙来,看着陈鸿熙沾满血的脸,叹息了一声,“你莫要怪父皇狠心,实在是你从前的手段过于阴狠,朕不得不怀疑。” 陈鸿熙点头,“儿臣明白。” “你明白就好。”陈琮说着,看向屋外,道,“朕早已命御医在永宁宫守着,你母妃无事,你不必担心。” “是,多谢父皇。”陈鸿熙恭恭敬敬地应着,连一个不字都不敢说。 可,陈琮还是说了一句,“你不要记恨父皇。” 陈鸿熙的眼眸终于有了几分动容,他看着陈琮,重重点了点头,“父皇放心,儿臣明白父皇的良苦用心。” “这就好。”陈琮好似很欣慰,拍了拍陈鸿熙的肩膀,道,“其实今日,朕是有任务要交于你。” 说罢,便将阿萱与梁煜将要前往大棠的事告诉了陈鸿熙。 而此时,陈鸿熙也终于明白了。 “父皇是想让儿臣去监视皇兄跟皇嫂?” 可,陈琮担心他有异心,所以才会使了这样一出计谋试探! 果不其然,陈琮点了点头,道,“他二人的本事,你最清楚不过,朕以为也只有你才能有本事制得住他们。熙儿,你可愿帮父皇这个忙?” 陈鸿熙如何敢说一个不字? 当下便是行了礼,“儿臣定不辱命!” 第574章 好好照顾她 另一边,淑贵妃的寝宫里,阿萱与梁煜与淑贵妃说了要前往大棠一事。 但细致的计划并未告诉淑贵妃,毕竟,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也不是信不过淑贵妃,只是陈琮与淑贵妃毕竟是青梅竹马,相知相交,一个细致的表情说不定就会被陈琮看穿了。 这是梁煜与阿萱商量好的事。 是以,这会儿听到二人要去大棠找什么宝贝,淑贵妃别提有多着急了,“如此凶险,就你们二人去吗?” “父皇会派人保护我们的,母妃不必担心。”梁煜沉声安慰着,用对他而言最为温柔的语气。 虽然听上去仍旧是显得有几分僵硬。 淑贵妃点了点头,可脸上担心的神色依旧。 阿萱不禁握住了淑贵妃的手,柔声劝道,“母妃放心,我们不会有事的,念念也不会有事的。到时候,我会带着念念跟这个孩子,一起来看望母妃。” 闻言,淑贵妃的目光不禁落在了阿萱高高隆起的肚子上,眸中总算是多了几分温柔。 然后,长叹了一声,道,“我知道你们会没事的,只是儿行千里母担忧,我也实在没办法放下心来,唯有日日念经诵佛,求佛主保佑你们。” 阿萱道了声谢,又说了一番体己的话,才让淑贵妃的心情稍稍好了些。 可就在这时,一名太监急匆匆地行来,在淑贵妃的耳边低声说了两句什么。 就见淑贵妃脸色大变,猛地从座位上站起,“皇上当真对元妃用刑了?!” 那太监立刻低垂下了头,应道,“是,足足受了十二个板子,三殿下将头都磕破了。” “他这是为什么?”淑贵妃想不明白,也有些生气,“元妃在宫里委曲求全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熬到皇后不能再折腾她,怎么又轮到皇上出手了?” 可就算是皇后,也不曾对元妃用过这样厉害的刑啊! 而阿萱跟梁煜,一下就明白了什么事,当下相互看了一眼,却并未说什么。 阿萱从怀里拿出了一瓶伤药,交给了淑贵妃,道,“母妃,我与二殿下还得回去收拾一下,劳母妃将这伤药送去给元妃娘娘。这药疗伤效果甚好。” 闻言,淑贵妃也不疑有他,接过药瓶连连点头。 阿萱与梁煜便告退了。 待他们一走,淑贵妃便带着伤药急匆匆地去看望元妃。 她来时,陈鸿熙还没走。 听闻淑贵妃前来,不禁眉头微微一沉,这才上前迎接,“见过贵妃娘娘。” 淑贵妃一眼就看到了陈鸿熙额头上的伤,心头不禁一跳,“你这伤,怎么也不叫御医处理一下?” “御医正带医女查看母妃伤势,我再等等。” 对于陈鸿熙,淑贵妃其实是看不上的。 她知道这个三皇子最会做些阴险狡诈之事。 可如今看着他因为元妃而伤成这样,心下总归还是心疼他一片孝心的。 于是上前,将阿萱给的药交给了陈鸿熙,“这伤药效果极好,你也可以擦一些。” 陈鸿熙一眼就认出了那是阿萱的药瓶,眉心微微一沉。 眼见着陈鸿熙不说话,淑贵妃还以为他是烦了自己,便道,“既然御医还在为元妃医治,那本宫就不去打扰她了,让她好好休息,本宫过些时日再来看她。” 说罢,淑贵妃便转身要走。 看着手中的药瓶,又看了眼特意来送药的淑贵妃,陈鸿熙终于还是开了口,“贵妃娘娘请留步。” 淑贵妃闻言停下脚步,转回了身来,有些诧异地看着陈鸿熙走近。 而后,就见陈鸿熙在淑贵妃的面前跪了下来。 见状,淑贵妃不由得一惊,慌忙将人扶起,道,“你这是做什么?” 陈鸿熙不起,只道,“明日我便要与皇兄跟皇嫂一起出发去大棠,最快只怕也得四个月之后才回来,这期间……我母妃……” 终于听明白了陈鸿熙的意思,淑贵妃便又去扶他,“不过这点小事而已,也值得你这般下跪行礼!我与你母妃姐妹相称,放心,我会看着他的。” 这个他指的是谁,陈鸿熙明白,也惊讶于淑贵妃的聪明,居然一下就明白他深一层的含意了。 皇后疯了,如今被关在寝宫里半步都出不来,自然不可能再欺负他母妃。 以往仗着皇后撑腰的那些妃嫔如今也不敢动了。 如今能欺负的了他母妃的,就只有父皇一人。 而淑贵妃,则是父皇最宠爱的妃子,如若说这宫里还能有谁劝得住父皇的话,那便只有淑贵妃了。 于是,陈鸿熙对着淑贵妃郑重地道了一声,“多谢贵妃娘娘。” “不必言谢,其实本宫也有求与你,”说着,淑贵妃不禁叹息了一声,道,“本宫知道,你与煜儿跟阿萱有些误会,说不定还结了仇,可念在你们好歹是一脉相承的份上,希望你不计前嫌,这一路,替本宫好好照顾他们。” 她替他照顾母妃,他替她照顾儿子,说来倒也是公平的。 陈鸿熙点了点头,“贵妃娘娘放心。” 闻言,淑贵妃不禁露出了温暖的一笑,眼角不经意间瞥见了陈鸿熙肩上的脏污,于是替他掸去,这才道,“好了,本宫先回去了。” 说罢,方才再次离开。 而陈鸿熙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肩膀,一双眸子却是越来越冷。 回到三皇子府时,天都已经黑了。 陈鸿熙回到自己的寝卧便是一屁股坐在了软榻之上,闭上眼,一脸疲惫。 也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他听到细微的脚步声慢慢靠近,而后额头上便是微微一痛。 很细微的痛,是有人在给自己上药。 他不必睁开眼就知道是谁,可他还是缓缓睁开了眼来。 昏暗的烛灯之下,那张小脸满是担忧。 见陈鸿熙醒了,哥舒阿依一惊,“是我弄痛你了?” 陈鸿熙摇了摇头,“继续。” 哥舒阿依便没再理会他,自顾自地给他包扎,待弄好了方道,“怎么这么笨,磕头都能磕成这样。” “我明日离京。”陈鸿熙看着哥舒阿依的眸子,很是认真地问道,“你要不要随我一起去?” 第575章 出发 哥舒阿依并不清楚宫里发生的事,就是陈鸿熙受了伤也还是府里人跟她说的。 但陈鸿熙要离京,嗯,她感兴趣。 忍不住问道,“你是要去办什么大事吗?” 陈鸿熙握住了哥舒阿依的手,放在手心细细摩擦着,“算不上大事,二皇子与二皇妃要去大棠一趟,父皇命我跟着。” 只是他离京之后,母妃还能请求淑贵妃帮忙照看,但这个女人,又有谁能替他照顾着? 倒不如一路带着,也好安心。 哥舒阿依自然不知道陈鸿熙的心思,却是想着阿萱跟梁煜居然要回大棠了,定然是打了什么主意的。 而陈国皇帝让陈鸿熙跟着他们,显然是没安好心。 嗯,她若是跟着去,说不定还能帮上忙。 于是点了点头,“好啊,我还没去过大棠呢!” 看着她如此高兴的样子,陈鸿熙不禁一笑,“那去收拾一下,明日一早咱们就出发。” “好!”哥舒阿依说着,便是起身离去。 被陈鸿熙握着的手自然也就这么抽离了出去。 掌心瞬间空了。 陈鸿熙却下意识地又握了握,可除却空气之外,什么都握不住。 心情便一下子又沉入谷底,他感觉这像是在预示着什么事,但很快就被自己给否认了。 她不过是去收拾包袱而已,他又在患得患失什么呢? 翌日。 一早,陈鸿熙便带着一队侍卫等在了二皇子府外。 当然,还有一辆马车,马车里面是昏昏欲睡的哥舒阿依。 也不怪她,实在是陈鸿熙起得太早了。 天还未亮就将她给喊了起来,她这会儿都快困死了。 不过,一听到阿萱的声音哥舒阿依便来了精神,不自觉地掀开车帘往外瞧。 见阿萱看向了这边,便偷偷朝着阿萱摆了摆手。 陈鸿熙说了,她跟着的事儿不能被外人知道,至少在离京之前不能被陈国的皇帝知道,所以眼下,哥舒阿依就只能偷偷地跟阿萱打招呼。 阿萱自然看到了哥舒阿依,心头不免有些惊讶。 陈鸿熙这人向来都是对陈琮唯命是从的,毕竟他若想在朝堂站稳脚跟就只能靠着陈琮。 可眼下,他居然敢偷偷带着哥舒阿依。 可见,哥舒阿依在陈鸿熙心里的位置不低。 但越是如此,她就越是担心陈鸿熙知道真相的那一日。 于是,眉头也不自觉地锁了起来。 陈鸿熙并未错过阿萱的脸色,转头看了马车一眼,被抓包的哥舒阿依吐了吐舌头方才放下了车帘,他心头甚是无奈,却还是冲着阿萱道,“她说与皇嫂一路上也算有个伴。” 闻言,阿萱面露几分诧异。 她知道,这话绝不会是哥舒阿依说的,在陈鸿熙的眼里,她与哥舒阿依无非是大夫与病人的关系,若哥舒阿依真说了那番话,定会惹陈鸿熙怀疑。 所以,陈鸿熙这句话分明就是故意的。 是担心阿萱会反对哥舒阿依同行,才故意这样说。 之前哥舒阿依当街救过阿萱,陈鸿熙想,他这样说,必定能让阿萱心软。 好在阿萱也明白他的意思,于是勾唇一笑,“那就请三皇子替我谢过那位姑娘了。” “皇嫂客气。”陈鸿熙淡淡开口,看了一眼一旁的梁煜,方才又道,“是我要多谢皇嫂的药。” 母妃柔弱之躯,挨了那十几板子已是皮开肉绽。 若没有阿萱的药,只怕半个月都下不了床。 阿萱有些意外陈鸿熙的道谢,摇了摇头,“举手之劳而已。” 而梁煜则是淡淡说道,“元妃娘娘无辜遭殃多少也有我们的原因,送药是应该的。” 他是想让陈鸿熙知道,他们并没有打算用那个药在陈鸿熙这里换多大的人情。 毕竟以陈鸿熙这一副小人的做派,也换不来多少人情。 总归这一路,大家相安无事就好,待到了大棠,区区一个陈鸿熙,他可不会放在眼里。 陈鸿熙闻言看向梁煜,四目相对,二人的眼中皆是有着不肯退让的光芒。 还是阿萱说到,“殿下,我们先上车吧!” 说着,方才拉着梁煜上了马车。 队伍也终于缓缓而行。 马车里,梁煜将自己座位下的垫子放到了阿萱的座位上,这才让阿萱坐下。 看着这一幕,阿萱忍不住笑道,“哪有这样娇气?” “这一路辛苦,还是留心些好。”梁煜说着,目光透过摇晃的床帘看了眼外头的陈鸿熙。 他骑着高头大马,就这么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的马车旁。 阿萱也看见了,忍不住一笑,“父皇让他来,是有道理的。” 如若是派其他人,哪里会想得到这么近地跟着? 这陈鸿熙,分明是仗着习武之人耳力高于常人,所以偷听他们的谈话。 梁煜的目光从外头收了回来,搂过阿萱,道,“无妨,只要念念安全就好。” 闻言,阿萱与梁煜相互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了意味不明的笑。 至少现在,他们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大半了。 队伍很快就出了京城。 行至午时,队伍在路边驻扎。 伙头军送来了丰盛的饭菜,陈鸿熙很是自然地就做到了梁煜跟阿萱的身边来,要与他们一起吃。 二人自然也没有拒绝,反正他们绝不会让陈鸿熙听到半句他不该听到的话。 可吃着吃着,陈鸿熙却突然问道,“之前那个少年怎么没有跟着?” 状似不经意的一问,实则却是打探。 阿萱淡淡一笑,“三殿下还不知道吧?全绍为了保护念念,被刺客打成重伤,眼下还在府里休憩。” “哦。”陈鸿熙冷冷应了声,却又道,“皇嫂的医术如此高明,区区皮外伤也要休息这么多日吗?” “伤虽不重,但不适合长途跋涉。”梁煜开了口,看向陈鸿熙,眸中染着几分冷意,“皇弟怎么对他如此上心?要不,本皇子让人将他送去你府上养着?” 闻言,陈鸿熙不禁打量起梁煜的脸色来。 可梁煜当然不会被他看出什么来。 他只好微微一笑,“不过随口一问,皇兄不必在意。” 梁煜没有理他,自顾自吃着。 却不料危险已经悄然而至。 第576章 分开行动 几人简单吃了点,便准备再次起程。 却在这时,一阵杀意袭来。 旁人兴许察觉不到什么,可阿萱跟梁煜,还有陈鸿熙一下子就发觉了。 只听陈鸿熙一声令下,“戒备!” 侍卫们当即拔出腰间佩剑,严阵以待。 却觉一阵掌风袭来,吹起地上无数尘埃,迷得众人都睁不开眼。 对方显然是个内力深厚的高手。 梁煜与陈鸿熙双双将阿萱护在了身后,饶是风沙如此之大,他们依旧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危险袭来的方向。 下一瞬,一道身影穿过风沙,长剑闪着寒光。 陈鸿熙当即掏出了自己的折扇,飞身上前,只听得兵器相撞的声音越来越急促,梁煜一双眉沉到了极点,“陈鸿熙不是他的对手。” 对方无论是内力还是身手,都要高陈鸿熙一筹。 可,陈鸿熙的武功不弱,甚至能与梁煜勉强打个平手,眼下居然这么快就落入了败势! 就在众人都以为陈鸿熙很快就要打不过时,陈鸿熙忽然直直地朝着对方袭去,似乎是要与之同归于尽一般。 对方显然也是这样认为的,心下一声冷哼,身子微微一转,躲开陈鸿熙的进攻,手中的长剑却依旧朝着陈鸿熙的要害袭去。 却不料,陈鸿熙忽然将折扇朝着对方扔了出去,而后抽出了腰间的匕首,在折扇挡住对方视线的一刹那,将匕首狠狠刺进了对方的心口。 “你,你……”对方显然没想到陈鸿熙居然会使诈,可,陈鸿熙却只冷笑了一声,拔出了匕首。 炙热的鲜血喷涌,洒了陈鸿熙一脸。 他抬手抹了把脸上的血迹,这才冷声一笑,“空有一身武艺,奈何没有脑子,可惜。” 伴着他这一声嘲讽,刺客倒在了地上,咽了气。 临死,那双眼都是不甘心的瞪的大大的。 风沙早已落下。 梁煜上前查看了那人的尸首,很是确定道,“不像是无月阁的人。” 也的确不是无月阁的人。 若是有这样的身手,在无月阁不可能寂寂无名到连他也不认识。 而此时,陈鸿熙像是发现了什么,蹲下了身子,在那人的腰间摸索,很快就摸出来一块牌子。 看了一眼,眉心微微一沉,而后将其交给了梁煜,“你看这个。” 梁煜接过,只觉得这牌子像是某个令牌,却不知其究竟是做什么用的,于是问道,“这是?” “八岐帮的牌子。” 八岐帮是什么帮派,梁煜也不清楚,但有一点可以很确定,江湖上关于他们的传言应该已是越来越盛了。 就听陈鸿熙道,“八岐帮只是个江湖中的小门派,但因其帮中有几名武艺高强者,才会在江湖中有了一席立足之地。这人武艺如此之高,应该是八岐帮的其中一名长老。” 说罢,陈鸿熙看向梁煜,眸色略沉,“似乎接下去的路,只靠着这一队侍卫是不行了。” 江湖那么大,武艺高强者众多,随便来一个只怕都得够他们喝一壶的。 今日之后,刺客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厉害,危险自然也会是越来越大。 思及此,梁煜眸色微沉,看向陈鸿熙,道,“我有一个提议,不知三弟是否同意。” 陈鸿熙微微挑眉,“或许,二哥所想与我一样呢?” 队伍稍作休整,便再次出发。 余下几日都尚算安全。 只是到了第三日,队伍行至一处山道上,就见山林中冲出来无数的黑衣人,个个蒙着脸。 侍卫们立刻拔出长剑应对,可对方的目的很是明确,就是被队伍保护着的那两辆马车。 一番战斗,死伤无数,但黑衣人还是靠近了马车。 掀开车帘,却是惊得瞪大了眼,“帮主,车内无人!” “帮主,这辆也没有人!” 他们要找的人根本就不在马车里! 怎么回事? 人呢? 人,正坐在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里,悠哉悠哉地走在小道上。 这便是梁煜跟陈鸿熙想到的法子。 带着一队侍卫,目标大不说,行进的速度也慢,太容易被发现了。 倒不如像现在这样,四个人一辆小小的马车,扮做普通的农家夫妻,阿萱与哥舒阿依坐在车里,而梁煜跟陈鸿熙则是交接班地赶车,不过短短几日的功夫,已经把大部队拉下一大截了。 “前头有个小镇,不如今夜我们在镇子里休息一晚?”陈鸿熙提议道。 这几天,几人几乎是没日没夜的赶路,也是该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晚了。 梁煜表示同意,毕竟他一直都很担心阿萱的身子,生怕这接连的赶路会让阿萱不舒服。 而马车里,哥舒阿依也很是庆幸,“太好了,终于能有休息的地方了,我身上都快臭了!” 阿萱忍不住轻笑,可是看着哥舒阿依那没有半点心计的样子,又不禁叹了口气。 见状,哥舒阿依不禁凑到了阿萱的面前,压低了声问道,“怎么了?” 几乎是用气声在说话,能确定陈鸿熙是听不见的。 就算听见,也一定听不清楚。 可为了以防万一,阿萱还是凑到了哥舒阿依的耳边,低声问道,“我们如今是以夫妻之名在外,一会儿入了客栈,你要与他一间房?” 阿萱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两日来,陈鸿熙与哥舒阿依扮做夫妻,有时的举动比他们这对真夫妻都要亲密。 听到阿萱这样问,哥舒阿依当即摇了摇头,“怎么可能?” “可若不是一间房,不是会被拆穿?”哪有夫妻不住一间房的? 哥舒阿依似乎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禁沉下了眉来。 想了想,方才冲着阿萱勾了勾手指头。 阿萱便凑近了自己的耳朵,就听哥舒阿依道,“你我一间房,让他们两个住一间去。” 闻言,阿萱不禁微微挑了眉,而后点了点头,“我倒是没意见,不过……” “不过什么?”哥舒阿依问。 马车外,便是传来了梁煜冷漠的声音,“我不同意。” “……” 哥舒阿依被吓了一跳,“这他都能听到?” “好巧,我也听得见。”是陈鸿熙…… 第577章 哭她自己 哥舒阿依愣住了。 她都已经用气声说话了,这二人居然还能听得见? 什么耳朵?! 撇了撇嘴,哥舒阿依坐到了一旁,不再说话。 心中却是暗自庆幸这两日与阿萱也没说什么悄悄话,不至于暴露了身份。 天黑之前,几人终于入了小镇。 这镇子算得上繁华,人来人往,不会有人留意到这辆小小的马车。 四人找了间客栈落脚,想当然的要了两间房。 因着哥舒阿依在马车上的提议,梁煜几乎是等小二给了钥匙就搂着阿萱上了楼,半点不给哥舒阿依机会。 无奈之下,哥舒阿依只得跟着陈鸿熙进了一间房。 只是脸色不大好看。 陈鸿熙看着哥舒阿依那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大高兴,“怎么,跟本皇子一间房委屈你了?” 哥舒阿依撇了撇嘴,“那倒没有,不过你们不都讲究个男女授受不……” 一个亲字还未说完,陈鸿熙便已是伸手一把将哥舒阿依抓进了自己的怀里,眉尾微挑,眸中染着深意,“你这辈子都注定是本皇子的女人,你逃不掉的。” 哥舒阿依的心口突然就漏跳了一拍,哪怕陈鸿熙只有一只眼,她也仿佛将要溺死在这一只眼里。 其实这段时间以来,陈鸿熙对她怎么样,她很清楚。 自从当初被陈鸿熙利用之后,陈鸿熙对她的愧疚越来越重,所以对她也就越来越好。 好到,她有好几次就差点没有管住自己的心,差点就一门心思地扑上去了。 也不是没有像现在这样动心过。 可几乎每一次的动心之后,她的耳边就会猛然响起一道声音,“阿姐!” 就如同现在一样! 就因着这一声,哥舒阿依很快就将差点沉溺的心收了回来,略显慌乱的冲着陈鸿熙一笑,“这样的话,等你哪天娶了我再说!” 她的慌乱,在陈鸿熙看来是心动之下的不知所措,于是,眸中也映出了几抹笑来,“放心,我一定会娶你。” 这样郑重的承诺,还是陈鸿熙第一次说。 以至于哥舒阿依的心再一次乱了。 她慌忙推开了陈鸿熙,“哎呀,你先出去,我要先洗个澡,都臭了!” 她越是慌乱,陈鸿熙眸中的宠溺便越是浓郁,当下便是应了声,“好。” 说罢,竟也真听话地出去了。 直到无所事事地站在走廊外,陈鸿熙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竟会如此听话。 仿佛是将此生所有的耐心都用在了那个女人的身上一般。 大概,也不会有第二个女人,能令他如此宠溺。 正想着,却见不远处一间屋子的房门被打开,紧接着一个人影走了出来,站在了门口,就如他一般。 是梁煜。 二人相互看了一眼,而后便都移开了目光,什么都没说,嘴角却都是不自觉勾起了几分笑来。 也是没想到,他们二人也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一日。 是夜。 陈鸿熙睡在地上。 地板虽然有些硬,可他也是行军打仗的人,自然是吃得了这苦的。 只是鼻尖传来的发香实在是让他辗转难眠。 偏偏,床上的人儿早已睡得香甜,偶尔翻个身还会发出满足的轻哼声,更是撩拨得人心跳加速。 脑海中不禁响起她之前说的话,‘等你哪天娶了我再说!’ 嘴角不自觉的勾起,陈鸿熙想,他无论如何都是要娶她的。 哪怕父皇跟母妃都反对,他也一定要亲手掀开她的红盖头。 正想着,黑夜之中一道细微的声音却是令得他整个人都警觉了起来。 慢慢坐起,竖耳细细听着屋顶的动静,只听到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从屋顶路过,正朝着梁煜他们的屋子而去! 糟了! 陈鸿熙当即冲出了屋去,却见走廊上已然落满了黑衣人。 见到陈鸿熙开门出来,那些黑衣人也是一愣,却很快就拔剑袭来。 打斗声惊醒了客栈内的其他人,很快梁煜跟阿萱也冲了出来。 他们的功夫都不弱,但对方显然也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一时间,几人打得难分难舍。 却在这时,屋内传来了哥舒阿依的惊呼,“啊!” 听到这动静,陈鸿熙哪里还管得了其他,踹开面前袭来的黑衣人便又冲回了屋里。 却见两名黑衣人正朝着哥舒阿依袭去,而哥舒阿依被逼在角落里,手中的长剑已然被打落在地。 眼看着那两名黑衣人就要将长剑刺入哥舒阿依的胸口,陈鸿熙顿时怒红了眼眶,飞身朝着那二人扑了过去。 凌厉的一掌打在一名黑衣人的肩上,折扇顺势划破了另一名黑衣人的脖子。 “没事吧?”陈鸿熙一把抱住了哥舒阿依的双肩,上下打量着,生怕她受了伤。 哥舒阿依连连摇头,“没,没事。” 可就在这时,她却看到又有一名黑衣人冲了过来,当下便是瞪大了眼,几乎是下意识地拉着陈鸿熙转了个身,企图用自己的身子替陈鸿熙挡住这一剑。 而陈鸿熙也在看到那黑衣人时骤然一惊,随即猛一用力,将哥舒阿依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长剑没入陈鸿熙的身体又飞快拔出,带出一片血色。 赶来的阿萱正巧看见着一幕,眼见着黑衣人要再次刺向陈鸿熙的要害,她的软剑率先缠上了那黑衣人的脖子,轻轻一拽,便是溅起了一片鲜血。 屋外的打斗声越来越激烈,陈鸿熙有些不解地皱眉看向阿萱,就见阿萱飞速拿出药瓶来,上前敷在了陈鸿熙的伤处,沉声道,“是我的暗卫赶来了。” 在准备离京之时,阿萱就已经飞鸽传书给时雨跟时鹰,而如今,他们已是带人从大棠赶来,恰好就在方才赶到,当初了黑衣人的攻击。 而阿萱也是之前听到了哥舒阿依的惨叫,心下担心便赶过来看看。 没想到,她居然会看到陈鸿熙不要命的替哥舒阿依挡剑! 很显然,哥舒阿依也没想到,这会儿看着陈鸿熙的伤,哥舒阿依那一双眼已是通红,眼泪早已滚落。 却是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可,还是被陈鸿熙发现了。 他转头看向哥舒阿依,勾唇温柔一笑,“哭什么,皇嫂可是神医,我死不了。” 闻言,哥舒阿依没说话,依旧是死死咬着唇抽泣着。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是为了陈鸿熙而哭。 她是哭她自己。 第578章 被俘 时鹰跟时雨带了许多人马,只留下了十余人扮作商队护送,而其余的人全都隐在了暗处。 一路上,倒也还是遇到过几波攻击的,但全都被暗卫挡了回去。 不知不觉便是一个多月过去。 阿萱与哥舒阿依依旧坐在一辆马车里。 自从陈鸿熙受伤之后,哥舒阿依的心思就沉了许多,坐在马车里的大多数时候都是安安静静的,视线看着马车外,像是在想着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这一路而来,每当哥舒阿依对着马车外发呆的时候,阿萱都是静静地坐在一旁,并不打扰她,只希望她有一日能够自己想清楚自己到底需要的是什么。 但,一个多月过去,大棠与陈国的边界都快到了,哥舒阿依却还是满心迷茫的样子。 这一日,看着依旧在发呆的哥舒阿依,阿萱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不如,等到了大棠,我便差人将你送回突厥吧?” 等回到了大棠,就是她的地盘,她完全有能力可以瞒过陈鸿熙将哥舒阿依送走。 听到这话,哥舒阿依回过神来,却好似是没听清一般,迷茫地看着阿萱,“啊?” 阿萱长叹了一声,这才道,“你已经下不了手杀他了,对吗?” 陈鸿熙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可那样一个小人却为了保护她而拼了性命,足可见,陈鸿熙究竟有多爱她。 而哥舒阿依,显然也不会下得了手去杀那个可以为她豁出去性命的人。 所以,离开对于哥舒阿依而言是最好的选择。 可阿萱也知道,她这个局外人不可能明白局内人的心思。 就像现在。 听到阿萱的话,哥舒阿依彷如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眉心一沉,“我为何会下不了手?他杀了我阿弟!” 她来就是为了报仇的,她原本的目的,就是要让陈鸿熙死在最近最亲近的人手里,让他感受到那股被自己的心腹所欺骗的绝望! 她要他无比痛苦的死去! 而现在,陈鸿熙既然能舍命救她,就足以说明她在陈鸿熙心中的分量已经不轻。 现在,就已经是杀陈鸿熙最好的时机! 哥舒阿依虽然压低着声,而陈鸿熙也与他们的马车相隔了两三个马身的距离,但阿萱还是一把抓住了哥舒阿依的手臂,示意她冷静下来。 四目相对,有一滴泪从哥舒阿依的眼里落了下来。 哥舒阿依看着阿萱,却彷如是看到了那个缠着她口口声声唤着阿姐的少年,目光之中便透出了一抹坚定,“我一定会杀了他!” 阿萱张了张嘴,想劝,可终究一个字都没能蹦出来。 看着阿萱这副样子,哥舒阿依方才低头抹了把泪,强迫自己露出了笑意,“哎呀,好了,你别担心我了,我有分寸的!” 说着,便是伸手摸向了阿萱的肚子,“倒是你啊,日日坐马车,累不累?肚子都这么大了,这小家伙怎么还不出来?” 阿萱知道哥舒阿依是在故意转移话题,却还是顺着她道,“都说十月怀胎,我这才八个月呢!哪有这么快生呀!” 闻言,哥舒阿依嘿嘿一笑,“我这不是着急见他嘛!” 正说着,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阿萱与哥舒阿依相互看了一眼,二人都已经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了。 那些江湖人,又来了。 很快,马车外便响起了打斗声。 而哥舒阿依与阿萱依旧坐在马车里,并不打算出去。 马车外不单单有时鹰时雨跟暗卫,还有梁煜跟陈鸿熙,所以她们根本无需担心。 可就在这时,马车又忽然动了起来,速度很快。 阿萱与哥舒阿依皆是一惊,这才掀开了车帘,却见,驾着马车的已是一个陌生男子。 而不远处,梁煜跟陈鸿熙他们也都被几个武艺高强之人缠着,根本脱不开身! 竟是她们大意了! 这江湖之中藏龙卧虎的,居然真的有人能够让梁煜跟陈鸿熙都分身乏术! 哥舒阿依立刻抽出腰间的鞭子,朝着那驾车的男子挥了过去。 可这驾车的男子显然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回过身来,只一掌就将哥舒阿依给击退了。 哥舒阿依重重摔在了马车里,吐出了一口鲜血来,显然是受了内伤。 见状,阿萱知道对方内力定然深厚,绝不是泛泛之辈,当下便问道,“敢问阁下是哪个门派的?要掳我一个孕妇做什么?” 对方看了阿萱一眼,没说话,继续驾车前去。 阿萱便也没再问,而是将哥舒阿依扶了起来,给她喂了一颗治疗内伤的丹药。 目光却再次看向那驾车的男子,别看此刻那男子背对着她们,但阿萱确定,只要她或是哥舒阿依稍有动作,那男子必有反应! 是以,她对着还想继续上前的哥舒阿依摇了摇头。 对方无非是要她的血而已,所以她们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 可,哥舒阿依心里不服气,只冲着那男子喝道,“现在江湖上的一些所为名门正派,专门做这种掳人妻女的勾当!” 奈何,对方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以至于哥舒阿依感觉自己是一拳砸在了棉花上,更气了。 而阿萱却还是以眼神劝慰着哥舒阿依,不急,只看对方究竟想要做什么。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马车终于在一处山脚下停了下来。 男子率先下了马车,这才冲着阿萱唤道,“下来。” 声音冷漠,不染半点情绪。 阿萱与哥舒阿依相互看了一眼,这才先后下了马车。 夕阳西下,看着那山头的余晖,阿萱的眉心不自觉一拧。 但男子却催促了起来,“快点,上山!” 阿萱站着没动。 那男子便没了耐心,上前来就要退阿萱,却不料阿萱手中不知何时抓了一把毒粉,趁着那男子靠近便是猛地一扬。 男子一惊,当即便是一手捂住口鼻,一手朝着阿萱袭来。 阿萱也不退让,猛然一掌朝他袭去。 两掌相对,是内力与内力的对决。 但很快,阿萱就发觉了不对劲。 这男子体内的内力,竟是与她的,如出一辙! 第579章 生产 不过,阿萱的内力还是更胜一筹。 对方渐渐落入败势,加上毒粉的作用,男子终于还是率先收回了手。 阿萱也收起掌力,看向那男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是你的仇人!”对方冷声喝道,“妖女,你师父习了邪门的武功,吸干了我师父的内力,又将内力传与你,今日,我便要杀了你替我师父报仇!” 听到这话,阿萱终于是明白了过来,当下便道,“你误会了,传我内力之人只是我的一个病人,当日他奄奄一息,被内力反噬,我正要救他之时,他却把内力都传给了我。” 所以,她算不上是那人的徒弟,那些恩怨自然也与她无关。 可,对方显然不是这样想的,毒粉令得他有些站不稳,可他还是指着阿萱道,“你骗人!若你不是他的徒弟,又如何能练就这一身的妖法,竟能让自己的血都变得有如此奇效!我看,你们就是魔教中人,就该死!” 眼见着自己好好说话对方也不听,阿萱便也懒得说了,只道,“可惜眼下,你不是我的对手。”说罢,阿萱便又转头冲着哥舒阿依道,“我们走。” 二人再次上了马车,哥舒阿依驾着马车离去,那人想追,却无力倒在了地上。 阿萱冷漠地瞥了他一眼。 三年前,当那个老者将内力传给她的时候她就知道有朝一日这一身的内力定然会给自己惹来麻烦,如今果然是应验了。 值得庆幸的是,就算没有这一身内力她也已经是个麻烦了。 想到这儿,阿萱嘴角不禁掠起一抹苦笑来。 这一切,只怕得等她‘死’后才能彻底平息。 哥舒阿依将马车架得飞快,生怕身后有人会追来。 可就这么架势了没多久,马车内却传来了阿萱略显虚弱的声音,“阿,阿依。” 听到声音,哥舒阿依回头看向马车里,就见阿萱一手捂着肚子,脸色难看至极。 当下便是拉停了马车,哥舒阿依冲进了马车内,看着阿萱,神色极其慌张,“怎么了?你肚子痛吗?” 阿萱一把抓住了哥舒阿依的手,眉头紧拧,目光却是落在了自己的双腿之间。 哥舒阿依也顺着阿萱的视线看去,有淡黄色的液体正从阿萱的身体里流出来! 她见过族中的女人生产,这样子,是要生了呀! “这里,不是生产的地方,扶,扶我下车!”阿萱吃力地说道。 方才对内力的时候,她就已经感觉到肚子不太舒服,原以为只是动了胎气,却没想到这就要生了! 哥舒阿依此刻已经慌了神,全然没了主意,只能听阿萱的。 当下便是扶着阿萱下马车,就听阿萱道,“去,去林子里。” “好!”哥舒阿依小心翼翼地扶着阿萱往林子里走。 林中枝繁叶茂,地上全是枯枝,石头,稍有不注意便会被绊上一跤。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二人踩在枝叶上的声音,沙沙,沙沙…… 恍惚间,阿萱想起了德妃。 当年她带着德妃躲入林中,似乎也是这样的场景。 腹中突然一阵绞痛,阿萱停住了脚步,抓着哥舒阿依的手不自觉地又紧了紧,“不,不行了,孩子快出来了。” 听到这话,哥舒阿依更急了,一双眼不住地在林中搜寻着什么,终于她发现不远处有一块地面尚算平整,便扶着阿萱往那儿去。 她扶着阿萱躺下,却是整个身子都在颤抖,“接下来,接下来要做什么?” 她从未给人接生过,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阿萱摇着头,却依旧紧紧抓着哥舒阿依的手,眼下,哥舒阿依是她唯一的依靠。 腹中再次绞痛,阿萱忍不住痛呼出声,脑袋一片眩晕。 她仰头看着天,恍惚间,好似是看到了德妃的身影。 可,她怎么会看到已死之人呢? 难不成,她会与德妃一样,也死在这荒野之中吗? “我不能死……”阿萱迷迷糊糊地开了口,她还有念念,还有梁煜,她不能丢下他们! “德妃娘娘……帮帮我……”阿萱在内心祈求着,而后猛一用力。 就听哥舒阿依惊喜地唤道,“看到了!看到孩子的脑袋了!阿萱,加油,再用点力!” 这番话无疑给了阿萱无穷的力量,她猛地深吸了几口气,而后再次用力,伴随着腹痛的消失,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在林中响起。 “生出来了!” 哥舒阿依忙是将浑身脏兮兮的孩子抱了起来,那样小小的,软软的一只,那样脆弱的生命,好似她稍一用力就会消失了一般。 阿萱摸索着,拔出了匕首,却连交给哥舒阿依的力气都没有,只道,“割,割了脐带……” 哥舒阿依连连点头,小心翼翼地割下孩子的脐带,方才将孩子送到了阿萱的怀中,“是个男孩子。念念有弟弟了。” 阿萱看着这个孩子,眸中满是欣慰,但更多的却是歉疚。 念念也好,还是这个孩子也好,因为有她这个做娘的,所以才会遇到这么多凶险的事。 想到这儿,阿萱忍不住哭了起来,眼泪不住地往下落。 哥舒阿依也哭了,却是一边哭一边劝着,“你刚生过孩子,哪能哭呢?快别哭了,你一哭,我也忍不住,呜呜呜……” 明明是劝慰她的,却比她哭得更凶,阿萱不禁又被哥舒阿依给逗笑了,见她笑,哥舒阿依也笑了起来,二人就这么像傻子似的在林中哭哭笑笑的。 而就在这时,一道突兀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哭哭笑笑。 沙,沙…… 是踩在枯枝之上的声音! 阿萱当即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忙是将怀中的孩子交给了哥舒阿依,“你带孩子先走!” 哥舒阿依当然不肯,“不行!我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 “他们要的是我的血,不会要我的命,你快走!”这孩子是在她服下蛇胆之后怀上的,也不知身体会不会也有变化,她不能让这孩子落入贼人的手里! 可还不等哥舒阿依起身,一个身影就已经落在了二人的面前。 “夫人。” 第580章 夭折 竟是全绍! 阿萱在看到全绍的一刹那,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甚至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你,你怎么来了?”她明明嘱咐他好好留在二皇子府里好好养伤的! 全绍自认识阿萱以来,好似都没见过她这样虚弱的样子,当下脸色便是阴沉得厉害,“伤好了就来了。”说着,语气带着几分内疚,“我该早些来的。” 说不定有他在,夫人就不会变成眼下这副样子。 “不不不,现在来就很好!” 哥舒阿依慌忙说道,显然看到全绍她也是松了口气,“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你抱着孩子,我扶阿萱!” 哥舒阿依说着,便是将孩子塞进了全绍的怀里。 全绍很是娴熟地接过,抱孩子的姿势比起哥舒阿依来要自然了不少。 “全绍,你会照顾孩子吗?”阿萱不禁问道。 全绍点了点头,“无月阁每年都会有很多尚在襁褓中的孩子被带回来,都是交给我们照顾的。” 听着这话,阿萱免不得又心疼全绍一番,可眼下并不是心疼他的时候,她深吸一口气,道,“那你带着孩子先回大棠!去萱府找红微姑娘。” 闻言,全绍骤然一惊,“这,我,我不行……” “你可以的!这孩子留在我身边反而危险,你带着他走,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全绍还是不肯,“我可以留下来保护夫人跟少爷!他有信心可以做到!” 可,阿萱摇了摇头,“我担心的不是刺客。” 而是陈鸿熙! 原本,这孩子是要生在大棠的,她早就计划好了让陈鸿熙见不到这孩子,却没想到会在半路生了。 陈鸿熙见不到这孩子,就代表陈琮也见不到这孩子。 她不能让自己的任何一个软肋,落到别人的手中! 全绍没听明白,可哥舒阿依却听懂了。 当下便是冲着全绍道,“你听夫人的就好,我这里有银子你拿着,路上可以给孩子找个奶娘,这孩子就拜托你了。” 哥舒阿依一边说着,一边往全绍的腰间塞银子。 全绍眉头紧蹙,心里仍旧有担心。 阿萱看出来了。 “全绍,你记着,这孩子出生艰难,路上若是有什么意外那就是他命该如此,与你无关。” 全绍没想到阿萱居然看穿了他的心思,他纵然照顾过不少婴儿,可这样带着一个婴儿赶路还是第一次。 这样脆弱的生命,稍有不注意就会消失,他怎能不担心? 但眼下,阿萱的话却是给了他无尽的底气,“夫人放心,我一定会尽我全力保护好小少爷!” 就像他保护念念一样! 阿萱自然是相信他的! 目光深深地看了全绍怀中的孩子一眼,而后摆了摆手,“快走吧!” 全绍点了点头,当即飞身一跃,消失在了林中。 而当梁煜跟陈鸿熙找到阿萱的时候,阿萱已是昏迷了过去。 哥舒阿依守在阿萱的身边,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了很久。 梁煜几乎一眼就看到了阿萱平坦的肚子,视线便下意识地在阿萱身边搜寻,可,孩子呢? 陈鸿熙自然也发现了不寻常,却还没来得及上前问询,便见哥舒阿依忽然站起,朝着他走了过来,一拳就捶在了他的肩上。 “你怎么现在才来!” 哥舒阿依牢记着阿萱的教导,见到陈鸿熙什么都不说就得先怪他,还得哭。 哭得越惨越可怜,陈鸿熙就越心疼,也就顾不得其他了! 果不其然。 陈鸿熙就这么任由哥舒阿依捶打着自己,眸间只有满满的心疼。 而梁煜此时已经行至阿萱的身边,将阿萱打横了抱起,这才看向哥舒阿依问道,“孩子呢?” 哥舒阿依越哭越带劲,听到梁煜这样问,哭得就更加上气不接下气了,抬手指向不远处的一个小土堆,断断续续地说着,“我,我们好不容易逃出来,二,二皇妃动了胎气,孩子,孩子生下来就已经,已经……” 她明明没有说孩子怎么样了。 可,所有人都明白过来,孩子没了,还被葬在了那个小土堆里面。 “呜呜呜呜,我,我亲手埋的。” 哥舒阿依生怕陈鸿熙不相信,便又加了一句,而后哭得越发厉害了。 梁煜脸色阴沉得厉害,没有再说一句话,抱着阿萱便是大步离去。 孩子没了,他自然很难受,但眼下还是阿萱的身子要紧。 梁煜将阿萱抱回了马车里,铺了厚厚的垫子让她躺下,动作小心翼翼的。 却没想到,阿萱忽然就睁开了眼。 梁煜心头瞬间一喜,忙是柔声问道,“醒了?感觉如何?天黑前我们就能到边城,放心……” “孩子没事。”阿萱压低了声开口。 梁煜却像是没有听清,亦或是,生怕自己听错了一般,微愣地看着阿萱。 就听阿萱道,“全绍把孩子带走了。” 听到这话,梁煜方才如恍然大悟一般,微微点了点头,轻轻道了声,“好,那你先好好休息。” 说罢,便是转身出了马车去。 怎么是这个反应? 阿萱甚是不解。 听到孩子没事,梁煜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吗? 不对劲! 心中担心,阿萱便撑着身子坐起,掀开了车帘看向梁煜。 却见不远处,那个高大的背影正背对着她,双肩微微颤抖着。 这是……哭了? 阿萱有些诧异,但很快就理解了。 今日实在太过凶险。 那些江湖人不管是武功路数还是内力都比他们之前遇到过的敌人要厉害。 更何况,今日似乎是好几拨人一起来了,至少那个将她掳走,口口声声说她是仇人的江湖人,与其他人并不是一伙的。 否则,她们也不可能等到梁煜。 也好在不是一伙的,要不然她的孩子,恐怕真的就夭折了。 眼下,梁煜定然是欢喜的,但后怕却远远大过了欢喜,所以,他的情绪才会这样抑制不住。 而就在这时,陈鸿熙也带着哥舒阿依回来了。 显然,他们也看到了梁煜低头落泪的样子。 于是,阿萱默默地放下了车帘。 这样一来,对于孩子夭折的事,恐怕陈鸿熙是深信不疑了。 第581章 疑心 梁煜见到来人,便也抹了眼泪,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陈鸿熙也没想到居然会看到梁煜落泪的场景。 不过,毕竟是丧子之痛,他能理解。 并不打算跟梁煜打招呼,他想,一个平日里如此雷厉风行的大男人必然是不愿让别人看到他落泪的。 于是搂着哥舒阿依便要离去,却不料,被梁煜唤住了。 “三弟。” 梁煜很少喊陈鸿熙三弟,除非是要嘲讽他的时候。 但眼下的情况似乎不太一样。 陈鸿熙眉心微拧,转过身来看向梁煜。 就见他缓步走来,神色冷凝,长长的睫毛之上还悬着一点点泪渍。 “何事?”陈鸿熙问。 态度比起之前来,算是平和。 就听梁煜道,“此去不需两个时辰应该就能到安阳城,你先带着队伍去。” 安阳城地处大棠与陈国的交界,只要过了安阳城,就是大棠的地界了。 陈鸿熙有些不解,“你要去做什么?” 梁煜眸色一沉,“我不能让孩子一个人留在那个地方。” 言下之意,他是要去把孩子挖出来? 听到这话,哥舒阿依急了,“孩子既然已经入土为安,你又何必去打扰他?眼下还是阿萱的身子要紧,你照顾阿萱才是正经事。” 闻言,陈鸿熙也跟着道,“是啊,不如先回了安阳城再说?” 梁煜却是摇了摇头,“这孩子命苦,没能看这大千世界一眼便去了,是我没有保护好他,但至少,我能将他葬去风景秀丽的地方,而不是独留他孤零零地在那片林子里。” 梁煜的声音冷冷的,淡淡的,其实听不出太多的悲伤之意。 可因着他方才的眼泪,倒是显得眼下这番话无比感人。 哪怕是明知没有孩子在那里的哥舒阿依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只想着让梁煜去也好,至少能知道孩子没死。 于是,她摇了摇陈鸿熙的手臂,“二皇子的话也很有道理,那孩子好可怜……” 眼见着哥舒阿依好似又要哭,陈鸿熙忙是将她搂入了怀中,蹙眉看了梁煜一眼,“那你早去早回。” 要去就赶紧,别在这儿勾他的女人哭。 梁煜淡淡‘嗯’了一声,便是飞身朝着林子里去了。 陈鸿熙一边搂着哥舒阿依安慰着,一边却冲着自己的暗卫使了眼色,命他们偷偷跟上去。 这一幕,并未逃过哥舒阿依的眼。 看着暗卫跟上了梁煜,哥舒阿依的脸色不自觉便冷了下来。 等她回到了陈鸿熙的马车内,陈鸿熙也发现了她的不正常,却以为是她身子哪里不舒服,关切问道,“怎么了?可是哪儿伤着了?” 哥舒阿依看着陈鸿熙,脑海中所想的依旧是阿萱的教导。 于是,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你不相信我?” 陈鸿熙被问懵了,一脸不解地看着哥舒阿依,“何出此言?” “你为何要派人跟着二皇子?”哥舒阿依问,“你是怀疑他不是去找孩子的,还是在怀疑我压根没把孩子埋在那里?” 一时间,陈鸿熙不知该如何回答。 说实话,他的确是怀疑。 毕竟他并没有亲眼见到孩子的尸体。 所以,哪怕是哥舒阿依说亲手埋了孩子,哪怕看到了梁煜落泪,哪怕觉得这件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但心底的最深处还是有一分怀疑在。 所以,他需要自己的暗卫去确认这件事的真伪。 但眼下,他当然不能说自己是不相信哥舒阿依,于是,柔声劝道,“二皇兄丧子之痛,我只是担心他情绪不稳,才会让人跟着。” 这话说出来,其实连陈鸿熙自己都不信。 他怎么可能有那样良善的心思。 但,哥舒阿依却意外地信了。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在她的心里,陈鸿熙的形象已经在悄悄地改变着。 于是她问,“真的?” 陈鸿熙自是点头,“当然,我何曾骗过你?” 闻言,哥舒阿依便没再说什么。 心底有一丝罪恶感蔓延开来。 他不曾骗过她,可,她却从一开始就是在骗他。 陈鸿熙的暗卫自然比不过梁煜。 事实上,梁煜刚飞身出去不久便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了。 于是特意加快了步伐,很快就将那两名暗卫给甩掉了。 到了地方,他只一掌就劈开了那个小土堆,就见里面用阿萱的外衣包裹着一些枯枝。 远远看去,倒真像是孩子的襁褓。 于是,等暗卫来时,他特意脱下了自己的外衣,将那个‘襁褓’捧了起来。 他的外衣恰好就挡住了‘孩子的脸’。 但,暗卫们可没有陈鸿熙那玲珑的心思,眼见着梁煜的确把‘孩子’抱了出来,又飞身去了一处有花有水的地方将‘孩子’埋葬,便回去禀报了陈鸿熙。 而听到暗卫们的禀报,陈鸿熙内心的怀疑也总算是散去。 入夜前,队伍总算到了两国交界的安阳城。 安阳城的知府早已为几人准备好了住处。 安顿好后,陈鸿熙找到了梁煜,“皇嫂身子不适,不如我们在安阳城休整几日再出发?” 梁煜知道,陈鸿熙并不是为了关心阿萱的身子,而是要等那支被他们甩掉的队伍。 那队伍是陈琮派来的,若是回大棠之后,那队人马没有跟上,等真的发生了什么事,陈琮必定不会饶过陈鸿熙。 不过,阿萱刚刚才一只脚踏入了鬼门关,如今也的确是需要休息的时候,于是他点头同意了。 就这样,一行人在安阳城休息了整整五日,却迟迟不见那队人马的身影。 “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哥舒阿依忍不住问道,陈鸿熙说过,那队伍与他们最多五日的路程,不可能到现在都不见踪迹的。 除非,是死在了路上。 陈鸿熙的脸色有些难看,虽不愿承认,但,的确会有这个可能。 毕竟,那些江湖人可不怕什么朝廷。 一旁,阿萱脸色严肃,道,“可我不想等了,我想早点去找到他们要的东西,换回念念。” 这五日的时间,在她自己的施针调理之下,身子已经大好,更何况,马上就要到大棠的地界了,她并不怕。 原以为陈鸿熙是不答应了。 毕竟此去大棠,他带着陈琮给的任务,不可掉以轻心。 可没想到,陈鸿熙竟然爽快地应了,“好。” 随即,便见他从怀中取出了一块令牌,交给了一旁的知府,道,“去军中调取五十人左右的精锐,明日随我入大棠!” 看到那块令牌,梁煜跟阿萱皆是不由得一惊。 因为,那是兵符! 第582章 欢迎回家 与别的皇子不同,陈琮一直都是提防着陈鸿熙的。 因为他心机太深,手段太狠。 所以,哪怕是让他带兵出征,也只是给他一个军师的称号,不会给他兵符。 可如今,陈琮居然把兵符交给了陈鸿熙! 这证明什么? 证明倘若阿萱与梁煜在大棠境内有半点异常被陈鸿熙发现的话,陈鸿熙就有绝对的权利领兵与大棠开战! 证明在陈琮的心里,他宁愿更信任这个一直被他提防着的陈鸿熙,也要确保阿萱跟梁煜不会背叛他! 军中挑选出来的精兵比起宫里的侍卫来丝毫不差。 甚至,因着常年在战场上厮杀的缘故,更加凶狠些。 待回到大棠之后,阿萱也从禹王旧部之中挑选了五十人左右的精兵。 队伍一下子就壮大了起来。 虽说目标比起之前来越发明显,可百人精兵分属两国,那些江湖人纵然武艺再高,胆子再大,也不敢一下子得罪两个国家。 是以,一行人遭遇的刺杀显然减少了不少。 偶尔有几个不怕死的,也都敌不过暗卫与精兵,纷纷丧命。 就这样,又过了两个月,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大棠京都。 远远的,阿萱便从掀开的车帘里瞧见了停在城门口的马车。 那是宫里的马车,从大小跟样式上来看,应该是皇上的马车。 该不会是胜儿在等着她吧? 阿萱心头忽然就涌起了一丝暖意。 直到马车在城门外停下,阿萱由梁煜搀扶着下了马车,几乎还未站稳就听到了一声呼唤,“夫人!” 稚嫩的声音,那般令人熟悉。 阿萱抬眸看去,就见穿着一身龙袍的胜儿站在那。 比起上一回相见,胜儿好似高了不少,婴儿肥的小脸却依旧是那么可爱。 此刻,胜儿红着双眼,倘若不是担心被陈国的人瞧见他哭会有损国威的话,他定然是第一时间扑进阿萱怀里了! 而阿萱看到胜儿也是感慨万千,眼眶红了又红,但好歹是忍住了。 只是,在看到胜儿身后那人时,眼泪还是决了堤。 是公孙羽。 此刻,他就站在胜儿的身后,一袭白衣胜雪,腰间佩剑,明明是一副优雅公子的长相,却偏偏生出了一股大将的威严。 他的双腿,终于还是好了! 他能站起来了! 看到阿萱的眼泪,公孙羽心中自然也是万分感慨。 他冲着阿萱微微一笑,这才开口,“欢迎回家。” 是啊,回家! 这满心暖暖的感觉,就是回家的感觉啊! 这个她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是她的家啊! 低头抹去了眼泪,阿萱这才上前行礼,“臣妇给皇上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胜儿忙是将阿萱扶了起来,声音都染着哭腔,“夫人能安全回来就好!” 这边,君臣之间情意浓浓。 可那边的陈鸿熙却是冷眼看着这一切,不屑轻哼。 彷如是为了提醒阿萱注意身份,他冷冷说了句,“皇嫂,还是先回府再说吧?” 也是这一声,让众人都想起了阿萱跟梁煜如今的身份。 胜儿不由得看向梁煜,之前不明白梁煜为什么非得走,后来听闻梁煜成了陈国的二皇子,他就好似明白了。 不过,公孙将军一直跟他说要相信王爷,王爷一定不会做背叛大棠的事。 所以,哪怕到现在,他也一直坚信着。 只是,为什么王爷这会儿看向他的眼神却是那么冷呢 就好似是在看着陌生人一般。 似乎是看出了胜儿的情绪,阿萱便压低了声道,“皇上,王爷因故失忆,暂时不记得大棠的一切,你莫要与他计较。” 闻言,胜儿不由得一惊,“如何会失忆?” 阿萱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得道,“说来话长,等回头我进宫定与皇上解释清楚,不过眼下,我想先回府休息一下,还望皇上恩准。” 胜儿当即点了点头,“好,夫人先回府休息,朕今晚在宫里设宴为夫人跟王……跟二皇子三皇子,接风洗尘。” “好!”阿萱应了声,便是行礼恭送胜儿回宫。 公孙羽亦是护送胜儿回去,而阿萱则带着梁煜跟陈鸿熙去了摄政王府。 快一年的时间没回来,摄政王府却一直都有人打点着的。 管家黎叔也早已在府外等候,见到阿萱跟梁煜回来,便是热情相迎。 阿萱以为梁煜还是失忆的,便为梁煜介绍了起来。 当着陈鸿熙的面,梁煜也没说起自己已经恢复了记忆的事,便就这么应付着过去了。 除却两国的百人精兵被留在了京外,一行人都住进了摄政王府里。 阿萱领着梁煜回到了他的院子,刚一进门,梁煜的目光便落在了院中那一出深坑之上。 当初,为了让阿萱死心,他将这棵硕大的银杏树都给挖了去,如今看来,还真是多此一举了。 而阿萱看着梁煜对着那深坑发呆,还以为他是想起了什么,忍不住问道,“爷可是想到了什么?” 梁煜一直不曾与阿萱说起自己恢复记忆的事,眼下不知何故倒也不想说了,于是摇了摇头,道,“只是觉得这里应该有一棵什么树。” 原来如此。 阿萱心头掠过一抹失望,不过并不要紧。 她冲着梁煜一笑,“是有一棵树,等回头再让人种上就是。” “嗯。”梁煜淡淡应了声,心中在思忖着改些日子将那棵移到了别院的银杏树再挪回来。 待回了屋,屋内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梁煜的目光一一扫过屋内的陈设,心中被一股莫名的暖意渐渐填满。 但有了方才院子里的一幕,阿萱并没有在意梁煜此刻的神情,吩咐下人将他们的行李都安置好,而后说要休息了,便让下人们都退下,关上了房门。 而后,拉过梁煜,压低了声道,“爷,咱们去看看孩子吧?” 这是阿萱一直都惦记的事。 之前她让全绍将孩子送去红微那,可这一路都没有收到红微或是全绍的任何消息。 她不知道孩子如今是否安全。 梁煜其实也是与阿萱一样的想法,当即便是点了点头,趁着无人察觉,二人便是潜出了王府。 第583章 人只活这一次 另一边,萱府。 红微坐在院子里,身旁的石桌上放着一些阿萱喜欢吃的糕点。 就在这时,两道人影从天而降,落在了红微的面前。 红微被突然出现的二人吓了一跳,随后却是满脸欢喜。 她迎了上前,一把就握住了阿萱的手,“我就知道你会来的,我都等你许久了!你看,这些都是我为你准备的!” 她指着桌上的糕点,道,“都是我亲手做的,你尝尝!” 阿萱与红微也是许久未见了,忍不住上前抱了抱她,这才道,“我的好红微,你知道我眼下着急着什么的!” 闻言,红微看了梁煜一眼,又看了阿萱一眼,见他们二人都是一副着急的样子,便笑道,“是是是,知道你们在急什么,不过先别急,嘘。” 红微说着,便是做出了噤声的手势来,这才对着二人使了眼色,是以二人跟着她。 就见,红微轻手轻脚地往寝卧走去,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房门。 屋内有一名妇人在。 见到红微进了屋,便立即站起身迎了过来,蹑手蹑脚地上前来给红微行了礼,压低着声道,“红微姑娘。” 红微微微点了点头,亦是将声音压得极低,“你先回屋休息吧。” 妇人点了点头,没再说话,蹑手蹑脚地出了屋去。 待房门被小心翼翼地关上,红微方才掀开了里屋的帷幔,轻声嘱咐着,“小祖宗才睡着,你俩可轻着点,稍微有点动静他就会醒,醒了就会哭,闹腾得很!” 红微想到这一个多月来的折磨,抱怨的声音忍不住大了些。 摇篮里的小人儿好似听到了动静,开始哼哧起来。 红微见状,立刻上前轻轻摇晃着摇篮,直到孩子再次安稳睡去她方才松了口气,而后用气声道,“你们看,就是这么不经折腾!” 阿萱早在看到那摇篮的时候就忍不住捂住了嘴,生怕自己会哭出声来。 一时间,也是有些不敢上前。 这个一出生就被她丢给了全绍的孩子,她甚至都没有给他喂过一口奶,内心浓烈的自责感几乎将她包围。 可,方才听到孩子咿咿呀呀的哼哧,又让她感受到了一股为人母的暖意,内心五味杂陈。 而梁煜已是先一步走到摇篮边,他静静地看着那个熟睡的婴儿,小小的一只,脸蛋圆鼓鼓的,睫毛很长,眼睛闭着自然看不出是什么样子,不过鼻子倒是很挺应该是像他。 嘴巴小小的,像阿萱。 而这样熟睡的样子,与念念的睡相竟然也是有几分相似的。 这果然是他的孩子啊! 是他跟阿萱的孩子! 阿萱也已经走了过来,与梁煜依偎在一起,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孩子。 比起刚出生那会儿,孩子已是大了不少了,不过她还是一眼就能认得出来他。 那眉眼,她早已牢记于心。 忽然,孩子在睡梦中咯咯地笑出了声来,可爱得几乎能融化人的心。 梁煜不禁笑道,“这样小,也不知是做了什么美梦了。” “定是梦婆婆在教他学本事,笑是因为学得好被夸了。”红微说起了曾经听老一辈说起的传说。 可话音刚落,孩子就又扁了嘴,差点哭出来。 梁煜微愣,随即却是笑问道,“那,这是没学会,被说了?” 如此可爱的说法,惹得阿萱跟红微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担心会吵醒孩子,红微提议还是去外头说话。 毕竟他们还有很多正经事要谈。 却不料梁煜开了口,“你们去,我再留一会儿。” 见他一双眼都被粘在了孩子的身上,阿萱跟红微都很是无奈,只得先出了屋去。 回到石桌边,红微给阿萱倒了一杯热茶,就听阿萱问道,“全绍呢?” “那小子担心念念,我便让他去陪着念念去了。”红微应道,“不得不说,这小子还真是个值得托付的,那日我见到他时,他整个人都是脏兮兮的,人也瘦了一大圈,可怀里的小少爷却是白白净净的,这一路,他请奶娘也好,找羊奶,牛奶也好,总归一路上都没饿着小少爷。” 听到这儿,阿萱心中真是万般感激。 说来是她救了全绍,可实际上,却是全绍一次又一次地救了她的孩子。 就听红微又接着道,“我这里你不必担心,想必你方才进来时也发现了,外头的八卦阵我又加强了一遍,轻易不会有人进来,奶娘的底细我也都查得很清楚,给了她大价钱,在我还需要她之前,她绝不会踏出这院子半步。” 所以,孩子的事,除却她跟奶娘之外,这府里没有任何人知道。 哪怕到时候有人来查问,也是问不出什么来的。 听到这话,阿萱点了点头,“你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念念那边也很安全,晚些我会进宫,交代给公孙羽一些事,之后……就可以实行我们的计划了。” 听到阿萱这样说,红微便是轻笑着点了点头,只是,笑容却是有些僵硬。 见状,阿萱忍不住问道,“怎么了?是有什么地方不妥吗?” 红微摇了摇头,看着阿萱,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你知道,无相去哪儿了吗?” 当初她为了寻找聚魂珠的使用之法才会回来大棠,后来她又收到了阿萱的书信,说无相已经利用聚魂珠治好得了念念了。 原本以为无相会跟着阿萱他们一起回大棠的,可没曾想,竟然就没了无相的消息。 红微会提起无相让阿萱有些意外,可转念一想,或许也不该意外的。 红微与无相之间,一些点点滴滴的细节,那一些蛛丝马迹,她早该看出来了。 她摇了摇头,伸手握住了红微的手,不禁叹了一声,“我也不知该怎么说,但无相好似跟之前不太一样了,不像入魔前的他,却也不是入魔后那个嗜血的他。” 听到这话,红微的神色越发低沉下来。 不忍心见她如此,阿萱忍不住宽慰,“不过没关系的,等处理完这里的事,你若还想找她,我便陪你一起找。你知道的,我们的人这么厉害,不管无相在哪儿,总归能找到的。” 无非就是时间问题罢了。 闻言,红微看向阿萱点了点头,她想,她或许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心思。 对一个和尚…… 听上去龌龊了些,可她想,总归是要试一试的。 人,不过就活这一次。 如果她真的在意,为什么就不能去争取呢? 第584章 杀了他 是夜,阿萱与公孙羽并肩行走在出宫的路上。 今日的宴席之上,梁煜有心灌醉陈鸿熙,以至于宴席才进行到一半陈鸿熙便已是醉得不省人事,由梁煜陪着回府了。 而阿萱也终于找到了时机能与公孙羽这样安安静静地聊一聊。 出宫的路很长很长,但阿萱要说的也有很多很多。 直到快到了宫门外,她才算是将此去陈国所发生的那些事都告诉给了公孙羽。 听完了这一切,公孙羽也已经明白了阿萱的计划,“所以,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行动?” “越快越好。”阿萱应道,“原本还有些担心胜儿的,不过方才宴席之上,我看朝中大臣们对于胜儿都很恭敬,而且他的身边有你,我也就不必担心什么了。” 闻言,公孙羽点了点头,“我伤势未愈之时,尚有几个不服管的,但如今,已是没有一个敢蹦跶的了。” 公孙羽能与梁煜齐名,自然是有他的手段在的。 阿萱不由得一笑,“我没想到你会康复得这样快。” 她想着,公孙羽应该能站能走了,只是还需要拐杖辅佐。 却没想到,他早已不需要任何帮助。 “我若不恢复得快一些,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帮不上忙怎么办?” 夜色之中,公孙羽这淡淡的一句话拂过,却是狠狠敲击在了阿萱的心上。 阿萱不由得停下脚步看向公孙羽,眸中是无比真挚的感情,“这些年,多谢义兄照顾。” 闻言,公孙羽却是不由得低头一笑,“我何曾对你有过什么照顾,倒是要多谢你能够原谅我。” 认错了义妹的人是他,没能保护好她的人也是他。 在知道她才是禹王遗孤的时候,他真的恨不得以死谢罪,是阿萱说,她需要他。 阿萱知道公孙羽内心,对她的愧疚大于任何情感。 于是笑道,“义兄帮了我很多,就比如这一次,我也有很多事要义兄帮忙。” 闻言,公孙羽立刻正色道,“需要我做何事,你尽管开口!” “我需要两名死囚,一男一女,身高体重要与我跟王爷相差无几。” 公孙羽立刻明白了阿萱的意思。 无非就是伪造两具尸首,这事儿,他之前做过。 于是点头,“放心,三日之内定替你办妥。” 阿萱用力点了点头,却道,“还有一事,需得义兄上心。” “好,你说就是。” 闻言,阿萱不禁叹了一口气,这才道,“陈鸿熙身上有兵符。” 听到这话,公孙羽的脸色骤然一冷,“你确定?” “嗯,城外那五十名陈国的精兵,就是陈鸿熙利用兵符抽调的。” 公孙羽显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陈鸿熙此人阴狠狡诈,稍有不慎都会引起他的怀疑,既然他手上有兵权,就证明他有权利随时与我大棠开战!” “是。”阿萱肯定了公孙羽的话,却又是深吸了一口气,方才道,“所以,义兄需得时时留意陈鸿熙,倘若发现他有任何想要开战的苗头,那,在他回陈国之前,就得……” 话未说完,但阿萱却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公孙羽明白了阿萱的意思,却道,“不怕陈国皇帝震怒?” 若是人都死在大棠,只怕陈国皇帝还是会想着开战的。 可,阿萱却是摇了摇头,道,“不会。这一次我们一路上不知遇到了多少刺杀,所以就算陈鸿熙死了,也大可将罪名都推到那些江湖人的头上。” 陈琮纵然会对大棠生怒,但绝不会因此而开战。 公孙羽这才点了点头,“好,你说的事我都会去办,放心。” “那就有劳义兄了。”阿萱说着,就给公孙羽行了一礼。 公孙羽抬手将阿萱扶起,肢体接触的一刹那,公孙羽却好似忽然意识到这恐怕是他与阿萱最后的一次接触了。 心中不知何故涌起一股悲伤,于是,他忍不住问道,“阿萱,我可否抱抱你?” 阿萱没料到公孙羽居然会有这样的要求,抬眸看他,就见月色之下,他那双清明的眸中涌动着令人心疼的情绪。 或许,是透过她看到了那些已故的旧人,又或许是因为可能的后会无期,所以他才会这样吧? 阿萱终于还是没忍心,点了点头。 于是,公孙羽一把就将阿萱搂入了怀中,紧紧的,像是在挽留着即将一去不复返的什么。 又像是,要借此来填满自己心中缺失的什么。 公孙羽就这样抱着阿萱,很久很久之后,方才松开了手。 而这一个拥抱过后,公孙羽那些悲伤的情绪好似也消散了不少,他笑着,正要与阿萱说些什么,却是猛然间察觉到了一股杀气。 转头看去,就见宫门外,梁煜正站在那里。 阿萱也顺着公孙羽的目光看了过去,月光打在梁煜的侧脸,照得他整个人阴郁非常。 心口不自觉一跳,糟了,他定然是误会了! 担心梁煜会找公孙羽麻烦,阿萱忙是冲着公孙羽道,“义兄先回去吧!” 闻言,公孙羽也是有些担忧,“不如我与他去解释一下?” “你的解释他未必会听。”阿萱心想,就连她的解释梁煜都未必会听呢! 看他那副要吃人的样子! 在阿萱的再三劝说之下,公孙羽还是率先离去了。 直到公孙羽走后,阿萱方才朝着梁煜走去。 行至梁煜的面前,看着他那依旧阴冷的面孔,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却不料,梁煜先她一步开了口,“他是你义兄。”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阿萱不由得挑眉,只等着梁煜接下来的话。 就听梁煜接着道,“我知道你们之间没什么。但,我不喜欢别的男人抱你。” 阿萱看着梁煜此刻满是怒意的面孔,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来,“所以,王爷眼下是吃醋了?” “嗯。”梁煜冷冷应着,却是伸手牵住了阿萱,而后转身往王府的方向走去。 阿萱跟在他身后,笑问道,“知道是义兄还吃醋?” “哪怕是你亲爹来了,都吃醋。” “那,儿子呢?儿子抱我,你可吃醋?” “他最好不要抱太久。” 听着梁煜那样一本正经的话,阿萱笑出了声来,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寂静的街道之上,晚风徐徐,竟是那样美好。 第585章 准备 翌日。 陈鸿熙醒来时,只觉得脑袋一阵胀痛。 他坐起身来,单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想到昨晚宴席之上梁煜几次敬酒,最终令得他大醉而归。 当时并不觉得有什么,因为提起了一路而来的追杀,他也有心饮酒发泄一下这一路被当成猎物的屈辱。 可眼下想来,总觉得梁煜是故意的。 为何要故意灌醉他? 是要谈论什么不方便让他知道的事? 正想着,房门却被推开。 只见蒙着面的哥舒阿依走了进来,手中还端着一碗汤。 自回到大棠的地界之后,哥舒阿依便一直蒙着脸。 是因为阿萱说过,大棠与突厥交恶,而哥舒阿依如此明显的突厥容貌,怕是会引来大棠百姓的仇视,生出事端。 这也是为何哥舒阿依回京之后,没有一个人认出她的原因。 而此时,见陈鸿熙醒了,哥舒阿依便将汤放在了桌上,道,“你醒了就好,我熬了醒酒汤,你快来喝了。” 哥舒阿依亲手做的东西,陈鸿熙从来没有错过过。 当下也是起身穿衣,行至了桌前,喝起汤来。 温热的汤入喉,缓缓流入体内,的确是让人立刻舒服了不少。 “怎么样?”哥舒阿依满怀期待地问道,“好喝吗?” “嗯,好喝。”陈鸿熙柔声应着,语气之中充满宠溺。 伸手,将哥舒阿依的面纱摘了下来,“在屋内不必戴着。” 哥舒阿依却是不肯,一把将面纱抢了回来,戴好,“我喜欢戴!” 她可不能有半点人让人认出她来的机会! 闻言,陈鸿熙忍不住一笑,继续喝汤,却是问道,“昨夜,我是如何回来的?” 哥舒阿依不知他为何这样问,但也如实回答了,“是二皇子送你回来的。” 原本还想吐槽两句他的酒量真是不行,在他们突厥,这样的酒量是会被嘲笑的! 可还不等她开口,陈鸿熙便又问道,“二皇妃呢?” 哥舒阿依微愣,不明白陈鸿熙到底是想要问什么,可想着昨夜陈鸿熙被灌醉了回来,莫非是阿萱他们去做了别的事? 她可不能给阿萱拖后腿,便道,“二皇妃当然是跟二皇子一起回来的呀!” 反正她也没说谎,后来两个人是一起回来的嘛! 听到这话,陈鸿熙内心的怀疑方才稍稍散去了些。 竟然是一起回来的,那就证明他们并未背着他去做什么事。 只是,陈鸿熙还是不放心。 于是,他招来了几名手下,命他们暗中去盯着梁煜跟阿萱。 不必跟得太紧,只要知道他们何时出了府就行。 可奇怪的是,一连三天,阿萱跟梁煜都没有什么动静,整日就待在府中。 哦,还是做了件事的,听闻,阿萱命人去找了棵银杏树种了起来。 听到这个消息后,陈鸿熙终于是忍无可忍,找到了阿萱跟梁煜的院子。 他来时,那棵银杏树刚好被种下,阿萱忙着指挥下人填土,而梁煜就站在一旁,眼神好似是透着几分无奈。 确实是该无奈的,这可银杏树根本就不是之前那棵,也不知阿萱是冲何处寻来这棵,滥竽充数。 见到陈鸿熙,阿萱停下了忙碌,笑问道,“三殿下怎么来了?” 陈鸿熙看了那棵银杏树一眼,这才冷哼了一声,“皇嫂好兴致。” 语带嘲讽。 阿萱明白他的意思。 他们千里迢迢从陈国来到大棠,可不是为了种一棵树的。 不过,阿萱当做听不懂,只笑着回道,“早先这里就种着一棵银杏树,我是想着种回来,说不定二殿下看到这棵树就能想起来了!” “呵。”陈鸿熙依旧冷嘲了一声,“那现在想起来了吗?” 闻言,阿萱转头看向梁煜,见后者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便是耸了耸肩,“好像没有。” 这副装傻充愣的态度,让陈鸿熙有些不悦,声音免不得更冷淡了些,“皇嫂,我只是来提醒你一句,该办正事了。” “我们夫妻何事办正事,不劳三弟费心。”梁煜上前来,淡淡回了一句。 可这意思怎么听怎么奇怪。 陈鸿熙觉得他们夫妻就是在搅混水,眉心微微一沉,笑容却是越发明显,“想当初急急忙忙要来大棠找东西救念念的人可是你们两个,怎么如今回来了,你们反倒是不急了?” 听到这话,阿萱怒了,“三殿下可知那悬崖之下究竟有多凶险?你可知那片林子里有多少未知的东西?三殿下最会的不就是探索一些旁人都不曾去过的地方吗?不如三殿下先下去走一遭?” 可那下面的瘴气凶猛,陈鸿熙自然是不敢下去的。 见陈鸿熙不说话了,阿萱便接着道,“没有人比我更想救念念,可我也得保证能万无一失!我不想念念最后会没爹没娘!所以我多做一些准备没犯错吧?” 听到阿萱这样说,陈鸿熙眉心更沉,“你与我皇兄已是百毒不侵,武艺又高强,旁人或许会出事,但只有你二人有本事能下到那悬崖。” “对,只有我二人!”阿萱抓住了重点。 只有他们两个能下去,所以有什么危险也只有他们两个携手面对,没有人能救他们。 陈鸿熙说不过阿萱,脸色越发难看,“那你要准备多久?我能等,可父皇未必能等!” “三弟这是拿父皇压我?”梁煜缓缓开口,语气透着一股子阴森,“还是在拿陈国的皇帝,压我这个大棠的摄政王?” 直到听到这句话,陈鸿熙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如今地位有多被动! 是啊,如今已是大棠,且不说天高皇帝远,单说梁煜这摄政王的身份,若是撕破脸也足够他喝上一壶的。 于是,语气一缓,“皇兄何出此言,臣弟不过是提醒皇兄一句罢了,不管怎么样,你我都是父皇的儿子,哪怕是在大棠,你我也该共进退才对。” 这番话的意思,众人都能听明白。 但阿萱却丝毫不给颜面,拂袖道,“总之,做好准备我们就立刻动身,三殿下若是等不及,可一先行下去。” 陈鸿熙眸色微冷,看了阿萱一眼,又看了梁煜一眼,这才道,“那,臣弟就等着皇兄跟皇嫂的消息。” 说罢,便是转身离去。 而阿萱与梁煜也是对视了一眼,看来,陈鸿熙已经起疑心了。 第586章 下悬崖 好在,该准备的也都差不多准备妥当了。 是以,两日后,一行人便再次站在了悬崖边。 悬崖上的风很大,吹得几人发丝飞舞。 哥舒阿依的面纱也被吹得紧贴在脸上,只是眼下她当然没心思顾着这面纱,只是拉着阿萱道,“你们当真要从这儿跳下去?这里好高啊!确定没事吗?” 阿萱看了一旁的陈鸿熙一眼,这才冲着哥舒阿依道,“这悬崖之下是一处深潭,当初我被三皇子逼着跳下去的时候,就是那深潭保住了我的性命,放心,不会有事的。” 阿萱摆明是故意这样说的。 她怕哥舒阿依恋爱脑,被陈鸿熙迷得五迷三道的,所以有必要提醒一下哥舒阿依,陈鸿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听到这话,哥舒阿依果然有些诧异,一脸吃惊地看向陈鸿熙。 但,陈鸿熙完全没有半点歉疚的样子,反倒是冷笑了一声,“如若不是我,皇兄跟皇嫂又如何能有这等奇遇?” 那蛇胆,只是听他们说便知道是天底下都难得的宝贝,他们应该谢他才对! 哥舒阿依自然是不赞同陈鸿熙的理论的,眉心微拧,只眼下不是与陈鸿熙发脾气的时候。 于是,拉着阿萱继续说道,“还是想别的法子下去吧!你之前落崖到现在,应该也快一年了,崖底下发生了什么变化没人知道,若是那深潭都已经干了怎么办?” 哥舒阿依说出了自己的担忧,毕竟在突厥,河流干涸也不过是一两日就能发生的事。 看着哥舒阿依如此关心自己,阿萱自然是感动的。 可,那深潭深不见底,要想彻底干涸只怕没那么容易。 更何况…… “这里是最快找到目标地点的法子。”阿萱道,“下面的林子很大,仅凭我一人凭记忆寻找到准备的地点怕是十天半个月都不止。所以,就算下面有危险,我也得下去。” 听到阿萱这样说,哥舒阿依也不知该如何反驳了。 但,心中依旧担忧,“可,这里这么高……若是有个万一……” 若是有个万一? 阿萱想要的,就是这个万一! 但,跳崖而亡终究还是显得太过刻意,以陈鸿熙那多疑的性格,定会想尽一切办法下到崖底确认他们的死状,甚至会将尸首抬回来细细研究。 毕竟,崖底的瘴气虽不定时,但只要有足够长的绳子悬着,陈鸿熙就能在瘴气升起时爬上悬崖。 到时,就算公孙羽找的死囚再像,时雨做的伪装再好,也定然会被陈鸿熙找出破绽来。 所以,跳崖而亡并不是上上之选。 想到这儿,阿萱便是冲着哥舒阿依一笑,“放心吧,上次是突然摔下去都没事,这回我与王爷都有了准备,不会有事的。” 说罢,便是从一旁的包袱中取出了两副爪耙。 爪耙上都拴着绳子,方便他们在关键时刻能够勾中崖壁,以防万一。 另外,包袱中还有一些干粮,以及各种药瓶。 看到这些,陈鸿熙的眼眸不自觉微微一沉。 看来这些时日,阿萱跟梁煜的确是准了不少东西。 崖上的风渐渐停了下来,梁煜便上前来,道,“该下去了。” 趁着无风的时候跳崖,自然比有风的时候安全。 听到这话,阿萱也点了点头,梁煜便伸手揽住了她的腰,二人齐齐行至崖边,相互看了一眼,而后一跃而下。 虽然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哥舒阿依还是被惊得忍不住上前两步,看着崖下那越来越小的身影,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眼圈都忍不住红了。 但陈鸿熙看着她这副样子,脸色却是不自觉地冷了下来,瞥了眼早已看不见人的崖下,方才道,“我们该回了。” 说罢,也不等哥舒阿依,转身便是朝着一旁的马车走去。 哥舒阿依并未在意陈鸿熙的反应,听到他说走便也跟着走了。 只是一步三回头,终究还是担心阿萱的情况的。 直到上了马车,陈鸿熙看着哥舒阿依那微红的眼眶,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怎么,你很担心她?” 闻言,哥舒阿依并没有否认,“那么高的悬崖,会担心不是很正常吗?” “但如你这样关心,却不正常。”陈鸿熙声音透着几分冷漠,“你的反应就好像,你们认识了许久,有过命的交情似的。” 听到这话,哥舒阿依终于意识到陈鸿熙是起了疑心了,内心不自觉一慌,好在面上并未表露出来,只道,“我的嗓子是二皇妃治好的,我还亲手埋葬了二皇妃的孩子,我不知道我与她是不是过命的交情,但是我的确很担心她!三殿下理解不了也是正常的,毕竟,你只会逼着人跳崖,哪里会有担心。” 说罢,哥舒阿依便是撇开了头去,再不看陈鸿熙一眼。 而方才那声‘三殿下’的称呼,也足以证明她是生气了。 她一生气,陈鸿熙就软了。 当下便是柔声哄道,“好了,本皇子也不过就是随口一问,你生这样大的气做什么?” 哥舒阿依依旧看着马车外,气得冷哼,“殿下这又是在怪我生气了呗?” “本皇子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 女人发起脾气来是极其恐怖的,更何况陈鸿熙早已见识过哥舒阿依的脾气,是以不再火上浇油,只好声好气地哄着。 态度软得,若是被陈鸿熙的手下听见,只怕都要惊掉了下巴。 而另一边,阿萱与梁煜在急速的坠崖之后,终于见到了崖底的深潭。 于是,将爪耙用力往崖壁上一扔,耙子深深扎进了崖壁之中,二人紧握着绳索,靠着内力与绳索,终于安稳落下。 不过,还是落在了潭水中。 但比起上回来,可是要好太多了。 二人浮出水面后相视一笑,而后齐齐朝着岸边游去。 待上了岸,二人一边用内力烘干身上的衣衫,一边观察着四周。 两条巨蟒的尸身早已腐烂,只留下硕大的骸骨。 梁煜凑近看了看,却是发现了不寻常。 “这里,有野兽啃食的痕迹。” 第587章 奇草 听到这话,阿萱心头不由得一惊,立刻上前去查看,果然看见那巨蟒的一根骨头之上有其他野兽留下的齿痕。 看上去那野兽的体型还不小! 可,明明上一回,他们在这儿除却着两条巨蟒之外并没有见到任何野兽啊! 梁煜下意识地拉过阿萱,护在身后。 那野兽既然啃食巨蟒的骸骨,证明它是吃肉的,对于他们而言,就是极其危险的存在。 就在这时,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阿萱跟梁煜都紧张了起来,没多一会儿,便见一头野狼从林中走了出来。 只好在,这野狼的体型比他们所想的要小,毕竟有那两条巨蟒的体型在前做对比。 不过,比起寻常的野狼来,这头狼可不止大了一倍。 野狼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他们。 可它似乎并不打算攻击阿萱跟梁煜,只是扫了他们一眼便朝着深潭而去。 “你看它的爪子。”梁煜道。 阿萱这才注意到野狼的爪子上有血迹,大约是刚刚才吃完猎物,所以才对他们不感兴趣? 看着野狼正惬意地喝水,梁煜压低了声道,“我们走。” 趁着野狼并未注意到他们的时候,他们离开这里才是上上策。 阿萱点了点头,正准备跟梁煜离开,却见水面上忽然升起了一丝白雾。 是瘴气! 阿萱下意识地看向那野狼,却见那野狼仿佛没有发现一般,哪怕瘴气都已经弥漫到它的口鼻处,它也未曾有半点反应。 它也不怕瘴气! 体型硕大,不怕瘴气,竟是与之前的巨蟒一模一样! 寻常的生物,不可能会这样,一定是有什么改变着这头野狼! 原本,阿萱是不打算真的来找寻那什么宝物的。 毕竟巨蟒都死了,到底是有什么东西让生物有了变化她也不可能会知道。 可眼下,这头野狼或许能带她找到答案! 倘若,真的被她找到,那,无相被断的手筋脚筋,或许就能重新接回来! 阿萱停下了脚步,一双眸子紧紧盯着那头野狼。 瘴气越来越重,很快就漫过了二人的脚背,甚至连站在树梢上的鸟都飞跑了。 而那头野狼似乎也发现了异样。 有些好奇地看了过来。 想必这畜生也没想到阿萱跟梁煜居然能无视这瘴气吧! 但,野狼依旧没有要攻击阿萱跟梁煜的打算,而是转身朝着另一边的林中走去。 那个方向是阿萱跟梁煜之前不曾去过的地方。 当下,二人也跟了上去,担心惊扰了野狼,二人与野狼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直到那野狼在一棵树下趴了下来。 瘴气在向四周蔓延,唯独绕开了那棵树。 “这树有古怪。”梁煜道。 那树的周围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瘴气给隔离开来了一般! 可这棵树长得与四周的树并无差别啊! 它凭什么就能不惧瘴气? 想到这儿,阿萱忍不住又靠近了些。 直觉告诉她,阻隔瘴气的并不是这棵树。 果然,阿萱走得近了些,就见那野狼的身旁长着一棵怪异的草,叶子像人参,但花瓣却呈蝴蝶状,是艳丽的血色。 “就是那株花!”阿萱肯定道,“无相给我的古籍上曾有过记载,叶似人参多须,花似蝶诱人。” 但那是古籍上记载的东西,阿萱这辈子都没见过,自然没把它当一回事。 可没想到,这世间竟然还有此等宝贵的植物! 或许是这一发现令得阿萱有些激动,以至于她的声音不自觉有些大,自然也惊扰了正欲休息的野狼。 只见,那野狼转头朝着阿萱看了过来,对着她露出獠牙,发出低沉的吼声,像是在警告阿萱不准再靠近一步! 而它突然的敌意也让梁煜戒备了起来。 这野狼可不必巨蟒,除却血盆大口之外,还有四只利爪,哪怕轻轻一挥都能将人的肠子都抓出来! 梁煜缓缓朝着阿萱靠近,想要站到阿萱的身前去保护她。 然而,他的动作彻底激怒了已经在警告二人的野狼。 只听着它一声怒吼,便是朝着二人扑了过来。 见状,梁煜跟阿萱当即分别朝着左右两侧躲避,野狼扑了个空,落入了瘴气之中,将那一片白色的瘴气撞散了开来。 但它不服气,很快又转身扑了过来。 也是聪明,因为这一回,它只盯着阿萱扑。 阿萱立刻飞身躲避,可那野狼的弹跳力也是惊人,前爪猛地一挥,直接抓破了阿萱的衣裙,若不是阿萱反应快,怕真是会被那野狼的爪子给撕裂了去。 见阿萱有危险,梁煜立刻飞身扑来,拔出腰间长剑朝着那野狼袭去。 野狼的反应也很快,而这片林子也是它的主场,几招下来,梁煜竟然未能伤到这野狼半分! 不过,说到底阿萱跟梁煜都是两个人,野狼再厉害也只有一只,二人联手,配合默契,哪怕那野狼无比凶猛最后也还是死在了二人的剑下。 顾不得那野狼,阿萱立刻朝着那株奇草跑了过去。 草叶残破,有被啃食的痕迹,但从断处来看,像是很久了。 她想着,那野狼或许是从别处跑来的,却因着突然起了瘴气而被困在了这里。 那一次的瘴气应该持续了很久,野狼饥饿之下就啃食了这棵草,结果发现这草有奇效,所以就一直留在了这。 但眼下,这棵草是她的了! 阿萱将自己的包袱打开,将里头的药瓶都倒了出来,而后拿出匕首在奇草的四周开始往下挖。 很是小心,深怕伤了这奇草的半点根茎。 好不容易挖完,瘴气也早都散了。 她将草,连着土一起捧到了包袱上,再小心翼翼地包裹好,不伤其一片枝叶。 待一切都做好,阿萱方才将包袱背起,看向梁煜,“东西拿到了,我们走吧!” 可,梁煜却是看了地上的野狼一眼,“那,这畜生呢?” 阿萱皱了皱眉。 之前那两条巨蟒的蛇胆吃了之后不但能让二人避毒,还能加快伤口的愈合。 那,这头野狼的胆会不会也有效果? 阿萱不敢确定,毕竟蛇胆本身就是一味中药材,狼的却不是。 想了想,阿萱道,“不如,直接扛走?” 第588章 他不信 陈鸿熙第二日就带着人在悬崖下的那片林子外等着,足足等了三日,却始终不见梁煜跟阿萱的身影。 之前说过的,不管有没有找到那件宝物,三日后都必须到林子外来会合,一来是报个平安,二来若是那宝物是在什么地势奇特的地方,还能让人尽快准备。 陈鸿熙所在的地方,就是当初阿萱的人将他们接回去的地方,阿萱跟梁煜心中应该是有一个大致的方向,不至于三日都走不出来。 “殿下,还等吗?”问话的是陈鸿熙带来的其中一名精兵。 就听陈鸿熙道,“命人去寻十头猎犬来,我们再等一日。” “是!” 手底下的人很快就寻来了十头猎犬,陈鸿熙好吃好喝地招待着它们,顺道还让人去摄政王府取来了梁煜跟阿萱的贴身衣物。 又过了一日,依旧没有等到阿萱跟梁煜。 陈鸿熙便是一声令下,命令精兵们牵着猎犬入林。 每一头猎犬入林子之前都闻过了阿萱跟梁煜的衣物,它们会带着他找到他们。 而且,猎犬的警惕性高,加上动物的本能反应,能在瘴气所起的第一时间给出反应。 十头猎犬在闻过了气味之后,撒腿便往林中跑去,陈鸿熙带着五十米精兵紧随其后。 也不知跑了多久,那十头猎犬忽然齐刷刷地停着不动了,只是疯狂地朝着不远处的一层白雾狂吠着。 其中一名精兵忍不住问道,“殿下,那些该不会就是瘴气吧?” 陈鸿熙看了眼猎犬们的反应,这才道,“应该是,先在此等着,等那些瘴气散了再进。” “是!” 一行人就这么又等了约莫一个时辰,那瘴气方才渐渐散去。 不过,陈鸿熙还是看了猎犬的反应,见猎犬开始试探性地往前走,他才下令继续往前搜寻。 但,猎犬没走多久就又开始狂吠起来。 而几个嗅觉相对灵敏的士兵也闻到了什么,忍不住问道,“什么味儿啊?这么臭!” “像是动物尸体腐烂的味道。” 说话间,走在最前头的一个士兵忽然大叫了起来,“有发现!” 众人立刻都冲了上去。 就见,那士兵前方不远处竟躺着一头野狼的尸体! 尸身已经开始腐烂,但因着瘴气的缘故,尸身上并无任何蝇蛆。 “这头狼怎么这么大!”有人惊呼,陈鸿熙也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野狼的尸身比起寻常的野狼来大了不止一倍。 脑海中不自觉就想到了阿萱曾经说过的巨蟒。 莫非这林中的生物,都是这样体型硕大的? “殿下!发现二皇子跟二皇妃了!”另一边,又有士兵叫了起来。 陈鸿熙立刻赶了过去,却只看到了两具倒在地上相拥着的尸体。 正是阿萱跟梁煜! 陈鸿熙心口猛然一跳,只见尸体之上血迹斑斑,不乏硕大的爪痕,梁煜甚至连肠子都被掏出来了! 一看便知,梁煜是被那野狼所杀! 而阿萱的? 陈鸿熙夺过一旁士兵腰间的长剑,将阿萱的尸体拔了开来,就见阿萱的脖子上又一道又长又深的血痕。 是自尽? 见到这一幕,有士兵已经有了结论,“看来二皇子跟二皇妃是遇到了那头野狼了!” “那野狼体型如此巨大,也难怪二皇子与二皇妃合力都擒拿不下。” “二皇子定然是为了保护二皇妃,才会被野狼掏出了腹部而丧命,二皇妃恐怕是悲伤过度,才会殉情。” “那野狼估计也是受伤过重,所以走出去那么远之后也不行了。” 众人你一眼,我一语,只凭着两具尸体的样子好似就已经将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 可,陈鸿熙却不这样认为。 他只觉得,阿萱跟梁煜死得也未免太蹊跷了! 不由得蹲下身子,准备仔细查验尸体。 却不料猎犬们突然又狂吠了起来,一个两个蹦跶得厉害,连着脖颈间的链子都快崩断了。 这样剧烈的反应,像是遇到了什么之命的危险一般。 陈鸿熙当即一声令下,“快退!” 说罢,便是率先飞身离去。 身后士兵们也立刻牵着猎犬飞奔而逃。 却见,白色的瘴气自四周蔓延而来,速度之快,仿若狂风席卷。 直到跑到了先前猎犬停止不前的地方,陈鸿熙方才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去,就见那些瘴气就停在原先的范围之内,没有再往他们靠近。 可,有几个跑的慢一些的士兵还是被瘴气追上了,哪怕拼着全身的力气跑出了瘴气的范围,还是很快吐血而亡。 而且,一个个身上都气了血红色的脓包,仿若是被毒蜂蛰过一般! 死状极其凄惨。 看着这一幕,所有人都不禁害怕起来。 都知道这瘴气有毒,却不曾想,这瘴气居然这么毒! 只是接触了这么一小会儿,居然就会是这样凄惨的死相! 倘若他们也慢了一点点……后果不堪设想! 好在,这一次的瘴气并未持续多久,一炷香不到的时间便又退下了。 见瘴气散去,陈鸿熙当即下令,“立即将二皇子与二皇妃的尸首带回来,还有那头野狼!” “是!” 士兵们得令,迅速朝着尸首跑去,因害怕瘴气再起,一行人的速度极快,很是麻利地便将二人一狼的尸体抬了回来。 却是有人奇怪道,“为何二皇子与二皇妃的尸体没有溃烂?” 闻言,有人特意看了眼野狼的尸体,惊呼起来,“这狼也是!” 可为什么会这样? 唯有陈鸿熙眉头微沉,道,“皇嫂曾经说过,服下这林中巨蟒的蛇胆之后便不惧瘴气,这狼应该也一样。” 可,这真的是阿萱跟梁煜的尸体吗? 为何明明尸体都已经摆在眼前了,他还是无法相信呢? 眼见着天色越来越暗,陈鸿熙决定还是将尸首抬回去再说。 没有准备棺木,他命人将二人的尸首放在马车里,哪怕腐臭熏人,他也并不在意。 只等着回去看看摄政王府的人究竟是什么反应。 他不相信阿萱跟梁煜就这么死了! 这样厉害的两个人,怎么可能就这样死了! 第589章 怎么就死了 等回到京城时,天早已黑了。 京城的大街上早已空无一人。 陈鸿熙带着人浩浩荡荡地入了京,伴着那刺鼻的腐臭味,气氛十分诡异。 直到,马车停在了摄政王府外。 府外的侍卫是认得陈鸿熙的,瞧见这如此诡异的一幕,不禁皱了眉,上前恭敬问道,“敢问陈国三皇子,这是要做什么?” 他们陈国的兵不可入大棠的京都,这是规矩! 这个陈国三皇子,莫非是要引战不成? 陈鸿熙翻身下了马,淡淡瞥了那侍卫一眼,这才开了口,“你们王爷跟王妃,死了。” 听到这话,在场的侍卫们都震惊不已。 就听其中一人道,“三皇子,这话可不能乱说的。” 陈鸿熙见那侍卫是真的吃惊,想着这样地位低微的不知道也正常,便冷冷开口,“不信,自己去看。” 众侍卫的目光都落在了马车之上,而后相互看了一眼,终于派出了一人上前查看。 掀开车帘,浓重的腐臭味扑鼻而来。 好在侍卫早做了心理准备,当下便是捂住了口鼻,强忍着恶臭查看。 马车内很暗,但王府外的灯笼恰好从掀开的车帘内照进来,长长的一道光,又恰好照在了梁煜的脸上。 “王,王爷!” 侍卫惊住了,连捂住口鼻的手都不自觉地放了下来。 像是想到了什么,侍卫索性一把扯下了车帘,好让光线更多的照进来。 而后,他终于看清楚了。 不单单是他,就连府外其余的侍卫也都看清楚了。 是王爷,还有王妃! 可,他们这么厉害的王爷跟王妃,怎么就死了? “真,真是王爷跟王妃……” 在好一阵的呆愣过后,不知是谁说了这样一句,而后,如同水花落入了油锅一般,侍卫们纷纷惊呼了起来,“王爷!王妃!” “快去通知管家!” “先迎王爷王妃进府!” 一时间,摄政王府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待公孙羽赶来的时候,王府内早已是素白一片,灵堂内摆着两口棺材。 灵堂内所有人几乎都是披麻戴孝,唯独陈鸿熙还是平日里的衣着,负手立于一旁,神色之中尽是冷漠。 公孙羽知道陈鸿熙这人心计深,疑心重,哪怕是亲眼见到了尸体怕是内心还会有怀疑。 所以,公孙羽并不打算与陈鸿熙多交谈,只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朝着那两副棺木行去。 可不等他再上前,管家黎叔哭哭啼啼地迎了上来,“公孙将军,我们王爷,我们王爷跟王妃,呜呜呜……” 黎叔是府里的老人了,算是见证了梁煜跟阿萱一路走来所发生的一切,他想不明白,如今二人好不容易在一起了,怎么就会落得这样一个结局。 黎叔昨个儿还是花白的头发,这一夜之间已是全白了。 从昨夜见到梁煜跟阿萱的尸首开始,他一边招呼着府中的大小事务一边哭,一夜间好似苍老了十几岁。 看着黎叔这副样子,公孙羽心里也不禁悲凉起来。 想到从今以后他再也见不到自己亏欠良多的那个女人,脸上的神情也不自觉染上了悲痛。 而这一切,都没有逃过陈鸿熙的眼。 只见,公孙羽安慰了黎叔两句,这才上前。 越靠近棺木,越感受到一股寒意。 就听黎叔道,“王爷跟王妃,似是已经死去多日,身子都已经腐败,老奴命人从地窖那取了十几块冰来放在棺木之下,只希望王爷跟王妃的尸身能保持得久一些。” 原来如此。 公孙羽冲着黎叔道,“黎叔有心了。” 而后,视线落在棺木内。 离得他近的,是阿萱。 只见她静静地躺着,身上的衣裳已然换成了寿衣,妆容精致,发髻也梳得很整齐。 如若不是脸色呈现出腐朽的灰白色的话,大约会让人以为,她只是睡着了。 竟是这样逼真,逼真到他都要以为这就是阿萱了! 公孙羽心中不禁感叹了一声,想着那个叫时雨的丫头,手艺当真是不简单。 想到这儿,他抬眸看向梁煜的尸体,亦是一样的真切。 如此以假乱真的易容之术,陈鸿熙定然无法分辨出来这两具尸体的真伪,所以眼下,陈鸿熙就只能靠旁人的反应来猜测阿萱跟梁煜到底是真死还是假死! 想到这,公孙羽心中已是有了决定。 只见他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往后退了一步。 却因棺木附近被架高了放冰块,而使得他后退的一脚踩了空,踉跄着往后退去。 直到被身后的一名丫鬟扶住了。 “公孙将军!”黎叔担忧地唤了一声,上前来对着公孙羽行了礼,声音透着浓烈的哭腔,道,“公孙将军,节哀啊!” 看着黎叔的白头,想到自己对阿萱的愧疚跟遗憾,公孙羽自是悲从中来。 眼眶不自觉一热,公孙羽转身看向了陈鸿熙,“听闻,王爷与王妃的尸首是三皇子送回来的?你是在何处发现的他们?他们是怎么死的?这一切,与三皇子你有没有关系?” 一连串的发问,问到最后语气已是透出了恨意。 陈鸿熙微眯双眸,打量着公孙羽。 莫非,他也不知情? 于是,冷声应道,“皇兄与皇嫂是去一片林子里寻找药材,却不知被什么野兽所伤,我去时,二人早已离世。” 陈鸿熙特意隐瞒下了那头野狼,因为他觉得,那野狼应该与巨蟒一样。 而听到这番话,黎叔却是第一个不同意,“胡说!我们王爷跟王妃武功那么高,怎么可能会被区区野兽所伤!” 黎叔的言下之意是陈鸿熙在撒谎。 却不料陈鸿熙勾唇一笑,“我也觉得奇怪,公孙将军以为呢?” 看着陈鸿熙这副模样,公孙羽怒从心起,眸色也瞬间凌冽起来,“此事蹊跷,本将军定会调查清楚,绝不会让王爷与王妃含冤而死!” 他是顺着黎叔的意思,将罪过都推到了陈鸿熙的身上。 如此,陈鸿熙才不会怀疑他的反应。 面对公孙羽的怒火,陈鸿熙却丝毫不在意,而就在这时,屋外传来的通传,“皇上驾到……” 第590章 我要验尸 通传声方落,便见一道小小的身影快步而来。 那肉嘟嘟的小脸上挂着与他这年纪不相符的严肃与冷漠。 面对众人的行礼,胜儿压根不理会,只冷冷瞥了门上的白绫,心中已是厌恶极了这可恶的颜色! 一进灵堂,他就看到陈鸿熙站在一旁,并未穿戴素白。 而公孙羽则是红着眼,神情悲愤。 “皇上。”灵堂内众人见到他,纷纷行了礼,但胜儿依旧谁都没有理会,而是走到了梁煜的棺木前。 只是,棺木太高了,比他还要高了半个头,哪怕他垫着脚,也看不到棺木内的梁煜。 不过一块小小的木板罢了,竟然就将他跟他的王爷永远地隔了开来。 这只是一块小小的木板罢了啊! 他不能接受! 胜儿瞬间红了眼,当下一声厉喝,“来人!把朕抬起来!” “是!” 当下便有侍卫上前来,将胜儿高高抬起。 这一回,胜儿能看见了。 不但能看见棺木内的梁煜,连旁边那个棺木里的阿萱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一股怒意从胜儿的心底升起,他突然就朝着棺木内的梁煜狠狠甩下了一巴掌。 只是,他的手太小了,而棺木内的尸首也是硬邦邦的,这一巴掌下去,并未发出任何的声响,却也让在场所有人都惊住了。 而胜儿,更是已经顾不得任何帝王威仪,狠狠哭了起来,“不是好不容易回来了吗!不是才回来吗!凭什么丢下朕!你凭什么又丢下朕!” 脑海中,是从小到大梁煜对他的关爱。 他甚至还记得自己有一回高烧不退,就是梁煜彻夜未眠地照顾他。 在外人眼里,梁煜是个冷血无情的人。 可在他眼里,那是在他最脆弱,最冰冷的时候,给与他无限温暖的人啊! “王爷,朕不要求你回来了,你可以去陈国,你可以不做这个王爷,可是你不要死好不好!你死了,胜儿要怎么办?胜儿还那么小,你当真舍得丢下胜儿吗?” 胜儿的哭声,几乎让灵堂内的所有人都红了眼眶。 黎叔更是已经低头抹泪,止不住地哭了起来。 “王爷,夫人,胜儿求求你们了,你们不要睡了好不好?胜儿已经这么乖了,为何你们还要丢下胜儿?呜哇……你们让胜儿怎么办?” 胜儿哭着哭着,又发起了脾气,附身对着梁煜的身子好一通捶打,“你说过我有需要你就会出现的!你说过的!你凭什么骗人!你醒醒!朕命令你醒醒!” 胜儿已是失了控,几个侍卫都拦不住他。 最后,还是公孙羽冲了上来,一把抱住了胜儿,“皇上,冷静一点。” “他凭什么丢下朕!呜呜呜……” 公孙羽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就只能这样抱着胜儿,由着他趴在自己的肩上发泄。 辅佐胜儿这么久,胜儿的成熟几乎都快让他忘了,这不过就是个五六岁的孩子而已啊! 看着胜儿如此悲恸的样子,陈鸿熙眸心愈发沉了。 所有人的反应几乎都在证明那二人的确是死了。 可不知为何,他依旧不太相信。 而就在这时,胜儿突然挣开了公孙羽的怀抱,猛地回过头来,看向陈鸿熙。 小小的目光中,竟是透着滔天的杀意。 他朝着陈鸿熙走去,明明身高比陈鸿熙差了不少,可气势却丝毫不输。 直到走到陈鸿熙的面前,他那双眸子里的杀意都没有半点收敛。 四目相对,陈鸿熙压根就没把这个小皇帝放在眼里。 可,胜儿却突然一脚踹在了他的腿上。 很是用力的一脚,就连陈鸿熙都忍不住吃痛得往后缩了缩,眼中瞬间染上了戾气。 却见胜儿抬手就指着他,“是你杀了王爷跟夫人!” 闻言,众人就知道是胜儿误会了。 黎叔忙是上前道,“皇上,老奴命人看过王爷的尸体,王爷是被猛兽划破了肚皮才死的,至于王妃,王妃应该是给王爷殉情而亡。” “不可能!”胜儿想都没想便否认了,他愤怒地冲着黎叔吼道,“你家王爷有多少本事,你不知道吗?他怎么可能死于野兽之爪!一定是他!” 胜儿指着陈鸿熙,恨不得和他的血吃他的肉的样子,“陈国三皇子,为人阴狠狡诈,手段狠毒,上一次你就害得王爷跟夫人坠了崖,这一次一定又是你耍了手段!” 陈鸿熙看着胜儿,眸色渐冷,可当着公孙羽的面,他还是给予了这个大棠皇帝该有的尊重。 “回禀皇上,此次皇兄与皇嫂的死确与我无关,我见到他们时,他们已经死去多日,这一点我的人都可以作证。” “你也说那是你的人,你做了什么,他们怎么可能不帮你隐瞒!”胜儿半点都不相信陈鸿熙的话,只冲着公孙羽喝道,“公孙将军!此人杀害我大棠的摄政王跟护国夫人!朕要你现在就杀了他!” 此时的胜儿,满腔愤怒,早已没有了平日里的冷静。 他只知道,他的王爷跟夫人死了,所以,陈鸿熙就该给他们陪葬! 但公孙羽是成年人,他比胜儿要理智许多。 杀了陈鸿熙,等于是对陈国宣战,此举对大棠极为不利。 当下便要上前相劝,可陈鸿熙却是率先开了口,“不管皇上信不信,人的确不是我杀的,不过皇上方才所说的一点我倒是很同意。” 胜儿微眯双眸,恨恨地盯着陈鸿熙,没说话。 却听陈鸿熙道,“皇兄与皇嫂武艺高强,之前更是能杀死两条巨蟒,为何此次二人却会被野兽所杀?” 听到这话,公孙羽心头不免一惊,陈鸿熙果然是对二人的死有所怀疑的。 可,他作为这件事的‘局外人’,并不能对此事发表任何观点,只能反问道,“三皇子不是说过,你去时,阿萱跟梁煜已经死了?眼下,是在怀疑什么?” “我怀疑,他们是假死。”陈鸿熙的话,令得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就听黎叔道,“三皇子,我家王爷的肠子都流在了外面,他们的尸体都已经腐败了,怎么可能是假死!” “当然有可能!我亲眼见过他们二人受了伤,伤口却能迅速愈合!你们以为,这一路而来为何这么多江湖人要刺杀他们?就是因为他们的血!更何况,皇嫂最擅长制药,说不定就是吃了什么假死的药才会造成这副模样!” 听着陈鸿熙那不像话的话,公孙羽眉心紧拧,“那你想怎么样?” “我要验尸!” 第591章 验尸 “我反对!” 几乎是在陈鸿熙那句话落下的一刹那,便有一道声音骤然响起。 谁都没有想到,开口的居然是黎叔。 只听他道,“人是三皇子送回来的,是个什么情况,三皇子你心里最清楚,这人到底死没死!你也最清楚!” 黎叔的情绪有些激动,语气竟是透着几分凶狠,“我不管三皇子你是不相信王爷跟王妃已死,还是有心发泄心中不满,想要借以验尸之名欺辱王爷跟王妃,总之,有我这个老骨头在这里一日,谁都别想碰一下我家王爷跟王妃!” 陈鸿熙眉尾不由得一挑。 所以,在这个老东西的眼里,他不是真的想验尸,而是要欺辱阿萱跟梁煜的尸体? 当下,心中也是染上了几分怒意,“本皇子何曾流落到对尸体动手?你把本皇子看成了什么不中用的东西!” “三皇子恕罪!”黎叔依旧不卑不亢,“是老奴小人之心,可三皇子恶名在外,老奴不得不防!” 在他的眼里,陈鸿熙就是个恶人。 同样,胜儿的眼里,陈鸿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当下便道,“黎叔说得没错,朕也绝不会让任何人碰王爷跟夫人一根手指头!” 所以,验尸? 休想! 有了黎叔跟胜儿这一老一少在前头挡着,公孙羽显然是松了口气,上前对着陈鸿熙拱手行了一礼,这才道,“我不知道三皇子为何会有这样的怀疑,但你眼下也看到了,验尸绝无可能,只是若是三皇子还是担心是假死的话,等明日出殡之后,三皇子大可亲自送葬。” 让陈鸿熙亲眼看着棺材入墓,亲眼看着泥土封盖一切,或许他就能信了。 而面对胜儿跟黎叔如此坚定的态度,陈鸿熙也没有再继续纠缠下去,冷漠的视线扫了三人一眼,而后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一路上,心事重重。 直到回到了自己休息的院子,见到哥舒阿依,陈鸿熙紧蹙的眉头方才稍稍松缓了些。 “你回来啦!”哥舒阿依唤着,便是迎了上去。 陈鸿熙伸手,很是自然地将人搂入怀中,却是没说话。 而哥舒阿依看着陈鸿熙的样子,不禁担心问道,“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 陈鸿熙眉头微蹙,“我提议验尸,被他们否决了。” 听到这话,哥舒阿依心头一跳,“验尸?这,好端端的为何要验尸?” “因为我不信她们已经死了。”陈鸿熙的声音透着几分冷漠。 哥舒阿依越发担心了阿萱他们的事会被陈鸿熙发现,忍不住问道,“你为何不信?尸体不是你弄回来的吗?” 闻言,陈鸿熙像是被什么戳中了一般。 微微一愣,垂眸看了眼自己怀里的哥舒阿依,淡淡一笑,而后目光落向很遥远的地方,“是啊,我为何不信呢?” 明明是他率先发现了尸体,是他将满是腐臭的尸体运回来的。 二人的死状究竟是怎么样,他也最清楚不过了。 可,连他自己都弄不明白,为什么他就是不信呢? 是夜。 摄政王府里却依旧灯火通明。 胜儿回了宫,公孙羽也回了府,就连黎叔也支撑不住终于回去休息了。 灵堂里,只留下了几个丫鬟跟小厮守着长明灯。 却不知何时起了一阵风,刮进灵堂内,吹得烛火剧烈晃动。 下人们皆是一惊,生怕长明灯被吹灭了,赶紧上前护着。 可,几人刚一动身子就觉得头晕得很,还没来得及反应,竟然都齐刷刷地晕了过去。 而后,一道身影走进了灵堂。 正是陈鸿熙。 看着那微微晃动的长明灯,看着那两口棺木,陈鸿熙仍是没能想明白那个问题。 他为何不信? 不过,无所谓,只要他亲手验了尸,他的怀疑究竟是正确的还是他疑心过重,就都明白了。 昏暗的烛光之下,陈鸿熙就这么一步一步朝着梁煜的棺木走去。 离得近了,只觉得那腐臭的味道更重,比起昨日还要重。 但表面上看,倒是没有什么腐坏的迹象,唯有那灰白的脸色看上去就觉得不是活人。 可,陈鸿熙还是伸出了手去。 他记得,梁煜耳后有一颗痣,当初琼华就是凭着这颗痣才认出了梁煜。 而当他看到那颗痣后,眸色终于沉了下来。 他知道阿萱跟梁煜的身边有一个易容的高手,可这痣又是如何易容上去的? 他用力搓了搓,根本搓不掉,可见这是真的痣。 而后,他又查看了梁煜的脖子。 如此逼真的易容,必定是戴了人皮面具,既然是面具,那就一定会有丝丝缝隙。 可他仔仔细细地在尸体的脖子上抹了一圈,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所以,不是易容? 这就是梁煜? 目光不由得落在了梁煜的腹部。 而后伸手,一把扯开了衣衫。 只见,尸体的腹部被用针线缝补了起来,原本在外的内脏也都收了回去。 而缝补的伤口,并没有半点要愈合的样子,事实上,裂开的伤处已是没有半点血色,连肉都是发白的。 这就是一具没有生机的尸体。 不是易容。 就是梁煜! 终于,在自己亲手验过之后,陈鸿熙终于开始相信,梁煜跟阿萱,是真的死了。 他就这么冷冷地盯着伤口,好一会儿,方才将尸体的衣衫重新穿上,而后行至灵堂前,上了三炷香。 灵堂内已经有小厮开始在苏醒。 迷迷糊糊的,看到陈鸿熙时都被吓了一跳。 就听陈鸿熙冷声道,“让你们守着长明灯,一个两个却都睡着了?我皇兄的府上就是养你们这些废物的?” 闻言,小厮跟丫鬟们彻底清醒过来,对着陈鸿熙跪地,连连磕头赔罪。 陈鸿熙却是冷哼,“都上点心思!”说罢,方才离去。 只是这些小厮跟丫鬟却始终没搞懂,他们怎么就突然睡着了。 待陈鸿熙离去之后,灵堂外的树梢上,阿萱不由得轻哼了一声,压着声冲着梁煜道,“你看,我就知道他没那么容易对付!” 闻言,梁煜亦是冷哼一声,“倒还知道要给本王上香。” 他们都知道,陈鸿熙已是彻底相信了。 第592章 那你呢 翌日,大棠摄政王,摄政王妃出殡。 照理,灵堂应摆放三日,可二人的尸体拉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腐臭味,再放下去只怕会烂得更厉害,还是早日入土为安是好。 送葬的队伍浩浩荡荡。 不单单有朝廷的,还有红微率领的一行人。 一路上,红微哭得震天响,以至于阿萱躲在暗处都有些哭笑不得,“这红微,怎么哭得像没了亲娘一样!” 闻言,梁煜眉尾轻轻一挑,“你在占她便宜?” 死的明明是她,怎么就成了红微亲娘了? 阿萱微愣,这才反应过来,不由得娇嗔了梁煜一声,“我哪有!”她不过就是打个比方而已嘛! 视线,很快就落在了陈鸿熙的身上。 今日,他以家属的身份,披麻戴孝,倒是情愿得很! “你猜,他当真死心了吗?” 闻言,梁煜眸色微微一沉,而后摇头,“未必。” 阿萱也觉得如此,却只想着这陈鸿熙还能有什么花样? 二人就这么悄悄跟在送葬的队伍后面,保持着不会被陈鸿熙发现的距离。 直到队伍出了城,送葬的队伍行进在上山的路上,却是忽然间,一名抬棺的士兵不知何故脚下一软,竟是整个人都摔了出去。 以至于,棺木失衡,棺木内的尸体也随之滚落在地,正是‘阿萱’! 这一突发状况,惹得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就听到红微撕心裂肺的一声喊,“阿萱!” 众人手忙脚乱的将尸体重新送回棺木之中,而红微已是哭得上期不接下去,“都是我不好啊!你活着的时候保护不了你,你死后我也保护不了你!啊!都怪我!嘎!” 哭到最后,红微直接表演了一个晕厥。 阿萱忍不住与梁煜相互看了一眼,合理怀疑红微是觉得哭得太累了,才会装晕。 不过,她这一晕,现场就更乱了。 却也跟了陈鸿熙近距离查看阿萱尸体的契机。 哪怕是人已经死了,也得注意男女之别,他虽是个小人,却也不能坏了自己皇嫂的名节。 所以,昨晚他没碰阿萱的尸体。 眼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阿萱的尸首摔了出来,她手底下那几名女将便立刻上前将她抬回了棺木内。 慌乱之下,就总会有露出些什么。 就比如现在,棺木内,女尸的衣衫不整,露出了腰间一点点的皮肤,却依稀可见几道深色的纹路。 陈鸿熙打小在宫里长大,说句不好听的,女人的身子他也算是见得多了。 少女的,老妇的,总归有几个不听话的受了罚之后多多少少都会裸露些部位。 而这深色的纹路,他是在母妃身上见过的。 当年他还年幼,只以为这纹路是母妃在皇后那边受了罚才得来的,后来母妃与他解释他才知道,这是生过孩子的女人都会有的。 是曾经孕育过生命的证据。 也就是说,这具女尸,的确就是阿萱。 终于,他已经百分百的确定了,梁煜的确是死了。 阿萱也的确是死了。 这两个,他曾视为此生最难对付的敌人,居然真的已经死了。 他退到了一旁,冷眼看着阿萱手底下的几名侍女上前替尸体整理好的仪容,看着棺木被重新盖上,听到公孙羽那一声令下,“抬棺!” 队伍,终于又开始继续往前。 可,他的脚步却不知何故,走不动了。 脑海中,想了很多很多。 想着梁煜回陈国之后,父皇对他那般宠溺爱护,可到头来,却因着什么宝物,而丢了性命。 他看着那两口棺木,彷如是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梁煜不是大棠皇家的人,他只是个异姓王爷,所以不能葬在皇陵,只葬在了京外一处风水宝地。 待棺木入土,石碑立起,陈鸿熙方才跪到了墓前。 “皇兄莫怪,此去陈国路途遥远,恕臣弟不能带你的尸首回去。” 这一路带回去,等到了陈国皇宫,也只是一具白骨而已了。 一旁,公孙羽劝道,“梁煜大半生都在为大棠效力,比起陈国,我想他更愿意待在这儿,三皇子不必放在心上。” 闻言,陈鸿熙并未理会公孙羽,磕下三个响头之后,方才站起了身来,看向公孙羽。 “皇兄跟我皇嫂的事,我还得抓紧回去禀告父皇,余下事宜就交给你了。” 公孙羽点了点头,“阿萱是我义妹,他们的事,我定会尽心去办。” 陈鸿熙淡淡嗯了一声,随后拱手行了礼,这才转身朝着不远处早已等候着他的几十名精兵而去。 一边走,一边脱下身上的孝服,扯下头上所系的白布,随手扬在了风里。 回到马车上,哥舒阿依已是等候多时。 见陈鸿熙上了马车,不自觉地往车外看了一眼,这才道,“结束了?” “嗯。” 陈鸿熙说着,有些无力地靠在了一旁,整个人看上去很疲惫。 见他这副样子,哥舒阿依却是忍不住打趣起来,“怎么这么累,不知道的还以为今日是你抬的棺。” 闻言,陈鸿熙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来,“能让本皇子亲手抬棺的,只有父皇。” 这句话原本并没有什么么深意。 只是等他说出口,却越来越觉得奇怪。 连一旁的哥舒阿依都忍不住吃惊地看着他,“这话你也敢说?等传到你父皇耳朵里,看你有几个脑袋!” 这些精兵是在安阳城的军中挑选出来的,严格来说并不是陈鸿熙的人,难保不会有人将他方才所说的那番话说给陈琮听。 眼看着哥舒阿依如此惊怕的样子,陈鸿熙眸中的笑意却渐深,问道,“那你呢?”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令得哥舒阿依傻愣愣了半天,“啊?我什么?” “皇嫂是自尽而亡,他们推断是皇兄被野兽杀了时候,皇嫂殉情自尽。”陈鸿熙缓缓说着,目光看着哥舒阿依,无比深情,“那你呢?若本皇子真的被父皇赐死,你可否会像皇嫂一样,为我殉情?” 哥舒阿依哪里想得到陈鸿熙居然问的是这个。 只觉得说会也不好,说不会也不好。 想了半天,她才开口,“谁杀了你,我就杀了谁。” 第593章 良心 这回答,倒是符合她的性子。 陈鸿熙轻笑着,抬手揉了揉哥舒阿依的脑袋,只是眸色却透出了几分凝重来。 她到底是没有回答会不会。 哥舒阿依也能看出来陈鸿熙眼底的失落的。 于是转移开了话题,指着一旁放着的木箱子,问道,“这里头装着的是什么?” 木箱子很大,外头盖着一床厚厚的被褥。 其实方才她已经忍不住好奇打开过了,这木箱子里还有一床被褥,被褥里包裹着一块硕大的冰块。 她实在想不明白,陈鸿熙要这么大一块冰做什么。 却见,陈鸿熙盯着那木箱子,好一会儿方才淡淡开口,“这是要献给父皇的宝贝。” 那头野狼,他始终没有与大棠的任何一个人说,而是悄悄让人剥开了野狼的腹部,取出了狼胆,冷藏保存着。 梁煜跟阿萱死了,那片被瘴气笼罩的林子再也没有人能进去,但,他总得拿什么东西交差才对。 梁煜跟阿萱的死,伴随着他们葬入墓中已是传得人尽皆知。 不乏江湖上有人不信传言,以为二人是诈死,想要前来盗墓验尸者。 哪怕公孙羽在墓地四周安排了士兵驻守,依旧拦不住那些心存恶念的江湖人。 直到五七那日,摄政王被人从墓地里挖了出来,当看到那已经腐烂到无法辨认的尸首时,这些江湖人方才算是相信了。 而胜儿听闻二人的坟墓被盗,尸骨被挖出来之后更是怒不可遏,下令严查,定要将参与此事的门派一网打尽。 江湖门派再大,也不敢与一国之力相对抗。 是以此后再无人敢挖掘二人的坟墓。 而另一边,陈鸿熙带着一队人回了陈国,因着再无刺客追杀,这一路走得极其顺利,不过三个多月的时间,便已经到了陈国京都。 此时,陈琮早已得知了梁煜跟阿萱的死讯。 可见到陈鸿熙时,陈琮还是没有忍住,快步上前,狠狠给了他一巴掌,“朕让你看着他们,你就是这样看的?!” 陈鸿熙知道,梁煜跟阿萱一死,父皇必然迁怒于他。 所以这一巴掌,是在陈鸿熙的意料之中。 当下便是跪地,磕了个响头,这才道,“回禀父皇,林中瘴气深毒,稍有接触便会全身溃烂而亡,所以儿臣没能进去林子保护皇兄跟皇嫂,还请父皇恕罪。” 关于这一点,陈琮当然是知道的。 那片林子,只有阿萱跟梁煜才能进。 只是他没想到,怎么就死了呢? 知道这件事不怪陈鸿熙,陈琮有些无力地靠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可是,那林中的瘴气对于他们而言根本就可以无视,可是怎么就,怎么就死了呢?” 陈鸿熙低垂着头,眼眸微抬,观察着陈琮的脸色。 见陈琮满脸悲痛,并没有再责备的意思,陈鸿熙方才开口应道,“儿臣原本与皇兄约好,三日之期出林子见一面,可儿臣等了四日都未能等到,便冒险入林子找寻皇兄,为此儿臣还差点被瘴气所伤。” 话说到这儿,陈鸿熙再一次打量了陈琮的脸色。 却见他听到自己差点死在瘴气中时并无半点反应。 心头某种情绪瞬间就冷了下来。 于是,再开口,语气比起方才来冷漠了许多,“儿臣发现皇兄跟皇嫂时,他二人已是死去多日,皇兄腹部有伤,内脏散落在地,应是被野兽所伤,而皇嫂乃是自尽而亡,应该是殉情。” “野兽?”陈琮不解,“你不是说,那片林子的瘴气毒得很?怎么还会有野兽?” “是一头野狼。”陈鸿熙接着道,“野狼的尸首是在皇兄跟皇嫂的尸体旁不远处找到的,这头野狼的体型是寻常野狼的两三倍,儿臣以为,这野狼应该与之前皇兄皇嫂口中的巨蟒差不多。” 听到这儿,陈琮脸上悲恸的情绪已是下去了大半,反而关切地问道,“那野狼的尸首呢?” 听到陈琮这样关切的语气,陈鸿熙内心唯余一片荒凉。 所以,在父皇的心里,他的身死还不及一头野狼的尸体重要。 呵,真是可笑! 压抑住内心的愤怒,陈鸿熙仍旧用最平静地语气说道,“儿臣想皇兄跟皇嫂连死都要杀了那头野狼,想必那野狼就是父皇要的宝贝,但,大棠与陈国相距太远,尸体运送回来恐怕早已腐坏,是以,儿臣自作主张,命人剥开了野狼的腹部,取出了狼胆存于冰块之中,眼下,狼胆就在殿外。” 听到这儿,陈琮已是激动得坐不住了,当即站起身来,“快!快拿进来!” “是!” 陈鸿熙应了声,这才起身退出了大殿。 没多久,就见他捧着一个木盒子进了来。 见状,陈琮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从陈鸿熙的手上接过木盒。 木盒手感冰凉,打开一看,里头一块小小的冰块。 而冰块之上,是一颗黑漆漆的肉球。 “这,这就是那颗,野狼的狼胆?”陈琮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陈鸿熙心头止不住的发笑,面上却依旧冷凝,“是,只是儿臣找到那野狼的尸首时,野狼也已经死了两三日了,虽然第一时间就让人取了冰块来,可这狼胆还是有些腐坏的迹象。” 陈琮迅速将木盒子盖上,当即一声厉喝,“来人!” 内侍徐公公进了来,就见陈琮将木盒交给他,道,“快,存于冰窖之中!” “是!” 徐公公拿着木盒便飞快离去。 待徐公公走后,陈鸿熙方才又问道,“父皇打算如何处置那狼胆?” 闻言,陈琮微微一愣,略有不悦地看了陈鸿熙一眼。 陈鸿熙当即会意,低下了头不再多嘴。 陈琮这才道,“你一路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等过两日朕再找你。” “是。那儿臣先行告退。”说罢,陈鸿熙便行礼退出了大殿。 是夜,三皇子府。 哥舒阿依看着面前的大木箱子,忍不住问道,“你不是说这是献给你父皇的宝物吗?怎么还在这儿?” 陈鸿熙躺在一旁的软榻之上,目光落在那木箱上,道,“我是想看看,他还有几分良心。” 他想知道,陈琮会用狼胆去换念念,还是不顾念念死活,独吞了狼胆。 第594章 三皇子求见 一个月后,清早,天还未亮,淑贵妃便照常起身去了佛堂诵经。 与从前不同的是,佛堂内多了两个灵位,一个是阿萱的,另一个则是梁煜的。 琼华公主来时,淑贵妃已经念了一个多时辰的经了。 “儿臣给母妃请安。”琼华公主上前行了礼,淑贵妃也没有反应,直到将口中的经文念完方才对着佛像磕了个头,这才起身看向琼华公主。 “你来啦!” 淑贵妃应得有气无力的。 自得知梁煜跟阿萱的死讯之后,淑贵妃几乎是将眼泪都哭干了,每日除却诵经之外,做别的事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如若不是还有琼华每日来陪她,只怕她早就活不下去了。 琼华公主看了两个灵位一眼,这才上前搀扶淑贵妃往外走,道,“儿臣今日带了些新鲜的水果来给母妃,母妃尝尝?” 淑贵妃并没有什么兴趣,但对于琼华公主的孝心,她还是欣慰的,“宫里什么水果没有?你何必记挂着我?” “自然是有母妃喜欢的,母妃就随我去尝尝嘛!”琼华公主撒娇道。 淑贵妃也不好拂了琼华公主这一片孝心,只得答应了。 出了佛堂,回到寝宫,琼华公主搀扶着淑贵妃坐下后便命人将新鲜的水果送了进来。 端着水果而来的是一名身形娇小的宫女。 只见她缓缓上前,跪在了淑贵妃的面前,将水果高高捧至头顶,而后开了口,“请贵妃娘娘品尝。” 淑贵妃微叹了一声,这才伸手,可尚未碰到水果淑贵妃就愣住了。 这声音…… 她的眼眸剧烈震颤起来,连声音都不自觉颤抖起来,“你,你把头抬起来。” 闻言,宫女方才将水果放下,而后抬头看向淑贵妃,微微轻笑,“母妃。” “你,你……”淑贵妃激动不已,猛地站起了身来,却是附身贴近了阿萱的脸,仔细查看,“你,你怎么……” “母妃,皇兄跟皇嫂没死。”琼华公主上前搀扶着淑贵妃,冷静说着。 淑贵妃闻言心头一颤,一把抓住了琼华公主的手,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阿萱,声音止不住地激动,“到底发生了何事,还不快与我说说!” 淑贵妃又气又急,阿萱便起身拉着淑贵妃坐下,将自己与梁煜一开始的计划说给了淑贵妃听。 听完这一切,淑贵妃只觉得自己好似经历了一场生死大劫一般,好一会儿方才微微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阿萱不由得又跪在了淑贵妃的面前,“未能提前告知母妃,还望母妃恕罪。” 见状,淑贵妃立刻将阿萱扶了起来,眼泪也不自觉地往下落,“你们不告诉我,自然有你们的道理,更何况你们的计划很对,唯有这样才能保全你们自己。” 他们去大棠的一路经历了多少刺杀,淑贵妃也有所耳闻,自他们离京之后,她便日日祈祷,担心得连饭都吃不下。 如若阿萱与梁煜不曾有这样的计划,那她岂不是要担心一辈子? 她可承受不住。 如今,反倒是给了个痛快了。 淑贵妃向来是最通情达理的,但阿萱还是有些内疚,“让母妃担心了这么久,实在是我的罪过。” 闻言,淑贵妃连连摇头,“如今得知你们都安全,对我而言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梁煜安全,阿萱安全,念念安全,就连她那个未曾谋面的小孙子也是安全的。 足矣! 阿萱跟着点了点头,也知道淑贵妃心中最想见的是谁,便道,“殿下身形太过惹眼,不好装扮入宫,等过些时日宫里的风声没那么紧了,母妃就借口去琼华公主出宫去转转,到时候,母妃定能见到所有相见的人。” 淑贵妃顿时瞪大了眼,有些不可置信地道,“你们都来了陈国?” 阿萱点了点头,“小愿愿还不曾见过自己的祖母,当然是要赶来见一面的!母妃放心,我们一路而来都很安全。” 听到这话,淑贵妃心中郁结着的气,已是尽数散去。 眼眸中只剩下了欣慰,“好,好,等宫里没那么紧了,我便随琼华去看你!” 说着说着,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琼华公主心疼淑贵妃,忙道,“母妃快别哭了,还是回去休息吧!养好了身子,咱们才能去见皇兄他们啊!” 闻言,淑贵妃连连点头,由着琼华公主扶着她往寝卧而去。 一炷香之后,琼华公主方才出了来,很是顺手地就上前拉住了阿萱的手,叹息着,“还好你们回来了,若不然我都不知要怎么劝母妃才好。” “母妃的脉象还好,只是有些忧思过重,一会儿我开个方子,让母妃喝上两日便能好了。”方才阿萱跟淑贵妃握手的时候,已经顺便搭了她的脉。 琼华公主连连点头,而后又叹息了一声,“母妃这边是没事了,可父皇那……” 听到这话,阿萱嘴角的笑意不禁冷了下来,“我听说了,父皇病了。” 也是三日前才听说的,至于是什么病,她却不知。 没想到琼华公主却是摇了摇头,“不是病了,而是疯了,症状与皇后的一模一样。” “什么?”阿萱不由得一声低呼,“怎么会这样?” 闻言,琼华公主依旧是摇头,“我也不知道,反正这事儿不是太子做的,就是陈鸿熙做的。” 阿萱细细想了想,忍不住问道,“陈鸿熙回来之后,父皇可曾提过要救念念?” 琼华公主眉头一锁,“没有啊,你跟皇兄都不曾将宝物拿回来,父皇用什么去救念念?” 听到这儿,阿萱心头不由得一寒,而后勾唇一笑,“我们没有拿回来,陈鸿熙是拿回来的。” 当初陈鸿熙那木箱子如此大张旗鼓,与他随行的精兵都知道,这事儿不可能瞒过陈琮,所以,陈鸿熙一定是将东西交给了陈琮的。 但很显然,陈琮并没有将这件事宣扬出去,甚至连琼华公主都不知道。 她跟梁煜都死了,念念是他们唯一的孩子,可饶是如此,陈琮都不救念念…… 想到这儿,阿萱忍不住暗自庆幸,幸好这一切都是他们的计。 正想说什么,却不料外头忽然传来一声通传,“三皇子求见。” 第595章 不劳你操心 闻言,阿萱与琼华公主皆是一惊。 陈鸿熙来做什么? 琼华公主握了握阿萱的手,道,“你先留在这儿,我出去看看。” 说着,便是出了去。 陈鸿熙就站在院外,见到琼华公主出来,不由得眉尾轻轻一挑。 就见琼华公主上前来,对着他行了礼,“见过皇兄,今日什么风把皇兄刮来了?” 陈鸿熙并不在意琼华公主的冷嘲热讽,只冷声道,“本皇子是听闻淑贵妃身子不适,特意前来看望。” 说着,便是朝着身后的人示意。 当下便有几名太监上前来,手中都捧着大大小小的锦盒。 行至琼华公主面前,几人都将锦盒打开,里头是各色珍贵的药材。 琼华公主瞥了一眼,而后微微一笑,“皇兄有心了,只是母妃刚刚才睡下,不如皇兄改日再来?” 闻言,陈鸿熙不由得冷哼了一声,“如此说来,本皇子倒是来得巧了点。” 淑贵妃因着梁煜跟阿萱的死,已经一个多月不曾好眠了,如今他一来,淑贵妃就睡了? 琼华公主知道陈鸿熙是话里有话,于是亦是冷笑回应,“母妃曾与我说过,与皇兄相互之间有过托付,几个月不见,元妃娘娘胖了不少,可我皇兄跟皇嫂却死在了异国他乡。皇兄以为,我母妃还想见你?” 陈鸿熙眉心不自觉一沉,“你的意思是,淑贵妃怨恨本皇子?” “怨恨倒是不至于,只是见到皇兄你免不得伤怀,还请皇兄见谅。” 听到这儿,陈鸿熙终于没有再说要见淑贵妃的事了。 只是目光不自觉地往琼华公主的背后看了一眼,而后意味深长地问道,“本皇子听闻公主今日是拿了好些水果来看淑贵妃,怎么,那么多水果都是皇妹一人拿的?” 听到这儿,琼华公主算是彻底明白了。 心下微惊,面上却不动声色,“我是一个人拿的还是让宫女帮着拿的,皇兄如此关心做什么?” 闻言,陈鸿熙对着琼华公主微微一笑,“不瞒皇妹,有人说今日跟在你身后的宫女,很像二皇妃。” 琼华公主今日进宫的时间很早,更何况阿萱一路跟着她都是低垂着脑袋的。 一路上,她们也并没有遇见什么人,怎么就被陈鸿熙给知道了? 还是说,陈鸿熙如今在宫里的势力,已经这样大了? 想到这儿,琼华公主脸色已是极其难看,她怒视着陈鸿熙,冷声喝道,“我皇嫂如今在何处,三皇兄应该比我明白,是你口口声声说我皇兄跟皇嫂都已经死了,怎么如今有一个长相与我皇嫂相似的宫女,三皇兄就迫不及待来看了?你在紧张什么?还是说,你在隐瞒什么?” 琼华公主比不得一般的女人,她所想的,会比男人更周全。 而陈鸿熙却早有所料,只淡淡一笑,“本皇子只是好奇而已,皇妹何故如此激动?倒是叫本皇子越发好奇,究竟是有多像了。” 闻言,琼华公主恨不得怒骂陈鸿熙一番。 可就在这时,院内传来了声音,“公主殿下。” 声音软软的,并不似阿萱的声音。 却见一名宫女缓步而来,对着琼华公主跟陈鸿熙行了礼,“见过三皇子。” 陈鸿熙的目光不禁打量起这宫女来。 正面瞧着并不太像,可这侧颜的确是与阿萱有九成相似的。 看到这宫女,琼华公主不禁松了口气,冷声问道,“都放好了?” 宫女垂眸应是,“回禀公主,都放了,容易坏的跟不容易坏的分开存放,不容易坏的都放里头了。” 琼华公主这才满意地‘嗯’了一声,而后又看向陈鸿熙,“三皇兄觉得,我这宫女与二皇嫂像吗?” 陈鸿熙又仔细看了看,而后勾唇一笑,“至多算是神似罢了。” “哦,不像就好。”琼华公主不禁阴阳怪气起来,“也免得三皇兄以为我二皇嫂死而复生,成了我的丫鬟。” 闻言,陈鸿熙眉宇间透出了几分不快,“本皇子并不是那个意思。” “那三皇兄见到与二皇嫂如此相像之人,何故这般激动?哦,该不会是三皇兄心仪我二皇嫂,如今人死,就要寻个替身回去好好疼爱了?” 琼华公主是故意这样说的,因为他担心陈鸿熙会问她要这个宫女。 这宫女是与皇嫂一起来的,听闻会易容之术,倘若被陈鸿熙捉了去,拷问了出来,那皇兄跟皇嫂假死一事岂不是也要穿帮了? 眼下她先发制人,陈鸿熙若真将人要了去,岂不就是坐实了琼华公主的猜测? 陈鸿熙微微眯了眼眸。 原本,他还真是想要了这宫婢,毕竟琼花身边无端端出现一个与阿萱神似之人,值得怀疑。 可眼下,他却不想那样做了,否则这事儿传到府里那个女人的耳朵里,只怕又是好难消停。 当下便是一声冷哼,“皇妹这脑子不去写戏本还真是屈才了。” 琼华公主亦是冷哼,“三皇兄与其花时间在意我身边的宫女,倒不如在意一下自己的处境,如今父皇已是难理国事,待太子哥哥继位,你的日子恐怕就不好过了。” 陈鸿熙因着皇后的关系,与太子向来不对付,从前明里暗里的常给太子使绊子。 倘若太子继位,定然第一个拿陈鸿熙开刀。 可让人意外的是,陈鸿熙非但没有半点为自己处境忧愁的样子,反倒是勾唇一笑,“本皇子的处境,不必皇妹担心。倒是皇妹你,年岁不小了,也该找个人嫁了吧?” 大家都在戳对方的软处。 但琼华公主也露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笑道,“纵然父皇如今病重,可我还有母妃在,我的婚事,我外公跟舅舅也自会上心,倒是不劳三皇兄操这份心了。” 她是在警告陈鸿熙,她身后有无数人撑腰,休要乱来。 陈鸿熙自然是听懂了言下之意,这种背后有一整个家族撑腰的感觉,他从未体验过,说不羡慕是假的。 只是,他向来都是靠自己,便也习惯了。 当下也只是冷哼了一声,“那皇妹就好自为之。” 说罢,便是拂袖而去。 只是临走前,特意又看了那宫女一眼,目光深深。 第596章 放下一切 待陈鸿熙走后,琼华公主方才回了院子。 就见阿萱脸色微沉,道,“陈鸿熙这人心思过于缜密,任何有怀疑的事都会再三确认,公主要小心应对。” 闻言,琼华公主连连点头,道,“我与他交手多年,对他也算了解,皇嫂不必担心我的。” 说着,琼华公主便上前,拉过阿萱的手,一脸严肃道,“皇嫂,既然你与我皇兄好不容易才摆脱了这一切,那往后这里的一切你都不要再理会了。父皇的病会不会好,皇位最后会落在谁的手里,你们都不要再管了!” 否则,被陈鸿熙发现了任何蛛丝马迹,这一切可就都功亏一篑了! 阿萱知道琼华公主是为了他们好。 于是微微一笑,重重点了点头。 离宫后,阿萱坐着马车往城外而去。 离京三十里的地方,有一座小小的村子。 村子不大,拢共也就二十多户人家,位置偏远,离得最近的镇子也得走上两日的山路方才能到。 但,胜在民风淳朴。 这儿,是时雨跟时鹰的老家。 当马车停在了村外,就听村里的孩童响起了欢呼声,“是萱姨!念念,你娘回来了!” 阿萱刚下马车,便见衣裙小不点在那狭小的田埂上飞奔而来。 有几个跑得太急的,一不小心就栽进了田埂里,摔得一脸的泥灰。 不过,他们不等人扶就利落地爬了起来,继续朝着阿萱跑来。 “萱姨!” “娘!” 念念跟着一群小不点们终于冲到了阿萱的面前,阿萱看着那几个灰头土脸的,忍不住笑道,“跑得这样急做什么?摔疼了没有?” 还留着鼻涕的小不点摇了摇头,稚气的小脸笑得憨厚。 却见不远处,梁煜抱着小梁愿走了过来,嘴角含笑,“还不是你答应了他们会带糖果子回来?这下小家伙已是在村口蹲了好几日了。” 小梁愿好久没见过阿萱了,张开双手咿咿呀呀地就要阿萱抱。 阿萱无奈接过,而梁煜则是俯身抱起了念念。 就听阿萱冲着那一帮小娃娃笑道,“原来是一群小馋猫,告诉你们,萱姨不但带回来了糖果子,还带了好多好吃的糕点,还买了新鲜的猪肉,晚上你们都到萱姨家里来吃肉肉好不好?” “好!” 小不点们欢呼雀跃,甚至已经流下了口水。 阿萱则是笑道,“那晚上来吃肉肉的时候再来领糖果子跟糕点,知道没有?” 这会儿靠她一个人可分不了这么许多。 小不点们连连点头,双眼却好似发着光地看着阿萱身后的马车。 阿萱实在是不忍心看着这群小不点流口水眼巴巴的样子,只能转身去马车里抓了一把糖,一人分了一颗,“好了,先解解馋,剩下的晚上来萱姨家拿!” “好!萱姨最好啦!” 小不点们终于高高兴兴地往村子里去。 梁煜这才上前,一手牵过阿萱,一手抱着念念,往村里走。 “娘还好吗?”梁煜问。 他们在村子里的身份是想要寻一处僻静之地休养生息的富商,所以什么母妃啊,皇子啊之类的称呼可不能有。 阿萱闻言点了点头,“有些伤心过度,不过还算好,我给看了药,你放心。” 阿萱说罢,微微顿了顿,方才又道,“你爹疯了,应该是你三弟做的。” 听到这话,梁煜的神色并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连脚步都没停。 只是阿萱知道,他此刻的沉默是因为内心的沉重。 于是,没走几步,阿萱便忍不住问道,“你可要回去帮忙?” 毕竟,那是他的亲爹。 听到这话,梁煜终于是有了反应,但并未立刻回答阿萱,而是看向怀里的小念念,道,“念念觉得,村子里好,还是回去好?” “村里好!”念念想都没想便回答道,“村里有大牛二牛三牛,还有阿花翠花银花!我喜欢给他们玩!” 回去宫里,非但没人陪她玩,还总会遇到很危险的事。 她不喜欢! 听到这话,梁煜便是转头看向了阿萱,“你看,念念说不回去。” 念念可没说! 但阿萱已然是知道了梁煜的意思,于是缓缓开口,道,“娘那边五妹看着,应该没有用大碍,你三弟人虽卑劣,但之前我送给他娘的那瓶伤药应该能留下一份人情在,他不会为难娘跟五妹的。” 那些对元妃好的人,陈鸿熙总会给与特别的优待。 比如之前那位庞御医。 梁煜也明白阿萱的意思,却是问道,“全绍在五妹那?” “你怎么知道?”阿萱有些惊讶,这事儿她可没告诉梁煜。 就听梁煜道,“他是唯一一个可以名正言顺待在五妹身边的人。” 毕竟当初回大棠时,全绍并未一开始就跟着,留全绍在琼华公主身边,陈鸿熙只会以为他是一开始就在陈国的。 阿萱撇了撇嘴,就听梁煜接着道,“既然你已经都安排妥当了,那我还有什么可担忧的?至于旁的……我一介布衣百姓,与我有什么关系?” 他已经不是大棠的摄政王,更不是陈国的二皇子。 他只是来这儿躲清静的富商。是平民百姓, 既然是百姓,那这个国不管是谁做皇帝,他的日子都是照样过的。 听到这话,阿萱方才意识到梁煜是已经真的放下了一切了。 她就这被梁煜牵着,跟在他身后走在那狭长的田埂上。 夕阳泛着红润的光,打在他的侧脸上,使得他原本冰冷的五官平添了不少温暖的气息。 察觉到阿萱正注视着自己,梁煜不禁回头看她,“怎么?为夫脸上有花?” 阿萱低头一笑,几位灿烂,“我只是没想到你当真能放下那一切。” 毕竟,他从来都是高高在上,手握旁人身死大权的人。 一朝成了布衣百姓,没想到他居然这般悠然自得。 听到这番话,梁煜也跟着一笑,“我所想要的一切,如今已经尽在我手,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念念,阿萱,还有阿萱怀中的梁愿,已经是他的一切了。 这番话,令得阿萱心中极为温暖。 却见梁煜忽然停下了脚步来,转头看她,“对了,晚些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第597章 你可知我有多少产业 阿萱不由得疑惑,“现在说不得?” 梁煜继续往前走,“嗯,说不得。” 如此,倒是让阿萱有些好奇了,何事这般神秘? 村里最东边的一间民屋就是阿萱跟梁煜如今的住处了。 富商就得有富商的样子,所以这民屋还是个两进两出的‘豪宅’。 前头用篱笆围成一个大大的院落,东边一间厨房,西边一间柴房,正中央则是堂屋,也是一家人吃饭的地方。 堂屋后还有一个院子,种了些平素用得到的药材,院子里有五间屋子,东边两间小屋是念念跟梁愿的,中间一间是阿萱跟梁煜的,西边两间是想着家里来客人时能住的。 屋后是一片空地,还未来得及开垦出来,梁煜早有了计划,要在这儿养鸡养鸭。 猪就不养了,太臭。 阿萱跟梁煜回来时,恰好时鹰也在。 时家的屋子就在他们隔壁,如今他们可是邻居。 见到二人回来,时鹰率先迎了上来,“少主。” “哎!早就让你改称呼了。”阿萱忙打断了时鹰。 时鹰挠了挠头,“叫习惯了。梁夫人。” 这还是头一回有人唤她梁夫人。 阿萱不由得一愣,随即却是红着脸,笑了开来,“时雨还在马车上,你帮忙把东西搬来。” 进村的路有些狭小,马车进不来,但好在并不算远。 加上村民们听说阿萱回来,纷纷前去帮忙,一马车的东西也就搬了一趟都拿回来了。 晚饭,阿萱做了一大锅子的红烧肉,香得等着院子里的小不点们一个劲地流口水。 梁煜让他们都排好了队,而后一个一个盛给他们吃。 不得不说,梁煜那张脸不笑的时候满是戾气,别提有多吓人了,孩子们都怕他,却也都听他的话。 盛了肉就蹲到一旁去吃,大大的院子都差点装不下这些小家伙。 念念也‘入乡随俗’,跟小伙伴们蹲在一起吃,别提有多香了。 阿萱从厨房里出来,看到这一幕,只觉得心头无比满足。 梁煜走了过来,搂住了阿萱的肩膀,看着那些孩子们,眼中隐着几分柔情,但最深处,却还是藏着那段阴暗痛苦的回忆。 他小时候,也是跟这些孩子一样,蹲着吃的,只是他吃的不是肉,而是发霉干硬的馒头。 可饶是如此,那些发霉变质的食物还是要靠抢的。 再难吃也得吃,再恶心也得塞进嘴里。 要不然,就只有死。 那个阴暗狠毒的地方,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去了。 却在这时,后院有了动静。 阿萱不由得看向梁煜,目光之中透出了几分紧张。 这动静,应该是有人突然出现在了后院,武功还不弱。 莫非是淑贵妃那边出了什么事? 这样想着,阿萱心头越发紧张起来,急急忙忙就往后院走去。 却没想到在后院的竟是楚昕。 “怎么是你?”阿萱有些戒备起来,“你来做什么?” 闻言,楚昕看向梁煜,很显然之前他跟梁煜的交易,梁煜并未告诉阿萱。 接收到楚昕的目光,梁煜走上前来,道,“是我让他来的,之前还是有他帮忙,我爹才会相信念念被抓了。” 的确,当初多亏了无月阁送来的信。 但是那会儿她以为信是梁煜伪造的。 没想到,居然会是楚昕帮忙! 不过,楚昕既然能来这儿就证明他这忙也不是白帮的,“是想让我替你治伤?”阿萱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楚昕诧异阿萱居然能一针见血,便是点了点头,“我的内伤暂时还不严重,应该好治。” “好不好治都是一样的治法,你的内力就是强悍到会损伤自己身体的,所以要治伤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阿萱淡淡说着,而后道,“不过,我这儿暂时还没有治你伤的药材。” 楚昕点头,“你需要什么,我下回来带就是。” “我要无月阁放了所有的孩子,从此再不做杀人的买卖。” 一句话,只让楚昕跟梁煜都愣在了原地。 楚昕率先反应过来,摇头,“我可以答应你放了所有的孩子,但是无月阁乃是江湖第一杀手组织,我手底下还有这么多兄弟……” “那些不是你的兄弟,那些只是你的傀儡,是你从那么丁点儿大就开始被洗脑被养大的傀儡。”阿萱打断了楚昕的话,朝着前院指了指,道,“我院子里现在也有很多孩子,你去看看他们脸上的笑,你当真忍心将他们训练成杀人的机器?” 若是对这些孩子不忍心,那又如何忍心去训练无月阁的那些孩子呢? 闻言,楚昕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我可以答应你放了孩子……” 他重复着方才的话。 阿萱知道,他的顾虑无非就是已经被养成杀人机器的那些‘孩子’不再杀人之后该何去何从。 于是,她又打断了楚昕的话,“我要无月阁在江湖上一夜消失,至于你的那些兄弟……往后替我做事,可行?” 听到这话,楚昕不由地微眯起双眸来,“你可知我无月阁从上到下究竟有多少人?” 哪怕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个顶个都是杀人的好手,要养他们,可知一年要花上多少银子? 阿萱微微挑眉,“怎么?怕我养不起?那你可知我如今手底下有多少产业?” 当年刘翁将时雨等人交到她手里的同时,也将他手底下所有的资产都给了她。 这些年来,靠着这些资产,她的产业早已遍布大棠与陈国,她连时鹰手底下那几万的兵马都能养活,别说是区区一个无月阁了。 看着阿萱如此底气十足的样子,楚昕不禁愣住了。 他早就知道这个女人不简单,却没想到,她居然能一次次刷新自己对不简单的认知。 “可,无月阁是我父亲的心血……” “你快拉倒吧!无月阁若真是你父亲的心血,当年楚老阁主就不会帮梁煜跑出来了。”若不然,小小的梁煜如何能躲过无月阁的追查? 楚昕就这么看着阿萱,眉头紧锁,好一会儿方才道,“那,你想要我做什么?” 她总不能平白就养上几千个吃白饭的吧?总得做些什么事吧? 没想到,阿萱要他做的事还挺多。 “你派一部分人去保护琼华公主,派一部分人去保护大棠的小皇帝,剩下的,帮我去找一个人。” 闻言,楚昕微微蹙眉,“找谁?” “无相。” 第598章 家法 又是这个无相! 楚昕记得,阿萱当初离开大棠的那三年就是让他去找无相,他的人也足足找了三年,却连一点消息都没有,最后,人居然是在梁煜的私牢里。 想到这儿,楚昕不禁看向梁煜,合理怀疑人又被梁煜给抓去了。 但,梁煜眸光冷冷,倒是透着几分坦然。 以至于,楚昕忍不住问阿萱,“你就没问过身边的人?” 阿萱也知道楚昕的意思,微叹了一声,“你不用暗示我,无相是我亲自送走的。更何况梁煜失忆了,对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他就算要抓无相也不知要关到哪儿去。” 毕竟,二皇子府可没私牢。 听到阿萱这样说,楚昕的眉头不由得高高挑起,若有所思般地看着梁煜,好一会儿方才微微点头,“哦……失忆啊……嗯……” 一句话,拖了三个长音。 梁煜对上楚昕的目光,神色冷冷,却有一副你奈我何的神气。 而阿萱并未多想,只觉得楚昕的语气怪怪的,当下也就皱了眉,“我说,你到底同不同意?” 关于无月阁从江湖上消失,从此为她所用的事。 但,楚昕还是没有给她肯定的答复,“你方才所说的三件事,我会替你去办,至于其他,容我回去考虑考虑。” 无月阁在江湖上成立了不少年,历经十几任阁主,这一夜消失的事儿自然不好立即做出决定。 阿萱也理解,便点了点头,道,“行吧!药材我会自备,你三日后再来。” 三日的时间,应该足够楚昕考虑清楚这个问题了。 楚昕点了点头,便是飞身而去。 留下阿萱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院子,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却听梁煜道,“他会同意的。” 闻言,阿萱点了点头,而后缓步朝着院子西边的角落走去。 角落不起眼的位置上,种着一株草。 叶似人参有须,却无花。 当初将这株草带出林子之后,阿萱废了好大的心思才将其养活,只是那形似蝴蝶的花还是谢了。 拿起一旁的小水壶,给那株草浇了一点点水,阿萱这才道,“这草喜阴,每日的日晒不能超过一炷香的时间,否则叶子就会焉了。” 这段时日,午时时分她就会撑开一把伞挡在这里。 身后,梁煜靠了过来,察觉到他的脚步声,阿萱不禁叹道,“若是能在这儿种上一棵树就好了。” 这样也能模仿它当初在林子里的生存条件。 却听梁煜道,“我已经安排好了,过两日就会有树送来。” 闻言,阿萱有些惊讶,不由得回头看向梁煜,“什么树还需要送来?”村子后头的林子里多的是树,随便挖一棵就好。 梁煜没做声。 但神色有些高深莫测。 看着他这副故作神秘的样子,阿萱也不禁认真了起来。 她打量着梁煜,心中忽然就冒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想法,“该不会是,当年那棵银杏吧?” 梁煜并未否认,只道,“废了好些人力物力,听闻枝叶掉了不少,不过应该还种得活。” 梁煜这话等于是承认了。 可,阿萱却骤然瞪大了双眼,没有半点喜悦的样子,反倒是认真地打量起梁煜来。 眸中满是不可置信,好一会儿她才开了口,“爷,您,您恢复记忆了?” 梁煜点了点头,不等开口,耳朵已是被拎在了阿萱的手里。 生疼。 这一幕,恰好被进来找他们的一个小不点看到,当下便跑了出去,“不好了不好了!萱姨跟梁叔叔打起来了!” 一声话落,小不点全都冲进了后院来,甚至是几个来找自家小不点的村民也都跟了进来,准备来劝架。 可,哪里是打起来了,分明就是梁煜单方面被安排了。 就见阿萱一手叉腰,一手揪着梁煜的耳朵,而梁煜因着身高的察觉,担心阿萱抬着手臂太累,只能侧着半边身子,那场景,不知有多好笑。 “好你个梁煜,你何时想起来的,瞒了我多久?”阿萱此刻怒火中烧,哪里看得到院子里还有旁人。 那棵银杏树都快到这儿了,那就证明梁煜恢复记忆至少有半年了! 这半年来,他们朝夕相处,他居然一个字都没跟她提! 他欺瞒她这件事,已经这般天衣无缝了? 是可忍,萱姨不可忍! 梁煜知道阿萱会生气,却没想到她会这样生气,但错在他,也只能耐心哄着,“原本是想晚些跟你说的。” 他本来就准备今晚跟她坦白的嘛! 只是眼下,提早说了些而已。 阿萱却是不理解,“这种事为何不早说?为何非要拖到现在,骗着我好玩是不是?说!到底何时想起来的?” 梁煜的目光瞥了眼站在不远处围观的人群,语气软了软,“不如晚些时候回屋再说?” “不行!”阿萱是背对着百姓们的,并不知道身后有人。 毕竟眼下,她快被梁煜的欺瞒给气疯了。 梁煜不由得又看了阿萱身后一眼,语气无奈,“当真要现在说?” “怎么?还得我给你挑个良辰吉日再说?” 梁煜的眸中染了笑,“一年前,在马车里,故意挑逗我的时候。” “哎哟!这可听不得!”身后有一妇人忽然惊呼了起来,吓了阿萱一跳。 阿萱忙是松了手,回头看向身后,只见几名妇人捂着娃娃们的耳朵就赶着小不点们往外去,“走走走,这不是你们能听的。” 一边说着,一边冲着阿萱笑,“大妹子,你们继续,哈哈哈,我们走了!” 阿萱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朵根。 一脸难为情地送走了客人,这才回过身捶了梁煜的胸口一下,“这种话你也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 梁煜大呼冤枉,“夫人动用了家法,为夫岂敢不说。” 一句话,倒是将阿萱给噎住了。 却知道,梁煜分明就是故意的! 她力道又不重,他岂会挣不开? 在见到有人的时候,他就该站好了! 亏得她还以为他是故意哄着她才不挣扎呢,没想到是让她出丑来了! 挑逗二字,小娃娃们纵然是听不懂,可难保不会回去问爹娘,村里就这么大,怕是明日所有村民都知道,她在马车里故意挑逗梁煜这事儿了! 当下便是越想越气,阿萱咬了咬唇,怒气冲冲地盯着梁煜,“原来爷瞒我不止半年,而是一年多!” 眼见着阿萱周身渐渐泛起了杀气,梁煜总算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夫人息怒,你听我解释,我有几次想说,却一直寻不到合适的机会……” 梁煜一边说,一边往屋里躲。 阿萱确实眉尾轻挑,一步一步朝着梁煜走去,面对梁煜的解释,也只是冷冷一哼,“爷这些话,不如跟家法说!” 第599章 你得去找无相 “砰!” 房门被用力关上。 念念站在院子里,眨了眨眼,而后转头看向一旁的时雨,“爹爹不会有事吧?” 时雨皱了皱眉,“那……念念要去救你爹爹吗?” 念念看着那紧闭的房门,想了想,终于还是摇了摇头,“娘若是打我就不好了。”说罢,转身就朝着前院走去,她的红烧肉还没吃完呢! 见状,时雨不禁与时鹰相互看了一眼,而后双双退出了院子。 而此时,屋内,梁煜眉尾微挑,“当真只是没有寻到合适的时机而已与你说而已,夫人没必要动这样大的怒吧?” 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 一年多的时间,寻不到与她说的合适时机? 阿萱勾唇一笑,抬手揉了揉手腕,“没事,今儿就要爷知道知道,什么是好时机。” 说罢,便是飞身朝着梁煜袭去。 梁煜立刻闪身躲着,但阿萱的攻势很是迅猛,饶是这么久都没动过手也没有半点懈怠。 二人在屋内打得飞来飞去,可屋内的一切摆设都没被碰倒。 毕竟这日子还是要过的,可不能砸东西。 只是,梁煜躲着躲着就已经躲到了床边。 阿萱见他无路可退,挥起自己小拳头便飞身而去。 却不料,梁煜忽然出手,顺势抓住了她的肩膀,一下就将她按在了床上。 眸间隐着淡笑,声音低沉,透着一股子魅惑,“你这一身的功夫都是我教的,还想用来教训我?” “谁让你瞒我那么久!”阿萱不服气,挣扎了两下,奈何梁煜力道大,她压根不是对手。 “知错了。”梁煜讨好般地笑着,特意侧过头,将耳朵凑近给阿萱看,“你瞧瞧,是不是都拽红了?” “看不清楚。”阿萱冷哼道。 梁煜便又凑近了些。 哪知阿萱忽然就跟个小狗似的猛地咬了梁煜的耳朵一口。 梁煜吃痛,嘶了一声,阿萱方才松开,笑得心满意足。 见状,梁煜眉尾微挑,“满意了?气消了?” 闻言,阿萱高高扬着眉,一脸傲娇,“勉勉强强吧!” 说实话,在知道梁煜早已恢复记忆之后,她内心的欢喜大过于愤怒。 失忆后的梁煜本身就是不完整的,所以他放弃那些权势的时候自然就会容易很多。 而她也一直在悄悄担心,有朝一日恢复记忆后的梁煜会不会因为放不下胜儿跟大棠,重新回去。 可,没想到放下了那一切的人,居然会是完整的梁煜。 她自然惊喜万分。 不过欺瞒乃是原则性的问题,动个家法也不过分。 见阿萱终于是消了气,梁煜却道,“那轮到本王了。” 闻言,便是低头吻了下来。 见势不妙,阿萱立刻转开了头去,以至于原本想去亲嘴儿的梁煜只亲到了脸颊。 阿萱不服气,等梁煜抬头就等着他,“骗人的是你,你凭什么生气?” “当着众人的面,不给我半分颜面,往后在这村子里,我怎么混?”梁煜问道。 阿萱想了想,好似是这么个理。 可,人来的时候梁煜第一时间就能发现,是他自己不站好的嘛! 正要与之辩驳,梁煜却再次吻了上来。 这一次,他捏住了她的下巴,以至于她根本无法逃脱。 “唔,唔……” 阿萱挣扎,再挣扎。 奈何一切剧烈的反抗都被融化在了那炙热又温柔的吻中。 反抗,渐渐变成了顺从,直至回应。 呼吸间,二人的气息越来越炙热。 直到…… “嗯……” 一声轻轻的呢喃,就这么从她的口中不自觉地溢出,仿若瞬间点燃了山火。 梁煜终于还是上了手,炙热的温度紧贴着她的皮肤,蔓延而上,激起她一阵颤抖。 床幔被晃下,春色悄然蔓延。 一个月之后。 那棵银杏已经长得很好了,虽然来时的路上落了不少枝叶,但已是有新芽冒了出来,嫩绿色的一片,甚是好看。 树下的那株草也长得极好,甚至已经冒出了小小的花苞,也不知多久能开花。 这一日,念念跟着村里的小娃子们也不知野到哪里玩去了,阿萱抱着小梁愿坐在院子里,看着梁煜捣鼓着前几日买回来的木工工具。 她也不知梁煜是何时迷上了木工的,只是想到当初那根桃木簪丑啦吧唧的样子,她便忍不住打趣道,“我看,爷还是放弃吧!免得跟之前那根簪子似的,做出来奇形怪状,丑得辨认不出样子。” 梁煜头也没抬,“原来夫人是嫌弃为夫做的丑才烧了摔了砍了?” “……”阿萱倒是没在意,那桃木簪居然经历了那样多的波折。 那可是梁煜亲手刻的! 内心不免有些心虚,只是面前还是一副不服气的模样,“那也是爷欺负我在先,我舍不得打你,就只能拿桃木簪发泄了。” “嗯,舍不得打,倒是舍得咬。”梁煜再次淡淡开口,惹得阿萱只顾着笑,竟是没留意前院来了人。 直到那一声娇呼传来,“有人吗?” 声音甚是耳熟。 阿萱微微一愣,这才意识到是什么人来了,忙不迭地抱着梁愿就出了去。 “红微!” 看到来人,阿萱抑制不住的激动。 当初他们离开大棠时,并未带着红微,毕竟红微还得留在大棠演上一段时日的戏,以防陈鸿熙暗中留下了人来。 所以,直到现在,红微才出现。 许久不见,红微自然也很是高兴,朝着阿萱冲了过来,给了阿萱跟梁愿一个大大的拥抱,这才道,“我的天哪!小愿愿都这样大了!” 阿萱一手抱着梁愿,一手拉着红微就进了屋,“快进屋坐,你这一路辛苦,我去给你倒杯水。” 红微却不急,只道,“一路都是坐马车,有什么好辛苦的。我想先参观参观。” 说着,便是拿着包袱往后院走。 一进院子就见到了梁煜,红微下意识要行礼,可行了一半就反应过来梁煜早已不是什么王爷,于是便又站直了身子,冲着梁煜点了点头。 而后,自顾自地看向东边两间屋子,“这儿是念念跟小愿愿的屋子吧?” “是啊,那是我与梁煜的屋子。”阿萱指了指中间的。 于是,红微想当然地看向了西边的那两间,快步走去,“那这里就是我的屋子咯?哪间是?” 两间屋子的摆设都一样,她都很喜欢。 熟料,阿萱与梁煜相互看了一眼,这才道,“这两间都是客房,你可以在这儿暂住几日。” 暂住? 红微脸上的笑意瞬间就垮了下来,“什么意思?你不要我了?” 那一脸的委屈劲儿,简直快要哭出来了! 见状,阿萱忙把梁愿给了梁煜,上前拉过红微的手,道,“哪里是不要你,只是你住不了那么久。” “我怎么就住不了那么久了?”红微不服。 却见阿萱的神情忽然就严肃了起来,“因为你得去找无相,把他带来我这儿。” 第600章 苦行僧 听到这话,红微不由得一愣,神情肉眼可见的忧愁了起来。 “天下之大,我要上哪儿去找他?” “他在献城。”阿萱缓缓开口,“在做苦行僧。” 这是楚昕半个月前送回来的消息,乍一听到时,阿萱也愣了好久,想象不到曾经儒雅高贵的无相如何会去做了苦行僧。 大约是他心中太苦,才会想着用身体的苦去抵消吧。 心魔有没有除,阿萱也不知道,只知道前世他所经历的一切对于一个得道高僧而言,的确是莫大的苦难。 只是,无相的手脚曾经受过重创,眼下做了苦行僧,只怕是会加重他的伤势。 他们必须尽快将无相带回来治伤! 倒也是可以强行将人掳回来的,但阿萱如此强迫会激起无相的反感,拒绝治疗。 所以,只能找人去将他劝回来。 而这件事,只有红微能做到。 听到阿萱这样说,红微自然也愣住了。 那可是无相啊! 她能清楚地记得入魔后的无相那蔑视一切的样子,那高高在上的神情。 哪怕未曾入魔时,无相也是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气质。 如何就去做了苦行僧呢? 心口,莫名一阵抽痛。 却见阿萱上前,轻轻握住了红微的手,“去劝他回来,他会听你的话的。” 就因着阿萱这句话,三日后,红微稀里糊涂的就又坐上了马车。 马车的暗格内被塞满了各种药物,阿萱说,如今无相做了苦行僧,指不定就是这儿伤了那病了的,多带些药有备无患。 只是,去献城的一路上红微就在想,凭什么她去劝,无相就会听话的? 完全没有道理啊! 她跟无相的交情并不深,顶多算是个点头之交罢了,她的话真的顶用? 带着这样的怀疑,红微又坐了整整一个月的马车,方才到了陈国的献城。 献城算是陈国的一座大城,繁华不输京都。 红微一进城便掀开了车帘四下张望,只想着撞撞运气,能不能在街上见到无相。 只可惜,这一路人来人往,人声鼎沸,男女老少应有尽有,偏偏就是没见着无相。 无奈之下,红微只能先在一间客栈落脚。 小二热情地迎着红微往里走,而车夫则是跟着另一个小二将马车带去了后院的马厩。 “姑娘这是来咱们献城游玩,还是寻亲啊?”小二很是热情。 车夫晚间要看着马车里的东西,是以并不睡房间里,红微便只要了一间房,这才道,“我是来找人的。” 小二以为寻人就是寻亲,便也没再细问,只领着红微往二楼的客房走,边走边道,“姑娘小心脚下楼梯,这边请……” 红微要的事中等的房间,并不大,摆设也很朴素,但胜在干净。 她将包袱放下,就听小二道,“姑娘好好休息,有什么吩咐唤一声就行。” 说着,便要退下。 却是被红微叫住了,“哎,等一下。”红微说着,便从腰间取出了一两银子,塞进了小二的手里,这才开口问道,“这客栈人来人往如此热闹,小二哥必定见多识广,也不知听没听说过城中有一位苦行僧?” 小二平日一个月的月钱都没一两银,眼下收着自然是喜笑颜开,可听到红微问起苦行僧,不由得又皱了眉,“姑娘要找的人,就是那位苦行僧?” 红微点了点头,“嗯,他是我的一位朋友,我此次来找他是有些急事。” 小二握着手中的银子,犹豫了一下,方才又开口道,“那苦行僧,脾气古怪,先前还被城中怀唐寺的高僧教训过,说他是破了什么杀戒,不配为僧,呼吁城中所有百姓不可施舍饭菜给他,这都已经快两个月了。” 听到这儿,红微的心猛然揪了起来,“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怎可如此恶毒?真是枉为高僧!” “可不敢这样说!”小二忙道,“高僧上能通神,下能晓鬼,卜算之术更是神通广大,是我们献城,乃至整个陈国都排得上号的高僧!” 闻言,红微也算知道这所谓的高僧在百姓之中是有一定威望的,心下忍不住一阵叹息,却又问道,“那,这两个月来当真没有任何人施舍给他吗?” “大家敬畏高僧,自然都对您那位朋友嗤之以鼻,却只听说偶尔有人见到他在捡食酒楼不要的剩菜剩饭,只是若被人发现,难保不是一顿打,眼下,倒是已经有四五日没有听到过他的消息了,也不知饿死了没有。” 话说到这儿,小二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的了话,手中那一两银子不禁烫手起来,他讪笑着要还给红微,“姑娘,小的就只知道这些,实在是帮不上姑娘什么忙,这银子……” “您收着吧!”红微对着小二温柔一笑,“您能告诉我这么多已经是帮了我的忙了,倘若是听到了有他的消息,还请小二哥告诉我一声。” 这倒是没问题的。 小二这才笑着将银子塞进了腰间,对着红微点头哈腰,“姑娘放心,若是听到消息,小的一定来告知姑娘,那姑娘您先好好休息。” “好,有劳了。”红微应了声,小二便退出了屋去,顺道着关上了房门。 红微则是坐到了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小口小口的喝着。 可脑海中却全是小二方才所说的话。 只听说偶尔有人见到他在捡食酒楼不要的剩菜剩饭,只是若被人发现,难保不是一顿打。 心口的酸涩瞬间蔓延开来,连着鼻尖都突然酸涩得不行。 她根本无法想象无相捡别人的剩菜剩饭吃的样子! 一想到他那样的情况,她连这杯水都要喝不下了! 深吸一口气,红微将被子重重地放在了桌上,杯中的热茶也被溅了出来,手背微烫。 咬了咬牙,红微猛然站起身来朝着外头走去。 她要去找无相,她一刻都坐不下去了! 可,走出客栈,红微看着满是人的大街,瞬间陷入了迷茫。 献城这样大,她要上哪儿去找呢? 随意选了个方向,红微就开始在街上快速的寻找起来,每条街的每个巷子她都不放过,却始终没有无相的身影。 可就在这时,突然就听到有人喝骂了一声,“臭和尚!” 第601章 和尚,回不回 声音是从巷子的另一头传来的。 红微当即跑了过去,就见不远处的一间酒楼外,几名酒楼的伙计正推搡着一名衣衫褴褛的乞丐。 那乞丐没站稳,整个人都朝后摔去,在地上打了个滚方才停下。 “走走走,这里没东西给你吃!” “滚!再敢来,打死你!” “真是晦气!” 几名伙计骂骂咧咧地就回了酒楼去,而那乞丐被众人围观着指指点点,却半点也不着急的样子,慢慢悠悠地爬起,见身旁还掉落了两粒米饭,便伸手拾起塞进了嘴里,而后才缓缓站起了起来。 拍了拍脏兮兮的衣衫上的尘土,理了理褴褛的衣襟,而后双手合十,对着酒楼的方向行了个佛礼,这才转身离去。 只是,在转身的一刹那,他顿住了。 红微的脑海中设想过无数次与无相的相遇,她想,他可能正一步一跪,虔诚又执着。 也可能躲在昏暗的角落里,不愿见人。 甚至,在听过客栈小二的话之后,她还设想过他是饿晕在了什么地方。 唯独没想过,会见到这样浑噩落魄的他。 那被人殴打羞辱过后,却还是一副无甚所谓的模样,是将自己所有的高贵与尊严掰开,捻碎,践踏进了淤泥里! 一时间,红微根本不敢上前去与他相认。 她担心自己这个曾经的‘熟人’的出现会让他好不容易筑起的看上去的坚强也跌得粉碎。 她怕,他会彻底碎在那滩淤泥里。 可,她不过去,无相倒是朝着她走了过来。 在离她三步之远的距离停了下来,行了个佛礼,“阿弥陀佛,没想到施主也在献城,是有何要事要办吗?” 我是来找你的。 简简单单的六个字,却让红微的唇如同被什么东西给粘住了一般,张都张不开。 眼见着红微不说话,无相便又淡淡一笑,没有入魔前的儒雅,也不见入魔后的奸邪,有的,只是轻轻,淡淡,仿若什么都无所谓。 “那贫僧就不打扰施主了。”无相说罢,又行了一礼方才转身离去。 人群还在指指点点,在无相经过时,百姓们纷纷捂住了口鼻。 他身上的异味,太重了。 所以方才他停在她三步开外的距离是为了不让她闻到他身上的味道? 看着那‘潇洒’离去的背影,红微的眉头皱了皱,终于还是跟了上去。 她离得不远也不近。 无相如今四肢残废,武艺尽失,根本就走不快。 红微就这么跟着他经过了三条街,穿过好几个巷子,看着他一路上被人指指点点,时不时还会遭受到唾骂,最终来到了一间破屋外。 可,无相却顿住了脚步。 而后缓缓转身看了过来,“施主跟了贫僧一路,还要跟吗?” 红微依旧不说话。 哪怕走了这一路,她也没想好到底要怎么开口才合适。 于是,无相便又无奈转身,进了破屋内。 红微站在门外,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进去。 屋子里空空荡荡的,除却蛛网跟尘土之外,什么都没有。 一扇木门,一扇破窗,外加破漏的屋顶,这便是无相如今的住处了。 对比起红微眼神中的惊讶与难以接受,无相可就显得淡定许多。 他随意找了个角落坐下,靠着墙就闭上了眼,“贫僧困乏得紧,施主随意。” 屋内昏暗,他那一身衣衫脏兮兮的跟黑色没什么两样,就连他那一头银发也早已被脏污染得看不清原本的样子。 靠在那里,宛若一滩烂泥。 红微忍了这一路,终于还是没能忍住,也顾不得自己的话到底会不会伤了他,开口就是一句,“你是要继续烂在这里,还是要跟我回去?” 无相紧闭的眼眸微微一动,却没有睁开。 亦是没有回话。 以至于红微那娇滴滴的声音落在这空旷的屋内,仿若是落入了无尽的深渊。 红微以为,无相是因着四肢残废才会这样自暴自弃,等了一会儿见他没开口,便又道,“阿萱找到了一株奇草,叶似人参有须,花似蝴蝶,她说你定知道那是什么草。” 记载着那株草的古籍是无相给的,无相哪怕不太懂梵文也看得懂书上的画。 那草能治他的伤,能令他筋骨重塑,宛若新生。 他一直以为,那草早已灭绝,却没想到竟会被阿萱寻到! 她果然不是普通人。 可,就算找到了又如何呢? “劳烦施主回去禀告阿萱施主一声,就说贫僧一条烂命,不配用那样好的东西。” 话音方落,一颗石子砸在了无相的脸上,惹得他不得不睁开了眼。 就见红微正盯着他,嘴角勾着一抹妖媚的笑,右手颠着方才从门边捡来的石子,眸光冷冷,“不如大师告诉我,什么人才配?” 无相与红微相处过一段日子,自然明白她这是生气了。 当下便是坐正了身子,看着红微,轻叹,“苦行僧,苦行僧,首当其冲的便是一个苦字。贫僧犯下诸多杀孽,如今所受之苦难皆是赎罪,何以配得那样珍奇的宝贝。” 红微冷哼了一声,缓步朝着无相走了过去,“你手脚被废,阿萱便寻到了能医治你手脚的奇草,大师怎么不想想,这兴许就是你的佛主给你赏赐?” 一步一步,越来越近。 而无相的脸上也肉眼可见地出现了几抹焦灼的情绪。 他终究还是在意的。 他怕她会闻到他身上的异味,会厌恶他。 他忙道,“这时间断手断脚之人无数,多得是人比贫僧更有资格。阿萱施主要救我,还不如救世人。” 可,他的话并没有阻止红微的前进。 她分明已经行至他的面前,甚至还蹲了下来,就这么面对面地看着他,神色平静得好似什么都没有闻到一般,唯独那双眸子透着滔天的怒意。 可,她的语气还是一派妖娆,甚至透着笑意,“偏是那断手断脚的世人连阿萱的一根头发都见不到,你说气不气人?和尚,我是奉命来寻你的,你今日愿意跟我回就回,你若不愿意,我就绑着你回。” 话音落下,她便伸手,一把抓住了无相的手腕。 第602章 爱穿不穿 无相并未料到红微居然会直接动手,当下眉心便是紧紧一拧,看向红微,道,“施主这是要做什么?” “自然是要你跟我回去!”红微说着,便是猛一用力,却并未拉扯动无相。 虽手脚残废,可身为男人的力气还是有的。 就见无相仍是那端坐的姿势,眉宇间透出了几分不悦,“就算贫僧跟施主回去治好了伤,贫僧也终究还是会回到这里,受完贫僧该受的苦。” 言下之意,这伤好不好,并不妨碍他继续烂在这里。 红微自然也不会惯着他,“你烂不烂的与我有什么关系,总归阿萱让我来带你回去,你就得跟我走。” 回去之后,能劝他的人那么多,至少,她觉得阿萱比她会说话,说不定就能解开了无相的心结。 眼见着红微如此执着,无相只能微微沉眉,这才道,“既然如此,那就再等三日吧!” 闻言,红微却是不大明白,“为何?” “再过三日,贫僧在献城便已呆足了九九八十一天,届时就能离开献城。” 红微不懂无相为何非要待足这九九八十一天,不过既然他已经松口肯跟她回去,那她自然也不能得寸进尺。 于是松开了无相,站起身来,“苦行僧也是僧,总归出家人不打诳语,你三日后必须跟我走。” “阿弥陀佛。”无相闭着眼道了声佛偈,算作答应了。 红微看着他,心中忍不住暗骂了两声。 真是个固执的臭和尚,还真不如入魔后那副样子像个人! 翻了两下白眼,红微这才道,“起来。” 无相却是睁开眼来,一脸不解,“不是说好了三日?” 怎么几个呼吸间的功夫就出尔反尔了? 却听红微道,“不是带你离开献城,是带你去洗澡!有多臭你没闻到?” 原本见红微一点反应都没有的样子,无相当真以为自己身上的臭味并没有那么明显的。 却没想到…… 无相的眼眸间闪过几分窘迫,但面上的神色却无太大的变化,只道,“贫僧如今所承受的一切皆是过往罪孽的投射,施主若是在意,离贫僧远一些就是。” “是你家佛主告诉你,不洗澡就是罪孽的投射?”红微着实是弄不明白,无相这个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而无相也与不信佛的红微解释不清楚那么多,一时便没有说话。 但神色坚定,很是固执。 红微见状,便是挑了挑眉,道,“当真不跟我去洗澡?” 无相依旧不说话,索性闭上眼,像是屏蔽了周遭一切的声音。 而后,他等了很久也没见红微再说话。 试探般地睁开眼,这小小的屋内,哪里还有红微的人影。 不知何故,无相竟像是松了口气一般,而后便又恢复了原先靠墙半躺的姿势。 他睡了一觉,梦到了很多人,有前世那些在他眼前惨死的百姓,有入魔后被他残杀的盗匪,无数鲜血编织出来的梦境,到最后却都化作了一条艳红色的长裙。 是红微常穿的那件长裙。 他骤然睁开眼,就见外头天色还是大亮,可见他也并没有睡多久。 才睡了这样一会儿便能梦到她,无相深吸了一口气,略显无奈地摇了摇头。 耳边却是传来了红微的声音,“这边。” 无相一怔,想着做完梦的后遗症莫非就是幻听? 但很快他就知道,自己并不是幻听了。 而是红微带着一大群人来到了破屋外。 等无相起身行至门口时,彻底被惊呆了。 就见屋外十几名壮汉,扛着两个硕大的浴桶,在红微的指挥下,将两个浴桶都抬进了屋里。 惊得无相连声问道,“施主,你这是做什么?” 红微却是不理他,就如同他方才不理会红微一般。 她自顾自地指挥着,“这两个浴桶放那边,对,来人,倒水!” 很快,屋外又有好多壮汉各自提着两桶热水进了屋,不多一会儿,一个浴桶就被装满了。 红微这才又看向无相,勾唇笑得妖娆,“大师,您是自个儿去洗,还是要我帮你?” 说话间,她已是撩起了一半的衣袖。 无相有些怒了,“贫僧已经说过这些都是贫僧该受的罪孽,施主为何如此固执?” “行了行了!”红微揉了揉耳朵,只觉得听着烦,而后随时一指,“你,你,上去扒光了他!” 话音落下,当即便有两名壮汉上前来,一个绕到无相的身后,擒住他的双臂不被他逃脱,另外一个则是去脱无相的衣服,动作迅速利落。 无相自是奋力挣扎,可如今的他哪有挣脱的力气? 红微见状,很是满意的转开了身去。 只挥了挥手,指挥道,“扒光了就把他丢第一个浴桶里,你们俩负责给他好好洗洗,其他人再去接热水来,等第一个浴桶的水脏了,就把他丢第二个里再洗一遍,给他洗的身上发光为止!” “是!” 众人应声。 无相却是怒斥道,“施主怎可如此羞辱我?” 话音落下,却是‘噗通’一声落水声,显然无相已经被丢进去了。 红微背对着无相,笑道,“不是大师你自己说的,你所受的一切皆是对过往罪孽的赎罪,那我今日给你这番‘羞辱’自然也是赎罪之一。大师好好洗,我一会儿再来。” 说罢,便是出了屋去,丝毫不顾身后无相‘嗯嗯呜呜’的声音。 她去街上转了一圈,找到一间成衣铺子,选了一身最为素净的衣裳。 又去买了两床被褥,一套桌椅跟一套茶具。 等回来的时候,无相已经被洗干净了。 之前那身脏兮兮的衣裳早就被红微叫人给扔了,所以此刻他只用一块不知是谁给他的碎步裹着下半身。 赤裸的上身有些瘦,但肌肉线条很是分明。 那一头白发也被洗干净了,此刻就这么随意地披散在那里,瞧着竟是宛若仙人一般圣洁。 只是……他脸上的怒意太重了。 重得好似随时都会冲上来揍她一顿似的。 红微撇了撇嘴,只当没瞧见他那张臭脸,上前,将自己买的衣裳递给了无相,“喏,给你的新衣服,快穿。” 无相冷着一张脸,耳朵却是一片血红,“不用,施主将贫僧的衣物还来就是。” “你那身衣裳我让人扔了,找不回来了,这一身衣裳你爱穿不穿!” 说着,她便将包着衣物的包袱丢给了无相。 无相下意识的伸手去接,却不料上了当。 只见,红微突然冲上来,扯下了他身上唯一的遮挡…… 第603章 化缘 红微的动作极快,几乎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等无相察觉到身下的凉意,反应过来之时,红微已经跑到屋外去了。 门口处,只有她纤细的手臂甩着原本该在他身上的碎布。 无相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忙是用手中的包袱遮住了重要部位。 就听门外传来红微的声音,“我买了好多东西,一会儿就有人送来,大师若是想这样大大方方示人,随意。” 无相当然不可能就这样见人。 所以,红微跟着送东西的伙计进来的时候,他已经穿戴好了。 一身素净的衣裳,配上他那白发俊颜,便是那些伙计都愣了好一会儿,只以为是见到了天上的神仙。 红微很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暗暗赞叹着自己眼光真不错,只是一身衣裳,就已经将无相的风采展示得七七八八,若再梳个髻,这走出去还不得迷死街上那群娘们儿! 心中得意,步伐就变得极为嚣张。 红微进了屋就开始张罗,“这桌椅放在这儿就好,茶具摆上面,两床褥子就左右各放一床就行。” 反正只住三天,也不用买床了,直接大地铺就好。 无相冷着脸站在一旁,看着众人忙碌。 原本空无一物的破屋子被这样一添置,竟是显得有些狭小了。 直到外人都走后,无相终于忍无可忍,问道,“施主究竟要做什么?” “没事,跟你没关系,我只是想剩下这三天住得舒服些而已。”红微俨然是将这儿当成了自己的家,上前坐下。 无相看了眼角落的床褥,皱眉,“客栈比之此处更加舒服,施主这是何苦?” “笑话!客栈不用银子啊?你可知我方才雇人给你洗澡花了多少银子?我可没地住了,只有这儿了!怎么,大师不打算收留?”红微眉尾轻挑,俨然一副将无相拿捏在手中的架势。 可,这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别说是无相了。 就见无相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隐忍下极大的怒意一般,“可这些桌椅茶具,也用了不少银子吧?” 买这些东西的银子,够她住上一个月的客栈了! 却见,红微一副无赖模样,“噢哟,大师说得对啊!我竟然没想到!可现在怎么办?银子都已经用完了。” 你奈我何? 无相显然是对付不了红微的,叹息着摇了摇头便往外走。 见状,红微立刻又站了起来,“你去哪儿?” 无相脚步未停,“化缘。” 红微猜到了。 可他那是化缘吗 他分明就是去挨打的! 方才她秉着非礼勿视的光荣传统,对着无相的身子只匆匆扫了眼,并未细看,却还是能看见那上面大大小小的淤青。 这两个月来,也不知他是挨了多少打! 当下便要拦出去,可无相却率先停了脚步。 因为,一辆马车正不急不缓地停在了屋外。 车夫将马拴好,这才对着无相行了礼。 无相自然知道这马车定然又是红微的安排,便也没再说什么,回头看了红微一眼,便继续往前走。 当初来献城时,无相就已经是苦行僧了。 献城里的百姓见惯了那浑身脏兮兮如同乞丐的无相,乍一见到这样干净好看如谪仙般的人儿,都有些痴迷了。 直到,无相走到了一间饭馆外,说出那句耳熟能详的话来,“阿弥陀佛,贫僧无相……” 话音未落,众人这才惊觉此人是无相! 一时间,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这真是那个苦行僧?” “竟生得这么白净,原先怎么就想不开了呢?” “听说这无相原本是大棠的一个高僧,却不知为何杀了不少人,佛法尽失,才会选择做苦行僧,一边赎罪,一边修炼佛法。”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谈论的声音自然也传到了无相的耳朵里。 可,无相只当做没有听到似的,继续化缘。 却不料,饭馆的小二听着旁人的话,忽然就来了兴致。 他看着无相,不由得挑眉,“我说和尚,你今日怎么不做苦行僧了?你的罪孽赎清了?” 他的问题也正是旁人都好奇的。 是啊,明明上午都还是个一身邋遢的臭和尚,怎么这会儿就已经这般干净了? 不做苦行僧了? 却听无相道,“贫僧虔诚之心,不在衣物,外表,而于内心。” 他很认真地说着这番话,也确实是他心中所想。 可那饭馆的小二听完却是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你还虔诚?你连苦行僧都做不好你谈什么虔诚,滚滚滚!我们这的东西就是喂猫,喂狗,喂猪,也不会施舍给你这个满身杀孽的恶魔!呸!” 小二说完,还不忘啐无相一口。 无相知晓这儿是化不到缘了,便欲转身离去。 却不知为何,那小二看着无相如此优雅的举止,竟是心生恶意,抬脚便要朝着无相踹去。 他想让无相摔个狗吃屎,想让他当众出丑,想让他那一身素净的衣衫重新沾上污渍。 他就见不得他那般高不可攀的样子,他就是要让无相重新回到淤泥里! 可,这一脚却连无相的衣角都没有碰到,红微手中的暗器已然飞了出去,狠狠打在那小二的脚踝上。 只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小二瞬间倒在了地上,捂着自己的脚踝鬼哭狼嚎,“哎呀,痛死我了,我的脚断了!” 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这小二却是知道的。 脚踝上突然来的力度,是被什么东西砸中的感觉。 当下便开始四下寻找起来,果然在不远处发现一颗铁珠子。 在旁人的搀扶下站起身,小二捏着那铁珠子冲着人群喝问道,“谁!谁敢打我!” 无相原本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可看到那铁珠子便明白了一切。 当下便是朝着红微看了过去。 却见,红微慢慢悠悠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嘴角勾着一抹娇媚的笑,妖娆着腰肢便是朝着那小二走了过去。 “是我做的,怎么了?” 她一边问,一边走,直到行至那小二面前方才停下,脸上的笑意也在瞬间消散殆尽,“再不老实,下回这珠子打的可就不是你的脚踝,而是你这双狗眼!” 第604章 我不是正经人 小二被平日哪里见过这样凶恶的人,一时间被吓到了,不敢说话。 可人群中却是有人忍不住问道,“姑娘是什么人?与无相又是什么关系?” “就是啊,为何平白要给他出头啊?” “姑娘该不会是喜欢这和尚吧?” “这和尚杀了不少人,可是个妖僧!姑娘你可得看清楚,莫要痴心错付啊!” 一时间,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越说越难听。 在他们看来,红微这女子不知是从哪儿跑出来的,穿得也不像是个正经人家的姑娘,居然还替那妖僧出头,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 说话自然没有顾忌,也越发没有底线。 原以为听到这些话,是个女人都得面红耳赤,恼羞成怒的。 却不曾想,红微转过身扫了众人一眼,而后妖娆一笑,“诸位家中若是买不起镜子,总有尿吧?也不撒泡尿照照,我不喜欢他,难道还喜欢你们这群灰头土脸,肥头大耳,五短身材,要长相没长相,要气质没气质,要脑子没脑子,整日就知道说三道四,喜欢把苟且之事挂嘴边的无耻之徒?” 一番话,几乎连个气口都没有,流利的仿佛这番话是已经练习了无数遍,而不是她随口说的而已。 在场那一众方才还笑得一脸淫荡的男人们当即恼羞成怒。 “我们的确长得不如那妖僧出众,可那又如何?他长得再出众也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妖僧,是个祸害!我们好歹都是正经人家!” “就是,就是。” 红微却是夸张地一声喊,“哎哟!是真没照过是吗?你那叫不出众?你简直就是歪瓜裂枣的代名词了!还正经人家,真是笑死姑奶奶了,哪个正经人家教出来的会这么多污言秽语啊?你可别辱了‘正经人家’这四个字。” 为免‘对手’太多,她一张嘴骂不过来,红微就只逮着那一人骂。 旁人见这牙尖嘴利的丫头不是针对自己,自然也不会上赶着讨骂。 便是如同看好戏似的,就看着那一人与红微‘交战’。 那人被围观看笑话,自然越发恼怒,当下便是冲着红微喝骂道,“我不是正经人家?难道你是?你看你穿的这一身,跟青楼女子有什么区别?就差将裙子撩起来给男人……唔!” 那人的话还未说完,红微的手已然掐在了他的脖子上。 众人几乎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红微脸上笑意盈盈,手下的力道却是丝毫不减,“你说对了,我本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家,不过呢,我这样的就算身在青楼也是你这样的人一辈子都摸不到的。还有,你口口声声说无相是妖僧,无非就是因为他杀了几个拦路抢劫的盗匪罢了,你可知,我杀过多少你这样口无遮拦的?” 说话间,那人已是被红微一手拎起,垫着脚都够不着地面。 旁人被这一幕都吓坏了,纷纷往后退,以至于红微单手掐着那人的脖子将他拎起的画面,显得格外惊人。 看着那人的脸色渐渐涨得通红,无意识地翻起白眼来,红微手中的力道却是丝毫没有要放松的意思,反而越来越用力,脸上的笑也越发明艳。 眼看着那人就要死在红微的手上,无相终于还是开了口,“施主。” 听到无相的声音,红微方才收敛了笑意,松手,那人便落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 濒死的感觉让他此刻一脸后怕地看着红微,不敢再说一句话。 还未来得及爬起便撑着身子往后退,像是见到了什么恶魔一般。 而红微则是冷眼看着他,道,“总之,从今日起,谁打无相我就打谁,不怕死的尽管来试试。” 大街上围观的人分明已经比之前多了好几倍,可此刻却是一片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不禁看了看红微,又看了看无相,却也不知到底是在看什么。 而无相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转身而去,依旧是那副双手合十的样子,面上毫无波澜,仿佛方才所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 可,红微知道,无相心里头高兴着呢! 倘若他不高兴,一早就拦下她了。 看着无相的背影,红微不禁撇了撇嘴,这臭和尚,还挺傲娇! 于是,冷哼一声,便是跟了上去。 她与他就保持着十步的距离,比上午跟他回去的时候要近得多,所以红微想着,无相定然是知道她跟着他的。 他没拒绝,就等于他同意了。 只是,无相原本就化不到什么缘,如今有红微跟着,就更化不到了。 他们就这么从黄昏走到了日落,终于还是肚子空空的回去了。 红微不想将那破屋子叫做家,那不过是暂时歇脚的地方。 不过等她回来时,车夫已经给二人准备好了饭菜。 “姑娘,你们总算回来了,再不回这饭菜都要冷了。”车夫一边说着,一边布菜,“你们快吃,吃完了这些碗筷小的还得送回酒馆去的。” 红微笑着道了声谢,这才坐下,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今日的菜色很是丰富,有鱼有肉,压根没顾及无相这个出家人。 但很显然,无相也并不打算吃,而是行至了角落,盘膝而坐。 连红微给他准备的被褥他都没碰。 车夫看着无相这态度,不免有些惊讶,“这……” 他一脸为难的看着红微。 可红微却好似早有所料,淡淡瞥了无相一眼,而后自顾自吃了起来。 “嗯,这鱼真好吃!”红微赞叹着。 车夫笑道,“这是那酒楼的招牌菜!”车夫也跟着笑,道,“姑娘若是喜欢吃,明日我再买。” 红微连连点头,“嗯,好吃。” 说话间却是看向一旁的无相。 却见后者眼观鼻鼻观心,丝毫没有被二人的对话所打扰。 红微便接着一边吃一边夸。直到吃饱了,方才不说话, 只是静静地看着无相好一会儿,这才忍无可忍道,“旁人的施舍也是旁人的施舍也是施舍。你能跟别人化缘,怎么就不能给我化缘?我的饭菜有毒?” 第605章 有的是招 她就纳闷了,今日他为了口吃的在外头被人又是打又是骂的驱赶了一日都无所谓,如今只不过是坐下来吃口饭的而已,真是难死他了? 嫌有鱼有肉,那就是吃素菜啊,那么多大头绿叶子,不都是给他留的? 红微才见到无相一日,就快被无相气死了。 好在,她最是知道如何化解自己的情绪,于是撇嘴一笑,“大师若是这样不吃不喝,可熬不过三日。我总不能带具尸体回去吧?” 说话间,她拿着无相的饭碗给碗里添了不少菜,而后起身,迈着曼妙地步伐朝着无相走去,蹲在无相面前,声音极其温柔,“这碗里一点荤腥都没有,连筷子都不曾碰过肉。” 可无相却依旧闭着眼,不愿看红微,倒是开了口,“贫僧辟谷半月余都不会饿死,施主放心。” 哦,打定了主意不吃她的东西呗? 红微眉尾一挑,缓缓站起身来,“行吧!那你慢慢辟谷吧!” 说着,便是将碗递给了车夫,“送回去吧!还有,明日就留我一人的饭菜就行了。” 车夫接过饭碗,看了眼无相,无奈点了点头。 夜里,红微就睡在铺好的被褥中,而无相就这么靠着角落坐着,但很显然,他睡不着。 这间破屋极小,塞下那两床被褥以及一套桌椅之后,几乎就没什么活动的空间了。 原本他一人住着,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眼下,万籁俱寂,唯有那沉稳的呼吸声伴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却不知何故,搅得他心神难安。 罢了,反正在屋里也是睡不好了,不如就去外头走走。 这样想着,无相便站起了身来。 他原本也没打算走多远,只不过今晚月色皎洁,清风徐徐,吹在身上很是舒服,是以脚步未停。 可下一瞬,两名暗卫突然出现,拦住了无相的去路,“大师,天色已晚,还请大师回去休息。” 这些暗卫的穿衣打扮,无相几乎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阿萱的人。 显然,虽然他答应了红微三日后跟她回去,可她还是信不过他,以为他会逃跑,所以派人来看着他。 无相也懒得与他们解释自己只是三步而已,给二人行了个佛礼,便转身回了屋去。 月色却透过破旧的窗户照亮了屋子,无相一进门就看见红微已经坐了起来,那双眼眸正紧紧盯着他。 有那么一瞬间,无相的心底竟是泛起几分心虚。 也是下意识地解释了起来,“贫僧只是去散散步。” “无相。”红微忽然开了口,却不是质问无相为何要逃,而是问他,“寂空大师的舍利子呢?” 这间屋子就这么大点的地方,有什么没什么,一眼就能看清楚。 而之前给无相洗澡的时候,那群大汉们也说并未看见什么舍利子。 那么,舍利子呢? 阿萱分明说了,舍利子已经还给无相了啊! 无相并未料到红微会忽然问起这事,眼神微有闪躲,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开了口,“在怀唐寺,净善大师那。” “净善大师?”红微不由得挑了眉,“就是那个让全城百姓都不要施舍你的那个高僧?” 无相点了点头,却道,“净善大师只是希望贫僧能够尽快恕清罪孽罢了。” 罪孽罪孽。 红微此次见到无相之后,他说得最多的就是罪孽二字。 可她想不明白,杀几个强盗分明就是替天行道的好事,怎么就成了罪孽? 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红微又问,“那你确定三日后他能还给你?” 闻言,无相道了一声,“阿弥陀佛,只要贫僧恕清了罪孽,自然就有资格拿回舍利子。” 哦,言下之意还不一定会还呗? 红微被无相气了一整日了,也不在乎此刻多受点气,可事关寂空大师的舍利子,她不能当作不知道这回事。 于是,她冷冷瞥了无相一样,道,“那是寂空大师的舍利子,是你师父唯一给你留下的东西,你若不拿回来,对不起寂空大师的一片苦心。” 说罢,便是躺下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接下来的几日,红微几乎是与无相同吃同睡。 当然,无相没吃。 也没再出去化缘,三日的时间都待在破屋内维持着打坐的姿势,如若不是红微知道无相是辟谷着,恐怕会怀疑他是坐定了。 三日后,正是无相答应要与红微离开献城的日子。 一大早红微便起了身,简单的梳洗过后便招呼车夫牵了马车来,准备起程出发。 而打坐了三日的无相也终于是睁开了眼,起身行至屋外,看着忙活的红微,道,“贫僧要先去一趟怀唐寺。” 哦,拿舍利子嘛! 红微点了点头,“行,一起去!” 说着便是掀开了车帘,准备先上马车,可眼角却瞥见无相竟是跪了下来。 她当即一惊,“无相,你做什么?” 却见无相对着怀唐寺的方向磕了个响头,这才道,“贫僧答应过净善大师,会三步一叩首前去见他。” 说罢,磕了个响头,站起身超前走了三步,便又跪下磕头。 看着这一幕,红微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但她知道,这是无相的信仰,她已经强迫他做了很多事,在这件事情之上,她不可能阻止得了他。 所以,她只能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就这样三步一叩首地朝着怀唐寺而去。 净善大师是吧! 她决定好好会会他! 怀唐寺就在献城内。 可献城太大,无相又每一个磕头礼都行得规规矩矩,极其标准,以至于等他们到了怀唐寺时已是深夜了。 无相的额头早已磕出了血,哪怕红微一路都在为他擦拭,可他的脸还是被鲜血染了一片脏污。 身上就更不用说了,之前那身素净的衣衫这会儿都已经见不得人了。 可,怀唐寺的门却是关着的。 红微忍了一日的怒火终究还是忍不住了,上前就要敲门,却是被无相拦下了,“夜已深,莫要叨扰了众僧休息。” 红微眸心一凝,“你今日三步一叩首,满城皆知,那位净善大师会不知道?他分明就是故意关了门不让你进去!” “就算如此,这也都是贫僧该受的,施主若嫌累,可先行下山休息。” “你!”红微指着无相的脑袋,好一会儿方才将怒意压下,“行,你也就气气我。没关系,我有得是招治你!” 第606章 何为杀孽 红微说完这番话便走了,也不知是去做什么。 无相眉心用力一沉,心中升起了几分不妙的预感。 但与红微认识这么久,她做事向来有分寸,所以无相觉得,应该出不了什么大岔子。 约莫一炷香之后,怀唐寺的门开了。 有僧人提着一盏灯笼出了来,无相抬眸看去,竟是净善大师! 眸间不由得露出几分诧异。 就见净善大师脸色阴沉不善,居高临下地看着无相,冷声道,“进来吧。” 还没等无相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眼角便瞥见了门后站着的那抹艳红色的身影。 竟是红微! 她怎么会在寺里? 而红微则是冲着无相挑眉一笑。 她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方才翻墙进了寺中,找了个守夜的小沙弥带路去了净善的禅房,把正睡得流口水的净善给提溜了起来。 可哪怕红微不说,无相也已经猜出了七七八八。 净善已经转身进了寺去,一脸美梦被吵醒的怒火。 无相行了佛礼,方才起身跟了上去,而红微则是一脸笑意盈盈地跟在最后面。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怀唐寺上上下下的僧侣都已经被叫起来了。 无相跟红微进入大雄宝殿之时,威严的佛像前已是站满了身穿袈裟的和尚。 纵然红微不懂,也知道能穿上袈裟的和尚都不简单,这些人都能被称之为‘大师’。 这怀唐寺,果然是名不虚传。 红微倚在一旁的门框上,看着无相一步一步走到了佛前,跪在了净善的面前,行了礼,道,“贫僧已如约历劫九九八十一天,还请净善大师指教。” 净善大师没说话,倒是站在一旁的不知叫什么的和尚开了口,“已如约历劫?无相,你看看你这一身,比王家家主穿得都要好,你这历的是什么劫?” 哪怕红微才来了献城没几日也知道,这和尚口中所说的王家家主乃是这献城的首富。 她承认,自己给无相买这身衣裳时没看价钱,这花色素净,料子也算是好的,是一般富贵人家穿的。 可,首富都没他穿得好这句话,可当真是夸张了。 于是,免不得多了一句嘴,“出家人不打诳语,大师若执意这样说,我可是要去把王家家主请来对峙的。” 闻言,众僧侣纷纷看向了红微,见她全然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又免不得都皱起眉来。 他们可不认为这样的女人能与王家家主有什么交情。 说请……倒不如说绑! 只是,这些僧侣显然不愿意同一个女人计较,他们的矛头还是指向了无相。 就听净善道,“无相,可还记得当初你来此之时说过的话?” 无相点头,“贫僧记得,贫僧说过,愿以身之苦,恕诸多罪孽。” 净善微微点头,“那你觉得,你现在身苦吗?” 听到这话,红微不由得皱了眉。 直觉告诉她,无相不会说人话。 果不其然。 无相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衣衫,而后眉心微拧,“贫僧惭愧。” 红微不由得翻了个白眼,那净善大师倒是很满意无相的这个回答。 于是,叹道,“既然你并无诚心恕罪,倒不如就此别去。” 闻言,红微眉尾一挑,这感情好,反正他们也是要走的。 可无相却是一脸难受的样子,“贫僧是真的诚心恕罪,还请大师再给贫僧一次机会。” 无相态度诚恳,净善便好似很为难似的,开了口,“当真?” 无相当即就要开口表真心,可红微实在是忍不了了。 “我说净善大师,不如让我来说句公道话?”她依旧倚在门框上,半点不尊重佛主。 可红微不尊重的并不是他们的佛主,而是这满殿的假仁义。 那净善大师似乎也知道这个女人不好惹,并未开口,只是眉头微蹙。 而红微见他不说话,便是跨步进了大殿来。 上前,跪在了无相的身边,对着那尊大佛行了叩拜礼。 但净善就站在大佛前,以至于让他产生了红微是跪拜他的错觉。 脸色终于松动了些。 却见红微行完礼之后就站了起来,上下打量了无相一眼,便是反问道,“净善大师是从何处看出来,他身不苦?若是因为这身衣裳,那大师可就误会无相了,这衣裳是我买给他的,也是我强迫他穿的,他若不穿,我便让他光着身子游街,所以,这怪不得无相,或者用你们的佛法来说,这对无相而言,也是一种苦,我说的对吧,净善大师?” 大师二字,她特意加重了音,像是在嘲讽。 佛法这东西,怎么说呢,无非就是看悟性罢了,关于被人强迫吃好的穿好的,算不算是一种苦,只怕是连净善自己都说不准。 眼下听红微这样说,净善刚才稍有缓和的脸色,又阴沉了下去。 红微说完这句话,特意留了气口给净善,只等着他反驳。 却见他并不想说话的样子,红微便又道,“你们觉得他身不苦,那不如就与他一样去献城施舍个三日,不必多,就三日,然后与他一样,三步一叩首地回来怀唐寺,若你们还说不苦,那就当他是不苦吧!” 听到这话,终于有僧侣不服了,“无相是为了杀孽而恕罪,我等诚心求佛,可从未犯下过杀孽。” 说话间,那一副高高在上的气派,仿若不曾杀过人就是什么天大的高贵一般。 惹得红微忍不住笑出了声来,“杀孽?何为杀孽?为国而战的将士们杀敌无数,算不算杀孽?若他们不算,那无相杀了几个打家劫舍,害人性命的匪徒,为何就算杀孽?” 净善大师终于开了口,“可他是僧,不是将士!僧就该守戒律!” “但佛主说过,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只要诚心悔过就能被原谅,为什么佛主都能原谅的事,你们不能?你们让城中的百姓不给无相施舍,倘若无相被饿死,那你们又算不算是造了杀孽?若你们觉得这样无所谓,那为何无相就是错?” 一番话,竟是将这群所谓的大师问的哑口无言。 见这群僧侣不在说话,红微不敬叹息了一声,而后看向无相,“你确定,你还要在这儿跪下去?” 第607章 闭门谢客 无相却是眼巴巴地看着净善大师,“大师为何不说话了?”" 净善眉头紧蹙,看着无相,依旧一言不发。 却听无相接着道,“大师应该告诉她,在其位谋其职,佛主尚且割肉喂鹰,所以贫僧哪怕遇到劫匪,也不该杀了他们。大师更应该告诉她,放下屠刀就是放下心中执念,是这世间最难之事!大师,为何不说?” 净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为这些话,他的确是没有想到。 他也并不为自己找借口,他的确是被红微那一连串的发问给问懵了。 何止是他,就连大殿之内的其他师兄弟不也是一个个都觉得红微所言甚是有理吗? 是以,净善只得微微垂眸,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闻言,无相却是笑了起来。 他一开始是低下了头,让旁人都看不清他的脸色,唯有那双肩膀在不住地颤抖着。 而后,渐渐地,一道低低的笑声越来越响。 直到最后,无相在这被夜色笼罩下的大雄宝殿里,笑得极其张狂。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原来,尔等就这点本事?” 无相一边说着,一边缓缓站起了身来,垂眸整理着自己的衣袖,而后看向净善大师,“连个女人都说不过,你谈何佛法,又妄称什么大师?” 红微就站在无相的身边,后背已是渗出了冷汗。 这个感觉……分明就是入魔后的无相啊! 可,这几日来,她一直觉得与她相处的人是入魔前的无相,固执,死板,别扭…… 怎么现在却…… 大殿内,除却无相张狂的笑声之外,一片死寂。 只见他缓步朝着净善走去,“净善大师,你太让贫僧失望了!” 话音落下,无相的手竟然就已经掐住了净善大师的脖子。 红微当下便是一惊,立刻喝道,“无相,你发什么疯!” 她想上前阻止,却见净善大师脸色如常,没有半点难受的样子,才忽然意识到,无相受过伤,手脚的力气早已不如从前,所以,他无法伤害净善。 可红微心里也很明白,倘若无相并未受伤,那净善眼下已经死了。 终于,无相松了手,一双眸子不复先前的虔诚,而是无比轻蔑地扫过大殿内的众人,最后方才又看向净善,“大师,你输了。” 听到这话,净善大师的脸色已是极其难看,深吸一口气,道,“贫僧愿赌服输。” 说罢,便是缓缓脱去了身上的袈裟。 其余僧侣见状,也都纷纷效仿,而红微站在一旁,却是一脸茫然,始终没有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就听净善道,“净安,吩咐下去,怀唐寺即日起闭门谢客,不再接受任何香客的香资。” 话音落下,无相却好似不满意一般,冷笑了一声。 净善也总算知道自己这次是跑不掉了,深吸了一口气,方道,“直到,无相大师开口解除为止。” 闻言,红微心头不免又是一惊。 这句话证明了,倘若无相一日不开口,怀唐寺就会永远闭门谢客,而这寺庙之中如此之多的僧侣要么另觅他处,要么就是待在这寺庙之中坐吃山空。 可不管是哪个选择,怀唐寺作为献城第一寺,从此没落是事实。 而无相直到听到这句话,方才满意一笑,却是转过身来,看向了红微,“寂空大师的舍利子,施主觉得是留在这儿好,还是让贫僧拿走的好?” 红微不明白无相此番问她的意义,却知道,就算净善将舍利子还给他,他也拿不住的。 红微脸色微冷,瞪了无相一眼,“随你。” 无相好似早就料到红微会有这样的回答,点了点头,而后冲着净善一笑,“那寂空大师的舍利子就暂且留在怀唐寺吧!贫僧云游四海,带着着实不方便。” 闻言,红微忍不住暗暗翻了个白眼。 说什么不方便,分明是你拿不住吧? 入了魔的狗贼! 不过,对于怀唐寺而言,这倒是见好事,毕竟寂空大师的舍利子在这儿,就证明无相还有回来的一日,怀唐寺也就有早日解封的机会。 否则,只怕他们得被关在这儿一辈子咯! 下山的路上,红微依旧是那么不远不近地跟在无相的身后,双眸死死盯着无相的背影,仿若是要将他的后背盯出两个洞来一般。 她不禁回忆起自入献城之后关于无相的一切。 一开始,听到客栈小二说起净善大师让城中人不给无相施舍时,她还义愤填膺,觉得那净善不是什么好东西,仗势欺人。 来到怀唐寺后,见到众人对于无相满脸嫌弃厌恶的态度,她也觉得是那些僧人眼高于顶,自诩为高僧才会对无相有如此大的恶意。 可如今却是发觉,那些人对无相有这样大的恶意,十有八九就是无相自找的。 许是红微的视线太过于锐利,无相终于还是停下了脚步,回过身看了过来,“施主可是有话要问?” “嗯。”红微大大方方应了声,站在比无相高的台阶上,目光却也只是与他平齐。 “你做苦行僧,不是为了赎罪,是因为与净善有赌约?” 无相微微摇头,“倘若今日净善能回答得了你所有的问题,那贫僧所做的一切,便皆是为了赎罪。” 而且,心甘情愿。 红微却无法理解,“那你为何非要与他做赌?怀唐寺闭门谢客,对你有什么好处?” “他们佛法不济,度不了贫僧,又有何脸面开门度世人?” “谬论!”红微恶狠狠瞪了无相一眼,不再理会他,快步朝着山下走去。 上山时只觉得石阶有些陡,下山方觉着陡得有些过分了。 但红微实在是不想理会身后的无相,越走越快。 就听无相在其后面问道,“施主还想带贫僧回去吗?” 听到这话,红微心头一跳,脚下忽然就一软,一个踉跄便是超前扑了去。 眼看着自己就得重重地从这石阶上滚落下去,红微下意识地伸手去抓着什么。 却不料下一瞬,一个宽厚的怀抱将她拢了进去。 她摔了,却是摔进了无相的怀里…… 第608章 喜欢哪一个 红微并不知道自己快步往前走后,无相也是快步跟了上来的。 只是他的脚步太过于虚浮,加上她满脑子都是被之前那‘木讷’的无相所蒙骗的愤怒,以至于并未第一时间发现无相其实一直就在她身后。 看到她扑摔而去,无相立刻冲了过来,但他早已不是当年身怀武艺的无相,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将红微抱入怀中,用自己的身体去保护她。 二人就这么重重地摔在了石阶上,好在没有继续翻滚下去。 红微当然没什么事,她等于是摔在了软垫上,可无相身上多压了一个人,倒地时还发出了沉重的闷响。 红微反应迅速,立刻爬起了身,查看无相的伤势,“怎么样?摔到什么地方了?脚还能动吗?手呢?” 她神色慌张,生怕原本就已经快残废的无相伤上加伤。 可无相却看着红微笑了开来,“放心,死不了。” 听到他还会说笑,红微这才算是放下了心来,却还是喊来了暗卫,让人将无相抬下了山。 这一番折腾,下山后天色已经微微亮了。 红微带着人敲开了一间医馆的门。 这几日的时间,她这一身红衣在献城也算是传开了,开门的学徒一看到她的穿着就知道她是个不好惹的,也不敢阻拦就将人给放了进来。 医馆的大夫也在清晨的梦境中被叫醒,得知来求诊的事无相跟那位红衣女子之后,眉头都皱了起来,只觉得是麻烦事找上了门。 可看着红微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壮汉的架势,他也不敢不医。 粗粗给无相检查了一下,大夫道,“大师身上的伤倒是没有大碍,并未伤及骨头,只是这脚腕好似是扭到了,只怕一个月之内都不能下地。” 闻言,红微不由得看向无相的左脚踝,只见那上面已经高高隆起了一大块。 看上去很严重的样子。 红微想到了马车里的那些药,于是冲着大夫道,“你等会儿!” 说罢,便是去了医馆外,从马车的暗格里取出一大堆药瓶,回到医馆便一股脑儿地都放在了桌子上,“你看看这里有什么能用的。” 这些可都是阿萱做的药,效果肯定比医馆里的好。 这大夫一开始还觉得红微是来砸场子的,哪有去别人医馆看病自己带药的。 可在闻过了两个药瓶里的药之后,大夫的眼睛都不由地瞪大了,“这,这些药姑娘是从何处得来的?” 神色之激动,像是看到了什么宝贝一般。 红微看大夫的样子就知道他是被阿萱给折服了,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语气也不免变得极为嘚瑟,“这是我一个朋友给我的,她挺精通医术的,怎么样?有能用的吗?” 大夫又继续闻了两个,而后拿起一个白色的瓷瓶,道,“这个,对于扭伤定是有奇效!” 红微点了点头,结果药瓶便蹲下开始给无相上药。 眼角却时刻关注着那大夫,“把那个青绿色的药瓶放下。还有你藏腰里那个小药瓶也拿出来。” “……” 大夫哪里知道红微的眼睛这样毒,一边拿出药瓶,一边扯着嘴角笑,“呵呵,老夫也只是想研究研究。” 红微瞪了那大夫一眼,没说话。 给无相上完了药后,便留下一锭银子,带着药瓶跟无相走了。 原本宽大的马车,因着多了一个人而显得有些拥挤。 红微缩在角落里,看着正闭目养神的无相,好几次都是欲言又止。 还是无相忍受不了马车里这诡异的气氛,开了口,“施主有何要问的,但说无妨。” 既然人家都这样说了,红微若是还把一切都憋在心里那就是真的不礼貌了。 于是,她上下打量了无相一眼,道,“所以,你现在入魔前跟入魔后的状态能自由切换了?” 无相闻言,勾唇一笑,“贫僧如今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入魔前的自己,还是入魔后的自己。只不过,从前入魔前所不知道的时候,如今也都知道了。” 红微不禁睁大了双眼,“意思是,你已经合二为一了?” 入魔前跟入魔后,已经不冲突了? 无相似乎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 合二为一? 的确像是这个意思。 他还未来得及给出肯定的答复,就听红微自顾自说道,“不过呢,你现在应该是入魔后的性子大于入魔之前的性子。” 否则,他也不会伸手去掐净善的脖子。 更不会提出让怀唐寺闭门谢客,直到他开口解封这样苛刻的条件。 眼见着红微给他定了性,无相不禁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来,他看着红微,问道,“那你更喜欢入魔后的我,还是入魔前的我?” 红微并未留意到无相此时的自称变了。 倒是认真的想了想,“入魔前的你过于固执,倒是入魔后的你更像个人,不过呢,是个坏人。” 听到这话,无相的笑意更浓,却是逼问道,“可你还未说,更喜欢哪一个。” “都不喜欢。”红微撇了撇嘴,给出了答案。 一个听不懂人话,只会气她。 另一个又太过疯狂,做出来的事常人无法理解,她真是脑子抽风了才会去喜欢这样的人。 红微倒是说得直接又爽快,却没瞧见无相的眼神微微一沉,面上虽然笑意不减,但整个人无端端就透出了几分阴邪之气。 只是,红微并没有在意。 视线落在了车窗外,看着他们离开献城的路,心中却是有些茫然。 而无相也顺着她的眼神看了出去,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问道,“这不是去只要阿萱的路,对吗?” “嗯。”红微没有否认,甚至没有半点遮掩。 如此坦然的态度,倒是让无相有些好奇起来,“为何?” 不是一开始来的目的就是带他回去,医治好他的手脚吗? 听到无相这样问,红微的视线便移了回来,一脸正色地看着无相,“我怕你会害了她们。” 若是无相医治好了手脚,却恶性大发,伤了村民不说,还有可能会暴露阿萱跟梁煜的存在。 他们下了这样大一盘棋才有了如今安稳的日子,她不能让无相毁了这一切。 第609章 为何不剃度 对于红微的回答,无相不免有些意外,“为何你会觉得,我会害了他们?” 毕竟,念念跟阿萱的性命还是他救的,可见,他对她们并无恶意。 红微却不是这样的看法,她深吸了一口气,脑海中印着的是无相掐住净善脖子时的神情。 她清楚地看到他当时脖颈间的青筋都梗了起来,可见是用了多大的力道。 他是真的想杀了净善的。 可,净善做了什么? 无非是没她这么能言善辩罢了,何至于死? 所以,她对上无相那双探究的眸光,也给出了自己心里的答案,“因为你心存恶念,你控制不住。你也该知道如今江湖上对于阿萱的传言有多离谱,我不能让他们冒一丁点儿风险。” 这回答,倒是能叫人信服的。 红微与阿萱的感情有多深厚,无相自然也领教过。 为了阿萱,红微连死都愿意。 只是,无相还是有些不服气,“所以,在施主的眼里,贫僧的残废比不上阿萱可能会有的一丁点儿风险?” 听到这话,红微的眼神不免透出了几分不屑。 上上下下打量了无相好几遍方才道,“能吃能喝,能走能跑的,我也没瞧出哪里残废。” 无相如今行动自如,只是没有太大的力气跟武艺罢了。 其实严格说起来,也不算是残废。 对于红微的回答,无相倒是很满意的。 毕竟之前阿萱一直觉得他是个残废,一度让他心里很是自卑跟反感。 她这样回答,证明在她心里并未特殊地看待自己。 心头倒是莫名泛起几分欢喜,无相便是笑着问她,“那施主这是要带贫僧去何处?” 红微摇头,“我也不知道,走到哪儿算哪儿吧!” 她想着,至少要先找一处环境优美,人杰地灵的地方安顿下来,借着天时地利,让无相心中的恶念能够被淡化,至少不会动不动就想要杀人的时候,她再带他回去找阿萱。 至于要多久…… 她想,应该不会需要很久吧! 毕竟,无相虽然心有恶念,却也存着善意,要不然也不会在危险时刻不要命地护着她了! 所以,只要无相心中的善意大于恶念的时候,他们就可以回去了! 闻言,无相转头看向了马车外。 车帘伴着马车摇晃,车窗外的风景也若隐若现。 而后,他轻叹了一声,“只怕是走不远。” 红微听着这话,却是觉得奇怪,“怎么就走不远了?” 但无相没有再回答,只道,“到时施主就明白了。” 看着他如此故弄玄虚的模样,红微免不得撇了撇嘴。 这是切换到入魔前无相的模式了呗? 不说就不说,她还不稀罕知道呢! 于是,二人就这样坐着马车一路往南。 直到五日之后,马车停在了一处村庄外。 比起阿萱他们如今隐居的村子,这里可是算是繁华了许多,村前有一条小河,河边是一大片的芦苇荡,有不少妇女正在河边洗衣裳,说说笑笑的,好不热闹。 村后则是一大片的田地,男人们都在地里劳作,而村子里的娃娃们则是成群地嬉戏着。 看着眼前的一切,红微不禁想,这里或许就是他们可以暂住的地方。 她让车夫去找了村长商量,没多久村长便跟着车夫出来了。 是个年过花甲的老者,脸上沟壑明显,一笑起来好似都是褶子。 不过看上去,倒很是和蔼。 村长领着二人到了一间闲置的民屋外,道,“这是我二弟一家的屋子,现在他们一家都去县城住了,这里便空置了下来。” 红微看了一眼,很满意,便掏出了银子给村长,“我们先在这儿暂住一个月,这是租钱。” 村长接过银子,只觉得沉甸甸的,不禁道,“用不了这许多,这里够租一年的了!” 红微冲着村长笑得欢喜,“那您就当我租一年好了!” 闻言,村长这才收下了银子,却道,“那二位先住下,有什么需要的,尽管知会一声。” “好,有劳了。”红微跟村长道了谢,让车夫将村长送了出去。 可村长走到院门外又顿住了脚步,转回身来问道,“还不知两位叫什么?” 红微正欲开口,却被无相抢先了一步,道,“姓吴。” 哦,姓吴。 村长记在了心里,这才离去,而无相也忍不住看向红微,道,“你当真要住这儿?” 红微不禁挑眉,“怎么了?这儿多好啊!” 说着,便是进了屋去。 可下一瞬她就退出来了。 好多灰啊! 看着她吃了一脸灰的样子,无相站在一旁只是淡淡一笑,仿若是早有预料似的。 而红微则是皱了眉,可恶,居然没想到这茬! 村里这么多人,她也不能平白把暗卫们喊出来打扫。 自己动手?这么大一间屋子,她得弄到什么时候? 正苦恼着,不远处却传来了一声呼唤。 “吴家娘子!” 红微还未反应过来,只远远看着篱笆院外有一群妇人正朝着这边走来,进了院子便热情道,“村长说你们刚来,让我们来帮忙清扫一下屋子。” “是啊是啊,一看你们就是贵人家,这种活哪里会做,交给我们吧!” “吴家娘子领着你夫君去村里转转,回来时必定这屋子已经收拾干净了!我们手脚可快着呢!” 几位妇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便是进屋干活去了,半点不给红微说话的气口。 红微心里急啊! 什么吴家娘子,什么夫君啊? 姓吴的是这个臭和尚,跟她有什么关系啊! 想到这儿,红微下意识地瞪了无相一眼,见他还穿着她买的衣裳,一头银发扎成髻,的确像是贵人家的公子,哪里像个和尚! 怪不得会被人误会! 无相察觉到了红微的敌意,不禁挑眉,“怎么?” 红微冷哼一声,“你怎么不剃度?” 做和尚不都得剃度? 无相也并不打算隐瞒,道,“我并非入室弟子。” 只有入室弟子,方才有剃度的资格。 红微更惊了,“这和尚还有入室不入室的?” “嗯。”无相说着,便是朝外走去,准备去村里逛逛。 红微跟了上来,忍不住问道,“那你为何不做入室弟子?” “他们说我没资格。” “他们是谁?” 红微接着问,无相原本不想说,可被她追着问得烦了,只得说了一句,“过两日你便知道了。” 第610章 新娘子 红微不喜欢无相这种故弄玄虚的样子,她觉得有什么说什么就是了,非得等两日做什么? 不过她也不是喜欢刨根问底的,既然无相不愿意细说,那她也就懒得细问了。 眼下正值八月,风中已是带出几分凉意。 二人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扑面而来的都是乡间浓烈的烟火气。 各家的篱笆院那,鸡鸭成群,偶尔还有几声狗叫传来。 红微不知无相是什么感觉,反正她是觉得一派恬静惬意。 也怪不得阿萱跟梁煜会寻了那样一处偏僻的村子! 走着走着,红微发现路旁一棵树后,有一个小丫头正盯着她。 这小丫头瞧着与念念差不多大,长得黑黝黝的,却是水灵得很,看得红微心里好不欢喜。 她笑着冲那小丫头招了招手。 小丫头好似也不怕生,见她招手便走了过来,还不等红微开口,那小丫头便问道,“你是新娘子吗?” 红微一愣,就听小丫头接着道,“我娘说,穿着红衣裳的都是新娘子,还说,新娘子都跟天仙儿似的那么好看!” 一句话,说得红微心花怒放。 “可惜我不是新娘子,只是穿了件红裙子而已。”红微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道,“我家里有糖果子,你要不要吃?” 这下小丫头犹豫了,“娘说,不可以吃陌生人的东西。” 红微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哇,你好棒啊!你娘亲说得对,不过我不算陌生人,我是新搬来村里的,我们算是邻居。” 小丫头歪了歪脑袋,“真的吗?”说着,眼神不由得看向一旁的无相,见无相冷着一张脸,小丫头便忍不住害怕了起来。 见状,红微不禁啧了一声,瞪了无相一眼,这才冲着小丫头道,“是真的,我家就在那边,有你们村里好几个姨姨在帮着清扫呢!你要不要去看看?” 小丫头像是知道这事儿,忙道,“我娘说她去帮忙新来的邻居清扫屋子,是你吗?” “对呀!就是我呀!那我们去找你娘?”红微发出了邀请,小丫头欣然点头应允。 于是乎,一大一小就这么牵着手走了。 独留无相站在原地,还沉浸在被红微瞪了一眼的无辜里。 他做错什么事了? 红微牵着小丫头回了那间村屋,这会儿功夫,妇人们已经打扫得差不多了。 小丫头扑进了一名妇人的怀里撒着娇,红微也没食言,从院子的马车里取出了糖果子来送给小丫头。 那小丫头见了,当即瞪大了眼睛,好似打了光,“真的有糖果子啊!” “是啊,可多了,快吃吧!”红微被小丫头的反应给逗笑了,抓了一把就塞进了小丫头的口袋里。 惹得小丫头的娘亲连连喊,“够了够了,哎呀,这怎么使得!” 虽说这村子不算穷的,可糖果子这样的零嘴儿也只有过年时才能吃到,平日里哪有一抓就是一把的! 红微忙笑着说没什么,还吩咐了其余妇人一会儿都抓些回去给家里的娃娃吃。 妇人们连连道谢,干活都更有劲了。 却听小丫头突然开口道,“姨姨,你骗人。” 红微一愣,有些不理解,“怎么了?姨姨怎么骗人了?” “你穿着红裙子,长得跟天仙儿似的,还发糖果子吃,你就是新娘子!”小丫头说罢,便是指着一旁的无相道,“他肯定是你爹,来送亲的对不对?” 闻言,无相的脸瞬间铁青。 而红微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来,指着无相道,“哈哈哈,这可不怨别人,谁让你一头白发,的确像是个老大爷!” 小丫头童言无忌,无相自然不会放在心里。 可红微的话就……哼! 无相心头冷哼,记下了这一笔。 屋子很快就清扫完了,妇人们纷纷告辞,不一会儿,热闹的小院里就只剩下了红微跟无相。 红微进屋看了两眼,果然是清扫得干干净净,桌椅都擦得一尘不染,就连厨房里头都打扫了,随时都能做饭。 想到这儿,红微却是意识到了什么,惊呼了一声,“哎呀!” 无相跟在红微的身后,听到她惊呼便是冷声问道,“怎么了?” “咱们什么都没置办,怎么住?” 可不是有了房子就行了,这过日子,柴米油盐,少了什么都不行。 无相却是有些意外地看着红微,“你现在才想起来?” 红微转过身来看向无相,眨了眨眼,“怎么?你早想到了?” 无相微微点了点头,“我还以为,你已经让车夫去置办了。” “……”红微无言以对。 原本在献城时,她还能想到买两床被子,如今却是什么都没想到! 正懊恼间,院外又响起了妇人们的声音,“吴家娘子!” 红微立刻迎了出去,就见方才那些妇人们此刻正捧着各种各样的东西进了来。 柴米油盐,鸡蛋青菜,还有人捧着一床被褥。 “这……”红微不免有些惊喜。 就听那些妇人们到,“我们见你什么都没准备,想来是忘了,这些先用着,等你置办了再还给我们就是。” 红微感动坏了,“我正愁呢!多谢各位姐姐!” 红微叫得亲切,倒是让妇人们羞红了脸。 纷纷将东西拿进了屋。 只是,看到那一床被子的时候,红微还是犯了难,忍不住冲着妇人们道,“这被子,姐姐们能不能再给我一床?” 闻言,妇人们露出惊讶的神色,“怎么?一床不够?” “你俩都成婚了,还不睡一块儿?” “这天,两个人一床被子,怎么都够用了!”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只让红微面红耳赤。 她倒是还没找机会跟大家伙儿说她与无相并不是夫妻。 等妇人们问完了话,红微便要开口解释,却不料无相先一步开口,“内人有些怕冷,所以才会多要一床。” 说着,无相便又看向了红微,“晚些为夫抱着你睡就是,一床够了。” 红微瞪大了眼,这无相是疯了? 妇人们却是笑得捂住了嘴,“哎哟,这哪里是我们能听的!哈哈哈,我们走了。” 妇人们笑着便离开了,等她们一走,红微便一拳捶在了无相的肩上,“你瞎说什么呢?” 第611章 贫僧口重 红微这一拳捶得有些重,无相吃痛,皱了眉。 却道,“他们已经先入为主地认为,你若解释太多,反倒会惹来怀疑。” 村民们大多单纯朴素,若是察觉到他们的身份不同,反倒会惹来风言风语。 红微这才觉得无相是对的。 只是方才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这样说,也未免太占她便宜了吧! 心中仍是愤愤,红微哼了一声,“今晚你睡地上。” 无相闻言却是一愣,随即眸间染上了几分笑意,“原来施主想与贫僧睡在一个屋檐之下。” 他可是准备今晚睡在堂屋的。 此话一出,红微竟是被噎了个面红耳赤。 “你!”她有些恼羞成怒地指着无相,但想来想去,确实是她没道理。 于是,作罢。 “算了,姑奶奶不跟你计较!做饭去!”红微傲娇的一声轻哼,便是钻进了厨房里。 妇人们方才拿了好些食材来,足够做上一桌了。 加上村里人自个儿平日里都不怎么吃肉,所以拿来的食材无相都是能吃的。 只不过,这卖相嘛…… 无相以及车夫都坐在了桌前。 看着面前三盘子乌糟糟的菜,有些费解。 “咳咳。”红微装模作样地轻咳了一声,还是车夫反应快,“马车内好像还有些东西没处理,我去看看。”说着便起身要走。 愣是被红微叫住了,“林叔,坐下吃饭。” 车夫林叔只得将已经离开凳子的屁股再次放下。 端起饭碗,苦笑,“好好,吃饭,吃饭。” 无相也拿起了筷子,加起一堆不知道是什么菜的菜,道,“这是?” “青菜。” “哦。”无相很乖巧的应了声,放进碗里,却是好奇问道,“那,那个是什么?” “莴笋。”红微脸色难看,“另外一个是炒鸡蛋,再问我就打死你。” 她也知道自己厨艺不精,当年在沐云寨,哪里轮得到她做饭? 每日里折腾一下机关,研究一下女工就行了。 后来跟了阿萱,她倒也跟着学过,只是学的都是些精致的糕点,这家常菜可不曾做过。 之前那般信心满满的,是想着自己好歹也是在厨房待过的人,就算是看也应该看会了。 哪里知道做出来的居然是这样的玩意儿! 不过,她可以很肯定,只是卖相难看了些而已,吃还是能吃的。 无相认真地点了点头,“嗯。”说罢,便是将碗里的菜就着饭一口吃下了。 红微跟林叔都仔细查看着无相的脸色,见他吃下后面色如常,并没有半点不好吃的意思,方才双双放下心来。 林叔脸上的笑也松快了下来,道,“吃饭,吃饭。” 说着,夹起面前的菜就吃了起来。 可不同于无相,林叔吃下后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咀嚼的动作几乎是在瞬间停止,而后像是被点了穴似的,一动不动。 红微并未察觉到林叔的反应,因为她也正将自己的‘杰作’塞进嘴里,但几乎是刚入口便吐了出来。 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做的菜,她这是多放了一勺盐? 再看无相,还是一口菜就着一口饭的,竟是已经大半碗饭都见了底。 红微心虚了,“无相,别吃了……” 这也不是人能吃的呀! 却听无相道,“贫僧口重。再者,比起在献城时,要好多了。” 在献城时,他要么没得吃,要么就是吃馊了的剩菜剩饭,相比之下眼前这些菜已是美味。 有那么一瞬间,红微的心动了一下。 她这人就是这样,明知是自己的错,可旁人就是说不得半分,但若是有人在明知是她错的时候还顺着她,开解她,她心中便会有一万个感激。 于是,也学着无相的样子,一口菜就着一口饭的吃了,心中暗暗发誓,明日可不能再多放盐了。 林叔见二人如此,便也只能硬着头皮吃了下去。 夜里,林叔睡在马车里。 红微铺好了床褥准备睡下,却见无相进了屋来。 “你不是要睡堂屋?”红微不解问道。 却见无相神色淡淡,一本正经,“村民对你我颇为好奇,倘若被发现就不好了。” 闻言,红微轻哼了一声,倒是没再追问下去。 毕竟,村民们确实对他们很好奇。 大约是村子里很少有外人来的缘故,就吃晚饭到睡觉这段时间,已是有不少村民假装从院子外路过,与他们打招呼了。 就这会儿的功夫,红微就已经认识了张叔张婶,刘叔刘婶,二牛家的媳妇儿,还有阿花跟他男人。 保不齐,这会儿都还有人在院子外张望。 所以无相进来,倒是正确的选择。 反正无相也是睡地上,她才不在意。 熄了灯,红微便躺在了床上,准备入眠。 第612章 意外的吻 幸好红微反应快,及时用手撑地,才不至于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无相的身上。 但她还是能感受到唇瓣间的柔软。 以及,脸上喷洒而来‘’的炙热的鼻息。 有那么一会儿,红微脑海一片空白,但她终于还是反应了过来,猛地撑着身子坐起。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脸上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她方才是,跟无相亲了? 无相也坐起了身来,黑夜之中,他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羞怯的窘迫。 只好在夜色浓重,红微应该是看不到他此刻的神情的。 于是,无相轻咳了一声,这才问道,“施主无碍吧?” 红微还未从羞怯中回过神来,只慌乱应了一声,“没,没事。” 说着便那是从地上爬起,小心翼翼绕开了无相,爬上了床。 她侧身躺着,背对着无相,紧紧闭上了眼,只想着赶紧入睡,可很显然,睡意早已在那意外的一个吻之后消失殆尽。 身后传来无相均匀的呼吸声,那样轻的声音却不知何故在她听来竟是有些震耳欲聋。 这一晚,红微辗转了许久不曾睡着,以至于第二日快要日上三竿,她方才睁开了眼。 洗漱后来到了院子里,就见无相正坐在一张小矮凳上,而他的面前则是坐了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 孩子们聚精会神地盯着无相看,像是在听无相说着什么。 红微好奇走了上去,就见昨个儿的小丫头第一个发现了她,欢喜地唤了一声,“姨姨!” 红微走上前去,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你们在做什么呀?” “吴叔叔在给我们讲故事。”小丫头道。 红微有些诧异地看向无相,没想到他还有这一手。 就听另外的小娃娃道,“后来呢?佛祖割肉喂鹰之后呢?” 红微一愣,原来是这种佛学故事。 就听无相道,“佛祖割肉喂鹰之后,便度完所有劫难,天地风云为之变色,真正的佛祖也就诞生了。” “可是,为什么非要喂老鹰?老鹰是坏的!”小丫头不懂。 却见无相一笑,“老鹰为什么是坏的?” “他吃小兔子!”孩子的世界总是简单的。 无相道,“可他生来便是吃肉的,若没有肉吃,它会饿死。若它吃肉是坏的,那我们平日里吃鸡鸭鱼肉的,那我们是不是也都是坏的?” 小丫头被问懵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便听无相接着道,“就像那些占山为王,打家劫舍之辈,他们或许也有家人要养活,被逼无奈才会拦路抢劫,但他们的罪孽,生前由官府处决,死后由地府判断,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决定他们的生死。” 红微这才意识到,无相所说的这个故事竟是与他的那些经历有关。 她一直觉得,杀两个劫匪有什么关系,却是忘了自己当初也是占山为王。 虽然她是劫富济贫,但说到底,也是劫匪。 当从旁观者的位置,带入到自己,观点一下子就变了。 无相说的没错,一个人的罪孽,生前由律法,死后有地府,任何个人都没有权利去决定另外一个人的生死。 而无相正是因为熟知这一点,才会对自己当初的杀孽如此耿耿于怀。 反倒是她,竟然一直觉得是他在小题大做。 小娃娃们听了故事,又懂了道理,最后拿着红微给的糖果子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 红微看了无相的脚踝一眼,不由得问道,“上药了吗?” 无相点了点头,“今早林叔给我上过药了。” 红微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视线不知何故就落在了无相的双唇之上,金色的阳光之下,他的纯唇色鲜红,看着很是柔软。 红微一下子就想到了昨夜的那个吻,而后脸颊便是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 以至于无相有些奇怪,担忧问道,“施主是何处不舒服吗?” “啊?没,没有。我,我去厨房看看今天吃什么。” 说着就要往厨房去。 却听无相的道,“不用了,林叔去了镇子里,他说中午买回来吃。” “……” 红微没说话,但无相好似是怕红微误会,又道,“是我让林叔去买些必需品回来,昨个儿问村民借的东西也得还回去。” “嗯,应该的。”红微点了点头,却是合理怀疑林叔之所以去镇子里的主要目的并不是买什么必需品,而是买饭菜! 她敢保证,林叔会买七八个人的份回来,中午吃不完,他们晚上还有的吃! 果不其然。 林叔回来的时候买了好些东西,一辆马车都差点装不下。 尤为显眼的就是那个硕大的食盒。 饭桌上,看着一桌子的菜肴,红微不禁瞥了林叔一眼。 林叔却当做没瞧见一般,只冲着无相跟红微笑道,“今日饭馆儿打折,我便多买了些,都是大师能吃的。” 的确都是些素菜,可瞧着比她昨日做的那些要好上百倍。 罢了,看在这饭菜的确美味可口的份上,她决定放林叔一马。 三人自顾自吃着,就听林叔道,“等吃过饭,我就将马车内的东西送些出去,毕竟昨个儿收了人家的,咱们也得回礼。” 闻言,红微立刻伸手,道,“我去还!” 看着她如此自告奋勇,林叔自然满口答应。 可无相的眸光却是略微深沉了些。 总觉得,红微这样积极是有目的的。 但,无相也不知红微到底是要做什么,他脚踝的伤复发,连着几日都被红微勒令待在院子里不许出门。 而红微还东西都足足还了四五日方才还完。 这一日,见红微回来,无相终于忍不住开了口,“贫僧的脚伤已经无碍,施主若是还不完,贫僧可以帮忙。” “啊?”红微一愣,看向无相,随即却是摆了摆手,“不用,还完了!” 说罢,便是自顾自地进了厨房去。 看着厨房内的食材,红微撩了撩袖子。 这几日借着还东西的由头,她可是跟村里的妇人们学到了不少。 今个儿还不得大展身手,惊艳一下无相跟林叔? 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做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红微轻哼了一声,便是动起了手来,也不知忙碌了多久,就听外头传来一声唤,“吴郎,快,快来帮忙!” 第613章 吴郎帮忙 村里人以为无相姓吴,唤红微做吴家娘子,唤无相就是吴郎。 所以这会儿红微很肯定,那人喊的是无相。 可,无相能帮什么忙? 锅子里还烧着菜,红微急匆匆地走到厨房外看了一眼,就见无相已是跟着人走了。 她想上去问,又惦记着锅里的饭菜,只能回到厨房,将菜盛了出来,这才匆匆追了出去。 可,无相已经没了身影。 忽然间,一阵风袭来。 方才还艳阳高照的天空已经被乌云遮盖。 狂风大作,吹得路旁的树都歪来倒去的,村里好多妇人家都急匆匆跑回院子里收起晾晒的衣裳。 红微也只能回了院子,先将衣物都收进了屋里去。 而屋外的风越来越大。 天空黑沉沉的,红微始终还是不放心,找到了附近一户人家,冲着院子里的妇人唤道,“张婶儿,你可知我家吴郎去哪儿了?” 张婶家里人多,衣服也多,收了半天也没收完。 红微便进了院去帮忙。 就听张婶道,“你家吴郎该不会是被叫去地里帮忙了吧?” “去地里帮忙?”红微不免惊讶。 就无相那手不能提的样子,能去地里帮什么忙? 张婶道,“这天马上就要下雨了,老朱家的地还没收完,全村的人都去帮忙了!我家那口子也去了,没事的,你放心,一会儿就回来了!” 正说着,不远处一道热闹的声响传来,与此同时,滂沱大雨倾盆而下。 红微被逼得回了张婶家,看着那遮天蔽日的雨幕,心中担忧到了极点。 却听张婶忽然换到,“喏,你看,这不就回来了!” 顺着张婶所指看去,红微果然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无相。 他身形高大,一头白发加上嫩白的皮肤,在一堆皮糙肉厚的男人堆中极为扎眼。 此刻,他正与其他男人一样,冒着雨往家的方向跑。 就听张婶那大嗓门唤道,“吴郎,你家那口子在我这儿!” 听到了张婶的声音,无相便朝着这边看了过来,见到了红微后,便跟着张叔一并跑来了张婶家。 哪怕他跑得快,到了屋檐下时也已经浑身都湿透了。 额前的碎发被打湿,全都贴在了脸上,身上的衣裳也都紧贴着他的身躯。 张婶早已准备好了帕子,递了一块给张叔,又递了一块给无相,道,“快擦擦,这雨这样大,你们就别回去了,在我家吃些吧!” 听到这话,红微终于是回过了神来,看向张婶,刚想要拒绝,就听无相先一步开了口,“不用了,家里也已经做了饭。” 无相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看着外面,“这雨应该也只大这一会儿,等雨小一些,我们就回家。” 这话,是跟红微说的。 声音温柔得不像话,带着一点点成熟男人特有的沙哑,伴着那溅起的雨滴,就这么一滴一滴地砸在了红微的心头。 红微忍不住问他,“你怎么知道做了饭?” 无相盯着她,浅笑,“这几日偷了不少师吧?” 他居然都知道。 红微不免有些羞涩,“哪里是偷的,正儿八经学的!” 张婶给无相倒了杯热水,递了过来道,“是学的,我证明,学得可快了!你家娘子聪明着呢!” 闻言,不远处的张叔也道,“吴郎也聪明,那些农具一学就会,方才可是帮了大忙了!” “哪里,我动作慢。”无相很是谦虚,毕竟他手脚的力气的确不及常人。 却听张叔道,“要不是你只会我们从四周往中间收,怕是这会儿都还没收完呢!人的脑子啊,永远比力气好用。” 听着张叔这番夸赞,红微与无相不禁相视一笑。 而这时,外头的雨也小了不少。 于是,二人跟张叔张婶做了别,便是齐齐往家的方向跑去。 天还是下着雨的,等二人回到家中的时候,连红微的发丝都有些湿了。 林叔在一旁唠叨着,“我就知道你们得淋湿了回来!我烧了姜茶,这就去给你们拿来去去寒。” 林叔一边说着一边往厨房去。 而红微与无相则是站在屋檐下,看着对方傻笑。 只是笑着笑着,红微的脸颊却渐渐红了。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一直被无相握在手里,方才从张叔家跑出来的时候,无相就下意识地牵住了她。 只那会儿,她一心快些跑回家避雨,并不在留意到。 而这会儿,她留意到了,并且想第一时间把手收回来。 可,无相却拽的紧。 分明察觉到了她往回缩的动作,可他的力道却还是那样紧。 一时间,红微连看都不敢看无相了。 而无相看着垂下了头去的红微,眼里的笑意却是越来越浓。 她的脸,快比她的衣裳都要红了。 直到林叔端了姜茶出来,二人的手方才放开。 温烫的姜茶入口,顺着喉咙一路往下,暖意便从胃里开始蔓延开来,直至全身。 见无相全身都湿透了,林叔又催着无相去洗了个热水澡,等他出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而红微跟林叔也都已经坐在了桌前,桌上摆着四五盘菜。 见他出来,红微便是站起了身来,为无相一一介绍,“青菜,莴笋,红烧豆腐,地三鲜。还有这个,鲜笋汤。” 因着无相出家人的身份,这些菜里连个肉丝儿都没有。 无相看着今日这色泽鲜艳,一看就知道好吃的菜肴,不禁露出了笑来,“这便是你这几日学习的成果?” 红微拿起筷子,塞进了无相的手里,“多的不说,吃过再评论。” 语气间,满满的自信。 于是乎,无相夹起了一筷子。 林叔也夹起了一筷子。 二人几乎是同时放入口中咀嚼,一边吃,一边看向对方,神色很是平静。 等吃完,无相没说话,林叔也不说话。 红微心里头‘咯噔’了一下,“不可能啊,我学得很认真的!”说着,便也夹起了一筷子。 可还不等她吃,无相跟林叔便是双双笑了开来。 “姑娘这次做的,比饭馆儿的还好吃。”林叔最先夸赞道。 无相也跟着笑道,“嗯,很好吃,比贫僧以往吃过斋菜的都要好吃。” 听到这话,红微方才是放下了心来,却是瞪了林叔一眼,“林叔你学坏了!” 说罢,又瞪了无相一眼。 意思是,跟无相学坏的。 无相不由的挑眉,想说冤枉,可见红微面颊染着恼怒,便是将那些话都咽回了肚子里。 第614章 吴郎失踪 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着。 无相偶尔还是会被唤去田地里帮忙,每每此时,红微就会跟着去,给无相递杯水,擦擦汗。 旁人都道,吴家这对小夫妻是真恩爱,连无相有时看她的眼神都带着暧昧的笑。 只有红微自己知道,她会跟着去,是担心村民们一句话没说对,就令无相魔性大发。 可日复一日,无相的性子在田地的劳作间仿佛被磨砺得很好,虽然面对村民时,他还是那副冷淡的性子,可偶尔的回应还是会逗得村民们哈哈大笑。 红微站在田埂上,看着田地里与村民打成了一片了无相,忽然觉得这样的画面竟是那般美好。 若是,能够一直在这儿住下去,也是极好的。 但很快,红微就被自己的这个想法给惊到了。 她这是脑子抽风了不成,居然想跟一个和尚在这隐居! 天底下没男人了? 红微在心中暗骂了自己几句,忽然就觉得自己在这儿等着无相也是极其的做作且恶心。 当下便是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了。 见她离开,周围的妇人们不禁唤道,“吴家娘子不等你家吴郎啦?” 她只好胡乱寻着借口,“嗯,我回去准备晚饭。” 闻言,旁人都看了看天色,这才未时,就要准备晚饭了? 红微脚步匆匆,也不等旁人再问就已经走没影了。 于是,扬声问着不远处的无相,“吴郎,你家娘子今个儿是给你准备了什么好吃的,这般早就要去准备了?” 无相被问得一脸茫然,目光落在红微远去的背影之上。 他吃的斋菜准备起来都不麻烦,何须这样早回去? 是出了什么事? 他心下担心,便与旁人招呼了一声,起身追了上去。 红微回到了家中,心中还是惴惴不安。 这一路上她都在反思着自己对无相的心思。 却是连她自己都搞不懂,是在何时改变了。 明明一开始来此的目的,是想磨一下无相的性子,好让他早日能够去到阿萱身边,治好手脚的伤。 可如今,她却是想着要与无相在这儿长久的隐居下去! 真是疯了! 她一定是疯了! 心中越发不安,红微便急着给自己找些事情做。 她拿过笤帚就开始清扫起院子来,哗哗哗的,扫得院子里尘土飞起,连着一旁的马车都嫌弃地哼哧了两下鼻子。 可院子就这么丁点儿大,红微很快就扫完了,心头却还是难以平静。 于是她又去收拾屋子,总之是半点都不让自己闲下来。 甚至于连屋后头都清理了一遍。 等做完这些,天色已是不早了,田地里有陆续回来准备晚饭的妇人。 见到红微,妇人们招呼了起来,“吴家娘子这是做了什么好吃的了呀?” 说话间,眼里的笑意极具暧昧。 红微有些难为情的一笑,“还没开始呢。” 她们如何能不知道还没开始?厨房半点烟火都没有! 就听其中一名妇人笑道,“你们知道什么呀,人吴郎跟在小娘子身后急匆匆地往家赶,能是做饭来了?” 都是成了婚的妇人,说话间哪有什么分寸。 其余几位嫂子也都懂了,做出恍然大悟状,“怨不得两人前脚后脚的,原来是忙着造娃娃来了?” 嫂子们纷纷笑了起来,红微的脸却是已经能滴出血来了。 红微羞得脸都快滴出血来了,纵然她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可到底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 “哎呀!嫂子们就知道乱说笑话我!我家吴郎何曾回来过了?” “你走后他就跟来了,急得哟!” “是啊是啊,跟你就是前后脚啊!” 妇人们的话,让红微心头咯噔了一下。 当下便是沉了没,进屋去查看。 莫非是她忙活的时候,没见到无相回来? 可,她在屋里找了一圈,却没见到无相的半个人影。 他没回来! 眼看着红微一脸凝重地从屋里走了出来,方才还说笑着的嫂子们也严肃了起来,“怎么了?吴郎没回来?” 红微摇了摇头,看向嫂子们,“他当真与我前后脚?” “是啊,田里做活的人都瞧见了啊!” “莫不是去了镇子里?” 红微摇了摇头,“马车还在院中,他就算要去镇上也该坐马车去才对。” 就听张婶道,“你别急,或许他是去了村里其他的地方,先找找。” “哎!”红微应了声,这就出去找了。 而嫂子们却没把这当回事。 村里的人都是知根知底的,说不定这吴郎是被哪家热情的汉子叫住喝酒去了。 可,当红微在村子里问了一圈都没有找到无相的时候,那些嫂子们才跟着急了。 “都找过了吗?” 红微点了点头,“村前村后都找了,没见到人。” “这就奇了怪了,我们都瞧着他是跟着你回了村子的!” 红微的眉心已是拧成了一个结。 她当然相信嫂子们的话,她们没有理由骗她,更何况田地里做活的那么多人都瞧见无相跟她前后脚回村的。 可,这么大个活人,怎么就凭空消失了呢? “哎,怎么都在这儿围着呢?”一道声音传来,是张叔。 今日张叔驾着牛车去了镇子,眼下才回来。 见到他,张婶便是急匆匆唤道,“吴郎不见了。” “吴郎?”张叔一边说着,一边从牛车上下来,“吴郎在镇子里啊!”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惊呆了,张婶忙是问道,“你瞧见了?” 张叔点了点头,“我远远地见他跟一群和尚走在一起,唤了两声,他许是没听见,便没理我。” “你什么时候看见的?”张婶又问。 “一个时辰之前,我正准备回来呢!”张叔道。 可别的嫂子们听了却觉得不可能,“吴郎从田里回来的时候也不过就是一个时辰左右,这坐牛车去镇子都得一个多时辰,你看到的怎么可能是吴郎?” “就是,你定是瞧错了!” 嫂子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张叔却有些委屈,“吴郎那一头白发,相貌堂堂的,我如何会认错?” 闻言,嫂子们这才觉得张叔说得有道理。 这也不是村里其他的男人,扔街上都找不到那种,那可是吴郎啊! 只是这么点时间,吴郎怎么可能就出现在镇子里呢? 几位嫂子纷纷看向了红微。 却见红微眉头紧锁,“我去镇子里看看。” 说罢,便是回了院子,驾起了马车。 第615章 寂云大师 旁人都不理解,红微这样子好似笃定了那就是无相似的。 可这路程,这时间,完全对不上啊! 只有红微知道,张叔看到的一定是无相。 且不说那一头白发便是少之又少,又是跟一群和尚待在一起,那就十有八九了。 只是,她不知道无相为何会与一群和尚待在一起,更不知道他是如何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到了镇子里,但她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否则,无相不可能连说都不与她说一声就去了! 马车的速度比牛车快了不少,牛车需要两个时辰的路程,红微驾着马车不用一个时辰就到了。 当然,她一路驾得快也有原因。 可饶是如此,她到镇子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镇子并不繁华,这个点街上已经没什么人影了。 红微坐在马车上,茫然四顾,一时竟想不到去处。 张叔只说,无相是跟着几个和尚走了,却没说他们是往哪儿走了! 思来想去,红微能想到的就只有一个地方,寺庙! 于是,她问了街边还未来得及关门的商家,知道了镇子里只有一间寺庙,便驾车朝着那儿赶去。 天底下的小寺庙大多名字相同,这里也叫报恩寺。 红微将马车停在了寺庙外,在寺门外扫地的小沙弥见了,立刻上前来行礼,“阿弥陀佛,本寺今日有贵宾招待,不接待任何香客,施主请回。” 小沙弥甚是客气。 红微朝着大开的寺门看了一眼,这才问道,“你们的贵宾里,有没有一个白头发的男人?” 闻言,小沙弥微愣,这才问道,“施主是来找无相的?” 从前,这样的小沙弥见到无相,必定是要称一句大师的,如今却直呼其法号如此无礼! 不过,红微并未将此放在心上,既然小沙弥说得出无相,那就证明无相的确是在这报恩寺内! 她松了一口气,冲着那小沙弥笑道,“我是无相的朋友,还请小师傅替我传个话。” “无相的朋友?”小沙弥顿时皱了眉,“施主与无相那样罪孽深重的妖僧交友,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人。今日小寺闭门谢客,施主请回吧!” 小沙弥这样气冲冲的语气,就好似无相杀了他爹娘一样。 连着红微都不待见了,也全然没了方才客客气气的态度,说完这话便是转身离去。 却不料,肩膀一下就被人按住了。 他诧异回头,就见红微正对着他笑,“我说,请小师傅通传一声。” 明明红微一开始就是在笑着的,可眼下这笑容比起方才来显得阴郁了许多,带着一股子戾气,只让这小沙弥内心瞬间升起了恐惧。 连着声音都颤抖了起来,“无,无相是来受罚的,如今,如今正跪在大雄宝殿内,他是不可能出来见你的!” 小沙弥害怕得连该有的称呼都忘了。 而红微听到无相竟是在受罚,心头怒意更盛,当下便是冷哼了一声,“既然他不能出来见我,那我就进去见他!还请小师傅带路!” 说着,便是捏着小沙弥的肩膀就往里走。 小沙弥挣扎了两下,并未挣开,只能被红微押着往里去。 可就在二人准备踏入寺门之时,庙内突然袭来一股强劲的内力。 对于危险的察觉让红微本能地松开小沙弥,一个后空翻,躲过了那股掌力。 再站稳时,就见一名光头和尚从庙内走了出来,“阿弥陀佛。” “寂云大师!”小沙弥见到此人就跟见到了救命菩萨一般,当即就朝着和尚跑去,站在和尚的身后,指着红微道,“这,这女施主要见无相,贫僧与她说了我们今日不招待香客,她就对贫僧动武!” 红微站稳了身子,冲着那小沙弥一笑,“小师傅,出家人不打诳语,我何曾对你动武了?你伤到哪儿了?” 闻言,小沙弥下意识捏了捏自己的肩膀,可,半点不觉得疼啊。 是啊,方才红微是押着他的肩膀往前走,可万万没有到能伤了他的地步。 小沙弥心里一急,担心寂云大师真的会以为他是在打诳语,忙道,“寂云大师,贫僧……” “阿弥陀佛。”寂云大师打断了小沙弥的话,道,“你且先回去,此处由贫僧来解决。” 听到这话,小沙弥方才好似放了心,点头,道,“是,多谢大师。” 第616章 搭把手 听到红微的声音,那挺直的背脊好似微微一僵。 明明已经知道她追来了,也知道寂云大师不可能轻易就将她打发走,她定是会亲眼见到自己才肯罢休。 可,听到她的声音,无相还是忍不住心头猛地一跳。 原本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却并未回眸看她,而是看向那座高大的佛像。 “阿弥陀佛。” 四个字,轻飘飘地从无相的口中飘了出来,却是击得红微心口一阵剧痛。 他已是很久没说过这四个字了。 在村子里的那段时日,他好似已经丢下了僧人的身份,除却不吃荤腥之外,与旁人哪有半点分别? 连她似乎都已经忘记,他是带发修行的僧。 而眼下,这四个字却是帮红微认清了他的身份! 就听无相接着道,“此乃贫僧该历之劫,施主不必担心,请回吧。” 听到无相这样说,原本气势汹汹的红微几乎是在瞬间就没了底气。 她看着无相,眉头微锁,心中好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可话到嘴边也只是剩下了一句,“那,你这次历劫要多久?要不,我就在寺庙外等着?” 听到这句话,无相心头骤然一抽,却还是压抑着眉眼,声音沉沉,“快则数日,慢则数年,时候不定,施主不必在此耗费时间。” “不行!”红微当即喝道,“阿萱让我带你回去,你就必须跟我回去,我管你是数日还是数年,总归等不到你我是不会走的!” 一口气说完,红微死死盯着无相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又道,“臭和尚,你最好快一些,别叫我久等了!” 说罢,红微方才是转身离去。 看似步伐矫健,身形坚定,却只有红微自己知道,自己所踩下去的每一步都是虚软的。 好不容易回到了马车里,红微放下了车帘,方才靠着车壁,深吸了几口气。 右手不自觉地抚上心口,只觉得这里的感觉怪怪的,难受得紧。 可,到底是为何,她也不知道。 明明无相在报恩寺内一点儿事都没有,只要历完劫,他就能跟她回阿萱那了! 到时候,她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无相从此是去历劫还是去成佛都与她没有干系了。 对啊! 她来此的目的就是要带无相回去啊! 先前不回,是怕无相会魔性大发连累了阿萱。 可历完劫之后,无相总归不会再有魔性了吧? 那到时候,她就可以带他去阿萱那了吧! 所以,她在这儿等着,也是合理的吧? 想到这儿,红微不由得闭上了眼,再次深吸了两口气,让心口处那不知名的情绪缓缓飘散了开去。 等整个人的情绪都平静了下来,红微便是掀开了车帘,走出了马车。 寺庙外,之前那清扫了一半的小沙弥又开始在扫地了。 见到红微从马车里走了出来,他整个人都下意识地往寺庙内退了退,一脸戒备。 却见,红微冲着他露出了一抹淡笑,眉宇间的妖媚浑然天成,“小师傅,您瞧我这车停在此处,可有妨碍?” 眼见着红微眼下态度和善,小沙弥这才道,“你,你最好是停旁边去些。” 他还是对红微心存惧意,称呼都忘了。 红微闻言微微点了点头,便是拉着缰绳往一旁走去。 她将绳子拴在了路边的树上,这才又看向那小沙弥,“小师傅,我下山一趟,这马车你可否帮我带一眼?这里头可是有不少好东西呢!” 闻言,小沙弥忙是正色道,“本寺今日起闭门谢客,镇里的乡亲们都知道了不会有人来的,贫僧可在此处看着,不过若是车内有贵重的物件儿施主还是随身带着吧!免得到时说不清楚。” 红微笑容间透出妩媚,“倒也没有那般贵重的,那就多谢小师傅了。”说罢,便是往一旁走了两步,而后飞身离去。 看着这一幕,小沙弥不由得一惊,想着这女子居然会轻功,当真是厉害。 不过一想,这女子是无相那罪人的朋友,那罪人居然敢连杀五人,有个会轻功的朋友又有何稀奇? 想到这儿,小沙弥不禁撇了撇嘴,眼中满是轻蔑。 而另一边,红微几个飞身过后便下了山,回到了镇子中。 她找了间客栈落脚,顺道在客栈外留下了标记。 当初她与无相住到村里去的时候特意让暗卫们别跟着,担心暗卫身上或多或少沾染的杀气会搅了村子里宁静的氛围,破坏无相修养心性。 但眼下,她需要他们。 红微在客栈里住了一晚,睡得不大稳。 第二日一早,天不过微微亮她便起身了, 抬眸看了眼窗外,嘴角边勾起了一弯笑意,“进来吧。” 话音方落,几个黑影便从窗外进了来,对着红微行礼,“见过红总管。” 红微是阿萱的人,自然也是他们的总管。 红微点了点头,便又问道,“来了多少人?” “暂时只有十人。” “十人也够了,去守着报恩寺,有任何人出入都要跟我汇报,最重要的是,不可以让他们带走无相。” 那些人,红微不认得,只知道其中一人叫寂云大师,别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们跟无相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无相会这么听他们的话,他们会不会带无相离开,她也都不知道。 所以,她只能派人守着报恩寺。 听到红微的命令,二人当即应了声。 正要离去,却又被红微叫住了,“寺里有个和尚武功极高,另外几个是什么底细还不清楚,如若他们当真将无相带走,记住不要硬来,暗中跟着就是。” “是!”暗卫们应了声后便消失在了窗外,而红微这才不急不缓地起身梳洗,上了街。 她买了许多东西。 毕竟无相说了,还不知会在报恩寺里待多久。 也就是说,她还不知会在马车里住多久,可不得多买点。 所以,当小沙弥见着红微大包小包地提上山时,眼睛都直了。 他甚至不知道,原来镇子里还有营帐卖! 眼见着红微将营帐搭在了一旁的空地上,小沙弥急了,“施,施主,你这是做什么?” 红微一边搭着营帐,一边吃力地应道,“我想过了,还不知无相要在这儿待多久,我既然要等,就得住得舒服些!哎呀,好重,小师傅,过来搭把手。” 红微说着,便朝着小沙弥招起手来。 却不料,见到了小沙弥身后的无相。 第617章 那双眸子,有光 看着红微的架势,无相的眉心也是微微一拧。 而红微瞧见他却是高兴得很,“哎!无相!” 她摆手给他打着招呼,“你能出来啊?我以为你得一直跪在寺中呢!” 无相“阿弥陀佛”了一声,这才冲着小沙弥道,“你且先回去,此处有我。” 小沙弥是信不过无相的,但想着无相既然能出来必定是寂云大师准许的,更何况这女施主刁蛮得很,怕是只有无相才能应付。 于是,对着无相行了礼,这才回了寺中。 而无相也终于是踏出了寺来,行至红微的身旁,看了眼这搭地乱七八糟的营帐,忍不住问道,“从何处弄来这东西?” “让暗卫带来的。”红微如实说道。 这营帐说起来算是军中的东西,一般的地方可不好买。 无相叹息了一声,“你大可下山去,何必如此?” “下山?”红微瞪大了眼,“万一那什么寂云大师给你带走了,我上哪儿找你去?” “施主可以将阿萱施主的住址留下,历完劫,贫僧自会去找施主。” 听完无相的话,红微却是翻了个白眼,而后行至营帐前忙活了起来,“第一,我是不可能把阿萱的住址留给你,万一你不慎遗失,被旁人发觉,会给他们带来麻烦。第二,我说了会在这儿等着你,就一定会等着。我知道女眷不能住寺中,所以我住外面。放心,我吃斋菜,守你们佛教的规矩,绝不会给这儿添麻烦。” 她一口气说完,语气之中俨然已是带着几分怒意。 不管怎么说,她在这儿等也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 看那小沙弥的态度就知道,这寺里的人都把他当成了罪人,若是对他用刑怎么办? 她留在外头,那里头的和尚们就不敢太过放肆。 可他不明白她的良苦用心也就罢了,居然还来赶她走! 无相与红微相处这样久,自然知道她眼下是动了怒了。 也知道自己是劝不走她的,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而后上前帮着红微将营帐支了起来。 见他倒是自觉,红微心里头的怒意方才算是小了些。 报恩寺外很大,放下一个单人的营帐绰绰有余。 马车就停在营帐旁,要拿取什么东西也方便。 无相帮着红微将营帐搭建起来之后便回了寺庙去,而红微就这么住了下来。 这一住就是一个月。 寺庙内,无相一人盘膝坐于佛前,双目紧闭。 他已经在此足足坐了七日,这七日间,他不吃不喝,却并非是入了辟谷之境,而是在于心魔争斗。 但很显然,他又输了。 猛然深吸了一口气,无相陡然睁开了双眼,脸色苍白如纸,豆大的汗水往下滴落。 他就像是溺水后被捞上来的人一样,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惧意。 就听身后传来寂云大师的声音,“阿弥陀佛,看来你失败了。” 无相没说话,只是继续深呼吸着,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感觉到好受一些。 寂云大师行至了佛前,上了一炷香,行了礼,这才转身看向无相,“你三岁时便入了师兄门下,可那时贫僧就说过,你不是我佛中人,纵然这些年凭着你天资聪慧,佛法参透颇深,但你过不了心魔那关,渡不过此劫,你就永远不可能剃度出家。” 不剃度,又如何能成为真正的和尚? 无相眉心微拧,抬眸看向寂云大师,“恳求师叔再给贫僧一次机会。” “并非是贫僧不给机会,只是无相,你当真知道你要渡的是什么劫吗?” 寂云大师的话,令得无相有些疑惑了,“贫僧心魔难除,犯下杀孽,历的是生死劫。” “那寺外那位姑娘呢?”寂云大师又问。 而这一次,无相却是愣住了。 红微? 这与红微有什么关系? 哦,不对,是有关系的。 他这一个月来,每一次最后的失败之前,脑海中都会浮现出那抹艳红色的身影。 可,这是为什么? 寂云又叹了一声,“阿弥陀佛,贫僧还是那句话,无相,你并非我佛中人。” 这也是为何这么多年来,身为无相师父的寂空大师却不为他剃度的原因。 可,无相不服。 “贫僧未曾犯下杀孽之前,佛法不比师叔差。贫僧知天文懂地理,卜算之术更是十拿九稳,身为大棠国师,贫僧保了大棠国运整整十年!” 他想告诉寂云,作为一个和尚,他是合格的。 他怎么就不是我佛中人了? 寂云大师却还是那一副沉稳淡然的样子,“阿弥陀佛,你所说之事都乃是往事,如今的你,却连门口的小沙弥都不如,对吗?” 一句话,几乎是将无相辛苦筑起的堡垒击得粉碎。 寂云说的没错,如今他的佛法还不如一个小沙弥。 所以当初他无法再用师父的舍利子为念念压制梦魇。 心头乱得一塌糊涂。 无相终于还是双膝跪下,冲着寂云磕头行了礼,“还请师叔明示。” 看着无相如此虔诚的样子,寂云大师终究还是不忍心的。 这个孩子,毕竟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 深吸了一口气,寂云终于还是长叹了一声,“阿弥陀佛,既然寺庙之外有俗尘之人在等你,倒不如你先随她离去,待解决了俗尘之事,斩断一切牵挂,再来看看,你究竟是不是我佛中人。” 听到寂云的这番话,无相的心头仿若是燃起了希望。 言下之意,只要他能跟着红微回去,治好了手脚的伤,与俗世之人斩断一切联系,便可剃度出家 当下,无相便对着寂云又行了一礼,“多谢师叔提点。” 说着,便是站起了身来,准备离去。 可,还不等他走出大雄宝殿外,寂云的声音便又再次响起,“阿弥陀佛,无相,你需得弄明白你所需渡的,究竟是什么劫。” 无相回眸看向寂云,“是,贫僧定会弄清楚。” 说罢,行了一礼,而后大步离去。 待他走出寺庙之时,一眼就看到坐在营帐外的红微。 几乎是在他出来的一瞬间,她便看到了他,而后猛然站起了身来,冲着无相挥手, “无相!这边!” 那一身红衣随风而摆,那笑容如同冬日暖阳,瞬间抚慰了他烦躁不安的心。 那双眸子,有光。 第618章 和尚,你说实话 见无相傻呆呆地站在那,红微索性跑了过去,“你怎么出来了?是出来松口气,还是历劫完了?” 她张扬着笑意,站在他的面前,绚烂如花。 “嗯。” 无相淡淡应了一声,未曾发觉自己的嘴角已是不自觉地上扬。 他回答得模棱两可,红微却是想当然地代入了答案。 “结束了?能走了?”红微再次问道。 无相还是那淡淡的一个字,“嗯。” 这下红微可是惊喜坏了,“这么好!我以为还得等好几个月呢!那我们先下山” “好。” 依旧是一个字的回答。 红微心头觉得有些奇怪,明明看他是一脸和煦的笑,声音也很温柔,怎么感觉就这么冷呢? 不过,她并未将此放在心上。 她在这外头等了足足一个月了,如今无相说能跟她走了,她自然高兴还来不及。 当下就是拉着无相往外去。 坐在马车里,红微不停地与无相说着这一个月来发生的事。 比如,她跟扫地的小沙弥又吵了一架,因为她没忍住偷吃了一只烧鸡,忘记抹去嘴角的油渍发现了。 又比如,那日夜里下了一整夜的雨,她的营帐差点就被淹了,好在她聪明,用砖头将帐门出给垫高了些。 她絮絮叨叨的,说了一路,每说起一件事,面上的笑容便张扬了几分,眉宇间透着得意,仿佛她就是这世上最厉害的女子,所有的困难在她眼里,都是小事。 无相就这么静静地听着,心头有几分意外。 一个月的时间,于他而言,不过就是在佛前跪了几次。 却没想到,她竟然经历了这么多。 就好似,她与他的时间并不对等,他们,好似是两个世界的人。 倒也有趣。 毕竟,她让他见识到了另一个世界。 红微领着无相去了客栈,道,“今日太晚了,咱们明日一早再去买些路上要用的补给,明日下午上路,如何?” 无相淡笑点头,“好。” 可,这一声却是让红微脸上的笑僵住了。 眉尾微微一挑,双眸上下打量着无相,“臭和尚,你怎么怪怪的?” 闻言,无相露出了几分无辜的神色,“怪?施主何出此言?” “喏喏喏,就是这样!”红微眉心微沉,“你看你今日这态度,好似与我不认得似的,客气得过于疏远了些!” 说着,红微伸手一拍无相的肩膀,“臭和尚,你记住,咱们可不是普普通通的关系,咱们是朋友,你有事我会全力相救那种。你看你今日冷淡的样子,我都要怀疑咱俩不认识了!” 听着红微的这番话,无相心头不知涌起了什么。 只觉得,怪怪的。 见他不说话,红微不禁长叹了一口气,“我看你这一个月历劫定是历傻了,算了,我不与你计较,时候不早了,你先好好休息。” 说罢,便是转身离去。 回到自己的那间房,红微越想越觉得无相不对劲,于是便招来了暗卫。 “去报恩寺问问,无相到底怎么回事,为何性子变得怪怪的。” 闻言,暗卫应了声是,确实眉心微微一拧,试探般问道,“属下斗胆问一句,无相大师的性子,如何怪了?” 红微撇了撇嘴,“说不上来,就是冷了许多,不像个有血有肉的人。” 闻言,那暗卫却道,“属下曾在大棠京都见过无相大师,彼时他就是如今这副性子,温润寡淡,不理俗世,更不像是俗世之人。” 听到那人的话,红微仿若是想到了刚认识无相的时候。 那会儿,她掳他去沐云寨给阿爹看诊,他的确也是这副死样子,看似温和谦逊,实则拒人于千里之外。 如此说来,无相这性子是回到了当初未入魔之前? 红微不敢肯定,只道,“先去问问看,我这边也再观察观察。” “是!” 翌日,红微一大早便起床了。 可当她下楼准备吃早餐时,却发现无相早已在楼下了。 “怎么起得这样早?”红微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朝着无相走去,看见桌上的包子便是抓起一个咬了一大口。 满满的肉香在口中弥漫,鲜甜的肉汁都顺着唇角流了下来。 红微心头一惊,慌忙抹了嘴,三两下将口中的肉给吞了下去,这才唤道,“小二!你过来!我们这桌不要肉包子!” 小二匆匆而来,看了桌上的肉包子一眼,这才道,“这是这位客官点的呀!” 闻言,红微不禁诧异地看向无相,“你点的肉包子?” “阿弥陀佛,正是。” 一声阿弥陀佛,令得一旁的小二都傻眼了。 所以,这人是个和尚? 和尚点肉包子吃? 就听无相道,“此乃为施主点的,贫僧不吃。” 为她点的? 红微一手挥退了小二,而后一脸狐疑地看着无相,是因为她昨日说起自己好久没吃肉,后来没忍住去偷吃了烧鸡,所以他记心里了? 倒是贴心。 只不过…… 红微坐了下来,看了眼已经去一旁忙碌,却还是不是看向这里的小二,终于还是没忍住,问无相,“和尚,出家人不打诳语,你老实告诉我,你当真能跟我回去了?” 之前她不让他见阿萱的理由他很明白,所以应该知道她到底在问什么。 却见无相淡淡一笑,和煦如风,“阿弥陀佛,贫僧不打诳语,是寂云大师允贫僧随施主回去的。” 听到这话,红微做出了一副了然的样子来,想了想,而后重重点了点头。 “行,我信你,那快点吃,吃完咱们就去买些补给,然后出发!”红微说着,便是拿起肉包子当着无相的面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这是无相给她点的,她自然没必要在无相的面前扭捏。 既然无相这个和尚都不在乎,她为什么要守这斋戒? 素,谁爱吃谁吃吧! 她就是要吃肉! 看着她这般食欲大开的样子,无相的眸间不禁露出了几分笑来,却终究还是垂了眸,双手合十于胸前,低低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红微自然是看在眼里的,可见他分明要守戒,却还是将她的口腹之欲放在第一位的样子,嗯,还挺顺心! 第619章 七情六欲 说实话,无相恢复了以往的性子,红微是很不习惯的。 在去找阿萱的一路上,红微都是叽叽喳喳的,可每每自己满腔热情的欢喜只得到无相那温和寡淡的回应,就如同被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 不过严格说来,也不能说是寡淡,毕竟他每每回话都是染着笑,有时也会给些中肯的建议。 只是怎么说呢…… 她总觉得他有心事。 这一日,二人的马车照常行驶在路上。 天色已晚,但距离下一个歇脚的地方却还有整整一日的路程。 林叔将马车停在了一间破庙外,道,“老奴瞧着这天要下雨,今日恐怕得委屈二位进破庙内将就一晚了。” “有地方能遮雨就很好了。”红微笑着应道,转头看向无相,“你说是不是?” 无相仍旧是那一副淡笑的模样,点了点头,“正是。” 看着他这副死样子,红微的小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趁着林叔进破庙稍作收拾的空挡,红微终于还是忍无可忍,瞪了无相一眼,“我说无相,你不能这样。” 听着红微的话,无相不禁露出了一丝诧异。 而红微看到他这副神色,方才有些惊喜道,“对嘛!就是应该这样嘛!你是人,人就是有七情六欲,又喜怒哀乐,哪能从早到晚都是一个表情呢?你看你现在的神情就很像个人啊!” 至少,不是那万年如一日的浅笑。 只是,无相似乎听不懂红微这番话,只道,“贫僧一心向佛,七情六欲不是贫僧心之所向。” 闻言,红微翻了个大白眼,“人有血肉,既有情欲。你又不是石头做的,怎么可能不喜不怒?整日端着憋着的,小心憋出内伤来!” 面对红微的怒意,无相却还是温柔淡笑了起来,低头阿弥陀佛了一声,这才道,“是,贫僧谨记施主所言。” 可,说是谨记,无非是说来哄红微消气的话。 红微如何能不明白呢? 只觉得无相如今就是块大木头,油盐不进的,她当真也懒得与之对话了! 于是,哼了一声便是进了破庙里去。 林叔已经大致收拾了一下,破庙内看着也没有那么不堪,至少是能将就一晚的。 就听林叔道,“老奴方才看了下,这屋顶怕是抵不住今夜的雨,唯有那处是最安全的。” 林叔指了指屋顶,又指了指破庙的角落。 这间破庙里的佛像都是破烂的,像是被什么人打砸过一样,所以整个破庙都千疮百孔,的确只有林叔方才所指的角落上方屋顶完好,至少挡挡雨是没事的。 可,那角落看着不大,怕是只能容纳两个人,还都是坐躺着的姿势。 红微想了想,道,“要不然今晚林叔你跟无相在此休息,我去马车里睡。” 闻言,林叔当即拒绝,“你看外头的风,今夜必定雨大风大,哪能让你一人在马车里?万一那畜生被风雨惊了,带着你吓跑怎么办?” 此时,无相也已经走了进来,道,“阿弥陀佛,贫僧会驾马。今夜由贫僧守在外面就好。” 不曾想,林叔还是拒绝了,“更不行了!我虽然一把老骨头了,可也是个男人,如何能与红微姑娘独处?岂不是要坏了红微姑娘的名节?不行不行,今晚老奴守在外头,老奴还有一身蓑衣挡雨,不会有事的!” 无相是和尚,还曾是大棠的高僧国师,比起他来,更适合跟红微待在一起。 可红微和无相怎么可能让年纪最大的林叔睡在外面呢? 红微眼神飞速在破庙内转了一圈,当下便道,“那儿还不错!”红微指着另一边的角落,屋顶斜落下来,倒是刚好成了一处遮挡。 就听红微道,“今晚林叔跟无相在此休息,我就去那边,反正也就一晚,大家将就一下,怎么都过去了!” 话音方落,破庙外已经是哗啦啦地下起了大雨来。 红微立刻窜到了她方才所说的位置,一个人蜷缩了起来。 这地儿小,哪怕是坐着也得缩起腿,要不然便会被屋顶滴下的雨淋到。 不过,也好在她身材不算高大,这样蜷缩着,倒是能完美躲避雨点儿。 见她已经占了地方,无相跟林叔方才去了另一处避雨。 时至深秋,夜色已是很凉快了。 加上这场雨,平白让周围的温度都降低了不少。 无相盘膝而坐,闭着眼,耳边能听到林叔的鼾声。 一阵风吹过,将几丝雨意拂到他脸上,凉得他骤然睁开了眼。 视线恰好就落在对面红微的身上。 哪怕夜色浓重,他也能看到那一抹小小的身影蜷缩成了一个球。 当下,眉心不自觉地一拧。 红微睡得迷迷糊糊的。 虽说她这处还算好,漏雨不算严重,可每每有风吹过,凉意浸着雨丝,时不时就会飘在她身上,好几次都冷得她睁开了眼。 不过,她强迫自己闭着眼入睡,哪怕是被雨淋到了,也是睡眠重要。 要不然可扛不住明日一整日的路途。 坐马车也是很辛苦的! 可渐渐的,雨丝跟风竟然都吹不到她了,身子也莫名暖了起来。 红微想着,莫不是雨停了? 可,耳边依然传来滴滴答答的雨声,破庙外的风雨依然很大。 那她怎么就觉察不到了? 心中觉得奇怪,红微终于还是睁开了眼。 却是意外地瞧见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站在自己面前。 他宽大的衣袍,恰好就挡住了吹来的风雨。 红微愣了一下,实在是没想到无相居然会跑过来。 从林叔那到她这,不至于淋湿,可也得是冒雨而来的。 她实在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做。 却在这时,那本就斜落的屋顶忽然吱吱做响。 今夜风太大,这屋顶怕是要撑不住了。 就听得‘咔嚓’一声。 斜落的屋顶有一半被彻底折断,眼看着就要砸到无相,红微当即反应过来,一把拽住了无相后背的衣裳,猛地往后一拉。 无相瞬间失去重心,向后倒了下来。 红微有心护着他,在他摔倒在地之前,先一步将他朝着自己身边拉。 只听‘砰’地一声,折断的屋顶像是一扇门拦住了外头的风雨,而无相与红微的身体紧紧贴在了一起,动弹不得…… 第620章 流鼻血了 红微从不知道,无相的身体这样热。 哪怕他胸前的衣衫早已被雨丝打湿,可这样紧贴着,她还是能感受到属于他的胸膛传来的炙热。 以及,那飞快的心跳。 斜落的屋顶跟后来折断的那一小半,像是两堵墙,就这么将二人压在了这个小小的角落里。 无相尝试着动了一下身子,可他手脚使不出太大的力气,没能挣开,反倒是让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屋顶又落下些砖瓦来。 红微忙道,“你别动!一会儿全塌了就完了!” 听到这话,无相当即便不动了,可他压在红微的身上,哪怕此刻他还能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让自己不至于所有的重量都压下去。 可,他撑不了多久的。 红微与他靠得这样近,如何能没发现他双手正在剧烈颤抖? 他伤了手脚,力气比不得寻常人,更何况这样的姿势,就算是没受过伤的寻常人也撑不住。 红微实在不忍心无相这样强撑,抵在他胸前的小手忽然就抓紧了他的衣裳,而后猛地一拉。 无相本就快撑不住了,哪里经得住这一力道,当下整个人都压在了她的身上,比起方才来,还要紧。 甚至,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属于她的柔软。 身上的衣衫仿佛早已消融在了冰冷的雨水之中。 此时此刻,二人之间连呼吸都是炙热的。 而那边,听到动静的林叔终于从睡梦中醒来。 看到红微那边,塌了,不免一惊,“这是怎么回事?红微姑娘,您没事吧?” 林叔的声音传来,倒是让这二人都觉得怪异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红微忙是扬声道,“林叔,我没事,你别急,等雨小些,你再看看能不能救我出去。” 林叔如何能不急? 当下便道,“好,你等着,我这就去拿蓑衣来!哎?无相呢?” “……” “……” 二人不禁相互对视了一眼,气氛又尴尬非常。 就听红微再次开口,却不知怎的,声音竟是细小如猫叫,“无,无相在我这儿……” “啊?” 林叔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话,但随后又好似过来人般明白了什么,忙道,“好,好,我这就去拿蓑衣!” 林叔去马车里拿来了蓑衣,这才来到坍塌的屋顶前,撸起袖子就干。 好在这屋顶本就破破烂烂,林叔稍一用力便能除去一大块,没多久就将二人给救出来了。 夜色浓重,林叔当然也看不清二人的脸都比红微的衣裳还红。 只关切问道,“怎么样?伤到何处没有?哎呀!无相,你的脚!” 顺着林叔所指看去,只见无相的脚后跟竟是扎进了一根碎裂的房梁。 鲜血早已和着雨水流了满地,触目惊心。 红微当即一惊,“马车里有药,先扶他进马车!” 当下,二人也不顾下不下雨的,就扶着无相上了马车。 林叔点燃了一个小小的灯笼,给二人照明。 而红微则是小心翼翼地替无相脱下了鞋子,查看他的伤口。 跟在阿萱身边这么多年,红微对于一些外伤的简单处理已是得心应手,她给无相上了药,而后包扎好,这才道,“看来你又好一阵子不能下地了。” “是,不能下地。”林叔在一旁道,“若不然你二人在马车里休息,我去破庙内,这雨小了不少了,应该过会儿就会停了。” 马车不大,容纳两人休息已是勉强。 红微当然不忍林叔穿着蓑衣守在外头,便是点了点头。 林叔回了破庙,马车内便又只剩下二人。 方才两人身体紧紧贴在一起的画面再次袭来,想到之前接触到了柔软,无相的眼神不自觉地便落在了红微的身上。 而此时,红微已是彻底淋湿了。 方才扶着无相上马车时,就已经湿透了。 此刻衣衫紧贴着身躯,玲珑有致的身形展露无疑。 无相从不曾见过女人赤裸的身躯,说实话,真让他想象些什么,他脑海中也想象不出什么任何画面来。 但,他就是面红耳赤了。 想到那柔软,想到二人紧贴的体温,想到那炙热的呼吸,他就觉得自己的心跳动得异常快,就好似,随时都会从胸口蹦出来一样。 其实红微也是差不多一样的状态。 方才林叔在还好,这会儿剩下她跟无相,方才的画面便在脑海中席卷。 可红微不比无相,她在沐云寨这么多年,什么事儿没见过? 当初沐云寨中还有人会偷偷拿画本子孝敬她呢! 是以眼下,从前看过的画本子上的每一幅图都在她的脑海中过了一遍,那变化万千的动作,那撩人心魄的姿势。 偏偏,她竟然还自动将无相给代入了进去! “施,施主。” 无相忽然开了口,语气有些慌张。 红微的神智这才从画本子里飘出来,看着无相,傻呆呆的‘啊?’了一声。 却见,无相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看上去也很慌乱。 红微这才明白过来,立刻伸手摸了下自己的鼻子,指尖传来一阵黏腻的触感,她低头一看,竟是血! 她,流鼻血了! 当下便是慌忙扬起了头来,拿出怀里的帕子擦拭用力按住了鼻子,而后扯着嘴角笑,“那个,呵呵,我,我一下雨就容易上火,没事,你不必担心。” 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是把自己给骂了百八十遍。 红微啊红微,你居然肖想一个和尚,想到流鼻血! 呜呜呜,太羞耻了! 眼角瞥向无相,就见后者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来,半点没怀疑红微的话。 以至于红微第一次觉得,嗯,不懂尘世的无相,也是有可取之处的。 他无情无欲的样子,也挺好的。 红微的鼻血止住的时候,外头的雨也停了。 天边露出了一抹鱼肚白。 红微借口洗帕子,便是逃也似地离开了马车,只觉得自己若是再跟无相单独带下去,定是会做出不道德之事! 寻到一处小溪,红微蹲下了身来讲帕子放入了溪水中。 凉意从指尖传来,总算让红微觉得舒服了一些。 洗完帕子,她用被溪水浸凉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嗯,还是一片滚烫。 这羞涩是压不下去了不成? 红微索性用溪水洗了把脸,正要站起,脑袋却是突然一阵眩晕传来,她就这么晕了过去。 第621章 压寨夫人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无相在马车里已然坐立难安。 林叔打着哈欠出了来,听到动静,无相立刻掀开了车帘,道,“林叔,红微施主方才说去那边洗帕子,这都已经快半个时辰了,还未回来。” 无相说着,指着方才红微离去的方向。 闻言,林叔一惊,“半个时辰了?洗个帕子哪里需要这么久的时间?” “正是如此。”无相面染担忧,“还请林叔扶我下车,我们一起去找找。” 岂料林叔连连摆手,“你受了伤,如何能下地?我去找就行了!”说着,林叔就往红微离去的方向找去。 没多久,林叔便找到了一条小溪,可溪边并未有任何人的身影。 不应该啊,这里离他们歇脚的地方是最近的,红微若是要洗帕子,定然是来这里啊! 林叔不自觉地皱了眉,心中已是有几分不详的预感。 他朝着溪边走去,仔细勘察着周围。 下了一整晚的雨,溪边极其湿滑,林叔看到溪边的泥地有一串脚印,很明显是滑倒的样子。 可,这是溪水,不是河水,就算是滑倒了,掉进小溪里,也不会有被淹死的风险啊! 那,好端端的人怎么就不见了呢? 想着红微很可能是遇到了危险,林叔当即转身朝着马车快步而去。 无相依旧坐在马车里等着,没多久就见林叔匆匆忙忙地跑了来。 因着太过匆忙,林叔好几次都差点滑倒。 眼看着林叔如此着急的样子,无相也察觉到了不妙,忙是问道,“林叔,怎么了?红微施主了?” 林叔摇了摇头,“没,没瞧见。” 一边说着,林叔一边在马车底下的暗格内翻找着什么。 而无相听到林叔的回答,心头越发惊惧,“林叔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没瞧见? 难不成,红微是不愿与他再待在一起所以独自走了? 是他之前看她的眼神,过于直接,她厌恶他了? 林叔三个字的回答,无相的内心便已是涌出了无数的答案。 每一个都让他心头慌乱不已。 可,林叔没再说话,而是从暗格中翻出了一个信号弹,随后便是朝天一放。 信号弹在苍白的天空中绽放出了一朵妖艳的紫色的花。 ‘啪’地一声响,宛若惊雷。 无相知道,这是用来召集暗卫的。 他当即反应了过来,一脸震惊地看着林叔,“红微出事了?” “不知道。”林叔道,“我去时溪边有脚印,也有滑倒的痕迹,但并未看见红微。不过大师放心,那溪水浅,淹不死人的!” “那她会去了何处?”无相心头担忧不已,林叔看了无相一眼,欲言又止。 无相并未错过林叔这副神色,当下便问道,“林叔可是有事瞒我?” 无相曾是大棠国师,如今虽然不是了,但身为国师的余威还是在的。 林叔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不敢隐瞒,道,“其实,此处常有山匪出没,昨夜风大雨大,老奴想着那些山匪应该是不会出来的,可眼下看来……” “林叔的意思是,红微被山匪抓了?”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无相彻底慌了。 见状,林叔慌忙安慰,“有可能,但可能性不大,红微姑娘武艺高强,又有暗器傍身,区区山匪如何能奈何得了她!” 听到林叔这样问,无相的心方才稍稍放了下来。 也对,红微的武艺不是一群山匪就能制住的,若真是遇到了山匪,也是山匪被她追着满山跑才对! 可,她到底去哪儿了呢? 无相与林叔不知,红微的确是被山匪抓去了。 昨夜大雨,几个山匪也被困在了这林子里,雨停了方才往寨子的方向走。 没多久便见到了倒在溪边的红微。 他们不但将红微带上了山,还搜了她的身,什么明器暗器的都被搜出来了! 其中一名山匪看着被五花大绑的红微,忍不住上前冲着那山匪头子道,“老大,这女人看着不像是良家女子,咱们不会惹什么麻烦吧?” “能有什么麻烦?就她一个人出现在那林子里,要不是我们,她就死在那儿了!说来还是咱们救了她!”另一面山匪冲着山匪头子笑,“大哥,这女人欠着我们救命之恩,自该以身相许,虽说看着年纪大了些,不过看这发髻还是个姑娘,长得也不赖,做您的压寨夫人正好!” 山匪头子长着一脸的络腮胡,听到小弟这样说,脸上笑得收不住,露出一排屎黄的牙。 “来人!传我命令!今晚大摆宴席,老子要讨老婆!” 一声令下,手底下的小弟们立刻欢喜地去办了。 唯独之前劝他的那个看似瘦弱的小弟忍不住又劝道,“老大,你看着女人一直昏迷不醒,显然是病着,既然您打算要娶她做压寨夫人,总得先治好她不是?再不济,也不能让她死了啊!” 山匪头子觉得这话有道理,他今晚洞房,总不能跟个死人睡一起。 于是大手一挥,“那就把她交给你了,记住,别让她死了!” 说罢,便是走了出去。 看着山匪头子那模样,王二忍不住叹息了一声,这才上前,替红微松开了绳子。 红微还昏迷着没有醒。 王二已经能感受到红微的体温高于常人,心想这女人晕在溪边,身上的衣裳都湿了,想必是着了凉。 他将红微放平了躺好,又去打了水来,敷在红微的额前,随后又从腰间拿出银针来,为红微施针。 一番操作下来,红微终于悠悠然转醒。 看着陌生的房间跟陌生的人,红微瞬间警觉了起来,就听王二问道,“姑娘,醒了?” 红微当下便要爬起来,却被王二压住了,“嘘,姑娘,这儿是山寨,外头全是山匪。” 王二压低着声,神色也很是紧张,“你运在溪边,他们将你捉来,晚些时候就要娶你做压寨夫人!” 听到这话,红微眉心拧成了一个结,只是身体全然没有力气,也说不出话来。 就听王二道,“总归,眼下姑娘身体不适,不可妄动。” 第622章 无相的变化 红微虽然没什么力气,却还是伸手在自己的身上摸索着什么。 见状,王二又道,“姑娘可是在找自己身上的兵器?唉!早就被他们给搜走了!” 王二说着,朝着屋外看了看,而后迅速从自己的怀中取出一把小刀,塞进了红微的手中。 压低了声道,“我见姑娘身上带着兵器,定然是会武功的,这小刀你拿着防身,可千万别说是我给姑娘的!” 红微接过小刀,却是有些疑惑,有气无力道,“你为何要帮我?” “我本是一名游医,路过林中被那些山匪请上山医病,结果被强行留在寨子里。他们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我不愿与之为伍,可,我也得保着小命。”王二说着,又道,“总之,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姑娘就自求多福吧!” 王二说着便要出去,却是被红微唤住了,道,“等一下,能不能请你再帮我一个忙?我被抓来的林子里有一辆马车,车夫年纪颇大,车内还有一名白发儿郎,你告诉他们我在这儿就行了。” 闻言,王二心头一惊,却道,“姑娘,这我可不敢,若是被他们知道我告密……” “只要你能把话传到,这些人就活不到晚上!”红微打断了王二的话。 以至于王二一脸震惊地看着红微。 想着方才那几个山匪从红微身上搜出来的东西,瞧着怪异,不像是一般的兵器,他心道,莫非这女人不是常人? 也对,常人谁会晕在林中的溪边啊? 想到这儿,王二这才点了点头,“我,我去找找,可我不能保证一定能找到你说的人。” 闻言,红微点了点头,太阳穴一阵阵胀痛传来,感觉整个脑袋就快爆炸了一般。 红微又被迫闭上了眼,眉头皱得紧紧的,一看就是很难受。 见状,王二又立刻给红微的额头上换了一块汗巾,这才道,“姑娘发了高烧,眼下还未全退,还是要好好休息才好。” 红微应了声,看向王二,眸间带着感激,“多谢。” 若不是王二,她真不知道自己今日会遭遇什么。 王二摆了摆手,“不必,我虽是游医,但也是医者,这是我应该做的。”说着,又看了眼外头,道,“那我先下山去了。” 说罢,便是出了门。 王二被抓来山寨已经三年多了,寨子里的人有个头疼脑热的几乎都是找他看,这三年来,他小心谨慎,寨子里的人早已把他当成了自己人,就连山匪头子都对他颇为器重,否则他也不可能在山匪头子面前说上话。 所以,他要下山,也没人拦着。 就连山匪头子知道他下山,也只以为他是去给压寨夫人买药材去了。 王二下了山便往林子里走,走到之前那几个山匪说起过的捡到红微的小溪边,远远的就看到一个老头正与几个黑衣男子说着什么。 还不等他开口,已是被人发现,像拎小鸡儿似得拎到了人前。 “什么人!” 暗卫的长剑已是架在了王二的脖子上。 王二被吓坏了,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来,眼角却瞥见了一辆马车。 他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指着马车道,“这,这车里是不是有个白头发的男人?” 听到这话,几人都皱了眉。 还是林叔反应快,忙问道,“你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见过我家姑娘?” 王二看向老头,脑海中是红微与他交代过的话。 马车,老头,白头发的儿郎。 于是,确定了。 他立刻点头,“是,你家姑娘被山匪抓到山上去了,眼下山匪正准备酒席,今晚就要让你们姑娘做压寨夫人呢!” 听到这话,马车里的无相瞬间按捺不住了。 一把掀开了车帘,看向王二,“山寨在何处?” 王二刚要开口,却被一名暗卫打断,“大师别急,我觉得这人说的不是真话,红微姑娘武艺高强,岂能是几个山匪能捉的?更何况,你是什么人?你为何会知道这一切?” 眼见着自己不被信任,王二有些急了,却也只能耐着性子解释,“我是一名大夫,前几年被山匪捉上了山,我没有骗你们,你们的姑娘病了,应该是昨夜淋雨着了凉,晕倒在溪边的才会被那几个山匪捉去的!” 听着这番话,暗卫还是不信。 却听无相道,“不论他说的是真是假,你们都得去看一眼!” 如若是真的呢? 不料,那暗卫瞥了无相一眼,眸间带着几分不悦,“我等行事,还轮不到无相大师指教。” 倒也不怪这暗卫对无相态度差。 之前无相入魔的时候,伤了他们不少人。 此刻,听得暗卫这样说,无相心中更急了,当下便要下车,冲着王二道,“你带我去山寨……” 他们不去,他去! “不行不行!”林叔当即上前,拦住了无相,“你脚伤未愈,不可行走!” 话音落下,林叔便感觉到自己的肩膀上传来一股强大的力道。 是无相! 只见,他捏着他的肩膀,一双眸子迸发出一股冷意,声音更是阴冷彻骨,“林叔,我必须去救她!” 她病了,眼下一个人在山寨里头,面对那么多穷凶极恶的山匪,她会有多害怕啊! 林叔被无相的样子吓了一跳,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却见,暗卫们齐齐飞身离去。 他这才松了口气,道,“你看,他们去救人了,你放心,这些山匪不可能是暗卫的对手,红微姑娘不会有事的。” 可无相不放心,“我们也去看看。”说罢,看向王二,“可否请你带路?” 王二犹豫了。 想着往日自己走得时间若是有些久了,那些山匪便会骑马追来,所以他不敢逃。 可今日或许是他能够趁乱逃脱的最好机会,更何况,他若是带着人去,必定会被那些山匪知道是他告了密。 到时,自己可就死定了! 这样想着,王二刚想拒绝无相,可下一瞬,也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一把长剑已经架在了王二的脖子上。 只见,无相阴沉着一张脸,眸中满是杀气,整个人仿若是从地狱而来的恶魔,简直比山匪头子还可怕。 却见,无相勾唇一笑,“你没有选择。” 第623章 为什么 无奈之下,王二只能领着无相上了山。 而等他们到的时候,山上已是一片狼藉。 山匪们为了今日给他们的山匪头子娶压寨夫人,将寨子打扮得极为喜庆。 可眼下,红绸浸染着鲜血,遍地尸首。 哪怕跟着山匪多年,见过无数次无辜百姓被杀,王二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一时间被吓得腿软,当场坐在了地上。 而不远处,暗卫们齐齐而来,看了无相一眼,方才又看向王二,“红微姑娘呢?” 暗卫气势凶猛,语气透着冷意。 王二更害怕了,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来。 而他这样的表现令得暗卫们越发怀疑他是在撒谎了。 当下便是拔出长剑,抵在了王二的脑门之上,“山寨上下,我们都已经找遍了,别说是红微姑娘,就连一个女子我们都不曾看见,说!你是不是骗我,借刀杀人?” “不,不,不敢!”王二吓得整个人都在哆嗦,可再多的字却是说不出来了。 怕啊! 怕那一剑会直接戳穿他的脑门,怕自己最终会跟这遍地的尸首一样,烂在这里都没人收尸! 可,他想不明白,那位红微姑娘去哪儿了呢? 这些暗卫前来杀人之前必定会问过寨子里的山匪啊! 这群山匪如此贪生怕子,如何会不说呢? 更何况,暗卫们分明说,已经到处都找过了! 去哪儿了呢? “你这样吓他,他如何说得出来?” 就在这时,一道和煦的声音响起,就如同救命稻草一般,让王二看到了希望。 他看向无相,眼里含着热泪。 他觉得眼下只有无相能救他了。 却不料,无相那双眸子竟是被那些个暗卫更冷,“” 虽是笑着,但那笑容只让他想到了说书人口中的厉鬼! 莫非今日,他非得死在这儿不可吗? 可他分明是救了人啊! 就在王二绝望之际,一道声音从天而降,“我在这。” 众人寻声看去,就见不远处的一棵树梢上,一名红衣女子手持长剑而立。 大约是她的衣裳颜色与这满地的红绸太过相似,亦或是红微有心躲藏,所以暗卫们搜了一圈竟然没有搜到。 众人见到了红微,便也都纷纷放下了手中的长剑。 王二察觉到额头上的剑消失的一瞬间,整个人就哭了出来,嚎啕大哭。 红微飞身而来,行至王二的面前,柔声劝道,“多亏了王二兄弟,要不然我今日真是凶多吉少。” “哇……”王二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姑娘你这是去哪儿了呀!我差点被你害死呀!” 红微也觉得对不起王二,心下更是歉疚,便蹲在了王二的面前,道,“我身体好一些之后便找地方躲了起来,实在抱歉。” 王二心中委屈,但是毕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抽着鼻子,道,“无,无妨,姑娘是安全的就好。” 红微见他满脸眼泪鼻涕的,便将自己的帕子拿了出来给王二擦脸,“是我对不住你,不如往后你跟了我?我必定保你衣食无忧。” 闻言,王二拿着帕子,抽抽搭搭地看着红微,“当,当真?” “嗯!”红微用力点了点头,又道,“倘若你不愿跟着,我也可以给你一百两作为谢礼。” 有了这一百两,王二可以开间自己的医馆,往后必定衣食无忧。 可王二知晓自己是有几斤几两的人,他的医术只能治些小小的头疼脑热,那一百两给了他必定也是坐吃山空,说不准又遇到另一群山匪把他抓了,那一百两还会成为催命符。 见惯了山匪套路的王二当即就做出了决定,“我愿意跟着姑娘。” “那就好!”红微站起了身来,看向一旁的暗卫,道,“今日辛苦你们了。留下俩人随行护佑,其他人就都回去吧!” 面对红微,暗卫又恢复了往日的恭敬,当即行礼退下,而留下的两人也只是那种护佑而已。 等人都走了,红微方才看向马车里的无相。 四目相对,二人心里都有无数的话要说。 比如,无相想问红微为什么要对王二这么好,为什么要拿自己的帕子给王二擦脸,为什么要将王二收做手下? 这王二看着倒是清秀,是不是红微对他动了心? 而红微…… 她早就知道暗卫来了,她是故意躲着的。 暗卫来时,她就在远处的树梢上冷眼看着这一切,为的就是等无相的到来。 虽说当初暗卫去了报恩寺要到的答案也是寂云大师允无相离开的,可到底他的魔性除没除,终究没有人能给她一个准确的答复。 当初,无相杀了几个山匪,造下杀孽。 而今日,她就是想看看无相面对另一群山匪时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虽然,他并未动武,可很显然,他戾气不减。 哪怕她站在远处的树梢上也能感受到他身体内涌现出来的强大的杀意。 如此,她怎么敢带他去见阿萱? 可分明二人都有很多话要说,但眼下却是相顾无言。 还是林叔率先开了口,道,“姑娘身体如何?我们先下山找个医馆吧?” 红微摇了摇头,“车上有药。” 说着,便是爬上了马车去。 无相自然是让开了路,看着红微从车厢内的暗格内取出了一瓶药,倒出几粒药丸而后一口吞下。 而马车也开始缓缓而行,王二与林叔并肩坐着,情绪早已平稳不少。 却是道,“姑娘还是去医馆瞧瞧吧!随便吃药可不好。” 不等红微回答,林叔便道,“你放心吧,那可是神医制的药,灵着呢!” 闻言,王二露出了惊讶的神色,“神医?你们居然认得神医?” 说话间,红微掀开了帐帘,“是,倘若你想跟着学医术,我也可以为你做介绍。” 闻言,王二高兴坏了,方才的委屈早就抛去了一边,练练道谢,“多谢姑娘!” “不客气。”红微笑着应了声,这才放下了营帐来。 却不料,无相正紧紧盯着她。 红微一愣,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脸上有花?” 第624章 信任不信任 无相眉心微拧,摇了摇头,却是问道,“你为何那般信任他?” 说来,也不过就是一个认识了还不满一日的山匪罢了。 红微闻言,眉尾轻挑,“因为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可在无相看来,并不是。 暗卫们已经知道林中有山匪,也找到了溪边红微摔倒的印子。 哪怕他们不相信那区区几个山匪就能抓了红微,但他们还是会上山来一探究竟的。 所以,就算没有王二,红微也不会有危险。 无相心头泛起这样的心思,脸色自然而然就难看了些,他转头看向窗外,一句话都不说。 而红微也没有如同往常一般去找他搭话,她的脑海中全是方才无相看着王二时的样子。 这样的无相,她怎么敢带他去见阿萱啊? 大约是药效的缘故,红微有些昏昏欲睡,没多久便靠着车壁睡着了。 马车行驶在路上,不算快,却还是抵不住轻轻的摇晃。 红微的脑袋被摇着摇着就歪倒了下来。,扭曲着的样子,看着真是难受。 无相原本不想在意,转头看着窗外,可不知为何,眼角的余光总会瞥见红微那歪着脖子熟睡的样子。 他这样看着就觉得难受了,何况是她呢? 眉头微拧,无相不自觉沉了一口气,终于还是软下了心来,伸手将红微的脑袋扶了过来,靠在了自己的肩上。 大约是方才睡得当真不舒服极了,此刻有了依靠,红微下意识地扭动了两下,往无相的脖子里钻了钻。 发丝轻触着他的脖颈,像是有意撩拨着他心底某处的情绪。 无相的脑海中莫名就想到了昨夜那极为暧昧的场景,脸颊便又不自觉地红了。 同时,心底又浮现出了一抹羞耻。 他自懂事起便跟了寂空大师,从小生活在寺庙之中,一心向佛,便是年轻气盛那会儿也从未肖想过任何女子。 偏偏这几日来,对红微……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无相闭上了眼,双手合十于胸前,暗暗念着佛经,企图以此来抵消内心的邪念…… 王二是个健谈的。 有了他的加入,红微总算是不用对着无相这个闷葫芦自说自话了。 而她也并未发现,每每她掀开车帘于王二说笑的时候,无相的脸有多臭。 不过,也不怪红微,毕竟这一点连无相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就这样,几人又行了一个月的路,终于快到阿萱如今隐居的村子了。 可这一日,红微让林叔将马车停在了镇子里,几人入住了客栈,却没再提要去找阿萱的事。 三日后,王二率先疑惑了,“奇怪,林叔怎么不见好几天了?去哪儿了?” 无相坐在桌前,吃着斋菜,道,“去找神医了。” 闻言,王二当即高兴了起来,满脸期盼地看着红微,“红微姑娘,无相大师所言当真?” 红微脸上泛起一丝尴尬的笑,冲着王二点了点头,眸子却是看向了无相。 王二要见到神医,高兴得不得了,翻页吃不下去了,说是要去准备准备,留个好印象给神医看看。 看着王二激动离去的背影,无相却是冷哼了一声,瞥了红微一眼,这才道,“施主未曾与他说,贫僧也是神医吗?” 说来,阿萱的医术还是他教的。 红微却是没接这茬,只是一脸尴尬地看着无相,“那个,你知道林叔去找阿萱了?” 无相这才放下了碗筷,道,“施主不信贫僧?” “嗯。”红微点了点头,“所以我不能让你知道阿萱住哪儿,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让林叔去接她了,她会来医治好你的伤的。” 无相当然知道红微都已经安排好了。 却是疑惑,“可施主为何不信贫僧?” 这一路而来,他自认从未做过出格之事,内心也极为平静。 怎么就换不来她的信任? 红微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这可怨不得我!林叔都跟我说了,那日发生了什么事。” 那日? 无相眉头微拧,似乎是在想红微说的那日是哪日。 见他一脸无辜的样子,红微这才叹息了一声,“就是我被山匪抓去的那人,林叔告诉我说,他怕你有危险,一开始不想带你去找山匪,可你却按住了他的肩膀,林叔给我看过他的右肩,五个鲜红的手指印!” 可见,无相当时用了多大的力道! 说着,红微的目光落在了无相的手腕上,忍不住问道,“可你明明还伤着,平日里连重一点的东西都拿不住,怎么就突然有了那样大的力道?” 随着红微的话,无相也想起了那日。 当时,他一心担忧红微的安全,倒是不曾留意自己竟然伤了林叔。 想到这儿,无相抬起了自己的左手。 当日,他就是用这只手按住了林叔的肩膀的。 可,自己这只手的力道比起右手来还不如,怎么可能会伤了林叔? 他尝试着伸手去端面前的盘子。 盘子里的菜已经被吃掉了大半,寻常人一只手就能轻松端起,可这会儿无相伸出左手试了试,又伸出了右手帮忙,方才勉强让那盘子离开了桌面。 可,还是端不久。 无相甚是不解,“可贫僧的手,依旧使不出力气来啊……” 他并不怀疑林叔说谎,更不曾怀疑红微在骗他,他只是觉得很奇怪。 却听红微道,“所以啊!我怀疑你体内的魔性根本就没有解除,你当时一定很担心我,所以激发了你体内的魔性!” 说到这儿,红微长叹了一声,“不过,虽然你是因为担心我才会激发了魔性,可我还是不能带你去阿萱的住处,你知道的,他们如今能有个安稳的生活有多不容易!” 听到这儿,无相终于明白了红微的意思。 当下便是点了点头,可,内心却又有了疑问,“那,王二呢?你为何不让他跟着林叔一起去找阿萱?” “他毕竟曾经做过山匪!”红微压低了声,看着王二离去的方向,一副背后说人的德行,“虽然救了我的命,但也还在考察阶段,不能太过信任!” 听到这话,无相方才点了点头,心头的郁结之气竟然也解除了大半。 第625章 包在为夫身上 又过了三日,阿萱终于来了。 她将那株奇草带了来,又用这段时日研究出来的针法为无相施针,从早到晚,整整六个时辰。 等她从无相的屋子里出来的时候,整个人浑身都是汗,脸色也苍白得厉害。 梁煜第一时间上前将她揽入怀中,一手环住她的腰,几乎是将她整个人都抱了起来,“没事吧?” 低沉的声音透着浓烈的担忧。 阿萱靠在梁煜的怀里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站不住。” “我扶你去休息。”梁煜着实心疼,当下就要抱着阿萱离去。 可阿萱却是看到了站在一旁的红微。 只见她面上染着担忧,却不知为何,阿萱知道红微这番担忧不是为她。 于是,她冲着红微勾唇一笑,“无相也没事,只是耗费了太多精气神,眼下还在昏睡,怕是得明日才能醒。” 红微并没想到阿萱会主动告知,不由得一阵微愣。 等她反应过来阿萱方才那个笑是什么意思,想要解释的时候,梁煜已经抱着他的心肝宝贝走了。 红微张了张嘴,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想了想还是推开了房门,看到无相躺在床上,她便上前替他掩了掩被子。 看着因为长久的治疗而脸色苍白的无相,红微不自觉地便坐了下来。 他的手脚,应该已经好了吧? 等休息几日,他就该回去做他的和尚了吧? 想到这儿,红微心中不知何故涌起几分伤感来。 看着无相熟睡的侧脸,脑海中不自觉又浮现起了那个雨夜。 而后,脸颊骤然一红,她猛地站起,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有些惊慌地看了无相一眼,而后转身逃也似的离去。 而红微从无相的房中匆忙逃出来的样子,恰好被出来为阿萱打水的梁煜看见了。 回到屋中,梁煜倒了洗脚水,便是蹲下身来替阿萱拖鞋。 阿萱忙道,“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可梁煜那态度倒是高冷得很,“你站了许久,我给你揉一揉,泡泡脚会舒服些。” 语气透着不容拒绝的霸道。 阿萱就这么看着梁煜将她的双脚慢慢放入盆中,这才抬眸看她,“水温如何?” 看着如此温柔的他,阿萱眼底的笑意便也跟着柔了不少,“嗯,正合适。” 闻言,梁煜的嘴角也不自觉勾起了笑来,而后低头,认真地为阿萱揉着脚。 她今日为无相施针是全程站着的,六个时辰,连一杯水都没喝。 方才回来时将桌上的一整壶水都喝了,真是把梁煜给心疼坏了。 想到这儿,梁煜忍不住问,“无相的伤势如何?” “我将奇草捻碎,敷在他旧伤之处,又施针扶住他血脉畅通,过程虽然痛苦一些,不过后来几针下去能明显感受到他体内经脉的顺畅,应该是没有大碍了。” 阿萱认真回着,却听梁煜淡淡一笑,“他无大碍,我看红微要有麻烦了。” 闻言,阿萱的神色不免紧张了起来,“红微怎么了?” 梁煜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我方才见她从无相的屋中出来,脸色不太好。” 都是过来人,红微那样子到底是为了什么,他如何能看不懂? 听到这话,阿萱却是稍稍放下了心来,却道,“其实红微跟无相之间的事儿,我早就知道了,之前让红微来劝无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不过我没想到,他们俩居然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心思!” 梁煜也有些意外,“你的意思是,无相对红微也有情意?” “你没瞧出来?”阿萱有些惊讶,随后却是一脸得意,“那看来,我是唯一一个瞧出来他们相互有意思的人。” 梁煜对着阿萱宠溺一笑,“是,为夫不及夫人玲珑心思。” 阿萱笑得满眼都是甜蜜,但很快又露出了几分愁绪,“不过我方才问过无相,等伤好后他想做什么,你猜,他怎么说的?” 这回梁煜倒是聪明了,应道,“无相曾与我说过,此生最大的愿望便是能够剃度出家。” 听到这话,阿萱不禁长叹了一口气,因为无相就是这样与她说的。 可她想不明白,剃度有什么好,出家又有什么好的! 当下便是轻哼了一声,“我倒是不信他已经动了凡心,还能剃度出家!” “你我不信没用。”梁煜将阿萱的一只脚放下,又拿起另一只来揉着,道,“无相自己的心思,还需得他自己去参悟。” 否则,这二人怕是苦等一世也等不来一个美满的结局。 阿萱微微点头,觉得梁煜的话甚是有道理,可要让无相自己参悟自己的心思,怕也是得一辈子的时间才行。 “看来,我们得帮帮他们。”阿萱下了决定,却听梁煜问道,“夫人有办法?” 阿萱摇头,“没有,不过,夫君如此聪慧能干,定是有办法的,哦?” “你又知我有办法?”梁煜挑眉。 阿萱却是伸出双手,碰触了梁煜的脸颊,而后凑上去印了一个甜甜的吻,“你那一脸胸有成竹的样子,我早看出来了!” 梁煜似乎对这个吻很满意,有些意犹未尽地回味了一会儿,方才道,“事成之后,这点小小奖励为夫可看不上!” 听到这话,阿萱顿时羞红了脸,忍不住就要拿脚踹他。 却是被他一把抓进了怀里,凑上前,将她顺势压在了床上。 吻,如同蜻蜓点水,一下又一下,越来越深。 却在关键时刻又停下了。 “今日你累了,饶你一次。”他压抑着欲望,声音变得沙哑而颤抖。 阿萱眸心染着笑,伸手勾上他的脖颈,“那等红微跟无相的事儿解决之后,我再好好奖励你。” 听到奖励二字,梁煜的眼睛显然是亮了一下。 “那这件事,就包在为夫的身上。” 翌日。 无相一大早便起来了。 手脚上还缠着纱布,但明显能感受到比之前有气力。 他尝试着下床走动,步伐很是轻松,就连给自己打水洗漱这些事都变得得心应手起来。 虽然阿萱告诫过他,短时间内还是不能运功,不过他知道,自己的伤已经好了。 正高兴间,门外却响起了敲门声,“无相大师,醒了吗?” 是林叔。 无相去开了门,给林叔行了礼,“阿弥陀佛,林叔有什么事吗?” “这是今早收到的信。”林叔将一封书信交给了无相,“好像是寂云大师寄来的。” 第626章 一个傻,一个呆 寂云大师? 听到这话,无相的眼眸瞬间一亮,急切地从林叔的手中接过了书信。 就听林叔问道,“你看看,这字迹是寂云大师的吗?” 无相垂眸打量着信封上,无相亲启这四个字,眉心却是微微一拧,“贫僧不能确定,不过这笔锋倒像是佛家笔法。” 林叔大约是第一次知道这佛家还有自己的笔法,于是挠了挠头,“总归我也不确定,你自己看吧!” 说罢,便是转身离去。 而无相亦是拿着书信回了屋。 待房门被关上,阿萱跟梁煜也从暗中冒出了头来。 “你说,无相会相信那是寂云大师所写的吗?” 梁煜并未回答这个问题,只道,“你该问,无相看过信后会如何抉择。” 言下之意,无相一定会相信那封信的。 阿萱不明白梁煜到底是做了什么手脚,只知道一炷香之后,无相前来敲响了她的房门。 阿萱打开门,看到无相有些意外。 就见无相对她行了佛礼,道,“阿弥陀佛,贫僧是来与施主告别的。” 听到这话,阿萱心头自然是泛起了几分失望。 面上却是并未显露半分,道,“你的伤还未完全康复,需得静养,何以走得这样急切?” 听到这话,无相面上却是染着几分笑意,“寂云大师来信,命我前往玉驼山,为我行剃度之礼。” 阿萱做出一副了然的样子来,却又问道,“你说的这个寂云大师怎么好端端的就要给你行剃度之礼了?” 她是在暗示无相,那信是假的。 可无相对此却已是深信不疑,道,“阿弥陀佛,寂云大师佛法高深,已然算出贫僧伤势已愈,经一路险途,道贫僧已能渡劫入佛门。” 入你个大头鬼! 阿萱心中不禁暗骂了无相两句。 气得说不出话来。 见她不说话,无相却又笑道,“待贫僧前往玉驼山渡劫剃度之后,定会潜心钻研佛法,届时便可回大棠,护大棠国运百年昌盛。” 听到这番话,阿萱又气不起来了。 不管怎么样,无相都是心系大棠百姓。 于是,眉心微拧,道,“既然如此,那大师准备何时出发?” “贫僧并无行礼,即刻便能出发。” “可你的伤不能瞎折腾。”阿萱说着,叹息了一声,道,“这样吧,我找人送你。” 听到这话,无相下意识地便认为阿萱所说的人是红微。 于是行礼道了谢,“阿弥陀佛,多谢施主。” 阿萱很快就安排了人,等无相出来时,客栈外已是停着一辆硕大的马车。 就听阿萱道,“大师伤势还未痊愈,至少五日之内不可能长途跋涉,不可提重物,不可动武与人打斗。否则经脉尽断,再无药可医,切记。” 无相闻言,当即行礼回答,“阿弥陀佛,贫僧谨记于心,多谢施主。” 说罢,便是在旁人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红微已然知道了无相要去玉驼山剃度出家的事,脸色看起来不大好,但始终没有说什么。 待无相上了马车,她便冲着阿萱道,“我会将无相安全送到的,你且放心等我回来。” 说着,就要跟着上马车去。 可还未走出去一步,就被阿萱一把拽了回来。 “你去哪儿?”阿萱问她。 红微有些微愣地看了阿萱一眼,又看了马车里的无相一眼,这才道,“我,不是要送无相大师……” “无相大师自有人送,我这里安排了别的事给你做。”阿萱说着,便是冲着马车旁的两名壮汉道,“记住,务必保护好无相大师的安全。” “是!”两名壮汉行礼应声,放下了车帘,而后一左一右地坐在了驾车的位置上。 “驾!” 伴着一声驾,马车缓缓前行。 车旁的窗帘摇晃着,透出马车内无相那张惊讶又无辜的脸。 显然他也没想到居然不是红微送他! 心中顿时乱得厉害,像是突然就没了底一般。 无相有些闹不明白自己这情绪是为何,只能闭上了眼,双手合十,默念心经打坐。 而另一边,红微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转头看向阿萱,嘴角勾起了一抹淡笑,像是没事人一样,道,“有什么事要交给我做?” 阿萱拉着红微的手往客栈里走,“不开心呢就别装的像没事一样,笑得僵硬又难看。” 红微跟在阿萱的身后,还是嘴硬,“我哪有不开心?怎么可能因为你让我做事我就不开心啊?” 听到这话,阿萱终于是停下了脚步来,转身看着红微,忍无可忍地在红微的额头戳了一下,“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红微委屈,揉着自己的额头,“怎么了嘛!” 阿萱长叹了一声,“所以果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当初你在萱府宴请梁煜跟公孙羽的时候,我看你精明着呢吗!” 阿萱至今都还记得红微当初那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对于那件事,红微自知理亏,不禁撇了撇嘴,道,“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还记仇!” “我的好姐姐!我不是记仇!我是替你着急!你喜欢无相,你自己没发现吗?” 阿萱这一番话,说得红微瞪大了双眼,“我,我喜欢无相?你快别瞎说了,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一个和尚!” “那你问林叔我是瞎说还是怎么?”阿萱说着,便看向了不远处的林叔。 就见林叔嘴角噙着笑,“与其说红微姑娘喜欢无相大师,倒不如说他们二人是情投意合。” 只可惜,一个傻的,一个呆的。 听着林叔这番话,红微更急了,“怎么可能?我若是喜欢他,岂会自己都不知道?” 只是这番话说出口,半点底气都没有。 阿萱无奈摇头,“那我给你三日的时间,你就好好想一想,你到底是不是喜欢他!” 闻言,红微不禁反驳道,“哎呀!想那些做什么?无相如今是要去剃度出家的!” 就算想明白了也是白想! 可阿萱却是很坚持,“我让你想,你就想!三日,三日后记得来村子里给我一个答复!” 说罢,阿萱这才松开了红微的手,转身离去,将她一个人留在了客栈里。 第627章 与我佛无缘 红微就这么独自待在客栈内想了三日。 三日内,她从初见无相时的惊艳,到后来协助他辅佐胜儿时的默契。 从那个炙热的雨夜,到得知无相要去玉驼山剃度时内心苦涩的情绪。 她的确是足足想了三日才想明白,原来自己当真早已对无相有情。 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她也不知道,只知道那次无相将聚魂珠夺走之后,她内心分外焦急,一部分是因为那是能救阿萱跟念念的聚魂珠。 另一部分,便是担忧无相。 所以,当红微找到村子,再次见到阿萱时,便很坦然地与之交付了自己的心绪。 二人走在深秋的田埂上,田地里只有收割后的空旷,印在夕阳下,很是好看。 “可,他是出家人。” 红微看着天边被烧得通红的云彩,嘴角勾着一抹刻意的笑容,像是已经放下,又像是无可奈何。 她长叹了一声,接着道,“他一心向佛,他的心里有佛主,有众生,唯独不可能有我,所以我何必去叨扰他呢?” 她知道他为了能够剃度做出了多少努力,所以她无法去破坏他触手可得的梦想。 听着红微的话,阿萱也只能微微点头。 她拉着红微的手,忍不住问道,“可你不会觉得遗憾吗?” 红微想了想,而后摇了摇头,“你别看我之前都是一副见惯了大场面的样子,可我从未遇到过喜欢的人,也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如今知道了,也算是喜事一件,对不对?” 红微的话,让阿萱心中对于她又多了几分佩服。 这样的释怀,她怕是一辈子都及不上红微了。 她长叹了一声,冲着红微道,“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不过了,既然你已经决定放下,那不如就找个地方去散散心吧?” 闻言,红微当下便要摇头拒绝,可不等她开口,阿萱便道,“你听我的,我在江南有一处宅子,风景甚好,你去散心的同时顺道替我看看有何处需要修缮的,别让好好的一座宅子荒废了。” 听到这,红微知晓原来自己是要帮阿萱做事的,这才同意了。 “好,那我明日就出发。” 翌日,红微便坐上马车前往江南。 而此时的无相,已然是到了玉驼山脚下。 上山的路不好走,他被迫下了马车,慢慢往山上爬。 分明阿萱说过,五日之内不可长途跋涉,可为了能够剃度,无相觉得有些牺牲也是正常的。 好不容易终于到了山顶,玉陀寺外,寂云大师似乎也是等候多时了。 见到无相气喘吁吁地爬上了山来,额前的发丝都已经被汗水打湿,内心对于无相自然也是有颇多的敬佩。 不管怎么说,这孩子的向佛之心的确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 见到寂云大师,无相上前双手合十行了礼,“阿弥陀佛,贫僧拜见无相大师。” “阿弥陀佛。”寂云大师回以一礼,却并未说出让无相入寺的话,目光只落在了无相的身后。 无相也被寂云大师的目光吸引,回头看去,只见一路护送自己而来的两名壮汉竟然跟着他爬上了山来。 他心中有些诧异,却是心平气和道,“二位施主,贫僧已经上山,不必再相送。” “不,不是。”两名壮汉爬上山来,似乎也很吃力的样子,冲着无相摆了摆手,道,“我们刚刚收到消息,说红微姑娘不知何故得罪了幻海教,被开了江湖追杀令,如今已不知所踪!” 听到这话,无相心头当即一惊,还未来得及问话,就听另一名壮汉道,“大师也知道我家主子不方便在江湖人的面前露面,如今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听到这话,无相再也待不住了,当下便要跟着那两名壮汉下山。 可刚走出一步,身后便传来了寂云大师的声音,“阿弥陀佛,无相,你好不容易才走到今日,当真要选择离去吗?” 闻言,无相顿住了脚步,转回身来看向寂云大师,眸光染着焦急,“人命关天,还请大师再等贫僧几日,等救下红微,贫僧定会前来。” “机缘二字并非说说而已,你若诚心向佛,那便留下来,让贫僧为你剃度。”寂云大师说着,便是侧身让开了进寺的路。 见状,无相却是连半点犹豫都没有,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请大师恕贫僧今日无法剃度。” 说罢,便又要走。 可刚走出三步,就又停寂云大师的话传来,“既如此,那从今往后你与我佛便是再无缘分,无相,你可想清楚了?” 无相一瞬间就听明白了寂云大师的这番话。 今日,是他唯一的机会。 唯一能够入他心心念念的佛门的机会! 若是今日他不入寺门,不剃度,那么从今往后,他无相便再也不是佛门中人。 想到自己从小就在寂空大师的膝下,整日听其诵读经文,钻研佛法,想到自己这些年来身为大棠国师所做的一切,想到自己一步之遥的梦想…… 无相忽然就转回了身,朝着寂云大师行去。 看着这一幕,那两个壮汉心头一惊,不由得相互看了一眼。 而寂云大师也是眸色微微一沉。 却见,无相忽然就跪在了寺庙门前,冲着寂云大师磕下了三个响头。 而后,袖中的佛珠被取出,双手捧着将其置于地上。 身上的僧衣也被脱下,整整齐齐地叠放在了寺庙门前。 “既然,我与我佛无缘,那便不再强求了吧!”说罢,无相便是骤然起身离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内,都不曾见其回过一次头。 “阿弥陀佛。”寂云大师终于道了一声佛偈,而后上前将无相方才放下的东西重新捡起,嘴角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意。 且在这时,梁煜从寺庙中内走了出来,看了无相离去的方向一眼,这才道,“多谢寂云大师相助。” 寂云大师转身看向梁煜,行了佛礼,这才道,“贫僧也是为师兄做了件事而已,还得多谢施主。” 闻言,梁煜眸色染笑,想着,该谢的是他那个心肝才对。 第628章 我一心向佛 无相飞速下了山。 速度之快,令得跟在他身后那两名身手不凡的壮汉都差点追不上。 好不容易下了山,那两名壮汉便追着无相道,“夫人传话说,红微姑娘如今正前往江南……” “去幻海教。”无相打断了那两名壮汉的话,神色冷凝。 两名壮汉却是一愣,“目前最重要的事保护红微姑娘……” 话依旧没说完便被无相打断了。 只见他回眸看向二人,清冷的眸色之中透出点点杀意,“怎么你们夫人不曾教导过你们,擒贼先擒王。” 说罢,无相便上了马车。 而两名壮汉相互看了一眼,只得跟着驾车前往幻海教。 幻海教离玉驼山并不远,几乎下午时分便到了。 马车停在了幻海教外,便是惹来守门的教众一阵喝骂,“什么人,竟敢将车停在此处,不要命了不成?!” 话音落下,便见无相从马车内探出了头来。 双眸间染着冷血,抬眸扫了一眼幻海教的牌匾,这才不慌不忙地下了马车。 守门的教众大约是看出来者不善,当下便使了眼色,急急忙忙跑往里跑。 而驾车的两名壮汉也站在了无相的身旁,一脸担忧地道,“夫人曾经嘱咐过大师不五日内不可动武,今日恰好是第五日,要不咱们写回去休整一日,明日再来?” 闻言,无相淡淡瞥了身旁的壮汉一眼,却是一句话都没说便是朝着幻海教而去。 见状,守在外头的其余几名教众立刻朝着无相袭了过来,却不料无相抬手间便使出了浑厚的内力,将那几人直接击飞了出去。 他脚步未停,一直朝着里头走。 他今日的目标是幻海教的教主,旁的虾兵蟹将可不知道他耽误功夫。 没多久,无相便已是独自一人闯入了幻海教。 面对无数教众的围堵,他凝着内力一声厉喝,“让你们教主滚出来!” 话音方落,就察觉到一股强劲的内力从右后方传来。 他当即转身抵挡了回去,却也是没想到对方内力并不比他低。 一番比拼,二人皆是往后退了几步。 但无相杀意不减,看着面前身形瘦小的老头,微微眯起了双眸,“你就是幻海教的教主?” “你是什么人?敢闯我幻海教,找死不成?” 老头的声音有些尖细,但无相并未将此放在心上,只是冷声一笑,“听闻,贵教出了江湖追杀令?” 老头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哦,原来你是红微那个贱人的姘头?呵,是又如何?红微那女子得罪了我幻海教,本教主就要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一句话,显然是惹怒了无相。 只见低喝一声,“那我就先让你去见阎王!”说罢,便是朝着那老头冲了过去。 染着怒火的内力平白就强大了不少。 那瘦小的老头且打且退,眼看就要抵挡不住无相的进攻时,另一股强大的内力袭来,将无相生生逼退了去。 待看清来人,无相眸间的怒火顿时散去大半,面染疑惑,“王爷?” “我们现在可不是从前的身份,你喊他梁煜就行。”瘦小的老头说着,便是掀开了面上的人皮面具。 无相顿时瞪大了双眼,“阿萱?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阿萱掂着手中的人皮面具,冲着无相笑道,“怎么了?大师不想剃度出家了?” 无相当即皱了眉,“你们做这一切,只是为了阻止我出家?” “大师可别冤枉人啊!红微被下江湖追杀令,与大师有什么关系,何至于大师连剃度之礼都放弃了?”阿萱挑眉说着,分明是在激无相认清自己的心思。 可,无相眉心紧拧,“是你们不方便参与江湖之事……” “但红微与我情同姐妹,大师应该知道我定不会对她置之不理,所以,无相,你到底何故来此?” 他何故来此? 无相愣住了。 他自然是为了救红微而来! 可,阿萱说得对,她不会对红微置之不理,他所能想得到的擒贼先擒王,阿萱定然也能想得到。 她身后有那样大的势力,自然比他有能力摆平这件事。 那,他何故要放弃剃度? 那明明,是在此生唯一的追求…… 看着无相这一副呆愣的样子,阿萱便忍不住想到了当初红微也是这样傻乎乎地想不明白。 于是,冲着无相道,“我看你分明是对红微有情,既然已经动了凡心,你又怎能皈依?无相,你早已是红尘中人。” 这话,像是给了无相无比精准地打击。 他下意识的否认,“不可能,我一心向佛!” “好啊!”阿萱扬眉,“那你就回你的佛主身边,我手底下相貌好,又有能力的男子多不胜举,还怕红微找不到人托付终身不成?不瞒你说,我此次让她去江南就是让她相亲去的!等看中了什么人,我就给她办婚事!至于大师你,马车在外头,不送!” 红微这番话,已是染着怒意。 她真是想不明白,明明无相为了红微可以放弃皈依,可以不在乎身上的伤势,怎么就不能认清他心里是有她的呢? 而无相在得了逐客令之后,竟然真的就转身走了。 可,他像是置气一般,并未再坐阿萱安排的马车,而是飞身离去。 王者无相的背影,梁煜倒是有几分担忧,“他的伤……” “早好了。”阿萱冷哼一声,“五日之期是我骗他的。”说罢,便是转身往回走。 一个月后…… 无相赶到江南时,红微的府邸外已是挂满了鲜红的锦缎。 门口硕大的两排红灯笼上,那一个个喜庆的双喜字竟是刺得无相一颗心生疼。 当日离开幻海教后,他寻了一处僻静之地待了足足七日。 七日内,他不吃不喝,盘膝而坐,口念心经,但…… 他所想的,竟然都是红微。 他这才知道,自己竟真如阿萱所言,早已动了凡心,入了红尘。 于是,他迫不及待地往江南赶,只想当着红微的面,表露自己的真心。 却没想到,她竟是要成亲了。 阿萱说过,她手底下相貌好又能干的男子多不胜数,如今看来,红微是找到了喜欢的儿郎了。 他,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想到这儿,无相一双眼眸不禁通红,心口刺痛,他深吸一口气方才压下,而后转身就要走。 可,三步之后,身后便响起了锣鼓喧天,他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红微穿着凤冠霞帔的样子,双拳便不自觉的紧握。 他,不可以让红微嫁给别人! 这样想着,无相便是不管不顾,冲进了那座府邸…… 第629章 一拜天地 红绸铺了满院,一对新人在满堂宾客的贺喜声中一步一步朝着喜堂而去。 这对新人皆是无父无母,这高堂之位自然无人坐,但这并不妨碍喜堂内火热的气氛。 “一拜天地!” 稚嫩的声音响彻喜堂内外。 好似众宾客也没想到司仪居然会是个六岁的小奶娃! 但无相却听得仔细,那声音分明就是念念! 红微如此疼爱念念,视如己出,让她来当司仪红微定然很高兴! 他站在院墙之上,一双拳握得死死的。 眼睁睁看着那对新人冲着喜堂外款款一拜。 “二拜亲朋!” 念念再次唤道。 新人们便携手转身,面向了阿萱跟梁煜,又是一拜。 众人皆是露出了欢喜又祝福的神色。 直到…… “夫妻对……” “不许拜!” 念念的声音被一道凌厉的冷呵打断。 众人寻声看去,就见一道身影从天而降,落在了新娘子的身旁。 是无相! 还不等旁人反应过来,无相一把就抓住了新娘子的手往外走。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等新郎反应过来的时候,无相已是拉着新娘子走到了喜堂外。 他这才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刻追了出去。 “站住!”新郎救妻心切,凝着内力的一掌便朝着无相袭去。 无相当即挥手抵挡,他的内力比之新郎来要强劲许多,但念着今日是自己不占理,所以他并未使出多大的力道,只是将新郎给打飞了出去而已。 见状,时鹰也扑了过来,他与红微一样擅长暗器,几枚飞镖射出,成功拦住了无相的去路。 无相被迫停了下来,而此时,阿萱的人也已经将他团团包围。 就见阿萱跟梁煜携手从喜堂内走了出来,看向无相,“我说臭和尚,当日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如今又来婚礼上闹是什么意思?” 阿萱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怒意。 但无相此刻也来不及细想这些,只道,“是我蠢钝,但如今我已经想明白我需要的到底是什么,所以,我必须带她走!” “笑话!”阿萱冷笑了一声,“你说带走就带走?你凭什么?” 闻言,无相眉头紧蹙,他知道今日若是阿萱跟梁煜联手阻拦,他绝不可能带红微离开,只能想用交情来换。 深吸了一口气,道,“念在我从前也帮过你们的份上……” “打住!”阿萱打断了无相的话,“你帮过我,我也帮过你不是吗?我们早就打和了,你休想借此来说话!” 无相再次沉了眉,但决心却丝毫没有动摇,“只要你今日能让我带她走,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好啊!”阿萱当下就拿出匕首,扔到了无相的面前,“留下三根手指头,我就让你带她走!” 闻言,众人皆是一愣。 不明白阿萱的用意,更不明白,为什么是三根手指头。 可无相似乎一下子就明白了。 三根手指,代表了三件事。 一是过往,二是佛门,三是他自己。 切断这三根手指,代表着从今往后他的世界里就只有红微一个人! 于是,他俯身拾起了匕首,没有任何犹豫便伸出自己的左手,作势就要切掉自己的手指。 现在有胆子小的女眷已经捂住了眼,不敢再看。 可,就在无相将要动手之际,他的手腕却是被新娘子给拉住了。 “大师你这是做什么?”喜帕之下,传来一道娇滴滴的声音,但显然不是红微。 无相愣住了。 却见新娘子一把掀开了盖头,一脸吃惊地看着无相,“你喜欢我?什么时候的事?哎呀,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呀!我都要嫁人了你才说!不行哦,你就算切断了手指头我也不会跟你走哦!” 时雨说得很是认真。 毕竟她如今可是有喜欢的人的! 看着时雨,无相显然是被吓了一跳,当即往一旁退了两步。 怎么会是时雨? 红微呢? 他惊诧地看向阿萱,就见阿萱已是露出了忍无可忍的笑容,而梁煜的脸上也是忍着笑的。 他这才知道,自己是中了这二人的计了。 时鹰冷着脸上前,道,“今日是舍妹的大喜之日,大师还是走吧!” 看着时鹰,无相似乎才想起来方才时鹰也是坐在梁煜身旁的。 那是亲朋之位! 如此明显,他居然没有发现! 一时间,无相的脸红得如同滴了血一般。 却在这时,人群后走来一人,“怎么都站在这儿?发生什么事了?” 是红微! 待穿过人群,红微方才看到了被众人围住的无相,四目相对,她的眼里满是意外。 “你,你怎么在这儿?” 他不是去玉驼山剃度去了? 因着方才的闹剧,无相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却听阿萱道,“无相,我再问你一次,你当真要带她走吗?” 无相知道这个她所指的是红微,于是,重重点了点头。 阿萱又道,“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今生今世再不可与佛门扯上任何关系。 意味着,他此生绝不可负她! 无相再次重重点了点头,神色严肃。 于是,阿萱便又看向红微,道,“那你愿意跟他走吗?” 红微一脸诧异地看了看阿萱,又看了看无相,最后目光落在了一旁的时雨身上,像是将方才她并未看到的剧情都想明白了一般,她却是忽然皱了眉,冷声道,“怎敢阻了大师求佛之路!” 说罢,便是拂袖而去。 无相站在原地,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红微离开,却是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追啊!”一旁的时雨踹了踹无相的小腿,“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儿呢?” 无相一愣,却是下意识地看向阿萱。 见后者轻笑着微微点了点头,他方才像是有了底气一般,追了出去。 时雨将盖头重新盖上,冲着她的新郎招了招手。 新郎揉了揉还有些痛的胸口,上前来,拂过时雨往喜堂里走。 “无相能追上红微吗?”时雨忍不住问。 阿萱勾唇轻笑,“咱们能做的都做了,旁的可就不是我们能决定了!” 时雨觉得有道理,毕竟她婚礼的日期都是遵着无相赶路的进程来的。 “夫妻对拜!” 念念又欢喜地唤了起来,一对新人对拜行礼,随后在众人的欢笑声中,齐齐送入洞房…… 第630章 只此一次 (衔接528,哥舒阿依做饵跳湖之后) 是夜。 几道硕大的响雷从天而降,伴着倾盆大雨,像是要将所有的一切都淹没其中一般。 哥舒阿依整个身子都缩成了一团,紧紧裹着被子,浑身都发着抖。 可她并未醒,而是沉浸于睡梦之中。 梦里,她正跟他的阿弟策马奔跑在草原之上,他们相互追逐着,可论骑术,她是突厥女子中最好的,就连阿弟也及不上她。 忽然,阿弟从马上摔落了下来,哥舒阿依立刻下了马,朝着阿弟冲了过去。 “阿弟!没事吧?”哥舒阿依上前,一把扶起阿弟。 却不料,阿弟一把抓住了她的双臂,“替我报仇!” 哥舒阿依诧异地看着哥舒万,似乎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却见哥舒万的脖颈间突然涌出了无数鲜血,很快就染红了她的衣裳。 “替我报仇!” “替我报仇!” 哥舒阿依骤然睁开了眼,看着漆黑的房间,整个人却如同窒息了一般,怎么都喘不上气来。 直到,屋外又是一阵惊雷响起。 她这才回过了神,猛然从床上坐起,回想着梦中的场景,她紧紧抱着胸前的被子,整个人颤抖得厉害。 她不是第一次做这个梦了。 可她也弄不清楚,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这个梦的。 只知道,梦里的阿弟一次比一次惨,梦境也一次比一次血腥,每一次的梦都仿佛是一把刀子,狠狠剐着她的心脏。 想到当日阿弟的死状,哥舒阿依的心便紧跟着抽痛了起来,她忍不住抱着被子痛哭起来,可她如今嗓子受损,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只能任由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落。 却在这时,一块帕子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哥舒阿依被吓了一大跳,转头便见陈鸿熙正站在床边。 她一脸惊恐地按着他,窗外一道惊雷,照亮了陈鸿熙那张神色凝重的脸。 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哥舒阿依心有余悸,她居然半点都没发现! 她脸上的惧怕,陈鸿熙看得清清楚楚。 当然,他也看到了她被噩梦惊醒之后,无助痛哭的样子。 想到今日她明知自己被他利用还毅然决然地跳入湖中,陈鸿熙的心口便好似被什么东西给堵着,难受得厉害。 想了想,还是开了口,“你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可以跟本皇子……” 话音未落,便见哥舒阿依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帕子,而后狠狠地扔在了地上。 她不稀罕! 他是杀害她阿弟的凶手,她才不稀罕他对她的好! 陈鸿熙垂眸,看了眼被丢弃在地上的帕子,俯身拾起,这才道,“今日之事的确是本皇子对不住你,但你已经被盯上了,本皇子若不用计将幕后之人逼出来,你还是会有危险……” 这样为自己开脱的话,陈鸿熙说起来早已得心应手。 毕竟这么多年来,他早已学会了如何在父皇面前自保。 可眼下,对上着异族女人的双眼,陈鸿熙只觉得自己所有的话语都是那么苍白无力。 而哥舒阿依自然也不想听他说这些,当下便从床上爬起,将他往外推。 她不想见他! 陈鸿熙知道她心中有怨,便就这么站着,任由她发泄。 可,她触及他胸口的双手那般滚烫,令他不得不担忧起来。 一把抓住了她的双手,眸色之中染着关切,“怎么这么烫?” “啪!” 回应陈鸿熙的,是哥舒阿依的一巴掌。 陈鸿熙的脑袋歪在了一边。 从小到大,宫里人欺他,辱他,皇后也时常责罚他,却从未有人敢打过他耳光。 因为,不管他母妃的身份有多低微,他都是陈国的三皇子,打他耳光,等于是打皇上的耳光! 就算有不知死活的敢这样对他,也早就被他设计陷害,扒皮抽筋,扔进油锅里炸成串了! 可眼下,这女人的一巴掌非但没让他心底升起任何的愤怒,反倒是更多了几分心疼。 他再次看向哥舒阿依,却见后者怒瞪着一双眼,愤怒地指着门口。 “啊!” 她说不出话,只能无助地喊着,声音沙哑无比。 她是在让他滚。 陈鸿熙听明白了,眉头皱得厉害,却道,“好,本皇子这就滚,但一会儿御医前来,你必须让他好好医治。” 哥舒阿依听着,内心却是愤怒无比,她拼命捶打着陈鸿熙的胸口。 她才不要他管! 他是杀害了阿弟的凶手,他该死! 陈鸿熙并未有任何反抗。 哪怕这异族的女人力道简直比男人还大,捶得他胸口生疼,他也只是咬牙强忍着。 因为他觉得,这是他该受的。 他骗她出游,诱她做饵,伤了她的一片真心…… 直到,她打得有些累了,双腿发软,站都站不住,他才有了反应,身后便将她搂进了怀里。 “只此一次,好不好?” 他抱着毫无反抗之力的她,一声声地在她耳边祈求着,“只此一次,从今往后,本皇子再也不会将你置于险境,以后你的命,就是本皇子的命。可好?” 好你个大头鬼! 哥舒阿依在心头怒骂,可头脑一片昏涨,自然也说不出任何的话来,只能无力地晕倒在了陈鸿熙的怀里。 翌日。 雨过天晴。 屋外的阳光透过半开的窗户投射进屋内,恰好就照在了哥舒阿依的眼睛上。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入目是熟悉的帷幔,她知道,自己还是在陈鸿熙的屋内。 头脑已没有昨晚那般昏涨,身体还有些酸痛,但总的来说状态还好。 深吸了一口气,她便要撑着身子坐起,却忽然发觉床边有人。 一个漆黑的脑袋正靠在床沿上,哥舒阿依愣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那是陈鸿熙。 他守了她一夜? 心口微动,脑海中不自觉便想到了昨夜的场景。 想到他抱着她,说从今往后将她的命当成自己的命,她的心口便不自觉地一颤。 毕竟,从未有人把她的命当成过自己的命。 当年她还是大棠妃子的时候,都差点死在了父兄派来的杀手手里。 说不感动是假的。 但……她可不是别人一句话就能骗去的傻姑娘! 想到这儿,哥舒阿依双眸微微一眯,抬手就给了陈鸿熙一个大逼斗。 第631章 给你选择 陈鸿熙在睡梦中被打醒。 猛然抬头,就对上了哥舒阿依那双满是愤怒的双眸。 但,陈鸿熙半点都没有放在心上,反倒是关切问道,“醒了?可还觉得不舒服?” 说着,便伸手抚上她的额头,这才松了口气,“烧是退了。” 这样子,倒是让哥舒阿依想到了小时候生病,阿娘守着她退烧时的样子。 也不知是生病了的缘故,还是离开突厥太久了的缘故,哥舒阿依有些思乡心切。 加上看到陈鸿熙就想到自己可怜的弟弟哥舒万,一颗心被揪起,眼圈就不自觉泛了红。 看到她这副样子,陈鸿熙的眼神骤然一拧,当下便是沉声道,“是本皇子不好,但昨夜本皇子的话也确实是真心的,你若实在气恼,想要离开,本皇子会给你足够的金银,命人护送你离去。可你若是能原谅本皇子,继续留在本皇子身边,那往后你的命,就是本皇子的命。” 哥舒阿依当然是不可能走的。 她留在陈鸿熙身边是为了报仇,怎么可以就这么走了呢? 当下便是转开了头去,像是与他置气一般。 陈鸿熙却不懂哥舒阿依这副样子是什么意思。 毕竟,他虽与不少女人接触过,但,女人的心思他却从未猜过。 当下只以为她是需要时间考虑,便是站起了身来,“那,本皇子就给你时间好好考虑,你且好好休息。” 说罢,便是转身离去。 陈鸿熙一走,屋内便彻底安静了下来。 明明方才陈鸿熙在的时候也没有多吵闹,可是莫名的,坐在床上的哥舒阿依看着摆设精致的房间,竟感受到了一种孤独。 不过,孤独这种情绪,从来都不是能击垮哥舒阿依的东西。 没多久,便有丫鬟进来伺候她洗漱。 哥舒阿依没有再发烧,自然也是吃得好,睡得好。 而陈鸿熙也再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过。 以至于,哥舒阿依的日子过得万分舒心,短短半个月就圆润了不少。 相比之下,陈鸿熙的日子却是不太好过。 每日早朝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问府里人哥舒阿依的情况,分明是担心得紧,却又偏偏不去看她。 府里的谋士姜战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只觉得陈鸿熙被一个女人给勾得全然不似以前的他。 做事畏手畏脚,再没有从前那种狠厉的风范。 想着,兴许得帮陈鸿熙解决了这件事才行。 是以,这一日陈鸿熙回府时便听下人禀报,“三殿下,姑娘似乎有些不大舒服。” 闻言,陈鸿熙心头一惊,“她的风寒不是早就好了?怎么突然就不舒服了?” 下人连连摇头,“奴婢也不知道,可今日姑娘醒时就说自己浑身难受,嘴里还念叨着殿下的名字。” 如若说前半句话让陈鸿熙担忧不已的话,后半句真是彻底点燃了他的心。 当下脚步未停,直直朝着自己的院子而去。 却也奇怪,今日院中的下人似乎少了不少。 寝卧房门紧闭,门外守着两名丫鬟,见到陈鸿熙时立刻欠身行礼,“见过三殿下。” 陈鸿熙顿了脚步,看了紧闭的房门一眼,这才问道,“情况如何了?” 两名丫鬟相互看了一眼,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敢回应。 也正是因此,陈鸿熙察觉到了异样,当即低喝道,“你们应该知道本皇子的手段。” 话音落下,两名丫鬟便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连连磕头,“殿下饶命,奴婢也是奉了姜大人的命令守在此处,并不知姑娘究竟是怎么了。” “姜战?”陈鸿熙眉头一沉。 姜战身为他的谋士,是他嫌少信任的人之一。 但很显然今日姜战所做之事并未经过他的允许! 而且,事关屋里那个女人! 心头当即一紧,陈鸿熙厉声喝道,“叫他死过来!”说罢,便是猛地一把推开了房门。 一股淡淡的香气扑面而来,是屋里燃着的香薰。 可直觉告诉陈鸿熙,这股香不简单,所以他第一时间就是屏住了呼吸,而后慢慢朝着里屋走去。 窗户都紧闭着,屋内的帷幔也都散落下来。 陈鸿熙掀开一层有一层的帷幔,方才见到了躺在床上的哥舒阿依。 几乎是在瞬间,陈鸿熙只觉得自己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因为床上的女人,竟是衣衫不整的! 那双雪白的大腿就这么裸露在外,衣裙也被她自己撕扯开来,露出香肩。 甚至是……酥胸…… 但很显然,床上的女人是神志不清的,她在床上扭捏着,挣扎着,看上去难受极了。 他瞬间就明白姜战这浑蛋做了什么。 当下便是转身出了屋去。 而此时,姜战已经到了屋外。 见到陈鸿熙,刚要行礼,却不料陈鸿熙先一脚踹了过来,“混账东西!本皇子的人你也敢动!” 姜战被他这一脚踹得趴在了地上,好半天都没有缓过来。 可他知道陈鸿熙动了怒,若不即刻解释,只怕等会儿就会被抓出去扒了皮。 是以,哪怕腹痛难忍,他开始咬着牙艰难开口,“殿,殿下听我解释,小人,小人见殿下与姑娘明明心有对方,却一直不肯和解,才会出此下策……” “本皇子的事,何需你来插手?留你在本皇子身边做个谋士,就真把自己当成这府邸半个主子了?” “小,小人不敢……” 陈鸿熙正欲再发难,屋内却又传来了哥舒阿依的呻吟。 听到这一声,一旁有个机灵的丫鬟忙道,“殿下,姑娘似乎很难受,眼下还是照顾姑娘要紧。” 闻言,陈鸿熙方才压制下了要惩处姜战的冲动,冷声喝道,“解药呢?” 姜战当即从怀中战战巍巍的取出了解药。 一旁有丫鬟立刻上前接了过来,恭敬着交给了陈鸿熙。 陈鸿熙冷哼一声,指着姜战怒骂道,“混账东西,本皇子有你受的!” 说罢,方才拿着解药进了屋。 他匆忙靠近哥舒阿依,扶起她想要喂解药,却不料,她的手脚忽然就缠了上来。 脑袋也一个劲地往他的怀里钻,“嗯,好热……” 第632章 治嗓子 陈鸿熙瞬间就僵住了。 身体几乎也是在这一瞬间就起了生理反应。 说实话,他有不下一次的时候想要拥有她,可,他不想她无名无分,更不想她与母妃一样。 哪怕他是个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小人,也有属于自己的底线。 但眼下…… 她妖娆的姿势,不断索取着,仿佛他若是不给她便是天大的罪过一般。 喉间一紧,他的手便不自觉地抚摸了上去。 只好在,屋外又想起一名丫鬟的呼唤,“殿下,姑娘怎么样了?” 正是这一声,将差点被情欲催眠的陈鸿熙给唤了回来,面色当即一愣,他将哥舒阿依推开,将解药倒进了她的口中。 解药的药性很强大,入口后不久哥舒阿依便渐渐恢复了理智。 可,当她发现自己是被陈鸿熙抱着的,又发现自己居然衣衫不整的时候,当即大惊,显然是误会了什么。 一巴掌便是冲着陈鸿熙甩了过去。 但这一次,陈鸿熙并未如同之前那样不躲不闪。 而是伸手,抓住了哥舒阿依的手腕。 眉心微拧,“不是本皇子下的药。” 显然,他知道哥舒阿依误会了。 可眼下这状况,哥舒阿依如何会信,气恼地挣扎着,可她本就衣衫不整,衣衫早已退至香肩一下,这一番挣扎,衣衫竟是彻底落下。 那两团柔软一下子就抓住了陈鸿熙的双眸,而哥舒阿依却未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只见陈鸿熙脸色不对劲,而她也在这时觉察到了身体有些发凉。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她低头一看,而后惊恐地瞪大了双眼,惊声尖叫。 陈鸿熙也终于反应了过来,极其迅速的将哥舒阿依往床上一推,拿被子一裹,床幔一拉,而后转身大步离去。 屋外众人一脸疑惑地看着陈鸿熙满脸绯红的出了屋来,虽然不知屋内发生了什么,但从陈鸿熙的脸色以及方才那一声惨叫,也是猜出了七七八八的。 而陈鸿熙俨然是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看向还跪在地上的姜战,厉喝了一声,“你,随本皇子来!” 说罢,便是大步离去。 而姜战看着陈鸿熙的脸色,便知自己今日大事不妙,虽是听话地跟着陈鸿熙,但一路上都在想着应对之策。 直到,跟着陈鸿熙进了书房,关上了房门,姜战还未转过身来,脑袋便已是被硕大的砚台给砸了。 顿时鲜血如注。 他却连伤口都不敢捂着,只慌忙下跪,“下人知错,还请殿下看在这么多年来,小人为殿下效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小人一命。” “是不是就是这么多年本殿下身边只你一个,你就觉得自己与众不同了?” 陈鸿熙厉声喝问,眸中透出的怒火更是渗人,“你难道就看不出来,她对本皇子不同?” 姜战想了一路,等的就是陈鸿熙这句话,慌忙应道,“小人就是知道此女对殿下不同,才会出此下策啊!” 姜战不给陈鸿熙说话的气口,紧接着道,“自当日殿下利用完此女之后,殿下与她的关系便是急转直下,虽然殿下口中不说,但小人却能看出来殿下甚是在意。小人伴殿下左右多年,实在不忍见殿下内心煎熬,才会想到这一出苦肉计来。” “苦肉计?”陈鸿熙眉尾轻挑,冷哼了一声。 就见姜战连连点头,“在此女看来,小人乃是殿下的心腹,但殿下因他而伤了下人的话,便能证明她在殿下心中的分量,想必她定会感动!” 听到这儿,陈鸿熙已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姜战啊姜战,你是觉得你自己聪明,还是觉得本皇子愚蠢至极?” 姜战慌忙磕头,“小人不敢!” “你给她下药,事成,本殿下赏你。若不成,你一句苦肉计本殿下也不忍再责怪你。可是这个打量?”陈鸿熙冷冷笑着,眸间已是渐渐起了杀意,“可既然是苦肉计,那本皇子直接杀了你岂不更好?” 姜战已是瑟瑟发抖。 他终于明白在陈鸿熙面前耍小聪明是不行的。 当下便是求饶,“殿下足智多谋,小人不敢再殿下面前耍心机,殿下方才所言皆对,可,小人也的确是为了殿下着想,否则,小人何苦掺和这件事!” 闻言,陈鸿熙冷哼了一声,却是知道姜战这句话倒是真的。 他身边能一心为他着想的人不多,若因此事就杀了姜战,寒的也不单单是姜战一个人的心。 可,他也不能就这么算了,“自己滚下去领三十军棍!” 三十军棍,对于一个文人而言,算是要命的苦,但姜战是有些武功在身上的,应该能熬过去。 而姜战听到这个惩罚,心里终于是松了口气。 他知道陈鸿熙没有立即要了他的命便是放了他一马,至于三十军棍他能不能受得住,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于是,行礼退下,可刚刚走出书房便因着脑袋上失血过多而晕了过去。 书房外的侍卫立刻上前,看了陈鸿熙一眼,得到应允方才抬着姜战去医治 而陈鸿熙冷眼看着这一切,只想着如此一来,姜战的性命倒是能实打实地保住了。 另一边,哥舒阿依也在丫鬟们的安抚下稳定了情绪,虽说丫鬟们都跟她说此事与陈鸿熙无关,也听说陈鸿熙已是惩处了姜战,但在哥舒阿依看来,没有陈鸿熙的授意,一个小小的姜战怎么敢的? 不过,想到当时陈鸿熙的反应,她便又有些怀疑,莫非当真与陈鸿熙无关? 可不管如何,这府里的吃食她是有些不敢动的。 连着两日,听闻她不好好吃饭,陈鸿熙心里也是有些急了,不知该如何劝解,思来想去,就想到了阿萱。 他将阿萱请来,借着为哥舒阿依医治嗓子的事,好让她来劝解哥舒阿依好好吃饭。 虽并未明说,但陈鸿熙想着,哥舒阿依对于阿萱还是算是比较友好的,说不定就能行。 事实证明,的确如此。 哥舒阿依不仅能好好吃饭了,甚至还能开口说话了。 第633章 没有半点突厥口音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哥舒阿依的嗓子也一日好过一日。 终于,这一天,她一开口,声音已是如同之前一样娇柔好听。 就连府里的丫鬟都忍不住称赞道,“没想到姑娘如今不但能说话,声音还这般好听!” “就是,而且一点突厥的口音都没有,流利着呢!” 丫鬟这样夸赞的时候,恰好陈鸿熙自远处而来,自然也听到了这番话。 不过,他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朝着哥舒阿依走来,“今日感觉如何?” 哥舒阿依一惊。 说实话,方才丫鬟的话让她一时间有些慌乱,不过面对陈鸿熙她还是样装着什么事都没有一般,冲着他一笑,“好多了。” 下药的误会解除之后,哥舒阿依对待陈鸿熙的态度也缓和了很多。 毕竟她是要成为陈鸿熙最信任的人的,怎么可以一直与之置气呢? 陈鸿熙眉眼染着笑,伸手过来轻柔哥舒阿依的脑袋,这才道,“底下人说得没错,你这口音还真是半点都听不出来是突厥人。” 他虽是笑着,但哥舒阿依却已是能感受到了一股阴厉。 陈鸿熙生性多疑,她这毫无口音的陈国话,如何能半点都不起疑心呢? 不过,哥舒阿依也不是轻易就会被吓唬到的。 只见她勾唇冲着陈鸿熙一笑,“陈国话与大棠话差不了多少,当初我还在突厥的时候学过几句,更何况被抓来陈国这么久,虽然一直不能说话,可听总是听了不少的嘛!” 说着,哥舒阿依微微歪在脑袋看着陈鸿熙,“我以为你会夸我聪明好学呢,怎么看上去你反倒是不太高兴的样子?” 一番发问,算是将主动权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陈鸿熙的眼神缓和了下来,也冲着哥舒阿依一笑,“怎么会,你的确很聪慧。” 算不得违心的一句夸赞,陈鸿熙随手就屏退了四周的下人,这才伸手牵过哥舒阿依往屋里走,“本皇子这段时日有些忙,不曾来看你,你倒是说说这段时间都在做些什么?” 哥舒阿依由着他牵着,跟着进了屋。 他在椅子上坐下,伸手一拉,哥舒阿依便坐在了陈鸿熙的双腿之上。 她倒是很亲昵地伸手挽住了陈鸿熙的脖子,道,“没做什么啊!上次病好之后,一些小事她们都不让我做了,整日把我当菩萨似得贡着,我就吃吃喝喝睡睡的,快无聊死了!” 不让哥舒阿依做活是陈鸿熙的命令,哥舒阿依是知道的,眼下不过是借着吐槽丫鬟们告陈鸿熙的状而已。 陈鸿熙又怎会听不明白,当下便是露出一副诧异的模样来,“当真是快无聊死了?” 哥舒阿依一听这话,觉得有门,于是连连点头,“嗯嗯嗯,什么都不能做,手脚都快生锈了,你看看,都没之前灵活了!” 哥舒阿依说着,便是伸出了自己的手臂。 陈鸿熙笑得一脸宠溺,伸手捏了捏,“嗯,好似的确没有之前柔软了。” “你说什么?”哥舒阿依冷着脸问。 陈鸿熙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是转移开话题,道,“那不如,今日本皇子带你去街上走走?” “好啊!”哥舒阿依瞬间露出高兴的神色来。 自从上次落水后,她已是许久不曾出国府门了,的确快闷坏了。 可…… 一想到上次出门的后果,哥舒阿依瞬间又警惕了起来,眉尾轻挑,略带挑衅地看着陈鸿熙,“你今日若又是利用我做些什么,我就直接拍拍屁股走人了!” 陈鸿熙自知理亏,忙道,“放心,本皇子答应过你的。” 她的命,就是他的命。 哥舒阿依这才满意一笑,在陈鸿熙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吻,而后起身,像只欢快的蝴蝶,“那我们走吧!你快点!” 陈鸿熙起身跟在哥舒阿依的身后,一脸宠溺地轻笑着,脑海中却还是响起了方才哥舒阿依关于自己会说陈国的话的解释。 虽然牵强了些…… 但,他相信他的阿依不会骗他的。 哥舒阿依是真的太久没有出过门了,哪怕是坐在马车里,也是一直探着头往外望。 原本突厥人对于中原地区的风景就很是新奇,所以陈鸿熙也并未在意,只觉得哥舒阿依高兴了,他心里便也高兴了。 可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一阵吵闹,像是有什么人打斗了起来。 陈鸿熙还未看清楚,哥舒阿依已是第一个反应了过来,“是二皇子跟二皇妃!” 说着,便是冲了出去。 那莽撞的样子,着实叫人一阵担忧,陈鸿熙原本不想理会阿萱跟梁煜的事儿,可哥舒阿依冲了上去,他也只好上前了。 好在,对方也知道在京内不好把事情闹得太大,很快就撤了。 “二皇妃,你没事吧?”哥舒阿依拉过阿萱问道。 阿萱摇了摇头,看了陈鸿熙一眼,道,“如若不是三皇子与姑娘及时赶到,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闻言,陈鸿熙冷哼一声,“本皇子可未曾想要插手。” 正说着,远处有一支队伍小跑而来。 正是守护京都安全的京卫队。 不过,二皇子与二皇妃遭遇行刺这么久,这些人才姗姗来迟,显然是失职。 陈鸿熙冷眼看着那与他行礼的京卫队统领,冷哼了一声,“免了。” 那统领似乎也知道自己来迟了,心头微惊,忙是转移话题问道,“居然有人敢在京中行凶,二位殿下可知道凶手是何人?” 陈鸿熙轻哼了一声,“尸体在那,你自己去查。” 听到这话,那统领当即命人将尸体带走,随后又道,“属下派人送二位殿下回府。” 陈鸿熙摆手,“不必了,本皇子还没逛够。” 说罢,便是转身离去。 见状,哥舒阿依拉着阿萱的手,不由得紧了紧,是在给阿萱安慰。 却听陈鸿熙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怎么?舍不得走了?” 哥舒阿依无奈翻了个白眼,这才松开了阿萱的手,朝着陈鸿熙走了去。 眼角却是瞥见了站在人群里的一行人,哥舒阿依的心便不自觉地咯噔了一下。 第634章 你们离开 马车内,哥舒阿依显然没了之前的兴致,虽然依旧是探头看着车窗外,却是显得心事重重。 “在担心什么?”陈鸿熙忽然开口问。 哥舒阿依一惊,回过头来看着陈鸿熙,也知道自己并未做好表情管理,心思都摆在面上了。 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就听陈鸿熙问道,“是为方才刺客的事担心?” 哥舒阿依哪里想到陈鸿熙居然给她找了这么好的借口,自然是点头应下了,“嗯,这些刺客连京都都敢来,胆子真大!” 陈鸿熙淡淡一笑,“总归三皇子府他们不敢进就行了。” 别人的死活,与他无关。 哥舒阿依当然知道陈鸿熙与梁煜他们其实不对付,于是跟着点了点头,却在路过一间客栈时忽然说道,“我饿了,不如吃点东西?” 陈鸿熙看了那间客栈一眼,只道,“本皇子知道前头不远有间酒楼,饭菜尚可。” “嗯,你熟,听你的。”哥舒阿依对此并无任何异议。 到了地方,二人要了包间,点了一桌子的佳肴。 哥舒阿依吃得很爽快,以至于陈鸿熙就坐在一旁看着都觉得很舒服。 等一桌子饭菜都吃得七七八八,哥舒阿依便是揉着自己的肚子,一脸难受,“哎呦,不行了,肚子痛,我得上茅房。” 陈鸿熙不禁皱了眉,“成何体统。”哪有还没吃完就要上茅房的! 哥舒阿依才不管这些,起身就往外走,听着哥舒阿依问小二去茅房的路,陈鸿熙终于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来,满脸宠溺。 但很快,这笑容就被随后出现在包间内的暗卫打断。 “主子。” 暗卫单膝跪地行礼。 就听陈鸿熙道,“去打探一下街口那间客栈的情况,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人士入住。” “是!” 暗卫应声退下,包间内,陈鸿熙慢条斯理地吃着饭菜,脸色阴狠冷漠。 而哥舒阿依遵着小二的指引朝着后院的茅房而去。 可走到一半,见四周无人,她便忽然身形一闪,朝着二楼另一间包间走去。 一进门,就见巫医卓玛正端坐在桌前。 见到她,卓玛不禁冷笑了一声,“还以为公主不会前来了。” 阴阳怪气的。 哥舒阿依上前坐下,拿起水壶来给自己倒了杯水,“你下次找我让人传信就好,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大街上,多吓人!” 听得这话,卓玛脸色越发难看起来,“公主如今乃是三皇子跟前的红人,哪里是我等轻易就能见到的。” 这语气,哥舒阿依实在是受不了了。 当下也垮了脸,“卓玛,你有话直说就是,拐弯抹角地做什么?好歹我也是公主。” 搬出了身份,卓玛的语气方才好一些,道,“我只是担心公主会迷失在男人的温柔乡里,忘了当初百般磨难来此的目的!” 哥舒阿依冷着脸,道,“我从来都没有忘记,只是陈鸿熙此人有多小心你应该清楚,今日若非是我提议在前面的客栈用餐,他也不可能带我来此。” 卓玛微微点了点头,“我也知道此事不容易,但我等在京内多待一天就多一分危险,公主留在陈鸿熙身边越久也越不安全,此事,得尽早行事才行。” 哥舒阿依也知道卓玛的担忧是对的。 他们都长着标准的突厥面孔,留在京都很容易被察觉。 于是,她想了想,道,“要不然,你们先离京?” “什么?”卓玛一惊,随后立刻拒绝,“不行,我们不能留公主一个人置身险境!” “问题不大。”哥舒阿依冷静给卓玛分析,“陈鸿熙如今对我很好,并没有怀疑什么。倒是你们留在京都被他发现的话,反而会惹来他对我的怀疑。” “可是……”卓玛还想说什么,却是被哥舒阿依打断了,“没什么可是的,为了你们的安全,也为了我的计划,你们即刻离京。” 她用下命令的语气,身为下属,卓玛不得不从。 当下便应了声,“是。” 但,她还是忍不住问道,“公主,你没有喜欢上陈鸿熙吧?” 哥舒阿依没想到卓玛会问这样的问题,一时呆愣,竟是没能回答出来。 就听卓玛道,“陈鸿熙与梁煜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虽然瞎了一只眼,但依旧俊朗不凡,加上,他对公主你如此贴心,公主当真不会动心吗?” 听着卓玛这些话,哥舒阿依却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当即拍案而起,“卓玛!那是杀我阿弟的仇人!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他!” “没有就好。”卓玛的回答很是平静,当下也站起了身来,冲着哥舒阿依行了一礼,“那公主多保重,属下告退。” 说罢,卓玛便是大步离去。 独留哥舒阿依一人在包间内,愣了神。 陈鸿熙是杀了她阿弟的凶手,她的目的是杀了他,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他? 是啊,不可能啊! 可是哥舒阿依,你刚才为何要愣住了啊! 为何心口会有一丝做贼被当场抓包的慌张? 想到这,哥舒阿依摇了摇头。 不会的,不可能,她对陈鸿熙的感觉绝对不可能是情爱! 这样安抚着自己的内心,哥舒阿依深吸了几口气,这才起身朝外走去。 她缓步往陈鸿熙所在的包间走,走得很慢很慢,脑海中一直在想着方才卓玛所说的话。 却是忽然间,听到了包间内传来男人的声音,“回禀主子,属下方才已经查探过,客栈内的住客身份并无可疑,而且……” 那人还想说什么,却很显然是被什么人打断了。 哥舒阿依知道,一定是陈鸿熙察觉到了她。 于是,索性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 饭桌旁边,果然跪着一名暗卫。 见哥舒阿依回来,陈鸿熙挥手命人退下,而后像是没事人一样往哥舒阿依的碗里夹了菜,“怎么来得这么晚?” “应该再晚些,也不必撞见殿下派人查我。”哥舒阿依想,她大约是被卓玛传染了,语气竟也是阴阳怪气的。 陈鸿熙倒是脾气好,“你知道本皇子做事向来周到。” “那不如我离开好了,殿下也不必如此放心不下。” “啪!” 是筷子被重重拍在桌上的声音,“这话,本皇子不想再听到第二次。” 第635章 不要再这样了 哥舒阿依被吓了一跳。 陈鸿熙发怒她是见过的,可因她一句话就气成这样,她还是第一次见。 至于吗? 不过,陈鸿熙真的动了怒,她倒也知道不要火上浇油的。 嘟了嘴便转开了头去,心虚,但非得做出理直气壮的样子。 而陈鸿熙也知道,面前这个女人是从不服输的。 唯一一次低头还是因为他要打死管家,眼下被她发现自己居然怀疑她,怕是还得自己低头她方才能消气。 于是,深吸了一口气,这才道,“你也知道本皇子谨慎惯了,一时改不了这多疑的毛病,再无下次,可好?” 闻言,哥舒阿依没说话,只是抬眸看了陈鸿熙一眼便又移开了目光。 就听陈鸿熙长叹了一声,“再有下次,本皇子任由你处置,如何?” 哥舒阿依冷哼了一声,“哼,也就说说罢了,我一个异族女如何处置你这堂堂三皇子?” 听到她有了回应,虽然还是气话,但陈鸿熙知道,哥舒阿依正是消气中。 于是又说了几番好话,哥舒阿依这才算是消气了。 末了,陈鸿熙搂着哥舒阿依,伸手轻抚着她的脑袋,有些无奈地叹息着,“能让本皇子如此低声下气的,这世上也只你一个。” 哥舒阿依靠在陈鸿熙的怀里,冷着脸,一言不发。 她透过半开的窗户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却看不到自己的未来。 她一直都在对自己说,她绝不会喜欢上陈鸿熙,她也一定会杀了陈鸿熙。 可,当他们在陪阿萱跟梁煜去往大棠的路上遭遇刺杀时,陈鸿熙以身替她挡下那致命的一剑时,她知道,自己再也说服不了自己了。 她守在陈鸿熙的身边,足足守了一夜。 哪怕阿萱告诉她,已经给陈鸿熙用了药,他也不会有生命危险,她还是不肯离去。 因为她知道,就算她回去躺下了,也是睡不着的。 只要一闭上眼,陈鸿熙替她挡下那一剑的样子都会在她脑海中重新上演一遍。 与此同时,阿弟的死状,也会在她的脑海中出现。 她觉得,自己真是罪大恶极。 她分明是来报仇的。 她分明是要来杀陈鸿熙的。 怎么就管不住这颗心了呢? 陈鸿熙醒来时,见到的就是哥舒阿依坐在自己床前发着呆的样子。 原本,能在自己醒来时第一眼就见到她,陈鸿熙心里是高兴的,可看到她那出神的模样,不知何故,自己的心便咯噔了一下。 也是第一次,他终于发现她有事瞒着他。 但,他并未点明,而是掠起一抹笑来,低低唤了声,“阿依。” 哥舒阿依这才回过神来,低头看向陈鸿熙,这才担忧了起来,“你醒了?伤口还疼吗?我去喊阿萱!” 说着她便要起身,却是被陈鸿熙一把抓住了手腕,“我没事……” 他的声音有些虚弱,而后撑着身子坐起,艰难的样子令得哥舒阿依立刻附身去帮他。 看着她此刻这副担忧的样子,陈鸿熙心里的不畅快方才稍稍松了些,靠在了床头,舒了一口气,这才道,“你这几日与二皇妃的关系不错?” 怎么突然问这个? 哥舒阿依心头一惊,怔愣地看着陈鸿熙,没明白他的用意。 却见陈鸿熙勾唇一笑,“你方才直呼了二皇妃的名字。” 哥舒阿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情急之下漏了陷,却是强装镇定道,“嗯,这段时日同在一辆马车内,关系自是比以前好很多。” 陈鸿熙好似也没在意,道,“你与她的关系一直都还不错。” “那是因为我不与人为恶。”哥舒阿依说着,惹得陈鸿熙轻笑出声,“你在点本皇子?” 哥舒阿依的目光落在陈鸿熙的胸口上,眉心微拧,道,“你伤成这样,就不要说笑了。这次也好在有阿萱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说到这儿,哥舒阿依犹豫了一下,便又开口,“下次不要再这样了。” 是让他下次不要再帮她挡剑了。 那么危险,真的会死的! 可,陈鸿熙却是一笑,“傻丫头,本皇子说过的话,忘了?” 闻言,哥舒阿依心头一跳。 猛然间就想到了陈鸿熙之前曾与她说过的那句话。 “你的命,就是本皇子的命。” 其实,她一直都觉得他是说说而已。 毕竟,他是陈鸿熙,是陈国三岁的小娃娃都知道的阴险小人。 他的话,谁会信? 可,他居然做到了,而且义无反顾! 若是别的女人,能被陈鸿熙这样对待,大约会觉得很幸福吧! 毕竟,对于那些久居深闺的女人而言,管他有多十恶不赦,只要他能以命护她,一切就都值得。 比起那些在外对人和和气气,对自己妻儿却冷眼相待的,不知好了多少倍。 可她不行。 她与他有着血海深仇,他是她必须要杀的敌人! 她不想欠他的命! 深吸了一口气,哥舒阿依的脸色越发严肃,“总之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担心我?”看着哥舒阿依几乎快要发怒的表情,陈鸿熙却笑得格外灿烂。 只是这样灿烂的笑容配上他此刻虚弱的样子,莫名叫人鼻头发酸。 但陈鸿熙并未意识到,只笑着安抚道,“好了好了,这不是没事嘛!” “陈鸿熙!”哥舒阿依忍无可忍,厉喝了一声,“我再跟你说一遍,不可以有下一次!” 她真的欠不起! 自她嗓子好了以来,还从未叫过他的名字,陈鸿熙也没想到,她这样怒气冲冲地直呼他全名,竟也是这样好听。 于是,他脸上的笑意越发浓郁。 哥舒阿依看在眼里,简直火冒三丈、 “我说认真的!你如果再这样不管自己的性命,我真的走了!” 明明知道他听不得这话,明明知道他会发怒,可哥舒阿依还是说了。 陈鸿熙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原本看着她都闪着光的眸子也渐渐黯淡了下来,“本皇子暂且当做你是关心本皇子的安危。” 但他说过,这话日后不可再说! 哥舒阿依深吸了一口气,也缓和了情绪,道,“我去让阿萱过来。”说罢,便是转身离去。 第636章 她回不去 她去找了阿萱。 恰好梁煜不在,见到阿萱,哥舒阿依便像是浑身都没了力气一般,张开双臂朝着阿萱拥抱了过去。 “阿萱,我要怎么办?” 一句话问出口,眼泪就不争气地落下。 她从前不这样的,她跟阿萱一样,是可以担负起一个国家的女人,她上战场,被火烧,被刀砍,她都不曾哭过。 可眼下,她却觉得自己跟那些养在深闺的女人没有区别。 阿萱当然知道哥舒阿依这样是因为什么,可她该说的之前都说过了,如今能做的就是静静地陪着她。 好在,哥舒阿依落下两滴泪来之后便慢慢平静了下来。 阿萱这才拉着她去了一旁坐下,道,“事已至此,你打算怎么做?” 哥舒阿依摇了摇头,“我回不去。” 之前,阿萱与她说过好几次,让她回突厥之类的话,她一直不曾与她说过,其实她回不去。 突厥打了败仗,纵然将士们并未怪她,可阿娘怪她。 怪她害死了阿弟,害死了父汗,害死了突厥那么多英勇的汉子! 所以,她必须杀了陈鸿熙,否则,阿娘永远都不会原谅她。 阿萱就这么静静地听着,也终于明白了她的难处,而后点头,道,“你如今也确实走不了。” 之前,她只知道陈鸿熙喜欢哥舒阿依,却并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喜欢。 如今亲眼见着他为了哥舒阿依而豁出去性命,她就明白了,哥舒阿依走不了了。 以陈鸿熙的性子,若是哥舒阿依走了,他便是将这天下都翻个底朝天也一定会把她找出来! 除非,他知道真相。 可陈鸿熙那样眦睚必报的人,若是知道了真相,哥舒阿依又如何能活? “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阿萱安抚着哥舒阿依,“好在,如今我这儿的麻烦也不小,陈鸿熙应该顾不上你,你且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绪,不要露出太多的破绽来给他瞧见。” 闻言,哥舒阿依微微点了点头,这才道,“我跟他说来叫你去看看他。” 阿萱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哥舒阿依的肩膀,这才道,“好,我们一起过去。” 不多久,二人便来到了陈鸿熙的房间,恰好见到几名侍卫在陈鸿熙的屋子里,像是在汇报着什么。 见到二人,陈鸿熙便挥手将他们屏退,这才道,“我已经派人去追查对方的下落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 说话间,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哥舒阿依的身上,但哥舒阿依却是垂眸不去看她。 见二人之间的气氛怪异,阿萱便走上前挡住了陈鸿熙的视线,道,“都是些江湖人,就算找到了又如何?” 闻言,陈鸿熙的目光总算转到了阿萱的身上,冷笑道,“江湖人,我就拿他们没办法了吗?” 世人皆知他眦睚必报,那动了他的人,就该有动了他的人的觉悟。 就算是江湖人又如何? 区区一个门派,他就算独自一人灭不了,也能杀一半。 总归要让那些人知道,惹了他的后果是什么! 陈鸿熙如此执着于仇恨的样子,自然也被哥舒阿依看在眼里。 心中不免泛起几分害怕。 她的右手忍不住狠狠掐着自己的左手,好像靠着痛觉能够让自己清醒一点。 哥舒阿依,看清楚了吗? 得罪了他不会有好下场。 所以,在杀他之前,决不能让他发现自己的身份! 那边,阿萱查看了陈鸿熙的伤,又给他重新上了药,这才站起身来,道,“药效很好,三皇子修养几日便能痊愈了。” 也好在她知道此行会有危险,特意带了保命的药,否则陈鸿熙那一剑,就算不死也会要了他半条命。 听得阿萱的话,陈鸿熙微微点了点头,而此时,哥舒阿依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走上前来,“这次多亏了你。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一副十分关心陈鸿熙的样子,阿萱便知道哥舒阿依已经准备好了。 于是勾唇一笑,“三皇子也是为了护送我们才会有危险,这是我应该做的。既然三皇子没事,那我就先走了。”说罢,便是转身离去。 还特意关上了房门。 等着阿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哥舒阿依方才转身看向陈鸿熙。 之前的对话毕竟冲突激烈了些,眼下的气氛也依旧怪异。 但哥舒阿依既然准备好了,便不会让二人之间的关系一直这样。 她倒了一杯水,递给了陈鸿熙,“先喝点水润润嗓子,我已经让人准备了吃的,一会儿就端来了。” 声音轻柔,陈鸿熙也知道这算是求和。 于是,接过了水杯,一口饮下。 就听哥舒阿依道,“你不知道看到你中剑时,我是什么感受。” 闻言,陈鸿熙喝水的动作有些停顿。 而哥舒阿依也接着道,“很害怕,从未有过的害怕,怕你会从此就这样消失……” 这话,倒也不假。 在陈鸿熙中剑的那一瞬间,她心中真的除了害怕之外,没有任何别的情绪。 深吸了一口气,哥舒阿依咬了咬唇方才道,“我知道我方才说的话你不爱听,可我真的是这样想的,与其看着死在我面前,倒不如我先离开,总好过……” “好了。”陈鸿熙打断了哥舒阿依的话,声音也是特意放缓的轻柔,“本皇子答应你,从今往后再也不会让你身处险境。” 她没有危险,他就不会因为护她而受伤。 闻言,哥舒阿依似乎还想说什么反驳一下,可看着陈鸿熙,她那些话便都说不出来了。 只能慢慢点了点头,而后坐到了床边,伸手缓缓摸向他的伤口。 哪怕是刚换的药跟纱布,此刻也已经映出了血来。 哥舒阿依到底还是没有碰到,手指在伤口上方隔空抚摸了下,这才问道,“疼不疼?” 简单的三个字,却像是冬日的暖阳,融化了陈鸿熙的心。 也将他内心所有的不快尽数消融。 他握住了她的手,紧紧的,眸色中透出极尽的柔情,“有你在身边,就不疼。” 第637章 有没有良心 陈鸿熙的伤,好得很快,在到达大棠的京都之前就已经痊愈了。 入京前,阿萱特意找到了哥舒阿依,给了她两条蒙面巾,告诫她千万不可在人前露面。 当年哥舒阿依来大棠时,意气风发,几乎是当着满京城百姓的面告白梁煜,如今想来,当初的自己还真是无所畏惧。 也正是因为如此,京城的百姓或许对她这个极其勇敢的女人还有印象,难保其中没有个记性好的,一眼就能认出了她来。 若真是当着陈鸿熙的面认出来,那事儿可就大了。 所以,回到大棠的京城之后,哥舒阿依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陈鸿熙问起来便说是不想给陈鸿熙添麻烦,让他去专心做他的事。 不过,虽然没有出门,可对于外头的一切她都是清楚的。 比如,阿萱跟梁煜终于要下去崖底了,哥舒阿依知道,从今往后或许他们就见不到了,她想再去看阿萱一眼,又怕被人认出来,犹豫再三还是做了罢。 而事实也正是如她所预料到的一样,阿萱跟梁煜的死讯传来,震惊了大棠上下。 是夜,陈鸿熙坐在院子里,看着漫天的星光。 哥舒阿依缓步行至他身旁,缓缓坐下,跟着他一起抬头,却是问道,“今晚的夜色有什么特别的吗?” “二皇兄跟二皇嫂死了。”陈鸿熙缓缓开口,语气淡淡,听不出任何的喜怒。 哥舒阿依微微一愣,并未接话,心头却是有些狐疑,陈鸿熙这是在伤感? 可,以陈鸿熙跟阿萱梁煜的关系,他完全没必要啊! 就听陈鸿熙接着道,“他二人的尸体还是本皇子亲自带回来的。” 话说到这儿,陈鸿熙忽然冷笑了一声,“可是阿依,我不信他们就这么死了。” 听到这话,哥舒阿依心头一惊,却一点都不意外。 生性多疑是陈鸿熙的特点,在一件事之上,他会将自己置于旁观者的位置上去冷静分析。 所以,哪怕尸体是他领回来的,他依旧会有所怀疑。 毕竟,阿萱跟梁煜这样厉害的两个人,怎么可能就这样死了呢? 哥舒阿依眉心微拧,她知道自己不能劝陈鸿熙,否则陈鸿熙定然会反问她一句,你为何就这么确定他们死了? 所以,她只淡淡叹了一声,道,“你若不信,就去查,若他们真的没有死,那肯定会有破绽。” 听到这话,陈鸿熙的目光方才从星空上转移了下来。 他看着哥舒阿依,眼中带着宠溺,“我还以为,你会觉得是我疑心太重。” 哥舒阿依摇了摇头,“我只想着,你既然怀疑,那就有你怀疑的道理。总归那些事我也不太懂,选择支持你就行了!” 这话,极其暖心,陈鸿熙伸手便将其搂入了怀中,也终于感受到自己身后有人无条件支持着自己的那份暖意。 哥舒阿依不知道陈鸿熙是怎么查的,更不知道阿萱跟梁煜是如何应对的。 只知道,几日之后,陈鸿熙便告诉她,他们要回陈国了。 她坐在马车里,亲眼看着陈鸿熙将人下葬,虽然她心里清楚那不是阿萱,可不知怎的,心中总归还是有些悲伤。 大约是因为,有些人真的一别就是一辈子吧! 所以,等陈鸿熙回到马车上来时,便见到了哥舒阿依微红的眼眶。 不过,他并未觉得这有什么。 这一路来,阿依跟二皇嫂的关系很亲近,如今二皇嫂死了,她却一点都不觉得悲伤的话,反倒是有问题。 他伸手,将哥舒阿依搂入了怀中,轻柔安慰着,“好了,都过去了。” 接下来,就是他要做的事了。 两个月后,他们回了陈国。 陈鸿熙一到京城便入了宫去,很晚很晚才回来。 哥舒阿依伺候着他熟悉后,他便搂着她躺在了软榻上。 而哥舒阿依躺下后,目光恰好落在了角落里那个大箱子上。 她不禁好奇问到,“你不是说,这是要先给你父皇的宝物?怎么还在这儿?” 他今日进宫,不就是献宝去了吗? 陈鸿熙的目光极为幽深,看着那木箱子,脑海中所浮现的事今日陈琮的表现。 而后,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我是想看看,他还有几分良心。” 这个‘他’所指的是何人,哥舒阿依一下子就明白了。 从前,陈鸿熙是依附于陈琮的。 因为在那个吃人的后宫,在那个尔虞我诈的朝堂,只有陈琮能保得住他。 可如今,她却从他的语气之中听出了一丝反叛。 她忍不住问他,“那怎么才算是有良心,怎么算没有呢?” 陈鸿熙一根手指挑起哥舒阿依的一缕头发,一下又一下的绕着,“他若是将我给他的东西拿去换念念的性命,我便算他有良心。” 听到这话,哥舒阿依不免有些诧异地看向陈鸿熙,“我还以为,你不会在意那个孩子的死活。” 难不成,陈鸿熙并没有她所想的那么坏? 但陈鸿熙接下来的回答,却是让哥舒阿依明白,一个人的本质是改不了的。 只听得他冷声一笑,“我自然不会在意那孩子的死活。可那孩子的爹娘为了寻那宝物丢了性命,如若父皇连这都要占为己有,就证明他根本没有旁人看上去的那么在意梁煜,甚至,他也从不在意淑贵妃。” “在外人看来,父皇最宠爱的便是贵妃娘娘,最疼的是五公主,可倘若他最后连梁煜跟阿萱的孩子都不救,就证明他这个人心里最爱的是他自己。” 话说到这儿,陈鸿熙冷笑了一声,“阿依,你知不知道,本皇子一直以为自己内心阴暗全是因为幼年时见到母妃被欺辱,可如今却发觉,兴许不是的,兴许,我身体里本就流着阴暗的血。” 随了陈琮。 哥舒阿依眉心紧蹙,“那若是他没有良心,你会怎么办?” “没有良心,就证明他心里最爱的就是他自己,他可以舍弃所有人,包括本皇子,那,本皇子总得先下手为强,保住了自己跟母妃的性命,对吗?” “阿依,本皇子是自保,本皇子没做错。” 他淡淡的说着,哥舒阿依没有回答,也知道陈鸿熙不需要她的回答。 因为,这是他自己对自己的劝解。 第638章 帮手 就这样,又过了几日,哥舒阿依也不知道陈鸿熙到底有没有试探出陈琮是不是有良心。 只知道,日子平静得令她心慌。 这一日,陈鸿熙如同往常一般早起准备上朝。 哥舒阿依替他穿衣,在帮他系腰带的时候,他忽然就握住了哥舒阿依的说,沉声道,“今日留在府里,哪儿都不要去。” 哥舒阿依并未将这话放在心上,应道,“我那日不是在府中的?何曾出去过?” 说着,便是冲着陈鸿熙一笑。 被她灿烂的笑容所感染,陈鸿熙也露出了笑容来,道,“嗯,你最是听话了,那今日就在府中乖乖等我回来,我带好东西给你吃。” 他的语气像是在哄一个孩子。 哥舒阿依却是觉得有些奇怪,“你不是去上朝吗?怎么怪怪的?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陈鸿熙摇了摇头,抬手轻抚着哥舒阿依的脸颊,而后在她的侧脸落下了一个吻,“那我先走了。等我回来。”说罢,便是转身离去。 哥舒阿依看着陈鸿熙的背影,眉心紧蹙,心中的狐疑也越来越浓。 只是她并不了解朝堂之中所发生的事,就算怀疑也无能为力。 当下便是叹了一声,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可,刚一推开门,她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 明明屋中的摆设都没动过,可空气中好似就是飘荡着一股子不安。 她下意识的在屋内搜了一圈,最后在枕头下发现了一封书信。 是用突厥语所写的书信。 心头猛然一惊,哥舒阿依立刻走到了门外,却定四下无人,方才又回了房,关上了房门。 她小心翼翼地将书信拆开,几乎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卓玛的笔迹。 信上让她即刻前往京郊的一处别院,说有要事与她说。 看完信,哥舒阿依就立刻将其烧了。 她不能让陈鸿熙有半点可能发现。 但…… 她明明早就让卓玛她们离开京都了,为何她去大棠转了一圈回来之后,卓玛居然还在京都,而且还能往陈鸿熙的府里送信? 是她买通了陈鸿熙府里的人? 信上所说的要事,又是什么事? 她心中越发不安,想到陈鸿熙临走前特意交代让她在府里等,便不禁想着,莫非这一切,陈鸿熙都已经发现了? 可若真是被陈鸿熙发现了,她更要去通知卓玛才对,否则以陈鸿熙的性子,卓玛定不会有好下场! 这样想着,哥舒阿依便小心翼翼地躲过了府里的护卫,从后院翻墙而出。 一路躲过人群,朝着心中所说的别院看去。 等到了别院外,她发现此处显然是皇妃已久。 别院的大门上着锁,一看就是很久没有人来住过了。 哥舒阿依想着卓玛之所以选择这样一处无人的别院,应该就是不想让自己的行踪被发现吧? 想到这儿,哥舒阿依忍不住叹了口气,四下看了一眼,见附近无人,这才翻墙入了别院。 谁知,刚一站定,便见卓玛站在不远处冲着她笑,“没想到公主这么快就来了。” “你还笑!”哥舒阿依一脸怒容,“我不是早就让你走了?你怎么还在这儿?” “自然是助公主一臂之力!”卓玛说着,笑容也僵了下来。 哥舒阿依却是越发怒了,“我说过我会搞定的,不需要你帮忙!” “是吗?”卓玛却是冷哼一声,反问道,“那四个多月前,陈鸿熙身负重伤的时候,公主为什么没有顺手解决了他?” 卓玛的问题,令哥舒阿依一惊,“你,你怎么会知道?” 那是在陈国边境发生的事,卓玛如何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却听卓玛冷哼道,“公主不必知晓我是如何知道的,只要认清你自己如今根本对陈鸿熙下不了手这个事实就好。” “我不是下不了手!”哥舒阿依转开了头去,极力否认着,“我接近陈鸿熙的目的不是直接杀了他,那样太便宜他了!我跟你说过,我要成为陈鸿熙最在意的人,我要在他最出其不意的时候杀了他!让他感受到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的滋味!” 卓玛听着,微微点了点头,“如果真的像公主所说的这样,的确是很解气,可是公主,你当真下得了手吗?” “我当然可以!”哥舒阿依下意识地应道,特意拔高了声音,似乎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 好在,卓玛并未发现,“那这么看来,是我冤枉了公主。” 听到这句话,哥舒阿依的心方才松懈了些,道,“你身为我的下属,不信任我也就罢了,居然还敢违抗我的命令。卓玛,等回了突厥我一定会重重罚你!” 卓玛当即行了礼,“属下认罚。” 见她如此,哥舒阿依心情也总算好了些,却是问道,“府里那封信你是如何送进去的?是买通了什么人吗?” 闻言,卓玛点了点头,“是平日里伺候公主的一个小丫鬟。” 听到这话,哥舒阿依忍不住怒骂道,“糊涂!陈鸿熙安排在我身边的人,岂能是被你轻易收买的?怪不得今日陈鸿熙临行前千叮万嘱叫我要留在府里等他回来!看来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不会吧?”卓玛当即露出了几分慌张来,“那我岂不是害得公主暴露了?” “不只是我,恐怕连你也暴露了!”哥舒阿依眉头紧蹙,“你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趁他眼下还在上朝,没时间下令捉拿你。” “那公主你怎么办?” “我当然要回去!我翻墙出来的时候没人看见,如今悄悄回去,应该给爷不会有人察觉的。”陈鸿熙下朝回府得巳时左右,没那么快的。” 闻言,卓玛这才点了点头,“好,那我现在即刻就走,公主也请小心。” “等一下!”哥舒阿依却是唤住了卓玛,“你信上不是说有件大事要跟我说,是什么大事?” 卓玛这才想起此时,道,“我担心公主对陈鸿熙下不了手,所以为公主你找了个帮手。” 听到这话,哥舒阿依更疑惑了,“谁?” “陈国太子。” 第639章 你会背叛我吗 听到这话,哥舒阿依的眼睛骤然瞪大。 她当即压低了声怒斥,“你疯了?你去找他做什么?这不等于是暴露了我的身份?” 却不料,卓玛压根不觉得自己有错,冷哼了一声,“公主的身份早就暴露了,根本不是我去找的陈国太子,而是这位太子来找的我。” 既然能找到她,就说明那个陈国太子早已知道哥舒阿依的身份! 听到这话,哥舒阿依只觉得自己的后背冒出了一层冷汗。 她虽然对这个陈国太子不了解,也没有过多的接触,可来陈国之前她也是做了功课的。 陈国太子一直以来都是仰仗着皇后及其母家,哪有什么本事。 若是陈国太子都知道了,那,陈鸿熙岂不是更加会知道? 哥舒阿依的一颗心依然是吊到了嗓子眼。 只想着,若是陈鸿熙早就知道了,那又是何时知道的? 他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却什么都不说,又是为了什么? 越想,哥舒阿依便越是感受到了寒意。 连卓玛都察觉到了异常,忍不住问道,“难道陈鸿熙也早就知道了?留公主在身边,是另有目的?” 说着,卓玛便一把拉住了哥舒阿依的手腕,“公主,这三皇子府,恐怕是不能回了!” 哥舒阿依知道,卓玛是担心她的安危。 可她已经在陈鸿熙身边待了这么久了,眼看着自己的目的就快达成,她怎么可能就这么离开? 深吸了一口气,她道,“你先离开这里,我的事,我自有决断。” 说着,便要离去。 却被卓玛唤住了,“公主!那陈鸿熙可不是什么好人,他心肠歹毒,手段也极其残忍,你若是回去,很可能会被他生生折磨死的!” “那我不回去呢?”哥舒阿依反问,“我放弃这件事,回去突厥,阿娘对我的态度只会让我更加生不如死!” 她不愿意回去看到阿娘那副冰冷的样子! 听着这话,卓玛也沉默了。 她见过哥舒阿依的委屈,明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突厥好,最终还要受人责骂。 其实,哥舒阿依这仇,说来也是被逼无奈,非报不可。 哥舒阿依深吸了一口气,道,“你不用担心我,我会看着办的,倒是你自己,前往不要再泄露行踪了。” 闻言,卓玛应声行了礼,而哥舒阿依则是利索地翻墙而去。 时间紧迫,她要赶在陈鸿熙回府前回去才行! 一路上,都很顺利。 她翻墙回府,也依旧没有被任何人发觉。 可,当她回到自己的屋子外,正要推门而入时,却忽然顿住了。 一股强烈的不安笼罩在她的心头,好像一推开门就会见到地狱似的,她的手几乎是僵在了那里。 但下一瞬,房门却从里头打开了。 陈鸿熙就这么淡淡地看着她,冷声问道,“去哪儿了?” “啊?”哥舒阿依一时间脑袋一片空白,没有回答上来。 陈鸿熙却是上前来,拉住了她的手便往屋里走,“守门的侍卫说你未曾出去过,可府里人也并未瞧见你,我在这儿等了许久……” 守门的侍卫未曾说她出去过…… 哥舒阿依当即反应过来,笑道,“去了梅园逛逛。” 梅园在三皇子府的西北角,如今不过深秋时节,梅花并未开放,平日里也只有几个园艺偶尔会去打理一下。 哥舒阿依说去了那,那府里人没瞧见她也是正常的。 她自认这个说法是说得过去的。 就听陈鸿熙再次问道,“梅花都还没开,你去那做什么?” “我也是随意走走,接过就走到那了。”哥舒阿依应着,生怕陈鸿熙继续细问她却答不上来,便赶忙转移了话题,“对了,你今日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眼下巳时可都还没到。 陈鸿熙拉着哥舒阿依坐下,如同往常一般,将她抱在了腿上,淡淡笑道,“父皇在朝堂上发了病,所以都散朝了。” “啊?”哥舒阿依一愣,想问问是什么病,可看着陈鸿熙的脸色,她便有了猜测,“你父皇发病,跟你有关系?” 陈鸿熙冷声一笑,眸子又变得极其阴暗,“我不是与你说过,要看看他有没有良心吗?” “念念,是他们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脉,可他非但不拿那东西去救念念,反而偷偷将其吞食。” “他不知,我早已在那上面动了手脚,下足了分量,比起皇后吃下去的那些,还要多。” 陈鸿熙就这么絮絮叨叨地说着,末了,又是一声冷笑,如同寒冰,瞬间让着屋内的空气都凝固了不少。 他说,“这是他自己做的选择,与本皇子可没有半点关系,对吗阿依?” 哥舒阿依只觉得自己的身子都跟着一僵,明明在回到陈国时她就预料到陈鸿熙要做什么大事了,明明早就知道陈鸿熙这人手段阴狠毒辣,可如今他真的与她说起那些计划时,她还是有些不寒而栗。 哪怕之前父汗对她诸多掣肘,也曾参与过命人刺杀她的事,可最终她都做不出弑父的事儿来。 父汗其实是被卓玛给毒死的。 当初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哥舒阿依还与卓玛大吵了一架,但她也知道,父汗该死。 可陈鸿熙不一样,他比她要狠毒得多,所以就算是亲手给陈琮下毒,他也不觉得有什么。 在陈鸿熙的眼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别人的错。 而他,最是无辜! “阿依别怕。” 似乎是察觉到了哥舒阿依情绪的异常,陈鸿熙忽然就伸手抚上了哥舒阿依的脸颊,柔情似水,“本皇子只是在自保而已,本皇子不能让自己跟母妃身陷险境,所以,一切对本皇子不利的人跟事,本皇子都会不择手段地去摆平。” 就如同,他从小就为了保护母妃而杀人一样! 哥舒阿依没有任何的反应,脑海中却满是卓玛的样子。 她担心,陈鸿熙发现了卓玛之后,会做出令人发指的行为来! 却听陈鸿熙接着道,“所以,你不必害怕,你是本皇子的人,你的命就是本皇子的命。” “除非,有朝一日你背叛了本皇子……” “阿依,你看着本皇子的眼睛,你说,你会背叛我吗?” 第640章 演的 陈鸿熙今日很反常。 早朝前特意交代她留在府里等他的那些话,还有现在问她会不会背叛他。 他给陈琮下药是回京时就发生的事,他也一早就猜到陈琮不可能救念念,所以他今日的反常绝不是因为陈琮。 而是因为她。 陈鸿熙果然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了! 有了这样的认知,她反倒不紧张了,连着先前的那些惧意也一并消失。 既然他还在演,那她何不继续演下去? 于是,她把头歪在了陈鸿熙的肩膀上,就这么靠着他说话,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喉结上,“你对我这么好,我怎么可能背叛你呢?” 也正是因为这句话,二人之间的气场似乎瞬间调转了过来。 浑身僵硬的人,成了陈鸿熙。 他缓缓开口,“说过的话,是要负责的。” 哥舒阿依的眸色透出了几分冷意,可声音却是透着笑的,“你想我如何负责?以身相许吗?” 话音方落,陈鸿熙忽然就将她抱起,三步并作两步就走到了床边,将她压在了床上。 那唯一还亮着的眸子里,分明闪烁着几分痛苦,“你当真,不会欺骗本皇子,对吧?” 闻言,哥舒阿依眼里的冷意依旧,脸上的笑意也依旧。 她抬手,轻抚着陈鸿熙的脸颊,“殿下今日怎么这样多问题?” “本皇子在问你!”他陡然加大的音量,几乎是怒吼着,却又像是突然没了气力一般,无比柔和,“你不会骗我,对吧?” 终于,哥舒阿依收敛起了笑意,那抚着他脸颊的手也放了下来。 她无比认真地看着陈鸿熙,像是认命了一般,“不如你跟我说说,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也是这一句话,让陈鸿熙心中所筑起的高墙顷刻间崩塌。 他一直在替她遮掩,替她隐瞒。 方才,她若是回答一声不会骗他,他也是会强迫自己去信的。 可…… 他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冷漠地像是在看着一个陌生人,而后冷哼了一声,转身走到了桌边。 哥舒阿依也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就见陈鸿熙已是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瞧着悠闲怡然,仿若从未将今日的事放在眼里。 “你是突厥的公主,接近本皇子是另有所图。” 另有所图。 简单的四个字,却将她的仇恨贬得一文不值。 哥舒阿依莞尔一笑,“那,殿下是何时发现的?” “你在大街上救下二皇妃之后,本皇子便有所怀疑。”陈鸿熙是背对着哥舒阿依坐着的,所以哥舒阿依看不到他的表情。 但听他说起这事儿,哥舒阿依心中却是怀疑了起来,“这么早?” 在阿萱跟梁煜都还没回大棠之前? 陈鸿熙放下了杯盏,接着道,“是你自己的忘了你伪装的身份,你只是突厥的一个寻常能女子,甚至能被人牙子抓到,怎会有那样利落的身手?” 哥舒阿依闻言,心头一惊。 果然是她忽略了此事。 虽然当时救阿萱时,她也并没有怎么出手,但习武之人,是不是有点底子在身上,一眼就能看出来。 哥舒阿依缓步朝着陈鸿熙走去,“所以那日你才会怀疑我,派人去可客栈查?” 听到这话,陈鸿熙终于是勾起了一抹笑来,只是那笑容苦涩得厉害,“本皇子也不想怀疑你,是你自己不争气。” 哥舒阿依已是走到了陈鸿熙的面前,她静静地看着他,而后问他,“所以,后来在边境,你救我也是有所目的?” 就是为了,让她相信他没有怀疑她? 可,她记得当时的陈鸿熙情感真挚,他们甚至还为了以后要不要豁出性命而救她大吵了一架。 莫非,都是假的? 可,若那一切都是演的,那陈鸿熙的表演真的是太成功了。 陈鸿熙眉头微拧,抬眸看向哥舒阿依,“你觉得本皇子是演的?” 哥舒阿依当然无法确定。 毕竟,他居然那么早就开始怀疑她的身份了,那么想必,要查到她的真实身份也不会花很久的时间。 陈鸿熙长叹了一声,收回了视线,这才道,“其实,本皇子虽然对你有所怀疑,但也好似再回陈国之后方才知晓你的身份。” 这话倒是让哥舒阿依有些意外。 她以为他能轻易就查到的。 似乎知道哥舒阿依在想什么,陈鸿熙冷笑了一声,“本皇子并未让人随行去大棠。” 他让他们主要看着陈国的情况,而调查哥舒阿依这件事只是顺便。 所以,直到回了陈国京都之后,他的人才讲这件事告诉了他。 哥舒阿依,突厥公主,那个曾经带着突厥差一点就覆灭了大棠的女人。 那个只是差了一点点运气就能君临天下的女人。 呵! 陈鸿熙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感到荣幸。 可想了想,又觉得她愚蠢至极。 “你居然就这样来接近本皇子,你就这么确定,本皇子会喜欢你?” 哥舒阿依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坐下。 她也给自己倒了杯水,饮下一口,这才道,“我从未想过要你喜欢我。我只是想接近你,然后杀了你。” “杀我?”陈鸿熙更加疑惑了,“为什么要杀我?” 哥舒阿依看着陈鸿熙,忽然就觉得有些可笑,“所以,你并不知道我接近你的真实目的?陈鸿熙,你都已经派人去查了,为什么就不查个明白?” 面对哥舒阿依的愤怒,陈鸿熙眉心皱得更紧,“让本皇子猜猜。是为了哥舒万?” 听到陈鸿熙提起阿弟的名字,哥舒阿依终于是忍无可忍,将手中的杯盏朝他扔了过去,“你没资格提这个名字!” 陈鸿熙歪过头去,轻易便躲开了。 却好似躲不开哥舒阿依的怒火,“你为了你们陈国的利益,便杀了我阿弟,挑起突厥语大棠的战事!陈鸿熙,我阿弟还那么年轻!他还有大好的河山没见过,就这么在睡梦中被你抹了脖子!” 怒火,令得哥舒阿依的双眼通红。 陈鸿熙就这么愣愣的看着她,实在没想到自己与她之间居然有着这样的深仇大恨。 但最终,他也只是一笑,“所以呢?” 第641章 你不想我死? 所以呢? 这是什么问题? 哥舒阿依一时愣住了。 却见陈鸿熙笑得寒气森森,“是你把哥舒万送去大棠的军营的,也是你给了本皇子这个挑唆大棠跟突厥的机会,本皇子只是把握住了而已。” 一番话,差点把哥舒阿依气笑了,“所以,你杀了我阿弟,反倒是我的错了?” “本皇子只是在与你分析此事。”陈鸿熙面色冷冷,“无非是立场不同罢了。” 他的语气太过平淡了。 平淡到让人觉得一个人的生死在他的眼里也无非就是蝼蚁与草芥。 可,那是她的至亲! 她好似是现在才看清了他的真面目一般,有些怀疑自己,之前怎么就觉得自己是喜欢上他了呢? 深吸一口气,她缓缓站起,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匕首。 “我原本的计划,是在你最没有防备的时候杀了你,而如今看来,这计划是完不成了。”她说着,便将匕首指向了陈鸿熙,“准备好了吗?” 陈鸿熙冷哼了一声,显然是半点都没将哥舒阿依的半吊子功夫放在眼里。 而他的轻蔑只惹来哥舒阿依越发强烈的愤怒,当下便是朝着陈鸿熙袭去。 锋利的匕首闪着寒光,眼看着就要刺中陈鸿熙,却见他身形微微一侧,轻易变躲开了。 哥舒阿依不服气,继续攻击,而陈鸿熙也终于从凳子上站起,与之对打起来。 但哥舒阿依俨然不是对手,哪怕手中还握着匕首,她也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招式永远都慢了他一拍。 这也是为何她之前会选择潜伏在陈鸿熙身边,伺机而动的原因。 他们之间的实力,相差太多了。 就在哥舒阿依觉得自己今日定会败在陈鸿熙手中之时,陈鸿熙却忽然停了手。 以至于,她手中的匕首直直地就刺进了陈鸿熙的心口,鲜血瞬间浸湿了衣衫。 哥舒阿依陡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陈鸿熙。 她这一招,毫无技巧,以陈鸿熙的身手根本不可能躲不过! 他是故意让她的! 她下意识地就想松开手,却被他一把握住,甚至还在往他的身体里使劲。 哥舒阿依下意识地对抗他的力道,忍不住怒喝,“陈鸿熙,你疯了?!” “你不就是来杀我的?”陈鸿熙沙哑着嗓子问她,“眼下,我不过是让你如意而已,你怎么又不愿意了?” “你,你放手!” 鲜血刺痛了哥舒阿依的眼睛,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 她想到了之前在边境的时候,他明明已经在怀疑她的身份,却还替她挡下那致命的一剑,那时的伤,与现在的鲜血印在了一起,惹得她的心,一阵一阵,抽搐得生疼。 看着她的眼泪,陈鸿熙终于还是心软了。 心口的痛让他没办法呼吸,以至于声音听上去都虚弱无比。 “你还是舍不得我死的,对吗?” “你这个疯子!放手!”哥舒阿依怒吼着,陈鸿熙却偏不放,偏要在她这里得到一个答案,“你是不是舍不得我死?” 哥舒阿依却再不理会他,转头就冲着外头喊着,“来人!快来人!” 屋外早有侍卫听到了打斗声,可没有陈鸿熙的命令他们也不敢贸然进来。 这会儿听到哥舒阿依的呼唤,便都冲了进来。 看到眼前这一幕,侍卫们都瞪大了眼睛,一时间弄不清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却听着哥舒阿依唤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来帮忙!” 闻言,侍卫们方才回过神来,当下便要上前。 却是被陈鸿熙一声冷呵,“站住,都出去,这里没你们的事!” “陈鸿熙!”哥舒阿依厉声怒喝,“你当真想死是不是!” “你不想我死?”陈鸿熙反问,那握着哥舒阿依的手却依旧还在往自己的身体里使劲。 感受到匕首还在一点点地没入陈鸿熙的身体里,哥舒阿依简直就快疯了。 理智告诉她,陈鸿熙该死,她就是要杀了他才对。 可,情感终于还是凌驾于理智之上。 “是。我不想你死。”她无力地承认,豆大的眼泪不住落下,渐渐哭得泣不成声。 握在她手上的力道终于松了开来,他伸手抚上了她的脸颊,替她擦去那些滚落的泪滴,“好,那本皇子便不死。” “你真是个疯子!” 哥舒阿依也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两步,撞在了凳子上,整个人便像是脱了力一般,重重跌坐了上去。 侍卫们也终于得到示意上前来,有人扶着陈鸿熙去躺下,有人急急忙忙去唤来了府医,她这不大的屋子里,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御医是何时赶来的,她不知道,就连自己是怎么被丫鬟搀扶着到了外头的,她也不知道。 只知道,一盆盆的血水不断地从屋内被端出来,屋内的御医来了一批又一批。 直到天快黑时,方才有人从屋内出来,对着她行了一礼,“姑娘,殿下的血止住了,伤口虽深,但好在离心脉的位置还差了一寸,眼下算是保住了性命了。” 哥舒阿依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想着,差一寸。 匕首在刺入陈鸿熙心口的一瞬间,她及时止住了力道,否则就差不了这一寸了。 “姑娘,姑娘?” 御医见哥舒阿依没有反应,便又连唤了两声。 直到哥舒阿依茫然地抬头看向他,方才又接着道,“今晚最为紧要,只要殿下能平安熬过今晚,便无大碍,否则恐会有性命之忧,还请姑娘悉心照顾。” 听到这话,哥舒阿依方才微微点了点头,而后在丫鬟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冲着御医行了一礼,道,“有劳大人了。”说着,便是冲着一旁的丫鬟看了一眼。 丫鬟会意,当即掏出一定银子塞进了御医的手里,“有劳大人,奴婢送大人。” 御医收下了银子,自然心里头高兴,当下便又从怀中取出一瓶药来,交给哥舒阿依,“这是宫里最好的伤药,倘若今夜殿下伤口渗血,将其撒上,必定能立刻止血。” 哥舒阿依又道了声谢,方才接过药瓶,而后目送那御医离去。 直到,御医的背影消失在了视线之中,她方才又低头去看那瓶药。 这是方才那一定银子换来的,若不然,那御医不可能给她。 可,如今躺在屋里,生死未卜的人是当今三皇子啊! 身为御医,怎可对着皇子藏拙? 第642章 阿依,别走 一旁的丫鬟见哥舒阿依对着药瓶发呆,便忍不住开了口,道,“这些个御医都是狗眼看人低的玩意儿,就因为元妃娘娘出身不好,他们就对殿下令眼相看!除却庞御医,哪个来了不得从府里另外拿一点才肯露出真本事!” 丫鬟义愤填膺,是真的替陈鸿熙委屈。 哥舒阿依跟在陈鸿熙身边这么久,也多多少少知道陈鸿熙这些年一路走来有多不容易。 可,这并不代表他就可以杀了她阿弟啊! 想到这儿,哥舒阿依深吸了一口气,道,“我进去看看殿下。” 说着,便径自进了屋去。 屋内还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 与药材的味道混在一起,很不好闻。 哥舒阿依缓步行至床边,看着陈鸿熙一脸苍白地躺在她那床淡粉色绣花的被褥里,心情竟是说不上来的怪异。 她搬了个椅子在床边坐下,而后就这么愣愣地看着他。 想着她与他初识的场景,一路而来所发生的一切,她忽然就觉得,自己居然是那么可笑。 她竟然还想杀他。 竟然还想着,成为他最重要的人之后杀了他! 可结果呢? 他仍由她的匕首刺进他的心口,她却哭得几乎当场崩溃了过去。 这算什么? 哥舒阿依,你自己想想,你现在这样到底算什么? 他分明是你的仇人啊! 阿弟惨死的样子,你忘了不成? 说好的要为阿弟报仇呢? 突厥,你不想回去了吗? 你到底在干什么呀! 越想,越觉得无力。 对于以后的路,哥舒阿依的脑海中全然没有任何计划。 可她知道,她杀不了他了。 在他替她挡下那一剑的时候,她就该知道了。 是她自视甚高,是她自以为是,是她自不量力! 她认输便是了! 夜里,陈鸿熙起了高烧。 哥舒阿依立刻让丫鬟们备了凉水来替他降温。 她讲浸湿的帕子盖在他的额头上,却听到他睡梦中不知呢喃着什么。 一旁的丫鬟们也都一脸疑惑,“殿下这是在说什么呢?” 哥舒阿依也听不清楚,只能附身侧耳贴过去听,终于听明白了那句话。 他说,“阿依,别走。” 四个字,仿若是在哥舒阿依的心口重重敲上了一锤,疼得她止不住地打颤。 一旁的丫鬟问,“姑娘,可听清楚殿下说什么了?” 哥舒阿依却只能摇头不做答。 就听另一名丫鬟道,“殿下肯定是在喊元妃娘娘!” 闻言,哥舒阿依一愣,却依旧没说话。 只听那丫鬟道,“奴婢是跟着殿下从宫里出来的,殿下小时候生病发烧的时候,都会喊元妃娘娘。那时候御医们比现在还要瞧不起人,都是元妃娘娘没日没夜照顾殿下的!” 可今日,他喊的不是他母妃,而是她啊! 哥舒阿依心中不知作何感想,只觉得有一种苦涩在渐渐蔓延开来。 她让丫鬟将水盆放下,道,“你们下去休息吧,这里留我一人就够了。” 闻言,丫鬟们忙道,“今日姑娘也是被吓到了,还是姑娘去休息吧!” “我没事的。”哥舒阿依摇着头,视线落在陈鸿熙那发白的脸孔上,“我看着他。” 看着哥舒阿依这样担心陈鸿熙的样子,丫鬟们也只能点头,行礼告退了。 夜深人静,偌大的屋内便只剩下了哥舒阿依跟陈鸿熙二人。 或许就是太过于安静了,所以陈鸿熙那细细的呢喃听上去都变得格外清楚。 他一直在说着,阿依,别走……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屋内,一袭深秋的凉风也随之而来,搅动了屋内的沉闷。 陈鸿熙只觉得自己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也睡得很累。 但这一晚上,他能感觉到有人在身边一直照顾着他。 像是半梦半醒,又像是一只在做梦似的。 “殿下,醒了?”一道娇柔的声音传来,陈鸿熙微微一愣,随之转头看去,却见床边站着的是府里的丫鬟。 眉心下意识便紧紧拧起,他什么都没说,但脸上肉眼可见的失望。 却听那丫鬟道,“阿依姑娘守了殿下一晚上,刚刚才走。” 听到这话,陈鸿熙的眸子仿若才发了光,他看着那丫鬟,哑着声道,“她守了本皇子一晚上?” 丫鬟连连点头,“殿下昨夜起了热,也是姑娘衣不解带地照顾着的,直到天亮了奴婢担心姑娘扛不住才来换姑娘的。眼下姑娘去了隔壁屋子休息,殿下不必担心。” 听到这话,陈鸿熙方才微微点了点头。 想着昨日所发生的一切,想到她见到自己受伤后哭得那样崩溃的样子,陈鸿熙的心口便不自觉地一疼。 好似也牵动了伤口,惹得他到抽了一口凉气。 一旁的丫鬟听到这动静,急忙问道,“殿下怎么了?奴婢这就去请御医!” “不必。”陈鸿熙唤住了丫鬟,只道,“去把姜战叫来。” “是。”丫鬟应了声,这便离去。 而陈鸿熙则是静静地躺在床上,闭上了眼,感受着哥舒阿依的呼吸。 身为习武之人,他内力深厚,哪怕身负重伤,要探听到隔壁屋子是否有人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方才丫鬟说,哥舒阿依就睡在隔壁的屋子里,那么照理来说,他应该能探听到呼吸声的才对。 可,并没有。 还以为自己是因为受了伤才会一时听不明白,是以,他努力凝聚内力,细细倾听。 可,依旧什么都没有! 怎么会? 她不是应该在隔壁休息吗? 想到这儿,陈鸿熙再也等不了了,他不顾伤重,撑着身子便要坐起。 却在这时,姜战跟丫鬟进了屋来。 见到他如此,二人当即上前拦下他,“殿下这是要做什么?” “殿下要做什么吩咐奴婢去做就好,您这伤可不能折腾!” “阿依呢?”陈鸿熙哑着声喝问,“阿依呢!” 丫鬟以为陈鸿熙是想要见哥舒阿依了,忙道,“奴婢这就去唤姑娘来!” 说罢,便是跑了出去。 而姜战也劝着陈鸿熙,“殿下,如今正是我们行要事的时候,您可千万不能因为一个女子就毁了自己这么多年的计划啊!” 陈鸿熙被姜战劝着,躺回了床上,但眸色凌厉,依旧在等着丫鬟的消息。 不多久,丫鬟便又跑了回来,只是脸上带着几分害怕与慌张,“殿,殿下,姑娘不见了。” 第643章 藏在何处 原以为听到这话,陈鸿熙会暴怒,可没想到得知哥舒阿依离开的消息,陈鸿熙的情绪反倒是稳定了下来。 他就这么静静地躺在床上,想着昨日她崩溃大哭的模样,想到那似梦非梦的人影,他想,她终究还是走了。 不过,走了也好。 以他们二人如今的关系,她留下反而是种折磨。 “殿下……”一旁,姜战略有担忧地轻唤了一声。 毕竟他是最清楚哥舒阿依在陈鸿熙心中是什么分量的人。 却见,陈鸿熙的神色在瞬间变得冷冽,命丫鬟退下后便看向姜战,问道,“宫里情况如何?” 姜战一愣。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还以为陈鸿熙顾不上宫里了。 还好,他的主子果然是做大事的人! 姜战心中有了几分欣慰,这才回答道,“御医院的人连番替陛下医治,只断出皇后与皇上的病情相同,却并未断出是何原因发病。” 也就是说,御医院的人还不知道父皇是中了毒的。 陈鸿熙眸色一沉,却道,“有一个人知道。” 当初,陈琮给皇后下的毒就是从陈鸿熙这里拿去的。 这件事只有陈琮跟徐公公知道。 而如今,陈琮与皇后一样都得了疯病,徐公公自然能一下子就想得到是他动的手脚! 他决不能给徐公公在人前说出此事的机会! 姜战闻言勾唇一笑,“殿下放心,属下已经命人去做事了。” 姜战既然能成为陈鸿熙的谋士,那自然就有他果然的智谋,徐公公的事,他又怎会想不到呢? 闻言,陈鸿熙这才好似放下了心一般,点了点头,“好,你先下去吧。” 姜战这才行了礼告退。 待房门被关上,屋内的气压仿佛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陈鸿熙就这么静静地躺着,床褥间还依稀能闻到属于她身体的香。 就好似,她还陪在他身旁一样。 可,她分明已经走了。 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而此时,离开了三皇子府的哥舒阿依却出现在了太子府中。 她是走在路上的时候,被太子府的人请来的。 说是请,但那二人一看就是练家子,而且四周显然还有其他同伴在,是以哥舒阿依并未拒绝便随他们一并来了。 这还是哥舒阿依第一次见到太子,比起陈鸿熙跟梁煜来,太子的长相实在算不上出众。 陈鸿熙跟梁煜一看就是习武之人,身形高大强壮,但这位太子却是一看就是个文弱书生的模样。 不过,大棠有句话叫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更何况兄弟几人都不是一个妈生的,长得不像也不是稀奇事。 哥舒阿依并未将此放在心上,只是看着太子,道,“找我有什么事?” 一旁的侍卫却是怒了,“大胆!见到太子殿下还不行礼!” 哥舒阿依冷冷瞥了他一眼,而后冲着太子皮笑肉不笑的一下,“我一个突厥人,不懂你们陈国的礼仪,太子不会跟我计较吧?” 闻言,太子也是一笑,“当然不会,姑娘请坐。” 哥舒阿依也不客气,就这么坐下。 有丫鬟送了茶来,哥舒阿依也不接,丫鬟便只好放在了一旁。 “太子殿下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哥舒阿依再次开口,太子这才将屋内的丫鬟屏退,而后开了口,“公主不必与本太子遮掩身份。” 很显然,太子已经知道哥舒阿依的身份了。 倒也不奇怪,毕竟之前太子就已经找上了卓玛。 于是,她挑眉道,“我并没有想遮掩身份,只是问殿下找我何事而已。” 言下之意,是让太子有屁快放。 但很显然,太子并不是那种爽快的主,只是接着笑道,“本太子听闻,昨日公主与三弟起了争执,错手伤了三弟?” 一句话,便是让哥舒阿依心中警觉了起来。 陈鸿熙之前试探出了管家是奸细,可如今看来,三皇子府里还是有太子的人。 否则,陈鸿熙受伤的事或许是御医传出,但她伤了陈鸿熙的事,可不是外人能知道的。 眼看着哥舒阿依不说话,太子便又问道,“所以如今,公主是与我三弟决裂了?” 哥舒阿依忍不住叹了口气,“我跟梁煜打过交道,也跟陈鸿熙打过交道,可不管是他们两个其中的谁,都不会像你这样拐弯抹角。你有什么事,直说行不行?” 哥舒阿依语气之中的嫌弃分外明显,也让太子内心升起了怒意。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在被拿来跟陈鸿熙比较。 纵然那小子出生低微,可做事果敢,得了父皇好一通喜爱。 但好在,陈鸿熙这孽种这辈子都比不上他母后娘家的势力,所以他从未将陈鸿熙放在眼里。 可后来,梁煜回来了。 出生不比他低,能力相貌还处处压他一头,甚至父皇都对那梁煜极为袒护,以至于他内心对梁煜的嫉妒到达了顶点。 哪怕,如今梁煜已死,他还是下意识地厌恶旁人将他与梁煜做比较! 但眼下并不是动怒的时候,太子深吸了一口气,冲着哥舒阿依淡淡一笑,“都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既与公主有着相同的目的,那我们自然就该联手是不是?” 哥舒阿依眉心微拧。 她知道太子今日既然叫她来了,那定然是心中已经有了盘算,于是微微挑眉,示意太子继续说下去。 就听太子道,“昨日殿上,我父皇突然发病,病情与我母后一模一样,何时能醒还尚未可知。” “也就是说,父皇已经无法担任陈国的皇帝,理应由本太子继位。” “可三皇子一党处处阻拦,且言语间有将父皇与母后的疯病强压在本太子头上的意思。” “但他们绝对不会想到,本太子早已将父皇的贴身侍从徐公公带回了太子府,徐公公亲口所言,将母后毒疯的药是三弟给的,所以,毒疯了父皇的人也极有可能是三弟。只不过,光靠徐公公一人的口供还不足为信,本太子需要证据。” “以三弟对公主的疼爱,想必很多事都会告诉公主吧?不知公主可否告知,毒被三弟藏在何处?” 第644章 这么乱 原来找她是为了这件事。 哥舒阿依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太子微微眯上了眼,显然是不信任哥舒阿依。 却听哥舒阿依道,“太子觉得你三弟比起你的心思来,如何?他的能力比起你来,又如何?” 闻言,太子一愣,一时没有回答。 便见哥舒阿依冷声一笑,“既然你三弟不论是能力还是心思缜密的程度都远在你之上,那你能发现的事,他如何不会发现?” “他早就知道我是突厥公主了,又岂会将这些事告知于我?别说是毒藏在何处,就连是不是他下的毒我也不知道,太子有句话倒是说对了,仅凭那个什么徐公公的话,真的很难让人信服。” 哥舒阿依刻意隐瞒了陈鸿熙曾经亲口承认自己下毒谋害了陈国皇帝一事。 几乎是下意识的隐瞒。 她想着,陈鸿熙在知道自己的身份之后居然还与她说了那么多,也是在赌她在关键时刻会护着他吗?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做,可很显然,她的确是在关键时刻护着他了。 太子眉心紧拧,“公主潜伏在陈鸿熙身边这么久,当真没有任何察觉?” “陈鸿熙是什么样的人,太子应该比我清楚。” 多的话,哥舒阿依便也不再说了。 太子就这么打量着哥舒阿依,似乎是在观察着她是不是在撒谎,随后又想到了自己这个三弟这么多年来做的坏事都不曾被任何人寻到过证据,的确是个心思缜密的人,这一点,就连母后从前都夸过陈鸿熙。 所以,哥舒阿依不知道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只是,难免会有些失望。 但太子在皇后的教导下这么多年,自然也不会将这样明显的情绪摆到脸上。 当下便道,“不知便不知吧!公主既然来了,不如在我府上先休息一晚?” 这是缓兵之计,将哥舒阿依先暂时留在府上,而后他在去找自己的幕僚商议接下来要怎么做。 都是在皇室里长大的人,哥舒阿依岂会不知道太子如今是什么想法? 当下便是一笑,“好,那就叨扰殿下了。” 她也是希望留下的。 毕竟,这太子府她也该好好查查! 是夜,夜深人静。 今日的月色也不大好,小小的一轮月牙,时不时还会隐没于云层之中。 但这样的夜色却是潜行的最好时机。 一阵风吹过,哥舒阿依便从窗户一下子就跃了出来。 她知道太子特意派了人守在她的屋外,但要躲过这些丫鬟侍卫,可不是什么难事。 白日里,她借着赏玩的理由在太子府逛了一圈,已经摸清楚了太子府的大致分布。 她住的地方是客院,与府中女眷所住的后院很近。 太子也宿在后院之中,如此也方便他宠幸府中大大小小的妃子们。 但府里还有一个院落,是今日太子去过的。 哥舒阿依就这么借着夜色一路躲过巡查的侍卫,潜行至那处院落前。 院子里还亮着灯,显然是有人! 哥舒阿依一下就翻过墙头,落入院中,小心翼翼地朝着那间亮着灯的屋子走去。 “太子殿下,三皇子那边有消息了吗?”一道略显尖细的声音传来,哥舒阿依在大棠的皇宫里待过,自然知道这声音是属于太监的。 应该就是那位徐公公。 太子的声音随后传来,“徐公公放心,您留在这里很安全,等本太子找到了证据,便能带你上殿,一并指认陈鸿熙!” 但似乎,徐公公对太子并不放心,道,“不如找宁太傅聊聊?” 宁太傅便是太子的外公,可见比起太子来,徐公公更相信宁太傅。 这事儿倒也不怪徐公公的,毕竟他在陈琮身边最久,这位太子到底有几斤几两的本事他最清楚不过。 直觉告诉他,太子斗不过陈鸿熙。 但很显然,太子很自信,只听他道,“徐公公放心,我已经有了计划,不出三日便能找到证据!不信,你问我爹。” 屋外,哥舒阿依愣住了。 不信,你问我爹? 他爹不是已经疯了吗? 正惊诧着,便听屋内又传来了一道声音,“徐公公,你信不过殿下,莫非还信不过我吗?” 这声音,透着浑厚,是属于第三人! 哥舒阿依惊呆了! 当下便是捅破了窗户纸往里瞧。 就见,太子身旁还站着一名男子,身高与太子差不多,只是比太子胖了些,而样貌……就是有七成相似! 这是什么概念? 就是,若是旁人分别见到这二人,并不会多想,可若是将这二人摆在一起看,那便是越看越像! 所以,这人才是太子的亲爹? 当今皇后给陈琮戴了一顶大帽子? 哥舒阿依惊得捂住了嘴,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无意间知道了这样大一个秘密! 可,这人是谁啊? 就见徐公公的眉头不自然地皱了一下,眼神中闪过几分轻蔑,但能在帝王身边服侍了这么久的人,怎么可能会因一个表情而出卖了自己,很久就恢复如常,道,“宁大人这是什么话,老奴怎会信不过太子殿下?” 宁大人? 这个也是宁家的人? 这些陈国人居然这么乱? 哥舒阿依听到这儿,已是惊得做不出表情来了,只担心会被发现,便是悄悄地往后退去。 一路上小心翼翼,直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她才敢大喘一口气。 给自己倒了杯水,压了压惊,方才将自己刚才听到的信息都过了一遍。 所以,太子根本就不是皇家的人,二皇子又已经假死离开了朝野,这陈国的天下,理应是落入陈鸿熙的手中。 她,要帮忙吗? 这边,哥舒阿依还在纠结着,那边,太子已经安抚好了徐公公,“时候不早了,公公早些休息,等过两日本太子登基之后,必定少不了公公的好处!” 徐公公也笑着应下。 太子与那位宁大人这才转身准备离去。 可,在离去之际,那位宁大人的目光却落在了不远处的一个窗户上。 看到那上头的一个小小的洞,当即大惊,“有人来过!” 第645章 投奔陈鸿熙 几人一惊。 快步行至那窗户前,仔细观察那被捅破的窗户纸。 “是从外面捅破的,看大小,应该是女子的手指。”那位宁大人道。 “女子?” 太子一下子就想到了今日府里新来的那个女人,当即眉心一拧,“一定是她!” 不知道那女人听到了多少,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女人留不得! 陈鸿熙当即便领着人朝着哥舒阿依住下的院子行去。 院外把守的侍卫见到太子如此兴师动众的样子,立刻上前行礼,道,“参见殿下!” “那女人人呢?” 太子喝问。 便听那侍卫道,“那姑娘夜里睡下后便一直在屋内,不曾离开。” 话音刚落,太子便气得一脚踹了过去。 那侍卫被踹得后退了两步方才站稳。 太子还欲动怒,却被宁大人拦下,道,“殿下息怒,那女子既然能偷听我等说下,必然是有些本事在身上,他们自然不会察觉。” 这话倒是有道理。 毕竟若不是发现窗户上的破洞,他们也不会发现被人偷听了。 可太子心中依旧怒气森森,冷声喝道,“蠢货!还不速速将那女人带出来!” “是!”侍卫们应了声,便是立刻入了院子,粗暴地踹开了房门,看着鼓起的被子,毫不客气地上前,将被子一把掀开了。 下一瞬,几人却都愣在了院子。 这被子里分明是两个枕头,哪有人影! 当下便是冲出了屋去,跪地禀报,“殿下,不,不好了,那女子不见了!” “不见了?”太子怒不可遏,“怎么会不见了!” 若是他们今日所言被那女子传出去,他岂能有好? 却听宁大人道,“殿下莫慌,那女子是伤了陈鸿熙之后逃出来的,就算被她听到了一切,她也不会去告诉陈鸿熙。” 闻言,太子觉得自己亲爹的话很有道理,却是皱眉问道,“那她会去哪儿?” “既然不会去找三皇子,那殿下觉得如今谁对你的威胁最大?” 太子仔细想了想,随后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来,“你是说,琼华?” 闻言,宁大人点了点头,太子当即下令,“立刻派人去监视公主府,若看到可疑人士,即刻汇报!” “是!” 一时间,太子府倾巢出动。 可他万万都没想到,哥舒阿依并没有离开太子府,而是回了徐公公的住处。 徐公公躲在屋内,正因他们的谈话被偷听而担心不已,忽然就觉得脖颈间一阵凉意传来,低头一看,竟是一把匕首! “别动!”哥舒阿依站在徐公公的身后,匕首抵了抵,给足了徐公公威慑,这才道,“你不用知道我是谁,你只需要知道,我是来救你的。” “姑,姑娘何处此言?”徐公公不解。 却听哥舒阿依道,“公公在皇上身边伺候这么久,莫非还不懂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你若留在太子府,你觉得他登基之后,真的会留你的性命?” 徐公公当然不会这么认为,他只是在等。 等太子扳倒陈鸿熙那一日,那他就可以不惧陈鸿熙的威胁,速速逃命去。 至于太子。 在知道了太子的真实身世之后,徐公公就知道太子必定会杀了他的。 可,对于他而言,太子那个智商……啧啧。 就算加上那位宁大人……呵呵。 相处了这几日,徐公公已经觉得太子的智商是随了这位宁大人了。 皇后那点计谋,当真是半点都没遗传上! 所以,要躲过太子的追杀,徐公公觉得并不难。 可很显然,哥舒阿依早就已经想明白了徐公公投奔太子的目的,她压低了声道,“徐公公明知太子并非皇上亲手,却还亲手助其登基,这可是大不敬的谋逆之罪,按照你们陈国的律例,最后该是个什么死法?当然,若是太子赢了一切都能顺了公公的意,可,您真觉得太子能赢得过三皇子?哪怕真的赢了一位三皇子,到时候可还有一位琼华公主在!” 听到这话,徐公公方才猛然一惊。 是啊,千算万算,怎么就把琼华公主给算漏了? 琼华公主虽为女子,但行事作风不输男儿,虽不时常上朝,但朝中大小事务琼华公主哪一件不知道? 如今皇上得了疯病,琼华公主定会插手细查! 啧! 他这个老糊涂,在皇上身边小心谨慎了一辈子,临了怎么就犯了糊涂了? 他一早就该去找琼华公主,而不是找什么太子殿下! 徐公公此时肠子都要悔青了。 太子哪怕都过了陈鸿熙,也还有琼华公主那一关! 不论是在何人处被查出太子并非皇上亲身,他都会成为助纣为虐的罪人,死不足惜! 深吸了一口气,徐公公方才颤着声回答,“姑,姑娘以为该如何?” “你随我去找陈鸿熙。” 此话一出,徐公公便是挣扎了起来。 可终于还是敌不过脖颈间的匕首,还是安静了下来。 只是再开口,声音打着颤,“不,不行!姑娘不知道三殿下的手段,我若是去找殿下,他定会将我活活打死的!” “不会!”哥舒阿依语气严肃,“我保着你!” 此话一出,徐公公却是疑惑了,“姑娘,姑娘莫非就是三殿下府中的那位异族女子?” 闻言,哥舒阿依微有犹豫,但最终还是放下了匕首,环比走到了徐公公的面前,“没错,就是我。陈鸿熙喜欢我,我不让他动你,他就动不得。” 见到真是异族女人,徐公公有几分信了,却还是犹豫,“可,可我知道皇上的疯病是……” “是陈鸿熙做的。”哥舒阿依接过徐公公的话,以至于徐公公当即瞪大了眼,“你,你如何知道?” “他亲口跟我说的。”哥舒阿依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开口,“你信我,我真的能保你。” 眼见着徐公公还在犹豫,哥舒阿依便接着道,“你们皇帝已经疯了,太子又不是皇帝的血脉,你应该知道,陈鸿熙比太子更有能力坐这个皇位,而等他做了皇帝,你就是两朝元老。” 言下之意,徐公公可以投奔陈鸿熙,待陈鸿熙继位之后,继续做他的太监总管。 第646章 阿依姑娘回来了 这一可能性,徐公公不是没想过,但每每想到陈鸿熙吃人不吐骨头的手段,他便感觉到了一丝害怕。 哥舒阿依看了眼外头,神色显得有些焦急,“徐公公就算日后能逃离了京城又如何?以您这样的身份,莫非还指望能安享晚年不成?” 他可是太监! 没了根的男人,最是被看不清。 他在宫里,还可以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徐公公,可去了宫外,大千世界,有谁会在意他一个死太监? 终于,身份最卑微的地方被提起,徐公公也终于想清了自己往后的路。 于是,冲着哥舒阿依点了点头,“好,那杂家就相信姑娘一次!” 天,渐渐亮了。 陈鸿熙伤势未愈,但不管底下人如何劝阻,他还是强撑着起身,穿衣,准备上朝。 国不可一日无君,虽然姜战派人看着朝中的局势,也万万没有他亲自前去的好。 可,他只是微微一动,伤口便渗出了血,一旁的丫鬟看着心惊肉跳,“殿下,您这样的身子上朝,如何能撑得住啊?” 闻言,陈鸿熙冷着一张脸,反问,“所以如今本皇子上不上朝,还得听你们的?” 是他跟哥舒阿依相处的这段时日以来,对底下人都太过宽纵了? 以至于,他们居然敢来过问他的事! 丫鬟当即被吓得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奴婢不敢!” 却在这时,门外响起了通传,“殿下,阿依姑娘回来了。” 话音落下,陈鸿熙却没有半点反应。 跪在地上的丫鬟觉得奇怪,忍不住抬头缓缓看向陈鸿熙,却见后者仿若是被点了穴一般,傻乎乎地站在原地。 这是怎么了? 丫鬟心中害怕,可一想到这府里也只有阿依姑娘能降得住陈鸿熙,阿依姑娘一回来,她们的日子可就好过了。 于是,颤颤巍巍地开了口,“殿,殿下,外头说,阿依姑娘回来了。” 闻言,陈鸿熙这才算是有了反应,垂眸看着那丫鬟。 “你再说一遍。” 语气冷冷,叫人不明白他的心思。 丫鬟吓得整个人都开始颤抖起来,却还是重复了一遍,“外,外头说,阿依姑娘,回来了。” 阿依回来了? 真的? 他没听错? 陈鸿熙愣住了。 刚才听到外头的通传,他还以为是自己又发了梦。 可如今看来,并不是自己一个人听得到。 阿依回来了? 她怎么回来了? 想到这儿,陈鸿熙眉心低拧,好一会儿方才开口,“你让她去前厅等我。” 丫鬟愣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急忙应了声是,行礼告退。 心中也是暗暗庆幸,还好阿依姑娘回来了,否则以殿下今日的脾气,她定是躲不过一顿打的。 陈鸿熙命人将自己的伤处又重新包扎了一遍,小心翼翼地起身,确定不会渗血后方才来到的了前厅。 此时,哥舒阿依已经等了很久了。 看到他出来,哥舒阿依不由得一惊。 她知道他伤得有多重,那么重的伤,怎么可以现在就下床了? 眼看着陈鸿熙步伐矫健,身形挺拔地进了屋,像是没事人一样,可她还是能看到他苍白的脸色,还有那透着虚弱的双唇。 陈鸿熙冷着一张脸进了屋来,几乎是看都没看哥舒阿依一眼,坐在了上首的位置上之后,便叫人看了茶。 待丫鬟送来了热茶,陈鸿熙端起杯盏来饮了一口,这才放下,问道,“姑娘怎么又回来了?” 语气淡漠得像是在问一个陌生人。 而哥舒阿依的注意力却是放在了陈鸿熙端着茶盏都颤抖的双手上。 心下担心,却又觉得自己根本不应该这么担心他,于是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是来还殿下的恩情的。” 一句话,平白让陈鸿熙的心口又痛了三分。 他终于抬眸看向哥舒阿依,眼眸透着不解,“恩情?” “边境时,你替我挡下了一剑,我想着这一剑我总该是要还你的。” 如此,她们之间的恩怨才能变得更加纯粹,免得你欠我,我欠你的,怎么都算不清。 陈鸿熙当然明白哥舒阿依的意思,她是想撇清与他的干系。 于是,他问道,“那你要如何还?” “我把徐公公带来了。”哥舒阿依淡淡道,“我知道你在找他,我可以把他给你,但你也得答应我不可以伤他性命。” 闻言,陈鸿熙却是一笑,“他手里抓着本皇子的把柄,本皇子为何要听你的?” “因为太子不是你父皇亲生的。”哥舒阿依直接说出了太子的秘密。 而这番话,也让陈鸿熙震惊不已,“你说什么?!” 但,由于他太激动了,以至于牵扯到了伤口,终于,他还是忍不住在哥舒阿依面前露出了虚弱又痛苦的样子。 看着陈鸿熙这副样子,哥舒阿依下意识就想上前,但超前走了两步,她还是停下了。 这两步恰好也被陈鸿熙瞧见了。 虽然最终的结果还是失望,但他觉得,有这两步也够了。 于是,再次整理还表情,冷声问道,“你可知这话不能乱说?” “我没有乱说,我见到太子的亲生父亲了,说是什么宁大人,与太子长得有七成相似,徐公公也可以作证。” 哥舒阿依冷静应道,“所以,如今你才是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人,徐公公不傻,他知道自己未来的出路到底在谁的身上,而你,若是有徐公公的相助,应该也能更轻松地坐上皇位吧?” 关于皇位之争的道理,陈鸿熙比哥舒阿依更清楚,毕竟,陈国的朝堂可比突厥的乱多了。 于是,他沉声开口,“好,我可以答应你,不杀他。那你呢?” “我?”哥舒阿依愣住了,“我自然是回突厥去。” “不杀我了?”陈鸿熙又问。 哥舒阿依一口莫名一滞,转开了头去。 却听陈鸿熙再次开了口,“可你不杀我,你阿娘怎么办?你阿娘能让你回去突厥?” 她是什么处境,他已是一清二楚。 哥舒阿依刚想要回答‘不用你管’这四个字,可话还没出口便愣住了,眉心一拧,“你把卓玛怎么了?” 她回不去突厥的事,陈鸿熙若不是问了卓玛,不可能知道。 第647章 徐公公失踪 眼看着哥舒阿依情绪陡然激动了起来,而且是为了一个巫医,陈鸿熙便忍不住一声冷笑,语气之中充满了嘲讽,“你以为你这个手下是什么好东西?巫医,呵。” 而在哥舒阿依看来,这一声冷笑简直就是对她的嘲讽,却也不知该如何回怼,只道,“她是不是好东西不用你管,把她给我!” 听着这话,陈鸿熙的眉眼便又冷了几分下来。 说来也是个聪明的,能带着突厥差点灭了大棠。 如今看着却又是个蠢,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深吸了一口气,陈鸿熙却是一笑,“这笔买卖可不对。” 闻言,哥舒阿依眉心当即一拧,“什么意思?” “你把徐公公交给本皇子,是以不伤徐公公性命做条件。如今想要本皇子把卓玛交给你,本皇子又有什么好处?” 哥舒阿依深吸了一口气,脸色冷了几分,带着戒备问道,“你想要什么?” “姑娘这几日不在,本皇子倒是有些不大习惯,不如,姑娘继续留在本皇子身边,本皇子就把卓玛还给你,如何?”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像是在说一件极其不重要的事。 可他明明知道,自己留在他身边是有多煎熬。 当下便是咬了咬唇,却是问道,“我要先见见卓玛。” 闻言,陈鸿熙心头又不禁冷笑了一声。 嗯,这会儿又变聪明了,担心卓玛并不是真的在他手上? 这点心眼子,怕是都用在他身上了! 陈鸿熙淡淡扫了哥舒阿依一眼,而后冲着外头唤道,“来人。” 屋外很快就有侍卫进来,“属下在。” “把人带上来。” “是!” 侍卫应声退下,不多久便将一个浑身是血的妇人带了上来。 “卓玛!” 哥舒阿依大惊,立刻冲到了卓玛身边,想要轻抚卓玛的脸颊,可看着卓玛浑身的伤跟血,一双手竟是不知该方道何处。 愤怒之下,她冲着陈鸿熙怒喝,“陈鸿熙,你为何要把她伤成这样!” 卓玛年纪比她阿娘还大,此次陪着她离开突厥,千里迢迢追随着她而来,她心中甚是感动。 她已是将卓玛当成了亲人,可没想到,陈鸿熙居然将她打成这样半死不活的样子! 面对哥舒阿依的愤怒,陈鸿熙却冷着一双眉眼,“不想她死就答应本皇子的要求,否则,本皇子就将她丢去喂狗。” 陈鸿熙向来说到做到,往日,她或许还能求求情。 而如今他们的关系已经成了这副模样,她的求情根本不会有用。 只有交易! 于是,她深吸了一口气,“好,我答应你。可你必须保证卓玛的安全,她若是就这么死了,我真的不会放过你!” 眼中的愤怒像是已经染了血。 陈鸿熙眸色微冷,而后冷哼一人,“把人带下去,传庞御医。” “是!” 侍卫们又将卓玛领下去了。 而陈鸿熙也终于缓缓起身,“那么眼下,姑娘该领我去找徐公公了。” 哥舒阿依下意识看了陈鸿熙的胸口一眼,今日他穿着深色的长衫,可饶是如此,依稀还是能看到胸口处渗出了鲜血。 她想问他,就他眼下的身子当真能出门? 可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 她们如今已经是撕破脸了,是仇人。 她不想再对他表露出哪怕一丝半点儿的关心 于是,沉声开口,“跟我来。” 说着,便是往府外而去。 三皇子府外,已经准备好了马车。 哥舒阿依率先上了马车,而身后的陈鸿熙似乎是在旁人的搀扶下方才上了马车了。 车夫照着哥舒阿依所指,一直往西南方向走,最终在一间废弃的别院外停下。 这间别院就在当日卓玛藏身的那间。 她把徐公公带出太子府时实在匆忙,想不到到底要把人藏在何处才安全,思来想去便将徐公公带来了这儿。 原以为卓玛在这儿还能照顾徐公公一下,却没想到卓玛竟已经到了陈鸿熙的手里。 如今想来,倒是有些后怕。 万一卓玛就是在这间别院被陈鸿熙抓去的,那徐公公怕是等不到她开口求情,就已经被陈鸿熙给杀了。 而陈鸿熙在看到这间别院时,眉头不自觉的一拧,“你带徐公公来此了?” 闻言,哥舒阿依点了点头,“我也不知别的能藏身的地方,便带来这间荒废的别院了。有什么问题吗?” “这儿是太子的地方。” 陈鸿熙淡淡的一番话,惹得哥舒阿依大惊。 她再也顾不得其他,一下子就跳下了马,极为利落地翻身进了别院。 她把徐公公藏在了假山后,嘱咐了没有等到她就不能走出来。 可这会儿,假山后却是空空如也。 当下心头便是一跳,却在这时,四周忽然涌现出十余名黑衣人。 哥舒阿依一惊,当下也顾不得那假山不假山的,便是迅速朝后退去。 却见,那些黑衣人齐齐朝着她而来,目的显然也很简单,就是要杀了她! 好在,陈鸿熙的人就在外面。 察觉到别院内的异样,当下便是冲了进来,与那些黑衣人打了起来。 那些黑衣人显然也不是陈鸿熙手底下这群暗卫的对手,没多久便都被诛杀了。 陈鸿熙也下了马,进了别院来,看到哥舒阿依站在一旁,眸子便甚是急切地打量了她一番。 见她身上并未见血,应该是不曾受伤,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却是问到,“徐公公呢?” “不见了。”哥舒阿依眉心紧拧,“应该是被太子抓回去了。” “是么?”陈鸿熙淡淡冷笑,“那看来是凶多吉少了。” 太子虽蠢钝,不知道什么人不该杀,但总归知道什么人是该杀的。 徐公公既然能被哥舒阿依带走就证明他的身世已经泄露了,所以,自今日起,任何知道他身世的人就都得死。 这徐公公曾是父皇的亲信,他说的话分量极重,自然就是第一个该死的! 哥舒阿依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心中涌起了浓烈的不安,“是我害死了他。” 陈鸿熙便又看了哥舒阿依一眼,担心她乱想,便道,“他本就必死无疑,你只是没能救下他罢了。” 第648章 去找琼华 徐公公留在太子那,原本也是逃不过一死的。 但哥舒阿依知道,陈鸿熙眼下不过是在安慰她罢了。 她有些不安地看向陈鸿熙,“那现在怎么办?” 陈鸿熙眉心微拧,想了想,道,“本皇子进宫一趟,你去找琼华。” “琼华公主?”哥舒阿依微愣,“她能相信我的话?” 陈鸿熙挑眉,“你搬出梁煜跟阿萱来,她应该就能信吧!” 说着,也不管其他,便是率先上了马车。 车夫调转了车头,带着陈鸿熙朝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而哥舒阿依看着马车消失的方向,呆愣了好一会儿。 她在想,陈鸿熙方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这个时候,他突然就提起阿萱跟梁煜了? 莫非,他已经知道阿萱跟梁煜只是假死了? 可,怎么会呢? 阿萱跟梁煜的计谋做的天衣无缝,哪怕陈鸿熙试探了多次都没有露出任何的破绽。 陈鸿熙最后也是相信了的呀! 她心头跳得厉害,却也知道眼下并不是细想此事的时候,当下便是朝着公主府的方向而去。 陈鸿熙是给哥舒阿依留了暗卫的。 所以一路上,哥舒阿依都很安全。 但为了不让太子府的人发现,哥舒阿依还是决定翻墙进公主府。 可谁知,她刚刚翻墙落地,脖颈间意识被几把长剑抵住了。 “什么人,竟敢擅闯公主府!” 嗯,这公主府的守备,比陈鸿熙府上的还要严一些。 而陈鸿熙的那些暗卫显然也不能再公主府动手。 哥舒阿依不敢乱动,只道,“我是二皇子跟二皇妃的朋友,特来求见公主。” “求见?”侍卫冷眼打量着哥舒阿依,“若是求见,为何不从正门进来?” “正门外全是太子的眼线。”哥舒阿依如实回答,那侍卫眉心微拧,看了眼一旁的手下,见那手下点了点头,确认府外的确都是太子的人之后,方才又开始打量起哥舒阿依来,“你这长相,异族人?” 哥舒阿依点了点头,“是。” “京内,我只知道有一个异族女子,就是三皇子府上的那位。”说话间,长剑又往哥舒阿依的脖颈上抵了抵。 哥舒阿依心中自然是害怕的,可面上却是一副极为冷静的样子,“我是有重要事来找你们公主,事关你们陈国今后的国运,不管怎么样,你先让我见一见你们公主,若我所言有假,你再杀了我也不迟。” 原是平日,哥舒阿依说这番话只会换来侍卫的一剑。 可如今朝中是什么局势? 皇上突然发了疯病,三皇子跟太子分庭抗礼,一个小小的举措说不定都能改变陈国未来的命运。 那侍卫到底还是不敢擅自做决定,于是命人去禀报了琼华公主。 而哥舒阿依则是被押着跪在地上,一直等着琼华公主到来。 好在,没等多久琼华公主便来了。 哥舒阿依听到侍卫们行礼的声音,便抬头看向琼华公主,四目相对,琼华公主打量了哥舒阿依一番,这才道,“你是哥舒阿依?” 哥舒阿依没料到琼华公主居然会知道自己的名字,当下便是一惊,点头,问道,“公主如何知晓?” 琼华公主没回答,却是挥手屏退了周围的人,只留下了最信任的两名丫鬟伴在左右。 她上前将哥舒阿依扶起,这才道,“皇嫂走之前嘱咐过我,若你有难,让我祝你一臂之力。” 听到这话,哥舒阿依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她没想到阿萱即使是离开这纷争之处居然还惦记着她! 想到从前自己曾经背叛过这段友谊,哥舒阿依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但眼下也不是说那些的时候,她道,“我原还在想该如何才能让公主信我,如今看来,公主应该是能信我的,对吧?” 琼华公主微微点头,“你是皇嫂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而且,你冒着生命危险擅闯我的府邸,定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对!很重要!”哥舒阿依重重点了点头,而后将自己在太子府听到的那些话全都告诉给了琼华公主听。 听到这些,琼华公主面上闪过几分惊讶,但也不是十分惊讶,就好似,她似乎早有怀疑。 “我曾经听人说起过,太子长得与宁家一位表舅少爷很像,不过这传言并未传多久便歇了,应该是有人刻意阻拦。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事关皇家血脉,自然不能叫人乱言。但我却是上了几分心思,那传言之后,这位表舅少爷就离开了京,前不久才回来的。” 琼华公主说着,看向哥舒阿依,“三哥让你来找我,应该就是想借我的手把那位宁家的表舅少爷找出来,以证明太子没有资格继位。可,我为什么要帮他?” 琼华公主的声音很是温柔,但每一个字都带着一股叫人无法抗争的力量,“我与三哥的关系向来不好,更何况,父皇如何会突然得了疯病,我想也与他有关。若真是他伤了父皇,那他就是谋逆的罪人,我凭什么要帮他?” 琼华公主冷静地与哥舒阿依分析着此事。 哥舒阿依也被问得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好一会儿方才开口,“那,公主就眼睁睁地看着陈国的天下落入外姓人的手中吗?” 闻言,琼华公主却是笑了,“陈国的天下连我这个陈国的公主都不着急,你这位突厥的公主着什么急?” 在这一瞬间,哥舒阿依彻底被琼华公主身上这股子气势所折服。 于是,点了点头,“你说得对,你们陈国的江山确实与我这个异族人没什么关系,我也与你再说一件事吧!你父皇的疯病,的确是陈鸿熙做的。” “那日,他带着阿萱跟梁煜在悬崖下寻到的宝物回来交给你父皇,但,他在宝物之中动了手脚。他跟我说过,这是为了试探你父皇是不是有良心,会不会拿阿萱跟梁煜用性命换回来的东西去救念念,但结果,很明显。” 关于这件事,琼华公主也很是心寒。 只暗中庆幸,念念不是真的被掳走了,否则…… “陈鸿熙跟我说,你父皇只爱他自己,他若不做些手脚,最后死的会是他。” 第649章 情爱这种东西,容易叫人昏头 其实,这件事也是琼华公主的一块心病。 陈鸿熙将宝物献给父皇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偏偏她是知道的。 虽然她知道皇兄跟皇嫂没事,念念也很安全,可她却一直在等,等父皇下令去救念念,哪怕是做做样子也好。 可,直到今日,直到父皇都发了病,她都没有等到。 所以这件事之上,她对父皇也是失望的。 陈鸿熙说得没错,父皇只爱他自己,而陈鸿熙的处境又与她不同。 她是公主,虽插手了朝堂诸多事务,但这陈国的天下终究是不可能交到她一个女人手里,所以在外人看来,她的威胁并没有一个皇子大。 而且,她母妃乃是淑贵妃,身后更是有强大的母家支撑,谁若想动她,就得先掂量掂量轻重厉害。 但陈鸿熙的母妃不过是一名宫女,无权无势,要不是这些年来他给自己壮大了不少势力,只怕早就被皇后碾死了。 可饶是如此,若是太子登基,要碾死他也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眼见着琼华公主依旧不说话,哥舒阿依恳切道,“琼华公主,你知道的,他没有办法。” 他的处境太难了。 他若不自保,那结局就只有一个字,死。 无非是,死法不同罢了。 可若是他一个人也就罢了,他还有他的母妃需要保护,他是不得已! 但哪怕如此不得已,他都没有选择杀了陈琮。 琼华公主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哥舒阿依,那双明亮的眸子染着几分笑意,像是要将哥舒阿依看穿了一般。 哥舒阿依被她看得有分心慌,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我脸上有东西?” 琼华公主微微摇了摇头,却是问道,“皇嫂跟我说,你阿弟是死在陈鸿熙的手里。你来此,也是为了给你阿弟报仇的,为什么如今,你却处处为他着想?” 哥舒阿依被她这样一问,彻底愣住了。 却也不怪琼华公主会问,她与陈鸿熙的关系,本就怪异,连她自己都弄不明白如今的自己在做什么,琼华公主好奇问问也是应当的。 于是,嘴角勾起了一抹苦笑,“我……” “不必与我说的。”琼华公主笑着应道,极其温柔,“你只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了。人生在世,哪有事事都如意的道理,但求此生无悔罢了。” 她说着,便是拉过哥舒阿依道,“太子的事,我会去查,不管我与陈鸿熙有什么恩怨,总归这陈国的天下是不可能交到外人手里的。倒是你,可要留在我这儿?” 哥舒阿依知道,琼华公主是一片好心。 她若是留在琼华公主的府上,便是陈鸿熙也拿她没有办法。 可她必须得回去,卓玛还在等着她! 于是,她苦笑着摇了摇头,用一种难以启齿的语气开口道,“我,我得回去。” 听到这话,琼华公主似乎有些惊讶,但也并没有阻拦,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笑道,“我派人送你。” 既然正门外有太子的人,那琼华公主便不能让哥舒阿依冒着危险回去。 哥舒阿依道了声谢,却是小声开了口,“墙外,有三殿下的人在。” 闻言,琼华公主略有诧异地看了眼那堵哥舒阿依翻进来的墙,像是忽然想明白了什么一般,莞尔一笑,“你跟他还真有意思,既然如此,那我就不留姑娘了。” 哥舒阿依有些难为情地点了点头,给琼华公主行了礼,这才又原路翻墙而出。 待哥舒阿依走后,琼华公主身旁的丫鬟方才忍不住问道,“公主,这位突厥公主跟三殿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明是有着血海深仇的敌人,如今却你保护我我保护你的,真是叫人看不懂。 琼华公主微微摇了摇头,“我哪里能知道,大抵是情爱这种东西,容易叫人昏头吧。” 另一边,哥舒阿依回到三皇子府时,陈鸿熙还未回来。 不过府里人显然待她还如从前一般尊敬,并未因她伤了陈鸿熙而仇视她,于是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提出了想要去见一见卓玛的要求。 侍卫们有些犹豫,但想到今日陈鸿熙已经答应了会放过卓玛,便也同意了。 卓玛被关在陈鸿熙的私牢内,私牢不大,潮湿的腐臭味加上鲜血的味道,令人作呕。 哥舒阿依进来时,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眉头皱得能夹死两只苍蝇。 而卓玛就躺在角落里。 因为身上的伤太重,她只能整个人都蜷缩起来。 看着这一幕,哥舒阿依免不得一番心疼。 她立刻上前,轻轻拍着卓玛的肩膀,低声唤道,“卓玛,卓玛,醒醒,是我。” 闻言,卓玛缓缓睁开了眼,只是她眼睛似乎也受了伤,高高肿起,就算全力睁开也只是露出了一条缝罢了。 但,她还是看清了哥舒阿依,“公,公主……” 艰难的开口,声音也沙哑得厉害。 在这一刻,哥舒阿依心中对陈鸿熙的恨意又多了一分。 她不明白,他就算抓了卓玛,为什么又非要将她弄成这副样子? 只是将她关押起来,一样可以用来与她做交易啊! 眼泪忍不住落下,也不知卓玛有没有看到,只听那沙哑的声音继续开口道,“公主,救救我,我,我不想死……” 哥舒阿依连连点头,“你放心,我这就救你出去!” 说着,哥舒阿依便是冲着外头的侍卫唤道,“来人!快来人!” 侍卫们立即冲了进来,原以为是卓玛出了意外,却见卓玛好好的,便问道,“姑娘有何吩咐?” “帮我把人抬出去!庞御医呢?还没来吗?” 闻言,侍卫们却不敢动,“姑娘,殿下并未下令……” “他答应了我的!他还说会请庞御医来,你们不是都听到的吗?” 哥舒阿依有些急了,可侍卫们依旧为难,“听是听到了,但殿下并未说让庞御医来就是医治这位……” 所以,他们不敢! 哥舒阿依却急忙打断了他们的话,“一切后果我来承担就是!” 可听到这话,侍卫依旧不动。 这可是被重刑过的人,不是小事。 就在这时,私牢外传来了声响,“见过殿下。” 第650章 姑娘行行好 听到动静,私牢内的人皆是一愣。 很快脚步声便来到了私牢外。 两名侍卫立即往一旁退了一步,行礼,道,“见过殿下。” 陈鸿熙缓步而来,高大的身形一下子就挡住了门外的光。 唯有几缕阳光从他脸庞挣扎着照射进来,却将他的面孔映得越发阴鸷。 许是他周身的气压太过低凝,哥舒阿依一时间也忘了开口。 就见陈鸿熙的视线越过哥舒阿依的手臂,看向了卓玛,而后缓缓开口,“带到后院,让庞御医看看。” “是!” 侍卫们这才应声,当即上前将卓玛抬起往外走。 侍卫们的动作并不轻柔,甚是算得上粗暴,以至于卓玛那般虚弱都忍不住痛呼了两声。 哥舒阿依听着心里难受得紧,当即便站起身准备跟上去。 可,在经过陈鸿熙身边时,却是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臂。 “你对她这样上心做什么?” 声音淡淡,甚至有些冷漠。 哥舒阿依一把甩开了陈鸿熙的手,“不用你管!” 可,大约是力道太大,陈鸿熙胸前的伤口被扯动,当下便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哥舒阿依这才反应过来陈鸿熙还是重伤的状态,一时又担忧不已。 她想上前去搀扶他,却又生生忍住了这种冲动。 只是咬着唇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染着担忧,却也同时染着怒。 陈鸿熙撑着一旁的墙壁,好一会儿方才缓了过来,眸子透着冷意就这么盯着哥舒阿依,却终究是什么开口,转身离去。 待回了房间,陈鸿熙方才终于支撑不住,靠着软榻就倒了下去。 见状,丫鬟担心坏了,“奴婢这就去找庞御医!”她知道庞御医在府上。 可还未走,便被陈鸿熙拦下了,“让府医来就行。” 声音有气无力,丫鬟不明白为何陈鸿熙明明有御医不用却要叫府医,但终究还是没敢质疑陈鸿熙的决定,只恭敬应了声是。 不多久,府医便来了。 他小心翼翼地拆开了陈鸿熙胸前的纱布,见伤口在不断渗血,便忍不住道,“殿下之前交给小人的药,小人并未研究透彻,但也跟着制出了差不多的药来,疗伤效果比不得那瓶药,却也比起一般的金疮药要好些,殿下可敢试试?” 陈鸿熙给府医的药就是之前阿萱留下的那瓶。 没想到这么久了,这府医居然也没能研究明白。 但如今有仿造的,也比没有强。 于是点了点头,“用吧!” 此时的陈鸿熙说话已是很虚弱。 他躺在床上,任由府医给他上药,心里想着,若是这会儿这府医突然给他一刀,他这副身体恐怕也是反应不过来的。 呵,当真是可笑。 想他从懂事之日起便小心敬慎,从不在人前展露自己的软肋,如今却是硬生生将自己弄成这副样子,为的,就是换那女人的两滴眼泪。 想着那女人痛哭的模样,他如今却也不知到底值不值。 府医上的伤药,虽然是仿造的,里头少了几味药材,是府医闻了许久都没闻出来的,不过效果也的确还算可以。 血很快就止住了。 府医似乎也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为陈鸿熙缠上了纱布,却道,“殿下伤得如此严重,还是要卧床休息得好,切莫再乱动了。” “知道了。”陈鸿熙无力应了声,随后摆了摆手,示意府医退下。 府医行了礼便告退了,房门被关上,屋内便彻底静逸了下来。 安静的,就像是死了一样。 而另一边,哥舒阿依一直守在卓玛的屋子外。 庞御医正在里头诊治,她不好打扰。 也不知过了多久,房门终于被打开,庞御医从里头出来了,像是很累的样子。 哥舒阿依立刻迎了上去,“庞御医,我朋友的伤势如何?” 庞御医拿出帕子乱来,擦了擦汗,这才看向哥舒阿依道,“比起殿下的,还算好,不过身上断了好几处骨头,得躺在床上静养一段时日才行。” 庞御医并不知道哥舒阿依跟陈鸿熙的事,只觉得哥舒阿依对陈鸿熙有些过于不在乎了,才会多嘴说了这么一句。 可哥舒阿依哪里听得进去,她只听到卓玛身上的骨头断了好几处。 心中当即又怒又气。 想了想,还是转身去找了陈鸿熙。 她要质问陈鸿熙,为什么明知道卓玛是她的人还要对她下如此狠手? 生生被打断了几处骨头啊! 卓玛活了这四十多年,恐怕都没有受过这样重的伤! 她气势汹汹的去找了陈鸿熙,恰好遇到府医从陈鸿熙的院子里出来。 见到哥舒阿依,府医就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立刻上前行礼,“给姑娘请安。” 哥舒阿依自然认得府医,匆匆回了礼便要进院子去找陈鸿熙,却是被府医给拦下了,“姑娘,小人有几句话要交代姑娘。” “殿下此次伤得极重,还请姑娘劝着殿下莫要再乱动了,若是伤口再撕裂开来,恐怕会伤及心脉,到时候别说是御医,就是神仙来了也难救了!” 哥舒阿依闻言一愣,却见府医说完这话便行了礼退去,她便站在原地,一时间倒也不知道该不该进去了。 进去了,见到了,说什么? 依旧质问他为何要那样伤卓玛? 那定是免不得一番争吵,若是他情绪激动扯到了伤口怎么办? 罢了,那些话,等他伤好些再问就是了。 想到这儿,哥舒阿依便转身准备离去。 却不想,陈鸿熙院子里的丫鬟端着什么迎面而来。 那丫鬟见到哥舒阿依的神情简直与方才的府医一模一样,“姑娘,你可算回来了!这是殿下的伤药,劳姑娘辛苦,伺候殿下喝了吧!” 闻言,哥舒阿依却是皱了眉,“这点事,你们做就行了。” 却见那丫鬟连连摇头,“不行的不行的!殿下哪里会听我的,今早的药殿下就没喝!我这会儿端了药进去,只怕殿下也是叫我放在一旁而已。” 到时只怕又忘了喝。 丫鬟一边说着,一边将药强行塞进了哥舒阿依的怀里,“殿下只听姑娘一人的话,姑娘就当行行好,帮帮奴婢吧!” 第651章 她是巫医 哥舒阿依只能无奈接下那碗药,心头沉了沉,方才应了声,“那好吧。” “多谢姑娘!”丫鬟高兴得紧,行了礼后便眼巴巴地看着哥舒阿依,似乎是在催着哥舒阿依抓紧将药端进去。 哥舒阿依有些无奈,却也只能端着药朝着陈鸿熙的院子走去。 行至陈鸿熙的房门前,哥舒阿依敲了敲门,想要等里头的人开口,却听身后的丫鬟道,“殿下如今虚弱得紧,眼下只怕是睡着了。” 意思是她敲门也不会有人应。 于是,哥舒阿依直接推门而入。 丫鬟猜测得不错,陈鸿熙果然是睡着了,只是他是靠在软榻上的,那姿势看上去也并不怎么舒服。 她端着药靠近,大约是浓烈的药香有些刺鼻,陈鸿熙醒了,却并未睁开眼,道,“放那儿,本皇子一会儿再喝。” 哥舒阿依想着之前丫鬟的话,便道了声,“这药需得趁热喝。” 声音不大,却让陈鸿熙的睡意瞬间全无。 他睁开眼看着她,似乎不明白她怎么会来伺候他。 对上陈鸿熙的视线,哥舒阿依只觉得浑身难受,想了想,这才道,“殿下喝了药,就去床上睡吧,这里睡着不舒服。” 陈鸿熙没有应是,只是艰难地撑着身子坐起来了些。 见状,哥舒阿依便上前,在软榻旁坐下,而后舀起一勺药送到了陈鸿熙的嘴边。 陈鸿熙看了眼那黑漆漆的药,又看了眼哥舒阿依,这才张嘴喝下。 二人谁都没有说话,静逸的屋内除却勺子与碗碰撞的声音之外,再无其他的声响。 直到一碗药饮尽,哥舒阿依起身准备离去,方才听到身后传来陈鸿熙的声音,“去见过卓玛了?” 哥舒阿依脚步骤然顿住。 她忍着不提,他倒是上赶着往前凑! 那她何须再忍? 猛然转身看向陈鸿熙,她愤愤问道,“既然殿下开了口,那我便问一问殿下,你用卓玛来威胁我做交易,只管抓了她就好,何必将她伤成这副样子?庞御医说她身上断了好几处骨头,你可知她今年有多大了?她也是别人的阿娘,与你母妃一样,她也是有孩子疼她的!” 怎么就做不到将心比心呢? 面对哥舒阿依的愤怒,陈鸿熙看着却很是平静,他靠在软榻之上,冲着哥舒阿依淡淡道,“她是巫医。” “她是巫医又如何?是巫医就能被你伤成这副模样了?” 陈鸿熙很想跟哥舒阿依说清楚,可眼下确实没什么气力,便又闭上了眼。 见状,哥舒阿依知道他眼下难受,便也不再说了,大步出了门去。 房门再次被关上,陈鸿熙方才睁开眼,看着早已无人的门口不禁嗤之一笑,“方才还说要带我去床上休息。” 结果动了怒便是什么都管不着了。 唉…… 哥舒阿依带着一股子怒意离开,一直快步行出了好远,方才渐渐冷静下来。 巫医。 顾名思义,即是巫又是医,巫医治人的法子与阿萱这样的医者不一样,他们总是会用一些玄乎其玄的手段。 当然,其中很多还是会靠着草药来医治病人,但也有很多病症是草药治不好,非得巫医做个仪式才能转好的。 这其中是什么道理,哥舒阿依也说不明白,但突厥上下对于巫医都有一股子敬畏之心。 可,陈鸿熙为何要强调卓玛巫医的身份呢? 翌日,哥舒阿依想了一夜都没想明白什么,还是决定去找卓玛问问,说不定在卓玛那边会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她来时,刚有丫鬟伺候她喝下药,见到哥舒阿依,卓玛情绪有些激动,像是要起身给她行礼,但她身上断了好几处,怎么可能起得来? 哥舒阿依立刻上前拦下了她,“你伤重,礼节就免了。” 卓玛微微点头,这才放心地躺回了床上。 脸色比起昨日要好了不少。 哥舒阿依也不喜欢拐弯抹角,便道,“我明明让你走了,你如何又会被陈鸿熙发现了?他为何要把你伤成这样?” 听到陈鸿熙的名字,卓玛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他不是人!我是在太子府外被他的人抓到的,途中我企图逃跑,他就命人用棍子不停地打我!” 可这一番话,哥舒阿依却不知该不该信。 只是这样而已? 眼见着哥舒阿依不说话,卓玛忽然在身上摸索了起来,而后摸出了一柄匕首交给了哥舒阿依,“这匕首上,有毒。” 卓玛说着,眼眸中透出几分杀意,“只要划伤他的皮肤,他就会毒发身亡!公主,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看着这匕首,哥舒阿依的眸子却是一沉,而后看向卓玛,道,“我不想杀他了。” 闻言,卓玛一惊,“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想杀他了。”哥舒阿依看着卓玛,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我试过了,我下不去手,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杀了他。” “可他杀了你的阿弟!公主,你难道不想为你阿弟报仇了吗?就算你不想,那你阿娘呢?你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阿娘了吗?” 卓玛的情绪无比激动,甚至不惜忍着痛,一把抓住了哥舒阿依的手腕,上半身都激动地抬了起来,“公主,你可要想清楚,为了一个男人,从此再也回不去突厥,流浪与人世间,到底值不值得!” 哥舒阿依的手腕被她抓得生疼。 照道理,一个身负重伤的人不可能有这样大的力气。 哥舒阿依试图抽回自己的手,居然也抽不回来,当下便是怒道,“这是我的事,与你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你看上去比我更想杀了陈鸿熙?” 一句话,终于让卓玛冷静了下来。 她猛然松开了手,又无力地躺回了床上,她看着哥舒阿依,像是叹息般道,“我一直将公主当女儿看待,想到公主往后苦难的生活,替公主担忧罢了。” 真的吗? 哥舒阿依揉着自己发红的手腕,一脸怀疑地看着卓玛。 却在这时,外头传来了一道阴冷的声音,“你是替她担心,还是替你的儿子担心?” 第652章 人间蒸发 对于陈鸿熙的突然出现,卓玛显得很是害怕,整个人几乎是下意识地蜷缩了起来。 而哥舒阿依也立刻从床边站起,转身看向已经进了屋来的陈鸿熙,“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跟卓玛的儿子又有什么关系? 闻言,陈鸿熙却只盯着卓玛看,“不准备跟你主子说实话吗?” 卓玛却是刻意避开着陈鸿熙的视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呵。”陈鸿熙冷笑了一声,“你以为本皇子只抓了你一人?” 言下之意,之前跟在卓玛身边的人也都已经被他抓起来了。 听到这话,哥舒阿依大惊失色,猛然看向卓玛,“我不是早就让你们走了” 她以为只有卓玛一个人违抗她命令,却没想到所有人都没走? 卓玛依旧不说话。 就听陈鸿熙道,“他们若是走了,待你杀了本皇子之后,他们又该如何控制你?” 闻言,哥舒阿依更糊涂了。 控制她? 心口跳动得厉害,哥舒阿依看着卓玛,知道她是不会说实话了,便又看向陈鸿熙,“你到底问出了些什么?” 陈鸿熙便也不再过多废话,道,“巫医擅长以巫术医人,卓玛的儿子生了怪病,药石无医,却需要一颗心来治。” 需要一颗心? “什么心?我的?”哥舒阿依猜测着问。 陈鸿熙点了点头,“确切的说,是你杀了我,又亲眼看着你阿娘死之后的那颗心。” 哥舒阿依愣住了。 一双眸子染着质疑,直直地盯着卓玛。 而陈鸿熙的声音,还在耳边,“若是本皇子没有猜错,让你接近本皇子,取得本皇子好感的这个主意,也是她出的吧?可既然是相互接近,又如何能保证你不会对本皇子有好感呢?等你亲手杀了本皇子,你定会伤心难过,回突厥之后又亲眼见着你阿娘死,你的心会是如何痛苦?” 哥舒阿依似乎听明白了一些,毕竟从前在突厥也是见识过巫医治人的,于是,她问,“卓玛儿子的病,需要的就是这样一颗痛苦的心去治?” 陈鸿熙微微点头,却见哥舒阿依的目光一直盯着卓玛,“可,为什么是我?” 卓玛仍旧不回答,依旧是陈鸿熙开口,“因为你曾经被你的父兄抛弃过,你还失去过孩子跟你阿弟,你的心本就已经千疮百孔。” 原来如此…… 原来,她早就被卓玛盯上了啊! 她曾经遭受过的那些痛苦,居然成了她要献出这颗心的理由! “我还以为,你主动要求跟着我来,是觉得我可怜,想要来保护我……” 哥舒阿依缓缓说着,直到此时此刻才明白,是自己将一切都想得太美好了。 可哪怕到此时此刻,她心中还是存着一丝希望,她问卓玛,“所以,我阿娘逼迫我来报仇,也是你怂恿的吗?” 闻言,卓玛忽然就笑了开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大笑,牵扯到了伤口,于是,笑声之中染着几分痛苦,听上去格外刺耳。 “你在幻想什么?”卓玛问,“是你要杀了你的父汗,我才替你动的手,是你将你阿弟送到大棠军营,他才会死在了那里!你阿娘恨死你了,她巴不得你去死!何须我来怂恿?” 说罢,卓玛又是一阵大笑,笑得伤口都裂了,还在笑。 只是那笑声,比哭还难听。 因为她知道,她肯定回不去突厥,给自己的儿子治病了。 陈鸿熙听不得这样难听的声音,朝着身后的侍卫示意。 那侍卫当即上前,抓起卓玛的枕头边死死压在了卓玛的脸上。 笑容戛然而止,只剩下卓玛呜呜的挣扎声,强烈,又无力。 不多久,就连挣扎声都没了。 侍卫却又等了一会儿方才松开了枕头。 枕头下,卓玛瞪大了双眼,死不瞑目。 哥舒阿依想,她应该是在后悔吧? 后悔自己手底下那些人没扛得住陈鸿熙的酷刑,都招了,以至于她的计划前功尽弃。 她缓缓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目光落在地上,缓缓开口,“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方才陈鸿熙跟卓玛的话,她都需要好好消化一下。 陈鸿熙略有担心地看了她一眼,还是一声不响地带着人离开了。 哥舒阿依就这么静静地坐在房间内,一旁就是卓玛的尸首,但她却没有丝毫的感觉。 愤怒? 好像没有。 难过? 好像也没有。 毕竟,父汗那件事上她可以拍着胸脯说自己没错,但在阿弟那件事上,的的确确是她失误了。 阿娘会怪她,是应该的。 而她所有的伤心难过,似乎在被阿娘赶着离开突厥的那日就已经难受完了。 眼下,她只觉得自己是一只被人丢弃了的木偶,心中空落落的,只剩迷茫。 也不知坐了多久,哥舒阿依终于还是从那间屋子里走了出来。 外头阳光很大,但风却有些冷。 她深吸了一口气,方才继续超前走去。 眼看着她是出府的方向,府里的侍卫却不敢拦,只能急匆匆地去禀报了陈鸿熙。 陈鸿熙此时正在书房内与姜战商议着宫里的事,听到侍卫来禀报说哥舒阿依走了,他便也只是微微一愣。 随后才道,“由她去吧!” 毕竟,他当初留下她是用卓玛的命做交易。 如今卓玛已死,她自然是该走的。 侍卫应声退下,姜战却忍不住道,“殿下当真就这样让阿依姑娘走了?” 陈鸿熙没说话,只抬手捂了捂胸口的伤,方才道,“你确定没有找到宁欢?” 宁欢,便是宁家那位表舅少爷,太子的生父。 姜战知道陈鸿熙是刻意避开哥舒阿依的话题,也知道如今朝中的事务为重,于是也把话题放到了正事儿上,“是,琼华公主的人似乎也没找到宁欢,恐怕,已经出京了。” “不会。”陈鸿熙否认,“父皇发病之后,京内便一直处于戒严的状态,城门处也有我们的人,宁欢这么大一个人离京,我们的人不可能没有发觉。” “这就奇了怪了。”姜战眉心一拧,“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就这么人间蒸发了?除非……” 话说到这儿,陈鸿熙与姜战相互看了一眼,似乎已经知道了答案。 只是他们都没料到,太子居然也有这么心狠手辣的一日。 若真是找不到人了,又该如何去质疑太子的身份? 第653章 流血的箱子 另一边,哥舒阿依倒是并未直接出府,而是去了府里的马厩,挑了一匹上好的马。 她全程大大方方,没有半点偷摸。 也知道定是有人会去禀报陈鸿熙的。 可,一匹马而已,想来陈鸿熙还没小气到那副样子,而且他们的交易已经结束了,陈鸿熙也不会拦她。 果然,去禀报的小厮又匆匆回了来,站在马厩旁不说话。 哥舒阿依将马喂饱了,这才看向那小厮微微一笑,而后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她出了三皇子府,沿着大街一路往南,行过最繁华的那条街,又转了两个弯,这才到了城门口。 城门处排着长长的队伍。 自陈琮发了疯病之后,京城便戒严了起来,任何出入者都需要验明身份,更不可带兵器入城。 哥舒阿依跟在一辆拉货的马车后头,离出城门还有十几个人的样子。 他看着那些人在守卫的盘问下一个一个地出了城,或是往东,或是往西,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方向,脚步没有半秒的犹豫。 那她呢? 她要去哪儿? 突厥? 父汗留下了二十多个子嗣,她这个公主对于突厥而言可有可无,最重要的是,阿娘并不想见她。 大棠? 她如此明显的异族面孔在大棠只怕是讨不得任何好处。 留在陈国? 可陈国如此之大,去哪儿? 找阿萱? 不行,万一陈鸿熙还怕热跟着她,岂不就等于害了阿萱? 想着想着,哥舒阿依忍不住低低地笑了一声。 只觉得这天下之大,竟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自嘲间,队伍已是往前了好几米。 前头的马车也缓缓上前而去,摇晃间,一滴血从马车的箱子里滴落下来,恰好就被哥舒阿依看见了。 她一下子就警觉了起来。 这马车上放着好几个箱子,箱子上所写的乃是城中一间成衣铺子的商号,箱子里装的应该是布匹,如何会有血? 她不动声色,却是额外上了心思。 眼见着队伍越来越往前,终于也轮到了那辆马车,侍卫循例盘问,便要逐个开箱检查。 可在查了几个箱子之后,车夫不知对着守卫说了些什么,一边说着,手上还有往守卫怀里偷偷塞银子的动作。 于是,那领头的守卫居然大手一挥,“放行!” 哥舒阿依眉头一沉,果然这样贪财的败类不管什么地方都有! 当下便是一声厉喝,“不能放!” 听到这句话,那守卫一下就不高兴了,怒冲冲地看向队伍,“谁在捣乱!” “我!”哥舒阿依大声应道,自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那守卫也看向了哥舒阿依,却好似没看清便厉喝道,“你是什么人!居然敢再次捣乱!” 哥舒阿依冷哼一声,“你看我是什么人?” 她这张异族的面孔,难不成还不够明显? 那守卫一愣,终于反应过来了,“你,你是三皇子府里的……” 果然,陈鸿熙的名号还是挺响的。 敬畏二字担不上,但那一个畏字却是实打实的。 毕竟,得罪了陈鸿熙,就等于领着一家老小自寻死路。 眼见着那守卫露出了惧意,哥舒阿依便是微微扬起了下巴,只觉得自己有几分狗仗人……啊呸,狐假虎威的气势。 虽然都不是什么好词儿,但不管了,总归眼下她就是得依仗陈鸿熙的势。 当下便是伸手指向前头马车上那几个未被检查的箱子,道,“那几个箱子,为何不查?” 闻言,守卫一愣,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却听前头马车的车夫道,“姑娘有所不知,我这箱子里头都是上好的布料,若遇阳光暴晒,会坏了花色。” 方才车夫就是用这个理由,外加一锭银子说服守卫的。 守卫也连连点头,陪笑着说是。 哥舒阿依却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冲着城门口这些南来北往的人喊道,“来来来,诸位都留步瞧一瞧啊!可得认准了这家商户了,他家的料子晒不得太阳,往后做了穿衣裳要么待在屋里别出门,要么就趁天黑夜行!” 此话一出,那守卫方才好似反应过来那车夫的理由有多荒唐。 却是还来不及说话,便又听哥舒阿依道,“再者,我倒是好奇是什么样的布料晒不得太阳,却一直往外冒血呢?” 听到这话,守卫大惊,立刻朝着那几个箱子看去。 果然发现其中一个箱子的右下角渗出了鲜血。 只是在角落,若不细看根本不会被察觉。 守卫已是心知不妙,当即一声厉喝,“来人,把他抓起来!” 车夫很快就被拿下,守卫又招呼了人前来打开箱子。 箱子里是好几匹锦缎。 守卫也不管那锦缎值多少钱,便是统统抬起扔在了地上。 扔掉了几匹之后,便听得一声惊呼,“有人!” 而哥舒阿依也一眼就认出了那木箱子里藏着的人。 正是那日在太子府所见之人! 太子的亲爹! 只是此刻,他早已没有在太子府时的意气风发,而是脸色苍白,浑身是伤。 见到自己的行踪败露,那人还露出了一副绝望的神色。 而就在这时,四周忽然响起破风之声,一阵箭雨袭来。 哥舒阿依几乎没有多想便一跃而起,跳至马车上,随手抄起一匹布挡在身前抵挡箭雨,顺道将木箱子盖上。 却也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 就在这时,又有一行人不知从何处冲了出来,挥剑抵挡开了箭雨。 哥舒阿依蜷缩在木箱与布匹的遮掩之下,忽然就觉得眼前的光线一暗。 她诧异抬眸,竟是陈鸿熙。 他怎么会来? 视线,缓缓下落,她看着他渗出了几丝血的胸口,心头不禁一跳。 想到昨日府医说,若是陈鸿熙的伤口再这样撕裂下去,很可能就会伤到心脉,心口便不自觉地紧拧了起来。 视线再往下,哥舒阿依便再也忍不住了,猛地站起,一把扶住了陈鸿熙,而后失声大叫,“快来人!殿下中箭了!” 那瞬间的担忧与热泪,都被陈鸿熙看得一清二楚。 所以,他想,哪怕她一开始接近他的目的是为了杀他,他也不与她计较了。 第654章 那个宝物 陈鸿熙被紧急送回了府。 府医如临大敌,一边医治着陈鸿熙,一边叫人去传御医来。 而哥舒阿依就等在陈鸿熙的屋外,看着那一盆又一盆的血水被端出,恍惚间,她似乎是回到了刺伤陈鸿熙的那一日。 同样的场景,又让她的心狠狠地痛了一次。 好在,庞御医很快就带着人赶来,而府医也终于得以喘息,走出了屋来。 见状,哥舒阿依立刻迎了上去,焦急问道,“殿下的情况如何?” 府医一脸难色,“王爷被箭矢刺伤腹部,虽未伤及要害,可王爷本就身负重伤,今日这一箭无疑是雪上加霜,小人已经将所有的药都用上了,堪堪止住了血,但王爷何时会醒,就只能看庞御医了。” 说完这话,府医便行了礼退下了。 哥舒阿依的心也跟着狠狠抽痛了起来。 她已经听人说了,在知道了宁欢的踪迹之后,陈鸿熙原本待在府里不打算去的。 可,他却听说了她与宁欢躲藏的那辆马车在一起。 所以,他才会不顾一切地冲去,是想要保护她的安全。 心中几分愧疚蔓延开来,她有些茫然无措地坐了下来,心中有一股听天由命的无力感。 一旁的丫鬟柔声劝道,“姑娘放心,殿下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只是这话说了也等于没说,哥舒阿依如何会听的进去? 却听另一位丫鬟叹息道,“若是我们殿下也有当初二殿下的本事就好了。至少受了伤也能痊愈,不必流这样多的血……” “去!瞎说什么呢!”那丫鬟的话被人喝止了。 可哥舒阿依却好似是醍醐灌顶一般。 是啊,若是陈鸿熙也能如同阿萱跟梁煜一般,不管受了什么伤都能痊愈,不就好了?! 而且,陈鸿熙完全可以做到啊! 阿萱跟梁煜是因为吃下了那神秘林中的蛇胆,而陈鸿熙也是从那个林子里带回了宝物的呀! 那宝物,之前被储藏在一木箱子的冰块之中,而如今…… 如今应该是藏在府里的冰窖内! 想到这,哥舒阿依便立刻起身朝着冰窖的方向而去。 她对这府邸已经熟门熟路,冰窖也不是什么过于要紧的地方,府里的人都拿她当半个主子,自然不会阻拦。 哥舒阿依进了冰窖,便开始四处搜寻,终于在角落里发现了当初马车里的木箱子。 她上前,将木箱子打开,从里头的无数的大冰块之中找到了一个用冰雕刻而成的小方盒。 晶莹剔透,依稀可见里头有一个黑色的东西。 应该是某个动物的胆。 她果然猜测的没错。 这个东西一定就跟阿萱还有梁煜所吃的蛇胆一样! 想到这儿,哥舒阿依拿起小方盒便急匆匆地往回跑。 一路上,她都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冰块做的小方盒,生怕化了。 好在如今天气已凉,等她回到陈鸿熙的院子时,那小方盒都没有化多少。 见她回来,丫鬟们忙问,“姑娘是去哪儿了?” 哥舒阿依没有回答,只是问道,“殿下情况如何?” 丫鬟摇头,“庞御医刚走,只说已经为殿下施了针,但殿下能不能醒过来就只能看殿下自己的造化了。” 闻言,哥舒阿依便也没再停留,径自进了屋去。 屋内还秘密瞒着血腥味。 哥舒阿依进了屋,脚步却突然犹如千斤重一般,只能慢慢地朝着床边走去。 渐渐的,床上那张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越来越清晰,哥舒阿依低头看了眼木盒子,又看了眼陈鸿熙,终于还是犹豫了。 这木盒子里的东西,到底怎么来的,她也不知道,她只是听陈鸿熙说的。 但陈鸿熙有没有骗她,她却是没有把握。 毕竟那时候,陈鸿熙已经在怀疑她的身份了。 所以,这东西是不是真的有蛇胆的效果,她说不好,就算当真是与那蛇胆一样,陈鸿熙吃下去能不能好,她也说不准。 万一,服下之后陈鸿熙反而没了命可怎么办?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苦笑出声。 她来的目的是杀他,如今却想着,他没了命该怎么办? 哥舒阿依啊! 你如何对得起你阿弟啊! 眼泪又不争气地落下,可她知道,不管自己心里对阿弟有多么愧疚,她都不可能对陈鸿熙下手。 她略有无力地在床边坐下,将那小方盒放在了床沿上。 看着他那张苍白的脸,她小声开口,“陈鸿熙,我们就以这小盒子化成水为限,若你在冰盒子彻底化成水之前就醒过来,这东西吃不吃你决定。若是你一直不醒,那就是我做决定了。” 而秉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宗旨,她定是会喂给他吃的。 至于吃下后是什么结果,她也顾不得了。 时间,就这么一点一滴的流逝。 冰盒子渐渐化成了水,顺着床沿流了一地。 但,陈鸿熙依旧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 那双眼皮甚至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若不是他的胸口还有一点点微弱的起伏,只怕哥舒阿依会以为他是死了。 终于,夜深如墨,冰盒彻底化成了一滩水,哥舒阿依拿起那也已经解冻的胆,深吸了一口气。 “陈鸿熙,若是吃死了,你别怪我。”说着,她毫不犹豫的伸出手捏住陈鸿熙的脸颊两侧,迫使他张开了嘴,将那胆扔了进去,而后抚摸着他的喉头,一点一点地帮着他吞咽。 在她的动作的刺激下,陈鸿熙居然真的将那颗胆吞了下去。 哥舒阿依便一脸期盼地站在一旁等了许久,观察着陈鸿熙的脸色,倾听着他呼吸的变化。 可好一会儿都没有任何反应。 脸色依旧苍白,呼吸依旧细弱。 竟是没用吗? 哥舒阿依瞬间颓败了起来,她跪坐在了床边,脑袋枕在了床沿上,看着陈鸿熙,她缓缓开口,“我也没办法了,得靠你自己了陈鸿熙。你别忘了,你母妃还在宫里等着你。” 细缓的声音,一点一点钻进了陈鸿熙的耳朵里。 浑浑噩噩间,他仿佛听到有什么人在呼唤着他,只是,他寻了那个声音好久好久都没有寻到。 直到,远处的一抹光亮吸引着他,他朝着光亮冲了过去,而后,睁开了眼。 天,已是大亮。 陈鸿熙微微皱了皱眉,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手被人压住了。 第655章 早知道 怔愣间,鼻尖却闻到了一丝熟悉的发香。 他这才惊觉,自己身边是躺着一个人的。 能有这样大的胆子躺在他身边的,除却那个女人之外,还有谁? 陈鸿熙的心头拂过一丝暖意,转头看向自己的身侧,果然瞧见了那张熟悉的睡颜。 而他的动静,也惊醒了本就睡得浅的哥舒阿依。 她睁开眼,对上那只亮着光的眼睛,愣愣地眨了眨眼。 随后便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猛地从床上一跃而起,满脸惊恐地看着陈鸿熙,“你,你,你活了?” 这话问得奇怪。 陈鸿熙缓缓撑着身子坐起,而后一脸疑惑地看着哥舒阿依,“我死过?” 哥舒阿依重重点了点头。 死过。 昨夜服下那颗胆之后,陈鸿熙一开始还没有什么反应,可后来身体却渐渐冷了下来,气息也弱到察觉不到。 她当时害怕极了,想不到任何的办法,只能爬上床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 折腾了一夜,她才沉沉睡去,可知道她睡着前,他的身体都还是冷冷的。 她真的以为,他是死了的。 面对哥舒阿依的回答,陈鸿熙也有些呆愣。 却在这时,左手传来了一丝麻木的痛意。 这只手被压了一晚上,会有这样酥麻的感觉也是正常。 他不禁皱了眉,抬手就要揉自己的左手,可哥舒阿依却是误会了什么,立刻又上前来,“是不是很痛?哪里痛?胸口还是腹部?” 看着她如此担心的样子,陈鸿熙心口的暖意便是一阵一阵地蔓延开来。 也不准备揉手了,而是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都不痛。” “都不痛?真的?”哥舒阿依很是严肃地问。 陈鸿熙便特意感觉了一下自己的伤处,而后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嗯,都不痛。府医仿制了皇嫂的伤药,效果很好……” “不是那药的原因!”哥舒阿依打断了陈鸿熙的话,“若真是那药的缘故,你昨晚也不可能都凉了!” 话说到这儿,哥舒阿依索性伸手去拆陈鸿熙的纱布。 陈鸿熙一脸诧异地看着哥舒阿依,却在纱布完全被拆下后愣住了。 伤呢? 别说是伤,他的胸口连一道疤都没有! 这情况,自然是让他想到了梁煜跟阿萱。 他猛地抬头看向哥舒阿依,“到底怎么回事?” 哥舒阿依有些犹豫,却还是支支吾吾地开了口,“昨日你中了箭,情况紧急,庞御医说你不知能不能熬过去,我便想到了那个你并未献给你父皇的宝物。” 闻言,陈鸿熙算是明白了,“所以,我如今也跟梁煜他们一样?” 话音刚落,哥舒阿依便捂住了陈鸿熙的嘴,而后点了点头。 这件事,可不能被除却他们之外的第二人知道,否则当初梁煜跟阿萱被全世界追杀的事儿就会落在陈鸿熙的头上。 陈鸿熙却像是不信一般,又猛地将自己腹部的纱布也拆了开来。 却见,明明被鲜血浸染了一大块的纱布之下,是完好无损的皮肤。 陈鸿熙皱了皱眉,冲着哥舒阿依道,“匕首给我。” 哥舒阿依一边交出匕首,一边有些无奈地叹息,“这都还不能证明,非得自己来一下子?” 陈鸿熙结果匕首便在自己的手腕上割开了一道口子,鲜血瞬间流下,可那伤口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 果然是跟梁煜他们一模一样。 可…… “为什么会这样?”陈鸿熙却是反问了起来。 哥舒阿依只觉得奇怪,“当然是因为那颗胆的缘故,你怎么回事?傻了不成?” “不一样!”陈鸿熙冲着哥舒阿依道,“梁煜他们服下蛇胆后,并非立刻有这样的效果,我亲眼见过梁煜受伤。” 当初梁煜以血养聚魂珠时,手臂上就有不少的伤疤。 可他刚刚服下野狼的胆,就有这样的效果了? 听着陈鸿熙的解释,哥舒阿依也皱了眉,“若真是如此,是不是证明你吃下的那个比他们的要好?” “有可能。”陈鸿熙淡淡应了声,却没说下半句话。 也有可能,效果越大,反噬也越大。 而哥舒阿依听到陈鸿熙的回答,整个人都松了口气,而后将拆下的纱布一点一点的又给他缠了上去,“总之,你眼下没事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她一边缠着,一边絮絮叨叨地开口,“但这件事决不能让别人知道,这几日你还是要装作伤重不能下床的样子,我会跟他们说这几日我会负责你的饮食起居,包括上药的事,以你昨日那么严重的样子,至少也得三日后才能出这个门。” 陈鸿熙就这么静静地听着,心中的暖意因着她这一番絮叨而再次沸腾。 终于,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眸中透着几分期盼,“留下来,可好?” 留下来…… 虽然只是短短的三个字,可其中包含了多重的分量,他们二人都很清楚。 哥舒阿依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低下头去替他绑好腹部的纱布,欢欢说道,“你该知道我如今这样照顾你,说出去都是该天打雷劈的。” 语气很平静,像是在诉说着一件极其平常的事。 可明明是血海深仇,又如何能平静得了呢? 三天,她只继续留三天,等他骗过了所有人,能堂而皇之离开这个房间的时候,她就可以安心走了。 陈鸿熙知道她内心的煎熬,却是反问道,“可你离开了这里,又能去哪儿?” 昨日不曾拦她,就是想让她能自己想清楚这一点。 她无处可去。 却是忘了,她的性子最为倔强,听到陈鸿熙这样问,心底便涌起了几分不悦来,“天下之地,自有我可去的地方,不劳殿下挂心。” 她说着,纱布也重新缠好了,于是她跳下了床,冲着陈鸿熙道,“我去跟府医说一声你醒了。”说罢,便是转身离去。 看着哥舒阿依那般决然的步子,陈鸿熙的脑海中却浮现出了那日他用长剑划破了哥舒万脖子的场景。 若早知有今日,当初就不该动手。 可……哪有那么多早知道。 第656章 不是我杀的 姜战来看陈鸿熙时,陈鸿熙也是做出一副虚弱的样子靠坐在床上的。 他身体出现异样的事,哪怕是姜战也不能知道,他可不想重蹈阿萱跟梁煜的覆辙。 见到陈鸿熙,姜战上前行了礼,这才关切问道,“殿下身子如何?” 陈鸿熙微微摇了摇头,声音刻意做出虚弱的模样,“宫中如何了?” 姜战这才回道,“宁欢经过医治已经没有大碍,他也没想到太子为了自己的地位居然会对他这个亲生父亲下手,如今他们父子关系已经破裂,宁欢也愿意指证太子。” 陈鸿熙淡淡点了点头,却道,“光是宁欢一个人没用,琼华那边有什么反应?” “琼华公主已经召集了文武大臣,明日殿上会当着百官的面滴血验亲,殿下放心,这一局咱们赢定了。” 姜战的语气之中带着必胜的笑意。 陈鸿熙淡淡嗯了一声,而后叹息道,“多亏了阿依。” 若不是她探听到这个消息,他如何能想到堂堂太子居然不是父皇亲生! 而他这一手烂牌,居然也有翻身的一日。 父皇的其余几个皇子都还年幼,他如今是朝中最有能力担任皇位的皇子,这皇位,已是唾手可得。 就连姜战也道,“阿依姑娘的确是殿下的福心,昨夜殿下性命垂危,多亏了阿依姑娘一直守护在旁。” 一番话,说得陈鸿熙心中感慨连连,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而后苦笑,“可,本皇子注定对不起她。” 说的正是他亲手杀了哥舒万一事。 姜战自然也是明白的,当下便是劝道,“殿下当日所做之一切都是为了陈国。” 更何况,陈鸿熙向来心狠手辣,死在他手里的人不计其数,一个哥舒万算得了什么? 无非是如今哥舒万的姐姐占了陈鸿熙的心罢了。 在姜战看来,陈鸿熙没错。 成大事者,自然得心狠手辣一些。 以陈鸿熙的处境,若是妇人之仁,如何能活到成年? 可,陈鸿熙却已经不那样认为。 在知道哥舒阿依的真实身份之后,他怒过,恨过,自然也想过要杀了哥舒阿依,毕竟以他的性子,欺骗他本就没有好下场。 可每每对上哥舒阿依的脸,他内心再狠,再恨,也终于还是下不去手。 而后的每一日,他都开始后悔起来。 后悔自己过于心狠手辣,要挑拨突厥语大棠,哪里是非杀了哥舒万不可? 再后来,他便越来越觉得这是报应。 是他这一路走来,过于心狠手辣的报应! 所以,他注定得不到自己此生最爱的女人! 眼见着陈鸿熙不说话,脸色还越来越难看,姜战忍不住叹息了一声,想了想,道,“其实那日,并没有人亲眼见到殿下动手,是不是?” 闻言,陈鸿熙微微一愣,看向姜战,“你想说什么?” 姜战眉头微蹙,认真为陈鸿熙分析,“属下只是认为,殿下与阿依姑娘乃是上天所赐的大好姻缘,没有理由为了一个死人而放弃。更何况,阿依姑娘如今的处境也不好过,倘若她能留在殿下身边,殿下定是能好好照顾她,总比她四处流浪要强得多。” 一番话,令得陈鸿熙的眸色越来越沉。 而他这番神情也让姜战知道,他是听进去了。 于是,姜战接着道,“属下记得殿下说过,梁煜他们只看到了殿下的背影,等他们赶到营帐时,哥舒万就已经死了。那,殿下为何不能也是如此?” “你的意思是想让本皇子告诉阿依,本皇子要杀哥舒万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 “有何不可?”姜战反问,“殿下,那哥舒万已死,这是谁都改变不了的事实,可您与阿依姑娘的幸福如何能被一个死人左右?再者,阿依姑娘与那哥舒万姐弟情深若是哥舒万泉下有知,定然也是希望阿依姑娘能够幸福余生。” 不得不说,姜战的一番话的确是差点劝服了陈鸿熙。 毕竟,他们曾经是同样心怀阴谋诡计,狠毒无情的人。 可如今…… 陈鸿熙微微闭了闭眼,“可我不想骗她。” 闻言,姜战只觉得陈鸿熙有些固执,当下便又要劝,却被陈鸿熙打断了,“好了,宫中的事你再盯紧些,琼华虽做主滴血验亲,却也未必就是为了帮我,也得盯紧些,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来汇报。” “是。”姜战应了声,便见陈鸿熙好像很累一般地摆了摆手。 于是行礼告退,“殿下好好休息,属下告退。” 姜战走后,屋内便安静了下来。 陈鸿熙睁开了眼,脑海中却是不自觉地回响着姜战方才所说的那些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推门而入。 是哥舒阿依。 只见她端着一碗药进了来,将房门关好后方才走到床边,道,“这是庞御医开的药,你昨日失血过多,喝了补补血也好。” 闻言,陈鸿熙点头将药接了过来,一饮而尽。 哥舒阿依接过空碗,便要转身离去,神色很是冷漠。 正如哥舒阿依所言,他杀了她阿弟,所以她如今留在这照顾他都是该天打雷劈的。 冷漠又如何? 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陈鸿熙心口却是一阵一阵跳动的厉害,那被针扎一般的疼,从心口蔓延开来,令得他坐立难安。 眼看着她要开门离去,陈鸿熙终于忍无可忍,道了一声,“不是我杀的。” 话音落下,哥舒阿依就愣住了。 她转头有些诧异地看着陈鸿熙,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嘴角掠起了一抹冷笑,“你说什么?” “那日,我的确进了营帐,可你阿弟已经死了。”陈鸿熙缓缓说道,“虽然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何人下的手,但这并不妨碍本皇子的计划,所以,本皇子没有跟任何人解释过这件事。” 哥舒阿依仔细观察着陈鸿熙的脸色,可说谎这件事,陈鸿熙从小到大已经练就得水火不侵,神色怎么可能会有变化。 哥舒阿依什么都没看出来,却是冷哼了一声,“事到如今你才说起?陈鸿熙,你以为我是三岁的孩子?” “信不信由你。”陈鸿熙冷着脸,心跳的飞快,但语气却依旧冷静,“不过,你该想想还有谁会比本皇子更想要你阿弟的命。” 第657章 蹊跷 谁会比陈鸿熙更想要她阿弟的命? 这句话,似曾相识。 哥舒阿依记得当年阿弟死后不久,阿萱也跟她分析过这件事,陈鸿熙是最大的嫌疑人,可她那个一心想要攻打大棠却苦无时机的父汗,还有那些同父异母的兄弟,又有哪个没有嫌疑? 可,她回去查过,几乎是将所有人都查了个遍,却始终一无所获。 所以,她认定,杀害阿弟的人就是陈鸿熙。 事实上,在他知道她的身份后,他也不曾解释过,怎么事到如今,却说人不是他杀的了? 这让她如何去信? 她看着陈鸿熙,眼底浮起了浓烈的失望,“我原以为,你至少是个敢作敢当的人。” 言尽于此,她再也无话可说,转身便出了屋去。 看着那扇被愤怒推开,却来不及关上的房门,陈鸿熙怔愣了好一会儿,随后有些无力地靠在了床头,长叹了一声,“馊主意。” 早知道,就不听姜战的了。 但陈鸿熙并不是会认输的人,哪怕做出了错误的决定,他也会想办法让这个决定变得正确。 是以,三日后,陈鸿熙‘伤愈’,终于能下床,哥舒阿依自然也是该离开了。 只是正当她准备去马厩选马时,却有丫鬟匆匆而来,让哥舒阿依去一趟私牢。 哥舒阿依一脸疑惑,“去私牢做什么?” 丫鬟道,“殿下说,私牢里关押的原是您的人,如今您要走,便见那些人都带走。” 闻言,哥舒阿依忍不住皱了眉。 那些哪里是她的人,他们分明都是卓玛的人。 只是如今卓玛已死,在这片陈国的土地上,她成了他们唯一的救赎罢了。 哥舒阿依将这看作是陈鸿熙卖给她的人情,不禁长叹了一口气,这才道,“那你带我去吧!” 丫鬟行了礼,便是领着哥舒阿依往私牢去。 私牢外有侍卫把守,见到哥舒阿依,侍卫们也都行了礼,知道哥舒阿依是来领人的,侍卫们很是自觉地便要上前开门。 却在这时,私牢内响起了交谈声,“你们说,公主回来带咱们走吗?” 几人说的是突厥话,侍卫们听不懂,当下便是停下开锁的手,疑惑地回眸看向哥舒阿依。 而哥舒阿依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想知道自己在这些人的眼里,到底算什么。 就听另一人道,“她是突厥的公主,我们是她的臣民,她当然带来救我们!” “可我们是卓玛的人。”又有人道,“我们帮着卓玛做了那么多伤害公主的事,她当真可以不计前嫌吗?” “那陈鸿熙心狠手辣,我们如果被留下,只会被活活折磨死!” 大约是想到了陈鸿熙的手段,一行人纷纷露出害怕的声音。 而就在这时,一道相对沉稳的声音响起,道,“只要公主一日不知道哥舒万死的真相,就一定会带我们走。” 听到这儿,哥舒阿依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停止了流动。 私牢内的声音在纷纷附和,而她却是再也忍不住了。 一脚踹开了私牢,看着因为她的突然出现而面露恐惧的几人,哥舒阿依的声音颤抖得厉害,“我阿弟,到底是怎么死的!” 众人似乎是见事情败露,一个两个都低下了头。 唯有方才那道沉稳的声音道,“若是告诉公主真相,公主可否饶了我等?” 哥舒阿依眉头紧蹙,“你以为你不说,你能活?” 此时的她,周身凝着杀意。 她真的恨不得立刻杀了他们! 却又听那人道,“可我们不说,公主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真相了!” 闻言,哥舒阿依紧握的拳头不住颤抖着,好一会儿方才让理智占据上风。 她深吸了一口气,道,“好,我答应你,只要你告诉我真相,我就让你们安全离开。” “公主是雄鹰一样的女人,不可以说谎话!”那人说着,便是缓缓站起身来,道,“其实一切,都是卓玛的阴谋。” “卓玛早就已经看中了公主,所以她步步设计,先是杀害了你阿弟,然后怂恿你与可汗决裂……” “卓玛?”哥舒阿依有些不大相信,“哥舒万当时是在大棠的军营,以卓玛的本事,怎么可能潜入军中杀了我阿弟?” “公主莫非忘了,您当初让你阿弟带了很多巫医的书籍去吗?那些书籍上早就被卓玛动了手脚。” 听到这话,哥舒阿依彻底愣住了。 她回想着过往的一幕幕,为了给梁煜治眼睛,她的确问卓玛要了许多的书籍,可…… 哪些书籍被动了手脚? 什么手脚? 眼见着哥舒阿依不说话,那人又道,“公主应该知道,巫医治病的手段特殊,杀人的手段,更特殊。” 是,巫医治人的法子千奇百怪,但她并未见过巫医杀人,莫非,当真是用了特殊的手段? 她不敢再想。 若这样一切当真是卓玛做的,那她岂不就是最大的帮凶? 想到是自己亲手将那些书籍交给了哥舒万,是自己亲手送阿弟去死,她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整个人就这么晕了过去。 私牢外的丫鬟惊呼了一声便立刻冲了进来,招呼着人将哥舒阿依抬回了屋去。 私牢的门再次被关上,却没过一会儿又被打开了。 陈鸿熙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摇着那把折扇,缓缓走了进来。 几名突厥人立刻冲着陈鸿熙行了礼,“给殿下请安。” “方才我们已经照着殿下所言告知公主,以公主的反应看来,应该是信了。还请殿下信守诺言,放我等安全离去。” 闻言,陈鸿熙勾唇淡淡一笑,却是问道,“本皇子见你们方才说得信誓旦旦,煞有介事,莫非,哥舒万的死当真与卓玛有干系?” 却听那人道,“卓玛胆子再大,也不敢杀害皇子啊!” 闻言,陈鸿熙微微挑眉,当下便是收起了自己的折扇,挥了挥手,“你们走吧!” 原本,他是想杀了这些人灭口的,毕竟自己让他们骗哥舒阿依的事儿若是被揭穿,只怕哥舒阿依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可眼下,他却反悔了。 这几人的表现分明在告诉他,哥舒万的死另有蹊跷! 第658章 可取之处 哥舒阿依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屋里还燃着灯烛,灯火跳动,映得光影闪烁。 她虽是睁开了眼,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睁着眼,却好似是与这寂静的黑夜融为了一体。 死一般的寂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丫鬟进了屋来,见到哥舒阿依睁着眼,便是惊喜唤道,“姑娘醒了?” 哥舒阿依分明听到了,却没有任何的回应。 那双眼依旧这样睁着,却没了往日的光,空洞,无神。 丫鬟好似还说了什么,哥舒阿依依旧没有在意,又不知过了多久,屋内又进来了好些人。 似乎是有大夫给她搭了脉,随后絮絮叨叨什么便又走了。 而哥舒阿依全程都是保持着那睁开眼躺着的姿势,像是一只蝉蛹,用无形的蚕丝将自己包裹了起来。 作茧自缚。 陈鸿熙就这么在她身边默默坐了许久,直到屋外姜战前来求见,他方才走出了屋去。 姜战有些担心地看了屋内一眼,这才问道,“殿下,阿依姑娘没事吧?” 陈鸿熙并未回答,只道,“有什么事,说。” “宫里有些急事,需要殿下亲自去一趟。” 闻言,陈鸿熙眉头微微一拧,随即转身看了眼屋内。 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抬脚离去。 这一去,便是整整三日。 太子并非是陈琮亲生的事被证实,皇后与太子皆被处死,连着宁家那位舅少爷也没能幸免。 宁家也因此事连坐,发配的发配,处刑的处刑。 陈鸿熙在朝中一众大臣的扶持下坐上了皇位,这其中还有琼华公主不少的功劳。 毕竟,以琼华在朝中的能力,要阻止陈鸿熙登基简直易如反掌。 登基大典过后,陈鸿熙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淑太贵妃那找了琼华。 此时,元妃,也是如今的皇太后正与淑太贵妃一起饮茶。 见到陈鸿熙来,皇太后当即便是站起了身来,一脸紧张,“皇上怎么来了?朝中事务繁忙,应该有很多事要做吧?” 知母莫若子,陈鸿熙如何能不知道自己这个娘亲是在想什么? 她是担心他会伤害淑太贵妃,所以才连她的东宫都不去看一眼,就急匆匆地往这里赶。 放眼整个后宫,淑太贵妃是唯一帮过他母妃的人,母妃记得淑太贵妃的好,他又怎会急不得呢? 当下便是冲着淑太贵妃行了礼,“母后,太贵妃,朕今日来,是来找琼华的。” 相比皇太后的紧张,淑太贵妃就淡定了许多,听到陈鸿熙的来意,便道,“琼华方才是在我这儿,不过一炷香之前刚走,说是要去御花园采几株花回去。皇上此刻去寻,或许还能撞见。” 闻言,陈鸿熙恭恭敬敬地道了声是,而后看向皇太后,“儿臣晚些时候再去看望母后。”说着,便要往外去。 只是没走几步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转回身来,看着淑太贵妃道,“南州风景秀丽,四季如春,正是颐养天年的好去处,若是淑太贵妃愿意,朕可安排人送淑太贵妃前去。” 皇太后闻言一惊,这是要把淑太贵妃赶出宫? 当下便要出声阻止,不料淑太贵妃却是一脸惊喜地答应了,“那当然好了!我早就听闻南州四级花开如春,琼华那样喜欢花的人,想必也会很喜欢的!” 原本,她还想着自己这身份溜出宫不方便,如今若是能去南州,那往后想什么时候去看阿萱跟梁煜都行了! 而且,淑太贵妃这是话中有话。 陈鸿熙只说了让她去南州,可没说琼华也去,可淑太贵妃却主动提起了琼华,分明是在告诉陈鸿熙,让琼华也跟着她一起去南州。 陈鸿熙自然是听懂了,当下却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而后大步离去。 看着陈鸿熙离去的背影,淑太贵妃脸上的笑容却是缓缓僵了下来,一旁皇太后看在眼里,眼眸中满是歉疚之色,“贵妃娘娘……” “太后。”淑太贵妃打断了皇太后的话,微微笑道,“您如今的身份不同寻常,可不能再瞎称呼了。太后生了个好儿子,往后定能安享万象。而我……也终于能离开这儿了!” 那一声叹息,是发自肺腑的。 皇太后又岂会听不出来,同样是被困在这高墙之内几十年的人,她自然能够感同身受。 知道淑太贵妃是真心想去南州,心中那些歉疚的话语方才没有说出口。 只是,身为陈鸿熙的母亲,她内心依旧有自己的担忧。 皇儿他……好似不太开心。 明明已经登基为帝,为何他还是不开心? 这样的疑问,琼华也有。 御花园中,琼华公主见到迎面而来的陈鸿熙,便是上前行了礼,“琼华见过皇上。” “免礼。” 低沉的声音缓缓说着,随后一眼便屏退了身旁的所有人。 偌大的御花园内,就只有兄妹二人这样面对面站着。 “皇上不开心?”琼华问,眼里带着笑意,“我原以为皇上得偿所愿,会很高兴。” “你为何要帮朕。”陈鸿熙问,其实以琼华的本事,她若是想做个女帝,朝中也会有不少人拥护。 事实上,琼华此前在朝中争抢的劲头,也的确有想做女帝的打算。 听到陈鸿熙这样问,琼华公主也只是耸了耸肩,“因为眼下这时段,没有人比皇上更适合。” “你呢?”陈鸿熙问。 琼华公主笑得更开怀了,“算了算了,整日劳心国事,皮肤会变差的。我还是安安心心做我的公主就好。” 更何况,皇帝有什么好做的? 还不是说疯就能疯了的? 只是这话,琼华并未当着陈鸿熙的面说。 陈鸿熙观察着琼华的脸色,见她并未有半分虚假,这才道,“朕方才与淑太贵妃提过,送她去南州颐养天年。” 闻言,琼华当即接话道,“好啊!南州风景好,我早就想去看看了!那我与母妃同去。” 陈鸿熙惊讶母女二人竟然是同样的想法,随后又想着,若不是淑太贵妃聪慧,又如何能生出如此优秀的一双儿女? 只可惜,梁煜已经…… “哦,对了,皇上问我为何要帮你是吧?”琼华公主忽然又提起了此事,“是因为我觉得能让一个女人不顾血海深仇也要帮皇上的话,那皇上应该还是有些可取之处的。” 第659章 改变 琼华的话,让陈鸿熙有那么一瞬间的微愣。 而后却是一笑,“就不能是朕哄骗了她?” 这句显然是玩笑话。 琼华不禁微微挑眉,淡淡笑道,“原来皇上也是个会说笑的。” 说着,她却又正色道,“哥舒阿依可是曾经带领突厥差点踏平了大棠的人,若她能被皇上哄骗了去,也算是您的本事。” 陈鸿熙亦是低头一笑,也知道琼华这句话是半真半玩笑。 说来有些感慨,他们明明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但这么多年来,二人都不曾像今日这般心平气和的聊过。 如今,大局已定,一个不争不抢,退出朝堂,甚至主动离京。 而另一个也似乎褪去了往日的戾气。 二人相视一笑,从前的一切仇怨仿佛也都随着这一笑而烟消云散。 琼华公主采完花,回到淑太贵妃的寝宫时,已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见到琼华公主,淑太贵妃便是立刻迎了过来,神色略有慌张,“怎么样?皇上怎么说?” “皇上今日特别好说话。”琼华公主说着,就往一旁一坐,随后露出了几分颇有深意的笑容。 淑太贵妃并未在意,只想着今日陈鸿熙来时的表现,而后点了点头,“的确,我还以为他会借故压下什么罪名来,不让你我好过。” 毕竟,琼华与陈鸿熙也算是斗了多年,后来梁煜回来之后与陈鸿熙的关系也不算好,以陈鸿熙往日里那副眦睚必报的性子,别人伤他一根手指头他都扒了别人的皮,此次居然主动提出让她去南州养老,当真是匪夷所思。 想到这儿,淑太贵妃忍不住长叹了口气,“若真能去了南州就好了,我这困了大半辈子,也算是能自由了。” 想到以后自由自在的生活,淑太贵妃眼神中充满了憧憬,可很显然,愁绪大过于期盼。 听出了淑太贵妃语气之中的担忧,琼华公主方才像是回过了神一般,看向淑太贵妃,“母妃是在担心,皇上让我们离开南州是假,半路灭口是真?” 将他们从京都支开,而后堂而皇之的下手。 淑太贵妃微微点了点头,“他又不是做不出来这种事。” 闻言,琼华公主忍不住笑出了声,“是,从前的陈鸿熙的确能做得出来这种事。不过如今嘛……” “如今怎么了?他变了?发生了何事,快于母妃说说!”淑太贵妃太了解琼华这个女儿了,她这样的笑容,分明就是知道了陈鸿熙的什么八卦。 果不其然,琼华公主便将哥舒阿依的事儿都与陈鸿熙说了。 淑太贵妃露出了惊色,“所以前两日陈鸿熙卧病在床是真的?” 在这样重要的关头卧病在床,淑太贵妃一度以为这是陈鸿熙又设下的什么计谋,却没想到,居然都是真的。 琼华公主笑容依旧,“是啊,再这样争夺皇位的紧要关头,被人捅了一刀,差点命丧黄泉,他非但没有报复,反倒是把人当心肝儿似得宠着。当真是有趣。” 从前见自己的皇兄为了皇嫂可以豁出去性命,她以为这只是个例,毕竟这世上如同她家皇兄这样有魄力有担当的男人,怕是也数不出第二个了。 可没想到,这第二个居然这么快就被她撞见了。 而且还是她曾经毫不待见,甚至极为鄙夷的陈鸿熙! 情爱这东西,居然有这样大的力量、 从前她并不在意这等男欢女爱的事儿,如今倒是来了些兴趣了。 嗯,回头得找人好好试试才行! 而另一边,陈鸿熙既然已经登基,那自然是要抓紧处理国事的。 等批阅完前几日堆积下来的奏折,天色已是黑了。 陈鸿熙有些无力地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一旁的徐公公便递来了一杯热茶,“皇上,喝口茶缓缓神。” 在知晓徐公公可能被太子抓去之后,陈鸿熙便派人将其救了出来,费了不少人力,但他既然答应过阿依要保护徐公公的安危,那不管损失多少他都是要做到的。 而徐公公也记住了陈鸿熙的救命之恩,甘愿留在陈鸿熙身边当牛做马,甚至将给陈琮下毒的事儿都推到了太子的身上。 眼下看着徐公公递来的茶,陈鸿熙也没有犹豫便接了过来,一口饮下。 热茶入口,的确驱散了些许疲劳,陈鸿熙问,“什么时辰了?” “皇上,快子时了,要不今日就在御书房歇下?”毕竟明日一早陈鸿熙就要起身去上朝。 陈鸿熙却没有回答,问道,“她怎么样了?” 没有说名字,但徐公公一下就猜到了陈鸿熙问的是谁。 叹息了一声,方道,“还是老样子。” 陈鸿熙眉头微拧,“还躺在床上?” “嗯。”徐公公点了点头,“姜战半个时辰之前传的消息。” 听到这儿,陈鸿熙再也坐不住了。 当即便是站起了身来,“出宫。” 闻言,徐公公当即露出惊讶的神色,劝阻道,“现在出宫?皇上,前太子余孽尚未完全歼灭,这么晚出宫怕是会有危险啊皇上!” 陈鸿熙神色一凛,“朕说,出宫。” 见状,徐公公也不敢再阻拦,只得点头应了声,匆忙命人准备去了。 陈鸿熙如今的身份不同以往,哪怕是半夜出宫,哪怕是回自己昨个儿还在住的府邸,也得是前呼后拥着。 等到了三皇子府,夜色已是浓重不堪。 府里人也没想到陈鸿熙会突然回来,全都慌慌张张地上前相迎。 但陈鸿熙谁都没理,径自朝着哥舒阿依所在的屋子走去。 推开房门,屋内一股子药香弥漫而来。 陈鸿熙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桌上那碗早已放凉的药上。 一旁的丫鬟见状,忙道,“姑娘一直不肯喝药,奴婢们也只能隔一段时间就将药拿去温一下。” 闻言,陈鸿熙什么都没说,只转头看向躺在床上那个睁着眼却如同死了一样的人。 而后大步上前,一把掀开了她的被子,将她从床上强行拖拽了下来。 他的力道那样大,吓坏了一旁的丫鬟,还以为陈鸿熙是要对哥舒阿依动手,都纷纷下跪求情。 唯独哥舒阿依,仍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一双眸子毫无焦距。 第660章 朕的阿依 哥舒阿依这副样子,就好像此刻陈鸿熙哪怕是拿着一把剑捅了她的心窝子,她也无所谓一般。 行尸走肉这四个字用来形容此刻的她,再合适不过。 陈鸿熙却是见不得她这模样的。 当即便是拉着她往外走。 夜色浓重,深秋的夜已是添上了几抹初冬的寒。 丫鬟们惊呼着,求饶着,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陈鸿熙将哥舒阿依拖走。 一直拖到了后花园的湖边。 而后,他想都没想,就将她推了下去。 冰冷的湖水一下子就激得哥舒阿依挣扎起来。 她落过两次水,两次都要了她半条命,眼下几乎是本能地求生挣扎着。 她以为自己得淹死在这儿了,却不料很快就有一个人跳入了湖中将她给捞了起来。 她就像是抓紧了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抱住陈鸿熙的脖子,那力道分明就是在告诉陈鸿熙,她不想死。 可,她该死啊! 她躺在床上不吃不喝这么久,不就是想就这样结束自己的性命吗? 而眼下,本能的反应让她这么久的努力都变得徒劳且虚假,一时间,内心的情绪再也绷不住,哥舒阿依就这么嚎啕大哭了起来。 陈鸿熙紧紧楼抱住哥舒阿依,听着她的哭声,一双眉几乎拧成了一个结。 如何能不心疼呢? 他也舍不得将她往湖里推啊! 可若不这样,她憋闷在心中的情绪该如何发泄出来。 总不能真的像是尸体一样,永远躺在那张床上吧! 哥舒阿依就这么一直抱着陈鸿熙哭,陈鸿熙也不敢乱动,站在水中,由着她哭。 直到她将那股憋在心中的情绪全都发泄了出来,哭得累了,沉沉睡去,他方才抱着她,一步一步慢慢走到了岸边。 岸上,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生怕发出一丁点儿的动静吵醒了阿依姑娘,惹怒了皇上。 唯有那两个与阿姨相熟的丫鬟拿了厚重的毯子来,将陈鸿熙与哥舒阿依团团包裹住。 而陈鸿熙也一直用内力暖着哥舒阿依的身子,是以这一晚落水,他们二人并未落下什么病来。 只是,等哥舒阿依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人已经入了宫了。 看着那不同以往的帷幔,她便知道自己是在宫里了。 当下眉心一拧,她缓缓坐起了身来,脸色有些不悦。 “醒了?”低沉的声音传来,是陈鸿熙。 哥舒阿依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就见陈鸿熙坐在不远处的桌案前,正在批阅奏折。 偌大的屋内,除了他之外,再无旁人,哥舒阿依便下了床,朝着陈鸿熙走去,“你带我进宫做什么?” 听到这话,陈鸿熙好像很意外的样子,“你不愿跟朕在一起?” 哥舒阿依摇了摇头,“我要出宫。” “你出不去。”陈鸿熙继续低头批阅奏折,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一般,淡淡道,“你如今是朕的安妃,没有朕的允许,你哪儿都去不了。” 安妃? 哥舒阿依仿若是听到了什么天下的笑话一般,想笑,却偏偏笑不出来,“陈鸿熙,你倒是很会自说自话嘛!谁要嫁你,谁要做你的妃子!” 陈鸿熙却依旧自说自话,“你的真实身份不能被朝中那群老东西知道。但你始终是异族女,在朝中无权无势,便只能先委屈一个妃位,等朕能在朝中站稳了脚跟,再慢慢封你做贵妃,皇后。” 最后那句话,是哥舒阿依始料未及的。 他居然想封她为后? 可,哥舒阿依还是不乐意,“我不要做你的什么安妃,更不要做你的皇后,陈鸿熙,我再说一遍,我要出宫!” “不问问这封号从何而来吗?”陈鸿熙完全像是在鸡同鸭讲一般,他在纸上大笔一挥便落下一个‘安’字,而后才抬眸冲着哥舒阿依一笑。 “因为朕想给你一个家。” 女字,代表了哥舒阿依,而上面那个宝盖头,便是他给她的家。 哥舒阿依的目光落在那个‘安’字纸上,不知何故,眼圈变红了。 她察觉到陈鸿熙缓缓站起了身来,目光却仍旧无法从那个字上挪开。 只听陈鸿熙的声音缓缓传来,“安心,安然,安全,安分……这一想,全是好词。朕希望从今往后能给你一世安稳,再不让你颠沛。” 低沉的话音落下,伴着一个无比温暖的拥抱从背后抱住了她。 她的背脊隔着衣衫,紧紧贴着他的胸口。 他的双臂环绕着,将她拥入怀中。 下巴抵在她的头顶,那道声音便又沉了几分,宛若一杯泡了许久的茶,茶叶泛黄,但味道醇厚,令人心安。 嗯,心安的安。 眼泪不争气地一滴滴落下,哥舒阿依的身体不自主的微微抖动起来。 陈鸿熙感受到了她的情绪,内心也跟着心疼。 他紧了紧自己的怀抱,想让自己的体温温暖她那颗被满是伤痕的心,他道,“你阿弟虽不是死于我手,但我曾想杀他是事实,也是我的罪孽,往后余生,便让我好好照顾你,就当是还了这罪孽,可好?” 这句话的重点是,他没有杀哥舒万。 所以,哥舒阿依可以不必离开他。 果不其然,哥舒阿依的眼泪彻底决堤,缓缓开口,泣不成声,“我只是,我只是觉得,觉得对不起他……” 给他那些医书,送他去大棠的军营,都是她做下的决定。 “世事难料而已。”陈鸿熙柔声劝解着,“你不过一介凡人,如何能猜测到人心?阿依,不关你的事,你不能将你阿弟的死揽在自己的身上,这对你不公平,对我亦是不公平。” 话说到这儿,陈鸿熙松开了怀抱,将哥舒阿依转了过来,让她面对着自己,“朕此生,只对你一人动情,你不可以就这样离朕而去,朕要给你这天底下最好的,朕要成为你的靠山,求求你,给朕一个机会,可好?” 他的眼里,带着极其浓烈的真诚。 以至于哥舒阿依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却也没有点头。 可,她的沉默却被他看做了默认。 他再次将她拥入怀中,一声又一声的唤着,“阿依,朕的阿依……” 第661章 食髓知味 或许是此刻的陈鸿熙过于深情,又或许是哥舒阿依的心有太多的坑坑洼洼,而恰好,陈鸿熙给予的温暖填补了一切。 所以,哥舒阿依答应了。 见她点头,陈鸿熙惊喜万分,那被压抑了数日的情感彻底迸发,化作铺天盖地的吻,一点一点将她吞噬。 他将她抱起,朝着床边走去。 他早就想要她了,却不想她无名无分受委屈,便一直都隐忍的。 而如今,他是帝王,她是妃子,他要她,理所当然。 吻,越来越下,他亲吻着她的每一寸皮肤,像是在烙印一般,将她的身体每一处都打上他的印记。 哥舒阿依的身子止不住颤栗,像一只不谙世事的兔子,面对着恶狼的袭击。 可事实上,陈鸿熙一点也不恶。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极尽温柔,温柔到她恨不得是化作了水,就这样融进他的身躯。 他的情欲渐渐无法控制,而她也终于不再隐忍,一声声低吟弥漫开来,秋光春色,竞相争辉。 翌日,陈鸿熙醒时,哥舒阿依还在睡。 昨日是他不知节制,要了她一次又一次,当真是将她给累坏了。 想到昨日的美好,陈鸿熙的眸中便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若是此刻有宫里人瞧见,怕是会很诧异居然会在陈鸿熙的身上看到‘柔情似水’这四个字。 他在她的额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这才抽出了她枕着的手臂,翻身下床。 却不料已经尽量轻柔的动作还是吵醒了熟睡的人儿。 哥舒阿依睁开眼,看着陈鸿熙翻身下床的样子,便忍不住问了声,“你去哪儿?” 眼下天都还黑着的。 听到哥舒阿依的声音,陈鸿熙这才转身看来,不免有些惊讶,“吵醒你了?” 哥舒阿依揉了揉眼睛,撑着身子坐起,看了眼窗外,“什么时辰了?” “寅时未到,你再睡会儿,朕要准备上朝。”陈鸿熙柔声应着,但哥舒阿依还是翻身下了床,“我帮你更衣。”说着,便是朝着不远处的衣架子走去。 那里挂着陈鸿熙的龙袍。 哪怕身体酸涩不堪,她还是要主动做这事儿,她想,如今既然她已经是陈鸿熙的妻子了,那自然该做些妻子该做的事。 只是,当她将龙袍取下时,却发现陈鸿熙正盯着床上发呆。 她微微一愣,却是什么都没说,捧着龙袍上前为陈鸿熙更衣。 陈鸿熙的眼神也收了回来,脸上扬起温柔的笑意,就这么垂眸看着她,只看得哥舒阿依的脸颊都有些泛红。 “做什么这样一直看着?”哥舒阿依忍不住抱怨了一声。 却听陈鸿熙笑道,“一会儿让人伺候你泡个澡,祛祛乏。” 他的笑分明不怀好意。 哥舒阿依脸颊更红了,低低应道,“知道了。” “泡完澡就继续歇会儿,等朕回来,嗯?” 那低沉的一声‘嗯’,分明道出了他的心思。 哥舒阿依娇嗔般瞪了陈鸿熙一眼,“国事繁忙,皇上应当勤政才对。” 陈鸿熙低低笑出了声,“可朕食髓知味,只想来一次又一次。” 哥舒阿依被他挑逗得羞涩不已,羞恼之下在他胸口狠狠捶了一下。 陈鸿熙故作吃痛的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让哥舒阿依以为自己是真用了极大的劲儿,紧张道,“怎么了?很痛吗?” 却不料,陈鸿熙借机在哥舒阿依的脸颊上落下了一吻,这才低低笑道,“不疼,甜得很。” 哥舒阿依脸颊如同然滴了血,已是羞得再说不出一个字。 陈鸿熙便也不再逗她了,笑了笑,这才不舍的离去。 直到陈鸿熙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哥舒阿依才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 双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当真是一片滚烫,想到昨夜的甜蜜,她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沾了糖一般。 转身准备自己更衣梳洗,目光却落在了床上。 只见,被子被掀开,堆到了角落,偌大的床单之上,一块白色的帕子尤为明显。 在大棠,这帕子被称作喜帕,是检验女子新婚夜落红的。 但她曾经做过大棠的妃子,也怀过孩子,如今这块帕子上自然是什么都没有的。 所以,方才陈鸿熙是盯着这块帕子发呆? 他介意? 哥舒阿依眉头微拧,想到那个可能性,心口便忍不住一阵抽痛。 但很快,她便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 在她们突厥,这种事根本不值一提,女子二稼也很是正常。 所以她自认为这并不是什么大事。 更何况,陈鸿熙方才对她的态度依旧那般甜蜜,若真是介意,又岂会如此? 正想着,屋外有宫女进了来,冲着哥舒阿依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奴婢给娘娘请安。” 哥舒阿依点头示意他们免礼,宫女便上前来,伺候她梳洗更衣。 期间,哥舒阿依看到有两名宫女走到床边,收走了喜帕。 铜镜里,哥舒阿依能看到那两名宫女在看到那喜帕的时候相互看了一眼,脸色很是微妙。 她知道这件事在中原女子心中的分量很重,那两名宫女在看到洁白的喜帕时内心会有诧异也是正常的事。 随她们去吧! 哥舒阿依并不想理会这些事,身上又的确酸涩的紧,便叫人备了热水沐浴。 她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洗去了身上的疲惫,等穿戴整齐时,却听宫里有人来传话,只说皇太后要见她。 当今的皇太后是从前的元妃,也是陈鸿熙的生母。 哥舒阿依想着自己与陈鸿熙已经成了亲,自然是该见见皇太后的。 于是也没多想,便带着宫里人前去。 在三皇子府的时候,她就听府里人说起过元妃娘娘,说她善良,温柔,所以才会在宫里被人欺负了这么多年都还是忍气吞声着。 所以,哥舒阿依对这位皇太后的初印象很好。 她想,只要自己表现得体,皇太后应该也会喜欢她的。 可哥舒阿依没想到,皇太后与她所想的不一样。 她以为她会见到一个慈祥和蔼的老太太,可第一眼,她便发现,皇太后并不喜欢她。 那双眸子里,甚至露出几分嫌恶。 第662章 她跟哀家一样 满腔欢喜,瞬间被泼了一盆冷水,哥舒阿依脸上的笑也跟着冷了下去。 她严肃着一张脸,缓步上前,规规矩矩地行了礼,“臣妾给太后请安。” 太后并未让哥舒阿依起身,就坐在位置上,淡淡地看着她,“你就是皇儿一直养在府里的那个异族女人?” 语气也是冷冷的。 哥舒阿依点了点头,“是。” “确实漂亮。”皇太后叹了一声,这才道,“可知哀家今日唤你来,所为何事?” 哥舒阿依摇了摇头,却道,“臣妾初次进宫,本就应该来拜见太后。” 大约是哥舒阿依表现得太过规矩,太后的脸色终于有了些许缓和。 陈国与突厥相距甚远,在陈国人的心里,突厥就是蛮荒之地。 想到这儿,太后忍不住道,“看来,皇上用了不少心思,为了能让你入宫,把规矩都教得很好,可见,是真对你用了心了。” 哥舒阿依有些听不懂太后的言下之意,低垂下头,没有应声。 却听太后道,“可你呢?你是如何报答皇上的?” 听到这儿,哥舒阿依心头咯噔了一下,想着莫非自己差点杀了陈鸿熙的事儿被太后知道了? 若真是如此,那倒怪不得太后对她会是这样的态度。 心中忐忑,却见一块雪白的帕子落在了自己面前。 是今早宫女收走的喜帕! 太后沉着脸,冷声问道,“你跟哀家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这…… 哥舒阿依解释不了。 她总不能跟太后说,自己曾经做过大唐皇帝的妃子,还怀过孩子吧? 她低头沉默不语,太后就更怒了。 当下便道,“哀家知道,你们突厥乃是蛮荒之地,行为粗鄙,男女之间的事更是乱得紧,你们突厥的女人今日跟这个,明日跟了那个也是常有的事,那是你们突厥的规矩,哀家并不在意。可,哀家决不允许我陈国的宫中有这等私行败坏之人!阿依姑娘,你可明白哀家的意思?” 一句阿依姑娘,足以说明了一切。 太后是想让她离宫。 可陈鸿熙太喜欢她了,太后知道拗不过自己的儿子,所以才想着从哥舒阿依这里下手,让哥舒阿依能够自愿离宫。 哥舒阿依岂会不明白了。 想到昨日陈鸿熙才言辞恳切地让她留下来,说是会给她一个家,成为她今后的依靠,而今日陈鸿熙的母亲却劝她离去,哥舒阿依的心中一时间百感交集,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却在这时,一道染着基恩愠怒的声音传来,“所以母后是什么意思,朕不明白。” 是陈鸿熙! 太后听到这声音,当下也沉了眉。 皇帝下朝没有这么早,陈鸿熙应该是听到她将哥舒阿依唤来的消息方才如此急切而来的。 当下也是无奈叹息了一声,眼见着陈鸿熙大步进了来,拱手给她行了礼,“儿臣给母后请安。” 说着,陈鸿熙的便看了眼一旁的哥舒阿依,这才道,“也不知朕的爱妃是何处惹恼了母后,竟被母后罚跪到现在?” 陈鸿熙的语气还算平和,但言语间的不满却是很明显。 太后无非就是没让哥舒阿依起身而已,便被说成了罚跪,太后心中也有些无奈。 当下没有做声,却见陈鸿熙俯身拾起地上那块喜帕,这才道,“这是儿臣昨夜床上的喜帕?如何会在母后这儿?” 听到这话,太后心中已是咯噔了一下。 陈鸿熙还小的时候,她便不怎么管他,只因自己生性懦弱,很多时候还不及陈鸿熙来得果决,所以等陈鸿熙长大了之后,自己就更管不着他了。 而如今,虽然她已经是太后,却也是沾着陈鸿熙的光,又哪有脸面去管他呢? 可,那喜帕关系着整个皇族的声誉,她身为太后自然不可能不管不问,当下便道,“此事,说大不大,说小却也小不了,皇上当真不在意?” 这可是要被人背后偷偷议论耻笑的呀! 陈鸿熙一边将喜帕收起,一边冲着太后笑道,“母妃误会了,喜帕上如此干净是因为阿依早在府里时就已经把她自己给了儿臣。她此生只有儿臣这一个男人,何人会以此事来耻笑?” 听到这话,不单单是太后,就连哥舒阿依也是一惊。 她没想到陈鸿熙居然会用这样的借口来替她隐瞒此事! 而太后听到这个答案,没有消气,反而是更怒了,“你说真的?哀家从前就教过你,不可对女子乱来,你……” “儿臣是酒后乱性,阿依力气小,挣脱不开便被儿臣得逞了,母后莫要生气,儿臣知错,也答应过阿依,此生绝不负她。” 听到陈鸿熙这样说,太后的脸色方才稍稍好了些,见哥舒阿依还跪着,想到毕竟是自己儿子欺负了人家,自然也不好意思再让她跪。 便道,“安妃,起来吧。” 得了应允,哥舒阿依这才谢恩起身。 却是没有站稳,还是陈鸿熙扶了一把方才没有摔倒。 见状,太后免不得又皱了眉头。 跪了一炷香的时间都还没到,就这样一副娇弱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怎么欺负了她呢! 眼见着太后面色不佳,陈鸿熙便低头冲着哥舒阿依道,“你且先回去休息,朕过会儿去看你。” 闻言,哥舒阿依也没说别的,只点了点头,便是行礼告退了。 哥舒阿依一走,陈鸿熙便挥手屏退了屋内众人。 他上前,在太后的身边坐下,轻轻替太后揉着肩膀,母子二人好似又恢复了往日的光景。 太后知道陈鸿熙眼下这讨好的意思,无非就是想让她往后不要再为难安妃。 可,这是自己想为难吗? 深吸了一口气,她问陈鸿熙,“你将她封为妃子,可想过往后她在这宫里要怎么过?” 陈鸿熙低低应着,“朕会护着她的。” 闻言,太后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你父皇当年那般喜欢淑太贵妃,最后不也是东娶一个,西讨一个?就算不想娶,朝中那些大臣也会强行往你的后宫里塞。安妃的处境就跟当年的哀家一样,无依无靠,你以为只有你的爱就够了?” 第663章 能护多久 没有母家背景的人,在这个宫中的生活会是如何艰难,她太清楚不过了。 更何况,哥舒阿依还是个异族人。 虽然陈鸿熙口口声声说着会护着她,可,能护多久呢? 一个男人的爱,能坚持得了多久呢? 这些话,太后没说出口,可她心里头明白,哪怕陈鸿熙是自己所生,可他终究是个男人。 而男人,最是薄情寡性。 他或许能护着哥舒阿依十年,二十年,可人的一生,可不止一个十年二十年啊! 等到那女子年老色衰,等到新的秀女入宫,那鲜活明亮的样子就像是早春的嫩芽,到时候的陈鸿熙能保证自己不心动吗? 想当年陈琮那样喜欢淑太贵妃,可最后呢? 还不是连他们的孩子都能轻易葬送? 皇太后这一生都被困在了这座宫里,哪怕从未得到过任何男人的青睐,她也将情爱这件事看透了。 因为一直都是旁观者的缘故,她看得更加透彻,更加明白这东西的不可靠。 太后的话,陈鸿熙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等太后说完,他才缓缓一笑,“既然她与母后如此相似,那母后更该疼爱着她了,对吗?” 太后也知道不管怎么说陈鸿熙都不会送安妃离宫,于是长叹了一口气,再没说什么。 从太后宫里出来后,陈鸿熙就变了脸。 徐公公迎上来,道,“那两名宫女已是被控制住了,皇上想要如何惩罚?” 说的是今日将喜帕交给太后的宫女。 陈鸿熙将那块喜帕从衣袖中掏了出来,塞进了徐公公的怀里,“阿依不喜欢朕杀人,可既然她们这么喜欢搬弄是非,就拔了她们的舌头吧!” 用最为平淡的语气说出如此狠毒的话,哪怕是徐公公也忍不住背后的汗毛直立,当即应了声,“是。” 回到哥舒阿依的寝宫时,哥舒阿依正闷闷不乐地坐在屋里。 便是陈鸿熙进来,她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见状,陈鸿熙上前,伸手就搂住了她的脑袋,柔声笑道,“是在母后那受了委屈了?” “你母后不喜欢我。”哥舒阿依很直白的给出了自己的感觉。 陈鸿熙勾唇轻笑,“不是不喜欢,她是担心我会负你。” 听到这话,哥舒阿依很是诧异地抬头看向陈鸿熙,“真的?” 陈鸿熙点了点头,这才在哥舒阿依的身旁坐下,道,“母后说,你与她一样,在这后宫之中无依无靠,以后的日子会不好过。” 看陈鸿熙的样子,不像是在撒谎,哥舒阿依心头便涌起了几分暖意来,“原来母后是为我着想。” 想到这儿,哥舒阿依便又看向陈鸿熙,“那你会负我吗?” 她的神色很是认真,以至于陈鸿熙原本还想开个玩笑,眼下却只能认认真真地回答,“当然不会,你就是朕的命。” 原以为听了这话,哥舒阿依会很感动,可她却毫无反应,只是依旧认真地问道,“那你介意吗?” 闻言,陈鸿熙一愣。 就听哥舒阿依很是严肃地说道,“关于那个喜帕,我发现不管是宫女还是母后都很介意,陈鸿熙,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就肯定也知道我曾经做过大棠的妃子,还怀过皇子,你不是我的第一个男人,真的不介意吗?” “若朕介意,又怎会非要你不可?”陈鸿熙抬手,揉了揉哥舒阿依的脑袋,“胡思乱想些什么?朕虽不是你第一个男人,却是你此生最后一个男人,如此便足够了。” “你真的这样想?”哥舒阿依还是有些担心,她眉心微拧,看着他,“你若是介意,可以跟我说,我不会缠着你的。我也已经想通了,以后也不会做傻事,我会很安全,你不必为了担心我而……” 她的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完,陈鸿熙按住了她的后脑勺便亲了上来。 用他温柔却炙热的吻,堵住了她的嘴。 缠绵悱恻。 等到陈鸿熙松开时,哥舒阿依的脸颊已是微微泛起了红色。 他一脸坏笑,“若是爱妃还有怀疑,不如咱们去床榻之上再详尽地说说?” 哥舒阿依娇嗔着瞪了陈鸿熙一眼,这才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有些担心……” 担心他今日小小的介意,会随着时间的雪球越滚越大。 大到最终都能压死她。 陈鸿熙在哥舒阿依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这才道,“朕说过,你是朕的命。这世间再没有任何人跟事能比你重要。” 看着他一次又一次重复着她的重要,终于,哥舒阿依放下了内心的纠结。 她冲着他温柔轻笑,“好,我知道了。” “当真知道了?”陈鸿熙反问,生怕她还有忧虑一般。 哥舒阿依重重点了点头,“嗯,真的知道了。” 陈鸿熙这才满意点头,“知道了就好。” 说话间,便是站起了身来。 见状,哥舒阿依跟着起身,道,“皇上要走?” “御书房内奏折堆积如山,朕得去忙一会儿。”陈鸿熙拉着哥舒阿依的手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道,“你若是觉得无聊,就去御花园转转,等朕忙完了就来陪你。” 闻言,哥舒阿依却是想到了什么,问道,“我可以出宫去吗?” 陈鸿熙微微挑眉,“出宫去做什么?” “我有些东西落在府里了,想去拿。” “是什么东西?朕让人……” “我想自己去拿。”哥舒阿依打断了陈鸿熙的话,随后便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不可以吗?” 陈鸿熙自然无法抵抗哥舒阿依这样的神情,于是勾唇一笑,“你做什么都可以,朕让你送你出宫。” “好。”哥舒阿依欢喜一笑,踮起脚尖在陈鸿熙的脸颊上应下一吻,这才道,“我拿了东西就回来陪你。” 陈鸿熙亦是透出温柔笑来,“好。” 寝宫外,徐公公已是等候多时。 见到陈鸿熙便上前来禀报,“皇上,那两名宫女已经受了刑,扔出宫去了。” “嗯。”陈鸿熙淡淡应声,脚步未停,继续往前走。 可走着走着,他却突然开口问道,“朕会跟父皇一样吗?” 第664章 弑父 徐公公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心头一惊,他快速打量了一眼陈鸿熙的脸色,这才道,“皇上文采武略皆胜过太上皇,必定能令陈国更上一层楼。” “朕说的不是这个。”陈鸿熙看着徐公公,眼底藏着几分戏谑,“徐公公不知道?” 这老奸巨猾的东西,能不知道他心底想的是什么? 徐公公当下便是一副被戳穿了心思的窘迫模样,忙是低头道,“奴才不敢,只是……这往后的事,谁能说得准呢?” “连你都不信朕?”陈鸿熙挑眉,要知道,这徐公公最是回讨人欢心的,若不然也没那个本事在父皇跟前伺候那么久。 可如今这讨人欢心的话,他却是一个字都不说了。 徐公公忙是赔笑,道,“奴才并非不信皇上,只是既然连皇上自己都在担忧,那倒不如替安妃娘娘另寻一座靠山?” “另寻一座靠山?什么意思?”陈鸿熙有些不明白。 就听徐公公道,“如今朝中众臣皆知皇上有一位异族宠妃,是位孤女,无亲无故,无依无靠,倘若能与之攀上干亲,往后必定会受皇上重视。想必,应该是有不少大臣心中都会有此所想。” 因担心陈鸿熙会怀疑他与朝中有勾结,所以徐公公并不指名道姓,这最佳的人选就让陈鸿熙自己去想。 陈鸿熙倒是没想到,居然还能有结干亲这一招。 毕竟他长这么大都没听说过这个。 所以当年母妃若是也能再朝中结个干亲,是不是就不会过的如此辛苦了? 徐公公知道这一招,那父皇必定也是知道的。 呵! 想到这儿,陈鸿熙的眸子不禁冷了冷,连着声音仿若是染上了冰霜,“父皇最近如何?” 徐公公心里咯噔了一下,忙道,“今早庞御医来禀,说太上皇如今还是疯疯癫癫,认不得人,疯症似乎自从先皇后过世后便更加严重了。” 徐公公后半句话,惹笑了陈鸿熙,“他还能因着先皇后的死而悲痛不成?” 那个人,清醒的时候最爱的就是他自己,疯癫之后难不成还会在意其他人? 陈鸿熙自然是不信的。 更何况,他并未再给陈琮下毒,更严重的情况就只可能是一个。 陈琮装的! 想到这儿,陈鸿熙周身的气压便是冷凝了下来。 他已经走到这一步了,绝不能被翻盘。 陈琮,是最后一把能置他于死地的剑! 他不能心软,否则,最后尸首分离的人,不单单是他一个。 哪怕为了母后跟阿依,他也决不能输! 于是乎,一碗药就这么端到了陈琮的面前。 此时的陈琮还是疯疯癫癫的模样,见到陈鸿熙也不认得,只一个劲的傻笑。 有那么一瞬间,陈鸿熙恍惚了一下。 只因那个笑容,曾是他从小到大的梦想。 他自幼便知道,自己的母妃不受宠,所以他这个皇子也不受宠。 若是想在这宫里活下去,除却自己要格外聪明之外,还得多靠陈琮的宠爱。 所以,他自幼便比别的皇子都要用功,废太子做完今日的学问便去玩耍了,而他回到母妃那间破旧的寝宫里后,还得研读到深夜。 可即便如此,他也很少能见到陈琮对他笑。 眼下,倒是笑得很开怀。 可惜,太迟了不是吗? 陈鸿熙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示意让徐公公将药端了过去。 徐公公双手颤抖着,他如何能不知道这是什么? 可如今既然他已经选择了陈鸿熙做主子,那对前主的怜惜就是他的催命符。 是以,哪怕双手颤抖着,他还是极力捧稳了那碗毒,送到陈琮的面前,“太上皇,喝药了。” “嗯,不喝!”陈琮摇着头,挥舞着手差点就将药碗给打翻了。 只见他相隔孩子似得嘟嘴,“不喝不喝,药苦。” 却见,陈鸿熙从怀中取出了一颗糖丸子,对着才陈琮道,“父皇乖乖喝药,这糖丸子就是父皇的。” “不喝不喝!”陈琮的病情,其实的确有些好转,所以他知道陈鸿熙送来的药不会是好东西。 他不敢喝。 但很显然,陈鸿熙既然已经决定了这件事,就不会允许任何人改变。 于是,一招手,几名他的贴身暗卫上前,将陈琮牢牢擒住。 徐公公愣了愣,便见陈鸿熙脸色阴沉,眸中透着杀意。 于是,他再也不敢愣神,慌忙上前将抓住了陈琮的下颚,迫使他张开嘴,而后将那碗毒就这么灌了进去。 陈琮挣扎得厉害,却也无济于事。 那毒是见血封喉的剧毒,以至于一碗毒被灌下,侍卫都松开手的时候,陈琮只来得及说了一句,“逆子!” 而后便是毒发身亡了。 那一句逆子,就如同一根棍子,狠狠敲在了陈鸿熙的背脊之上。 陈琮果然已经恢复了神志,倘若自己晚些下手,喝下这碗毒的人就是他了! 他应该早点动手的,是什么让他这段时日变得心慈手软了? 想到这,陈琮眉头微微一拧。 是阿依。 是爱。 他不想让阿依不高兴,所以一直都没有对自己的父皇动手。 可很显然,他不应该再如此下去了。 他这个皇位,说到底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朝中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不能坐以待毙! 看着陈琮的尸体,陈鸿熙忽然就转头看向一旁早已吓得面色发白的徐公公,“公公觉得,让阿依与哪位大臣结亲比较妥当?” 徐公公猛地一愣,没想到陈鸿熙居然又提起了这件事,心中慌得不行。 他不想回答的,可见陈鸿熙那冰冷的样子,若是自己回答说不知道,必定会被冠上一个无用的罪名。 当下便只能战战巍巍地开了口,“奴,奴才以为,太傅或许最为合适。” “太傅?”陈鸿熙眉头轻挑,“太傅可是淑太贵妃的母家。” “是,是。琼华公主在朝中经营的势力,若能借着这一门干亲的而尽数为皇上所用,岂,岂不美哉?” 闻言,陈鸿熙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哈哈哈,是,确实美哉。那这件事,就劳徐公公去作罢!” 第665章 两件事都做了 另一边,三皇子府。 哥舒阿依在屋里收拾着东西。 其实也没多少,无非就是几块帕子,几捆针线。 这些都是之前她还未曾与陈鸿熙撕破脸时留下来的,是跟府里的丫鬟学着做女工的物件。 原本,她是想绣上一块帕子给陈鸿熙的,只是后来发生了这么多事,这件无足轻重的小事就这样被一拖再拖。 甚至差点被遗忘在了这里。 看着帕子上,那对像鸭子又像鸡的鸳鸯,哥舒阿依忍不住低低笑出了声来,而后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 其实,当初想要绣这对鸳鸯的时候,她就已经喜欢上陈鸿熙了吧? 或许,还要更久之前? 只是自己一直傻傻的不知道,一直用阿弟的仇恨来蒙骗自己。 可这颗心,那里是自己能蒙骗得过去的? 她小心翼翼地将这些帕子都收好,虽说都是绣坏了的,可也都是自己的成果,哪里能轻易让旁人看了去! 只等回宫之后,请教宫里绣技最好的嬷嬷,期待能绣出一块拿的出手的。 旁的,也没收拾什么,毕竟宫里什么都有。 她只留恋的看了眼这个自己住了近一年的地方,想到从今往后将会被跟陈鸿熙一起在皇宫里共度一生,心底莫名的就涌起了几分忧愁。 但很快,她便摇了摇头,将这滴落的情绪给挥散了去。 只要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不管在哪儿都是幸福的! 这样想着,哥舒阿依便是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了舒服的笑容来,这才朝外而去。 只不过,她也没即刻回宫,而是在府里逛了起来。 这座府邸,她其实已经哪哪儿都逛遍了,可一想到往后可能再也没机会来,她心中便有些舍不得。 她也从不知道,自己竟然是如此念旧的人。 她慢慢的走,慢慢的回忆着曾与陈鸿熙在这座府里所发生的事,是在那看到一朵足够惊艳的花。又或是在另一边差点绊了一跤。 每一件小事,都让她嘴角的笑意越来越上扬。 确实忽然间,一声惨叫打破了她的美好回忆。 哥舒阿依猛地一惊,问着一旁的丫鬟,“你听到没有?” 丫鬟微愣,“听到什么?” “惨叫声,你没听到吗?” 恰在这时,又一声响起,隐隐约约,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丫鬟的脸色也露出了几分慌张,却是摇着头道,“没,奴婢什么都没有听到。” “啊……” 又一声。 哪怕听得不真切,哥舒阿依也确定自己是听到了。 这惨叫声,应该是从府里的私牢内传来的。 可陈鸿熙都已经登基为帝了,为何这府邸的私牢内还有人? 而且听声音,应该是在用刑! “娘娘,时候不早了,您该回宫了。”一旁的丫鬟出声提醒。 可如今看来,却像是担心私牢的秘密被发酸,所以赶着哥舒阿依走一般! 哥舒阿依并非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而这丫鬟的表情管理也并不是那么好。 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她,私牢内有秘密,还是不能被她知道的秘密! 可,陈鸿熙已经与她成为夫妻,又有什么能瞒着她的呢? 她没有继续追问,便只点了点头,“却是不早了,若是晚了只怕皇上会担心。”说着,便是转身大步离去。 只是隐约间,惨叫声依旧在传来,她实在不能当成听不见,便是冲着丫鬟问道,“你当真没听见惨叫声吗?” 丫鬟摇着头,“奴,奴婢什么都没听见。” 闻言,哥舒阿依眉头微拧,只道,“那或许是我昨夜没休息好,眼下有些幻听了吧!回去得好好睡上一觉才行。” 听到哥舒阿依这样说,丫鬟当即露出了几分欢喜的神色,“是是是,定是娘娘没有休息好的缘故。” 那样子,竟是有些如释重负。 如此,哥舒阿依心头的怀疑便更深了一分,面上却是淡淡一笑,这才离开了三皇子府。 只是回宫的一路上,哥舒阿依都是心事重重。 那几声惨叫并不是一个人发出来了,好似是有好几人。 而且,应该都与她有些关系。 想到这儿,哥舒阿依便越发担忧了起来,该不会是之前被关在私牢内的突厥兄弟吧? 可陈鸿熙不是说过,会让她带他们走吗? 如今虽然她不走了,陈鸿熙应该也会放了他们才对。 哪怕不放,也不会对他们用刑啊! 为什么要用刑呢? 等回到了寝宫,这个问题哥舒阿依都没有想明白。 却不料,徐公公正在寝宫等着她。 见到哥舒阿依,徐公公便是堆着笑脸上前来,“奴才给安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哥舒阿依回了礼,挑眉问道,“徐公公不在皇上跟前伺候,怎么在这儿?” 徐公公躬着身子,很是恭敬,“奴才是来给安妃娘娘贺喜的。” “贺喜?”哥舒阿依以为是自己封妃的事,便道,“徐公公有心了。” 却不料,徐公公送上了一封庚帖,道,“还请娘娘写上自己的生辰八字,待奴才去太傅府签下这结亲书,往后太傅府便是娘娘的靠山了!” “太傅?”哥舒阿依眉头一拧,“太傅为何要成为我的靠山?” 徐公公从哥舒阿依的语气中听出了不悦,便道,“是皇上怜爱娘娘,才会让娘娘与太傅结下干亲。” 听到这儿,哥舒阿依已经都明白了。 陈鸿熙口口声声说,会成为她的靠山,如今看来他对自己很是没有信心啊! 太傅…… 身为突厥的公主,这等结亲的伎俩她又岂会看不明白。 给她寻靠山是真,想用她来拉拢太傅的势力也是真! 她眉头微蹙,看了那庚帖一眼,这才道,“既然皇上将这件事交给徐公公办,那徐公公就自己办去吧!”说罢,便是饶过了徐公公,径自回了屋去。 这亲看来是非结不可的。 那这庚帖上的生辰八字到底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关系呢? 想到这儿,哥舒阿依忍不住咬了咬唇,只觉得心中很是憋闷。 她不喜欢被隐瞒,更不喜欢被利用。 可如今看来,这两件事陈鸿熙都做了! 第666章 是利用我? 是夜。 陈鸿熙回来时,天色已是很晚了。 哥舒阿依已是躺在了床上,听到外头的通传方才起身。 随意披了件外衣在身上,恰好就见到陈鸿熙进了屋来。 深秋的夜风带着凉意,吹得哥舒阿依脸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不禁拢了拢外衣,这才道,“怎么这么晚,我还以为你今日不来了。” “朕不来你这儿还能去哪儿?”陈鸿熙一边说着,一边脱去外衣,“今日事务有些多,便晚了,往后若朕还是这样玩,你就自顾去睡,不必等朕。” 哥舒阿依拿了洗净的帕子来,递给陈鸿熙,“那我自顾去睡,你还来吗?” “当然!”陈鸿熙一边擦着脸一边道,“真不是说了,不来你这还能去哪儿?” “那不就是了。”哥舒阿依勾唇轻笑,“你来了我还不是照样会被你吵醒?” 看着她的笑,陈鸿熙便觉得舒心,于是低头在她的脸颊上落下了一个吻,这才道,“那朕以后都早些来,不忙那么晚了。” 有宫女进来伺候陈鸿熙洗漱,哥舒阿依便站在了一旁,柔声道,“皇上还是该以国事为主,免得往后人人都说我是魅惑君主的妖妃就不好了。” “谁敢?”陈鸿熙的声音都跟着冷了几分,“有朕在,谁敢欺负了你?” 听到这话,哥舒阿依便觉得好笑,“既然皇上如此有能力,为何还要我与太傅结干亲?” 这个问题,问得陈鸿熙一愣。 他不说话,屋内的气氛也就冷凝了下来。 宫女们大气都不敢出地伺候着陈鸿熙,小心翼翼地,生怕触怒了君王。 好在,一切顺利。 宫女们也都退下了。 偌大的屋子里很快就只剩下了陈鸿熙跟阿依。 当那扇厚重的房门被关上,一直坐在一旁不发一言的陈鸿熙却突然站起了身,朝着哥舒阿依走了过来,伸手就环住了她,“生气了?” “臣妾岂敢。”哥舒阿依淡淡应着,却是瞪了陈鸿熙一眼。 但这副神情与她真正生气时大不一样,陈鸿熙便知道,哥舒阿依是有些不高兴,但还不至于生气。 他便讨好道,“淑太贵妃与琼华择日就要去往南州,那虽是个好地方,淑太贵妃跟琼华也都很喜欢,可在外人看来,这就是贬。朕这皇位没有根基,不能一下子得罪了太多人,太傅这边,朕总要先安抚着。” 听到这话,哥舒阿依不禁挑了眉,“所以,你承认是利用我了?” 陈鸿熙不知该如何辩解,便道,“实在是如今朕也只有你这一个宝贝,倘若你能给朕多生几个,朕利用的自然就不是你了。” “去你的!”哥舒阿依推了陈鸿熙一把,但很显然并未生气,只道,“我方才想着,若你的回答跟徐公公一样,口口声声是为了我,我就不要你了。” 陈鸿熙听到这话,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这就不要朕了?” “对!”哥舒阿依的回答斩钉截铁,“你一边口口声声说会成为我的靠山,一边又急着给我寻别的靠山,还不是对你自己没有信心?既然有朝一日你会负我,那倒不如我现在就不要你了。” 陈鸿熙长叹了一口气,紧紧抱住了哥舒阿依,“朕不想骗你,只是朕也的确有些担心。父皇此生最爱的就是他自己,朕是他的儿子,朕担心,遗传了他这冷血无情的一面。” 让哥舒阿依与太傅结干亲,的确是有利用的成分,但更多的也是给哥舒阿依的以后一个保障。 至少,有朝一日他真的与陈琮一样的时候,也没有人敢伤她。 听着陈鸿熙的话,哥舒阿依却把脸颊紧紧贴在了他的心口上。 手指一下一下轻点着他的胸膛,微微笑道,“这是你心跳的节奏,我阿娘曾经说过,每个人的心跳都有不一样的节奏。没有人是一模一样的。” 她缓缓说着,视线落在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是谁的孩子,不是我们能够决定的,会遗传什么,继承什么,也不是我们能左右的。可,我们能决定以后做一个什么样的人,只要你信守承诺,那就算往后你对我真的没有爱了,也会有一份责任在。我相信你,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会伤我的。” 在所有人都怀疑他以后会对不起这段感情的时候,只有她还这么坚定的信任他。 光是这份信任,就足以让陈鸿熙为之心动不已。 他抱着她,亲昵了好一会儿才肯松开,牵着她往床边走,边走边问,“朕听说,你今日是空手而归的,不是说去府里拿东西的?” “是啊!我不是空手而回的,我藏好了呢!” 哥舒阿依说起这事儿来就脸红。 陈鸿熙如何会没察觉,当下便问道,“是什么好东西还得藏得这样好?” “不告诉你。”哥舒阿依一脸傲娇,却是想着那几块四绣得四不像的帕子可不能被陈鸿熙瞧见。 可她越是如此,陈鸿熙便越是好奇,“朕不能知道?” 哥舒阿依讨好地伸手环上陈鸿熙的脖子,笑道,“果断时日你就知道了!” “是吗?”陈鸿熙点来点头,拥着哥舒阿依坐在了床边,“那让朕猜猜会是什么,恩……拿了旁人却说没拿,证明那东西定是很小巧,能被放进口袋里的是不是?” “……”哥舒阿依一脸惊愣地看着陈鸿熙,这都能猜到? 陈鸿熙继续故作深沉地猜测着,“莫非,是帕子?” “你,你怎么知道?你看到了?” 哥舒阿依满脸吃惊。 却见陈鸿熙一手从枕头下摸出了一块帕子来,笑道,“分明是有些糊涂蛋没藏好!” “哎呀!你还我!”哥舒阿依上手就要抢。 可陈鸿熙反应迅速,一把将帕子藏在了身后,哥舒阿依附身去夺,便顺势被陈鸿熙压在了身下。 看着那帕子上的锈样,陈鸿熙眼底的笑意仿若是沾了花,“这是要绣给朕的?” “好丑!你还我!等我日后绣个好看的再给你!” “朕觉得好看!”陈鸿熙将帕子塞进了怀里,而后在哥舒阿依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等你日后绣好的,来跟朕换!” 哥舒阿依眉头紧拧,“这么丑你还觉得好看!” “是你给的都好看。” 真挚的神情下说出的甜言蜜语叫人万分相信。 哥舒阿依的笑容也跟着如同沾了蜜一般,吻再一次落下,春意盎然。 第667章 有孕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只是关于三皇子府的惨叫声,哥舒阿依一直强忍着没有问。 因为她知道,只要她开口问了,陈鸿熙必定会即刻将私牢内的人转移。 到时候她想知道真相都不可能了。 所以,她一直在等,等陈鸿熙主动跟她提起此事。 可就这么从深秋等到了深冬,陈鸿熙都仿佛那私牢内从未有过人一般,对此只字不提。 这一日,乃是陈国的春节。 哥舒阿依不懂陈国的规矩,只知道宫里的人好久之前就在准备了,偌大的皇宫到处都被装点得喜气洋洋的。 陈鸿熙说,春节便是陈国人阖家团圆的日子,不管有多忙碌,这一日整个陈国的人都会回到父母的身边,与家人团聚。 “晚些咱们也都去母后的寝宫用膳。”陈鸿熙这么说着,担心哥舒阿依会想家,便又道,“朕特意命人召了突厥的厨师,今晚你尝尝那突厥的大厨手艺正不正宗。” 闻言,哥舒阿依点了点头,满脸笑意,对于陈鸿熙的呵护跟偏爱,她自然是觉得暖心的。 但私牢内的惨叫声也一直让她耿耿于怀,于是乎犹豫了一会儿便问道,“皇上可以让青绿姐妹进宫来陪我几日吗?” 说的是在三皇子府时,一直与她作伴,伺候她的那两名丫鬟。 当初陈鸿熙问过她的意思,她特意没让那两姐妹进宫,只因这宫门进来容易出去难,她不想耽误了她们两姐妹往后的幸福。 眼下听得哥舒阿依提起,陈鸿熙不禁微微挑眉,“怎么?是宫里人伺候得不好?” 这话一问出口便是染着几分戾气,吓得一旁的宫女慌忙跪了地。 见状,哥舒阿依忍不住叹息了一声,俯身将宫女扶起,这才道,“她们服侍得很好,只不过青绿姐妹与我最是相熟,我有些想她们了。” 说着,便是瞪了陈鸿熙一眼,“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吓人?我身边的宫女胆子都小,吓坏了可得找你赔!” 陈鸿熙最喜欢的就是哥舒阿依这一瞪眼,总让他有种被在乎的感觉。 于是,伸手将哥舒阿依揽入了怀中,这才道,“那朕回头多赏她们些,就当给爱妃赔罪了可好?” 哥舒阿依不由得一笑,“好了,快走吧!回头母后该等急了!” “好。”陈鸿熙宠溺应着,牵着哥舒阿依的手便是朝着太后的寝宫而去。 太后这儿早已准备好了一大桌子的佳肴,哥舒阿依跟着陈鸿熙进了来,给太后行了礼,鼻尖闻到那些菜肴的味道,胸口便当即生起一股恶心的感觉。 她强忍了下去,可脸色却不自觉地难看了起来。 太后眼尖,一眼就发现了,当下便是问道,“安妃不舒服?” 因着当初与太后的第一面并不大友好,所以哥舒阿依跟太后也并不亲近,当下便只摇了摇头,“没有,多谢母后关心。” 太后淡淡扫了她一眼,便也没有继续再问。 几人相继落座。 今个儿是春节,太后心善,放了不少宫女归家去玉家人团聚,是以这偌大的寝宫反倒显得冷清了不少。 不过,对于太后而言,有陈鸿熙陪着就是最好的了,哪怕是坐在一旁,看着陈鸿熙贴心地为哥舒阿依布菜,不曾看过她这个母后一眼,她内心也无比欢喜。 却在这时,一阵浓烈的肉香扑鼻而来。 就见一名异族装扮的男子端着一盆烤全羊大步而来。 见状,陈鸿熙便冲着哥舒阿依道,“这位就是朕与你说过的突厥大厨,你试试?” 话音刚落,哥舒阿依就毫不客气地干呕了起来,“呕!” 她原本就觉得有些恶心,眼下闻到如此浓烈的肉香就更加扛不住了。 而她这一声干呕,将这屋内的所有人都给吓坏了。 陈鸿熙当即变了脸,立刻拥住哥舒阿依的双肩,“怎么了这是?” 哥舒阿依摇着头,干呕着说不出话来,只能抬手指向那只烤全羊。 陈鸿熙似是会意,立刻下令,“来人!拿下!” 那突厥大厨一惊,还未来得及反应发生了什么,就已经连人带羊的被抓走了。 屋内那浓烈的肉香也渐渐消散了开去,哥舒阿依这才觉得稍稍好了些,干呕也不那么厉害了。 只是陈鸿熙依旧担心,立刻让人去传了御医,一旁的太后却是察觉到了什么,忍不住看向伺候哥舒阿依的宫女,问道,“安妃的月事是何时来的?” 闻言,哥舒阿依心头一紧,似乎这才意识到是发生了什么。 而那宫女也恭敬禀报,“回太后娘娘的话,安妃娘娘的月事一向不准,前段时日还吃过太医调养的方子。” 闻言,太后眉头微微一拧,而陈鸿熙却是一脸不解,“母后何故问起此事?” 见自己的儿子在别的事情上精明的很,这种事却变得一问三不知,太后便忍不住笑道,“恭喜陛下,安妃只怕是有喜了。” 有喜了? 陈鸿熙一时还未反应过来,等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之后,他便是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那慌张的样子,哪还有平日里半点的冷静与威严。 他瞪大了眼睛,盯着哥舒阿依的肚子看。 仿佛是要透过那层层衣衫,透过哥舒阿依的肚皮,看清那里面的小生命一般。 眼见着陈鸿熙的反应如此之大,哥舒阿依心头却是一慌,“也可能臣妾只是肠胃不适而已。” 不知为何,她并不希望自己是有了身孕。 但御医很快就来了,而且还给了肯定的答复,“恭喜皇上,恭喜太后,安妃娘娘已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闻言,哥舒阿依却是忍不住问道,“可前段时日庞御医才给我诊过脉,还给我开了调理的方子。” 当时可未曾说是有孕。 却听那御医道,“回禀娘娘,胎儿在腹中一月左右尚不表脉象,如今娘娘喜脉强健,应当也是庞御医调理有功。” 哥舒阿依不懂中原的医术,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而一旁,陈鸿熙已是高兴坏了,“好!有赏!统统有赏!” 说罢,便是一把楼抱住了哥舒阿依,“阿依,朕的好阿依。” 所有人都被陈鸿熙的这份欢喜所感染,唯独哥舒阿依心底泛起了一丝丝愁绪。 第668章 另有真相? 因着哥舒阿依胃口不佳,加上有孕,太后便也不留二人吃饭了,只嘱咐了陈鸿熙小心送哥舒阿依回去休息。 陈鸿熙自然是满口应着,便是牵手也不肯了,非得搂抱着哥舒阿依才算放心。 二人就这么缓步出了太后寝宫,一路上,陈鸿熙都在说,“慢点,当心。” 以至于哥舒阿依都听烦了,忍不住停下了脚步来看他,抱怨道,“需要这么小心吗?我来时都好好的,回去哪里需要这样小心了?” 陈鸿熙却依旧搂着她紧紧的,“当然需要,这可是朕的第一个孩子!自然紧张!” 想着陈鸿熙之前那吃惊喜悦的样子,哥舒阿依不免理解他初为人父的喜悦,却道,“可你这样紧搂着我,我都不好走路了。” “那朕松一些。”陈鸿熙很听话的稍稍松开了些,却也真的只是稍稍而已。 想到自己上一个孩子似乎并没有如今这样受欢迎,哥舒阿依心中便有了说不上来的情绪。 毕竟,对于第一个孩子,她终究是亏欠的。 正想着,一片白白的忽然从眼前飘过。 哥舒阿依忍不住抬头,却见,漫天的飞雪正从天而降。 “下雪了!”有宫女忍不住惊喜地唤出声来,“娘娘有了身孕便天降瑞雪,当真是好兆头啊!” “说得好!”陈鸿熙万分欢喜,看向那宫女便道,“赏!” 宫女忙是行礼谢恩。 不单单是她,连着哥舒阿依寝宫里伺候的每一个人都得了或多或少的封赏,所以每个人都很高兴。 唯独哥舒阿依。 只是,她并未表露出来,而陈鸿熙被喜悦冲昏了头,也未曾及时发现哥舒阿依情绪的不对头。 翌日,青绿姐妹二人入了宫。 宫里早有人告诫了她们哥舒阿依如今怀有身孕的事,是以二人见了哥舒阿依也不敢离得太近,只远远打着招呼,但脸上还是难掩喜悦之情。 哥舒阿依身上披着一件厚重的斗篷,招呼着二人靠近些,道,“下了一夜的雪,外头的路定是不好走,你们辛苦了。” “能来见娘娘,我们都高兴着呢,不辛苦!” 青儿跟绿儿本就是姐妹,在陈鸿熙府上时便很会相互照应,眼下姐姐说话,妹妹便连连点头,但看得出来是真心替哥舒阿依高兴的。 哥舒阿依冲着二人笑道,“我也是想你们了,昨日便跟皇上提了一嘴,没想到他今日就让你们来了。来,坐。” 哥舒阿依招呼着姐妹二人坐下,又让伺候自己的宫女去御膳房端糕点来。 几句话的功夫,就将屋内的宫女都打发出去了。 偌大的屋内,也就只剩下了青绿姐妹跟哥舒阿依三人。 眼下时候还早,陈鸿熙上朝没那么快回来的。 青绿姐妹显然也察觉到了什么,忍不住相互看了一眼,但都没有说话。 却听哥舒阿依道,“其实今日我让你们来,也是有别的事要问你们。” 她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姐妹二人的脸色,好一会儿方才问道,“你们只需要回答我是与不是就好,放心,我绝不会让你们为难。” 听到这儿,姐妹二人的脸色又是一僵。 依旧没有说话。 哥舒阿依便接着开口,“府里的私牢内,还关着人是不是?” 闻言,姐妹二人猛地看向对方,却又很快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垂眸看着自己的脚尖。 见状,哥舒阿依忍不住叹息了一声,道,“你们放心,人都被我支走了,不会有人知道我们今日说了什么。” 却听青儿道,“可娘娘若是在皇上面前无意提起,皇上也定会知道是我们说漏了嘴。” 闻言,哥舒阿依忍不住一笑,“那就是的确关着人了?” 青儿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说漏了嘴,忙不迭咬住了唇,暗暗恨自己嘴太快了。 见状,绿儿忍不住道,“娘娘如今既然已经入了宫,府里的事就别理会了。” “但这件事我不问清楚,心中难安,我再问一句就好。”说着,哥舒阿依便深吸了一口气,问道,“关着的,可是我的同族?” 姐妹二人没想到哥舒阿依已经猜到了,当下便是相互看了一眼,而后又看向哥舒阿依,始终没有给出肯定的答复,但迟疑的反应已是让哥舒阿依明白了。 她的同族人,果然还被关在那间私牢里! 眼看着哥舒阿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青儿跟绿儿便双双跪在了地上,“娘娘,您可千万不能将这心事放在面上啊!否则,否则我们姐妹只怕是不能活着走出这座皇宫了!” 陈鸿熙的手段,她们姐妹最是清楚不过了。 青儿与绿儿是在三皇子府时陪她最久的人,哥舒阿依当然不忍心。 可,她也必须要知道真相! 于是,她狠下心肠,看着二人道,“不想让我在皇上面前乱说话,那也得你们二人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啊!” 闻言,青儿跟绿儿似乎已经知道她们已经是砧板上的肉,该如何已经不由她们了。 却听哥舒阿依道,“只要你们听我的去做,你们的命我自然有能力保着,否则……” 事已至此,姐妹二人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齐齐给哥舒阿依行礼,“奴婢听从娘娘吩咐。” 哥舒阿依深吸了一口气,这才道,“好,那你们回去之后就替我好好查查,为何皇上要把我的同族关在私牢内,又为何要对他们用刑!” 闻言,青儿却是颤抖着身子,道,“奴,奴婢有一回去给私牢外的侍卫送东西,听,听到了一个名字。” “什么名字?” “哥舒万。”青儿的回答,令得哥舒阿依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好一会儿,她才颤着声问询,“你的意思是,那些人是因为哥舒万才会被关在私牢内?” 可,阿弟死亡的真相不是已经都知道了? 为什么陈鸿熙还关着那些人不放? 是为了帮她出气? 可,阿弟的死跟他们没有关系,更何况,若是帮她出气为何不告诉她? 还是说…… 阿弟的死,另有真相? 仿若是想到了什么可能性,哥舒阿依整个人都愣在了那,只觉得背后一阵阵的发凉。 而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通传,“皇上驾到……” 第669章 不会骗你 听到这一声通传,哥舒阿依立刻让姐妹二人站了起来,自己也走到了另一边,背对着门口。 陈鸿熙一进门,青绿姐妹便上前跪地行礼,头垂得低低的,叫人看不清楚神情。 而哥舒阿依依旧背对着众人,没有任何要行礼的打算。 陈鸿熙是何许人也,他几乎一眼就看出了屋内气氛的不对劲。 垂眸看向姐妹二人,便是冷声问道,“发生了何事?” 姐妹二人哪里敢回答。 好在哥舒阿依立刻接了话,道,“是我方才突然肚子痛,吓到她们了。” 闻言,陈鸿熙立刻紧张了起来,上前就揽住了哥舒阿依,“怎么会肚子疼?可传御医了?” 往日里,陈鸿熙的怀抱是哥舒阿依最觉得舒服的地方,可眼下,她只觉得浑身有无数只虫子在爬一般。 就连心里也涌起了几分恶心。 她转开了脸去,面色难看至极,“我觉得没什么大碍,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可她的表现如此反常,陈鸿熙如何能不担心? 当下便是搂着哥舒阿依往里屋走去,又叫人去传了御医来。 哥舒阿依很想一把推开陈鸿熙的,想要质问他到底隐瞒了她什么。 可,她不能。 她此刻的情绪若是再多表露一点点,跪在外面的青绿姐妹二人就活不过明日。 于是,她乖乖地由着他扶着,到了床边坐下后,心底的那股子情绪才算是被压了下去。 她抬眸看向陈鸿熙,“我真的没什么事,你不必这样紧张的。” “孕妇腹痛岂会是小事?”陈鸿熙说着,便在哥舒阿依的身边蹲了下来。 姿态,一下子就低了。 他柔声安抚着,“就算没事,让御医搭个脉,朕也能放心些。” 他如此温柔,如此关心着她跟她的孩子,若是平日,哥舒阿依定会是心花怒放。 但眼下,她只觉得心口疼,一点一点,像是被什么抽走了血肉一般的疼。 嘴角却还是强迫着自己勾出了一抹笑来,“好,那就听皇上的,只是青儿跟绿儿好不容易来一趟,我却陪不了她们了。” “朕明日送她们回去,等改日你身子好些,再让她们来。” 哥舒阿依循循善诱着陈鸿熙说出自己想要听的话,这才满意点了点头,“也好。” 于是乎,陈鸿熙便命人将青绿姐妹二人送出了宫。 而自己则是一直陪在哥舒阿依的身边,直到御医前来搭了脉,说哥舒阿依的身子一切都好,他方才是放下了心来。 “那,怎会无端腹痛?”陈鸿熙又问,虽然前来搭脉的是他最信任的庞御医,可他依旧还是有些不放心。 庞御医下意识地看了哥舒阿依一眼,显然是知道哥舒阿依腹痛是装的,却以为这是安妃娘娘跟皇上耍小聪明,笼络皇上欢心的招数,便未曾拆穿,道,“大约是安妃娘娘初怀龙裔,心中压力过大,才会引起身体的反应。” 闻言,陈鸿熙诧异地看向哥舒阿依。 而哥舒阿依见有人给她找了理由,自然也就顺着说了,道,“我的确是有些过于紧张这个孩子。你也知道,我以前……” 余下的话没有说,但陈鸿熙知道哥舒阿依要说什么。 她以前失去过一个孩子,所以如今就格外在意这个? 当下眉心便是微微拧起,抬手屏退了屋内众人。 待所有人都退下,陈鸿熙方才将哥舒阿依搂入怀中,“你不必太过紧张,朕会一直护着你,不会让你有事的。” 哥舒阿依就这么靠在陈鸿熙的怀里,脸上没有往日的甜蜜,脑海中所想的皆是私牢内的那几个同族人。 终于,她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你说过,会一直护着我的对不对?” “是,君无戏言。” “那你会骗我吗?”哥舒阿依又问,“用护着我的名义来骗我?” 她这突兀的问题,令得陈鸿熙眉头一沉,“为何这样问?” 哥舒阿依将脑袋埋进了陈鸿熙的怀里,不让他看清自己的表情,但在陈鸿熙开来,这是她在撒娇。 就听到她的声音闷闷的,“你发誓不要骗我好不好?哪怕是为了我好,也得与我说实话。” 陈鸿熙被她这样透着委屈的声音给撩拨得一阵阵心疼,便是紧紧拥着她,“好,朕答应你,此生此世都不会骗你。” 第670章 功亏一篑 是夜。 哥舒阿依躺在陈鸿熙的身边,很晚很晚才睡着。 可哪怕是在梦里,她也并不安稳。 她梦到阿弟的脖子上流着血来与她哭诉,一声一声地唤着,“阿姐,好疼,我好疼。” 哥舒阿依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想要上前拥住哥舒万,可才走到他面前,便见他的脖子突然断裂,脑袋都掉在了地上。 她惊呼一声,从噩梦中惊坐而起,满头冷汗。 陈鸿熙也被惊醒了,睁开眼就见哥舒阿依那一副被吓坏了的模样,当即心疼道,“做噩梦了?” 哥舒阿依微微点了点头,看了眼外头的天色,“什么时辰了?” 陈鸿熙也朝着外头看了眼,道,“应该快寅时了。” 闻言,哥舒阿依微微点了点头,没说话。 陈鸿熙替她擦了擦额上的汗,这才拥着她躺下,道,“朕抱着你再睡会儿,别怕。” 他一边说着,宽厚的手掌一下又一下轻拍着她的背脊,给予安抚,只是没几下就停了。 耳边传来缓沉的呼吸声,哥舒阿依缓缓抬头,这才发现陈鸿熙已经又睡着了。 他一大早便要起床上朝,紧接着又是要处理书房内那么多的奏折,一点点的休息时间都没有,每日都很劳累,也怪不得他沾着枕头就能睡着了。 可,她睡不着。 阿弟的死因就像是一根刺一般扎在她的心口,她当然愿意相信陈鸿熙的话,却也担心,他将曾经用来对付别人的手段,用在她身上。 他说过,会给她一个安慰的将来,会成为她往后的依靠。 可若这一切都是建立在谎言之上的,又如何会牢固? 这一晚,直到天亮,哥舒阿依都没能再入睡。 陈鸿熙下朝回来时,见到的就是哥舒阿依一副精神不济的样子。 因着一夜未眠,她明亮的双眸染上了不少红血丝,眼下也泛起了淡淡的乌青。 脸色自然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陈鸿熙的眉头当即便拧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传御医!” “不用!”哥舒阿依当即拦下了要去传御医的宫女,这才冲着陈鸿熙道,“自我查出有孕以来,日日都唤御医,哪次不是好好的?” “可你这脸色……”陈鸿熙无不担忧道。 “不过就是昨夜没睡好罢了。”哥舒阿依说着,上前迎着陈鸿熙坐下,这才道,“约莫还是太过紧张这个孩子,所以睡得浅,昨个儿惊醒之后就一直睡不着了。” “所以还是得找御医来瞧瞧。”陈鸿熙坚持着,哥舒阿依却好似摇头,“来了也不能如何,如今有了身孕,御医开了药也不能乱吃的。” 这倒是真的。 可陈鸿熙依旧担心,“但你若一直这样睡不着该怎么办?” 却见,哥舒阿依微微嘟起了嘴,道,“所以,我想与皇上商量一下,今晚不要过来我这儿了。” 闻言,陈鸿熙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正要说什么,却是被哥舒阿依阻止道,“我不是赶你走,只是你躺在我身边,一个翻身甚至一个叹息我都会被惊醒的,你就当疼我,先暂时与我分开睡,等我胎怀得稳一些了,你再来。” 看着哥舒阿依这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陈鸿熙自然是心疼,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却是冲着哥舒阿依的腹部叹息道,“臭小子,你父皇为了你可牺牲颇大,你可得乖些,莫要再折腾你娘了!” 闻言,哥舒阿依忍不住笑了开来,只是笑容中隐隐藏着几分苦涩。 睡得浅是假,在真相被调查清楚之前,她不愿再与他同床共枕才是真。 而,她爱他,也是真。 所以,看着他如此在意这个孩子,如此在意自己,她的内心万分纠结。 只期望着,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日,他不会让她失望。 陈鸿熙依旧陪着哥舒阿依用完了午膳,哄着她入睡后方才离开。 御书房里还有好多的奏折,今日怕是得批到天黑才能结束了。 只是,让陈鸿熙没想到的是,天还未黑,便有人端了一盅汤进了来。 听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陈鸿熙眼皮都没抬一下,只冷声道,“未得朕的应允擅闯御书房是死罪。” “臣女不是擅闯,是太后让臣女来的。”娇柔的声音传来,温柔如水。 陈鸿熙这才抬眸看了过去,就见一妙龄女子踩着轻柔的步伐缓缓上前来,给她行了礼,“臣女苏琪拜见皇上。” “苏琪。”陈鸿熙眉头微锁,“你是宰相府的?” 苏琪点了点头,“臣女乃是苏家第三个女儿,昨日刚满十五。” 十五的年纪,正是如花似玉的时候。 陈鸿熙看了眼她手中端的汤盅,这才又道,“你可知,母后叫你送这汤来是什么意思?” 说话间,小丫头红了脸,“知,知道的。” “呵。”陈鸿熙冷声一笑,“既然知道,还如此恬不知耻,宰相府还真是好家教!” 陈鸿熙是半点脸面都没给,苏琪顿时就觉得脸颊如火烧一般烫。 却还是支支吾吾的开了口,“是,是太后的意思,臣女不敢不从。” “你若不入宫,母后又如何能传达这意思予你?”陈鸿熙再不看苏琪一眼,低头继续批阅奏折,“看在宰相的颜面上,朕饶你一次,滚,别再让朕看到你。” 十五岁的姑娘,自幼都是被如珠如宝地疼爱着长大的,此刻哪里承受得住陈鸿熙的这一番羞辱,当下便是落了泪,起身飞奔而去,连告退的礼都未行。 而御书房外,太后看着苏琪哭着离去的样子,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这才进了来。 只听脚步声,陈鸿熙便知道是自己的母后,便也未曾出言责怪,只是也不曾起身行礼,对于母后擅自往他跟前塞人的做法,他还是有些怒的。 却听太后道,“这是宰相最疼爱的女儿,皇上如此不给颜面,就不怕宰相与皇上为难?” “朝中之事,朕自会处理,母后不必挂心。”声音冷冷,依旧未曾抬头看一眼。 太后却是摇头道,“自古后宫与朝堂便是连同一气的,你想往后只有安妃一人,朝中的文武百官第一个不答应。” “这是朕的后宫,是不是只有安妃一人,朕说了算!” “是不是皇上说了算,皇上比哀家清楚!”太后也难得地用怒气冲冲的语气冲着陈鸿熙说话,“你如今是翅膀硬了,但哀家所做一切也都还是为了你!熙儿,你走到今日这一步不容易,难不成真的要为了一个女儿而功亏一篑?!” 第671章 琪花玉树 “朕走到今日有多不容易,朕比母后更清楚!朕的事,也不劳母后挂心!”陈鸿熙语气不善,阴冷淡漠的样子也让太后心头一冷。 她有些受挫地往后退了两步,“你,你是在怪哀家从未帮过你?” 是,她生性懦弱,在这宫里又无依无靠,有时候想要帮陈鸿熙一把也是有心无力。 她的处境如何艰难,她以为才陈鸿熙会明白的。 却没想到时至今日,他还是怪她的! 怪她从未保护过他,怪她从未替他争取过什么。 也是,她能有今日,都还是沾了陈鸿熙的光,若不是陈鸿熙自己有能力,先帝一死,她怕是第一批要陪葬的妃子! 她今日还能站在这里与自己的儿子说话,都是几辈子修来的! 这样的她,有什么资格在这儿教训陈鸿熙? 想到这儿,太后的眼圈已是微微发红。 她并不怨陈鸿熙此刻的态度,只恨自己为何生在穷苦人家,为何随嫁入宫,为何又在那个晚上,恰好轮着她值守! 没再说话,太后转身而去。 她其实也没什么坏心思的,只是想着自己从前身份低微,没帮过陈鸿熙,如今成了太后,至少得想法子帮他守着皇位。 能干如先皇,不也是娶了一个又一个,那些后宫妃嫔,除却要为皇家开枝散叶之外,更重要的是影响朝堂之上的相互牵制! 是,安妃与太傅结为干亲,如今太傅这一派虽是稳着,但等安妃诞下皇子之后,难保太傅这边不会仗势而起,到时朝中势力严重失衡,陈鸿熙的皇位就岌岌可危! 所以,她才会落下老脸来,去请了宰相之女来。 可今日,非但是宰相之女被羞辱了一顿,就连她也…… 宰相必定会为此怀恨在心! 这样想着,太后的眼泪不住的落下,只觉得自己是真的没用,哪怕成了太后,也只会给陈鸿熙惹麻烦。 看着太后仓皇而逃的背影,陈鸿熙的心口忍不住痛了起来。 母后当年的处境有多艰难,他最是清楚不过,可哪怕在宫中过得如履薄冰,母后还是会竭尽所能地护他周全。 他甚至还记得幼年时自己发烧,母后给御医磕头求诊的样子。 他怎么能那样对待母后呢? 想到母后方才离去时微红的眼眶,陈鸿熙便暗骂自己不是东西。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努力保护母后,甚至贪图这皇位也是想着为了母后。 却没想到,自己登基为帝后,第一个弄哭的就是母后! 深吸了一口气,陈鸿熙闭上了眼,心中懊恼不已。 母后是为了他好。 他明明都知道的,为何就动了怒呢? 脑海中不禁又想到了那位宰相家的三小姐,叫什么来着? 苏琪? 当下眉头一拧,睁开眼,看向一旁的纸笔,犹豫再三,终于还是提笔写下了四个大字:琪花玉树 另一边,宰相府的三小姐哭哭啼啼地走在出宫的路上。 身后跟着两名贴身丫鬟满脸担忧地看着,想说话又不敢,毕竟还是在宫里,隔墙有耳,若是不小心说了什么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别说自己小命难保,只怕还得连累了宰相。 可看着自家小姐被欺负成这副样子,两个丫鬟心中总归是不服气的。 终于,还是有个丫鬟没忍住,劝道,“小姐别哭了,等回去告诉老爷,让老爷为你做主!” 他们小姐可是宰相最疼爱的女儿,受了这样大的委屈,宰相必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苏琪心里也知道,今日被羞辱的不单单是她,更是宰相府! 皇上对她的态度,就是对宰相府的态度。 今日之事,她势必要与父亲说的,也好让父亲心中明白,皇上对于他们宰相府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正想着,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呼唤,“苏三小姐!” 听到这声唤,苏琪带着两名丫鬟齐齐转身,就见一位头发花白的公公正带着人疾步追来。 这人苏琪认得,是今日守在御书房外的,听爹爹说,他是徐公公,是伺候过先皇的人。 是以哪怕此刻心中很是不快,对着徐公公,苏琪还是恭恭敬敬地行了礼,“见过徐公公。” “不敢不敢。”徐公公忙是回了礼,看着苏琪泛红的双眼,做出一副吃惊的样子,“苏三小姐怎么哭了?” “还不是皇上!”一旁的丫鬟似乎是气不过徐公公的明知故问,可刚一开口就被苏琪给拦下了。 见状,徐公公方才恍然般的一笑,“哦,哈哈,原来如此。皇上对人一贯冷淡,苏三小姐可别往心里去啊!” 苏琪知道这是徐公公宽慰的说辞,便只点了点头,想着这话才是她不该往心里去的。 却见徐公公微微一笑,而后从衣袖中取出了一张叠好的纸来。 “这是苏三小姐走后,皇上提的字。” 苏琪接过,打开一看,瞬间就愣住了。 琪花玉树,形容的乃是仙界的花草。 琪是她的名。 一旁的丫鬟又不禁多了嘴,“皇上莫非是觉得我家小姐像仙女?” “一定是!”另一个丫鬟也暗暗窃喜起来。 可苏琪却是一脸疑惑。 她不明白,方才明明面对她多有嫌恶的皇上,怎么会转头就给自己提了这四个字呢? “皇上自幼不受宠,一路走来多有不易,防备之心过重,还望苏三小姐能够明白。” 徐公公像是看穿了苏琪的心思一般。 苏琪一愣,这才想到皇上方才的一番话,未得传召擅入御书房乃是死罪。 所以,皇上不是不喜欢她,而是因为她犯了皇上的忌讳? 她犯了死罪,皇上却轻易放过了她,还未她提字…… 想到这儿,苏琪的脸上不面露出了几分娇羞之色。 徐公公一眼就看出来了,直到苏琪回去之后定不会与宰相乱说,便往后退了一步,道,“皇上的意思老奴已经带到,就先告退了,苏三小姐慢走。” 说罢,行了一礼,这才转身离去。 而那位苏三小姐,则是小心翼翼地将那张纸收入怀中,红晕之下的笑容,透着无比的甜蜜。 第672章 谁求见 一切正如陈鸿熙所料,苏琪回府后并未同宰相说起被羞辱之事。 翌日朝上,宰相的态度也较之前和气许多,在诸多事务之上都很好商量。 陈鸿熙知道,这必定是苏琪的功劳。 看来,那苏琪的确是宰相的心头肉。 只是这事儿陈鸿熙也并未放在心上,上了朝便照旧去看哥舒阿依。 不过就是一夜未见,陈鸿熙却发现自己竟是想得紧,在见到哥舒阿依的一刹那,只觉得自己心底有一处地方在顷刻间就松懈了开来,而这样的松弛感很快就蔓延了全身。 他太喜欢与她待在一起了,哪怕只是这样远远的看着他,都会让他的内心感受到充实的满足。 只是,哥舒阿依在看到他的那一刹那,眼圈竟是微微泛着红。 四目相对,陈鸿熙当即如临大敌,快步上前,“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他不会问是谁欺负了她,因为在这个宫里,有他在,没人敢欺负她。 他快步走到哥舒阿依的面前,便是抱着她的双肩,上下打量起来,“肚子疼了?还是昨夜依旧没有休息好?” 哥舒阿依并未回答,就是这么死死地冻着他看,而后问他,“琪花玉树,是什么意思?” 轰! 陈鸿熙只觉得被人当头一棒,砸得头晕耳鸣。 竟是下意识地心虚起来,故作镇定,“原来是为了这事,不过是安抚宰相之举罢了。琪花玉树,是文人形容仙界花草的词。” “是吗?”哥舒阿依反问,“所以不是你觉得那位苏三小姐貌若天仙?” 陈鸿熙眉头一拧。 宫里是秘密最多的地方,却也是最藏不住事的地方。 昨日为了表示对苏琪的在意,他特意让徐公公追了去,但徐公公身为他的贴身内侍,不论走在宫中何处都极为惹眼。 更何况,他是去给苏琪送了那四个字。 陈鸿熙料到这事早晚会传到哥舒阿依耳朵里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当下便是叹了一声,柔声道,“当然不是,但那苏琪乃是宰相之女,朕只是担心昨日一番羞辱之后会令宰相心存怨恨罢了。” “宰相心存怨恨会如何?”哥舒阿依紧接着问。 那一双眼依旧红红的,染着几分委屈。 陈鸿熙张了张嘴,一时竟答不上来。 见状,哥舒阿依忍不住冷笑了一声,而后推开了陈鸿熙,转身走到了一旁,“臣妾明白皇上的意思,也知道昨日母后去了御书房与皇上起了争执。皇上对那位苏三小姐并无爱意,会特意差了徐公公去讨好也是碍于宰相与母后的颜面。” 身为突厥的公主,这种事她岂会想不明白? 听到哥舒阿依能清楚地将那件事说明,没有误会他,陈鸿熙心中还是有几分欣喜的。 他朝着哥舒阿依走去,语气讨好,“是,你明白就好。” “臣妾当然明白!”哥舒阿依忽然转过身来看向陈鸿熙,那双眼眸里的委屈不减泛增,“可这次是送字,下一次皇上准备送什么?为了安抚宰相与母后,皇上是不是真的会让那位苏三小姐进宫?” 态度这样强硬的质问,惹得陈鸿熙心口一滞。 当下眉心微拧,道,“阿依,你说过会相信朕的。” “那皇上自己呢?”哥舒阿依反问,“皇上信得过你自己吗?” 她对他的称呼,不知何时已经从你我,变成了皇上跟臣妾。 陈鸿熙知道她这是生气了,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去解释。 明明她清楚他的难处的,却还这样步步紧逼,原本来这儿见到她的松弛感,此刻已经都被一股窒息所包围。 “朕当然信得过自己!”他冷下了声,显然也是动了几分怒。 哥舒阿依如何会听不出来? 可明明做错了事的人是他,他有什么资格生气? 当下便是冷哼了一声,“如此最好,臣妾也希望皇上能说到做到。” “你指的是什么?”陈鸿熙眉心微拧,看着她。 哥舒阿依挑眉,“怎么?皇上这样快就忘了?当初也是在这间屋子,皇上可是信誓旦旦地说,会封臣妾为后的。” “朕说过的自然不会忘,可封后之事事关重大,不是你三言两语就能决定的!”怒意多了几分。 陈鸿熙觉得后位之事乃是他说了算的,哪里需要哥舒阿依来提醒,来左右? 听着他的话,哥舒阿依却只觉得好笑,“是,臣妾自然无法决定,哪怕今日皇上就要让那位苏三小姐进宫,臣妾也无法阻止。只不过,臣妾不太喜欢与旁人分享,也不稀罕与旁人争夺,倘若皇上当真要让那位苏三小姐进宫,就还请先允臣妾离宫!” 话,已经说得万分明白。 陈鸿熙若是敢迎娶别人,那不管哥舒万的死因真相究竟是什么,她都会离开。 然而,这番话在陈鸿熙的眼里,却是听出了另一番意思。 “你自是不屑争抢的,你何曾在意过朕?”陈鸿熙冷笑了一声,“不过,忘了同爱妃说,一日为妃,那终其一生都是朕的女人,哪怕有朝一日朕不喜你了,你也只能去冷宫待着!离宫?你休想!就算朕驾崩,你也得给朕陪葬,跟朕永生永世都睡在皇陵里!” 话算是说绝了。 二人的怒火也已经到达了顶峰。 再说下去,难保不会动起手来。 屋外听着这一切的徐公公实在是忍无可忍,忙是扬声道,“皇上,朝中有两位大人求见。” 闻言,陈鸿熙这才稍稍冷静了下来,看了哥舒阿依一眼,却是一句话都没说,转身离去。 他走得极快,步步生风,怒意一直延续到了哥舒阿依的寝宫外。 直到走出了老远,陈鸿熙才问道,“谁求见?” 闻言,徐公公这才躬身应道,“回禀陛下,没人求见。” 陈鸿熙的眸子一下子锐利的起来,“欺君?” “奴才不敢!”徐公公慌忙跪地,行礼求饶,却道,“奴才只是见皇上与安妃娘娘剑拔弩张,生怕出了事。毕竟安妃娘娘如今还怀着身孕呢!” 听到这话,陈鸿熙心中的怒意瞬间消散了去,转瞬间就被懊悔所替代。 是啊,她还怀着身孕,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怎么就与她吵起来了? 第673章 劝慰 陈鸿熙当场就懊悔了起来。 今日阿依会这样生气,他明明应该高兴才对,那不是证明她在意他吗? 思来想去,还是她那句离宫惹恼了他,也不知为何,冥冥之中他总觉得有朝一日她会离开。 所以他才会这样在意‘离宫’二字吧? 可,他不该与她吵的。 还说出那般伤人的话来。 她腹中还怀着他的骨肉,他怎么能如此伤他? 陈鸿熙第一次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 徐公公自然也看出了陈鸿熙的后悔,便道,“皇上日理万机,未曾好好休息,心情会烦躁些也是正常的,等回头安妃娘娘也冷静了下来,皇上再去赔个不是,安妃娘娘定然也会理解皇上的。” 听到这儿,陈鸿熙不禁长叹了一口气,“她不比寻常的女人,她能理解朕为何会对苏琪示好,她只是不信任朕罢了。” 可说到底,他自己也不曾信过自己,不是吗? 想到这儿,陈鸿熙看向徐公公,“让庞御医去阿依那走一趟,别说是朕派去的。” 以阿依的脾气,这气头上倘若是他差了庞御医去,她定是会将庞御医给赶出来。 徐公公连连称是。 另一边,哥舒阿依与陈鸿熙大吵了一架之后,便躺在了一旁的摇椅上休息。 方才那一架,像是耗尽了她身体所有的气力一般,再没有气力做别的。 只好在,腹中倒是没什么感觉。 也不知就这么靠了多久,屋外响起了通传声,“娘娘,庞御医来了。” 哥舒阿依缓缓睁开眼,眉心微拧,心想着定然是陈鸿熙叫来的,便道,“让他走。” 门外似乎愣了两下,而后方才响起徐公公的声音,“娘娘,身子要紧,还是让庞御医进去吧!” 徐公公是长辈,声音之中透着慈爱,哥舒阿依终究还是没有拒绝。 她从软榻上坐起,有气无力地道了声,“进来吧!” 房门被打开,徐公公跟庞御医一并进了来。 二人上前行了礼,庞御医便上前来给哥舒阿依搭脉,好一会儿才道,“娘娘身子并无大碍,只是稍稍有些气血不顺,微臣会让御膳房注意娘娘的饮食,以药膳滋补就好。” 闻言,哥舒阿依又忍不住问道,“我方才发了通脾气之后就觉得有些无力,是什么原因?” “娘娘思虑过重,导致休息不好,才会如此。” 原来如此。 哥舒阿依微微点了点头,让宫里人给了庞御医奖赏。 庞御医行礼谢恩之后,方才离开。 徐公公却没走。 等庞御医走后,徐公公才开了口,“娘娘无事,皇上就能放心了。” 听到徐公公提起陈鸿熙,哥舒阿依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转开了头去,显然是不想谈。 可徐公公却是凑上了前来,道,“娘娘既然知晓皇上不够是看在宰相的面上才会安抚那位苏三小姐,又何必因此与皇上置气?” 哥舒阿依却是冷哼了一声,“他今日为了安抚宰相与苏三小姐示好,明日就能为了安抚宰相,将那位苏三小姐迎进宫来,到时候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到最后免不得又是后宫佳丽三千!” “这点,娘娘当初愿意留在宫里时就知道了的,不是吗?”徐公公的话,让哥舒阿依心头猛然一僵。 是啊,她知道的。 哪怕当初陈鸿熙信誓旦旦地说以后只要她一个的时候,她就知道了。 她是突厥的公主,父汗当初有多少女人,她最是清楚不过。 有几个女人,甚至跟她都差不多大。 她太知道掌权者的无奈了。 有时候,有些事,是非做不可的。 这是为何后来陈鸿熙未她结干亲的时候,她并没有过于反对的原因。 因为她知道,陈鸿熙此举虽是利用她,也是在保护她。 可知道归知道,有心理建设归有心理建设。 等到事情真的发生的时候,她心中又免不了涌起浓烈的苦涩。 琪花玉树。 那是仙界才有的花草,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宝贝。 哪像她,空有一个公主之名,却是爹不疼,娘不爱。 从前以为的,所有的疼爱,到最后都化为了云烟。 她知道自己只有陈鸿熙了,所以才会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一般地抓着他。 所以在知道他对别的女人示好的时候,才会这样生气。 说到底,不过就是她自卑罢了。 她一株被踩进了泥地里的杂草,如何去跟仙界的花草比啊! 眼看着哥舒阿依的脸色有了动容,徐公公便又柔声开了口,“皇上这皇位得来不易,朝中多少人虎视眈眈,皇上一边要对付群臣,一边又得安抚太后,已是分身乏术,今日才会在娘娘这儿失了耐心,还请娘娘多担待着些。” 哥舒阿依听着,心里已经很不是滋味儿。 “照你说来,今日是我不懂事了?” 闻言,徐公公却是笑了开来,“依老奴看来,今日娘娘与皇上都不懂事,吵起嘴儿来就跟孩子似的,什么伤人什么往外说。不过,这正是说明了娘娘与皇上的感情好,才会这样肆无忌惮。” 的确。 那毕竟是皇上,如若不是她心知肚明他是宠爱她的,又怎么敢这样与堂堂一国之君争吵不休? 想到这儿,哥舒阿依眉心微拧,看向徐公公,“你去伺候皇上也没几个月,如今看来已经彻底成了他的人了。” 今日徐公公看似是来安抚劝慰她的,可每一句都是在替陈鸿熙说好话。 徐公公忙是堆笑道,“老奴只是想娘娘与皇上和好如初罢了,这些话,老奴在皇上那儿也是说过的。” “哼。”哥舒阿依冷哼了一声,并不相信徐公公。 但不得不说,徐公公这一番劝慰之后,她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于是,深吸了一口气,道,“皇上现在何处?” “自然是御书房里,昨日未能来娘娘这儿休息,皇上就是在御书房休息的。” “这么忙碌?”哥舒阿依有些惊讶,想了想,这才又道,“那,我去看看他?” 闻言,徐公公连连点头,“如此最好,不过娘娘也得先顾着自己的身子才行。” “嗯,我歇会儿再去,你莫要告诉他。” “是。” 第674章 你把她们怎么了 徐公公自然是好意。 在他看来,既然皇上懊悔得很,安妃娘娘又通情理,那让安妃去皇上跟前服个软,示个弱是最好不过的了。 毕竟,那是皇上,再怎么爱一个女人,那也是皇上。 帝王自有帝王威严,哪里能轻易低头认错呢? 只是徐公公不知道,他这一番好意的劝说,会造成多大的祸事。 哥舒阿依吃过药膳,休息了约莫半个时辰,这才朝着御书房而去。 她觉得,徐公公之前的话有道理。 身为帝王自然有帝王的劳累与无奈,她既然早已知道陈鸿熙是皇帝,又怎么能要其他像百姓家的男子一样对待自己呢? 阿弟的事,暂时还未有分晓,她也不能直接认定陈鸿熙有罪,所以今日的事,的确是她该先服个软的。 也不能空手而去,所以她先去御膳房做了陈鸿熙从前最爱喝的鱼汤。 御膳房外,徐公公看见哥舒阿依来,自是高兴,忙是上前小声道,“见过娘娘,皇上正在御书房与人议事,娘娘不如先在此等等?” 她来是为了给陈鸿熙惊喜的,自然是不能被陈鸿熙提前知道。 所以她也压低了声道,“可我熬了鱼汤,再等就凉了。” 凉了的鱼汤怎么可能好喝呢? 徐公公看了眼哥舒阿依身后的宫女端着的汤盅,想着的确不能坏了安妃娘娘的一片心意,便是略有为难地看了眼御书房紧闭的大门。 见状,哥舒阿依像是猜到了什么,问道,“是很要紧的人物在里面?” 徐公公闻言一笑,“是姜战。” 要不要紧的,就让安妃娘娘自己去判断。 听到这个名字,哥舒阿依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姜战如今在朝并无官职,他曾经是陈鸿熙的首席谋士,陈鸿熙称帝之后必然得给他个一官半职。 没有给他官职只能说明,陈鸿熙有别的事需要他去做。 会不会跟阿弟有关? 哥舒阿依几乎是下意识地这样认为的。 于是,冲着徐公公一笑,“原来是姜战,我与他在府中时关系极好,这许久没见了,我去看看他!” 说着,就朝着御书房而去。 徐公公哪里能知道姜战跟哥舒阿依的关系好不好? 但哥舒阿依在陈鸿熙那边如此受宠,与姜战相熟也没什么奇怪的。 只是这儿毕竟是御书房,加上陈鸿熙那脾气,稍有差池他这条老命就不保了,于是犹豫了一下,还是准备上前拦着。 可,徐公公刚要上前,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被哥舒阿依一个严厉的眼神给阻止了。 只见,哥舒阿依并未推开门,而是在门边这样侧身贴耳的听着。 如此,徐公公心里更虚了,却也不敢喊,生怕两边都得罪了。 说来,他这条命还是安妃娘娘给的,不管怎么样,他也不能得罪了安妃。 御书房很大,比起三皇子府的那间书房不知大了多少。 所以门外有轻微的脚步声,哪怕是陈鸿熙也不能及时听见的。 而此时,哥舒阿依紧贴着御书房的门,将所有的注意力都灌注到了耳朵上,加上她习武之人,耳力高于常人,所以陈鸿熙与姜战的对话,她倒是一字不落地听进去了。 “那几个人的嘴,还是撬不开?”陈鸿熙的声音,就这么冷冷传来,宛若是一块冰,令哥舒阿依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那几个人。 她下意识地就想到了私牢内的几名同族。 很快,姜战的声音也传来,“嘴硬的很,非咬死了要见到安妃娘娘才肯说实话。” “是嘴硬,还是你的手段不够硬?”陈鸿熙问。 姜战的声音瞬间染上了惶恐,“皇上明鉴,属下该使的法子都使了,那日属下生拔了那几人的指甲,他们都还是一句话都不肯说。” 生拔了指甲。 光是这样听着,哥舒阿依就仿佛看到了那血腥的场面。 而陈鸿熙似乎也想明白了什么,冷笑道,“他们是担心说了实话,朕就会灭了他们的口。” 话音落下之后,一阵沉默。 而后陈鸿熙的声音便又再次传来,“那,青绿姐妹二人你是如何处置的?” 轰! 哥舒阿依只觉得一道雷直挺挺地披在了她的脑门上,披得她浑身僵硬。 而姜战的话,更是让她的身体止不住颤抖了起来,“那姐们二人也咬死了自己并未得娘娘什么指示,属下就让几个侍卫将她们……” 话没说完,御书房的门已是被一脚踹开。 姜战还未来得及反应什么,就被一个东西砸得头破血流。 ‘哗啦’一声清脆的响,汤盅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汤汁浇得姜战满头满脸,鲜血混着鱼汤,狼狈不堪。 “将她们怎么了?”哥舒阿依大步进了屋,身子不住颤抖着,连着声音都抖得厉害。 陈鸿熙的眉头已是拧成了一个结,冰冷的眼眸越过哥舒阿依,瞪了徐公公一眼。 徐公公慌忙跪地,心中却也知道,自己今日是真的活不了了。 可,哥舒阿依却没有发现。 她大步走到姜战的面前,抬起一脚就将其踹倒在地,声音透着狠,“我问你,你把她们怎么了!” 姜战哪里还敢说话,只是下意识地看向陈鸿熙求救。 下一瞬,哥舒阿依的巴掌狠狠甩在了姜战的脸上,“你不必看别人!今日没人能救得了你!我最后问你一遍,你把她们怎么了!” 那一瞬间,属于突厥公主哥舒阿依的杀伐之气,几乎在整个御书房的上空蔓延。 姜战目露惊恐之色,头上的伤口也在跟着心脏一下一下跳动着,疼得他脑海一片空白。 “我,我让人将她们给,给轮了。” 声音虚得厉害,可见姜战也知道这事儿错得有多离谱。 可听到这话,哥舒阿依反倒是没什么动静了。 她就这么愣在了那里,就好似,没反应过来姜战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一般。 好一会儿,她才转头看向陈鸿熙,“你的意思?” 陈鸿熙眉心紧拧,“朕并未授意。” 他只是让姜战去问话而已,只是没想到,姜战居然敢对青绿姐妹动手。 青绿二人是从宫里跟着他去了三皇子府的,比起姜战,那姐妹与他的干系更近一切,他怎么可能会如此祸害那姐妹二人? 陈鸿熙的话,哥舒阿依并不信,但眼下,她却装着信了,“如此说来,是姜战擅自主张,那还请皇上将姜战交于妾身处置。” 第675章 有无龙阳之好 哥舒阿依这番话,显然是在对陈鸿熙宣战。 姜战是他的心腹,从他还是皇子时就跟在他身边,为他出谋划策。 偶尔也有颇为狠辣的手段,但很显然都很对他的胃口。 所以,姜战可以说是知道他的所有事。 把姜战交给哥舒阿依,就等于是把自己毫无秘密,毫无保留,赤裸裸地展现在她的面前。 若是三个月前,他或许会。 可如今,他却有了防备。 当下,便是开口道,“他擅自处置青绿姐妹,朕不会轻饶他,你放心。” 言下之意,是不给。 哥舒阿依看着陈鸿熙冷笑了一声,随后又转头看向姜战,这才缓缓开口,“好,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 说罢,低头看了眼满地狼藉,而后苦笑了一声,“熬了一个时辰,真是白费了臣妾这一番心思了。” 而后,款款行了一礼,“不打扰皇上,臣妾告退。” 说完这话,她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直到行至徐公公的身边,她的脚步方才停下,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徐公公,道,“我宫里有几个不守规矩的,还请徐公公随本宫回去好好教导一番。” 徐公公知道,哥舒阿依这是在救他。 他若是独自留下,皇上第一个就会拿他开刀。 陈鸿熙又如何会不明白哥舒阿依的用意呢? 只是,当徐公公抬眸看来,以眼神询问他时,他还是默许了。 于是,徐公公立刻行礼应了声是,起身随着哥舒阿依一并离去。 哥舒阿依大步往外而去,步伐飞快。 走了好一会儿,她才停了下来,转身看向徐公公,“连累了公公了。” “不敢不敢!”徐公公忙是行礼道,“还未谢娘娘救命之恩。” 哥舒阿依微叹了一口气,“你今日跟我出来,往后再想回去怕是不能了。” 陈鸿熙不会再让徐公公贴身伺候了。 徐公公并未觉得有什么,“能在娘娘身边伺候,已是老奴的福分。” 今日之事过后,不管他去哪儿,陈鸿熙都不会放过他。 除了哥舒阿依的身边。 哥舒阿依自然也明白,只是听了徐公公的话之后,她的目光便看向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而后一声轻叹,“可,我也不知道能保你多久。” 这话在徐公公听来,有两层含义。 一来,是哥舒阿依已经在心中盘算如何出宫。 二来,是哥舒阿依不知道皇上的宠爱还会持续多久。 哪怕,皇上会如同先皇对待淑太贵妃一般,给予所谓的宠爱给安妃娘娘,可,那宠爱也不过是浮于表面而已。 真牵涉到关键时刻,什么宠,什么爱的,都不值一提。 想到这儿,徐公公又忽然觉得自己当初提议让安妃与太傅结干亲的决定真是太对了。 有太傅在,不管安妃娘娘跟皇上最终闹到什么地步,都不会太难看的。 于是,徐公公忍不住问道,“娘娘可要见见太傅?” 说来,哥舒阿依只有在与太傅结干亲那日见过,敬了茶,那之后与太傅府可谓是半点联系都没有。 但既然已经结亲,太傅府就不可能对哥舒阿依不闻不问,有太傅府的相助,哥舒阿依想要做什么也都能轻松些。 却不料,哥舒阿依否决了,“我不想再连累别人。” 一个再字,透露了哥舒阿依的懊悔。 她不该把青绿姐妹牵扯进来的,只是私牢里的事,她实在不知道找什么人去查而已。 而她也没想到,青绿姐妹居然会是这样的结局。 姜战轻飘飘的一句,找人轮了。 可这轮了二字,说出了青绿姐妹二人到底遭受了什么样非人的折磨! 只是这样想着,哥舒阿依便是气得再一次浑身发抖。 徐公公到底是伺候先皇的老人了,察言观色的本事一绝,眼见着哥舒阿依浑身怒气,便是忍不住开了口,“娘娘是不是想找姜战报仇?” 虽然一开始的话,他没听到,可后来哥舒阿依闯入御书房后的一切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那姜战居然用这样的法子对付别的女子,当真不是什么好人。 所以,他很乐意为哥舒阿依献计。 哥舒阿依看向徐公公,而后朝着身后的宫女示意。 宫女会意退下,待到四周只剩下她跟徐公公,哥舒阿依方才再次开了口,“公公可有什么法子能让皇上把姜战交给我?” 徐公公面露为难之色,“那姜战是皇上的心腹,知晓皇上太多太多的事,只怕此事艰难。不过,娘娘想要对付姜战,也未必需要皇上将他交给您。” 听到这话,哥舒阿依的脸上方才露出了几分笑意,“还请公公指点。” 她知道,在这宫里,徐公公比她更有威严,更有用! 就见徐公公微微欠身行了一礼,便是靠近了几步,这才压低了声道,“老奴在宫中数十年,手底下也有不少人,虽都是效忠于皇上,但偶尔也能为老奴办点事。姜战并无一官半职在身,他若是在离宫途中突然失踪,也不是件大事。” 听到这,哥舒阿依眼里瞬间有了几分光,“好,那这件事就有劳公公了,只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件事需要公公帮忙。” 徐公公忙是点头,“娘娘尽管吩咐。” 哥舒阿依的脑海中浮现出青绿姐妹被欺负的样子,心中的怒意便止不住地上涨,眸中也渐渐透出狠厉。 她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缓缓一笑,“宫中的侍卫,也不知有多少是有龙阳之好的。” 听到这儿,徐公公已然是明白了哥舒阿依的意思,当即露出震惊的神色,“娘娘您是想……” 话没说出口,毕竟这种事,只要意传就可以了。 哥舒阿依狠狠咬了咬牙,“我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而已,人不能少,至少三个以上。” 徐公公听着已是心惊,他原以为哥舒阿依只是想抓着姜战打一顿而已,没想到居然这么刺激,想了想,却道,“倘若这是被皇上知道……” “硬碰硬,我斗不过他,对吧?”哥舒阿依眉尾轻轻一挑,眸中寒气森森,“那我哄着他就是。” 总之,她必须要为青绿姐妹报仇! 第676章 等待真相浮出水面 陈鸿熙以为,哥舒阿依这次生了这样大的气,必定几日都不会理他。 而他也不知该如何安抚,只想着等处置完姜战再去找她,到时他也有底气与她说话。 却没想到,当日夜里,哥舒阿依就又来了。 有了徐公公的教训,值守门外的太监见到哥舒阿依就上前将人拦住了,“奴才给安妃娘娘请安,安妃娘娘吉祥。” 他所站的位置正好挡住了哥舒阿依的前路,哥舒阿依如何能不明白? 于是微微一笑,“还请公公禀报一声。” 太监暗暗松了口气,原以为安妃会为难他呢! 当下便是客客气气地行了礼,“是,还请娘娘稍等。” 小太监慌慌忙忙就进了御书房,过了一会儿又满脸堆笑地出了来,“娘娘,皇上有请。” 哥舒阿依轻笑着道了声谢,这才带着宫女进了御书房。 天色已经不早了,御书房四周都点了灯,淡淡的烛香弥漫,倒是平添了一股宁静。 哥舒阿依上前,乖乖行了礼,“臣妾见过皇上。” 听到这样乖巧的声音,陈鸿熙自然是诧异的,看了眼跟在哥舒阿依身后的宫女,这才道,“这么晚了,爱妃怎么来了?” 二人的语气,都是生疏的。 就像是一盏被摔成两半的茶碗,拼接起来时,小心翼翼。 哥舒阿依看了身后的宫女一眼,那宫女会意,便端着汤盅上前,放在了桌案边。 就听哥舒阿依道,“下午的那碗汤糟蹋了,臣妾方才又去熬了一碗。” 陈鸿熙明白,哥舒阿依是来示好的。 但这并不是她的作风,以她往日的脾气,必定是要跟他闹得不死不休才行。 这次怎么…… 想不明白,但陈鸿熙还是将汤盅接了过来,掀开盖子,鲜香的气息扑鼻,他拿起勺子就喝了起来。 好似生怕错过了她抛出的橄榄枝。 一盅汤,没多大一会儿就喝了个干净。 陈鸿熙颇为满足地叹了一声,却见哥舒阿依已是缓步走上前来,拿出帕子,隔着桌案附身而来,替他擦了擦嘴。 下一瞬,她的手就已经被他给握在了手心里。 一旁的宫女见状,很是识相地行礼退下。 御书房的门被关上,陈鸿熙便再也把持不住,起身越过桌案,将哥舒阿依一把搂入怀中。 “是朕的错。”他沉声开口,急切的将一切都揽了下来,“朕不该跟别的女人示好,不该与你置气争吵,更不该给姜战那样大的权利。青绿二人的事,朕不会就此罢休,朕会给你一个满意地答复!” 听着陈鸿熙这样诚挚的声音,哥舒阿依的心口便酸的厉害。 以至于,鼻尖也微微泛酸,眼眶一下子就热了起来,却又被她生生压了下去。 她抬手缓缓拥住了陈鸿熙的腰,把头埋在他的胸口,声音闷闷的,“我也有错,你好不容易才坐上皇位,我该体谅你的难处,一点小事就与你吵架,是我不对。” 陈鸿熙很肯定,哥舒阿依所说的小事是指他送字给苏琪的事。 不过,比起青绿姐妹二人来,这件事的确就成了小事。 他松开了她,抬手轻抚着她的发丝,“是朕不好,不该让你受委屈。” 哥舒阿依抬眸看他,眼里染着笑,“之前吵得针锋相对,眼下认错也要互不相让是不是?” 闻言,陈鸿熙也被逗笑了,太后轻轻挂了挂哥舒阿依的鼻子,“是,朕不该与你争,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哥舒阿依便又满意地靠近了陈鸿熙的怀里。 他的手臂也搂紧了些,二人就这么紧紧相拥着,却,各怀心事,脸上的笑容也都渐渐散去。 好一会儿,哥舒阿依方才又抬起头来,已是换上那甜美温柔的笑,道,“你还有这么多折子要看,我就不吵你了。” 陈鸿熙松开了她,点了点头,“好。” 可桌案上那些折子分明不重要,明日交给大臣们去处理便可。 但他没说,只是笑盈盈地看着哥舒阿依行礼离去。 待哥舒阿依走后,屋外的小太监方才进了来,笑道,“皇上与娘娘当真是伉俪情深。” 闻言,陈鸿熙没说话。 伉俪情深? 他倒是未曾觉察出来,只是觉得,他与她正在渐渐疏远。 想到这儿,陈鸿熙看了那小太监一眼,这才道,“姜战如何了?” 小太监忙是躬身应道,“受了三十仗刑,是侍卫抬着出宫的。” 陈鸿熙微微点了点头,“让庞御医跟去他府上住两日。” 也算是陈鸿熙对姜战的特别关照。 不管怎么说,姜战都是他的心腹。 要对付朝中这群老东西,他还用得到他,不能让他就这么寒了心。 小太监应了声是,却又问道,“皇上今日还是歇在这儿吗?” 看着安妃娘娘跟皇上方才那感情浓烈的样子,他想皇上今日定是会去安妃娘娘那的。 却不料,陈鸿熙淡淡的应了一声,“嗯。” 而后又坐到了桌案前,批阅起那些并不重要的奏折。 小太监觉得奇怪,却也不敢再细问,只能行礼退下了。 接下去的几日,也就这么平淡无奇的过着。 每日哥舒阿依都会亲手熬上一碗汤送去御书房,与陈鸿熙亲昵地待上一会儿再离去。 二人表现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可二人心底又很清楚,他们之间明明发生了很多。 比如,该如何处置姜战。 虽然陈鸿熙已经告诉哥舒阿依自己将姜战打得半死,而哥舒阿依也似乎表现得很满意,可陈鸿熙知道,她越是这样轻易接受就越是证明她心底有着别的盘算。 她是什么人? 突厥的公主。 为了给她阿弟报仇,可以千里迢迢,单枪匹马地从突厥过来找他。 她是如此记仇的人,怎么可能会对青绿姐们二人的事这样不在意? 还比如……私牢内的事。 那日御书房外,她明明听到的不止这些,可从始至终她都不曾提起过。 折让陈鸿熙心中越发没底。 只期望着,姜战的手段能再毒辣些,能让那些人张嘴,和盘托出哥舒万死亡的真相。 或许,等真相浮出水面的那一天,他与阿依就能重归于好了。 第677章 拿捏 陈鸿熙这边盼着真相,哥舒阿依那边却盼着别的事。 这一日,徐公公将几名身材精壮的侍卫领到了哥舒阿依面前,哥舒阿依就知道,自己所盼之事,成了! 侍卫拢共五人,哥舒阿依想着也不能真轮死了那姜战,便在其中挑了三人去行事。 三人都是自愿的。 毕竟龙阳之好尚不能被世俗所理解,他们平日里的需求也不曾得到过满足,如今奉命行事,还不好吗? 凉风习习,哥舒阿依坐在院子里,捧着宫女送来的手炉,目光落在角落的一棵杂草之上,想着此时此刻那几名侍卫正在对姜战做的事,她的脸色便忍不住冷下来了几分。 此举过分吗? 当然过分。 此事若是宣扬出去,只怕姜战是会寻死不好。 可,是他先祸害了青绿姐妹的。 她不过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罢了! 她就是要让他知道,恶人自有恶人磨的道理。 要让他知道,夜路走多了,是会见到鬼的! 还是她这样,心狠手辣的恶鬼! 约莫两个时辰之后,徐公公又来传了话,“娘娘,那三人回来了。” 闻言,哥舒阿依方才回了神,冲着徐公公微微点头,“让他们进来。” 三名侍卫重新进了来,衣着倒是穿得很得体,脸色也很正经,看不出什么来。 于是,哥舒阿依问道,“如何?” 就听其中一人道,“姜战奋力反抗,但不是我等的对手,事情很顺利,我等离开时,他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动弹不得? 哥舒阿依微微皱了眉,“死了?” 那是陈鸿熙的人,弄死了可不太好。 就听另一人道,“还有气,庞御医还在他府上,我等离去时,庞御医也是瞧见的。” 哦,那就是死不了。 却听徐公公道,“既然庞御医在,那就说明这件事皇上应该已经知道了。” 哥舒阿依如何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缓缓点着头,“是啊,他应该早就知道了。” 在她让侍卫去姜战府上的时候,陈鸿熙应该就已经知道消息了。 想到这儿,哥舒阿依方才站起身来,“本宫该去御膳房了,今日做个什么比较好?” 哥舒阿依一边说着,一边往御膳房的方向而去。 最终也还是做了个鱼汤。 相比其他的菜色,鱼汤容易多了。 她端着鱼汤来到御书房时,陈鸿熙正好用过晚膳。 看着满桌的佳肴,哥舒阿依不禁挑眉,“看来臣妾来得不是时候。” “怎么会!”陈鸿熙上前相迎,抬手九将哥舒阿依搂入怀中,“朕吃的腻,正好喝汤解一解。” 一旁的宫人撤下了饭菜,而哥舒阿依的鱼汤则是被端上了桌。 陈鸿熙坐下来,一边喝一边点头称赞,“爱妃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 哥舒阿依就在陈鸿熙的身边坐下,一手撑着自己的脸颊看着陈鸿熙,“当真这样好喝?” 陈鸿熙点了点头,“爱妃自己不曾喝过?来,饮一口。”陈鸿熙很是大方的舀起一勺来送到哥舒阿依的嘴边。 哥舒阿依看了一眼,却没喝,只问道,“皇上就不怕臣妾在里头下了毒?” 一句话,惊得一旁的宫人们都瞪大了双眼,胆子小的都开始发起抖来。 安妃在汤中下毒,谋害皇上? 却见陈鸿熙忍不住低声一笑,“爱妃便是下了毒,朕也喝得心甘情愿!” 说罢,便是将鱼汤一饮而尽。 “别装了。”哥舒阿依忍不住淡笑了一声。 说来,装了这么多日,她也有些累了。 陈鸿熙脸上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间僵硬了下来,但很快就恢复如常,“爱妃这是什么意思?” “我每日去御膳房熬汤的时候,你都会派人监视我,那个胖胖的嬷嬷,美其名曰是给我打下手,其实是在看着我有没有给你下毒,对不对?” 陈鸿熙没想到哥舒阿依居然早就已经发现了,便是微微低头一笑,“别瞎想,朕只是怕你太累,找个人帮你而已。” 哥舒阿依冷声一笑,既然他不承认,那她便不追问了。 只是又问道,“那今日姜战的事,你怎么不拦我?” “你若不自己出了这口恶气,姜战这件事会成为一根刺,永远扎在你心里。” 这一回,陈鸿熙倒是说得很真诚。 所以,哪怕他早就知道了哥舒阿依的计划,也由着她去了。 哥舒阿依就这么看着陈鸿熙,眼眸中有着深深的抱怨,“你知道的,我在陈国无依无靠,我只有你,所以你在我身边安排了什么人,我就用什么人,可你更应该知道,我是草原上长大的,我喜欢自由自在,我可以为了你留在这座皇宫里,但我无法忍受被监视。” 她知道她身边有很多人都会跟陈鸿熙汇报自己的事情。 就比如,方才陪她端着汤盅来的那名宫女。 陈鸿熙似乎旁的都没听进去,只听到了那句、“我只有你。”还有,“我可以为了你留在这座皇宫里。” 这两句话,当真是这段时日以来,他听过的最动听的话。 比她刻意说来讨好他,安抚他的要动听得多了。 心情自然也跟着好了些,嘴角勾起一抹宠溺的笑,“好,你宫里那些人不想要了你就说,空闲的位置就让徐公公找人顶上。朕找的你不放心,徐公公找的,你总归能放心了吧?” 陈鸿熙的语气,透出几分无奈。 哥舒阿依便是微微一笑,“皇上这语气,怎么像是在吃徐公公的醋一般?” “嗯。”陈鸿熙轻笑着应道,“若他再年轻个几岁,哪怕是太监,朕也不会让他留在你身边的。” 闻言,哥舒阿依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笑过之后,哥舒阿依便又起身告退了。 陈鸿熙也没拦着,只是很明显的,嘴角的笑容收了收。 哥舒阿依自然是看在眼里,却并未点破,转身离去。 笑容依旧张扬在脸上,因为她发现,她还是可以拿捏陈鸿熙的。 几句违心的话,就能哄得陈鸿熙这样高兴。 想到这儿,哥舒阿依决定再加把火。 于是她转身看向一旁的宫女,冲着她问道,“你去问问皇上,今晚可要来我的庆安宫。” 第678章 她是朕的命 陈鸿熙没想到哥舒阿依的宫女会去而复返,更没想到哥舒阿依会让宫女来问这个的问题。 内心的喜悦几乎瞬间溢于言表,可他还是强行镇定着脸色,道,“嗯,朕今晚会去安庆宫。” 宫女听到这消息也很高兴,毕竟谁不希望自家的主子受宠些? 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也能跟着沾点光不是? 于是当即欢喜地应道,“是,奴婢这就去禀报娘娘!”说罢,便是行礼告退。 等宫女一走,陈鸿熙便再也克制不住,猛地站起身来,笑得无比灿烂。 他真是恨不得此刻就跟着哥舒阿依回去安庆宫! 不过他不能,他还有些事要处理。 一个时辰之后。 陈鸿熙一身微服,出现在了姜战的府里。 庞御医说,姜战受了很重的伤,正趴在床上休息,还起不来身。 陈鸿熙便推门而入。 而床上的姜战没想到陈鸿熙会突然进来,当即一把扯过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脑袋,“属下身体不适,无法面圣,还请皇上恕罪!” 可,他哪里是身体不适无法面圣,分明就是今日惨遭羞辱,无颜面对任何人! 陈鸿熙如何能不知。 却也并不点破,毕竟这种事,每一次的提起都是一种伤害。 只道,“等你伤好之后,府里的事就不必理会了,朕会亲自去审,至于你,朕都已经安排好了,放心,朕不会亏待你的。” 听到这番话,躲在被子里的姜战方才缓缓扯开了被子,露出了头来。 脸色透着落魄。 他看着陈鸿熙,忍不住道,“属下跟随皇上身边多年,从未办砸过一件事,还请皇上再给属下一次机会,那些突厥人的嘴,属下一定会亲自撬开的。” 他以为陈鸿熙是对他失望了才会这样说。 却不料陈鸿熙长叹了一口气,道,“原本,你早该有个一官半职,三品以上的文官是可以任你挑选的。府里的事,不用管了。” 姜战听到这一番话后的眼神明显亮了不少。 陈鸿熙这是终于要给他封官了呀! 三品以上的职位,已是不小了! 当下便是冲着陈鸿熙感激道,“属下一定不负皇上所托!” 陈鸿熙微微点了点头,而后道了一声,“委屈你了。” 这四个字,瞬间就让姜战想到了自己被几个壮汉压在身下的场景,身体的某个部位也瞬间疼痛异常。 屈辱的感觉涌上心头,以至于他的眼眸之中忍不住泛出了一丝恨意。 而这一抹恨意,并未被陈鸿熙错过。 他微微眯了眯眼,却未曾说话。 恰在这时,庞御医送了药来,“姜大人,这是刚熬好的药,您趁热喝了吧!” 可,姜战是趴着的,某个部位的伤让他根本不可能做起来,又该怎么喝药的? 却听陈鸿熙忽然将药碗接了过去,道,“给朕吧!” 见状,姜战忙是激动了起来,“这,这怎么行!皇上,您……” “朕说可以就可以。”陈鸿熙一边说着,一边舀起一勺送到姜战的嘴边。 姜战受宠若惊,不敢张嘴生怕得罪了帝王,可不张嘴又怕怠慢了帝王,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张开嘴喝下了。 陈鸿熙很满意,看了庞御医一眼。 庞御医会意退出了屋去,将房门也带上了。 而屋内,陈鸿熙又舀起一勺来,送到姜战唇边,道,“朕好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姜战喝下一口,一笑,“那时皇上刚刚从宫里搬出来,入住三皇子府,属下在府外求了两日,皇上才肯相见。” “是啊,敢如此堵着朕的府门,也不怕朕一声令下就将你杀了。朕那时就在想这个人要不就是个傻子,要不就是绝顶聪明。” 想起过往之事,姜战颇有些感慨,“好在皇上那时并未杀了属下,这些年,属下也幸不辱命,没叫皇上失望。” “是啊,你的性子与朕很是相似,计谋手段也都颇得朕的心意,可以说,朕能有今日,全是你的功劳。” 听到这话,姜战心头猛地一惊,连连开口,“属下不敢,能为皇上分忧乃是属下的荣幸,皇上能有今日全是皇上自己的努力,属下不过是锦上添花,推波助澜罢了!” 陈鸿熙闻言一笑,将最后一口药送入姜战的口中,这才道,“你不必如今紧张,朕今日不是以皇帝的身份来的,是以朋友的身份来看你,更何况,朕的皇位的确有你一份功劳,你的功绩不容抹灭。” 陈鸿熙这番话是真心的,也正是因为真心而诚挚。 姜战停在耳朵里,心中自然也是舒服得不行。 却道,“皇上能记得属下,属下就已经感恩戴德了!” 闻言,陈鸿熙却是冷笑了一声,也正是这一声冷笑,让屋内的气氛瞬间压抑了下来。 姜战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看向陈鸿熙,眸中带着一丝丝的不解。 就听陈鸿熙道,“朕说了,你与朕很像,咱们都是同类人,所以你是不是感恩戴德,朕心知肚明。” 陈鸿熙知道,姜战嘴上这样说,心中却是傲慢得很。 他会觉得陈鸿熙能有今日的一切的的确确是他的功劳,所以官职若是三品以下,他会心存怨恨。 姜战一时不敢再说话了。 毕竟帝王之心如同海底银针,如何能摸得透呢? 却听陈鸿熙道,“还有一点,你与朕也极其相似,那就是,记仇。” “所以今日之事,你不会善罢甘休,你迟早有一天会对安妃下手。” “但是姜战,她是朕的命根子,你要动她,就等于动朕。” 一番话,姜战终于明白陈鸿熙此行的目的,忙是冲着陈鸿熙道,“属下知晓安妃娘娘对于皇上有多重要,断然不敢与娘娘作对!” “你敢的。只是还不到时候罢了。”陈鸿熙冷冷笑着,而后缓缓起身,就这么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姜战。 姜战不明所以,却是忽然间,腹痛如绞。 他一开始还没明白,直到看到了放在一旁空了的药碗,而后瞬间反应过来,猛地看向陈鸿熙,“皇上,你,你……” 话未说完,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 第679章 不信任 陈鸿熙就这么冷冷地看着。 看着姜战痛苦的挣扎,他的眸子越发阴冷。 “就当是朕对不起你。”他淡淡说着,声音如同被寒夜淬过的冰刃,“你死后,朕会将你风光大葬,追封元良侯,官居从二品,封地祜州,世袭三代。” 他方才就说过,他不会亏待他的。 姜战自然是万万没想到,陈鸿熙所说的不会亏待,居然是这个意思。 可那一切的荣耀,他都得不到了,又有何意思! 他挣扎着起来,朝着陈鸿熙伸出手,面目狰狞,像是要将陈鸿熙碎尸万段一般。 而陈鸿熙就这么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他的手用力成爪,伸到他的面前,而后无力坠落。 连他的腰带都没碰到一下。 等回到宫里的时候,天色已是黑沉了下来。 跟在龙辇身旁的小太监忍不住催促,“都快些,天快落雨了!” 抬轿的轿夫们便加快了脚步,匆匆朝着安庆宫而去。 等龙辇刚刚落在安庆宫外,那漫天的大雨便洒落了下来,密集的雨幕一下子就拢住陈鸿熙的视线。 一只眼的视力比起两只眼来,总归是要差一些的。 可饶是如此,他还是看到了那一抹能黄色的身影撑伞而来。 今日,哥舒阿依穿着的就是嫩黄色的衣裙。 她脚步飞快,身后的宫女根本就跟不上她,等到哥舒阿依撑伞行至陈鸿熙的面前时,衣裙已然被雨丝沾湿了不少。 他伸手将她搂入怀中,眼底含笑,却是责备,“这样大的雨,何必亲自出来接朕。” 她倒是没有在意,只道,“皇上也知道这样大的雨,明知天气不好,就不能缓缓再来?” “想你。” 短短的两个字,再没有旁的话。 雨幕彷如隔绝了周遭的一切,天上地下,只剩下他们二人。 有那么一瞬间,陈鸿熙觉得若能一直与她这样待在一起,不理世事,也是极好的。 可,也仅仅只是那一瞬间。 宫人很快就迎了上来,打破了这一份宁静,将二人簇拥着迎回了宫。 一进屋,宫女们就送来了手炉,陈鸿熙将其塞进了哥舒阿依的怀里,哥舒阿依却没接,反倒是拿来宫女递来的毛巾为陈鸿熙擦拭。 宫女们见状,只觉得皇上与安妃娘娘的感情真好,想着也不要打扰他们二人这样温情的时刻,便是默默行礼退出了屋去。 “你也擦擦。”陈鸿熙接过毛巾替哥舒阿依擦拭。 发簪被取下,青丝飘落下来,陈鸿熙站在哥舒阿依的身后,慢慢擦着。 哥舒阿依捧着手炉坐在椅子上,心中所想的却还是姜战的事。 她听说今日陈鸿熙去了姜战府上了。 她想问,却又不忍心打破此刻的美好,犹豫着迟迟没有开口。 却不料,陈鸿熙先说了,“姜战死了。” 说这话的时候,陈鸿熙能感受到哥舒阿依的身子明显一顿。 而后他便接着道,“朕杀的。” 听完这话,哥舒阿依已是惊得猛然转身看向他。 以至于发丝在他手上都扯断了几根。 她却全然不觉,只是一脸震惊地问,“为什么?” 陈鸿熙便将手中的毛巾丢在了地上,连着那几根发丝一并。 “因为他跟朕是一样的人。”陈鸿熙缓缓解释道,“你派人那般羞辱他,他必定会怀恨在心,哪怕十年,二十年,他定会想法子叫你生不如死。” 所以,是为了她。 听着陈鸿熙的话,哥舒阿依心跳得厉害,倒不是为了陈鸿熙口中的十年二十年后的报复。 而是…… 她把头转了回去,低声道,“可是,他跟了你很久。” “是啊。他跟了朕十三年。”陈鸿熙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下。 拿起之前宫女送来的热茶,饮了一口。 却听哥舒阿依问道,“皇上,舍得?” 舍得? 呵,这话问得好。 陈鸿熙摇了摇头,“自然是舍不得的,他的才智谋略,留在朝中将会是朕的一柄利刃。” 十三年,这算是最对他胃口脾气的谋士了。 可,为了哥舒阿依,他还是杀了。 但很显然,哥舒阿依并没有感动,反倒是身子颤抖得厉害,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吓人的事一般。 她知道陈鸿熙是舍不得姜战的,否则当初她问他要人的时候,他不会不给。 陈鸿熙定然也想到了她会报复姜战,却没想到她报复的方式会如此极端。 他的的确确是为了她才会去杀了姜战,可,他舍不得姜战啊! 那是他的得力助手,他被迫杀之,心中定然是不痛快。 可他不会把这个不痛快发泄在她的身上,那与这件事有关的,就只有青绿姐妹二人了。 陈鸿熙眼角看见了哥舒阿依颤抖的身体。 眉心微微一拧,便将另一杯热茶送到了哥舒阿依的面前,“喝口茶暖暖身子。” 哥舒阿依没有接,只是抬眸看向他,眼底微红,“青儿跟绿儿呢?” 陈鸿熙的眸色也是一冷,将那杯热茶放在了桌上,这才淡淡道,“爱妃何故无端问起她们二人?” 哥舒阿依不喜欢陈鸿熙这样明知故问的样子,她看着他,声音冷冷,“你把她们怎么了?” 陈鸿熙没说话,像是以沉默应对,又像是无话可说。 而他的沉默,也彻底击垮了哥舒阿依的心理防线,“你有什么火,你冲我来!她们二人惹了你什么?你怪我私下找她们帮忙,那还不是你藏着私牢的秘密不告诉我?陈鸿熙,你若肯与我坦诚,我何必找别人!陈鸿熙!她们姐妹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我不会原谅你的!” “你终于还是说出来了。”陈鸿熙缓缓开口,对比起哥舒阿依那激动的模样,他显得淡然了许多。 说话间,他看向她,嘴角勾着一抹笑,却是冷冷的,“私牢的事,时候到了朕自然会说,你会去找青绿二人而不是来找朕问话,是因为你打从心里就不信任朕。” 说着,陈鸿熙便是站起了身来,双手负于身后,“青绿二人无事,朕只是将她们送出了京城而已,爱妃若是不信,喏,你手底下不是有徐公公这位能人?让他一查就知。” 第680章 欺骗的种子 听着陈鸿熙的话,哥舒阿依却只想笑,“是我不信任你,还是你根本一开始就对我有所隐瞒?私牢里那些人是怎么回事?他们是不是我的同族?为何当初你没有放走他们?是不是因为打从一开始他们跟我说的所谓的真相就是假的,是你骗我留下的阴谋!” 陈鸿熙眉头微微一拧,也是没想到哥舒阿依竟然已经猜到了。 可此时此刻,陈鸿熙并不觉得自己有错,他微抬着下巴,冷眸看着她,“朕的确是骗了你,却也是不想你孤苦无依,天大地大,可除了朕这里,你还能去哪儿!更何况,你阿弟的死的确蹊跷,朕之所以将你那些同族留下,就是要逼问他们你阿弟真正的死因!” “我没有让你可怜我。”哥舒阿依缓缓开口,声音不轻不重,“我会去哪儿,是不是孤苦无依,与你又有什么干系?” 陈鸿熙仿若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般,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哥舒阿依!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朕为了你,连姜战都杀了!” “我何曾让你杀了?”哥舒阿依反问,“是你自以为是地觉得为了我好,转个头就居高临下地来对着我说都是为了我!可我从未让你这样做过!我原本都已经不再介怀我阿弟的死了,我原本都已经离开了,我不想去恨你的!是你骗了我!可笑的是,你如今却在怪我不信任你。” “陈鸿熙,你用欺骗种下的种子,怎么敢妄想它开出信任的花?” 听着哥舒阿依的话,陈鸿熙的一颗心也已经沉到了谷底,“所以,你觉得这一切都是朕在自作多情?” 她可知道,杀了姜战之后他要面对多少麻烦! 姜战跟了他最久,也是最得力之人,如今却被他毒杀,那从今以后还有谁敢为他效力? 他明明想到了这一系列的后果,却还是选择让姜战死,唯一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她? 可最终换来的,竟然只是一句,‘我何曾让你杀了?’ 呵! 当真是可笑! 外头的雨声渐渐停了,只有屋檐下滴落的雨滴砸在地上的声音。 哥舒阿依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开口,“时候不早了,皇上请回吧!” 这是赶他走? 陈鸿熙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哥舒阿依,方才雨幕下的温情此刻想起,竟然也如同做梦一般。 看着她决绝的表情,陈鸿熙咬了咬牙,这才道,“你确定要朕走?” 他会问出这样的话来就证明今日他这一走,她若再想要他回来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哥舒阿依自然是听明白了,却是转开了头去,目光落在角落,就是不看陈鸿熙一眼。 也不说话,唯有那倔强得厉害的神情。 见状,陈鸿熙微微点了点头,连声说了三个好字,“爱妃别后悔就行。”说罢,便是拂袖而去。 也是奇怪。 方才明明都已经停下的雨,在陈鸿熙开门出去的一刹那又倾盆而至。 守在外头的宫女太监们都是一惊,只见一名小太监慌忙撑了伞上前,却是被陈鸿熙一把推开。 瓢泼大雨之下,他负气而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哥舒阿依的视线之中。 而宫女也进了屋来,有些担忧地看想哥舒阿依,“娘娘……” 哥舒阿依转身朝着床边走去,“都出去吧,本宫累了。” “……是。” 不多久,房门被关上,而哥舒阿依也顺势扑倒在了床上,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唯有那双肩微微抖动着。 翌日,徐公公见到哥舒阿依时,哥舒阿依的眼睛还是肿着的。 他心中担忧,忍不住劝道,“娘娘如今这身子不是一个人的身子,可得保重才是!” 闻言,哥舒阿依便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中也不知想着什么,而后叹了一声,看向徐公公,道,“公公能不能帮我去查查青绿姐妹二人如今的情况如何?” 自从青绿姐妹出事之后,她便已经安排了去看过她们,可或许是因为觉得青绿姐妹会出事都是因为她的缘故,所以她并未刻意寻味她们二人的情况。 只知道,她们吃喝都正常,除却不太爱见人之外,一切都好。 可今日,她却不得不问。 因为,她信不过陈鸿熙。 徐公公点了点头,“此事交给老奴去办,娘娘放宽心就是。” 说话间,宫女已经送来了今日的早膳。 哥舒阿依是吃不下的,可想着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还是强迫自己坐在了桌前。 只是胃口实在不好,她便只喝了几口燕窝粥,便是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了。 徐公公看在眼里,自然也就记在了心里。 却在这时,有宫女来传话,“娘娘,太后派了人来,问询娘娘今日可过去请安?” 哥舒阿依自从有孕之后,太后便开了口说她不必每日去请安的。 眼下特意差了人来问,就证明太后想见她。 说实话,想到之前太后往陈鸿熙跟前塞女人的事儿,哥舒阿依便有些不想见,可毕竟是太后,身份摆在那,她就算是不想也得去。 于是命人扯下了早膳,便是朝着太后的寝宫而去。 徐公公原本是要跟上的,可哥舒阿依惦记着青绿姐妹,就让徐公公去办正事儿去了。 更何况,不管怎么样,她如今都是怀有龙种,太后还能吃了她不成? 哥舒阿依来到太后寝宫时,太后显然已经等了她多时了。 杯中的茶都已经冷了,让嬷嬷去换了一杯。 哥舒阿依上前行了礼,“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倒也很客气,冲着哥舒阿依一笑,道,“起来吧,你身子重,不必多礼。” “多谢太后娘娘。”哥舒阿依在宫女的搀扶下起身落座,双眸垂着,看着自己的双膝,只等着听太后唤她来到底有什么事。 可很快,她的眼前便出现了一本名册。 她诧异抬头,就听太后道,“皇上登基已有数月,后宫之中却只你一人,朝中已是有不少大臣提议让皇上开枝散叶,充盈后宫。这名册上便是各家闺秀,你看看,可有特别中意的?” 第681章 帝王恩宠 哥舒阿依没接。 其实来之前她也想到了太后找她可能是为了这件事,但又想着之前太后被陈鸿熙赶出御书房的事儿,便觉得不可能。 如今……太后是知道她与陈鸿熙吵了架,有了嫌隙,所以便又想着往陈鸿熙的身边塞人了? 见她不动,太后方才又开口,道,“哀家知道你与皇上情谊深厚,可既然是皇上,那必定会有三宫六院,否则,就算哀家能答应,这朝堂上的文武百官也不答应,这不单单只是你与皇上两个人的事,更是陈国上下无数百姓的事,安妃,哀家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 “臣妾明白的。” 哥舒阿依淡淡应声,在太后略显诧异的目光中微微抬头,冲着太后一笑,“臣妾明白后宫与朝堂的关系,更加明白后宫与江山百姓的关系,只是臣妾对于朝中的大臣并无相熟,这名册就算是看了臣妾也是一个都不认识的。所以一切都还请母后做主吧!” 太后没想到哥舒阿依今日居然这样好说话,但转而一想今早底下人同她说的,于是乎,她看了一旁伺候的嬷嬷一眼。 那嬷嬷会意,便是带着屋内的其余宫人都退了下去,偌大的屋内就只剩下了哥舒阿依根太后二人。 于是,太后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昨日与皇上吵嘴儿了?” 哥舒阿依知道这宫里没有秘密,更何况她与陈鸿熙吵架的声音这样大,外头的人不可能听不见。 于是点了点头,“嗯。” 太后闻言,长叹了一声,方才又开了口,“安妃,你老实告诉哀家,你到底是什么人?” 听到这话,哥舒阿依心头不免诧异起来,她看向太后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就听太后道,“哀家听说,你复姓哥舒。” 她之前只知道安妃名叫阿依,是突厥人,可到底姓什么,她却是不知道的。 今早听嬷嬷提了一嘴儿,她心头就免不得一惊。 已经从前先皇曾与她提起过,哥舒乃是突厥皇族的姓。 她当时觉得这姓氏奇怪,就一直记下了。 只是没想到,安妃居然也姓哥舒。 哥舒阿依这才想起昨夜吵架时陈鸿熙喊了她的全名,想来自己真实身份的事儿也是瞒不住了,这才微微点了点头,“是,臣妾全名哥舒阿依,乃是突厥的公主。” 太后终于了然般点了点头,随后却又问道,“突厥离得陈国这样远,你怎么会来了此处?又与皇上纠缠在了一起?” 因为他杀了我阿弟。 这话,哥舒阿依没说。 她只是微微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见状,以后忍不住一声长叹,“行吧,你不说哀家便不问了,左右你们年轻人的事,哀家也管不着了。不过,皇上长这么大,唯一一次给哀家脸色看就是那日哀家让宰相府的三小姐去了御书房,哀家说后宫不可能只有你一个,皇上说,此事轮不着哀家来管。” 说起那日的情景,太后还觉得心口微微泛着疼,嘴角也跟着露出了一抹苦笑。 哥舒阿依却是有些不解地看着太后,“既然皇上已经明确表示不想母后插手,为何母后又……” “自然是为了皇上。”太后说着,长叹了一声,看着哥舒阿依的眼神透着几分真挚,“又何尝不是为了你?” 哥舒阿依听不懂。 往她的男人身边塞女人,而后说是为了她? 却见,太后的目光落向了远处,“你觉得,帝王的宠爱能有多久?” 哥舒阿依没有回答,只是眸色不自觉低沉了下来。 只听到太后浅浅一笑,“多久?哀家也不知道有多久,只知道,哀家见过的帝王宠爱,最短的只有三个时辰。明明三个时辰前,还依靠在帝王怀里的人,三个时辰之后却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被抄家灭族……” 那是太后年轻时,亲眼所见的。 至于她,甚至连这三个时辰的宠爱都没有得到。 她不过是先皇用来告诫先皇后,故意气先皇后的一枚棋子罢了。 想到这儿,太后忍不住长叹了一声,而后收回了目光,看向哥舒阿依,“你如今得到的独宠越久,就越会遭人记恨,等到帝王恩宠消失的那一日,你如今所受的恩宠都会变成一柄足以杀死你的利刃。” 这是她在后宫生存了这么多年后,见到了那么多,听到了那么多之后,所得出来的结论。 陈鸿熙或许还不懂,哥舒阿依或许也还不懂,但,她太清楚了。 皇上不可能永远只有一个妃子,他早晚会收人入宫的,他也不可能永远只爱哥舒阿依一个,他的爱,或许会坚持很久,但在很多很多年之后,一定会有一名青春靓丽的姑娘夺走这一切。 帝王多情,却也无情。 所以身在后宫所想的绝不能只是那些情情爱爱,而是要想着,如何能未雨绸缪,如何能活下去。 哥舒阿依此时才算听明白了太后的话。 的确,倘若陈鸿熙一直不接别的女人进宫,那么不必等很久很久之后,恐怕过不了多久,朝中就会有人想法子要了她的性命。 于是,她长叹了一声,“母后一片苦心,臣妾直到此时才明白,真是对不起母后了。” “你没有对不起我。”太后微微轻笑,“说到底,我也是为皇上多一些。而你,虽然与太傅结为干亲,在朝中也算有了依靠,可你记住,与其靠别人,都不如靠你自己。哀家今日与你推心置腹说这番话,保不齐明日又会陷你于水火,这世间,真真假假,对对错错,有谁能说得准呢?” 她纵然是心疼哥舒阿依的,可说到底,陈鸿熙才是她的儿子。 她对哥舒阿依,还没有情深到那个份上。 哥舒阿依站起了身来,对着太后欠身行了一礼,“母后的教诲臣妾铭记于心,还请母后放心,充盈后宫这件事,臣妾断不会阻止。” 闻言,太后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 只是,哥舒阿依没想到,充盈后宫这件事压根也轮不到她去阻止。 因为陈鸿熙已经先一步将人接进宫了。 第682章 关系可真好啊 苏家三小姐,端庄大方,贤良淑德,才色双绝,特封为贤妃。 贤这一字,乃是四妃之首。 宫女将这些说给哥舒阿依听时,哥舒阿依正坐在梳妆台前整理妆容,对于这些事,内心并无太大的反应。 只是忽然觉得,当初陈鸿熙口口声声说‘安’之一字的含义时,自己的感动竟是如此可笑。 安妃啊,连四妃之一都算不上。 若是见到贤妃,她还得上前恭恭敬敬地敬个礼,尊一声姐姐呢! 呵! 眼见着哥舒阿依没有反应,身后的宫女倒是有些为难的样子了。 哥舒阿依透过铜镜看了她一眼,这才道,“你还有什么话,不妨一并说了。” 闻言,宫女这才微微欠身行了礼,道,“奴婢只是想提醒娘娘一声,既然贤妃入了宫,照规矩,咱们是得去给贤妃娘娘请个安的。” 哥舒阿依知道中原人一贯重规矩,特别是这后宫,尊卑分得极为清楚。 贤妃既然是众妃之首,那她自然就该去请安。 于是,她缓缓起身,“知道了,咱们是现在去还是晚些时候去?” 对于哥舒阿依如此淡然的反应,宫女有些看不明白了,犹豫了两下,这才又开了口,“若是娘娘心里不舒服,咱们也是可以不去的。毕竟娘娘还怀中小皇子,哪怕是皇上问起也是能说得过去的。” 哥舒阿依明白宫女的意思,大概也是为了她好吧! 可哥舒阿依却是笑了笑,“我心里舒服得很。”说着,便是朝着外头走去。 贤妃入宫,是要举行封妃大典的。 等到一切都结束的时候,已是下午了。 哥舒阿依来到贤妃的长春宫时,陈鸿熙还未走。 事实上,陈鸿熙就是在等着哥舒阿依。 毕竟,之前宫女所说的那番话都是他授意去说的,他就是想知道,看到他身边有别的女人,她会是个什么反应。 却见,哥舒阿依大大方方地进了殿来,规规矩矩地跪地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给贤妃娘娘请安。” 苏琪倒是没料到哥舒阿依居然会来给他请安,毕竟,皇上独宠安妃的事儿早已传得满朝文武,甚至是陈国百姓人尽皆知。 她那样受宠,又怎会来给她这个后来者请安。 更何况,她还怀着孩子。 却是没想到,安妃不但来了,还规规矩矩地跪地行礼。 当下,苏琪心中也是微微一惊,立刻上前将人搀扶了起来,“安妃妹妹还怀着身孕,怎能给本宫行如此大礼?” “臣妾乃是突厥人,不懂中原的规矩,只听宫人说贤妃娘娘乃是众妃之首,那臣妾自然就该来与贤妃娘娘见礼。” 哥舒阿依说这番话时,看都没看陈鸿熙一眼。 就仿佛,他不存在一般。 哪怕此时此刻,陈鸿熙周身的气压已经低沉到让屋内的所有人都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可,哥舒阿依就是选择性眼瞎。 倒是贤妃好似有些无法抵御陈鸿熙这样阴厉的气场,忍不住回头看了陈鸿熙两眼,这才道,“可妹妹如今身子重,若是出了什么差池,本宫可担待不起,快,快坐下。” 苏琪拉着哥舒阿依去了一旁坐下,却还是下意识地朝着陈鸿熙那边看。 哥舒阿依一眼就看出来,苏琪有些怕陈鸿熙。 不过,谁不怕呢? 当初在三皇子府里,所有人的下人都将陈鸿熙视为洪水猛兽,惧怕大过于敬重,唯有她不怕。 她本就是为了让他死才会来陈国的,怎么可能怕他? 当下便是冲着苏琪一笑,“贤妃娘娘总是去看皇上做什么?皇上既然不说话,那就让他在那儿坐着就好了!” 苏琪当即一惊。 她哪里想得到,这世上居然还有人敢这样与陈鸿熙相处! 哪怕是她的爹爹,对着陈鸿熙的语气也是恭恭敬敬的。 当下,苏琪又忍不住看向了陈鸿熙,见陈鸿熙的脸色果然不善,心中不免为哥舒阿依捏了把汗。 却不料,哥舒阿依拉过苏琪的手,道,“先前还不知皇上那‘琪花玉树’到底是何意,如今见到贤妃娘娘,倒终于是明白仙子是怎么样的了。” 被如此夸奖,苏琪忍不住羞红了脸,冲着哥舒阿依一笑,“你也莫要一口一个娘娘地唤着了,既然我们都是伺候皇上的,今后就以姐妹相称就好。” “好,就听姐姐的。”哥舒阿依甜甜的应了声,全然不理会那边陈鸿熙的脸究竟已经有多臭。 她与苏琪天南海北的聊了起来,聊苏琪最擅长的琴棋书画,聊突厥的草原与牛羊。 苏琪显然也是被她所描绘的异域风情所感染,不知不觉间,竟是聊到了天黑。 直到宫女进来问可否用膳,二人方才觉得时间竟然已经过得这样快了。 苏琪拉着哥舒阿依留下,“时候不早了,妹妹不如留下与我们一同用膳?” 很显然,在哥舒阿依这一连番的洗脑之下,苏琪也不大在意陈鸿熙了。 此刻说这话时,看都没看陈鸿熙一眼。 却听哥舒阿依道,“今日乃是姐姐第一日进宫,自然是该与皇上二人甜蜜相处才对,妹妹就不打扰姐姐跟皇上了。” 说着,哥舒阿依便是对着苏琪欠身行了礼,而后才看向陈鸿熙,亦是欠身行礼,这才转身离去。 苏琪似乎很喜欢哥舒阿依,有些舍不得地一直将人送到门口,“那明日本宫再去看你。” “姐姐是众妃之首,该是妹妹来给姐姐请安才对。” “如今宫中就你我二人,说什么首不首的,你身子重不方便,明日我去看你,说好了。” “好,那我明日准备些好吃的糕点,恭候姐姐。” “还是你想的周到,哎,慢些走。” “是,姐姐请回。”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竟是聊出了恋恋不舍的意思。 等到哥舒阿依的背影消失在了黑夜之中,苏琪方才转回了身来,脸上的笑容却是在一瞬间僵住了。 就见陈鸿熙以后对按着插座,一手捏着茶盖,就这么阴森森地盯着她,而后冷笑一声,“姐姐妹妹的,爱妃与安妃的关系还真是好啊!” 第683章 只要她在意他 苏琪一时有些弄不明白,陈鸿熙这话是讽刺还是称赞。 说是讽刺吧,可分明安妃乃是皇上最宠爱的女人,她与安妃关系好,皇上不应该是高兴才对嘛? 可若是称赞,陈鸿熙这阴鸷的脸色又是为何? 她拿不准,说话便有些小心翼翼起来,“安妃性子快活,臣妾的确喜欢。” 听到苏琪说这话,陈鸿熙倒是不言语了。 只心中恨恨想着,她性子快活? 她对着他的时候,都恨不得拿话扎死他才好了! 可,明明今日该是她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怎么这会儿他倒是快气不过来了? 想到这儿,陈鸿熙的脸色便又阴沉了几分。 一旁,宫人已经端上了饭菜来,苏琪想到今晚是她的新婚之夜,脸颊便又有些发红,冲着陈鸿熙娇滴滴地唤了声,“不如皇上先用膳吧?” 陈鸿熙的目光落在那些饭菜之上。 却是忽然想到,自己之所以会气成这副样子,会不会是哥舒阿依刻意为之? 会不会是她故意与苏琪交好,做出不在意的样子,故意气他的? 实际上她早已气坏了吧? 也是,当初不过琪花玉树三个字,她都能发那样大的脾气,这才过了没几日他就将人接入宫来了,她怎么可能不生气? 她定然是很生气了! 想到这儿,陈鸿熙的脸色方才缓和了些,于是看苏琪一眼,道,“朕想起还有几件公务没有处理,爱妃先行用膳,不必等朕。”说罢,便是大步而去。 他要去看看哥舒阿依。 倘若她当真是气坏了,他就得及时出现去安抚她,毕竟,她还怀着他的骨肉呢! 他也不介意在她与他的关系之中,永远做最先低头的那一个。 只要,她是在意他的。 他脚步匆匆地去了安庆宫。 特意吩咐了宫人不许大声通禀。 他是想见到,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最真实的她。 他也预想好了,如若她落了泪,那他今晚就将苏琪送回宰相府去,此举虽是冲动不计后果,也会给他惹来天大的麻烦,但无所谓,他会处理,也能应付。 只要她还在意他,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他也愿意去闯。 只要,她还在意他。 他悄悄进了安庆宫。 在宫人们诧异地目光中朝着哥舒阿依的寝卧而去。 一路上,所有的宫人都被授意不许说话。 他想给哥舒阿依一个惊喜。 远远的,他就见到哥舒阿依的寝卧还点着灯。 她应该也是刚回来没多久,许是还未用膳吧! 于是,他又走近了些。 想着她今日应该是食不下咽的。 却不料还没走近几步,就听到哥舒阿依欢喜的声音,“嗯,这个好吃!” “把那个鱼拿来给我尝尝。” “唔,这个也好吃!还有那个肉,对对对,今日大厨手艺不错,有赏!” 听到这几声,陈鸿熙的脚步便瞬间愣住了。 她没有不开心,语气中甚至还透出些愉快。 屋内,传来宫女的声音,“娘娘,不能再吃了,您这都已经是第二碗了。” 屋外,陈鸿熙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亏得他还以为她会心里不舒服,急匆匆地赶来,甚至连宰相最疼爱的女儿都不管不顾了。 却没想到,她压根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还吃得这样香! 是他多心了,的确,就如同她昨天所说的一般,一直以来都是他在自作多情,是他觉得她会孤苦无依骗她留下,是他担心她会受到伤害所以杀了姜战,一切,都是他自以为是的自作动情罢了! 一旁,小太监忍不住低声问道,“皇上,还进去吗?” 闻言,陈鸿熙冷声一笑,“今日是朕与贤妃的新婚之夜,朕该去的是长春宫,而不是这。” 说罢,便是拂袖而去。 他脚步飞快,似乎是恨不得即刻逃离此地。 自然就没有听见身后哥舒阿依的寝宫里,宫女的声音都快染上了哭腔,“娘娘,您真的不能再吃了,您再这样吃,会把自己的胃给撑坏的!” 哥舒阿依却是不理。 只一个劲的往嘴里塞着饭菜。 好似只有将嘴里胃里都塞满了,她才能舒服些。 “唔,好吃,把那个拿来!”哥舒阿依嘴里慢慢的,却还指着不远处的菜盘子说着。 宫女却是死活不听了。 反倒是将饭菜拿远了些,“娘娘,您真的不能再吃了,您不顾着您自己的身子,也该顾着你腹中的小皇子啊!” 若是吃出个好歹来,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岂不是都要跟着遭殃? 没了东西往嘴里塞,哥舒阿依的眼泪很快就落了下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撕开了一块,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大窟窿,只有不停地吃东西,不停地往嘴里塞东西,塞进胃里,塞得撑不下了,才能将那个大窟窿给填上似的。 于是,她求着宫女,“你快拿来给我吃,再给我吃一口,就一口好不好?” 宫女也流着泪,摇着头,跪地劝道,“娘娘,您心中不舒服,您就说出来!您去告诉皇上,皇上会理解您的!” “我没有不舒服!”哥舒阿依还在嘴硬,“我怎么可能不舒服呢?身为皇帝的女人,我早就知道他的身边吗不可能只有我一个,我早就知道,我以后会跟很多很多的女人姐妹相称!” 只是,她没想到会这么快。 想到这儿,哥舒阿依便是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抹去了眼泪,笑道,“你哭什么?今个儿可是皇上的好日子,咱们都该为皇上高兴才对!今日贤妃得了宠,不多久便会有好消息了,到时候怀有龙种的就不是我一个了。等到贤妃也没办法伺候他的时候,他就会带别的女人进宫……” 往后的日子,只是这样想着,似乎就已经想到头了。 哥舒阿依忽然就忍不住问自己,她当真要过那样的日子吗? 正想着,屋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娘娘。” 是徐公公的声音。 哥舒阿依擦了擦嘴,示意宫女去开门。 宫女抹了把眼泪起身,开了门让徐公公进来。 徐公公并未第一时间发现异样,低垂着头上前,对着哥舒阿依行了礼,这才道,“娘娘,老奴并未查到青绿姐妹二人的消息。” 第684章 她要的不是权势 没有查到二人的消息? 哥舒阿依的情绪还未从伤心中抽离出来,一下子又懵了,“这是什么意思?” 陈鸿熙可是口口声声说着,徐公公是能查到的。 难不成是徐公公还没有那点本事? 徐公公这才抬头看向哥舒阿依,眼见着哥舒阿依一副刚哭过的样子,心头一紧,忽然觉得自己不该此刻来禀报的。 可人命关天,他又不敢怠慢,只道,“老奴今日差了不少人去查,就连出城的守卫也问了,根本就没人见过青绿姐妹二人。” “那会不会是她们还没离京?” “二人已经确定离府,可就连一件贴身衣物都没带。” “那就是她们还在京城,只是另寻了住处?” “老奴也想到了这个可能,也命人去查了近期城中的租赁信息,毫无头绪。至于皇上在宫外的产业,老奴也叫人去看了,仍是没有青绿姐妹二人的消息。” 如此说来,徐公公当真是尽了力了,这京城上上下下,都叫他查了个遍了。 可,青绿姐妹二人呢? 怎么就无缘无故失踪了? 徐公公皱了皱眉,这才道,“娘娘,人是不可能会无缘无故失踪的。” 除非,是死了。 想到这儿,哥舒阿依拍案而起,这就要去找陈鸿熙理论。 可还不等她往外走,却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那晚他们争吵,陈鸿熙口口声声说着已经给青绿姐妹二人安排好了出路,甚至还自信满满的让徐公公去查。 所以,陈鸿熙就算是要杀她们二人也该等到徐公公查完之后,没理由他这么快就动手的。 可最想要青绿姐妹二人性命的姜战已经死了,若人不是陈鸿熙杀的,又会是谁? 哥舒阿依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来,却是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 青绿姐妹二人或许并没有死。 而是被人藏起来了。 什么人会有那样的本事藏起那姐妹二人却不被任何人查到? 脑海中,一个巧笑嫣然的面孔浮现,哥舒阿依忽然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缓缓落座。 连着嘴角也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笑来。 徐公公见她这副样子,忍不住问道,“娘娘知道那姐妹二人在何处?” 哥舒阿依不敢肯定,便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应该吧。” 应该? 徐公公皱了眉,只觉得蹊跷。 却听哥舒阿依道,“她们姐妹二人的消息,还劳烦公公继续帮我留意着。” 她想,万一不是阿萱,那青绿姐妹有了消息,她也能立刻知道不是? 徐公公应了声,正欲退下,可看着哥舒阿依还未散去红润的眼睛,便又忍不住问道,“奴才多嘴问一句,娘娘方才是又跟皇上吵嘴儿了?” 这话问得奇怪,哥舒阿依冲着徐公公眨了眨眼,摇头,“没有啊,为何这样问?” 就听徐公公道,“老奴方才远远瞧见皇上从安庆公出去,气冲冲的,还以为是娘娘您又与皇上吵嘴儿了呢!” 听到这话,哥舒阿依更懵了。 陈鸿熙来过? 就在刚才? 那他怎么没进来? 想到自己方才一个劲的要吃的,哥舒阿依想,陈鸿熙大约是误会了什么了。 可,这也不怪她吧? 谁知道他会突然来她这儿? 今个儿明明是他的洞房花烛夜,他该待在长春宫才对! 哥舒阿依这样想着,耳边却又传来了徐公公的劝解,“娘娘,自古皇帝哪个不是三宫六院?可既然皇上今日都还能来安庆宫,证明皇上的心里始终都还是有您的分量的!您与皇上的情意,无人能比,又何苦一次次为了些小事儿争吵,伤了您二位的感情呢?” 听着徐公公的话,哥舒阿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公公说的没错,可我所为的,与我而言并不是什么小事。我不是那些甘愿入宫为妃的女子,我不为权,不为势。” 她为的,不过就是他的偏爱而已。 她知道的,他是皇帝,他得有自己的三宫六院,以此来权衡朝堂势力。 也知道太后所言不错,帝王独宠终究会为她带来祸事。 所以,他带人入宫,她不怨,她只是有些委屈,有些伤心难受而已。 可他骗她,不行。 他瞒着她阿弟死的真相,不行! 想到这儿,哥舒阿依的面上却又染上了笑意,“不过,公公的话,我放心上了,等明日吧!明日我去找皇上服个软。” 今日不行。 今日是他跟苏琪的洞房花烛。 与此同时,另一边。 苏琪满脸愁容的坐在桌前,桌上的饭菜一口没动。 她不知道皇上怎么就突然走了,明明一开始都是好好的。 “娘娘。”一旁,苏琪的贴身宫女忍不住道,“奴婢听说,皇上出了咱们长春宫之后,就直奔着安庆宫去了。” 听到这话,苏琪只觉得自己的脸颊好似是被人打了一巴掌,“你,你说真的?” 那贴身宫女是她从宰相府带来的,自幼跟着她,断然是不会骗她的。 当下,那宫女便是点了点头,“奴婢之前就觉得奇怪,这安妃娘娘请了安后就死赖着不走,天黑了才告辞,原以为她真与娘娘您趣味相投,如今想来,她根本就是为了皇上!” 听到宫女这样说,苏琪心中也像是明朗了一般,“安妃是何等受宠,哪怕在宫外都有耳闻,如今想来,她倒的确是个有本事的,表面上与我姐妹相称,实际上只等着背后捅我一刀!” 今日,可是她的新婚夜啊! 皇上却连婚房都没与她进,就直接去了安庆宫,这往后在宫里,她要如何面对宫人们的闲言碎语? 四妃之首又如何? 娘亲说过的,不受皇宠的女人在后宫之中就只有死路一条! 她可不想刚进宫就死了! 想着,苏琪便已经红了眼,一旁的宫女舍不得自家小姐受委屈,当下便道,“娘娘别哭,等明日就让宰相大人在朝上质问皇上,您是宰相最宠爱的女儿,若是知道您受了委屈,宰相大人一定会……” “一定会如何?” 一道阴冷的声音从屋外传来,透着丝丝怒意。 屋内众人皆是一惊,纷纷下跪,特别是方才说话的宫女,整个人都已经瑟瑟发抖。 可苏琪见到陈鸿熙回来,却很是高兴,立刻迎了上去,“皇上!” 她上前就要挽住陈鸿熙的手臂,却是被陈鸿熙不着痕迹地抽了回来。 只死死盯着那宫女,“说,宰相会如何?” 第685章 可有规矩 直到此刻,苏琪才反应过来陈鸿熙是动了怒了。 当下便也慌忙跪下,求饶着,“皇上恕罪,臣妾这丫鬟在宫外散漫惯了,不懂规矩,胡言乱语,还请皇上恕罪!” “不懂规矩?”陈鸿熙眉尾轻挑,冷漠地看着苏琪,“宰相府竟然还能教出不守规矩的下人,看来,宰相府的规矩也不严嘛!” 言下之意,是说苏琪也是没规矩的。 苏琪只觉得后背微微发凉,眼眶瞬间湿润了起来,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让陈鸿熙消气。 却不料,陈鸿熙倒是俯身,亲手将苏琪扶了起来,“今日是你我的大喜之日,怎的能哭哭啼啼的。” 他淡淡说着,伸手替苏琪擦去了眼泪。 可如此亲昵的动作,非但没让苏琪感受到半点羞涩,反倒是内心充满了浓烈的恐惧。 果不其然,陈鸿熙的目光又看向了那个小宫女,“爱妃乃是宰相的掌上明珠,身旁的丫鬟跟着受宠,没了规矩朕能理解,可眼下毕竟已经入了宫,规矩,还是严些的好。” 那小宫女哪里承受得住陈鸿熙如此阴冷的语气,当下便是连连磕头,“奴婢知错,奴婢定会严守规矩,再不会犯!” 可天知道,她哪里是没规矩? 她不过就是如同从前一般,在自家小姐跟前说说贴心的话罢了。 她如何能知道陈鸿熙会去而复返? 而宫外,也无人禀报! 小宫女心中暗道自己倒霉,想着今日是难逃一顿板子了。 可想着自己是小姐最喜欢的丫头,自家小姐又颇得皇上宠爱,所以自己这条性命是保得住的。 事实上,的确是保得住的。 因为陈鸿熙压根没想要这个小宫女的命。 只不过,命能保得住,别的东西可就不一定了。 陈鸿熙冷笑了一声,这才道,“来人,拉下去,拔了她的舌头。” “是!”屋外有侍卫应了声,很快就冲进了屋来。 见到这阵势,苏琪跟她的小宫女都慌了。 那小宫女拼命挣扎求饶,还是敌不过侍卫的力道,被拖了出去,只能一声声凄厉地喊着,“小姐!救我!小姐,救我!” 苏琪听着自家丫鬟的哭喊声,眼泪不住地往下落。 她也没想明白,为何今日明明是自己的大喜之日,却是这样的! 陈鸿熙听着那丫鬟的求饶声越来越远,垂眸看着苏琪,冷声问道,“爱妃不替你那丫鬟求求情?” 苏琪浑身颤抖着。 如果可以,她当然想要求情! 可方才丫鬟说了什么? 她说,陈鸿熙欺负了她,回头要告诉爹爹,让爹爹来对付陈鸿熙。 可陈鸿熙是君,她的爹爹是臣! 自古只有君在臣之上,哪有臣在君主之上的道理? 她爹虽贵为宰相,那也万万不能对皇上怎么样啊! 否则,岂不是谋反? 她不能替丫鬟求情的,她不能让陈鸿熙觉得,她爹爹有不敬之意。 当下,面对陈鸿熙的提问,她也只能颤颤巍巍地回答,“臣妾的人口无遮拦,皇上未能要其性命已是仁慈。” “嗯,说得对。”陈鸿熙缓缓点着头应道,“既然是爱妃的人,那爱妃也责无旁贷,对吗?” 这是要动她了? 苏琪心头猛然一跳,不敢作声。 偏偏陈鸿熙没得到回应就不肯就此罢休,便又问道,“对吗?” 无奈,苏琪只能点了点头,“是,臣妾有罪。” 她做好了受刑的准备,却不料陈鸿熙又笑了一声,“罪到不至于,错却是实实在在的,念在今日是爱妃第一天进宫,就抄写二十遍宫规,回头送到母后那去吧!” 罚她抄写宫规,是暗骂她没有规矩,也是在指责宰相府家教不严。 是将她的脸面,还有她爹娘的脸面都按在地上摩擦。 偏偏,苏琪没有一点办法。 只恭恭敬敬地应了声,“是。谢皇上恩典。” 心中明明有万般委屈,却还是要谢主隆恩。 之前娘亲一直告诉她,进宫不好,她却不以为意。 哪曾想第一日进宫,她就已经明白,进宫为什么不好了。 只是,太晚了…… 爹,娘,我想回家…… 苏琪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不断落下。 陈鸿熙看在眼里,却无半点心疼的意思。 却是伸手挑起了苏琪的下巴,冷漠地看着她的双眼,“好一张标志的面孔,果真是如仙子一般的美貌。今日本该是你我的洞房花烛,可惜,被爱妃你给毁了。” 说罢,陈鸿熙随手一甩,冷哼了一声便是拂袖离去。 而苏琪则是跪在原地,一直忍着,忍着。 直到确定陈鸿熙早已离开了长春宫,她终于是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长春宫的事,哥舒阿依是第二日才知道的。 都说宫里没有秘密,这一大早的,她还在梳洗,伺候她的宫女就已经忍不住嘴儿了,“娘娘,昨个儿长春宫那位也不知说了什么惹恼了皇上,受了罚,连身旁的贴身宫女都被拉去拔了舌头。” 听到这话,哥舒阿依洗脸的动作不禁一顿,看向那宫女,“竟有此事?” 那宫女点头,“贤妃娘娘还被罚抄写二十遍宫规!奴婢听说贤妃娘娘一夜未睡,眼下都还在抄呢!” “罚抄宫规,那就证明是皇上觉得贤妃没规矩了,可我昨个儿见贤妃娘娘不是那没有规矩的人啊!” 说实话,哥舒阿依对贤妃的映像很不错,知书达礼,温柔体贴。 这样的人,又怎会没规矩呢? 想到这儿,哥舒阿依忍不住问,“皇上呢?” “一大早就去上朝了。还未下朝呢!” 哥舒阿依闻言点了点头,想到昨夜徐公公的话,她不禁深吸了一口气,道,“去御书房。” 哥舒阿依在御书房外等了很久,陈鸿熙方才姗姗来迟。 事实上,陈鸿熙下朝时就听说哥舒阿依在御书房外等他,他原本是想避开她的,可终究还是朝着这儿走来。 但对着哥舒阿依,他还是没有好脸色,冷声问道,“爱妃怎会在此?” “自然是等皇上。”哥舒阿依柔声说着,看了陈鸿熙身后的人一眼。 陈鸿熙明白哥舒阿依的意思,这才道,“进来吧!” 说着,便是带着哥舒阿依进了御书房。 第686章 总要给我一个理由 偌大的御书房内,充斥着香烛的味道,似乎昨夜这里点了一夜的灯。 房门被关上,宫人们都没有进来。 陈鸿熙径自行至了桌案前,拿过一本奏折批阅起来,不曾抬头,只道,“有事就说。” “我想见我那些同族。” 这一回,哥舒阿依没有再与陈鸿熙拐弯抹角。 其实她明明一开始的目的也就是为了见到自己的那些同族而已,只是爱爱恨恨的,竟是绕了这样大一个圈子。 陈鸿熙这才抬眸看向哥舒阿依,“你想见,朕就让你见?” 她当真以为她对自己这么重要? 哥舒阿依深吸了一口气,“之前我听姜战说,那些人见到了我才会说实话,反正你严刑逼供了这么久都没有问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试试?” 闻言,陈鸿熙没有说话,眼眸也垂下去继续去看奏折。 见状,哥舒阿依便是冷声道,“我知道你昨晚并未宠幸贤妃。可你既然已经迎她入宫,宠幸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我更加知道贤妃只是一个开始,这后宫总归是会热闹起来的。可是陈鸿熙,你总得让我有个理由,可以继续留在这里。” 她总不能什么都得不到吧? 至少,得让她再确定一次,阿弟的死与陈鸿熙没有关系。 至少,不要让她成为一个为了爱可以留在仇人身边的无脑女人! 原以为陈鸿熙听了这番话会有动容。 却没想到,陈鸿熙只是冷声笑了两下,而后放下了手中的奏折,抬眸看向哥舒阿依,“朕这后宫里会有多少女人,你在乎?” 说话间,他的身子向后一仰,就这么冷冰冰地看着她,“爱妃昨日与贤妃相谈甚欢,相见恨晚的样子,可半点都不像是吃了醋。” 陈鸿熙眼下虽然是怒的,可哥舒阿依也能听出来,他在意的到底是什么。 当下便是挑眉看他,“所以,是臣妾没有吃醋,皇上才会发了这样大的脾气,不但惩戒了贤妃娘娘身边的人,甚至连贤妃娘娘也被罚抄了宫规?” 见她颇有顺杆爬的架势,陈鸿熙嗤之一笑,“别给自己脸上贴金,朕处罚贤妃自然是因为贤妃犯了错。” “可昨日是皇上与贤妃娘娘的新婚,皇上这样处罚,就不怕宰相不高兴?” 陈鸿熙周身的气压沉了下来,冷笑着看着哥舒阿依,“那你说说,宰相若是不高兴了,朕会如何?” 就连她也觉得,他敌不过宰相,会被宰相牵着鼻子走? 就听哥舒阿依道,“宰相若是不高兴了,定然会在上朝时明里暗里地为难皇上,给皇上心里添堵。” 话音落下,御书房内安静了好一会儿。 陈鸿熙还等着哥舒阿依继续说下去,但很显然,哥舒阿依说完了。 他便又皱了眉,“没了?” “那不然呢?”哥舒阿依反问道,“他一个宰相,总不能因为自己家的闺女在您这受了委屈就谋反吧?他不要命了?” 言下之意,宰相只要敢有半点异动,陈鸿熙就能先一步杀了他! 登基这么久,所有人都在让他敬重宰相,太傅等人,毕竟,那些是两朝元老。 却似乎没人记得,他才是一国之君,是那个一句话就能咬了人性命的人! 所以眼下哥舒阿依的话,很是中听。 陈鸿熙的怒意显然小了不少,但还是冷冷的,“不要以为你说几句中听的话,就能哄了朕。” “我没想哄你。”哥舒阿依正色道,“只是我阿弟为何会死的真相,是你欠了我的!” 这倒是事实。 陈鸿熙微叹了一口气,这才开口,“朕承认,当初为了让你留下的确是骗了你,可之后朕发现你那几名同族对于你阿弟的死有所隐瞒,所以朕就在想,此事定然另有蹊跷。” 听到陈鸿熙这番话,哥舒阿依几乎是下意识地握了拳。 只是那拳头藏在袖中,没有被发现。 她看着陈鸿熙,道,“我要见到他们,我想听他们亲口说。” 关于哥舒万到底是怎么死的,陈鸿熙也觉得是该有个了断了。 既然那些突厥人非咬死了要见到哥舒阿依方才肯说实话,那便叫他们见见吧。 毕竟,他如今事情这么多,还真是顾不上那些人。 想了想,陈鸿熙终于点了点头,“你想去就去吧!” 得了应允,哥舒阿依内心自然是高兴的。 当下便是才陈鸿熙行了一礼,“多谢皇上,那臣妾先行告退。”说罢,便是转身离去。 却不见,她身后陈鸿熙的脸色阴沉地厉害。 大约连哥舒阿依自己都没发觉,她方才的礼行得格外顺畅自然。 就如同当初与他在一起时,用‘你我’相称还要自然。 哥舒阿依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就出了宫的。 而私牢外的侍卫也已经收到了命令,见到哥舒阿依前来,便是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私牢的门被打开,哥舒阿依还未来得及走进去就听到了铁链响动的声音。 像是被关押在私牢内的人都害怕得躲了起来一般。 紧接着,一股恶臭扑鼻而来。 就像是草原上的牛羊死后腐烂发臭的味道。 哥舒阿依一下子就皱了眉,做好了心理准备,这才走进了私牢。 可,饶是她已经预料到了什么,私牢的情景还是令她惊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只见,两具早已腐烂发臭的尸体被堆在角落,已是生了蛆。 而另一边,其余几名突厥人都蹲在地上,挤在一起,在见到哥舒阿依的一刹那,眼中泛出了希望的光,却又很快暗淡了下去,满是惧怕。 “来人!”哥舒阿依怒喝了一声。 守在门外的侍卫很快就进了来,行礼道,“娘娘有何吩咐?” 哥舒阿依却不回答,抬起一脚就将那侍卫给踹飞了出去。 那侍卫摔在地上,滚了两下,恰好就滚在了尸体旁。 “人都烂在这儿了,你们难道看不到吗?” 她不能忍,她的同族居然被用刑生亡。 更不能忍他们居然将活人与死人关在一起! 那侍卫匆匆爬起来,双膝跪地,磕头道,“娘娘恕罪,可我等已经禀报了皇上,是皇上说不必理会……” 第687章 一个都不可信 闻言,哥舒阿依一惊。 就听角落传来一道虚弱的突厥话,“他何曾将我们当人!” 哥舒阿依猛然转头朝着那几名蜷缩在一起的突厥人看去。 只见,其中一人伸出了自己的双手。 可事实上,那双手也不能被称之为手了。 十根手指都已经不见,只剩下空荡荡的手掌。 哥舒阿依不禁捂住了嘴,她记得姜战说过是拔了他们的指甲的,却没想到连手指也…… “他明明答应了我们会放我们走的!” 几名突厥人终于忍无可忍,纷纷告状,“是他让我们欺骗公主您,他说过,只要我们照着他的话去说,就会放我们走!” “公主,巫医并没有在医书上动手脚,您也没有间接害死十皇子,杀了十皇子的人就是他陈鸿熙!” “公主,您救救我们吧!我们一日说不出陈鸿熙想听的话,他就一日都不会放过我们!” “明明是他做的孽,凭什么要我们来还!公主,求您救我们出去吧!” 哥舒阿依看着那几人,身子颤抖得厉害。 “可我怎么才能信你们?你们当初也口口声声的说,我阿弟是巫医害死的!” “那是陈鸿熙比我们说的!”那几名突厥人争先恐后的唤道,“我们是为了活命才会欺骗了公主您,可如今,我们虽然想活命,却也不忍公主被那个贼人欺骗一辈子!” “十皇子是被割颈而死,公主您最清楚不过呀!” 当初哥舒万的尸体,还是哥舒阿依亲自带回突厥的! 听到这儿,哥舒阿依的身子已经有些不稳。 是啊,阿弟的死状她最清楚不过了。 可,她当初又为何会信了陈鸿熙的话呢? 一旁的侍卫眼见着哥舒阿依的脸色不对,眼珠子不禁一转,忙道,“娘娘不可听信他们的一面之词!” 一面之词? 哥舒阿依看着自己的这几个同族,忽然又觉得侍卫说得对。 这几个人可是曾经跟着巫医想要杀死她的。 之前为了活命能骗她,如今为了活命,又有什么说不出来的? 这几个人,不可信。 但陈鸿熙就可信了吗? 脑子混乱得很。 哥舒阿依只觉得耳边有很多人在说话,突厥语也好,陈国话也罢,她却只觉得‘嗡嗡’作响,具体那些人说了什么,她是一个字都没听明白。 浑浑噩噩地,她走出了私牢。 新鲜的空气刺激着她的鼻腔,也让她混沌的脑袋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守在外头的宫女见到哥舒阿依出来,立刻上前相迎,“娘娘,您没事吧?” 哥舒阿依好似有些累,摆了摆手,“我没事。” “那咱们是回宫还是……” 宫女原本的意思是问哥舒阿依可要在府里走走。 因为她知道,这里是哥舒阿依曾经与陈鸿熙一起生活过的地方,这里有他们很多的回忆。 说不定哥舒阿依在这儿一边走,一边能想起与陈鸿熙曾经的情意,等回宫后就能与皇上的关系缓和。 可,哥舒阿依却是想到了别的。 “我出去走走,你们不要跟着。” 哥舒阿依说着,便是独自超前走去。 宫女心中担忧,却也不敢不听话,便只能远远地跟在哥舒阿依的身后。 可走着走着,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哥舒阿依这是要出府啊! 当下她便快步追了上去,“娘娘!娘娘!可不能乱走!” 见到宫女追上来,哥舒阿依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本宫不是叫你不许跟着!怎么?唯有你主子的话才是话,本宫的话就不是话了?” 她主子,是陈鸿熙。 哥舒阿依很早之前就知道了,只不过见这宫女平日里为人善良,便一直不曾让她离开而已。 毕竟,陈鸿熙若是要找人看着她,赶走一个宫女,他定然还是会送来一个的。 此刻,听到哥舒阿依动了怒,宫女一下子就跪了下来,“奴婢不敢!可,府外不安全,娘娘您一个人走不要人跟着怎么行?” “怎么不安全?”哥舒阿依反问,“这可是你们陈国的京都!本宫警告你,不许跟着,否则就别怪本宫不客气!” 说罢,她狠狠瞪了那宫女一眼,这才走出了府。 那宫女眼睁睁看着哥舒阿依离去,偏偏不敢跟上去。 而就在这时,一名暗卫落在了那宫女的身后,“你回宫禀报皇上,娘娘那边有我们看着。” 这是陈鸿熙的人,宫女认得,当下便是点了点头,急匆匆地回宫。 而哥舒阿依则是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 她穿着宫里的衣裙,虽未曾刻意打扮也是贵气逼人。 走在大街上,路过的行人都会忍不住朝着她多看两眼。 很快就有人认出了她。 “这不是安妃娘娘吗?”于偶然小声嘀咕。 “瞧这穿着,还有这异域的长相,不是安妃娘娘还会是谁?” “可安妃娘娘怎么一个人在这儿?瞧着不大好的样子。” 百姓们都很好奇,却无人敢上前。 毕竟那可是陈鸿熙的妃子,谁敢去招惹? 却偏偏有一名少年郎上前,拦住了哥舒阿依的去路。 那少年郎看着很是娇小,个子与哥舒阿依差不多高,“这位姑娘,可要尝尝我们茶馆新进的茶?” 哥舒阿依从浑噩中回过神,定睛看了面前的少年郎一眼,当即便瞪大了眼,“你……” “姑娘,可要喝茶?”少年郎打断了哥舒阿依的话,勾唇轻笑。 哥舒阿依看了他所指的茶馆一眼,这才点了点头,“好,我尝尝!” 说着,哥舒阿依便跟着那少年郎去了不远处的茶馆。 跟在哥舒阿依身后的暗卫见状,自然也跟了上去,有几人留在茶馆外守着,有几人扮作客人,跟着进了茶馆。 只不过,少年郎直接领着哥舒阿依去了二楼的雅间。 那几名扮做客人的暗卫也想上楼,却被茶馆的小二告知楼上的雅间已经满了。 无奈,二人只得留在了大厅,那双眼,却是一直盯着哥舒阿依,直到她进了雅间都没有挪开。 而进了雅间之后的哥舒阿依则是一把抱住了那‘少年’,“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阿萱轻轻拍着哥舒阿依的背,“知你一人在这儿,我不来看看如何能放心?” 第688章 早做打算 一句话,便是让哥舒阿依的眼泪彻底决堤,但内心却是暖暖的,一种久违的舒畅在身体里蔓延开来。 她下意识地紧了紧自己的拥抱,对于阿萱的出现,心中是一万个感激。 阿萱轻拍着哥舒阿依的背,她知道,这段时间哥舒阿依一个人一定撑得很辛苦。 好一会儿,哥舒阿依方才止住了泪,松开了阿萱,破涕为笑,“你看我,一见面就顾着哭了。” 阿萱拉过哥舒阿依的手,坐了下来,“有孕在身的人就是这样的,情绪起伏很大,一点点小事都会忍不住哭出来的。” 哥舒阿依有些惊讶地看着阿萱,“你如何会知道我有孕?” 阿萱方才虽然牵了她的手,却没有搭在脉搏的位置上。 阿萱轻笑着,给哥舒阿依倒了一杯水,这才道,“宫里的事,我多多少少有所耳闻。” 言下之意,阿萱在宫里有人。 哥舒阿依忍不住赞叹,“我一直都知道你有本事,却没想到你本事居然这样大,连陈国的皇宫都能了若指掌。” 若是在大棠,哥舒阿依是不会惊讶的,可阿萱来陈国才多久,她的眼线居然已经这样多了。 阿萱淡淡一笑,“不说我了,说说你,如何?” 闻言,哥舒阿依忍不住叹息了一声,“还能如何?若是过得好,我也不会一见到你就哭个不停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露出浅浅的苦笑。 就像是一杯劣质的茶,淡淡的苦味入口,而后越来越苦,越来越涩。 “青绿姐妹二人在我那。”阿萱缓缓开口,“所以,你与陈鸿熙之间的事,我也多少能猜出来些,他既然是将你那些同族关在私牢内,而不是杀了灭口,就证明你阿弟的死的确是有蹊跷的。说不定,还真不是他杀的。” 说到这事儿,哥舒阿依的脸色也严肃了起来,看着阿萱问道,“当初你与梁煜是第一个见到我阿弟尸首的人,你们觉得,我阿弟到底是怎么死的?” 这个答案,阿萱显然不能当下就回答得出来。 她道,“当初我赶到哥舒万的营帐时,煜哥已经在那了,所以哥舒万具体的死状,他应该比我清楚些。” 闻言,哥舒阿依的脸上闪过几分失望。 却听阿萱道,“当年你将你阿弟托付给我,可我却不能将他完好地交还给你,这件事,我有责任,所以你放心,你阿弟的死,我会竭尽全力去查,一定会给你一个真相。” 有了阿萱的保证,哥舒阿依心里就好似是有了底。 她微微点了点头,而后便沉默了下来。 看着她的样子,阿萱心中自然也是不好受,可有些话她还是要说的,“不过在此之前,有见事你最好考虑清楚,如若查出来人不是陈鸿熙杀的也就罢了,若真是他杀的,你打算怎么办?” 她腹中的,乃是陈鸿熙的骨肉,可倘若真是陈鸿熙杀了哥舒万,那陈鸿熙就是与她有血海深仇。 如此,这孩子还能安全的来到这世上吗? 面对阿萱的问题,哥舒阿依仍旧是沉默着。 她不是没考虑过,只是每每想起这令人心碎的问题,她都会下意识地躲避,下意识地让自己去想别的。 可这件事,或许是自己早晚都要面对的。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只听到阿萱长叹了一声,道,“往后的事,没人会知道,我也无法左右你的想法跟选择,只不过,我希望你能记住一点,孩子是无辜的。” 哥舒阿依没想到阿萱会这样说,低垂的眸子忍不住抬起来看她。 她的意思是,希望她留下这个孩子? 可若阿弟真是陈鸿熙所杀,她又怎么能替仇人生下孩子? 她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看着哥舒阿依眼底的纠结,阿萱也只能对着她微微一笑,安抚道,“不管怎么样,你现在要做的是养好身子,这里有瓶药,对你跟腹中的孩子都有好处,每日吃上一粒就好。” 说着,阿萱便递上一个药瓶,是很普通的瓷瓶,显然是担心被陈鸿熙发现。 哥舒阿依神兽接过,对着阿萱一笑,“谢谢,真的……很感谢。” 最后的三个字,已是染上了哭腔。 只因为,哥舒阿依知道,当初阿萱跟梁煜假死隐居是有多不容易,更加知道倘若阿萱跟梁煜假死的事被发现,会有多大的后果。 可饶是如此,阿萱还是来了。 不但救走了青绿姐妹,还时刻关注着她的身子。 这药,一定是阿萱特意为她准备的。 这种被人惦记着的感觉,真的很好啊!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好了,别多想了。”阿萱柔声说着,却是站起了身来,道,“这里我不能久留,就先走一步了。陈鸿熙应该会来接你回宫,你就在这儿安心等着,别到街上闲逛去了。” 哥舒阿依很是听话地点了点头,阿萱走到她身边,抱了抱她,这才飞身离去。 而阿萱走后,不消一盏茶的功夫,陈鸿熙果然来了。 哥舒阿依不免惊讶着陈鸿熙的速度之快,可又想着,大约是自己离开三皇子府时就有人去通知了陈鸿熙,便也没有再放心上。 只是抬眸浅浅地看了他一眼,问道,“皇上怎么来了?” 陈鸿熙眉头微拧,扫了眼桌上的茶盏,这才低声问道,“方才是何人与爱妃共饮?” “这里就一杯茶,皇上为何会觉得臣妾是与旁人共饮?”哥舒阿依做出诧异的样子,随后却又恍然道,“一定是楼下的暗卫说的,之前的确是有一名少年邀臣妾入了茶馆,可臣妾进了这雅间后,那少年便走了,怎么暗卫们没瞧见吗?” 陈鸿熙打量着哥舒阿依,隐约觉得她有些不一样了。 可究竟是什么地方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 于是,他绕到了哥舒阿依的面前坐下,四下打量了一番,这才道,“这茶馆有何玄妙之处,竟让爱妃久久不愿离去?” “这茶好喝。”哥舒阿依说着,便将自己的茶盏倒满,而后推给了陈鸿熙,“皇上尝尝?” 陈鸿熙垂眸看了一眼,没动。 就听得哥舒阿依声浅笑,“怎么?皇上担心臣妾给你下了毒?” 第689章 当初被遗漏的细节 陈鸿熙没有回答。 见状,哥舒阿依似乎是觉得无趣,便又伸手去拿茶盏,“不喝算了!” 却不料,陈鸿熙先一步将茶盏端起,一饮而尽。 哥舒阿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随后将头转向了窗边。 “你知不知道,他们跟我说了什么?”哥舒阿依缓缓问道。 陈鸿熙淡淡道,“侍卫说,你们说的是突厥话。” “嗯。”哥舒阿依缓缓点了点头,“他们说,之前你让他们撒了谎,结果不守信用,并未放他们离去。他们还说,我阿弟就是你杀的。” “你信不信?”陈鸿熙的语气依旧淡淡的,可那双眸子却紧紧盯着哥舒阿依,显然,他还是很在意她的想法。 哥舒阿依缓缓摇了摇头,“你的确是让他们骗了我,可他们都不是当事人,如何能这样一口咬定我阿弟就是你杀的呢?” 所以,她不信。 听到这话,陈鸿熙的嘴角终于微微扬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正要说什么,却见哥舒阿依忽然转回了头来看他。 “可是,我也不信你。你对我有太多的隐瞒跟欺骗,我真的不知道你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那嘴角上淡淡的笑意终究还是消散了开去。 陈鸿熙看着哥舒阿依,没有说话。 却见,哥舒阿依浅浅一笑,“所以,我还是没有办法,我还是不知道我阿弟到底是怎么死的,也还是不知道我到底应不应该留在你的身边,所以我从府里出来之后,就在街上一直走,一直走,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不知道往后的路要怎么走,直到,来了这间茶楼,喝了这盏茶。”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过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 “你看,茶水翠绿,茶香清淡,入口回甘。这真的是上好的茶了,是不是?”她笑着,喝了一口,这才接着道,“可这茶叫什么,从何而来,谁人采摘,我却是不知道的。” 陈鸿熙一时间没弄明白,哥舒阿依到底要说什么。 就见她放下了茶盏,低头摸着自己的小腹,“就像我如今怀着我们的孩子,能够与你在一起,那又何必再去纠结那些我永远寻不到答案的事呢?” 直到听到这句话,陈鸿熙方才明白哥舒阿依的意思。 眼眸瞬间震颤了起来,他像是有些不可置信地问着,“你,你能放下你阿弟?” 哥舒阿依摇了摇头,“怎么可能放得下,那可是我的亲阿弟啊!可我为了他,已经失去了很多很多了。” “我问过自己,若是阿弟当真是你杀的,我会如何?我会不要这个孩子吗?” “答案是,我做不到,既然如此,那我何苦再去执着那些呢?我曾经失去过一个孩子,我不想再失去这一个了。” 哥舒阿依说着,看向陈鸿熙,眼神透着祈求,“所以,我们能不能忘掉过去,好好过以后的日子?” 陈鸿熙内心是欣喜的。 是一种冲破了理智的欣喜。 以至于,他无法判断哥舒阿依的话是真还是假。 可,她说是为了孩子。 那便应该是真的吧! 于是,他站起身,匆匆行至哥舒阿依的身边,一把将她搂入怀中,“好,只要你开口,朕什么都可以不计较。” 哥舒阿依靠在陈鸿熙的胸口,眼神染上了几分冷冽。 什么都可以不计较? 说这话的人,难道不应该是她吗? 不过,她压住了脾气。 她得听阿萱的话,好好的。 在阿萱替她寻到真相之前,她不能给自己招惹了祸事。 另一边。 阿萱在离开了茶馆之后,便进了一间客栈。 天子一号房里,梁煜已是等候多时。 见到阿萱回来,他便如同牛皮糖一般贴了上来,“怎么去了这样久?” “阿依的情况不大好,我便多陪了她一会儿。”阿萱一边说着,一边靠近梁煜的怀里,忍不住叹息道,“我若早知道她会走到今日这一步,当初就该强行将她送回突厥去!” “她也是个犟脾气,你就算把人送走了,她也还是会回来的。”梁煜低低的笑着,长着点点胡渣的下巴使坏地往阿萱的脖子里钻。 阿萱被刺挠地忍不住缩起了脖子,一边躲一边道,“所以哥舒万到底是怎么死的?” 听到这事,梁煜方才停了动作,松开了阿萱。 “其实在当年,我就对哥舒万的死有所怀疑。” 闻言,阿萱也激动了起来,“说来听听!” 梁煜眼眸深邃,视线落向了远处,仿佛回到了过去。 “当年,我见到帐外的黑影时便立刻追了出去,等到了哥舒万的营帐时,哥舒万已经死了,被褥之上满是鲜血,就连地上也有,可……营帐上却没有。” 听到梁煜这样说,阿萱的眼睛也骤然瞪大,“对!我也想起来了!” 她略显激动地道,“当时我只见到哥舒万脖子上的伤,还有满地的鲜血,发现他已死我便整个人都无措起来,满脑子都在想着该如何跟阿依交代。却是忽略了这一点!” 一个人,若是被割了脖子,血会立刻飚出来。 哥舒万当时是躺在床榻之上的,那血飚出来时,营帐上定是会被溅到。 可,当时的情况显然不是这样! 想到这儿,阿萱忍不住到抽了一口凉气,“所以,哥舒万在被砍下那一剑之前,就已经死了,只是身体的血液还未凝固,所以才会流了满地。” 梁煜微微点了点头,却又提出了疑点,“可,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潜入我的军中。” 陈鸿熙的武艺与他们差不多,能避开军中的侍卫暗卫都不稀奇。 可除却陈鸿熙之外,还会有什么人潜入军中杀了人,还这样悄无声息的离开呢? 如若,人真的不是陈鸿熙所杀,那究竟是什么人有这样大的本事,能与陈鸿熙前后脚杀人,却不被陈鸿熙发现? 至今都躲藏得如此缜密! 想到这儿,阿萱皱了皱眉,她看向梁煜,认真道,“我想去一趟突厥。” 闻言,梁煜眉头微拧,“你要验哥舒万的尸?” 阿萱用力点了点头,“嗯。”却又担忧道,“你不同意吗?” 梁煜抬手揉了揉阿萱的脑袋,淡淡一笑,“你的决定,我何曾有不同意过?” 第690章 不是来被糟践的 哥舒阿依跟着陈鸿熙回宫时,已是傍晚时分。 今日陈鸿熙的心情很好,他一手揽着哥舒阿依,双双往安庆宫而去。 在经过御花园时,哥舒阿依远远地就看到一道优雅的身影站在不远处。 “是贤妃。”哥舒阿依小声提醒。 陈鸿熙便也抬眸看了过去。 视线对上的一瞬间,苏琪心中还是有几分高兴的,甚至已是作势要上前。 却不料,陈鸿熙的视线很快就收了回去,揽着哥舒阿依继续往前走,丝毫没有半点要停下来见一见苏琪的意思。 苏琪上前的脚步自然也就慢慢停了下来,从欢喜到失望,也不过是两步的距离罢了。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苏琪死死攥着手中的帕子,用力拧着,仿佛是要将那帕子生生拧断似的。 身后的宫女见状,立刻上前来小声道,“娘娘,您别生气了,咱们回宫吧!” 苏琪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看向那宫女,“宁儿那丫头怎么样了?” 宁儿就是上回被陈鸿熙下令拔了舌头的宫女。 与此刻陪着她的宫女双儿一样,都是从宰相府带出来的。 双儿柔声道,“皇上不许太医给宁儿诊治,奴婢偷偷求人去宫外带了些药回来,宁儿服下之后,总算止住了疼,眼下还睡着。” 宁儿被拔舌头的样子,苏琪并未亲眼所见,可听着双儿提起就能想象得到她的惨况。 她们二人,都是陪着苏琪从小一起长大的,虽名为主仆,但情同姐妹。 可入宫的第一日,宁儿就被拔了舌头,这件事苏琪又怎么可能不气呢? 想到这儿,苏琪忍不住又朝着陈鸿熙与哥舒阿依离开的方向看去。 眼眸中藏着一丝恨意。 “双儿,你说皇上为何会让我进宫?” 闻言,双儿不禁一愣,这才道,“自然是因为娘娘姿色过人,皇上一眼心悦……” 话未说完,便听得苏琪冷声一笑。 “一眼心悦?呵,本宫怎么就没瞧出来,他心悦于我?” 方才那冷漠的眼神,那未曾停下的脚步,怎么能让人看出来心悦? 他明明是用她来气安妃! 想到自己进宫那日,陈鸿熙的表现,苏琪就明白了一切。 她不过是陈鸿熙跟哥舒阿依斗气时被拉出来的工具罢了! 如今,她们二人和好了,她自然就没了利用的价值! 自然是看都不会看一眼的! 双儿似乎知道自家小姐在想什么,忙是道,“娘娘千万不要多想!您是宰相府最受宠的女儿,不管怎么样,皇上都不会不管你的!” 听到这话,苏琪的语气不禁严厉起来! “住口!是嫌宁儿那一根舌头太少了吗?” 闻言,双儿当即闭了嘴,低下头去。 就听苏琪道,“从今往后,在这宫里,不可提及我父亲,一句都不行!” 那日的事,她眼下想起都还有些后怕。 宁儿那番话,不过就是随口抱怨而已,陈鸿熙不会不知道宁儿并没有什么深意。 却偏偏,他要往大了闹,无非就是借此来敲打她,敲打宰相府! 他这皇位来得算是名正言顺,可深究下来也有很多蹊跷之处。 所以,他害怕。 他要敲山震虎,要杀鸡儆猴。 而她,不能让宰相府成为那只鸡! 可,她也不会让自己成为被欺负的那一个。 她自幼就在父母的疼爱中长大,哥哥们宠着她,姐姐们让着她。 她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四书五经倒背如流。 她这一身肌肤白若凝脂,一双手柔弱无骨。 她被宰相府教养得这样好,可不是进宫来被陈鸿熙糟践的! 想到这儿,苏琪便是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好似有了什么打算,嘴角也不自觉地缓缓勾起一抹笑意,“双儿,带我去看看宁儿。” 说罢,便是大步而去。 而另一边,哥舒阿依与陈鸿熙一起回了安庆宫。 宫里人见到陈鸿熙与自家主子一并前来,还如此恩爱的样子,一个个都欢喜得不行。 “皇上今晚是住在这儿吗?”哥舒阿依身后的宫女欢喜问道,惹来了哥舒阿依的一记白眼。 她却也不慌,只是微微嘟了嘴,略显委屈道,“奴婢只是想着,皇上若是歇在这儿,奴婢好去早做准备不是!” 陈鸿熙心情很好,对于安庆宫里的人那无伤大雅的无礼也并未放在心上,只点了点头,道,“去准备吧!” “是!”宫女欢欢喜喜地应了声退下,哥舒阿依看在眼里,心中总是有些不舒服。 表情一时间没有管理好,被陈鸿熙看到了。 “怎么?不想让朕留下?” 陈鸿熙问这话时,声音明显已经冷了下来。 他们才刚刚和好,难不成,她之前在茶馆里与他说的话都是假的吗? 哥舒阿依心中也是微有惊讶,却很快反应过来,冲着陈鸿熙问道,“方才见到贤妃,你为何不停?” 如此,陈鸿熙心中更加不悦了,“怎么,爱妃希望朕去贤妃那?” 知晓他是为何生气,那就好哄得多。 哥舒阿依上前,双手轻轻放在他的腰间,“自然是不想的,只是莫名觉得贤妃娘娘有些可怜罢了。” 她刻意上前哄他的动作,目的如此明显。 可越是明显,陈鸿熙心中就越是高兴。 以她的性子,哄他就证明他在她心里是重要的。 于是,微微勾唇,却是冷声问道,“有何可怜?” 闻言,哥舒阿依抬眸瞪了陈鸿熙一眼,“还不是你,无端端就将人领进了宫来,你说往后要怎么办?” “朕给了她众妃之首的头衔还不够?” “哎呀!”哥舒阿依忍不住拍了陈鸿熙的胸口一下,“你若不领她进宫,她还能嫁个好人家,能有自己的儿女,能幸福地度过余生。” “你又怎知她一定能嫁到好人家,一定会有自己的儿女,一定会幸福?”陈鸿熙嗤笑了一声,“宰相嫁女,无非就是个门当户对,这高门大户家,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难保她不受欺负,嫁入宫中,至少这宫里没人欺负她。” 哥舒阿依有些被陈鸿熙的歪理气到,“如此说来,她还得谢谢你?” 陈鸿熙眉尾微挑,“倒也不必。” 还挺得意! 第691章 求求妹妹 哥舒阿依不想再与陈鸿熙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下去。 毕竟,苏琪已经入了宫了。 人各有命,或许这就是苏琪的命吧! 也不算是不好。 毕竟,若是阿萱那边传来的消息不利于陈鸿熙的话,她还是会离开的。 那时,贤妃就是陈鸿熙身边唯一的女人,不管以后还会有多少女人入宫,至少,还是众妃之首。 这样想着,哥舒阿依的心里也总算是好受了些。 当天夜里,陈鸿熙果真是住在安庆宫的。 只是晚上他搂着哥舒阿依睡,却不曾不老实。 他说,为了孩子,他能忍着的,他只是想抱着她,他好久都没抱着她一起睡了。 听着陈鸿熙说那话时,哥舒阿依的心口还是止不住地悸动了一下。 却是故意压下了这股情绪。 她知道,在阿萱给她确切的消息之前,她不能再让自己陷得太深了。 翌日。 陈鸿熙一早就去上朝了。 哥舒阿依起来时,外头的天色已是打量。 她梳洗完,用了早膳,便听外头响起了通传,“贤妃娘娘到……” 哥舒阿依不免有些惊讶,起身相迎,“臣妾见过贤妃娘娘。” 说着就要行礼,可还未跪下就被苏琪给拉起来了。 “不是说了许多遍,你我姐妹相称,这姐妹之间又何须行礼,更何况,你身子重,得小心才是。” 苏琪温柔轻笑着,与之前同哥舒阿依促膝长谈时并无两样。 哥舒阿依见她满脸笑容的样子,似乎是没将昨日的事放在心上。 可她又一大早的来了…… 哥舒阿依微微一笑,冲着苏琪道,“今日是什么风将姐姐吹来了?” “宫里无聊,我来找妹妹解解闷。”说着,苏琪看了眼四周,道,“妹妹不请姐姐坐坐?” 哥舒阿依这才反应过来,“是我糊涂了,姐姐这边请。”哥舒阿依领着苏琪坐下,又让宫里人去看了茶。 这才道,“昨日御花园未能给姐姐行礼,还请姐姐莫要放在心上。” 她还是觉得,苏琪是为了这事儿来的。 却不料苏琪摇了摇头,“皇上不让你停下,你还能停下来与我行礼不成?行了,我都明白的,倒是妹妹你,这点小事还一直放在心上做什么?” 苏琪笑得人畜无害的样子,哥舒阿依觉得她真是个善良的人。 不免又为她的进宫而唏嘘。 却听苏琪忽然压低了声音,道,“不过我今日来,的确是有件事想要妹妹帮忙。” 苏琪说着,便是看了周围的宫人们一眼。 见状,哥舒阿依立刻会意,屏退了屋内众人。 待到人都退下,苏琪便忽然站了起来,冲着哥舒阿依跪下。 见状,哥舒阿依不免一惊,当即起身将苏琪扶了起来,“姐姐这是做什么?” “安妃娘娘,我也是没有办法才来找您的!”苏琪说着,眼泪便跟着掉了下来。 连称呼都变了。 哥舒阿依心头微惊,忙是道,“姐姐有什么事,只管与我说就是,何必下跪这般生分呢?” 闻言,苏琪只一个劲的抹眼泪,这才道,“那日,那日皇上从你这儿回到长春宫时,不慎听到我身旁小宫女的抱怨。她只是为了安抚我而已,没有别的意思的!可,皇上还是下令拔了她的舌头,还不许任何人为她诊治。” 苏琪越说,眼泪就越多,抽泣得越发厉害,“我这小宫女是我从娘家带来的,自幼与我一起长大,情同姐妹,我知的确是她不懂规矩,皇上罚她也是应该的,可我真的不忍心看着她就这么死在宫里。妹妹,我知道皇上宠着你,你能不能替我说句话,就让我这小宫女出宫去寻大夫医治吧!” 哥舒阿依微微皱了眉,她觉得,那小宫女的遭遇也与她有关。 若不是那日陈鸿熙在她宫里有了误会,负气而去,那小宫女说不定也不会受到这样眼中的惩罚。 于是,她道,“既然姐姐唤我一声妹妹,那这件事我自然会出面去办。不过宫女离宫都是有规矩的,我担心皇上不会同意,不如这样,我求皇上派人去医治她可好?” 却不料,苏琪摇了摇头,“她被拔了舌头,往后要如何在这宫里生活?倒不如放她离宫,让她去找自己的爹娘……” 被拔了舌头虽然不影响手上的活,却无法准确传达主子的意思,无法与人交流,的确是有些碍事。 可宫人这样多,需要传话的活找别人做不久成了,为何非得让那小宫女出宫呢? 看着苏琪这样泪眼涟涟的样子,哥舒阿依想,或许苏琪是担心陈鸿熙还会为难那名宫女,所以才急着让她离宫吧! 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好,等皇上回来,我定会求皇上。不过……皇上会不会答应,我就不知道了。” “会的!”苏琪紧紧握住了哥舒阿依的手,道,“皇上宠你,乃是人尽皆知的事,只要你开口,皇上一定会同意的!” 话说到这儿,苏琪又低头抹了抹眼泪,这才冲着哥舒阿依道,“你放心,我知道我在这宫里是个什么位置,我不会与你争宠的,你永远都会是皇上最宠爱的女人。” “姐姐,我……”哥舒阿依还想说什么,却是被苏琪打断了,“不管怎么样,这次你帮了我,日后若你有事,我也一定会帮你的!” 苏琪的眼神极其真挚,哥舒阿依对苏琪的好感便又多了几分,对她的心疼,便也跟着多了几分。 等陈鸿熙下朝回来的时候,苏琪早就已经走了。 可陈鸿熙进门的第一句话便是问,“贤妃来过?” 哥舒阿依并不意外,毕竟她身边都是陈鸿熙的人。 加上,陈鸿熙定是会派人留意着贤妃的动向,自然是会知道的。 于是,她点了点头,“嗯,来过,她求我能求求你让她的小宫女出宫去得救治。” 闻言,陈鸿熙不禁冷笑了一声,“呵,那你是如何回答的?” “我说我一定会尽力好好的求求你的。”哥舒阿依如实回答,反倒是惹来了陈鸿熙宠你的眼神,“哦?那你准备怎么尽力好好求求朕?” 第692章 为孩子积福 哥舒阿依如何能读不懂陈鸿熙这个眼神? 心中虽是有些不愿,却还是上前,踮起脚尖来,在陈鸿熙的脸上印下一个吻,“放一个小宫女出宫罢了,对于皇上而言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儿,皇上又何必跟一个不懂事的小丫头置气?” 这一吻,倒是让陈鸿熙满意的。 不过,他还是不打算放人,“那是宰相府的人,轻易放了,宰相还以为朕是怕了他。” 哥舒阿依不屑地嗤了一声,“但凡是有脑子的都不会觉得你会怕他吧!倒是你,凶神恶煞的,别人怕你还来不及!” 陈鸿熙伸手揽住了哥舒阿依的腰,眉宇间透着几分笑意,“那你怕不怕朕?” “我!”哥舒阿依刚想说些什么,却突然倒抽了一口凉气,“嘶。” “怎么了?”陈鸿熙瞬间紧张了起来。 哥舒阿依摇了摇头,伸手扶住了肚子,“有一点点不舒服。” 陈鸿熙立刻叫人去传了御医前来,扶着哥舒阿依去一旁坐下。 看他这么紧张,哥舒阿依便道,“就那一阵,现在都没感觉了,不必这么紧张的。” “怎么能不紧张?这可是朕的第一个儿子!” “怎么肯定就一定是儿子?”哥舒阿依反问,“若是女儿呢?” “女儿更好!”陈鸿熙想都没想便道,“女儿定是像你,大眼睛,高鼻梁,定会成为我陈国第一大美人儿!” 话说到这儿,陈鸿熙便又一笑,“无非就是嘴快说了儿子罢了!” 哥舒阿依又嗤了一声,这才道,“我也希望是女儿,免得像你,心狠手辣的!” 闻言,陈鸿熙的嘴角便是慢慢垂了下来。 见状,哥舒阿依却也不怕,只接着道,“孩子如今才三个月,胎气还不稳,你就不想着少些杀戮血腥,也算是给孩子积点福。” “说到底,还是想让朕放了那宫女?”陈鸿熙抬手揉了揉哥舒阿依的脑袋,“那苏琪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为了她的宫女如此尽心尽力?” 哥舒阿依想了想,这才道,“说到底,你是同我置气才将苏琪领进宫的,那你就当是为了我以后在苏琪面前不会有半点愧疚之心,放了那个宫女呗?” “好好好。”陈鸿熙着实无奈,连说了三个好字,“听你的就是,回头朕便命人将那小宫女送出宫。” 说着,他的目光扫了哥舒阿依的肚子一眼,“现在不疼了吧?” 哥舒阿依原本还欢喜着,听到陈鸿熙这样问,又立刻板了脸,“我方才是真的痛了一下!” 恰在这时,庞御医匆匆赶来,给二人行了礼。 陈鸿熙让开了路,让庞御医为哥舒阿依搭脉。 “如何?”陈鸿熙问。 庞御医收回了手,这才道,“娘娘近日情绪起伏过大,以至胎气有些不稳,除了需得每日服用下官开的安胎药之外,娘娘还得注意自己的情绪才行。” 闻言,哥舒阿依便是从陈鸿熙挑了挑眉,那意思似乎是在说,你看,我没骗你吧? 陈鸿熙如何能不明白哥舒阿依的意思,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这才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庞御医行礼退下。 陈鸿熙这才坐到了哥舒阿依的身边,宽大的手掌轻轻抚上哥舒阿依的肚子,柔声道,“是父皇不好,不该给你母妃气受,你好好的,莫要折腾了你母妃。” 说到这儿,陈鸿熙方才看向哥舒阿依,“你如今乃是太傅义女,等孩子生下,不论男女,朕都会晋升你为贵妃,再等两年,朕会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封你为后。” 这是当初他给哥舒阿依的承诺。 他没有忘,也一定会做到。 只是对于封后之事,哥舒阿依并无太大的追求,所以此刻听来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看在陈鸿熙眼里,就觉得她似乎还对什么事不满意。 想着方才庞御医的话,陈鸿熙还是决定要让哥舒阿依放宽心。 于是又道,“你那几名同族,朕也会下令放了,明日送出京城,至于他们能不能活着回到突厥,就不是朕能保证的了。” 听到这话,哥舒阿依不免有些诧异,“你怎么突然想到要放了他们?” 陈鸿熙不禁冷哼了一声,“这几人嘴硬的很,加上之前朕的确骗了他们,恐怕这回是将他们关到死也不会说实话了。” 说着,陈鸿熙又看向哥舒阿依的小腹,道,“你不是说,为了我们的孩子,朕该少些杀孽,就当是给孩子积福了。” 陈鸿熙这样的决定,是哥舒阿依没有想到的。 当下便是温柔一笑,“那我就替我们的孩儿,多谢皇上。” 闻言,陈鸿熙忍不住伸手刮了刮哥舒阿依的鼻子,“朕瞧你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哥舒阿依嘟了嘟嘴,“哪有!我是真心感谢皇上的!” “好好好,朕就当是真心的。” “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就当’?” 陈鸿熙没回答,却是起身朝外走去,“来人!今日午膳吃些什么?” 这摆明了是转移话题。 哥舒阿依立即起身追了上去,“不行不行,你说清楚!” 却不料,陈鸿熙走得快,一下子就出了门。 外头宫女太监站了两排,哥舒阿依便没再追出去,生怕搅了帝王威严。 便只能站在屋里,看着陈鸿熙那得逞的笑容,不服气地跺脚。 而陈鸿熙看着哥舒阿依那娇俏的模样,只觉得他与哥舒阿依的感情好似是回到了从前。 以至于,笑容越发灿烂。 没多久的时间,宫女宁儿被放出宫的消息就传到了贤妃苏琪的耳朵里。 听到这消息,一旁的双儿很是高兴,“太好了!宁儿出了宫定能得到医治!” 可,苏琪看着却不那么高兴。 她没想到,今早才求哥舒阿依办的事儿,眼下不过晌午就已经办成了。 可见,陈鸿熙有多宠这个异族女人! 先管道这儿,苏琪眼里露出几分恨意,却是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双儿,“你派人去给宁儿传个话,叫她治伤之余,可别忘了本宫吩咐的事!” 闻言,双儿也收敛了笑意,低声应了声,“是”。 第693章 香囊 翌日。 苏琪依旧是一大早就来了安庆宫。 一见到哥舒阿依,苏琪就激动地上前,拉住她的双手,“我昨日就听说宁儿被放出宫了,真是多亏了妹妹!只是昨日皇上一直在你这儿,我便不好来见你,跟你道谢,直到今日才来,还望妹妹不要见怪!” 哥舒阿依拉着苏琪坐下,道,“这点小事,我怎会见怪?不过为何皇上在我这儿,姐姐就不能来了?” 闻言,苏琪嘴角的笑意显得有几分苦涩,道,“前头刚被皇上责罚过,我总觉得皇上有些厌弃我,所以我就想着不要在皇上面前出现,免得又惹了什么祸事。” 苏琪这样说,只让哥舒阿依心头又泛起一丝怜悯。 “姐姐如此善良,皇上怎会厌弃姐姐。” 可此时此刻,她似乎也只能说出这句话,别的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而苏琪似乎也没有讲这件事放在心上。 只是从怀中取出了一枚香囊,“这是我进宫之前我娘亲手绣给我的,如今就当做谢礼送给妹妹。” 闻言,哥舒阿依忙是推脱,“如此贵重,我怎能收?” “你就收下吧!”苏琪有些强硬地将香囊塞进哥舒阿依的怀里,这才道,“我想了一夜也想不到究竟该送你些什么,金银珠钗妹妹定是不缺,原本是想亲自下厨给妹妹做些拿手好菜,又想着妹妹如今怀有龙种哪里能乱吃东西,思来想去,便也只有这香囊能拿得出手了。这里头不仅有安神的药材,还有我娘特意去求的平安符,只希望妹妹你跟腹中的孩子都能平平安安。” 听着苏琪这番话,哥舒阿依便越发不敢收了,“这香囊既然是宰相夫人亲手所绣,其情谊便值千金,更何况这里面的平安符乃是宰相夫人为姐姐求的,我如何能占为己有?不行不行,姐姐拿回去!” 可苏琪却是不收,反倒是沉下了脸来,“妹妹若是不收这香囊,便是看不起我。” “我怎会看不起姐姐!” “那你就收下!”苏琪说着,索性躲过香囊,亲手系在了哥舒阿依的腰间,“这不是什么稀罕物,大不了回头让我娘亲再绣上一个便是了。妹妹你千里迢迢来了陈国,在陈国也没什么亲人,以后就将我当成自家姐姐,将我娘当成你娘一般就是。” 闻言,哥舒阿依怔住了。 她知道苏琪这话是一番好意,可…… 她有阿娘啊! 只是,她的阿娘不要她了。 想到当初被阿娘逼迫离开突厥时的场景,哥舒阿依的心口便是忍不住一阵刺痛,眼圈便也一下子红了。 见状,苏琪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慌张了起来,“妹妹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姐姐说错了话惹妹妹伤心了?” 哥舒阿依却是摇头,“没有,谢谢姐姐的香囊,我定会好好珍惜的。” 那些会叫人痛彻心扉的话,她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听她这样说,苏琪自然不会去深究她到底为何突然红了眼眶。 只是与哥舒阿依闲聊了起来,一直聊到陈鸿熙下朝。 她今日,就是故意等陈鸿熙的。 可听到外头的通传,苏琪却做出了一副害怕的样子来,“这,没想到与妹妹聊起就忘了时间,这下遭了!” 话未说完,陈鸿熙已是进了屋来,见到苏琪在场,脸色果然不好看。 而苏琪也是匆匆跪地行礼,低垂着的头也一直不曾抬起。 哥舒阿依行完礼,见苏琪还是跪着,便忍不住走到了陈鸿熙的身边,轻轻拽了拽陈鸿熙的衣袖。 陈鸿熙明白哥舒阿依的意思,这才开口,“爱妃免礼。” 得到应允,苏琪方才谢恩起身,抬眸悄悄看了陈鸿熙一眼,又飞快地地垂下眼眸。 这样惧怕陈鸿熙的样子,哥舒阿依看在眼里,疼惜在心里。 只是不等哥舒阿依开口,便听陈鸿熙道,“爱妃今日怎么有空来安妃这儿?” 苏琪咬着唇,没有做声。 哥舒阿依一位苏琪是被吓坏了,便道,“是我让贤妃姐姐来陪我说说话的,皇上不会责怪吧?” 陈鸿熙看了哥舒阿依一眼,对于她替苏琪出头有些不屑。 而苏琪也抓住了这个机会,道,“啊,是,不过时候不早了,臣妾也该回宫了。” 说着便是行了礼,“臣妾告退。” 陈鸿熙自然没有拦着。 只是等苏琪走后,陈鸿熙忍不住捏了捏哥舒阿依的鼻子,“你这般护着她做什么?” 哥舒阿依打开陈鸿熙的手,揉了揉鼻子,恨恨道,“我还没说你呢!板着个脸做什么,就不能好好的?你看你把贤妃娘娘吓得!” 陈鸿熙叹息了一声,“怎么?你与她关系甚好?” “嗯,还不错!”哥舒阿依一边说着,一边炫耀着自己腰间的香囊,“你看,这是贤妃姐姐送的,说是谢我昨日替她的小宫女求情。” 陈鸿熙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伸手就夺了那香囊过来,“这等有味道的东西你也该乱带” “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哥舒阿依不懂。 毕竟突厥可没有闻了就能叫人滑胎的东西。 但陈鸿熙自幼在深宫中长大,见识了太多女人间的手段,自然知道,这东西很有可能是来害哥舒阿依的。 当下便道,“有没有不妥,朕自会叫人去查,若是让朕知道她敢害你,朕定让整个宰相府都不得安生!” 说话间,已是戾气满满! 哥舒阿依看着那香囊,眉头紧蹙,“不至于吧?我觉得贤妃姐姐没有坏心思。” “人家若是有坏心思,能写在脸上被你知道?”陈鸿熙很是不满的说着。 许是语气重了些,哥舒阿依沉默了下来,看上去有些不高兴。 见状,陈鸿熙便又缓和了语气,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这深宫中的女人会因嫉妒而变成什么样子,朕比你清楚。总之,害人之心你可以没有,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腹中怀的,可是我们的骨肉。” 这话倒是有道理的。 哥舒阿依这才点了点头,道,“可,若是查出来这里头没有害人的东西,你得把香囊还我的!” 那毕竟是贤妃的娘亲亲手所绣,可不能坏了人家的好意。 闻言,陈鸿熙微微点了点头,“好,依你。” 第694章 被掳走了 是夜,御书房。 陈鸿熙坐在桌案前批阅着奏折,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一名小太监轻手轻脚地推开了房门,躬身快步而来,在行至陈鸿熙身边时,从怀中取出了一枚香囊。 “皇上,御医院已经瞧过了,这香囊里头除了艾叶之类的香料外,还有一枚城隍庙所求的平安符。并无对安妃娘娘身体有碍的东西。” 闻言,陈鸿熙从小太监的手上接过了香囊,像是有些不相信似的,问道,“所以,贤妃当真没有害安妃的心思?” 小太监低着头应道,“奴才不敢断言,但安妃娘娘帮了贤妃娘娘在先,贤妃娘娘以香囊为贺礼也算说得过去。” 陈鸿熙把玩着香囊,冷声一笑,“她的确是寻了个好由头。不过,朕还是不信她是好心。” 闻言,小太监便是犹豫问道,“那,这香囊可还要还给安妃娘娘?” 陈鸿熙将香囊拿在手中揉捏着,眸色深沉,“嗯,还她吧!” 不还,怕是又要闹脾气。 小太监闻言点了点头,便是退下了。 待小太监一走,陈鸿熙方才又开口道,“下来吧。” 话音刚落,便见一名暗卫从天而降,落在了桌案前,“见过主子。” “说。”陈鸿熙淡淡应声。 就听那暗卫道,“那几名突厥人,出城后就没了踪迹。” 闻言,陈鸿熙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说具体。” 那暗卫点头,便道,“我等遵主子命令,暗中护送那几名突厥人出京,确保他们能安全抵达边境,可就在经过城外小树林时,忽然起了一阵怪风,兄弟们都被迷了眼,等再看清楚时,那几名突厥人就失踪了。” “风起了多久?”陈鸿熙问。 暗卫仔细想了想,道,“不足三个呼吸。” 陈鸿熙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能在三个呼吸间当着暗卫的面将人掳走,可见对方的武艺不凡! 只是,武艺如此之高的人,为何要掳走那几个突厥人? 陈鸿熙的身子不由得微微向后一靠,右手搭在桌案上,食指一下一下地敲击在桌面上。 “啪。啪。啪。” 声音不算大,却在这寂静的御书房里显得极为刺耳,那每一下仿若是敲击在暗卫的心口上。 那暗卫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生怕陈鸿熙会突然出手要了他的命。 可他并不知道,陈鸿熙此刻只是在思考而已。 他在脑海中不算搜索着有可能会掳走那几名突厥人的高手,而最终,他脑海中的画面停留在梁煜的脸上。 可,梁煜跟阿萱已经死了不是吗? 退一万步而已,就算他们没死,如今又为何要掳走那几名突厥人呢? 若真是假死隐世之人,又岂会来他面前转悠? 于是,他又将这个答案否定了。 那,还会是谁呢? 莫非是突厥也有这样武艺高强之人? 是与哥舒万的死有关,所以才会掳走那几个突厥人? 眉心紧拧,陈鸿熙当即下令,“派人去找,朕要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做的。” 不管是谁将人掳走的,那几个突厥人如此明显的异族长相还是很容易在人群中区分出来的。 想找到他们,应该不难。 “是!”暗卫应了声,随后便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陈鸿熙眸色阴沉,目光落在桌上的那枚香囊之上,想了想,还是将其拿起,朝着长春宫而去。 夜色已是深了。 苏琪已经上床休息。 可刚躺下便听到外头响起的通传,“皇上驾到……” 她心头一跳,立刻从床上爬起,随意披了件外衣在身上。 一旁的宫女双儿忍不住道,“娘娘,皇上这个时辰来,莫不是今晚要宿在长春宫?” 想到这个可能,苏琪脸颊一红,可还不等她说什么,陈鸿熙便已推门而入。 苏琪慌忙跪地行礼,“臣妾见过皇上。” 话音刚落,一双大手抚上了她的双肩,将她慢慢扶起,“爱妃不必多礼。” 陈鸿熙说着,便是看了苏琪身后的双儿一眼。 双儿会意,当即带着屋内其余的宫女都退出了屋去。 房门被关上,屋内的气氛一下子就暧昧了起来。 苏琪已是有些不知所错。 不管怎么说,这还是她第一次与男子独处一室。 还是这样晚了。 相比之下,陈鸿熙倒是淡定得很,只见他缓缓行至一旁坐下,道,“爱妃,坐。” 苏琪红着脸点头应声,行至陈鸿熙的身旁坐下。 微亮的烛灯之下,苏琪那羞涩的脸庞格外明显。 陈鸿熙显然也一眼就看出了苏琪此刻在想什么,心头忍不住一阵冷哼。 而后,将那枚香囊拿了出来。 在看到香囊的一刹那,苏琪羞涩的脸庞突然就露出了几分紧张。 陈鸿熙看在眼里,却并不点破,只道,“听闻这是爱妃送给安妃的?” 苏琪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心神,点头应道,“的确是臣妾今早送给妹妹的。” 陈鸿熙点了点头,道,“朕命人查过,这里头的香料并无特别,不过爱妃也知道如今安妃有孕在身,以后这些容易叫人误会的东西,还是不要往安庆宫里送了。否则,朕若是误会了什么,难保宰相府不被牵连。” 听到这儿,苏琪终于明白陈鸿熙前来的目的了。 内心原本属于少女的娇羞也早已烟消云散。 她的脸色阴沉着,难看至极,随后却又扬起了笑意,看向陈鸿熙,“原来皇上这么晚了过来只是为了威胁臣妾的。还请皇上放心,臣妾不会拿宰相府这么多人的性命开玩笑,送这香囊的确是臣妾冒昧了,臣妾收回,往后也绝不会再往安庆宫送东西。” 说着,便是伸手要将香囊夺过来。 却不料,陈鸿熙突然抬手,躲过了苏琪的手。 苏琪眉头紧蹙,一脸怒容,却也不再说话,目视前方,不再看陈鸿熙一眼。 苏琪这样的反应,倒是让陈鸿熙觉得自己的举动的确是有些过分了。 想了想,方道,“这香囊既然已经送了,那朕就替安妃手下,爱妃往后注意就是。” 说着,便是站起了身来。 却不料,苏琪突然开了口,“皇上打算就这么走了?” 第695章 给个痛快 言语间,颇具气势。 陈鸿熙停住了脚步,转回身来看向苏琪,忽然觉得,他好似并不知道真正的苏琪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 却见,苏琪站了起来,对上陈鸿熙的目光也丝毫没有畏惧。 “臣妾入宫第一日,皇上就是这样丢下臣妾跑了,让臣妾成了整个后宫乃至陈国的笑话,也让我爹娘跟着蒙羞。今日皇上依旧要这样丢下臣妾离去的话,那不如直接赐臣妾入冷宫,索性给个痛快。” 苏琪语气决绝,仿佛当真不怕入冷宫似的。 却不料陈鸿熙冷笑了一声,令她此刻的勇气与决然全都成了笑话,“朕不如直接赐你三尺白绫,给你个痛快,如何?” 不管苏琪做了怎样的心理准备,在听到这话的时候,心头还是猛然一跳。 今日这皇帝若不是陈鸿熙做的,这话苏琪能当个笑话听。 毕竟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哪怕她不是宰相府的女儿,要赐死她也得有个理由! 可偏偏,这皇帝是陈鸿熙。 一个做皇子时就心狠手辣,藐视国法的人! 他大约真的做得出来这种事! 眼见着苏琪的双眸闪烁得厉害,是强撑被击破后的颤抖。 陈鸿熙便忍不住冷笑道,“不愧是宰相府的女儿,还是有些魄力的,朕很欣赏。” 说着,便是扬声道,“来人!” 房门被推开,屋外有几名小太监进了来,“奴才在。” “贤妃有勇有谋,才智过人,赏黄金万两,朱钗一箱。对了,爱妃喜好弹琴?朕前些日子收罗了一架古琴,想来爱妃也会中意。” 苏琪看着陈鸿熙似笑非笑的嘴角,她知道,这是陈鸿熙给她的台阶。 今日,他依旧不会留下,但是会给她无数赏赐,以堵住后宫众人的悠悠之口! 她若是识相谢恩,那就相安无事。 若是不识相…… 苏琪不敢想,只垂下眸来,欠身行了礼,“臣妾多谢皇上厚爱。” 陈鸿熙面染一丝淡笑,嗯了一声,“夜深了,朕就不打扰爱妃休息了。” 说罢,便是转身离去。 待到陈鸿熙走远,双儿才匆匆进了屋来,行至苏琪的面前,满是忧色,“娘娘,您就这么让皇上走了?” “那不然呢?”苏琪反问道,“你没见他今日已是给足了我脸面了吗?我若不接,明日连宰相府的脸面都得丢地上!” 而她身为宰相府小姐的尊严与高傲,在陈鸿熙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苏琪的脸色很是难看,可她又想到了那枚香囊。 方才陈鸿熙怎么说的来着? 他替安妃收下了? 言下之意,这香囊还是会到安妃的手里。 嗯,那就没问题了。 无非是,看谁笑到最后罢了。 另一边,离开了长春宫后,陈鸿熙便回了安庆宫。 听到通传,哥舒阿依是有些惊讶的,起身朝着外头迎去,可没走几步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陈鸿熙声音略带沙哑,“夜里凉,你出来做什么?” 一边说着,一边搂着哥舒阿依往屋里走。 哥舒阿依依偎在陈鸿熙的怀里,忍不住问道,“我听下面的人说,你去了长春宫,怎么又来了?” 闻言,陈鸿熙不禁一笑,“所以爱妃是以为朕今日去宠幸贤妃了,才会这么晚都还没睡?” 连衣衫都还没换! 哥舒阿依微愣。 其实,她担心的不是陈鸿熙去宠幸贤妃,而是那香囊里真查出了什么,陈鸿熙去找贤妃算账了。 不过听着陈鸿熙眼下的语气如此轻快,想来那香囊里并没有什么祸害人的东西。 见哥舒阿依不说话,陈鸿熙便是伸手刮了一下哥舒阿依的鼻子,道,“朕只是去贤妃那警告她一下,往后别送这些有香气的东西来,倘若伤了你的身子,朕是绝不会放过她的。” 听到这儿,哥舒阿依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所以,那香囊里查出来什么了吗?” 陈鸿熙摇头,“没有。” 说着,便是将香囊递给了哥舒阿依,“御医院说里头只是普通的香料还有一枚平安符。” 哥舒阿依接过香囊,忍不住冲着陈鸿熙一笑,“我早就与你说过,这香囊不会有问题的。贤妃姐姐可没这么傻,她若要害我的话,岂会用如此明显的法子?” 在香囊里放祸害人的东西,她若出了事,不是一查就能查到? 贤妃可不是跟她似的,在陈国无亲无故。 一旦出事,牵连的不单单是宰相府那几百条性命,更有可能是整个九族! 陈鸿熙闻言,不禁点头轻笑,“确实有些道理,不过一个女人嫉妒起来可不会有这样的理智。” “我倒是看不出来她嫉妒我,不过,恨肯定是有一些的。”哥舒阿依说着,又瞪了陈鸿熙一眼,“还是拜你所赐。” 因为她与陈鸿熙的矛盾,而被利用,从今往后都得被困在这个深宫里,苏琪心里怎么可能没有恨? 所以,她也只能尽可能的去帮助苏琪,以求能令她心中的恨稍稍少一些罢了。 面对哥舒阿依的指责,陈鸿熙也只能无奈轻叹,“这件事,朕承认是做得不对。” 他的确不该将苏琪牵扯进来。 可,就算不是苏琪,宰相府也会想方设发地送别的女儿入宫。 毕竟,太傅那边有哥舒阿依,宰相岂会坐视不理? 想到这儿,陈鸿熙便又道,“可既然知道她心中是有恨的,你就该离她远一些,往后她若再送什么来,都得先让朕掌掌眼。” 闻言,哥舒阿依忍不住笑道,“皇上不必如此担心,你今日警告过后,贤妃姐姐是断不可能再往我这儿送东西了。” 更何况,就算送了什么祸害她的东西,她也不怕的。 阿萱给她的那个小药瓶里的药丸,足以保她跟孩子的平安。 眼见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陈鸿熙眉头微锁,“朕与你说了什么,你只管答应就是,她不送最好,若是送了,务必先给朕看过。” 他见过了太多后宫之中的黑暗,所以他不得不防。 哥舒阿依见他有些生气,只得哄着道,“好好好,我答应皇上就是。时候不早了,我困了。” 陈鸿熙的眉眼这才松懈了下来,“那就早些睡吧!” 第696章 他回不来 一个月后。 离京城三十多里地的一处僻静的别院内,阿萱正在院子里打着拳。 好久不曾活动筋骨了,只觉得招式都生疏了。 一套拳法下来,额上渗出了一层薄汗。 她拿过一旁的帕子擦了两下额头,这才道,“别在外面待着了,都进来吧!” 话音落下,院门便被推开了。 只见几名身穿陈国服饰,却明显是异族人长相的突厥人走了进来。 见到阿萱,几人便纷纷下跪,“多谢恩公相救!” 如若不是阿萱将他们带来了这里,尽心医治,让他们在这儿修养了一个月,只怕此刻他们都已经死在路上了。 毕竟,当初从陈鸿熙的私牢内走出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快死了。 阿萱看了他们一眼,道,“我不是你们的恩公,要救你们的人也不是我,我不过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而已。” 这几个突厥人,阿萱其实是有过一面之缘的。 当初哥舒阿依让她去找巫医讨教过聚魂珠的事,这些人就是跟在巫医身后的。 可或许是当初她贵气的装扮与如今农妇的装扮区别太大,加上她有意让时雨替她的面相做了些改变,所以这些突厥人并未认出她来。 眼下,听到哥舒阿依这样说,那些突厥人似乎也一下子没想出来到底是谁会救他们。 当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皆无头绪。 就听阿萱道,“是你们的公主。” 听到这话,几名突厥人瞬间瞪大了双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阿萱便一边擦着汗,一边道,“我知道你们是为了要她的命才会追随她来了陈国,但说到底,你们都是她的同族,既然巫医已死,她也无心为难你们,便来求我救你们,将你们安然无恙地送回突厥。” 阿萱这话,有真有假。 真的是哥舒阿依自然无心为难他们。 假的是,哥舒阿依从未求她救人。 她会出手,是因为她还得靠着这几名突厥人顺利入突厥,找到哥舒万的棺木。 而此刻,她的这番话却好似是勾起了这几秒突厥人的良知。 只听其中一人道,“是我们背叛了公主在先,为活命欺瞒公主在后,没想到公主还如此不计较,竟然还担忧着我们的性命!” “公主从未对我们不起,可我们却……” 眼见着这几人已经开始痛哭流涕,阿萱便是坐了下来,道,“她如今只想知道她阿弟究竟是怎么死的,你们若真是良心发现,只管将真相说出来就是。” 也免得她大老远的再去一趟突厥。 跪在地上的几人相互看了一眼,似乎还是有些犹豫,但终究还是开了口,“其实,七皇子时如何死的,我等也不知道。可在七皇子去往大棠的营帐之前,我等曾听巫医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阿萱眉心一沉。 就听另一人道,“当时,巫医看着七皇子离去的背影,说:他回不来了。” “确定?”阿萱问。 几人纷纷点头,“我等当时还疑惑巫医为何这样说,便多嘴问了一句,不料却被巫医责骂一顿。” 所以,他们记得很清楚。 巫医当时的确是说了这句话。 而这句话就证明,巫医当时就知道,哥舒万会死! 不过,巫医巫医,那自然也是有些玄学在上头的。 阿萱想了想,又问道,“难道是巫医卜算出来的?” 这个可能性却是被几名突厥人都否决了,只听他们道,“巫医卜算前要供奉牛羊,才可做法卜算。但我记得当时巫医已经有小半年不曾做法了,而巫医就算做法,也卜算不了那么久远的事情。” 不是卜算出来的,那就证明巫医定然知道是什么人要杀哥舒万。 只可惜……巫医也已经死了。 想到这儿,阿萱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这才又接着问道,“你们就知道这么多?” 那几名突厥人连连点头,“若是我们知道究竟是什么人杀了七皇子,也不可能在那个狗皇帝的私牢里撑了这么久。” 那狗皇帝的刑罚如此残暴,他们却苦苦撑了下来,是因为他们知道,若是告诉陈鸿熙他们什么都不知道的话,陈鸿熙必定会即刻杀了他们,半点不会手软。 所以,他们才会苦等着哥舒阿依,才会咬死了见到哥舒阿依才会说实话。 幸好,那么残酷的刑罚,他们总算都撑过来了。 虽然,有的人断了手脚,有的人瞎了一只眼睛,有的人十根手指头都没有了,但……总算是都还活着。 总算,从那个炼狱里,逃回了人间。 看着这几人的脸色都显出几分苍白,阿萱便知道他们是想到了那段恐怖的记忆。 说实话,这几人的伤,当初她第一次见时也被吓了一跳。 也终于见识到了陈鸿熙的狠毒。 当下便道,“你们放心,既然我已经答应了你们公主,那自然会将你们安全地送到突厥,你们的长相太过有特点,所以我会让人给你们易容,易容之后,你们就必须顶着那张脸一直到离开陈国为止。会有一些不舒服,但,必须忍着。否则被陈鸿熙发现了你们的踪迹,我也无法保证你们到时能不能安全回到突厥。” 想到自己有可能会被陈鸿熙抓回去,这几秒突厥人吓得连连点头,“恩公放心,不管多难忍我们都会忍着的!” 再难忍,还能比私牢更痛苦吗? 阿萱点了点头,“行了,都起来吧!回去好好休息,我们明日就启程前往突厥。” 闻言,几名突厥人连连称是,起身告退。 等他们走后,阿萱便让人拿来了纸笔,写下一封书信后,唤来了时鹰。 时鹰看了眼信上的突厥字,便问道,“是要属下送去给安妃?” 他的轻功比起阿萱来还要好一些,潜入陈国皇宫自然没有问题。 却不料,阿萱摇了摇头,“我知你轻功了得,可陈鸿熙这人诡计多端,倘若有个万一,连累了阿依不说,你也逃不脱。” 说着,她细心的将书信叠好,交给时鹰,“送去太傅府,太傅会知道怎么做的。” 第697章 太傅夫人 而远在皇宫里的哥舒阿依,在等了一个月都没等到阿萱的消息时,心里已是有些焦急了。 她也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忍了。 每每对着陈鸿熙的时候,她心里都难受得很,可每次都要装出开心的样子,还不能让陈鸿熙起疑。 真的,太累了。 “娘娘在想什么?”徐公公的身影传来,哥舒阿依方才是回过了神来,转头冲着徐公公一笑,“没,没想什么。” 闻言,徐公公不禁上前了两步,躬身道,“若是皇上这样问起,娘娘可以说是思念家乡了,切不可像方才那样回答。” 徐公公的声音很小,是告诫。 她方才分明是出神的样子,一脸心事,若是告诉陈鸿熙没想什么,必定会惹来陈鸿熙的怀疑与不悦。 哥舒阿依点了点头,勾唇冲着徐公公一笑,“知道了,多谢公公。” 毕竟是伺候过两任皇帝的人,心思总归比她要缜密些。 徐公公也是一笑,道,“娘娘不必如此忧心,明日就是初二,听闻太傅夫人已经在入宫的册子上填了名字,想来是要来看娘娘您的。” 闻言,哥舒阿依却是一愣,随即便又点头道,“我说到底也是他们的干女儿,如今怀孕都四个月了,他们若是不来看我也说不过去。” 哥舒阿依说完,便又看向徐公公,问道,“对吧?” 她对陈国的规矩不太懂,对中原的什么人情世故更是不精通。 但此刻说完,徐公公便是连连点头,“娘娘说得不错,奴才已经命人从咱们安庆宫的库房里选了一尊玉佛,当作明日送给太傅夫人的回礼,您看如何?” “这方面您比我懂,您看着办。” 徐公公应了声是,犹豫了一下,却又道,“明日,宰相夫人也会入宫。” 闻言,哥舒阿依却没放在心上,“贤妃姐姐定然也是想她娘亲了。” 只这一句话,再无其他。 徐公公还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翌日。 这是哥舒阿依第一次见到太傅夫人。 眼见着那位衣着贵气的妇人进了屋来,对着她跪地行礼,哥舒阿依便上前亲手将太傅夫人扶了起来,“夫人请坐。” “娘娘。”一旁,徐公公小声提醒,“是娘亲。” “哦,对,娘,娘亲请坐。” 对着一个陌生的女人喊娘亲,哥舒阿依到底是有些生疏的。 好在太傅夫人并不在意,拉着哥舒阿依的手坐下后,便道,“老爷与我说起于安妃您结了干亲,我便一直想进宫来看看您,瞧这眉眼,哪里是中原的女子能比的,怪不得皇上如此宠爱,连我瞧着都喜欢得紧呢!” 太傅夫人眉眼含笑,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 哥舒阿依被夸得羞红了脸,低垂着头轻笑不语。 就听太傅夫人道,“妾身这么久才进宫来见娘娘,娘娘不会责备妾身吧?” “不会。”哥舒阿依连连摇头,“夫人……娘亲能来,本宫就已经很高兴了。” “真好。”太傅夫人笑看着哥舒阿依,眼神却悄无声息地看了徐公公一眼。 哥舒阿依察觉到太傅夫人的眼神,眸色不自觉一沉。 却见,徐公公对着二人一拜,“夫人与娘娘久不曾见面,想必有许多体己话要说,奴才等去外头候着。” 说着,徐公公便领着屋内的宫人都退出了屋去,还顺手关上了房门。 对于徐公公如此听太傅夫人的话,哥舒阿依心里头还是有些不高兴的。 却不料,下一瞬,太傅夫人便从衣袖中取出了一封书信来,递给了哥舒阿依,“这是故人所写,娘娘请过目。” 只看到信封上那几个突厥字,哥舒阿依就认出来这是阿萱的信了。 她曾与阿萱互通书信一年之久,怎么可能认不出她的字迹呢? 当下便是一惊,聪明接过书信,看着心中所写的内容,这一个月来没有着落的心也终于渐渐定了下来。 原来,她的同族人都得到了救治,关于阿弟的死也有了些许眉目,接下来阿萱还会去突厥查明阿弟死亡的真相,这一来一去,得好几个月。 想到这,哥舒阿依不禁低头轻抚起自己的肚子来。 也不知,这真相能不能赶在孩子出生之前得来。 “娘娘别想这么多。”太傅夫人语重心长地道,“您如今怀有身孕,那便是自己的身子最要紧,其余的事,自有人去办。” 这番话,比起方才夸她的那些话来显得真挚多了。 就听太傅夫人道,“这信,妾身还是得拿回去。” 留在宫中总归是个不安定因素,说不定还会给哥舒阿依带来危险。 闻言,哥舒阿依点了点头,将信纸细心地叠好,又有些恋恋不舍地交还给了太傅夫人。 看出了哥舒阿依的不舍得,太傅夫人不禁抬手轻轻拍了拍了哥舒阿依的头。 这举动,着实让哥舒阿依有些意外。 她瞪大了眼看着太傅夫人,就听她道,“放心,不会有事的。” 有那么一瞬间,太傅夫人的面孔与她阿娘的脸重叠在了一起。 好似在很远很远的从前,阿娘也曾这样温柔对她的! 只是,后来都变了…… 想着,哥舒阿依不由得红了眼眶,太傅夫人知晓她在宫中定是心有委屈,便说了许多劝解的话。 哥舒阿依倒也听得进去,很快就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道,“夫……娘亲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如此就好。”太傅夫人笑着,又与哥舒阿依聊了两句,这才行礼告退。 只是,太傅夫人走后没多久,贤妃却是来了。 见到哥舒阿依,苏琪很是高兴地贴了上来,“妹妹,我方才见过我娘亲了!” 看着苏琪那么满脸的笑容,哥舒阿依也跟着高兴起来。 就听苏琪道,“我娘亲又给我绣了个香囊。”她说着,炫耀似得将香囊拿了才出来,又冲着阿萱道,“你的呢?” 哥舒阿依便解下了自己的香囊,交给苏琪。 苏琪将左手拿着自己的香囊,右手拿着哥舒阿依的,道,“你看,一模一样!” “嗯,过着那是一模一样。”哥舒阿依忍不住赞叹,“宰相夫人的女工当真是一绝。” “那当然!”苏琪拿着两个香囊,高兴得转圈圈,“我娘亲的女工天下无人能及。” 说罢,这才停下来,将右手的香囊还给了哥舒阿依,“给。” 可,哥舒阿依在接到那香囊的一瞬间,脸上的笑容便僵了下来。 第698章 调包 不过,当着苏琪的面,哥舒阿依表现得并不算明显,只将那香囊又收下,冲着苏琪笑道,“姐姐今日见到了宰相夫人,竟是这样高兴。” 苏琪没发现哥舒阿依的异样,自顾自地继续表演着,“嗯,我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娘亲了,今日得见,真的特别高兴。” 哥舒阿依淡淡笑着,“真羡慕姐姐每个月都能与宰相夫人见上一面。” 听到这话苏琪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上前握住了哥舒阿依的手,“其实妹妹若是想,可以让皇上去突厥将你阿娘接来啊!” 闻言,哥舒阿依只是淡淡一笑。 她阿娘已经不要她了,怎么可能会来呢? 却道,“路途遥远,我阿娘体弱多病,还是不要折腾了。” 苏琪若有所思般点了点头,“突厥离此的确是有些远。” “所以啊,姐姐每月都能与宰相夫人见面已是多大的幸福啊!姐姐应该好好珍惜才是。” 哥舒阿依话中有话,是在提点苏琪切莫要做错了事。 但在苏琪看来,哥舒阿依是在警告她。 她脸上的笑意一僵,这才应道,“妹妹放心,我说过不会与你争宠就一定不会。” “……” 哥舒阿依想说,她在意的根本就不是这件事。 但话到嘴边,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待苏琪走后,哥舒阿依便找到了徐公公。 她将方才苏琪给她的香囊塞进了徐公公的手中,压低了声道,“找个信得过的御医验一验里头的东西。” 徐公公看了眼手心里的香囊,不免有些惊讶,“这香囊是贤妃娘娘送的?之前皇上不是派人验过了吗?” 哥舒阿依眉心微微一拧,“她方才调包了。” 之前贤妃送给她的香囊,因着已是戴过一段时间的缘故,香囊的触感是柔软的,可后来苏琪塞给她的这枚,手感却偏硬。 再者,之前香囊里的香料显然没有这个香囊里的鼓囊,所以她一上手就摸出来不对劲了。 可,她并不能确定这香囊里是不是有古怪,更加不能确定苏琪是故意调包,还是无意间弄错了。 她不想以恶意揣测他人,所以才找了徐公公,悄悄去检验。 “记住,千万不能让皇上知道。”哥舒阿依特意嘱咐了一句。 她不想在这件事情还没有一个结果之前,就毁了整个宰相府! 陈鸿熙是真的会灭了宰相府的门的! 徐公公重重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将香囊收好,这才道,“娘娘放心,老奴这就去办。” 说罢,徐公公便走了。 一个时辰之后,徐公公方才姗姗来迟。 “娘娘。”行至哥舒阿依的面前,徐公公躬身行了礼,却没再多言。 哥舒阿依看了身旁的宫女一眼,“本宫忽然想吃莲子,你去御膳房问问有没有。” 宫女应了声是,便退出了屋去。 待她一走,徐公公立刻走上前来,将香囊送到了哥舒阿依的面前,“娘娘猜的不错,这香囊的确是被贤妃娘娘调包了,香囊里除了常用的香料之外,还加了一味药材。” 哥舒阿依心头一跳,“什么药?” 就见,徐公公缓缓摊开了自己紧握的右手,里面是一团深褐色的东西,“此物名为麝香,妇人有孕久闻之,轻则滑胎,重则,一尸两命。” 一尸两命! 哥舒阿依将徐公公的手缓缓推开了些,这才闭上了眼,缓缓深吸了一口气。 “我从未想过,她是想要我的命。” 她缓缓说着,不由得想起与苏琪初见的那一次。 那是苏琪第一次进宫,她原本只是想气气陈鸿熙的,可后来却好似与苏琪相谈甚欢。 她们从中原的飞花,聊到突厥的牛羊,从天南,聊到海北。 她一直觉得,苏琪秉性纯良,所以她一直心中有愧。 她知道,在明白自己不过是被利用才会入宫,而且余生都会被困在这个宫里后,苏琪一定会恨她,恨陈鸿熙。 但,她没想到,她居然恨得想要了她的命! 徐公公将麝香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这才问道,“娘娘,此事事关重要,可要禀报给皇上?” 哥舒阿依摇了摇头,只道,“你去将这东西处理了吧!莫要被旁人看见。更不许被皇上知晓。” 闻言,徐公公应了声是,却又不放心地问道,“那,贤妃那边,娘娘打算如何?” 哥舒阿依微微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徐公公只以为她是暂时还不知该怎么办,犹豫着开了口,道,“娘娘,有些事,当断则断,拖下去没有好处。” 哥舒阿依这才冲着徐公公一笑,“您放心,我心中有数。” 徐公公这才点了点头,“那奴才就先行退下了。”说罢,方才行礼告退。 徐公公做事,虽然都是小心翼翼,也刻意避开了旁人,却还是瞒不过陈鸿熙。 是夜,陈鸿熙从御书房回来,身上还沾着一身的凉意。 哥舒阿依上前伺候,却是被陈鸿熙拦下,“等朕暖和些再过来。” 于是,哥舒阿依就站在一旁静静地等着,等宫女替他更衣过后,他方才冲着哥舒阿依张开了双臂。 哥舒阿依便顺势钻了进去,陈鸿熙的怀抱很是温暖,也有那么一瞬间,令得哥舒阿依心中泛起一丝安稳。 却是听他问道,“今日你让徐公公做什么去了?” 听到陈鸿熙这样问,哥舒阿依便知道陈鸿熙定然是知道了些什么了。 倒也正常,毕竟她这宫里哪哪儿都是陈鸿熙的人。 于是,也没有隐瞒,道,“今日贤妃姐姐来时,又拿出了一个香囊,说是宰相夫人新绣的,与之前送我的一模一样。还特意将两个香囊放在一起比对了一番,只是后来还我时,似乎是还错了。所以,我就让徐公公拿去检查了一下。” 说到这儿,哥舒阿依抬头冲着陈鸿熙一笑,“你教的嘛!” “嗯,学得挺快!”陈鸿熙轻笑,却又问道,“那结果如何?” “只是些普通的香料而已,除却少了的平安符,的确是一模一样的。”哥舒阿依撒了谎。 陈鸿熙听着,眼眸也是沉了沉。 但,他并未揭穿,只道,“那你明日可要去换回来?” 哥舒阿依想了想,这才应了声,“嗯,去换回来。” 第699章 劝说 翌日,哥舒阿依当真是去找了贤妃。 听到哥舒阿依来找她,贤妃心头便有了不好的预感,不过,还是笑脸相迎。 “妹妹怎么来了?”苏琪表现得很是热情。 而她越是如此热情,哥舒阿依的心头便越是发寒。 只是面上却是染着笑,“我来看看姐姐。” “妹妹若是想我,只管叫人来唤我去就是。怎能叫你这大着肚子的人来看我?真是罪过!快!进屋坐!来,小心些。”苏琪表现得格外小心,生怕哥舒阿依摔了碰了。 哥舒阿依倒是并不意外,毕竟,若是她在长春宫出了事,苏琪首当其冲是要受罚的。 等回屋坐下,苏琪也都没放下心,吩咐着底下人,道,“今日恰好有御医来我宫里请脉,不如一会儿妹妹也顺便请一个?” 苏琪说着,便是看了自己的宫女双儿一眼。 那双儿会意,当下便行礼告退。 哥舒阿依并未阻拦,反倒是让自己的宫女也出了屋去。 见状,苏琪已经知道了不妙。 却还是笑问,“妹妹这是有什么紧要的事,还得屏退了左右?” 哥舒阿依没回答,也没笑,只是将香囊放在了桌上,“昨日姐姐似乎拿错了香囊。” 果然是为了这事儿来的! 苏琪脸色一僵,低头将自己的香囊拿了出来,假模假样地比对了一下,这才道,“果然是妹妹的那个新一些!你看我,竟是糊里糊涂的拿错了。” 说话间,便是要换回来。 可哥舒阿依的手速快了些,将香囊又收了起来,道,“我昨日让我宫里的人拿去御医院瞧过了,新的香囊里头多了一味药,姐姐可知道?” 听到这话,苏琪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看向哥舒阿依时的眼神也不复之前的‘善意’。 语气,自然也没有了方才的热情,显得有些淡淡的,“哦?是多了什么药?” 装模作样的样子太过明显。 哥舒阿依低头浅浅一笑,“麝香,御医说,这东西闻久了,轻则滑胎,重则一尸两命。” 话说到这儿,哥舒阿依这才看向苏琪,诧异道,“怎么姐姐原来不知道吗?” 苏琪冷着脸,没有说话。 那香囊是宰相府送来的,又是她送到哥舒阿依手里的。 不管她知不知道,宰相府都逃不了干系。 更何况,这还是她亲口吩咐了宁儿去做的。 既然这么快被发现,那她无话可说。 眼见着苏琪不说话,哥舒阿依便又道,“今日并没有御医会来宫里请脉,姐姐这么急着让你的人去请御医是担心我会在你这出了事。不过姐姐放心,这香囊里头的麝香早就已经被取出来了,我的胎也很稳,没有半点不妥。” 听到这儿,苏琪终于忍不住了,“你今日来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来问罪?可这香囊里有麝香是你的一面之词,就算你真将麝香拿到我的面前来,我也可以说是你自己放了嫁祸于我的!” 她既然下了这一步棋,又怎会没有想到后路? 她身后,可是有整个宰相府的! 哥舒阿依没有回答,只道,“听闻,宰相府的大公子已经入仕,二公子也在准备今年的恩科,您家中的几位姐姐嫁得也很好,门当户对……能攀上宰相府这门亲,是他们几世修来的福分。” 话说到这儿,哥舒阿依的脸色方才渐渐沉了下来,她看着苏琪,一字一句的问,“难不成,姐姐是想毁了宰相府所有人的好日子吗?” 苏琪的脸色,已是苍白如纸。 却还是硬着头皮道,“你根本没有证据。” 哥舒阿依忍不住摇了摇头,“姐姐怎么还不明白,我不需要证据,我只需要一句话。” 陈鸿熙疼她,自然就信她。 只要她说那香囊里面有麝香,哪怕没有,陈鸿熙也会认为里面有! 他会认为,苏琪想害死她跟他的孩子,害死他最爱的两个人,所以,苏琪一定会死。 而宰相府就算不会被灭门,也定会因此遭殃。 到时,不单单是宰相的官职难保,入仕的大公子,恩科的二公子,还有已经嫁人的几位小姐,日子都不会好过。 从前会以攀上宰相府这门亲事的家族,今后只会以这门亲事为耻。 或是冷落,或是休妻撇清关系。 总归宰相府的好日子是到了头的。 而究其原因,就是因为这一点点小小的麝香! 苏琪的身子终于微微颤抖起来,她咬着唇,眼眶泛红。 哥舒阿依不禁长叹了一口气,“我知你心中委屈,所以这次的事,我会当做没有发生。皇上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个香囊里面曾经有过什么。只希望姐姐,别再做傻事。” “你知我心中委屈?”苏琪终于开了口,声音带着浓烈的哭腔,“你怎会知我有多委屈?你备受皇上宠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而我呢?我不过就是你与皇上置气之时被利用的一枚棋子!你假意与我相谈甚欢,为的不过是在我的大婚之夜,将皇上引去你的安庆宫罢了!你惹了皇上生气,他却要将这气撒在我的宫女身上!你知我委屈?真是天大的笑话!” 听着苏琪的声声控诉,哥舒阿依却也只能眉心微蹙,“我发誓,那日的确是与你相见如故,并没有要勾引皇上的意思。” “你如今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可,谁会信呢?”苏琪冷笑着,并不听哥舒阿依的解释。 无奈,哥舒阿依也只能长叹了一口气,道,“不管怎么样,你入宫成了贤妃是事实。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劝你,只是希望你做事之前能为整个宰相府考虑考虑。退一万步而言,就算你做的事不会连累宰相府半分,可,宰相与宰相夫人年岁已高,难不成你还要让他们担心吗?” 话说到这儿,哥舒阿依便是站起了身来,“今日,我话尽于此,姐姐能听进去多少就是多少吧!” 说罢,哥舒阿依便是往外而去。 身后,传来苏琪嘤嘤的哭声,越来越响。 哥舒阿依心中也很是怅然。 却只期望着,苏琪能早日看开吧! 第700章 对她很重要 转眼,两个月过去。 阿萱与梁煜终于跟着那几名突厥人回到了突厥。 不同于从前身为大棠将领时进入突厥所见到的那些,一路上,他们见到了突厥的羊群,牛群,见到了那些七八岁的孩童策马扬鞭,在草原上肆意驰骋。 见到了突厥人最寻常的一面,那些原本在战场上凶神恶煞的男人,面对着妻儿时,面相老实又和善。 阿萱与梁煜都易容成了突厥人的长相,跟在那几名突厥人的身后,心中都忍不住暗暗感叹。 果然没有战争的世界,才是最美好的世界。 “恩公。”走在前头的突厥人忽然转身过来,冲着阿萱道,“我们原本是巫医的人,跟着阿依公主去了陈国,如今回来必定是要先去可汗那边回禀公主的消息,未免暴露,你们就不要跟着我们了。” 若是真与可汗相见,他们一个个不是少了手就是没了眼的,唯独阿萱跟梁煜毫发无伤的样子,肯定会被可汗追问。 阿萱微微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问道,“我想知道,阿依的娘亲住在何处?” “您是说阏氏?” 突厥可汗的正妻被称为可敦,而其他的女人就统一称为阏氏。 阿依的娘亲并不是突厥老可汗的正妻,自然也就是这个称呼了。 哥舒阿依点了点头。 就见那几名突厥人垫着脚尖望了望,而后指向远处那几顶帐篷,道,“应该在那边,老可汗过世之后,除却如今可汗的娘亲之外,其他老可汗的女人都被安排去了那些营帐之中。” 那些营帐的顶部是黑色的,倒是很好认。 阿萱与梁煜相互看了一眼,决定等入夜后再行动。 其实,要找到哥舒阿依她娘亲的营帐也不难,毕竟别人的营帐外都有儿孙绕膝,唯有哥舒阿依她娘亲的营帐外冷冷清清。 如今已是春日,草原上一片生机盎然,可未有那一间营帐,死气沉沉。 是以,等到入了夜,阿萱便与梁煜一起潜入了营帐中。 哥舒阿依的娘亲,阿史那猗娜正躺在床上,还未睡熟。 听到有人进帐的动静,阿史那猗娜几乎是从床上惊坐而起,“什么人!” 话音未落,阿史那猗娜的嘴已是被阿萱给捂住了。 “嘘……夫人能听懂大棠的话吗?” 阿萱试探般问道,毕竟,她的突厥语并不是很利索。 阿史那猗娜心头一惊,却还是点了点头。 见状,梁煜便沉声道,“夫人不必害怕,我们是阿依的朋友。” 听到这话,阿史那猗娜的双眼骤然睁大,哪怕是在黑夜之中,那双眸子仿若都染上了光。 只见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阿萱这才松开了她的嘴,便听她迫不及待地问道,“阿依呢?她怎么样了?” 这一路上,阿萱也听那几名突厥人说起过哥舒阿依到底是为何会千里迢迢去往陈国报仇。 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就是被她的娘亲给逼的。 可如今看来,阿史那猗娜对于哥舒阿依如此担忧,不像是会逼着她去报仇送死的样子啊! 阿萱心头染上了几分怀疑,这才道,“阿依她如今很好。” 可能说的也只有这几个字了。 若是告诉阿史那猗娜,阿依如今嫁给了杀死她儿子的凶手,只怕她会撑不住。 而听到阿萱这样说,阿史那猗娜也露出了几分欣慰的表情,“她好就好……” 梁煜就站在床边,他比阿萱更能清楚地看到阿史那猗娜眼里的泪。 于是,他忍不住问道,“不是你逼着她离开的吗?为什么现在又是这样一副神情?” 听到梁煜这样问,阿史那猗娜瞬间也愣住了,像是有些不可置信地样子,好一会儿却又像是承认了一切。 她点了点头,“没错,是我逼着她离开的,你们既然是她的朋友,那还请你们回去告诉她,这辈子都不要再回来了!” “为什么?”阿萱眉心紧拧,“哥舒万的死与阿依无关,你不该将一切的罪过都压在她的身上!” 听到这,阿史那猗娜却沉默不说话了。 她看了眼梁煜,有转过头看了眼阿萱,哪怕二人如今都还是易容成突厥人的样子,阿史那猗娜却也猜到了些什么。 问道,“你们一位是大棠的摄政王,另一位是大棠的摄政王妃吧?” 梁煜与阿萱都没想到阿史那猗娜竟然能一眼就认出他们来,不由得相互看了一眼,心头微惊。 而正是他们这短暂的对视,让阿史那猗娜明白她猜对了。 于是,缓缓一笑,“阿依曾与我说过,她在大棠有一位好朋友,是能过命的交情。如今看来,竟是真的。” 他们二人这样的身份,居然敢闯到突厥来。 二人也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这才道,“我们是来查哥舒万死因的真相的。” 听到这,阿史那猗娜不禁瞪大了双眼,“什么意思?不是陈国那位三皇子做的吗?” “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阿萱道,“所以我这次来是想问夫人,哥舒万被葬在何处?” “你们要做什么?”阿史那猗娜紧张了起来。 而阿萱所说的话也证明了她的紧张是对的。 “我们想验尸,看看能不能找出哥舒万死因的真相。” “不可能!”阿史那猗娜当即否定,“我的儿子已经死了,他的灵魂会归于天国,若是将他挖出来,会触怒神灵!” “可你的神灵如今不管你,也不管你的女儿。”梁煜冷冷开口,眸色隐着深沉,“更何况,哥舒万如若不是死于陈鸿熙之后,你当真不想知道,他到底是被谁杀的吗?” “我记得,他可是老可汗最中意的儿子,若是能活到现在,如今可汗的位置上坐的是谁,还真不一定。” 梁煜话中有话,阿史那猗娜也瞬间听明白了。 她双眸颤抖着,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 好一会儿,方才又开了口,“如若能找到真相,阿依她会好过一些吗?” 这问题,问得阿萱心口微疼。 她缓缓点了点头,“真相对于阿依而言,很重要。” 闻言,阿史那猗娜又沉默了下来,好一会儿方才开了口,“那,你们验吧!” 第701章 神隐之人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02章 天生神力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03章 我要留下来赔罪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04章 我的阿依呀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05章 诞下皇子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06章 来接她了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707章 大结局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